《戈壁无烟尘》 第1章 风起 地牢深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数十盏青铜灯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起,火光在风中明灭不定。 暗七单膝跪在渗水的青砖上,黑色面巾随着呼吸起伏,露出脖颈处蜿蜒的暗红色刺青,那是宁王府暗卫特有的火纹。 他低着头,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地面,主人在上,作为暗卫不能直视主人的眼睛,这是他八岁就习得的道理。 宁王的声音从石阶高处传来,青蟒纹官靴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那身居高位的人高高在上,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暗七。 “三日前他在醉仙楼的行李里搜到的药材掺着白棘秘制的玄蛇信子,他一定是要趁着白棘使臣前来朝贡的机会浑水摸鱼,绝对不能让他把这蛇信子送到皇城。” 暗七的眼睛掩盖在睫毛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潮湿的霉味混着远处刑具上的血腥气钻进鼻腔,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王爷袖口金线绣的螭吻正在烛火中张牙舞爪。 他虽跪在底下,看似听着自己的主人发表着壮志豪言,心里却在想一会要到屋后的柿子树摘几个柿子吃,要入冬了,柿子正甜。 一会去吹吹风吧。 石壁渗出的水珠沿着锁子甲滑进里衣,渗出丝丝冷气。 “属下记得那楼兰商人。” 他终于开口,许久不开口,声音像是生锈的刀刃划过砂石一般沙哑。 “属下看到他喝酒时,手上带着的戒指,绝非凡物,像是王府前些日子流失的那批财宝中的翡翠戒指。” 暗七话音未落,暗处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两个暗卫拖着浑身是血的犯人从侧门经过。犯人脚踝的铁镣在地面划出断续的血痕,侍从赶紧赶来清理地面,血水被冲成淡淡的粉红。 王爷伸手拿起石案上的匕首,刃面映出他眼底跳动的幽光。 “这个人,必须死,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小虫子,没想到还有这能耐。” 闪电顺着小窗钻进暗室,瞬间的明亮照亮石壁上的抓痕,沟壑里嵌着半片断裂的指甲,还有干涸的血迹。 曾有个胡人俘虏用指甲生生抠穿了墙面,他的血肉溅了一墙,侍从折腾一个下午才把墙上的肉碎抠干净,但那渗透到墙砖里的血却怎么也刷不下去。 “七日后子时乌拉尔会西去郊马场查验新到的战马。” 暗卫统领站在宁王身后恭敬的说。 王爷将羊皮卷扔在暗七脚边,卷轴滚开时露出用朱砂勾勒的西域地图。 “那乌拉尔与那些官员串通,意欲在这么关键的日子给我捣乱,如果我的计划因为你们的失职出了任何闪失。” 他的眼睛里闪烁出刺骨的寒意,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暗七盯着地图上鲜红的白棘标记。去年春天他们截获过相似的密信,当时藏在信里的药粉毒死了好几个暗卫,那乌拉尔是一个用毒高手。 “属下定不辱使命。”他俯身时,后颈突然传来细微的刺痛。 暗卫统领的银针正悬在命门穴上半寸高处,针尾系着的红绳缠着三根白发,那是上个月因多话被割喉的癸字组暗卫的头发。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外貌特殊的暗卫,发白如雪,但武艺超群,只会在特殊情况下出手。前些日子不知道哪里惹了主子不快,被暗卫统领的银针直指命脉,死在当场。 上个任务失败,宁王整船财宝丢了个彻底,他一气之下惩罚每个暗卫受这针扎之刑。 暗卫统领是个暗器高手,虽然武艺算不上顶尖,却凭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术被宁王看上,提拔为统领。 暗七退出地牢时,守门的独眼老卒正在油灯下擦拭铜铃,铃铛内侧的暗褐色污渍,分明是经年累月的血迹干涸后的颜色。 “师傅,我要去执行任务了。” 暗七低下头对着那老人说。那老人没理他,暗七也就像往常一样直接离开了。 师傅在几年前就得了疯病,神志不清,虽然已经不能回应他的话,暗七依旧还是照旧和他打招呼。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师父是怎么鞭打自己的。 暴雨倾盆而下,暗七已站在飞檐的阴影里,手里拿着一个果子,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果子,他本来是要去摘柿子的,只是那棵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了,明明他晨间还看见过那棵树的。 没有柿子吃,暗七随手在一个摊子上拿了颗看起来不错的果子,那个摊主看他想吃霸王餐刚抄起扫把要把他赶走,一抬头就看见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灰瞳男人,他的皮肤煞白,面无表情,却一身杀气。 暗七转过头看他,摊主被那冰冷的眼神吓得赶紧假装没看见。 暗七站在乌拉尔住的客栈对面的房顶上,远远的看着他。 乌拉尔寝室的琉璃窗透出暖黄光影,西域紫草的气味混着女子娇笑飘散在雨幕中,一片歌舞升平。 他摸向腰间的蛇形软剑,突然瞥见檐角悬挂的青铜铃正在左右摇晃,铃铛无风自动,暗七的眼神瞬间凛冽起来。 袖箭擦着耳廓钉入门框,暗七反手将剑柄抵住来人肋骨,这个特殊角度能最大限度化解铁衣劲的反震力道。侍卫长的袖箭擦着耳廓钉入门框,箭尾缀着的细碎银铃仍在震颤。 屋内的人也听到外面的动静,屏风后传来陶罐碎裂声,想要逃跑的侍女被自己裙裾绊倒,新酿的荔枝酒在青石板上蜿蜒一片。 “美人,你着什么急,我又不会让你受伤。”那个赤发的外族人用轻松的语气调笑着,眼神却直直看向暗七的方向。 “运功,起势!”侍卫长突然暴喝,周身筋脉如蚯蚓蠕动,身边的手下也像他一般浑身经脉显现。 暗七旋身点出招式,速度之快,让剑光在空中绽出裂纹。 他铁灰色的瞳孔突然收缩,后撤时精准踩中了池畔的活砖,整座水榭骤然下沉,惊得锦鲤跃出水面,桥上的敌人尽数落入水中。 软剑差点贯穿他咽喉,暗七再次闻到了熟悉的紫草气息,混合着屋檐滴落的化骨水腥气。那剑上果然有毒,乌拉尔会用毒,身边的手下也是如此。 远处传来三急一缓的打更声,此时还未到寅时,这是他们的暗号。 暗七的招式越发凛冽起来,打得敌人难以招架。 侍卫咽喉喷涌的朱色在墙上凝成点点红梅。 暗卫统领伸手拭去玄铁爪间碎肉,腰间铜铃发出商音,这是他们清场完成的暗号。 暗七停在绣金蜀锦门帷前,掌心凝气方才推门,防备着门后的暗器。 檀香混着火折的余烬被风带到脸上,暗七却连眼都不眨一下。五步外拔步床仍垂着绡帐,一个香囊突兀地挂在梁上,有水珠从那香囊滴下。暗卫统领伸手接住檐角滴落的雨水,却见水珠在掌心凝结,轰的一下炸开。 “不对,快走!” 统领突然闷哼跪下,乌金面甲缝隙渗出紫黑血浆。暗七早有防备,没有靠近那香囊。 在他身后,第三、第六位暗卫的瞳孔不自然放大。 床内窜出一个高大身影,绡帐挡住他的脸,手里拿着一把弯刀,直取暗七面门,但暗七的剑还是更快一步,他的攻击被暗七牢牢挡住。眼看形势对自己不利,那男人单手一甩,浓重的药味充斥着暗七的鼻腔,暗七下意识挡住鼻子,却还是被呛得咳嗽不止。 高大的男人趁他走神的功夫,像一阵风一样消失,暗七想追,却因为吸入大量的药粉,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看着他逃走。 暗七奋力抬起手射出袖剑,灯柱轰然倒塌,灯油洒落,沾上火星,香囊开始燃烧。 毒药被烧尽,可中毒的暗卫却活不过来,直挺挺的躺了一地,脚慢一些后来的暗卫震惊的看着这幅场景,“暗七,这是怎么回事?” 暗七撑起自己的身体,拾起妆台上那枚翡翠耳坠。 他下令让身后的手下将这屋子里搜查一遍,可疑物悉数收起,返回王府交差。 不久,地牢中。 暗七的锁骨钉渗着血,玄铁倒刺在琵琶骨上凿出的伤口,渗出青紫色的血水。宁王把玩着银色匕首,刀尖拨开他身旁的少年,少年消瘦的身体缓慢砸在了地上。 少年眼睛无神的眯着,新烙的黥面,受刑时被活活烫进皮肉的印记此刻正渗出诡异的褐色液体,这是东海洗骨草混着腐心草制成的药液,涂到身上只会加速血肉腐烂。 殿外石砖地泛着暗红色的水光,三刻前处决的暗卫尸首正在烈日下浮胀。 蝇群拥聚在一颗头颅的眼眶处,那是最早求饶的酒楼掌柜,他为了多挣点钱向乌拉尔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五步外的虎头铡上还粘着带血的碎肉,随着风微微颤动。 暗卫统领的绢丝手套拂过暗七的脊背,镂空铁球坠入他颈后的血洞。 “咔嗒”一声机关响动,几百根浸过蛇毒的钢针在皮下绽放成倒莲状,钢针里装满蛊虫虫卵,要想取下铁球,轻则失去武功,重则一命呜呼。 “暗七,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属下不知。” 暗七上下唇瓣轻轻张开,没有一丝异常,似乎身上的伤口仿佛不存在一般。他的眼睛始终冷漠,仿佛一把没有感情的利剑。 “因为你足够强,失去你会是王府的损失。” “下次蛊虫发作前斩下乌拉尔首级……这次他摆了我一道,害我损失那么多人手,我不可能放过他!” 侍卫统领自觉地用帕子从罐子中取出蛊虫,轻轻的放到了香球里。蛊虫顺着伤口钻进了暗七的血肉,这难以忍受的疼痛终于让暗七的嘴角动了动,但也仅仅是难以察觉的呼吸声而已。 暗七被灌下几大碗活血汤,多余的药液顺着脖颈流到衣服上,混着身上的血,狼狈不堪,周身血管凸起。 阳光照射在伤口处,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听见侍卫统领对宁王的低语:“好赖还能有些用,留着他吧。” 暗七的眼睛动了,他把视线放到了地上被阳光照亮的地砖。已经干涸的血液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像是凝固的生命。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但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那寒霜一般的双眼没有被阳光刺痛,只是因为周身温热的血液再次流动,才缓缓转动。 他的眼神扫过暗卫统领,又落向宁王,眼珠一动不动,像蛰伏的蛇,藏着冰冷的杀意。 第2章 争锋相对 疾驰的马蹄带起岩石四处迸射,暗七掌着长剑横在鞍前,身后的伤口渗出的血珠刚溢出布料便成了暗褐硬痂。 他的脸上还是毫无波澜,连伤口在马背上不断摩擦激起的剧烈疼痛都没让他有一丝动容。不表露自己的情绪是暗卫的第一课。 距离商团位置还有不到三里,戈壁中响起银铃震颤声,一抬头便看到在不远处商队的影子。 他夹紧马腹,向那处飞驰而去,待接近商队后,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从马上跳下,狠狠地拍了两下马屁股,任由马向远处飞驰离开。 带着一队人太显眼,他先靠近商队,观察是否有机会直接杀掉乌拉尔。 他的身体如同腾云一般,轻盈的越过隔壁的山石,连一丝沙尘都没有掀起,可见暗七轻功之强。他不光有无人出其右的剑法,还有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如此能力,怪不得宁王能放他一马。 离乌拉尔还有一帐之隔,突然,五六个持刀战士自沙丘后暴起,和暗七缠斗起来。 暗七身上未愈的伤随着动作抽痛,往日迅捷的刀势虽然迟滞,却也是破军之势。这几个人显然不是暗七的对手,不久就落下风。 藏身营帐后的乌拉尔见此,立马闪至马侧,趁着暗七不注意,举起弯刀直直他的脖颈。刀锋上泛着晶莹的光泽,暗七来的太快,连毒都是刚涂的。 暗七的后背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用剑向背后一挑,挡住他的攻击。乌拉尔的弯刀差点就被击飞。 “你是谁派来的?” 风声混着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到暗七的耳朵。这是暗七第一次见到这位诡计多端的西域商人。乌拉尔是个十分壮硕的男人,看不清面貌,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黄麻长袍中。 暗七不语,在沉默后冲突一触即发,双方猛然进攻。 暗七左腕翻出鸣镝直射夜空,烟火声响起,一阵诡异难测的进攻直逼乌拉尔。乌苏拉拽下腰间的香囊,把里面的药粉攥在手里,向暗七面上撒去,一阵白烟轰的炸开。 二人的躯体接连跌落沙地,发出闷响,乌拉尔的弯刀已穿透暗七右肩。 西域秘药灼烧经脉的剧痛中,暗七撕裂胸甲暗袋,丢出霹雳弹,在两人之间炸开。乌拉尔的药粉十分厉害,都让暗七用上几百年都没动过的霹雳弹。 硝烟散去时沙地上只剩半截断裂的弯刀刃尖,还有蜿蜒的断续血渍。 暗七利落的用袍角缠紧汩汩冒血的伤口,拖着长剑向前,血色残阳将他的影子撕扯的细长。 乌拉尔掩住自身气息,躲在暗七背后的石头后。 他看到暗七把长剑插进沙地,闭上眼,静静听取周围的声响,瞬间转身刀刃擦过石壁迸出火星。 马蹄声响起,是迟来的支援,暗七想提醒他们,小心周围被下毒,却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应声栽倒的声响。 暗七瞳孔骤缩,看到沙子毫无征兆地卷起,在沙地上刮起旋来。 就是现在! 乌拉尔忽然从风沙中冲出,他的眼睛用薄纱覆盖,以防止受风沙影响。弯刀再次高高举起向着暗七挥去。 他仗着熟悉沙漠地形把暗七引入一片沙漠峡谷之中,两石之间卷起沙尘,迷惑他的视线。 他单手举起长剑一下挡住了弯刀的进攻,另一个手迅速撑起身体离开了乌拉尔的攻击范围。 刀刃在月下划出冰冷的弧光,刀背精准的砸向乌拉尔的肩膀。 这也不行吗?难道他连这风沙也有所预料? 乌拉尔眼看不敌,四处观察寻找破解之法。他被暗七强劲的攻势逼的一步步贴近身后的岩石。 他看着地上松动的沙土,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手上攻势骤然变化,弯刀死死抵住暗七的长剑,白棘的弯刀又厚又重,相比之下暗七的长剑十分脆弱,连续的进攻让他的长剑严重磨损,已然无法继续抵御敌人的攻击。 被乌拉尔拖住,暗七有些烦躁。因为受伤,身体不能像从前那般灵活让他有些着急。 脚下一软,身体突然骤然下陷,暗七这时才发现他自己脚下是一大片流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乌拉尔引入一片流沙之中。 乌拉尔趁他无法行动不断进攻,但实力的差距显然不是流沙可以改变的。 暗七将长剑扎入岩石,尝试把自己从流沙中出来。但全身突然麻痹令他无力抵抗,暗七在流沙中失去了意识。 真实的窒息感将暗七包围,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目,正对上乌拉尔的锋刃抵住自己的咽喉,暗七颈间血纹突然突突直跳,是蛊虫苏醒了。 那外族人如遭雷击般后退半步,暗七的血管凸起的诡异形状。哐当一下,跪倒在原地。 乌拉尔却一反常态不再继续进攻,反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流沙中拽出来。 他在眩晕中听见金属刮擦软骨的声响,乌拉尔正试图挖出嵌在他颈间的机关。 暗七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内力如洪流决堤般溃散。 他听见对方呢喃:“换命蛊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 驼铃响起,暗七发现自己被铁链悬在双峰骆驼身上。陨铁打造的铁索自后颈蔓延至脊背,沉重的锁链摩擦着伤口,每次呼吸都会引发剧烈疼痛。 途经魔鬼城,扎人的风沙打在他的脸上,反倒让他的精神清醒。 随着意识清醒,除了阵阵驼铃,暗七还零星听见有人用无法理解的语言交流。 横捆在骆驼身上,暗七的腹部泛起剧烈的不适,强烈的呕吐感不断刺激着他的喉咙。肩膀上的刀伤似乎已经不再流血,但剧烈的疼痛不断刺激着暗七的神经。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周围与先前别无二致的沙漠,不知道乌拉尔为什么没杀了他,绑他有什么目的。 太阳逐渐下落到地平线,商队在一片巨大的乱石间扎起帐篷。 他身上的铁链也从骆驼上解开,身体无力的从骆驼滑到地上。一个腰挂弯刀侍卫样的卷发男人把暗七丢到了篝火旁。 一旁的营帐的帘子掀开,乌拉尔带着一个山羊胡子老头向他走来。 不知道乌拉尔给他下了什么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乌拉尔一把掀翻他的身体,袖口的匕首闪出寒光,暗七的衣服一下子全被剥开,后背整个露在他的面前。 暗七浑身都是伤疤。乌拉尔顿了一下,他医术不错,能看出上面的伤是陈旧伤,有些伤及筋骨,想必当时一定非常痛苦。 乌拉尔的匕首又一次划开了他后颈的血肉,刀尖折射着火光,在刀面显出血肉的模样。暗七后背的肌肉因疼痛不断抽搐。 二人注视着剧烈颤动的蛊虫触须,瞳孔收缩,惊讶的说:“这是换命蛊!”老头十分震惊。 乌拉尔用弯刀划开自己掌心,将渗血的手按在暗七伤口上,蛊虫更加剧烈蠕动,“她的病有救了。” 话音未落,“喀喇”一声。 “咻——” 箭矢贯穿帐篷毛毡,如果暗七还清醒的话就能辨认出尾羽刻着宁王府暗码。透骨箭穿透帐篷毛毡,箭尾系着的霹雳弹炸开。 乌拉尔腰间的香囊又被拽开,里面镶着的珊瑚珠四处迸裂,里面装满上次那种诡异的毒药。暗七本能翻滚躲闪,却不慎碰翻篝火上的铜釜,煮沸的马奶泼在沙地上。 为首的影卫掀开面具,看向暗七。暗七的瞳孔收缩,是天枢,宁王这次竟使用了北斗的七人,这一次宁王抱着必定杀死乌拉尔的目的。 乌拉尔的弯刀砍空,发出破空的嗡鸣,暗七全身被束缚,挣扎踢翻沸腾的马奶,倒塌木架带倒一旁的矮桌。 “喀嚓!”一把短刀掉在地上。 暗七摸到地上的剑,奋力划断捆住自己的绳子。剑柄在剧烈的动作下四处晃动,双手终于获得自由。 暗七短刀一挥就打倒一个在混乱中砍向他的暗卫,他用不惯手上的短刀,一把夺过那个暗卫的长剑,他知道,在长剑的剑柄里藏着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每次任务内容,上面的字迹与他每月收到统领的密报笔迹相同。 草草略过重复的文字,精准的抓到那一行:“暗七对王府怀异心,可诛之。” 怪不得天枢看到他也没有手软,这是要来杀他,看来他对王府已经无用了。 暗七的长剑刺入昔日伙伴的咽喉,直接杀死了那个暗卫。 随着身体的剧烈运动,不多时,蛊虫在他的皮肤下蠕动,阵阵疼痛刺激着暗七的神经,他一向没有一丝波澜的心脏剧烈跳动。 暗七手中长剑寒光闪烁,剑身微微颤抖,他已经难以抑制住血液中对杀戮的渴望。 他抓住刺客的手腕,五指如钢钳般用力,刺客的剑瞬间脱手。 一连串攻击如闪电,快剑风凌厉,周围的沙石都被剑气激起,砍瓜切菜般便取得数人性命。 此时乌拉尔陷入二人围堵,已显劣势,眼看剑要砍到乌拉尔的肩上。 已经被王府通缉,现在身体又莫名难以控制,暗七没有其他选择。乌拉尔保着他的命,已经有他的目的。 暗七两步冲向前,伸出剑利落划断刺客的脖子。暗七得手并未有停顿,顺势一个转身,借着转身的力量将剩下那人甩了出去。 乌拉尔诧异的看向暗七,琥珀色的眼睛满是疑惑。而暗七却无法给他任何回应,他死死盯着乌拉尔,举起剑。 意料中的长剑并没有砍到他身上,反而是身体被另一具身体压住,他看到暗七灰色的眼睛,瞳孔一动不动,像是一具没有思想的机器。 脖颈间传来诡异的被舔舐感,暗七竟然像野兽进食前用舌头试探猎物一般舔舐着他脖颈的皮肤,乌拉尔愣神之际,一阵疼痛传来。暗七的牙齿穿透了他的皮肤。 “唔——”乌拉尔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弯刀几乎脱手。 他能清晰感受到暗七牙齿穿透皮肉的凉意,以及对方呼吸中混杂着的属于蛊虫躁动的腥甜气息。 暗七的身体滚烫得惊人,贴在乌拉尔冰凉的长袍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颈间的蛊虫触须疯狂颤动,隔着皮肉都能看见那狰狞的凸起在游走,所过之处,暗七的动作便更僵硬一分。 乌拉尔抬手,死死扣住暗七的后心,那里是蛊虫气息最紊乱的地方。 掌心的伤口尚未愈合,鲜血渗入暗七后背的伤处,两股血气交融的瞬间,暗七的动作猛地一滞,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天枢见状,眼中厉色一闪,长剑直刺二人交叠的身影,目标直指乌拉尔的后心。 “叛徒与逆贼,一同上路!” 剑风破空的刹那,暗七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像是被这股杀意惊醒,猛地翻身,将乌拉尔推至身后。 长剑精准地刺入暗七的肩胛旧伤,穿透了那道尚未愈合的刀疤,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乌拉尔的脸上。 “你……”乌拉尔琥珀色的眼睛骤缩,手中弯刀下意识地挥出,将天枢的剑格开。 眼前这个人救了自己。 暗七却像毫无所觉,反手抓住天枢的剑刃,任凭锋利的金属割开掌心。 他另一只手的长剑带着血光,直劈而下,动作不再是之前的凌厉迅捷,而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天枢惊觉不对,想要抽剑后退,却被暗七掌心的血黏住了剑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染血的长剑劈向自己的面门。 “噗嗤”一声,血花四溅。天枢的头颅滚落在沙地上,眼睛还圆睁着,满是难以置信。 剩下的影卫见头领被杀,阵脚大乱。暗七提着滴血的长剑,缓缓转过身。 他肩胛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颈间的蛊虫触须却渐渐平息下去,只是那双灰色的眼睛,一半清明,一半被血色浸染。 乌拉尔握着弯刀的手微微颤抖,只是走上前,撕下自己的袍角,不由分说地按住暗七肩胛的伤口。 篝火的光芒跳跃在两人之间,映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蔓延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马奶混合的怪异味道。 忽的,暗七倒在了地上。 等暗七再次醒来正趴在熄灭篝火旁,身下蜀锦柔软异常。绷带的系法出乎意料的缜密,绕过锁骨的结扣是西夜国御医世家的独门手法,颈侧的缝合线更是整齐的像艺术品。 沙哑的嗓音从身旁传来,发出猎人般的悉索声,“比预估早醒半刻钟,不愧是宁王府的头号利刃。” 暗七的没想到身边竟然还有人,肌肉瞬间收紧,力道扯得肩上伤口渗出暗红,本该暴起的肢体被浇铸在棉絮般的虚弱感中。 “别动,老头子才包扎好,别扯坏了。”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暗七的身体停顿了许久,放弃了抵抗。他用胳膊撑起身体,抬头看向那个男人。 这次乌拉尔并没有带着兜帽,暗红色长发如冷却的熔岩,发尾残留着沙漠风沙打磨出的赤金色,粗粝发辫中还编入陨铁环,随动作撞击出火星迸溅般的细响。 他用淡黄色的麻布紧紧的捆在自己的胳膊上。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受伤的麻布,在正午阳光下析出蜜蜡的纹路,鹰隼般高耸的鼻梁截断眉骨投下的阴影。 这是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 “你为什么帮我?”暗七的薄唇张开。 暗七啃了乌拉尔一口,嘿嘿嘿,想这么写好久了[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争锋相对 第3章 心机、利用 乌拉尔眉眼虽不似一般西域人那般深邃,却长了一双琥珀色的双眸,琥珀色的眸子看着没有交点,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二人面面相觑,并无言语。 风起,沙尘翻涌,在沙尘的混乱之中,乌拉尔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瞬间欺近乌拉尔。 只见他手中的刀尖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如一道凌厉的闪电,直直指向乌拉尔的咽喉。 此刻,那锋利的刀尖距离乌拉尔的咽喉仅仅只剩下三寸之遥,仿佛只要再往前一丝,便能轻易地划破他的喉咙,结束他的性命。 空气中除了沙尘的腥味,还弥漫着紫草那独特的辛辣气息。 这股药草气息还萦绕在乌拉尔和暗七之间,乌拉尔刚刚救了暗七,而现在暗七就要杀了乌拉尔,倒显得暗七不近人情。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令暗七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乌拉尔盯准暗七身上穴位,用他那尚未受伤的左手扯向自己腰间的弯刀,那原本系得紧紧的绳结被他硬生生地扯断,他反手提起起弯刀刀柄抵住暗七腰间和后颈两穴。 暗七身躯一软,瘫倒在地。 乌拉尔一边后退,一边喊着,试图避开暗七这凌厉的锋芒。 “停,我没想做什么。”乌拉尔见状,急忙大声呼喊。 “你刚才帮我杀了那些刺客,现在为什么又杀我?”乌拉尔微微仰起头,眼眸锐利的紧紧盯着暗七,防备着暗七会不会在此暴起伤人。他的薄唇缓缓张开,吐出的话语带着一丝沙哑和不可置信。 他的眉头紧紧蹙起,眉心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脸上满是疑惑之色,怎么也想不明白暗七怎么这么不领情,刚被自己救活就要杀自己的恩人。 暗七听到乌拉尔的质问,并未立刻回应。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向手中那把原本锋利无比的长剑,那长剑的刃口竟然已然卷了起来,像是被什么坚硬无比的东西给强行扭曲了一般。 显然,刚才那看似威力十足的一击,并未对乌拉尔造成伤害,反而让这把精心打造的长剑遭了殃,本就受损的刀刃现在已然完全卷刃,根本不能用了。 尽管如此,刚才那巨大的力量依然不容小觑,即便手臂没有受伤,乌拉尔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指尖因为那股冲击力而有些发麻。 他暗暗咬紧牙关,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你不杀我吗?”暗七质问。 宁王要杀他,而他刚帮了乌拉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而且看他此番行径,倒不难看出这个乌拉尔勉强算是好人,是个心软的。 他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宁王府的人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他脖颈后还有剧毒的蛊虫…… 暗七话音戛然而止,表情扭曲。 “喝!”这如悲鸣般的声音难以抑制的从嘴中他溢出。 暗七的身体僵硬,乌拉尔用手臂撑住暗七的身体。 在连续不断的战斗下暗七的身体已然十分疲惫,一点漏洞被乌拉尔抓住,费了不少劲才控制住暗七。 本以为经历这一晚的战斗暗七的身体以到极限,没想到是低估了他,乌拉尔想。 不用多久,暗七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谢谢你,刚才伤你……是我的错。”陆燃低头对着乌拉尔说。 “宁王要杀我,我无处可去,你……可否接纳我。”暗七作出一副焦急模样,向乌拉尔投诚。 话音刚落,乌拉尔的神情便一下子温和下来,见暗七对自己放下警惕也放下心。 乌拉尔疑惑的问:“你是宁王的人,他怎么会要杀你?” 暗七面上一片悲痛的说:“宁王猜疑成性,对手下残暴无情,我在宁王府早就待不下去了。” 乌拉尔见他言辞恳切,悲戚不似作伪,琥珀色双眸中闪过一丝沉吟。 “宁王多疑,久闻其名。”乌拉尔声音低沉,目光扫过暗七脖颈后若隐若现的蛊虫印记,“只是你既为宁王府旧部,我若收留……” 暗七膝行半步,抬头时眼中满是决绝:“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后唯公子马首是瞻。宁王府的密道、部署,我尽数知晓,定能为公子所用。求您了,我没地方去,看在我刚刚帮了你的份上。”他的语气满是恳切。 乌拉尔轻笑一声,琥珀色眼眸中云雾散去:“罢了。你既已叛出宁王府,我便留你一命。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冷冽,“你知道吗?你经脉里的蛊毒已侵入心脉。” 暗七没想到这乌拉尔看着一副精明相,竟然如此天真,这些话不用套就像倒豆子一样自己倒出来了。 暗七摇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蛊,只知道宁王用这蛊虫控制暗卫。” 乌拉尔意识到什么,敛了敛自己的神情,让自己看着可靠些,“暗七,你知道这蛊是从何而来吗?” 明明暗七面色与平时无异,但他看出了他的不信任。 “你被种了一种世间罕有的蛊虫,发作时你会意识模糊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华老头只能临时帮你压制住。” 暗七静静聆听着他的话,偷偷笑了。 “我们想把你带回白棘城,那有人知道怎么解这种蛊。” “你愿意去吗?”他询问。 暗七目光冰冷地盯着乌拉尔,仿佛要将他看穿,片刻后缓缓开口:“此蛊难解,你一个商人又有什么办法。”声音虽平淡,却透着质疑。 乌拉尔无奈地笑了笑,摊开双手道:“你若不信,我也无法。但你如今蛊毒深入心脉,若不尽快找到解法,恐怕性命难保。王城之中能人异士众多,或许就有破解之法。留在这茫茫大漠,你又能有何出路?” 暗七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思索。他知自己的身体状况,蛊毒发作时的痛苦让他刻骨铭心。眼前这个红发胡人虽身份不明,但所说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可贸然跟他们前往白棘城,无疑是将自己置于未知的危险之中。 乌拉尔拍了拍胸脯,一脸自信道:“我以我的名誉担保只要你跟我们回王庭,我定会护你周全。” “谢谢你,公子是个好人。”暗七撑起疲软的身体向乌拉尔作揖道谢。 乌拉尔一边甩着自己酸痛的手臂。被弯刀撞击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他的眼里却阴阴露出崇拜的神情,“内力几近散尽还能有如此武功,暗七,你果然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神情非常真挚,完全看不出任何伪装的成分,用他亮晶晶的眼睛满是钦佩看着暗七。 暗七觉得乌拉尔是一个奇怪的人。 乌拉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他需要暗七活着,他身上的换命蛊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真好能解他的燃眉之急,况且暗七可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若是能为他所用…… 夜幕降临,他们坐在篝火旁火花劈啪作响。 乌拉尔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其中流转着复杂难测的光芒,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似被远处某个模糊的景象牵动了心绪。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修长的脖颈,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 乌拉尔身着一件宽松的长袍,袍上绣着神秘繁复的银色花纹,腰间束着一条宽边的棕色腰带,上面挂着一把形状奇特的弯刀,刀鞘上镶嵌着几颗黯淡的宝石,刀柄处缠绕着黑色的丝线,隐隐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把刀很眼熟。”暗七突兀的说。 乌拉尔得手有些无所适从的在身上乱摸,手放在腰间的弯刀上,忽然想起这不是以前的那把刀,那把弯刀已经被暗七损坏。 他咧开自己的嘴角:“坏了,只能用这个。” 那把卷刃的弯刀浮现在眼前,那把暗七抵在乌拉尔脖子上的刀。 暗七没有丝毫愧疚的说:“这把刀其实更适合你。”眉毛都没抖一下。 乌拉尔呆看着他,盯了很久,久到暗七都感受到了些什么,他歪了一下头。 乌拉尔“噌”一下站起来,似乎为了缓解尴尬,“你的剑不也坏了吗?你之前的那把丢了,这把给你。” “你弄坏了我的刀,我弄丢了你的剑,就当扯平了。”乌拉尔从帐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冒着寒光的玄铁剑,递给他。 “我只有这样的。”商队本就只贩卖珠宝和香料,而且楼兰人不爱用剑,这把剑已经是乌拉尔手里最好的了。 暗七把抱在怀里,只说:“谢谢。”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帐篷里传来呼吸声,暗七知道他们已经睡着了。 他抱着手里的剑,戈壁的星星分外闪烁。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沙地上。暗七瞳孔微缩,指尖轻弹剑镖,一道剑气削去剑鞘表层浮沙,上面是腾蛇衔草的图腾。 蛇衔草,骨肉再生。 暗七握剑起身,细细打量剑身的光泽,他提起刀,用力挥向眼前的岩石,刀身砍瓜切菜一般没入岩石,不多时整块巨大的岩石就变成齑粉。 他悄无声息地抓了把沙砾,指缝间漏下的沙子被夜风吹成一道弧线。 第4章 表面 黄沙漫天的大漠,他们那支规模巨大的商队出发了。 阳光炽热地洒在每一个人和每一头骆驼的身上,扬起的沙尘在光线中飞舞,像金色的雾霭。 暗七骑着头高大的骆驼,不紧不慢地跟在贾法尔的左后方。他身着一袭深色劲装,头上围着一块黑色的布巾,只露出一双深邃而淡漠的银灰色眼睛。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丝毫波动,既没有转头去仔细观察周围充满未知的环境,也没有将停留在商队里目光的任何一个人身上。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永远都是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他的灵魂已经游离于这嘈杂的尘世之外。 白发老头用力勒紧手中的缰绳,□□的骏马嘶鸣一声,很快便扬尘疾驰跟到了贾法尔的身旁。马蹄重重地踏在沙地上,溅起一片片细碎的风沙,如同烟花般四散开来。 华老头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担忧,他微微皱起眉头,紧张地说道:“你为什么这么放任他跟着我们,他可是宁王的人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难道不清楚吗?他太危险了,就算他受了伤,以你的身手,恐怕也打不过他呀。”说着,他的眉毛不自觉地凑成了一团,活像两条拧在一起的毛毛虫。 贾法尔听到华老头的话,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神色依旧从容淡定。 他微微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的人,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他可以信任,暗七并不是一个忘负恩义之人。我与他虽相处时间不长,但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那股正气。” 暗七要是知道贾法尔如何评价自己,拍是要笑掉大牙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要不然谁会主动替宁王做事,在这复杂局势的下,每个人有自己都无奈的和苦衷。” “哎……”华老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音拖得老长,仿佛把心中所有的忧虑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怒其不争地说道:“你真是一直这么天真啊!这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怎能仅凭自己的感觉就轻易相信一个人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贾法尔微微挺直了腰杆,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他认真地对华老头说:“华老头,你只管相信,我无法向你解释,其中的缘由太过复杂。但是我可以向你承诺,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那坚定的语气,仿佛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隐情。 老头一边不停地摇头,一边嘴里嘟囔着:“你这个小孩真是奇怪,明明每件事做的都不合常理,有时甚至让人难以理解。可偏偏每次结果总是如你所愿。我真的觉得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点什么说法在身上,难道你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他的眼神中既带着疑惑,又夹杂着一丝佩服。 贾法尔露出微笑,有些无奈的的看着前方的沙海。 商队在色暮中扎营,贾法尔独自走向沙丘边缘的暗七。后者正用布巾擦拭一柄短刃,刀刃折射的冷光与他淡漠的眉眼如出一辙。 “宁王的密探前日全数覆灭于白棘城西,“暗七突然开口:“你借刀杀人的手段,到是我没想到。” 苏拉尔一脸欣然自得,像在听什么夸奖。 贾法尔没想到暗七竟然消息如此灵通,这件事这么快就让他知道了。 贾法尔将水囊抛给他,宝石耳坠在风中轻晃:“若我不让那批军械意外落入起义军手中,此刻被宁王追杀的便是商队。” 暗七握刀的手骤然收紧:”你怎知我会配合?” “这我怎么知道,当然是运气好。”贾法尔挑着眉,脸上尽是自信。 暗七怎么会信他的话 “你现在这是在帮中原的皇帝吗?”暗七问。 贾法尔没有回答。 驼工们围聚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跳跃的火苗映照着他们枯黄的脸。他们正专注地修补着那些在偷袭里被弄丢的鞍具,手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有人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走到贾法尔放置皮囊的地方,往里面塞进早已晒干的沙枣。 那些沙枣,经过阳光的炙烤,散发着一股香甜的气息。 贾法尔眯着眼,烤着火,嘴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将这一切都放在心上。 “小先生夜里看图费眼睛。”厨娘阿萝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将精心准备好的药草包,用一根坚韧的细绳,轻轻系在贾法尔的腰侧。他的眼神中满是慈爱,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自己心爱的孩子。 子夜的篝火在帐篷布上投下摇晃的阴影,暗七的剑锋割裂了沙海深处涌来的风。这把从起义军缴获的玄铁长剑比宁王府制式佩剑重几分,刀脊上缠绕的蛇纹硌着他手上的伤口。 “嚓!”剑锋劈开半截枯胡杨,暗七的手腕不受控地颤了颤。 三日前被贾法尔用弯刀割伤的经脉在发力时泛起细密的刺痛,那刀上的毒他从未见过,贾法尔告诉他这毒连华老头也无法根治。 这让他想起七年前在宁王府刑房,烙铁按在贾法尔锁骨时腾起的焦烟。 当时咬少年烂的嘴唇渗出血珠,是硬却没让那声痛呼溢出齿关。 现在的暗七似乎连痛是什么都不知道。 沙粒突然簌簌滚落。暗七反手将弯刀掷向声源,刀刃着擦巴图耳畔钉入帐篷立柱。少年捧着热羊奶僵在原地,陶碗在沙地上砸出闷响,温热的奶在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激起烟雾。 “贾大哥让我送奶……” “滚。” 暗七拔出弯刀时,月光正照亮刃口细微的裂痕这—柄随手找来的兵器终究那不是把他用了十年的玄铁剑。 暗七的影子被月光拉成扭曲的鬼魅,他反手劈开 沙丘掠来的风,长剑在掌心出道道血痕。 当暗七擦拭长剑的身影出现在驼队未尾,嬉闹声便戛然而止。 阿萝放置晚餐的位置永远离他五步远,仿佛那片沙地藏着无形结界。 一碗热腾腾的羊奶被递过来,暗七转头看到了贾法尔在火光下不断闪耀的眼睛。 “巴图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你在练剑。” “我知道。”暗七回答。 “他被吓坏了……”贾法尔露出无奈的神情,歪头去看正被阿萝抱在怀里安慰的巴图,打着嗝还被塞了半块热乎的乳饼。 “对不起。”声音消融在骤然渐起的北风中。 贾法尔愣住,他没想到暗七会道歉,看着暗七笑了,“没事的,我会告诉他的。” 贾法尔墨绿色的裙摆四散而开,艾草的香气散发开来。贾法尔撇到了暗七结霜的眼眸,对暗七说:“你今晚别在外面了,到我帐里吧。” 毕竟所有人都不敢和他睡一起,那个胆小鬼已经把他当做恶鬼。贾法尔也不忍心让一个受伤的人在外面过夜。 今夜艾草的香气沾染了暗七一身。 商队当行至鸣沙丘,暗七突然扯动缰绳。骆驼发出低沉的嘶嘶鸣,他伸出苍白的手指按在埋在沙里的刀柄,沙坡背面,被秃鹫啃食的尸体旁摆着宁王府独有的示警阵。 “绕道,宁王府的人来过。”暗七的嗓音十分干涩,他接着说:“尸体腐烂不超过两个时辰。” 华老头猛地勒马:“你怎知不是陷阱?”枯萎的手指指着那几具尸体,“说不定就是为误导你设的局。” 贾法尔却已掏出星盘:“改走魔鬼城。”他指尖划过龟裂的星图羊皮纸,“亥时必须前穿过流沙区。” 暗七闻言突然甩出匕首,寒光擦着华老头耳畔钉入沙地,匕首尾端缠着的铜铃正发出颤音。 众人面面相觑。 “有地听。”暗七跃下骆驼,用手插进沙土之中,摸出一根奇特的琉璃管,靴子碾碎沙地下蛰伏的青铜管。 青铜管裂开,华老头灰白的发辫被气浪掀起,他的瞳孔映出沙地下蜿蜒的青铜脉络,那是改良版的地听装置,管身密布着鱼鳞状窃听孔。 暗七靴尖挑起半截铜管,内侧镌刻的宁王府火漆印正在融化:“三具尸体是饵料。”他碾碎随铜管翻出的尸虫,甲壳爆裂的脆响混着远处沙鸣,“地听根系至少分布五里。” 暗七抬头说:“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哪了。” “得赶紧走。”暗七碾碎青铜管的力道震口裂虎,指缝渗出的血珠在沙地上溅出小洞。贾法尔望着迅速西沉的日,轮将星盘对准开始的天泛紫幕:“改走魔鬼城脊柱峡,现在出发能在流沙活化前躲开他们。” 暗七把玩着手里的琉璃管,“咔嚓”一声,被他捏碎。 第5章 下药 乌拉尔看见暗七的手上流出血液,立马挥鞭凑近,从袖子里拿出绷带利索的绑在他的手上。 “为什么要弄伤自己?” 暗七露出疑惑的神情,沉默良久。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好像身上没点伤就心里痒痒。 他一直关切的看着暗七,但暗七却没有任何情绪显露出来。 乌拉尔的手迟疑的举起,又慢慢落下。 暗七是一个不外露内心的人,乌拉尔即无法知道为什么他要无缘由的伤害自己,又无法知道暗七究竟想说什么。 乌拉尔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个旁观者。 暗七的内心就像他的剑一样,永远冰冷,无法穿透。 乌拉尔想要帮他包扎,扯开他的束袖,看见密密麻麻的陈旧疤痕,他咬着绷带一端打结的动作倏然一愣。 “上次是肩膀,这次是手。”乌拉尔将药粉洒在翻卷的伤口上,“你当自己是铁铸的甲人?”乌拉尔说这话时有些心虚,毕竟肩膀的伤是他造成的。 暗七盯着乌拉尔的脸,睫毛在乌拉尔眼前颤动,却始终没有泄露半分痛楚的涟漪。 此刻缠绕绷带的指尖触到对方脉搏,平稳心跳与常人蛊虫发作时的狂跳相差甚远。 暗七抽回手,带翻了药箱,散落的金疮药弄了自己一手,他拍拍手上的药粉说:“该启程了。” 乌拉尔望着他收剑入鞘的背影,那柄陨铁打造的薄刃正在吞吃火光,就像它主人正在吞噬所有想靠近他的人。 雄鹰的啸叫在黑夜中打破宁静,乌拉尔忽然清醒。 一行人快速赶到脊柱峡,黄沙被风吹起,沙漠上并未有丝毫痕迹,显然宁王的人尚未到这里。 月光在沙丘上割出阴影,乌拉尔屈指弹开怀表盖。 比他计算的追兵抵达时间还剩半炷香。 “我们在此设防,马上就能甩掉他们。”乌拉尔一边发号施令一边将手里的炸药埋在沙地。 “火药线埋进背风岭后的小径。”他扯开羊皮水囊往□□粉堆里倒,混着血腥味的液体瞬间在沙地上蚀出焦黑纹路,“以三声驼铃为令。” 身后传来砂砾流动的异响,流沙坑窜起幽蓝火苗,乌拉尔喉结滚动,这些杀器此刻正随着他埋设的机关默默转动。 暗七看着这群人布置陷阱,根本没插上手。 商队众人布置完陷阱立马启程,效率高的惊人,一点时间都没浪费。 乌拉尔扯了扯骆驼缰绳,铜铃在驼峰间撞出闷响。他玄色头巾被风掀开一角,露出琥珀色的眼睛。 乌拉尔低眼看着暗七,“知道前段时间宁王干了什么吗”乌拉尔突然用弯刀挑起鞍袋,银币哗啦啦坠流入沙,“他给沙赫扎德整整三船岭南生铁,足够给粟特骑兵造十万支箭镞。” 这么多生铁,都快赶上皇帝的军费了,宁王这些年竟然贪污这么多的军费。 乌拉尔骆驼仰头发出嘶鸣,震得他耳垂上的绿松石坠子叮当作响。 “你以为我在乎中原皇帝是谁吗?我又不是中原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现在你该明白了。”他接着说:“宁王要用生铁换粟特骑兵,而我要的……”他反手抽出鞍下埋着的□□,“可不只那么点东西。” 原来那些货物真的是被乌拉尔截走,本以为宁王只是疑神疑鬼,倒真让他猜中。 暗七的喉结上下移动:“那三船生铁根本运不过关,不可能到起义军手里,你截取了那批货,宁王和白棘的的合作被破坏。”他接着说:“即得到了生铁,还弄挑起白棘和宁王的矛盾,你倒是好算计。” “生铁并不在计划,我只是不想白的棘那些虫豸得手而已。”意外收获不只生铁,还有暗七身上的蛊虫。 “还有你的蛊虫……” “那蛊虫究竟是什么?”暗七眉头轻皱,打断他的话,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如此外显的神情。 “这本是苗疆人专门用皇室之血炼制的蛊虫,他们炼制一种只对阿诗勒一脉的皇室子弟有用的蛊,只可惜他们失败了。”他停顿。 “此蛊可命换命,待其于首任宿主吸足血后,转植次任宿主即能移能续命,而首任必亡。”乌拉尔解释完看向暗七的脖颈。 “换命蛊要养在活人脊椎里。”暗七扯开自己的衣领,指尖按在他椎节的凸起处,感受着他皮肤下蠕动的蛊虫。 “苗疆人把蛊卵种进俘虏的骨髓,等幼虫破体而出……宿主就会死亡,再让蛊虫钻进他们下一个人身体。”他手腕翻转,手上仿佛感受到了蛊虫吮吸血液的蠕动,“而这个蛊虫的副作用就是宿主会变的见血即狂。”他的眼中隐藏着说不明的情绪。 “所以说,宁王要拿些蛊虫控制你们。” 他又小声的呢喃:“还是拿你们做备胎呢?” 备胎?什么胎?暗七疑惑的问:“那是什么?” “你懂我意思就好。”乌拉尔笑着说。 原来那次任务失败宁王并不是放了他一马,只是想在仅有的时间内充分利用他。 “那你为何要换命蛊?”暗七问。 “有一个人也被种了这种蛊,我想让你助我破解此蛊虫。” 暗七一开始就不信任乌拉尔,此时更加怀疑乌拉尔的动机。他的目的不可能只有这些,他绝对还有其他目的。 乌拉尔不可能会告诉他,他也不会问。 “我背叛了宁王,他活一日我便被追杀一日,只要你帮我杀他。” 乌拉尔用他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暗七,那暖阳一半的眼睛带给人温暖的感觉:“好。” 乌拉尔正用麂皮擦拭弯刀,忽闻东南方传来马蹄叩击地面的闷响。 十丈开外的沙岭豁口处,一匹枣骝马驮着浑身裹沙的侍卫破风而来,马鬃间还粘着几缕骆驼刺的枯枝,一看就是连夜赶过来。 “小先生!”侍卫滚鞍下马时,汗湿的衣领已在颈间结出盐霜。他单膝砸进滚烫的砂砾,从皮甲夹层掏出半截染血的箭簇:“我们埋的陷坑奏效了,坠进去的六匹骆驼全带着宁王府的烙印。” 他的脸上露出欣然的笑容,大声对营帐喊:“阿蔓嫂,把商队里的酒拿出来,我们庆祝庆祝!” 乌拉尔放松的解开缠头巾,卷曲的红色长发在背后铺开。他望着西方渐沉的日轮,忽然嗅到风里飘来熟悉的松木香味。 “都来搭把手!”厨娘阿蔓的吆喝混着陶罐磕碰声刺破暮色。从驮筐最底层拖出榆木匣子,是熏肉,油纸包裹上还印着贞观廿年的朱砂戳。 舞姬腕间的金铃炸响,她们褪去白日遮掩容貌的素纱,露出缀满银片的石榴裙,足尖踢起的沙粒在篝火中化作流星。最年长的绿眼睛舞娘反手摘下鬓边铜簪,乌发如瀑垂下,秀发从暗七脸庞拂过。 舞姬的热脸显然是贴到了冷屁股,暗七慢慢的撕开手里的肉,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切。”舞姬踩着莲步走开。周围的汉子看见漂亮的舞姬向他们走来掀起一阵欢呼。 “咣——咣——”缺口的青瓷碗在驼皮鼓面叩出奇怪节拍,华老头倚着被风蚀的雅丹岩给舞娘伴奏。 厨娘阿蔓端着熏肉经过华老头,一把夺走了他手里的碗,“吃你的肉吧,敲的那么难听。”周围掀起一阵笑声。 暗七不知道在哪找到一根松木,这种东西在沙漠里可不好找。他拿着小刀一点点的削着松木的表皮。 “喝酒吗?”青铜壶嘴抵住暗七握刀的手背,酒的浓气混着沙枣香。 “我不喜欢喝酒,喝酒会让脑子不清醒。”暗七把酒壶推走。 乌拉尔又把酒推过去,“喝点吧,你身上的伤很久了吧,一会帮你换药,喝了酒没那么疼。” 他没想到乌拉尔竟然还关注到他身上的伤。 暗七的喉结在月光下滚动,他摘去玄铁护指,捧住酒壶。一滴酒液滑入喉头,这个冷血的杀手弓起脊背,指节暴起青筋的右手抠进沙地,咳喘声闷在蒙面巾里,震得发间银蛇饰坠叮当乱颤。 “哈哈哈!”乌拉尔后仰时束发的银链哗啦作响,惊起五步外沙棘丛里的夜枭,“这酒带劲吧?这可是我亲自蒸的烈酒。” 跃动的火星落在暗七颤动的眼睫上。乌拉尔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从未见过这张永远结着冰霜的脸庞泛起潮红,更不曾料到那对总含着杀气的凤眸,此刻竟浮着层破碎的水光。 驼铃轻响,商队少年哼唱的龟兹小调随风飘来,却不过盖乌拉尔耳中轰鸣的心跳。 他想起三个月前雪夜围猎,暗七神志不清时拔出自己肩头毒箭,眼角都不曾皱过半分,而现在他仅仅因为一壶酒就方寸大乱。 暗七别过脸去,乌拉尔的酒壶僵在半空,一滴残酒正顺着壶身,缓缓渗进沙地深处。 暗七暗灰色的眼睛眯起,身体缓缓划倒。乌拉尔一把揽住他,暗七靠在了他的肩上。 “这就睡着了?” 乌拉尔疑惑的闻闻酒瓶里的酒。“华老头在里面放了什么?劲这么大?” 第6章 双人成影 暗七的睫毛在干燥的空气中颤动,身体失去控制,眨眼都很缓慢,他的眼睛有些干,模糊的视野里晃动着篝火的火光。 草药与血腥味交织的混沌中他看见一个人影,像是从极远的水底传来。 直到左颊传来轻轻的拍击感,他才惊觉自己正仰躺在沙地上,而那张染焦急的琥珀色双眼要贴上他的鼻尖。 “糟了。”乌拉尔的声音沙哑沉低,带着一丝疲惫的叹息。 暗七艰难地试图抬起手指,却感到一股麻木的电流顺着脊椎悄然爬上全身。他强忍着不适,只能继续保持一动不动的状态。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不停地盘旋:乌拉尔果然心存不轨!看着眼前的情景,暗七很难不这么想。 乌拉尔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暗七已经苏醒,更遑论知晓暗七此刻内心的波澜。 他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华老头过来,“他喝完酒就晕倒了,你在酒里到底放了什么?”乌拉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愠怒。 华老头支支吾吾,眼神闪烁不定。事实上,他早已偷偷用**散替代了原本用于镇痛的紫草。此刻,他心虚地解释道:“就是一点**散啊。” 暗七听到华老头的回答,内心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果不其然,自己不该轻易相信乌拉尔!他果然要害自己。然而,自己在宁王府接受过抗毒训练,为何现在连区区迷药都无法抵抗? 乌拉尔听到华老头的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我不是说过只需放点镇痛的草药吗?为什么要擅自做主?而且你到底放了多少?怎么喝一口就晕了?” 华老头见状,慌乱不已,只能抓耳挠腮:“不对啊,不对啊……才半钱啊,普通人喝了也就是身体瘫软,我看他是习武之人,才有考量下这些药,怎会如此?”说着,他焦急地为暗七把脉,口中念念有词:“涩滞不通……” 乌拉尔听完华老头的回答,眉头微皱,一脸疑惑。 华老头在一旁忙不迭把地脉诊断,而乌拉尔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这时,他终于看到暗七的眼睛已经微微睁开:“你醒了。” “华老头将**散混入镇痛酒中,本想让你减轻些剜肉之痛……”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没料到你的身体连这些药都撑不住,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自作主张。” “我受过训练,怎么会变成这样……”暗七的身体仍不受控制,说话也因此断断续续。 “那这就更奇怪了。”乌拉尔眉头紧锁,一时无言以对。他转头看向华老头寻求答案。 只见华老头正按着暗七腕把的手脉,脸色愈发凝重。 “我到底怎么了?”暗七问道。 华老头看了眼乌拉尔,随后如实相告:“先前不得已取出你后颈的毒刺时,损伤了你的静脉。加之蛊毒入体,你身体的抗药性导致两股力量不断相互抗衡,现在的你太过虚弱,连最普通的迷药都能在你身上发挥出几倍的效果。” 乌拉尔听完华老头的诊断,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到白棘。” “有人能解这蛊?”暗七问道。 乌拉尔摇摇头:“不敢打包票,他只是对着药有些了解而已。” 乌拉尔轻轻示意华老头上前帮忙换药,他让暗七靠在自己的怀里,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但为了给他换药,也是没办法了。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暗七身上的绷带,暗七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渗血。 暗七平日里虽然行动自如,但从他的表情中能看出一丝隐忍。 他肩膀上那道长达两寸的伤口触目惊心,红肉外翻,虽然血迹已经凝固,但狰狞的伤痕依然触目惊心。 先前因为乌拉尔自己也受伤,还要逃离宁王的追踪,并没有功夫顾及暗七。 没想到有这么严重,而最严重的是后颈处的伤口,由于蛊毒的影响,伤口周围已经泛出诡异的紫色,皮肤下隐约可见蛊虫在蠕动,仿佛一条条细小的黑影在暗处游弋。 “还有三天,商队就能进入白棘境内。”乌拉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商队会在周边的小镇补给水源和食物,之后就会直奔首都。” 华老头接过话头,语气沉重:“得抓紧了,最多半月,他必定会毒发身亡。” 华老头拿起木勺,仔细地为暗七涂抹药膏。暗七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药膏敷在伤口上。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片刻的沉默后,华老头终于打破了宁静:“蛊毒如此严重,你应该全身疼痛入骨,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你真的没感觉吗?” 暗七的目光依旧落在天上,语气平静:“我已经习惯了。” 他接着又说:“况且就算我感受到疼了又有什么关系,疼痛除了阻碍我,还有什么用吗?” 乌拉尔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我们应该再加快些速度……” 暗七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乌拉尔脸上。他注意到乌拉尔深邃的琥珀色眼睛,以及他紧抿的嘴唇。 “你不用这么着急。”暗七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感激你,我会帮你到最后。” 乌拉尔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感激?这算什么?” 这句话让暗七心头一颤,他想起这几天来,乌拉尔为他找药、处理伤口、甚至不惜冒险带他前往突厥求医。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一个陌生人会做的事。 “你为什么一定要救我?”暗七突然问道。 乌拉尔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变得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因为我知道……”乌拉尔的声音有些沙哑尔,他话锋一转。 “我曾经失去过重要的人,我不想放任你死在我面前。”他没有跟随自己的内心,但也没骗他。 暗七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强大的男人,也有过如此柔软的时刻。 “你知道吗?”乌拉尔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很多年前我认识了一个人,她聪明、勇敢,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包括如何面对死亡。” 暗七的目光落在乌拉尔身上。他从未见过乌拉尔露出过这样的神情,既有怀念,又有遗憾。 “后来她死了。”乌拉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死在我怀里。” 暗七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样的话。他转头看向乌拉尔,发现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暗七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没想到乌拉尔会如此和他交心。 乌拉尔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把手搭在暗七尚未受伤的肩膀上。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让暗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无论结果如何,我会在你身边。”乌拉尔低声说道,“这就是我对你的承诺。” 暗七抬起头接着说:“我只需要配合你。” 他呵呵笑了,一边盯着暗七灰色的眼睛一边说: “谢谢你。”他的语气有些不满,但眼里的笑意更甚。 暗七不是傻子,他也感受到了乌拉尔心情的变换,但他感觉十分奇怪,反过去看乌拉尔的眼睛,头发从脸颊掉下来。 乌拉尔看见他眼里空空毫无情感的样子笑声渐小。 乌拉尔松开暗七,转身看向华老头:“准备好了吗?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华老头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暗七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乌拉尔那红发的高大身影。 内心深处,某种情感正在涌动,但他却无法确切地形容那是什么,在他的脑海中交织,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手里攥着缰绳感受着骏马的鬃毛,感受到粗糙的触感。骏马稳健的步伐带动着他向前移动,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温柔的凉意。他抬头望去,远方的地平线上泛着淡淡的红光。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乌拉尔的背影上,乌拉尔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挺拔,宽阔的肩膀微微耸起。 暗七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份的宁静。 远处传来骆驼的铃声,清脆悦耳,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回荡。 他们都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们都不再是孤身一人。 第7章 心思 烈日悬在头顶,华老头跪坐在岩石的阴影里,枯瘦的手指挑开暗七后背粘连的纱布。 溃烂的刀伤裹着沙砾,在驼峰油灯下泛着腌肉般的暗红色。 暗七的伤不知为何迟迟不好,伤口发炎,布料摩擦,想必十分难熬。 华老头重重的叹口气。 远处传来骆驼的呼气声,混着老头腰间铜药杵撞击陶罐的脆响。 “方圆几十里的鸟听我这老骨头的话都听的耳朵长茧子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都不进脑子。我说了多少遍小心点小心点,就是不听,本来好的就慢,现在伤口发炎了你不难受吗?”沾着药的粗布突然按进伤口,暗七脊背绷紧。 老者望着年轻人像木头一样死气沉沉,手中力道却更重三分。 “你这小子,整天连个话都不说,整得我这个老头子跟个啰嗦老太婆一样一直在你旁边唠叨。” “疼就喊!”老者突然掐住暗七肩胛骨凹陷处,浑浊的眼珠倒映着年轻人紧绷的肌肉,“你这身硬骨头比楼兰城墙还硌手。” 华老头一边呲着牙给暗七换药,一边说:“疼不疼都不知道。你就忍吧,憋死你。” 当最后一道绷带浸出血印,华老头从口袋掏出个油纸包。陈年雪莲混着天山冰晶,在灼热空气中蒸腾起薄荷味的白雾。 “滚去把药喝了,再有个两三日就好了。”他猛拍暗七后背,示意已经包扎完了。“省得死在半路脏了我的名号。” 暗七转身带动腰间的玄铁剑叮咚直响。他望着老者佝偻着收拾狼藉的药箱,喉结动了动。 沙哑的“谢谢”被风沙卷走。 华老头擦拭蒙尘的医书。回头看着暗七,叹口气说:“多少还有点良心。” 乌拉尔斜倚在矮桌上,手里拿着一封密信。刀挑开火漆的响脆中,帐帘忽被夜风掀起。 暗七手捧着一碗药,低垂着头缓缓走入营帐。玄色劲装的布料相互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安静的营帐内格外清晰。他双手捧着黑陶药碗,指节泛白,药汁蒸腾而起的苦涩气味,瞬间弥漫在整个营帐之中。 在乌拉尔银戒叩击矮桌的“哒哒”声,暗七将药碗轻轻放置在矮桌上,转身时衣袂翻卷的弧度精准得好似经过精心丈量一般。 “乌拉尔,这是你的药。” “你不是我的手下,不用这样规矩。”乌拉尔忽然开口,节骨分明的手掌重重拍在身侧的坐垫上,震得矮几上的茶盏叮当作响,“歇会儿?” 暗七的脚步瞬间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说道:“栗特商队截来的密件,你当真不看?” 乌拉尔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药碗,缓缓将那深褐色的药汤凑近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他的五官因苦涩紧紧皱在一起,呲牙咧嘴地抱怨道:“这药也太难喝了,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没法习惯这味道。” 暗七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对着一碗汤药愁眉苦脸。 乌拉尔放下还剩一半药的碗,看向暗七,开口问道:“华老头说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暗七简洁地回答,语气平淡,惜字如金。 乌拉尔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语气轻快地说道:“华老头以前可是在你们中原皇帝那担任御医,那医术,那可是没得挑,他开的药啊,除了味道苦了些,效果却是出奇地好。” “良药苦口。”暗七轻声回应,顺手拿起一旁的布巾,仔细地擦拭着溅落在桌子上的药渍。 乌拉尔又喝了一口药,这次苦得他剑眉紧紧蹙在一起,那琥珀色的瞳孔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你们暗卫都这么贴心吗?”他说着,原本紧蹙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眼角也满是笑意。 这时,乌拉尔展开一张羊皮纸,羊皮纸展开时发出干燥的窸窣声。看到纸上的内容,暗七的灰色眼眸骤然一缩,眼神瞬间锐利如针。 乌拉尔目光紧紧盯着暗七,缓缓开口:“宁王与栗特人暗中勾结一事已然败露,当今圣上念及手足之情,并未施以重刑,只是将宁王禁足于府中。然而,宁王手下的势力却并未因此受到什么损伤。”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暗七的脸色,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顿了顿,乌拉尔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你对此难道就没什么想法吗?毕竟,他曾是你的主人啊。” 暗七神色平静,眼眸微微低垂,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自宁王想要杀我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宁王府的暗卫了。”说话间,暗七的眼眸深处似有微光一闪而过,那瞬间的情绪波动极为短暂,稍纵即逝,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乌拉尔听闻此言,不禁放下手中的药碗,满脸疑惑地看向暗七,追问道:“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何还要替宁王卖命呢?” 暗七沉默了片刻,缓缓低下头,声音低沉地回答:“不过是幼时我险些命丧马蹄之下,是他出手救了我,还给了我一碗饭吃罢了。” “救命之恩,你就这么轻易地放下了?” 暗七微微抬起头,眼神望向帐外那片广袤无垠的沙海,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这世间的恩情,又有几分是纯粹无求回报的?宁王救我,不过是想培养一个为他效命的忠心死士罢了。” 乌拉尔若有所思地看着暗七,手中的药碗轻轻晃了晃,药汤的涟漪映着烛光闪烁不定。“可即便如此,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难道真能这么轻易地一笔勾销?” 暗七冷笑一声,说道:“他没把我当做人,我便没必要对他衷心,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乌拉尔沉默了一会儿,放下药碗,起身走到暗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罢了,过去的事就别再纠结了。如今宁王虽被禁足,但他的势力并未受损,日后必定还会有所动作。等我们到了大漠,他便再也奈何不了我们。” 暗七微微颔首,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此时,帐外风沙骤起,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吹得营帐猎猎作响。乌拉尔望向帐外,眉头微微皱起:“这鬼天气,总是如此变幻莫测。” 暗七握紧腰间的玄铁剑,感受着剑身传来的冰冷触感,仿佛那是他在这复杂世事中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 乌拉尔看着暗七,说道:“你不会再任人摆布了。不管是宁王,还是其他心怀不轨之人。” 暗七听完,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华老头像泥鳅一般灵活地钻了进来,问道:“怎么样?” 乌拉尔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暗七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我原本以为他是因为恩情才效忠于宁王,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我真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决绝之人。” 华老头哼了一声,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把人心想得太过简单。” 乌拉尔微微皱眉,“可他对宁王如此绝情,甚至连曾经的养育之恩都不顾及,这实在让我难以理解。” 华老头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宁王对他是真心的养育之恩?暗七不过是被宁王当作工具养大的,在宁王府里,他稍有差错就是死路一条。这些年,他在宁王府吃的苦头,你根本想象不到。” “宁王他就不是东西,我怀疑他心理变态。” 说着,华老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药瓶,放在桌上,“这是我新研制的药,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乌拉尔拿起药瓶,仔细端详着:“这药有什么用?” “能让人暂时麻痹,失去行动能力。”华老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遇到危险的时候,说不定能救我们一命。” 乌拉尔陷入沉思,他确实应该防备些。 第8章 下毒 乌拉尔将药瓶在手中轻轻抛起又接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华老头,你这鬼点子还真不少,看来这次大漠之行,有你在,能多几分保障。” 华老头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得意地笑了笑:“那是自然,在这危机四伏的世道,不多留些后手,怎么行?” 此时,帐外的风沙渐渐小了下去,但呼啸声仍隐隐传来,像是大漠发出的低沉咆哮。乌拉尔踱步到营帐门口,撩开帐帘向外望去,只见夜色如墨,沙海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偶尔有几株干枯的胡杨在风沙中摇曳,影影绰绰,透着几分阴森。 “此路凶险,不知道宁王究竟有什么计划”乌拉尔喃喃自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华老头站起身,走到乌拉尔身旁,眯着眼看向外面:“这小子,心思深沉得很,他肯定有他的打算,我们只要盯好他,别让他跑了,等到白棘把他的蛊虫取出来就万事大吉。”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乌拉尔和华老头对视一眼,眼神中都闪过一丝警惕。 “这么晚了,会是谁?”乌拉尔低声说道,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华老头皱着眉头,仔细听了听马蹄声的方向,“从声音判断,来的人不多,应该只有一个。” 两人静静地等待着,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黑影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黑影在营帐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正是暗七。 暗七大步走进营帐,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风沙气息,他的脸色略显凝重,额头上也有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乌拉尔急切地问道。 暗七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宁王的人已经追来了。他们似乎知道我们的行踪,估计天亮之前就会赶到。” 乌拉尔脸色一变,“这么快?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暗七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一旦被他们包围,就很难脱身了。” 华老头也紧张起来,“可是我们的物资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这么仓促离开,会不会……” “没时间了。”暗七打断华老头的话,“我们只能轻装简行,带上最重要的东西。其他的,只能舍弃了。” 乌拉尔咬了咬牙,“好,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去安排。”说着,他转身快步走出营帐。 乌拉尔看向华老头,“华老头,你把药箱里最关键的药和工具带上,其他的都扔掉。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华老头点了点头,迅速开始收拾药箱。 商队一片混乱,片刻之后,乌拉尔回到营帐,“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暗七拿起自己的玄铁剑,检查了一下剑鞘和剑柄,确保一切正常。然后,他率先走出营帐,翻身上马,“我去拖住他们。” 没等乌拉尔回答就用力夹紧马腹,他身形如电,瞬间冲入黑影之中,玄铁剑寒光闪烁,与刺客的兵刃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乌拉尔和华老头也随后冲出营帐,乌拉尔手持长刀,在风沙中左劈右砍,华老头则在一旁灵活穿梭,寻找时机到处撒他的药粉。 风沙弥漫,视线受阻,战场上局势混乱。暗七凭借着敏锐的感知和精湛的剑术,在刺客群中如入无人之境。然而,刺客人数众多,且个个身手不凡,商队的防守渐渐出现了漏洞。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哨声划破风沙,原本混乱的刺客们瞬间改变了攻击阵型,开始有组织地撤退。暗七见状,正欲追上去,却被乌拉尔一把拉住。 “别追了,风沙太大,小心有埋伏。”乌拉尔喘着粗气,提醒道。 暗七停下脚步,望着刺客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警惕。他知道,这只是宁王的一次试探,真正的危机或许还在后头 。 商队众人惊魂未定,纷纷聚拢过来,检查着物资的损失情况。几个伙计受了轻伤,正围在华老头身边,接受他的治疗。 暗七眉头紧锁,凝视着刺客消失的方向,心中暗自思忖:这些刺客的身手和配合,绝非一般的流寇所能比,看来宁王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并且已经开始采取行动来阻止他们。 乌拉尔走到暗七身边,脸色凝重地说道:“看来宁王已经按捺不住了,这次只是试探,下次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乌拉尔微微点头:“不管他派多少人来,我都不会让他得逞。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大漠,找到宁王与栗特人勾结的证据,才能彻底扳倒他。” 华老头处理完伙计们的伤口,也走了过来,忧心忡忡地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趁着宁王还没组织起下一轮攻击,赶紧出发。” 众人迅速达成共识,商队在一片紧张忙碌中重新整顿行装。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骆驼队缓缓前行,在漫天风沙中艰难地朝着大漠深处进发。 一路上,暗七始终保持着警惕,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迹象。 乌拉尔和华老头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分别守在商队的前后,以防刺客再次来袭。 一连几日,除了恶劣的风沙天气,商队并未再遭遇袭击。最近这几日风沙很大,商队行进进度很慢,风沙不光阻碍了他们的脚步,也让宁王的手下们无法接近他们。 暗七心中的警惕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愈发凝重。他深知,宁王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这天傍晚,商队在一处避风的沙丘下扎营。暗七独自一人坐在营帐外,望着天边渐渐落下的夕阳,陷入了沉思。 他要赶紧脱身,不能一直像兔子一样被赶着走。 就在这时,乌拉尔从营帐中走了出来,递给暗七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想什么呢?”他在暗七身边坐下,轻声问道。 暗七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缓缓说道:“我在想,宁王到底在谋划什么,他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踪迹,为什么不加大力度阻拦我们?” 乌拉尔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说:“也许他还有更重要的计划,或者,他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两人正说着,华老头急匆匆地从商队的另一头赶来,神色慌张:“不好了,有几个伙计突然昏迷不醒,而且症状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 暗七和乌拉尔对视一眼,立刻站起身来,跟着华老头来到昏迷伙计的营帐。只见几个伙计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身体不时地抽搐着。 华老头从药箱里拿出各种工具,仔细地为伙计们检查身体,但却一无所获。“这症状太奇怪了,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普通的疾病。”华老头眉头紧皱,一脸困惑。 暗七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伙计们的症状,突然,他发现其中一个伙计的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红点,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他轻轻翻开伙计的衣袖,发现红点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泛起淡淡的紫色。 “这是什么?”暗七指着红点,问华老头。 华老头凑过去看了看,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从来没见过这种症状。” 乌拉尔沉思片刻后,突然说道:“会不会是宁王的人干的?他们会不会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毒药?” 暗七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不管是不是他们,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华老头,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们?” 华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需要时间研究,但是他们的情况很危急,恐怕撑不了多久。”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暗七突然站起身来,目光复杂:“乌拉尔,我要出去一趟,你们先救治这些病人吧。” 说完,暗七不等两人回应,便转身走出营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暗七在黑暗中疾行,风沙呼啸,如无数细密的针,抽打在他的脸上。 他的双眼在夜色中闪烁着冷冽的光,大漠的夜晚格外寒冷,他的衣衫被汗水浸湿,又被冷风迅速吹干,硬邦邦地贴在身上。 他知道,是那个人来了。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瞬间绷紧身体,手按在玄铁剑的剑柄上,猛地转身。 只见一道黑影从沙丘后闪现,为首的一人在月光下,露出一张冷峻的脸,正是宁王的心腹——夜枭。 “暗七,没想到你还真有几分本事,居然能在宁王手下逃离。”夜枭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嘲讽。 暗七神色冷峻,寒声道:“夜枭,你们对那些伙计做了什么?” 夜枭冷笑一声:“不过是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你们知道,跟宁王作对的下场,识相的话,就乖乖跟我回去,或许宁王还能念在旧情上饶你一命。” 他果然没猜错,看到那奇怪的病,一下就想到了也枭。 暗七握紧剑柄,眼中杀意涌动:“回去告诉宁王,别做梦了。” 话音刚落,暗七身形如电,率先发动攻击。 玄铁剑划破夜空,带起一道寒光。夜枭等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抽出兵器,迎了上去。一时间,刀光剑影闪烁在寂静的大漠中回荡。 暗七的剑法凌厉,每一招都直逼要害。夜枭武功在暗七之下,在他的猛烈攻击下,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他心中暗自吃惊,没想到暗七离开宁王府后,武功竟然精进了这么多。 另一边,商队营地中,华老头和乌拉尔心急如焚。他们不断地尝试各种方法,想要唤醒昏迷的伙计,却始终没有效果。乌拉尔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暗七离去的方向,心中满是担忧。 “暗七怎么还不回来?那些伙计的情况越来越糟了。”华老头焦急地说道。 乌拉尔叹了口气:“再等等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乌拉尔和华老头对视一眼,脸色大变。乌拉尔迅速拿起长刀,说道:“不好,肯定是暗七遇到危险了,我去帮忙!” 两人来不及多想,朝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此时,暗七与夜枭等人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暗七身上多处受伤,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夜枭。 夜枭见久战不下,心中愈发急躁,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袋药粉,趁着暗七不备,猛地撒了出去。 暗七躲避不及,粉末扑了他一脸,药粉里竟然还缠着小铁针,扎在他身上的穴位上,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夜枭见状,趁机攻了上来,手中的剑直刺暗七的胸口,暗七咬紧牙关,用玄铁剑勉强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乌拉尔和华老头赶到。 乌拉尔大喝一声,挥舞着长刀加入了战斗。 暗七趁机发动攻击,玄铁剑如蛟龙出海,瞬间将夜枭等人逼入了绝境。 夜枭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却被暗七一剑刺中后背。他倒在地上,望着暗七,眼中满是不甘:“你……你别得意,宁王不会放过你的……”话还没说完,便断了气。 暗七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转身看向乌拉尔和华老头,说道:“搜他的身,下毒之人必有解药。” “你怎么知道的?” 乌拉尔拍了拍暗七的肩膀:“还是赶紧回去看看那些伙计怎么样了。” 三人匆匆赶回商队营地,华老头立刻用暗七带回来的草药为伙计们熬制汤药。 果然如暗七所料。一番救治下,昏迷的伙计们终于渐渐苏醒过来。 “那个人也是宁王府的暗卫,他善用毒。”暗七和乌拉尔说。 第9章 沙匪 “再有一日,咱们便能抵达边城。宁王那势力还没蔓延到白棘地界,等进了城,大伙都能好好歇上几日!”乌拉尔骑在枣色宝马上,身姿矫健,回头扬声向众人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安稳的期待。 回想起昨日,变故突生,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 商队根本来不及周全准备,匆忙间,只能将那些轻便又值钱的物件一股脑带上,而后马不停蹄地踏上这漫长又艰辛的赶路之旅。 商队之中,娇弱的舞姬与寻常下人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一路颠簸。 乌拉尔带着一众身手矫健、能上阵反抗的手下,骑着高头大马,神色警惕,将马车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 他□□的枣色宝马,毛色油亮,四蹄生风,每一步都踏出沉稳有力的节奏,驮着它的主人穿梭在队伍前后,耳朵也在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暗七则在一旁紧跟着他,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 经过一夜的奔波,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些疲色。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与乌拉尔并驾齐驱,压低声音说道:“即便到了边城,也不可掉以轻心。宁王耳目众多,说不定在那里也安插了眼线。” 乌拉尔微微点头,神色凝重:“我明白,只是连续赶路,人和马都快到极限了,总得找个地方修整一番。” 乌拉尔话锋一转:“你也很累了吧,脸色不太好。我们加紧赶路,再有一晚就到了。” 暗七侧过头,微微皱眉。 这时,马车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华老头从车窗探出头来,脸色有些苍白:“这一路颠簸,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也不知道那些药还顶不顶得住。” 暗七看了华老头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关切:“华老头,你在车里好好歇着,等进了边城,找个安稳的地方,再好好整理你的药箱。” 就在众人交谈之际,前方的沙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像是有什么大型动物经过留下的。 乌拉尔心中一紧,在这大漠之中,任何异常都可能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然后翻身下马,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那些痕迹。 暗七见状,也跟着下马走了过来:“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乌拉尔眉头紧锁,“这些痕迹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的野兽,倒像是……巨蜥留下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们麻烦大了。” 暗七脸色一变,“巨蜥?” 他回答:“这很可能是沙盗探路用的沙蜥。沙盗在这大漠中是出了名的凶狠残暴,他们不仅抢夺财物,还会杀人灭口,手段极其残忍。万一碰上,后果不堪设想。”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华老头急切地问道。 乌拉尔沉思片刻,“我们不能改变路线,否则会耽误更多时间,被宁王的人追上就更危险了。大家提高警惕,随时准备战斗。” 众人重新上马,继续前行,气氛变得愈发紧张。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睛死死地盯着四周,生怕错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渐渐西斜,天边泛起了橙红色的晚霞。原本就疲惫不堪的众人,在这愈发压抑的氛围下,显得更加焦虑。 突然,远处的沙丘上出现了几个黑影,在夕阳的余晖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乌拉尔心中一凛,他迅速抽出弯刀,高声喊道:“准备战斗!” 众人瞬间紧绷起来,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阵阵嘶鸣。 暗七的玄铁剑已然出鞘,剑身映着落日余晖,泛出森冷的光。他压低身子,凑近乌拉尔,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先别急着冲锋,看看对方来意。如果是沙盗,他们定会先试探咱们的实力。” 乌拉尔微微点头,手中的弯刀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示意手下保持阵型,不要慌乱。 马车里的舞姬和下人察觉到异样,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紧紧依偎在一起,透过车窗缝隙,战战兢兢地望向远处那几个神秘黑影。 华老头在马车里翻找着药箱,双手微微颤抖,嘴里念叨着:“但愿那些麻痹药还管用,关键时刻能救大伙一命。”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号角声,这号角声低沉而有力,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却又清晰地回荡在众人耳边。 整齐的马蹄声响起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扬起一路沙尘。 不一会儿,一支身着异族服饰的巡逻队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为首的是一位年轻的将领,眼神锐利,身姿挺拔。 他驱马来到商队前,上下打量着众人,开口道:“你们是何人?往白棘去的吗?” 乌拉尔拱手行礼道:“我们是往来中原和突厥的商队,敢问将军,边城是有沙匪吗?” 年轻将领微微皱眉,点点头,神色严肃:“我军受命在此地巡逻,听闻近日沙盗猖獗,四处劫掠商队。今日恰好行至此处,听到这边有动静,以为是沙匪,便赶来查看。” 暗七走上前,目光直视将领,心中疑虑未消:“将军,这大漠如此广袤,巡逻队竟能如此精准地寻声而来,实在有些巧合。” 将领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阁下有所不知,我们与大漠中的一些部落有约定,他们会为我们传递消息。沙盗肆虐,不仅危害商队,也影响我们边城的安宁,所以我们自然会格外留意。” 乌拉尔心中松了口气,再次行礼道谢:“原来如此,多亏将军相助。” 将领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你们也别放松警惕,沙盗向来狡猾,说不定还会卷土重来。前方不远便是我们的一处营地,你们可随我前去修整,明日再赶路。”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虽有顾虑,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便纷纷点头同意。在巡逻队的护送下,商队朝着营地缓缓前行。 一路上,暗七始终保持着警惕,他总觉得这一切太过顺利。 到达营地后,众人受到了突厥士兵的热情款待,食物和水被送到面前。华老头忙着为受伤的人治疗,乌拉尔则与将领交谈。 暗七独自坐在一旁,擦拭着玄铁剑,脑海中不断思索着今日的种种。 余光中,他发现营地角落有几个士兵神色诡异,不时朝他们这边张望。 暗七心中一凛,装作不经意地抬眸,目光看似随意地在那几个士兵身上扫过,实则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他留意到,每当乌拉尔的声音传来,那几个士兵便会下意识地瑟缩一下,眼神中满是惶恐与敬畏。 “不对劲,这些士兵的反应太异常了。”暗七暗自思忖,“这突厥营地之中,为何会对一个商人如此惧怕?”他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决定找机会试探一番。 此时,乌拉尔正与将领交谈甚欢,丝毫没有察觉到暗七的异样。暗七缓缓起身,手中握着玄铁剑,装作在营地中踱步的样子,朝着那几个士兵的方向走去。 随着他逐渐靠近,那几个士兵的神情愈发紧张,甚至有一人微微颤抖起来。 “几位兄弟,辛苦了。”暗七笑着开口,语气十分生硬,“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几个士兵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慌乱,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什么,我们只是想看看商队里的人。” 暗七面上不动声色:“原来如此,我们商队也没什么特别的,倒是贵营地,纪律严明。” 听到暗七的夸赞,那几个士兵非但没有露出喜色,反而愈发不安。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的,偷偷瞥了一眼乌拉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您……您别拿我们打趣了,我们不过是普通士兵罢了。” 暗七心中有了定论,他知道这些士兵的异常表现必定与乌拉尔有关。他决定不再多问,以免打草惊蛇,只是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回到乌拉尔身边,暗七趁着没人注意,低声说道:“乌拉尔,那些士兵十分奇怪。” 乌拉尔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心中腹诽:“我离开白棘多年,除了少数几个亲信,应该没人认得我才对。” 暗七微微皱着眉头,将刚才的所见所闻详细描述了一番。乌拉尔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沉思片刻,说道:“看来这里面定有隐情。不过,既然他们暂时没有恶意,我们也不要轻举妄动。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启程离开。” 暗七点点头,心中隐隐忐忑不安。 是夜,外面传来兵戎相见的声响,暗七本靠在床头,听到声响一下冲出营帐。 随着黑影越来越近,众人终于看清,果然是一群满脸横肉的沙盗。 为首的沙盗身形魁梧,满脸横肉,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狰狞。他手持一把巨大的狼牙棒,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识相的就把财物留下,否则,今天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 “这可是军营驻地,你们就这么大胆吗?”乌拉尔怒目而视,大声回应:“想要财物,就凭你们这点人,还不够格!” 说罢,他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众人迅速摆开防御阵型,将马车护在中间。 “这是军营驻地,你们也敢放肆!”乌拉尔怒目而视,“就凭你们这点人,还不配!”说罢,他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众人迅速摆开防御阵型,将马车护在中间。 暗七目光如炬,很快发现沙盗队伍右侧防守松散:“从右侧突围,那里是突破口!” 话音未落,沙盗已如潮水般涌来,嘴里喊着听不懂的口号。 乌拉尔率先迎上,弯刀与狼牙棒相撞,巨响过后火星四溅,暗七的玄铁剑也舞得如风,所到之处沙盗纷纷倒地。 可沙盗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战斗很快陷入胶着。 商队众人本就因之前的刺杀耗尽力气,此刻渐渐力不从心。 乌拉尔身上添了几处轻伤,汗水浸透衣衫,他看着不断倒下的手下,那些士兵都哪去了? 就在乌拉尔心头疑云丛生之际,营地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并非驰援,反倒朝着相反方向疾驰而去,那支突厥巡逻队,竟在此时弃营而逃! “这群懦夫!”乌拉尔怒喝一声,手中弯刀再次劈落,却因力竭而慢了半分,刀刃擦着他的肩头掠过,带起一片血花。 暗七见状,迅速策马靠拢,玄铁剑架开袭来的弯刀,沉声喝道:“别硬拼!华老头的麻痹药呢?” 话音刚落,马车的布帘突然被掀开,华老头抱着药箱跌跌撞撞冲出,手中举着几支早已备好的药筒:“来了!对准他们的眼睛和口鼻!” 舞姬们鼓起了勇气,从马车内探出身,接过药筒朝着沙盗密集处掷去。 药筒落地即碎,淡青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沙盗们吸入烟雾,动作骤然变得迟缓,眼神也开始涣散。 暗七抓住时机,剑花一转,直取为首沙盗的手腕。 那沙盗吃痛,狼牙棒脱手落地,乌拉尔趁机补上一刀,将其斩于马下。 群龙无首的沙盗本就被麻痹药所困,此刻更是乱作一团。 乌拉尔见状,立刻重整阵型:“护着马车,往边城方向冲!” 众人紧随其后,踏着沙盗的混乱阵型向外突围。可刚冲出营地,远处沙丘上突然又出现了新的黑影,这次并非沙盗,而是一队身着玄甲的骑兵。 乌拉尔咬牙,抹去脸上的血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看来这安稳日子,注定要等闯过这最后一关才能有了。暗七,你带着商队先走,我来断后!” “不行!”暗七断然拒绝,“要走一起走!” 就在二人争执之际,华老头突然指着前方惊呼:“看!是边城的守军!”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火光冲天,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旗帜上的“白”二字,在夜色中如同一道希望之光。 为首的将领正是白日里的突厥年轻将领,他策马奔至乌拉尔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阿史那隼勒,参见特勤!属下来迟,让特勤受惊了!” 乌拉尔一怔,随即反应过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扶起阿古拉:“起来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阿古拉领命起身,挥手示意身后的守军出击。 守军将士训练有素,很快便与残余的沙盗和骑兵缠斗起来。 局势瞬间逆转,沙盗们本就被麻痹药所制,面对正规军的冲锋,很快便溃不成军,士兵也见援军来了,迅速逃离。 乌拉尔看着满地狼藉,又看了看身边疲惫却幸存的众人,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阿史那走上前来,递过一壶水:“特勤,明日一早,我们护送你回城。” 乌拉尔接过水,一饮而尽,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第10章 适可而止 那年轻将领坐在乌拉尔身旁,毕恭毕敬的给他倒酒用,用白棘语说:“特勤事情还顺利吗?” 乌拉尔没有回答,反问到:“阿史那老将军竟然能愿意让你来。” 乌拉尔拿起酒杯在手里悠闲地晃悠,迟迟没有喝进去:“是谁派你来监视我的?王吗?” 将军听闻,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连忙单膝跪地,急切说道:“特勤,您误会了!王是关心您的近况才派属下来的。” 乌拉尔冷冷一笑,目光如刀般射向将军:“关心?保护?那你又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我多年在外,刻意隐瞒行踪,你会不知?” 将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犹豫片刻后,缓缓开口:“特勤,实不相瞒,是王暗中吩咐。王一直心系您的安危,得知您此次行程,特意安排我暗中留意。” 乌拉尔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王……他可好?” 将军站起身,恭敬答道:“王身体一如既往,还算康健,只是时常念叨着您。他担心您在外遭人算计,毕竟局势波谲云诡,各方势力暗流涌动。” 乌拉尔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长叹一声:“我在外漂泊多年,本想远离朝堂纷争,可有些事终究是躲不掉。你回去告诉王,我自有打算,让他不必为我操心。” 这时,华老头悄然走近。 他看向乌拉尔,低声说:“看来这背后的缘由并非恶意,只是这朝堂局势复杂,往后行事还是要多加小心。” 乌拉尔微微点头,对将军说道:“此次多亏你及时赶来击退沙盗,不然我这商队可就危险了。不过,我不想让其他人知晓我的身份,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将军领命:“特勤放心,末将定当守口如瓶。这营地四周都有我的亲信,定会保障您和商队的安全。” 夜晚,营地篝火摇曳,众人都在休息。乌拉尔却难以入眠,他望着帐外的夜空,思绪飘回了遥远的王宫。 暗七下意识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后颈,他感觉有些热,篝火的火太大了,他感觉脖颈上是细密的汗。 他坐在乌拉尔身旁说:“不用担心那些匪徒,我可以杀了他们” 乌拉尔看了他一眼笑了:“这里有白棘的守兵,比边城的装备更精良,用不上咱们。” 乌拉尔拍了拍暗七的肩膀,正要开口,突然听到营地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人瞬间起身,警惕地握紧武器。 不一会儿,一名士兵匆忙跑进来,神色慌张:“将军,不好了!沙盗果然去而复返,这次还带来了更多人手,竟然还有火枪,我们营被团团围住了!” “什么?火枪!”乌拉尔没想到边境流窜的匪徒手里竟然有如此精良的武器,就连他走南闯北这么久,手里的火枪数量屈指可数。 这可怎么办? 暗七听到他的话,迅速扫视一圈营地,心中已有计较。 他压低声音对乌拉尔说道:“我去杀了他们。”说罢,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朝着营地一侧奔去。 “暗七,你不要冲动!”乌拉尔想要拉住暗七可他身手敏捷,没等乌拉尔有所行动就原地消失,乌拉尔的手有些迟疑的抬起手又放下。 “去,把我的火枪拿过来。” 暗七的脸兴奋的发红,他从来没见过火枪,京城管得严,宁王手里也没几把,而且宁王猜疑成性,这种利器根本不会让他们接触。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一个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杀戮的**早已占据暗七的大脑,他就像杀戮机器一般不断渴望着吸取更多的鲜血,刀剑划过血肉的兴奋感不断敲击着他的大脑。 他跑到营地边缘,听到几声枪响,兴奋的朝那处冲去。 沙盗们见有人逃窜,立刻嘶吼着追了过去。 暗七一边奔跑,一边留意着身后沙盗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他利用大漠中起伏的沙丘地形,时而突然转向,时而隐蔽身形,让沙盗们摸不清他的去向。每当沙盗们以为快要追上他了,却发现眼前只有空荡荡的沙丘,气得破口大骂。 暗七观察周围的环境。他发现前方有一处沙坑,周围布满了流沙,这是一个天然的陷阱,立刻朝着沙坑的方向跑去。 沙盗们依旧穷追不舍。当他们追到沙坑附近时,暗七一个侧身,衣摆发出布料摩擦的声音。灵活地避开了流沙区域。 而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沙盗收不住脚,直接掉进了沙坑,瞬间被流沙淹没,发出绝望的惨叫。后面的沙盗见状,纷纷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暗七趁机转身,手持玄铁剑,看着沙盗,那使用火枪的沙匪就在高处。 他不可控的露出微笑。 沙盗们被他激怒,再次一拥而上。暗七不慌不忙,他深知沙盗们虽然凶狠,但缺乏纪律和战术,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利用自己敏捷的身手,在沙盗群中穿梭自如, 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沙盗的要害。 玄铁剑略过沙盗的头,头发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沙盗们被他激怒,再次一拥而上。显然这群人的身手抵御不了占明显优势的暗七。 同时,暗七还不断地观察着沙盗队伍的阵型。他发现沙盗们虽然人数众多,但由于追击他时分散开来,队伍已经变得十分混乱。 暗七故意朝着沙盗队伍的后方跑去,一边跑一边用利刃攻击周围的人,吸引沙盗们的注意力。 沙盗们以为他要逃跑,纷纷转身追了过去。就在这时,暗七突然折返,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沙盗队伍的中间。 他的玄铁剑在沙盗群中挥舞,一时间,沙盗们惨叫连连,队伍彻底陷入了混乱。 而乌拉尔在营地内也组织起防守,他带领着商队的众人和营地的士兵,与沙盗们展开战斗。 沙盗们虽然人数占优,但在乌拉尔等人的顽强抵抗下,始终无法攻破营地的防线。 在暗七的努力下,沙盗们被分成了几股,他们在大漠中四处乱窜,互相碰撞,自乱阵脚。 而暗七则像一只灵活的猎豹,在沙盗群中来回穿梭,走向那把火枪。 他看到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根奇怪的棍子,用手拖来拖去,突然“砰”的一声,棍口冒出火星,一个东西发出破空的声音。 暗七兴奋地看着那个人,眼里掩不住的光亮。 那个人看到暗七离他越来越近也顾不得远处的敌人,举起抢对准暗七。 又是“砰”的一声,火星朝着他。 在那破空声直逼自己的一瞬间,暗七飞身一越,用长剑向身旁一挡,金属声响起,手臂被巨力震的生疼。 他的剑身弯曲,中间还有一个黑洞。 暗七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一步步靠近。如同一头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的玄铁剑在落日余晖下闪烁着森冷的光,每一次挥动都有血液被甩开。 一个沙盗挥舞着长刀,嘶吼着朝他扑来。 暗七不闪不避,待沙盗冲到近前,猛地侧身,玄铁剑如毒蛇出洞,精准地从沙盗的腋下刺入,穿透他的胸膛。 那个看到暗七离他越来越近,动作无法避免的开始慌乱,他装子弹的手有些颤抖,这是最后一颗子弹,如果他没杀了他,死的就是自己了。 他瞄准暗七,闭上眼,扣下了扳机。 “砰。” 沙盗瞪大了双眼,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与不可置信,暗七脸上露出一丝遗憾,毫无怜悯的一脚将他踹开,任由他的尸体重重地摔在沙地上。 他的眼神斜睨着地上的尸体,仿佛那只是一块肉。 他回过头,看向远处的人影,露出笑容。 又有两个沙盗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暗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如鬼魅般一转,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弧线。 只听两声惨叫,两名沙盗的手臂齐刷刷地飞了出去,断臂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痕,落在滚烫的沙砾上。 他们捂着喷血的断臂,痛苦地跪地求饶,暗七却充耳不闻,上前一步,将剑尖狠狠刺进其中一人的咽喉,随后猛地一挑,那人的喉管被扯出,鲜血溅射到暗七的脸上,他却浑然不顾,又迅速将剑刺向另一个求饶者,将剑抵在他的脖颈上,那个人发出剧痛的呼声。 他将剑一点点插进沙盗的血肉,血液像开了闸一样从伤口呼呼冒出,直至那人没了气息。 沙盗们见状,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惧,有人转身想逃。 暗七怎会轻易放过。他如恶狼般追了上去,几步便追上一名逃窜的沙盗,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硬生生地往后扯,露出他的脖颈. 随后用剑在其咽喉处缓缓划过,那沙盗发出微弱的呜咽,鲜血顺着他的脖颈不断流淌,身体慢慢软倒在地,暗七却依旧死死揪着他的头发,像是在向其他沙盗示威。 在这场血腥的杀戮中,暗七的眼神始终冰冷而残忍。 他的脸上溅满了沙盗的鲜血,对生命毫无敬畏,只有无尽的杀戮与暴虐,将沙盗们一个又一个地虐杀,让整个战场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 。 战场上的血腥味愈发浓烈,刺鼻的气味弥漫在大漠的空气中,与滚烫的沙砾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沙盗们的惨叫声在空旷的大漠中回荡。 就连一旁的士兵也被暗七吓得呆愣住。 那些侥幸还未被暗七盯上的沙盗,此刻早已吓得双腿发软,手中的武器也因恐惧而颤抖不已。他们看着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暗七的剑下,心中的斗志已经被恐惧彻底吞噬。 而暗七,杀戮的**愈发强烈,他的目光在沙盗群中扫视,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缓缓朝着那个少年沙。 他的脚步不紧不慢,嘴角裂开疯狂的笑容,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沙盗们的心上,让他们的恐惧愈发浓烈。 少年沙盗看着暗七步步逼近,眼中满是绝望,他试图将自己藏得更深一些,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求求你……别杀我……”少年沙盗带着哭腔哀求道。 暗七却不为所动,嗜血的**已经占据他的大脑。 他走到少年沙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暗七冷冷地说道,手中的玄铁剑缓缓抬起,指向少年沙盗的咽喉。 少年沙盗惊恐地闭上了眼睛,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就在暗七的剑即将刺下的那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暗七,住手!” 暗七回头望去,只见乌拉尔骑着那匹枣色宝马,正朝着他疾驰而来。 原来,乌拉尔在营地击退了一部分沙盗后,发现暗七这边的不受控制,便急忙赶了过来。 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支枪。 “现在不杀,终成后患。”暗七对乌拉尔说,眼神却瞟向那把枪,被它深深吸引,眼中的杀意仍未消散。 乌拉尔跳下马,走到暗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可杀戮太多,终会惹来麻烦。我们的目的是安全抵达边王城,不是在此大开杀戒。” “而且我还需要留几个活口。” 暗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杀意。他看了看周围横七竖八的沙盗尸体,又看了看那满脸恐惧的少年沙盗,最终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 “今日便暂且饶你一命,若再为恶,定不轻饶。”乌拉尔对少年沙盗说道,随后走向暗七。 此时,战场上剩下的沙盗们见暗七停手,纷纷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朝着大漠深处逃窜而去。 但随乌拉尔而来的士兵很将他们捆起来。 不一会儿,整个战场便只剩下暗七、乌拉尔以及满地的尸体。 “走吧,我们回营地。”乌拉尔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暗七点了点头,与乌拉尔一同朝着营地走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乌拉尔回想着刚才的杀戮,心中不免感到恶寒。 “不用如此赶尽杀绝。”乌拉尔虽然是在轻声提醒,可话语里还是藏着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人生肉长,我们没有权利剥夺他人的生命。” 暗七默默听着,没有回应,只是脚步顿了一瞬,旋即又跟上乌拉尔。 他望着自己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心中竟也泛起一丝陌生的迷茫。 杀戮之中,他只觉得畅快淋漓,可此刻被乌拉尔打断,那股从心底涌起的嗜血冲动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空洞。 回到营地,众人都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紧张与疲惫之中。 华老头迎了上来,看到两人满身的血迹,神色一紧,赶忙招呼着他们坐下,准备处理伤口。乌拉尔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目光却落在那些正在收拾战场的士兵身上,若有所思。 夜晚再次降临,营地的篝火依旧燃烧着,可这火光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压抑。 暗七独自坐在营帐外,望着跳动的火苗,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那些沙盗的惨状,尤其是那个少年沙盗绝望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乌拉尔走了过来,在他身旁坐下。“我知道你心中有疑惑。”乌拉尔打破了沉默,“但我们身处这乱世,行事不能只凭一时意气。” 暗七转头看向乌拉尔,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坚毅又疲惫的轮廓。 “只是因为我想。”我想杀了他们。 暗七声音低沉。 震惊弥漫在乌拉尔的心间,他拍了拍暗七的肩膀,长叹一声。 暗七的神态还是那样,不知道是不是发自内心说出这番话。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乌拉尔站起身来,准备回营帐休息。“早点休息吧,我们要在这多待几日。”他说。 第11章 失控 暗七望着乌拉尔离开的身影。 营地里,士兵们忙碌地打扫着战场,将沙盗的尸体拖到营地外掩埋。 篝火的光芒映照着他们的身影,偶尔传来几声低声的交谈,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身体还是十分燥热,大漠夜晚的风很凉,他任由冷风吹拂过自己的身体,寻求片刻的清醒。 突然,一阵轻微的啜泣声传入暗七的耳中。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年蜷缩在营地的角落里,正是那个被他放过的沙盗。 少年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在这寒冷的夜里显得格外无助。暗七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站起身,缓缓朝少年走去。 少年察觉到有人靠近,惊恐地抬起头,看到是暗七,眼中的恐惧更甚,身体本能地往后缩,“别杀我……”少年带着哭腔哀求道。 暗七在少年面前蹲下,看着他满是泪痕的脸。 “我不会杀你。”暗七轻声说道,声音难得的温和。 少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满是疑惑与警惕,“真的……真的吗?”他颤抖着问道。 “乌拉尔不会让我杀了你的。” 少年害怕的抱紧自己的身体。 暗七点了点头,“你们为什么要一直袭击我们商队?” 少年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沙盗首领说,只要我们帮他抢到商队的货物,就会给我们食物和水,让我们活下去。我父母都死了,我没办法……” 暗七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有些想法。 “沙盗都是些三教九流之辈,是从哪得来的这些武器,还有胆子袭击军营的?” 那小男孩吸吸鼻子接着说:“首领说什么就是什么,具体我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乌拉尔从营帐中走了出来,看到暗七和少年在一起,微微一怔。他走上前,静静地听着少年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沉思。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递给少年:“吃吧。” 少年接过干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流泪:“谢谢……谢谢你……” “你这么小,为什么会和这跑到这荒郊野地做沙匪?”少年不过是一个十岁出头,看起来一身脏乱,想必是许久无人照料。 少年一边吃饼,一边抹着眼泪:“前年闹饥荒,我爹娘为了让我有一口饱饭吃,活生生饿死了。”眼泪就着饼,鼻涕眼泪流了满脸,脸上是悲伤和愧疚。 乌拉尔低垂眼眸,又问:“你家是哪里的?” “马扎岭底下。” 乌拉尔没说话,摸着少年的头,“吃吧,不够还有。” “他父母是被沙匪害死的。”刚离开那里,乌拉尔突然说。 “不是被饿死的吗?”暗七问。 “每年春天都会闹饥荒,沙匪每年都会到周边的村庄抢夺粮食,按理来说马扎村处偏僻,沙匪是不愿意去那凶险之地,可前年边战大捷,我们脚下的这些城池都入了白棘境内,边境有重军看守,他们不敢来,只能去那些边远小村。” 他又接着说:“那孩子想必是被骗了,他以为父母是被自己害死的,他想必会愧疚一生。”最后叹出一口气。 “为什么不告诉他?” 乌拉尔轻笑一声:“这都是猜测,怎么告诉他?” 也是啊,告诉他,他也未必会相信,就算相信了,又能做什么呢?让那孩子去找沙匪报仇吗? 乌拉尔说道,“让他给守卫们干活,在这边城混条出路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式。” 暗七看着乌拉尔,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乌拉尔看着两人的表情,微微一笑:“乱世之中,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而暗七低头看着双手,像是在想着什么。 乌拉尔与华老头正仔细清点着过些日子行程中要用的物资,乌拉尔手中正翻检着一张地图,突然顿住,疑惑出声:“暗七呢?” 华老头闻声抬起头,目光在四周搜寻一圈,并未瞧见暗七的身影,于是对着乌拉尔无奈地摇了摇头 。 暗七一向独来独往,此时消失竟然不知道到哪寻他,也罢,他也是有自己考量的人。 此时,暗七快马加鞭,朝着阿力所指的沙盗老巢奔去。一路上,狂风呼啸,吹得他的衣衫烈烈作响。 骑在马上,耳边风声巨大,可他却感觉身体越来越燥热。 他的眼神炽热,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既然阿力还小,不能报仇,那就让他替他报仇就好了。 月光洒在这片破败的营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暗七翻身下马。 他的脚步轻盈而无声。一名沙盗在营地边缘巡逻,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暗七身形一闪,瞬间来到沙盗身后,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的利刃直接划过他的咽喉。 沙盗的眼睛瞪大,还来不及发出一丝声响,便缓缓倒下,鲜血在月光下流淌,汇聚成一滩暗红色的血泊。 暗七继续深入,每遇到一名沙盗,皆是一招致命。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在他眼中,这些沙盗不过是一群该死的蝼蚁,是他发泄心中杀戮**的对象。 突然,一名沙盗察觉到了异样,大声呼喊起来。刹那间,整个营地沸腾起来,沙盗们纷纷从营帐中涌出,手持武器,将暗七团团围住。 “你是什么人?竟敢闯入我们的地盘!”一名沙盗首领模样的人恶狠狠地说道。 暗七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他缓缓抽出玄铁剑,剑身寒光闪烁,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血腥杀戮。 沙盗们一拥而上,暗七却不慌不忙。他身形如电,在沙盗群中穿梭自如,手中的玄铁剑挥舞得密不透风。 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沙盗们的尸体如稻草般纷纷倒下,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一名沙盗挥舞着长刀,从侧面砍向暗七。暗七微微侧身,轻松避开了这一击,随后反手一剑,直接刺穿了沙盗的胸膛。 沙盗瞪大了眼睛,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神情,便重重地倒在地上。 又有几名沙盗围了上来,他们试图用数量优势压制暗七。暗七却丝毫不惧,他大喝一声,手中的玄铁剑如蛟龙出海,瞬间刺出数剑。 每一剑都精准地刺中沙盗的要害,沙盗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便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在这场血腥的杀戮中,暗七的眼神始终冰冷而残忍,没有一丝波澜。 他仿佛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将沙盗们一个又一个地送入地狱。 营地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沙盗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沙盗们的不断倒下,剩下的人开始心生畏惧。 他们看着暗七,仿佛看到了死神降临。一些沙盗开始转身逃窜,暗七却怎会轻易放过他们。 他如恶狼般追了上去,手中的玄铁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每一剑都带走一条生命。 最终,沙盗老巢中只剩下一片死寂。暗七站在满地的尸体中间,身上沾满了鲜血,他的眼神依旧冰冷。 腥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那股血腥气竟让他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暗七脑海不断闪回着方才血腥场景。 沙盗们惊恐的眼神、痛苦的惨叫,还有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每一幕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撞击着他的内心,却又让他无比沉醉。 他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指尖还残留着沙盗温热的鲜血,那黏腻的触感让他的心跳愈发急促。 “好久没有如此畅快淋漓了。”暗七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大漠中显得格外诡异。 他回想起乌拉尔的告诫,可此刻,那种杀戮带来的快感彻底淹没了理智。 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满身血污的轮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狂热与兴奋,与往常的冰冷不同,此刻的他像是被恶魔附身,对杀戮的渴望如燎原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玄铁剑,剑身已经被鲜血染红,仿佛在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杀戮。 随后。 他拿起一壶酒,随意地倒在刀身上,那酒水被鲜血染红,他却毫不在意,仿佛这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洗礼。 他缓缓收起剑,转身朝着营地外走去,留下这片血腥的战场,只留下了无尽的恐惧与死亡。 暗七离开两个时辰依旧还没回来,乌拉尔心急如焚,只得四处打听有没有人看到过他。 但显然暗七的身手还是太快了,问遍整个军营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他。 快马加鞭循着暗七离去的方向赶去,他本不知道暗七去了哪里,但不多时,那个叫阿力的少年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对乌拉尔说道:“昨天那个看起来有点吓人的叔叔,在您走之后问我沙盗的老巢在哪里,我……我就告诉他了。” 听闻此言,乌拉尔和华老头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华老头率先回过神来,脱口而出:“他该不会是独自一人去找沙盗头领算账了吧?” 乌拉尔紧抿着嘴唇,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我要去孤风岭看看。”乌拉尔一边说一边交代手下给自己备马。 刚到山岭口乌拉尔便意识到不对,竟然一个守卫都没见到,待走近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踏入沙盗老巢,只见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汇聚成溪流,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随行而来的士兵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 “暗七!”乌拉尔怒吼,声音在死寂的营地中回荡。 暗七听到呼喊,缓缓转身,他脸上、身上沾满鲜血,眼神中还残留着杀戮后的狂热,看到乌拉尔,竟露出一抹兴奋的笑容:“你来了。” 乌拉尔看着暗七,眼中满是痛心与愤怒:“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这是一场屠杀!” 暗七却紧盯着他的眼睛说:“他们是沙盗,本就该杀,一路上袭击了多少无辜商队,手上沾满鲜血,我只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乌拉尔气得浑身发抖,“我们的目的是安全抵达都城,不是无端制造杀戮!” 暗七接着说,他皱着眉毛,满脸不被理解的疑惑:“无端?他们罪有应得,你不是说过吗?阿力不能报仇,所以我来帮他啊。”说着,他握紧手中的玄铁剑,仿佛还在回味刚才的杀戮。 乌拉尔上前一步,直视暗七的眼睛:“你杀红了眼,和这些沙盗有何区别?在乱世中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有人性。” “区别?”暗七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我有力量,能主宰他们的生死。况且若不杀他们,下次遭殃的就是我们,就是那些无辜百姓。” 乌拉尔长叹一声:“我们本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收服他们,给他们新生的机会,就像对待那个少年一样。” 暗七别过头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你何时这么天真了,这些沙盗死性不改。只有让他们彻底恐惧,才能换来真正的安宁。” 此刻,阿史那将军神色冷峻,猛地抽出马刀,寒光一闪,刀尖直逼暗七。 乌拉尔举手阻拦:“你们都退下。” 第12章 内乱 阿史那将军紧攥马刀,可在乌拉尔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他还是缓缓将寒光凛冽的马刀收入鞘中。 带着士兵们退到一旁,沉闷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沙地中回响。 乌拉尔凝视着暗七,眼中交织着失望与无奈,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夜幕。 “蛊虫对你的影响太大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快些前往都城。”乌拉尔头歪向一边,没有看暗七。 暗七走进乌拉尔,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知道我杀人不是因为蛊虫。” 暗七从见到乌拉尔的第一天就发现乌拉尔是一个奇怪的人,会轻易相信自己,面对敌人时会格外仁慈,天真又可笑。 “乌拉尔,你究竟为什么如此胆怯,第一次,为什么不把所有的暗卫都杀了,狼狈逃离给自己留下这么多隐患,这一次,反正这岭间的沙匪本就该死,军队本来就在剿灭这些沙匪,你究竟在犹豫什么?” 乌拉尔像是被戳穿一般,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暗七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刮擦着乌拉尔的耳膜。 他下意识地后退,他为什么对生命近乎偏执的敬畏,唯利是图的商人最应该无情。 “你不懂。”乌拉尔的声音有些发紧,他偏过头,避开暗七那双灰色的眼睛,“滥杀只会激起更多反抗,我不能让相同的事……”他突然顿住。 “你这只是妇人之仁。”暗七也没有等他,抬手捏住乌拉尔的下颌,强迫他转回头,看向自己,“你想在这乱世活下去,可连挡路的人都不敢杀,凭什么?那些暗卫活着,就会源源不断给宁王递消息。那些沙匪逃了,就会在你补给的路上捅刀子,你是在给自己掘墓。” 指尖传来的力道带着刺骨的寒意,乌拉尔看见暗七眼底翻涌的不是蛊虫带来的疯狂,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他突然想起初见时,暗七刀上还未干涸的血,那时他只当是沙匪的凶悍,此刻才惊觉,这人从骨子一直是那个宁王府的暗卫。 乌拉尔用力挣开暗七的手,声音拔高些,“那些沙匪里有被迫落草的流民,那些暗卫里或许有被胁迫的人!我们不能滥杀无辜。” “你要怎么做,一个一个问,一个一个查吗?他们有哪个没杀过无辜之人?”暗七质问他。 乌拉尔语塞,没有回答,只是欲言又止。 “我不过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你既然不理解,那我们也没必要再同行。”话音刚落,拉进缰绳转身,大步朝着大漠深处走去。 乌拉尔望着暗七那决绝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声音在冷风中显得格外清晰:“你以为你还能去哪?这是从江湖追杀令,江湖之中所有人都想杀你,除了这片大漠,你无处可逃。” 暗七的脚步陡然一顿,片刻后,他缓缓转过身,月光洒在他脸上,能清晰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那一丝迟疑,不过转瞬之间,那惊讶就被冷漠彻底掩盖:“威胁我,没用的。” 乌拉尔苦笑着摇了摇头,发丝在风中凌乱:“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走向绝路。留在我们身边,或许还有转机,你若执意离开,整个天下都会与你为敌。 乌拉尔无奈地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与关切:“你现在不是宁王的人了,他要杀你啊,你还能去哪?” 暗七冷笑一声,声音在大漠中回荡:“他们伤不了我。” 乌拉尔看向暗七,月光下,他的眼神犹如寒夜中的星芒:“暗七,你的蛊虫还没解。” 暗七沉默良久,四周只有风声呼啸,最终,他还是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长长的,脚步踉跄却又决绝,逐渐消失在大漠的深处,融入那片黑暗之中。 乌拉尔望着暗七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苦涩与忧虑在心底蔓延。 乌拉尔在原地伫立许久,直到暗七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转身对阿史那将军说道:“我们先回营地,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了。”阿史那将军虽仍有不满,但还是点了点头,下令士兵们整队返程。 回到营地,乌拉尔一夜未眠,他坐在营帐中,对着摇曳的烛火,反复思索着暗七的事情。 他深知暗七只是被这乱世和杀戮扭曲了心智,如今他孤身离去,不知会发生什么。 乌拉尔坐在营帐中,烛火跳动,映得他面容憔悴。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自己的心上。“我是不是太心急了?这次……能改变吗?”他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懊悔。 他本想着在这乱世之中,将暗七拉拢到自己身边,同时也为自己日后的计划增添一份强大的助力。 可如今,一切都事与愿违。 他想起初见暗七时,那个虽满身杀戮气息的男子。那时的暗七,就像一把未经打磨的利刃,虽锋芒毕露却也质朴无华。 乌拉尔不断懊悔,他太想当然了。认为一切事都能像自己预期发展。 为了尽快让暗七归心,他忽略了暗七本是一个,不是一个按照剧情发展的程序。 在暗七陷入杀戮无法自拔时,自己妄图用大义和未来的蓝图束缚暗七。 他忘了暗七是个在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人,习惯了用手中的剑去解决一切,又怎能一下子接受他那些看似遥远又理想化的理念。 他现在所做的的一切根本就不能拉拢暗七。 一而再再而三对别人指手画脚,对取得他人的信任毫无作用。 乌拉尔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暗七离去时那决绝的背影。大脑里嗡嗡的警报声刺激着他的神经。 “是我太天真,以为几句劝说就能改变他多年的行事准则。” 而自己没能避免沙匪被杀这件事,事情是否还会像之前那般发展吗? 事件的走向难道是无法避免的吗? 他咬着自己的指甲,有些神经质的喃喃自语。 “但以如今的情况,又该如何是好?”乌拉尔低声呢喃。 阿史那将军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营帐门口,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 “大人,”阿史那将军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困惑,“我们真的就这样放任暗七离去?他的实力,若是不能为您所用,恐怕……” 乌拉尔抬手示意阿史那将军不必再说,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营帐门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许久才道:“他如今满心戒备,强行阻拦只会适得其反,我们只能等待时机。” 他停顿了一下:“而且他一定会回来的。”况且他的蛊毒还没解,暗七知道这蛊虫有多难解,他最后只能回来找他。 阿史那将军皱了皱眉,虽对乌拉尔的决定仍有疑虑,但多年的追随让他选择了服从。“那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按原计划进行,”乌拉尔坚定道,“招募流民,建立据点,发展势力,暗七的事虽有波折,但我们不能因此停下脚步。” 次日清晨,阳光洒在大漠上,营地内一片忙碌景象。 乌拉尔走出营帐,看着士兵们训练、搬运物资,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大人,前方发现一支神秘队伍,人数众多,正向我们营地逼近!” 乌拉尔闻言,心头一紧,他迅速镇定下来,目光锐利地看向斥候:“可知对方是何来历?” 斥候喘着粗气,摇头道:“看他们的行进方向和装束,不像是普通商队或流民,暂时无法确定身份,但他们行动迅速,目标似乎就是我们营地。” 阿史那将军瞬间抽出马刀,刀身寒光闪烁,他的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战意:“大人,会不会是宁王的人?暗七才刚走,这时间太过蹊跷。” 乌拉尔微微点头,神色凝重:“极有可能。传令下去,全军戒备,进入战斗状态!” 随着命令的传达,原本忙碌的营地瞬间紧张起来。士兵们迅速停止手中的工作,拿起武器,按照训练时的阵型,在营地四周布防。 乌拉尔站在营地高处,望着远方那逐渐清晰的尘烟,心中暗自思索对策。若是宁王的精锐部队来袭,以他们目前的兵力和防御,恐怕难以抵挡。 “将军,我们要不要主动出击?”一名副将上前请示。 乌拉尔沉思片刻,摇头道:“不可。对方来意不明,且兵力未知,贸然出击只会陷入被动。我们先坚守营地,利用地形优势,等待时机。” 不多时,那支神秘队伍已来到营地前。为首的是一名黑袍男子,面容冷峻,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厉。 他勒住缰绳,目光扫视着营地内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殿下,别来无恙。” 乌拉尔认出此人,心中一沉,但脸上仍保持镇定:“不知阁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黑袍男子弯着腰挪步走向乌拉尔,拉起乌拉尔的双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殿下,许久未见,可还安好?”一副谦卑的样子。 阿史那将军的马刀稳稳落回身侧,刀刃上还沾着巡逻时斩杀沙狼的血迹。 他瞥了眼黑袍人,语气平静如大漠死水:“蒙力克,大人轮不到你冒犯。” 被点破名字的黑袍人浑身一僵,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 他望着乌拉尔腰间那把普通的弯刀喉结滚动了两下:“殿下,属下……属下是没办法。” “有什么事吗?”乌拉尔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蒙力克猛地跪下身,沙地被膝盖砸出两个浅坑:“大人走后不久走后,王就身患怪病,部族就乱了!那些长老们逼着王退位。”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皱巴巴的羊皮卷,双手捧着递上前:“这是长老们拟的令,上面盖着部族的大印。” 乌拉尔想到王患病会引发内乱,只是没想到这些老头竟然直接想废掉现在的王。 阿史那将军上前接过羊皮卷,展开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群老东西,竟敢伪造大印!” “此番属下前来,是请您回去掌控局势!”蒙力克急忙抬头,眼眶泛红,“小殿下命属下特此请您回城。” 他的声音颤抖着:“大人,属下也是没办法啊!我不能看着小殿下孤立无援。” “他怎么了?”苏莱曼虽年岁小,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不至于连这么点事都解决不了。 “族中长老观天象,说小殿下命格与部族气运相冲,是不祥之兆,想要立其他的部族。”蒙力克的双手死死攥着地上的沙砾,指节泛白。 他盯着蒙力克那张布满疤痕的脸,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异常:“观天象?不过是一群老东西为自己谋权找的借口。”他伸手拿过阿史那将军手中的羊皮卷,指尖拂过那枚伪造的部族大印,眼神愈发锐利。 阿史那将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附和:“大人,末将愿率精锐随您回去,荡平那些乱臣贼子。” 蒙力克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磕头:“多谢大人!有您回去,部族就有救了!” 乌拉尔却抬手制止了他,目光望向大漠深处,暗七离去的方向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知道,此刻回部族是必然,但暗七的安危也让他放心不下。 那蛊毒发作时的痛苦,他曾亲眼见过,暗七孤身一人,一旦蛊毒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蒙力克,你先起来。”乌拉尔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回部族之事,容我部署一下。”他转身对阿史那将军说道:“将军,你率大部分兵力留守营地,继续招募流民,加固防御。我带一小队精锐,随蒙力克先行回部族。” 阿史那将军虽有担忧,但也知道此事紧急,只能点头应道:“大人放心,末将定会守好营地,等您回来。” 第13章 不受控制 暗七在大漠中踽踽独行,风声在耳边呼啸。 月光洒在沙地上,泛着冷冷的光,映照出他那略显疲惫身影。 和乌拉尔纠缠不是长久之计,他早就想离开他们,自谋生路。 乌拉尔是个傻的,不可托付。 突然,他敏锐地察觉到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动,神经瞬间警惕起来。 他侧身躲在一块巨大的沙丘后,屏息凝神,注视着动静传来的方向。 不多时,一群人出现在视野中,他们行色匆匆,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他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诶,那个人是谁?”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好奇与无畏。 “别管他,我们找的是个西域商人,红头发,个子很高。”一个沉稳的男声打断了少女的话,说话者是个身着灰色短打的青年,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显然是这群人的领头。 “那我们要怎么找到他?这大漠茫茫,连个参照物都没有。”另一个少年有些急躁地踢了踢脚下的沙子,扬起一阵细尘。 灰衣青年从怀中掏出一物,月光下,那东西泛着暗沉的金属光泽,竟是一枚黑铁狼徽。 “有这个,我们可以在白棘畅通无阻。” 暗七觉得那东西有些眼熟,乌拉尔头上带的那些花哨的饰品也是黑铁制的。 “你们可知,持有这狼徽的是什么人?”暗七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风沙般沙哑低沉,打破了沙漠的寂静。 那群人猛地回头,七八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沙丘后走出的暗七。 他身形挺拔,腰间长剑未出鞘,却自带一股久经厮杀的凛冽气息。 灰衣青年眉头一皱,将狼徽揣回怀中,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为何偷听我们说话?” 话音未落,身着青色劲装的少年已拔刀出鞘,刀刃划破空气。 “少游,莫要多言,此人来者不善。”少年话音刚落,五六柄形制各异的兵器已同时指向暗七。 他们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暗七挑了挑眉,握着剑柄的手松了松,原本以为是乌拉尔派来追他的人,没想到是群毛都没长齐的侠客。 “过路的。”目光扫过为首那少年紧握刀柄的指节,那指节因紧张而泛白,显然是没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搏杀。 那女声再次响起,说话的少女从人群后走出,手中长鞭如灵蛇般缠绕在小臂上:“我们在找一个佩戴黑铁狼徽的男人,你见过吗?” 暗七心中一动,他正欲开口,那青衫少年已不耐烦地挥刀劈来:“少跟他废话,先拿下再说!” 刀锋裹挟着少年人充沛的内力,却章法散乱。暗七侧身避开,腰间长剑如银蛇出洞,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少年手中的长刀竟被震得脱手飞出,深深插进旁边的沙地里。 这一下变故让少年们都愣住了。暗七本不想与这群孩子过多纠缠,转身便要离去。 可身后的长鞭却骤然袭来,带着破风之声缠向他的脚踝。 他反手一抓,精准地握住鞭梢,手腕轻轻一甩,那持鞭少女便惊呼一声,身不由己地向前踉跄了几步。 “敬酒不吃吃罚酒!”其余少年见状,纷纷挥兵器围攻上来。 暗七无奈叹气,长剑在月光下舞出一片银弧,格挡、反击,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地避开要害,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少年们的兵器纷纷被击飞,不多时便个个狼狈地跌坐在沙地上,看着暗七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惊恐。 暗七收剑入鞘,正准备转身离开,太阳穴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晃了晃头,眼前的沙地开始旋转,少年们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 是刚才那持鞭少女?他余光瞥见少女手中握着一根染了色的短针,心中一凛,那针上竟喂了药。 药效发作得极快,他的四肢渐渐变得沉重,意识如坠入流沙般不断下沉。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辨认了一下方向,踉踉跄跄地朝着乌拉尔驻地的方向走去。 他的眼前瞬间模糊,脑袋像是要被撕裂一般。 “这是……这该死的蛊虫。”暗七咬牙喃喃,他没想到这种时刻蛊虫竟然再次发作。 他双手抱住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你的毒已经这么厉害了?”回忆少年转过头问那少女。 少女也没想到自己的毒竟然如此有效,“我也不知道。” 蛊虫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虚弱,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试图彻底掌控他的心智。 周围的鲜血散发着浓烈的腥味,钻进暗七的鼻腔,刺激着他愈发混沌的神经。 他单膝跪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和血水混在一起,滴落在沙地上。 “啊!”暗七仰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的双眼变得血红,理智逐渐被蛊虫带来的疯狂吞噬。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冷静果敢的杀手,而是一头被痛苦和仇恨驱使的野兽。 他猛地站起身,挥舞着手中的剑,漫无目的地朝着四周砍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杀,都得杀……” 那些少年被他吓的大气不敢出,傻傻的看着眼前可怕的男人。 沙砾被剑风卷起,打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可他却浑然不觉。 蛊虫的力量在他体内肆虐,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做出各种疯狂的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暗七望着远处战场上冲天的火光,那是乌拉尔他们的营地。 望着远处乌拉尔营地冲天的火光,暗七混沌的意识里突然闪过乌拉尔的脸,还有他说过的那些话:“蛊虫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话语像是穿透了蛊虫带来的疯狂,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脚步踉跄地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嘴里依旧念念有词,只是不再是单纯的“杀”,而是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疑问:“为什么……要救我……” “少游,他到那边的营地去了。” “我们怎么办?”持鞭少女捂着刚才被暗七拽得生疼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后怕,“他刚才那样子,真吓人。” 旁边的青衫少年也心有余悸地点头:“是啊,跟疯了一样。” 少游沉默着,目光紧紧盯着暗七逐渐模糊的背影。他想起他在药效发作前,明明可以轻易解决他们,却只是震飞了兵器。 “他不是坏人。”少游突然开口。 持鞭少女脸色一白,低下头小声道:“我……我只是想自保。谁知道他反应那么快,而且……而且他后来那样,好像不是因为我的针。” “是蛊。”少游沉声道。 “你怎么知道?”那绿衫少年问。 “废话,他自己说的。”灰衣少年一脸无语,“陆瑾,能长点心眼吗?” 洛少游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我们跟着他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暗七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和蛊虫的控制做着激烈的斗争,身体一会儿向前冲,一会儿又原地打转。 沙地上留下他歪歪扭扭的脚印,还有被剑划出的一道道痕迹。 当他终于接近营地时,战斗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愈发清晰。 他看到乌拉尔和阿史那将军正带领着士兵们奋战,暗七一眼就看出那些人是宁王的手下。 他竟然还调动了正规军,看来是他主动请旨向边城出兵。 敌人如潮水般涌来,营地的防线摇摇欲坠。 暗七的出现引起了双方的注意,可此刻的他已无暇顾及他人的目光。 蛊虫的力量仍在冲击着他的理智,冲进了战场。 这一次,他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带着一种不要命的狠劲。 乌拉尔看到暗七,心中欢喜,却看到暗七像疯了一般对着空气挥舞长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喜,也有担忧。 “暗七,你……”他刚想开口,却被暗七的攻击打断。 暗七听到乌拉尔的声音,转过头,血红的双眼盯着他,手中的剑却没有停下挥舞。 暗七如同一头失控的猛兽,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但蛊虫的折磨也让他愈发痛苦,他的动作渐渐变得迟缓,每一次挥动剑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突然,又一阵剧痛袭来,暗七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名宁王的高手趁机攻来,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暗七凭着本能猛地侧身,那锋利的剑刃擦着他的衣衫划过,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强烈的危机感让暗七残存的理智瞬间回笼,手中的剑如闪电般刺向对方。 “铛”的一声巨响,双剑相交,火花四溅。暗七趁势一脚踢向对方的小腹,那高手被踢得连连后退,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周围的士兵们见状,又纷纷围拢上来,试图将暗七再次困住。 暗七却不管不顾,他挥舞着剑,左冲右突,每一剑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 鲜血从他身上的伤口不断涌出,滴落在沙地上,将沙地染得愈发殷红。 乌拉尔看到暗七的模样,心急如焚,他拼尽全力杀开一条血路,想要靠近暗七。 “暗七,你冷静点,是我。”他大声呼喊着。 暗七听到乌拉尔的声音,转头望去,就在这一分神之际,一名士兵从背后偷袭,用长枪狠狠击中了他的后背。 暗七闷哼一声,身体向前踉跄了几步,但他很快稳住身形,反手一剑将那士兵斩于剑下。 “不要。”乌拉尔想要阻止暗七,可已经来不及,那个试图控制住暗七的士兵已经失去意识了。 蛊虫在他体内的肆虐达到了顶点,暗七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变成了一片血海,他的意识完全被仇恨和痛苦所占据。 他疯狂地挥舞着剑,朝着周围的一切发起攻击,士兵们被他这疯狂的举动吓得胆战心惊,纷纷四散躲避。 就连乌拉尔和阿史那将军也不敢轻易靠近,只能在一旁焦急地看着。 暗七的身体摇摇晃晃,脚步虚浮,但他手中的剑却始终没有停下。 在那宁王手下的高手刺来之时,暗七体内涌起一股决绝的力量,他强撑着剧痛,侧身扭转,同时手中剑以刁钻角度挥出,“当”的一声,金属撞击声响彻战场,震得周围士兵耳膜生疼。 他的虎口也已然崩裂。 暗七趁势欺身而上,抬腿猛踹对方胸口,那高手被踢得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数名士兵。 阿史那将军欺身上前,挥出长戟挡住暗七的攻击,回头询问刚刚被暗七打翻的乌拉尔说:“殿下,你没事吧?” 乌拉尔被其他人扶起,对阿史那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蛊虫的肆虐让暗七本就损耗过度的身体愈发不堪重负。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凭借本能挥舞着剑。周围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在他耳中逐渐扭曲,化作一片嘈杂的嗡鸣。 乌拉尔心急如焚,他拼尽全力朝着暗七的方向杀去,大声呼喊:“暗七,清醒些!”可暗七此刻已听不进任何话语,蛊虫带来的疯狂彻底占据了他的心智。 他猛地转身,血红的双眼锁定了乌拉尔,竟将他也视作了敌人。 暗七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挥舞着剑便朝着乌拉尔冲去。 乌拉尔一脸震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失控的暗七,连连后退躲避攻击。“暗七!”乌拉尔边躲边喊,可暗七充耳不闻,攻势愈发猛烈。 阿史那将军见状,连忙和其他几名士兵阻拦暗七,试图为乌拉尔解围。 但暗七已然陷入癫狂,他剑招狠辣,骑士兵们根本无法靠近,反而被他的剑风逼得节节败退。 就在局势愈发危急之时,一道身影闪现在。原来是华老头。 华老头手中捏着奇怪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 “控制住他!” 乌拉尔一把拿过阿史那的长戟挡在暗七身前,用力将他按在自己身前。 暗七的眸子晦暗不明的看着乌拉尔,突然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华老头一巴掌拍在暗七的后颈上,暗七双眼一黑,倒在了这片充满血腥的沙地上,手中的剑也掉落在一旁,发出沉闷的声响 。 华老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后怕的说:“终于倒了。” 乌拉尔不敢松手,让暗七压在自己身上,肩膀的剧痛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直到胸前传来一阵黏腻的触感。 是血,是暗七身上的血。 他扶起他,打横抱着他一边向营帐走一边和花老头说:“他身上都是伤,快去拿药。” 华老头刚走,他就感觉怀里的人动了,他看到暗七眯着那双灰色的眼睛,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没在看他。 “蠢货。”暗七说。 “什么?” “你来干什么?蠢货。” “什么意思?” 暗七又昏倒了。 第14章 冰草 暗七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眼前是一顶熟悉的营帐,顶部的缝隙中,几缕微弱的晨光透了进来,刺得他的眼睛一阵生疼。 他下意识地想要撑起身子,却猛地一阵剧痛袭来,全身上下酸痛难忍,仿佛被千钧重锤反复捶打,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痛苦。 “你醒了。”贾法尔的声音从营帐的一侧传来,带着几分疲惫。 暗七转过头,看到贾法尔正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神中讳莫如深。 “你怎么在这?发生了什么?”暗七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喉咙被砂纸细细打磨过,每发出一个音节都带着难言的刺痛。 贾法尔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说道:“你的蛊虫失控了,若不是华老头及时出手控制了你,后果不堪设想……”贾法尔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你当时差点杀了我,也误伤了不少我们的兄弟。” 暗七眉头紧锁,努力地想要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可脑海中只有一片模糊的混乱,红色的发丝在篝火中飞舞,还有银器碰撞的声响,敲打着他的大脑,厮杀声、痛苦的嘶吼、冲天的火光,还有那如影随形、深入骨髓的剧痛。 他只记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被疯狂和杀戮的**彻底吞噬。 “蛊虫……”暗七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贾法尔微微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地说:“这蛊虫实在太过诡异,华老头用尽手段也只能暂时压制住它的活性,至于彻底解开的办法,还在苦苦探寻之中。这段时间,你必须和我们一同前去白棘。” 暗七沉默了许久,心中满是挣扎。 蛊虫发作的时候,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任何记忆。他知道自己无法放任蛊虫如此发展。 但他向来独来独往,习惯了在黑暗中独自前行,掌控着自己的命运。可如今,却不得不受制于这可恶的蛊虫,还得依赖眼前这些人的帮助。 但他心里清楚,以自己现在的状况,若是离开贾法尔他们,不出几日就会被蛊虫彻底侵蚀,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我……”暗七刚想开口,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痛打断。 他脸上扭曲成痛苦的表情,冷汗不停地从额头滚落,手不自觉的抱紧自己的头。 贾法尔见状,急忙起身,迅速倒了一杯水,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朴的小瓶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到暗七面前:“这是华老头特制的药,能暂时缓解蛊虫带来的痛苦,你快服下。” 暗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药丸,和着水艰难地吞了下去。 药丸刚入喉,一股寒气便从丹田猛地炸开,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暗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明明帐外是能烤化砂石的大漠骄阳,他却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万年不化的冰窟,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白雾。 “冷……好冷……”他蜷缩起身子,双臂紧紧环住自己,可那股寒意却从骨头缝里往外渗,怎么都捂不热。 指尖早已冻得发白,嘴唇也泛起了青紫色。 贾法尔见状,迅速扯过榻边的羊毛毡子裹在暗七身上,可这单薄的遮挡根本抵挡不住那蚀骨的冷意。 几乎是瞬间,贾法尔拽过暗七冰凉的手腕,将一个温热的酒壶狠狠塞进他的掌心,又撬开他的牙关往里倒。 辛辣的热酒顺着喉咙滑下,在胸腔里燃起一团小小的火焰。 暗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颤抖着双手死死抱住酒壶,仰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热流顺着食道蔓延至四肢,与体内的寒气激烈冲撞,让他浑身都发起抖来,却又贪恋地追着那点暖意不放,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渴求水源般,一口接一口,不肯停下。 直到酒壶见了底,暗七才瘫软在榻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也渐渐退去,只剩下四肢百骸传来的、如同潮水般慢慢褪去的酸痛,那如潮水般汹涌的头痛果然减轻了许多,他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这是一种冰草制成的药丸,冰草寒性极重,只有寒性的冰草才能压制住你体内的蛊虫,我没想到发作如此严重,实在抱歉。” 他又接着说:“暗七,我知道你向来不愿受制于人,更不愿欠人情。但你我都清楚,宁王的野心已经膨胀到了极点,他的所作所为,受到威胁的不只你我二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只有携手并肩,才有一线生机,才能阻止他。”贾法尔目光坚定地看着暗七,诚恳地说道。 暗七抬起头,与贾法尔的目光交汇,看到了他眼中的坚定与真诚。 “好,我暂时留下。但等蛊虫一除,我便会离开。”暗七的声音依旧冰冷,“谢谢你的酒。” 贾法尔微微一笑:“只要你愿意一同协助我们,其他的都好商量。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伤,我们一起想办法。”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华老头走了进来。 他看到已经醒来的暗七,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的光芒:“小子,你……你醒了。” “你可足足用了四日才苏醒,都要吓死我了。这蛊虫还在你体内不安分地折腾,接下来的日子,你可得好好……好好配合我治疗,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暗七看着华老头,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温和许多:“多谢你之前出手相助。” 华老头摆了摆手,脸色终于好了些,说:“有你这句话就好。接下来,我会每天为你施针,再配合特制的药物治疗,希望能慢慢削弱蛊虫的力量。” 华老头走到床边,目光在暗七身上打量了一番,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缓缓说道,“刚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整个人都烧得滚烫,嘴里胡言乱语,全是杀戮和仇恨。那蛊虫在你体内横冲直撞,把你的身体搅得一团糟。” 华老头顿了顿,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我用了各种法子,才勉强压制住蛊虫的暴动,可你的情况依旧凶险万分。这四日,你时而昏迷不醒,时而又痛苦挣扎。” “这蛊虫太过阴毒,它不仅侵蚀你的身体,还妄图掌控你的心智。我查阅了所有能找到的古籍,可这蛊虫实在太过罕见,暂时只寻到些勉强压制的办法。” 华老头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焦虑。 “我知道你是个硬汉子,可这蛊虫不容小觑。” 华老头看着暗七,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担忧,“只要能把这蛊虫从你体内清除,往后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暗七听着华老头的讲述,心中的疑惑和警惕再度翻涌,他微微皱眉,看向华老头。 华老头神色诚恳,目光坦然地与暗七对视:“宁王的势力庞大,贾法尔一心想要对抗宁王,他需要每一份力量,可更多的,更多的是不忍看你被蛊虫折磨,陷入万劫不复。” 华老头拍了拍暗七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和他的目标其实一致,都是为了摆脱宁王的控制,争一条活路罢了。” 暗七沉默不语,心中的坚冰悄然松动了几分。但多年在黑暗中生存养成的警惕,仍让他难以完全释怀。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相信,但时间会证明一切。”华老头看着暗七,眼中满是期许,“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配合治疗,等蛊虫除了,若你还是觉得贾法尔有问题,那时再走也不迟。” 暗七紧抿着嘴唇,目光低垂,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营帐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外面偶尔传来的风沙拍打帐篷的簌簌声。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在被子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他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对任何人的善意都本能地抵触。可如今,贾法尔和华老头的所作所为,却让他那被层层包裹的心,出现了一丝动摇。 他想起贾法尔在战场上看到他失控时焦急的呼喊,那声音中饱含的担忧不像是伪装。 还有守在床边时,贾法尔眼中的关切与疲惫,那是无法伪装的真情流露。 华老头为了救他,不眠不休地钻研蛊术,四处寻找办法,这份坚持也让他动容。 暗七的内心就像有两个声音在激烈争吵。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或许只是他们的阴谋,一旦他放下防备,就会陷入更深的陷阱;另一个声音却在提醒他,也许这一次,真的有人愿意不求回报地帮助他。 许久,暗七缓缓抬起头,眼中的警惕虽未完全消散,但已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看向华老头,声音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冷生硬:“我……会帮你们。” 华老头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暗七的胳膊:“能理解,能理解。你放心。” 暗七默默思考。若真如他们所说,那他愿意放下过去的戒备,与他们并肩对抗宁王。 若这一切只是一场骗局,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哪怕蛊虫在身,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 第15章 美人 边城是个位于两国交界的偏远之地,局势复杂,各方势力犬牙交错。 乌拉尔他们的营地就隐蔽在边城郊外一处山坳之中,四周是起伏的山峦,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 每当阳光洒在营帐上,华老头便会准时来到暗七的营帐,开始为他施针。 那一根根细长的银针,在华老头布满老茧却又异常稳当的手中,精准地刺入暗七的穴位。 每一针落下,暗七都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在体内游走,与蛊虫带来的阴冷剧痛相互抗衡。 施针过后,华老头又会端来一碗散发着怪异气味的汤药。 不是之前的药丸,华老头说,那药丸药性过强,不适合长期使用。 汤药入口极苦,暗七却总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没过几日,他在握剑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为蛊虫的缘故,时常不受控制,力量忽大忽小,动作也变得迟缓。 暗七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挥剑,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看着手中那把原本得心应手的剑,如今却好似有千斤重,每一次挥动都显得无比艰难。 汗水早已将衣衫浸透,仿若刚从水中捞出,顺着刚毅的脸颊,成股地簌簌滑落,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间没了踪迹。 他死死盯着手中那把剑,往昔持剑时,剑随心动,得心应手,可如今却似被施了咒法,沉重得仿若与大地相连,每一次舞动都牵扯着全身的酸痛,艰难万分。 “咔嚓!”剑刃狠狠劈砍在木桩上,发出沉闷巨响,木桩不堪重负,木屑四溅。 这声响引得旁人纷纷侧目,众人望着地上凌乱的碎木屑,眼中满是惊惶,似是被这狂暴的力量所震慑。 他的眼神中第一次满是不甘与懊恼。 暗七回到营帐,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靠近。 他警惕地握紧剑,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在来人露面的一瞬间,长剑已经横在他的脖颈。 原来只是乌拉尔,他轻轻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乌拉尔用手抵着剑身,轻轻推开了剑。 他的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暗七看着眼前的乌拉尔,放下了剑。 乌拉尔微微挑眉,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笑意,轻声说道:“反应够快的。”说着,他将汤羹放在一旁的矮桌上,热气袅袅升腾,在昏暗的营帐内氤氲出暖黄的光晕。 暗七看着那碗汤羹,又抬眼看向乌拉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解。乌拉尔像是看出他的心思,解释道:“我到华老头那要了点伤药,你白日不是把虎口崩裂了嘛。” 暗七的喉结微微滚动,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许久,他才沙哑着说道:“谢了。”伸手去接。 乌拉尔把手往后缩了一点,说:“还是我来吧,你一会儿就给忘了。”他温和地笑着。 暗七突然想起好像有人给过他一罐药,但他却怕上了药不好练剑就没有涂。 乌拉尔拿起暗七的手,揭开虎口处已经干涸渗血的绷带。 暗七垂眸看着他专注的模样。营帐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交叠在粗糙的地面上。 “伤口不处理,感染了很麻烦。”乌拉尔一边清理着伤口,一边道。 暗七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之前给你的药,你没用吧?”乌拉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眸看向暗七,目光中带着一丝责怪。 暗七避开乌拉尔的目光,说:“练剑的时候,影响手感。” 乌拉尔无奈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不停,继续为暗七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淤血,“你这是本末倒置,手要是废了,还怎么握剑?” 清理完伤口,乌拉尔拿起一旁的伤药,轻轻涂抹在暗七的虎口上。 暗七感受到了伤口处传来的丝丝凉意。 乌拉尔一边涂抹伤药,一边絮叨:“下次可别再这么犯傻,这药好不容易从华老头那求来的,效果可好着呢,好好上药,伤口才能好得快。” 暗七什么都没说,只是听着。 上完药,乌拉尔细心地为暗七包扎好伤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这几日就别练剑了,好好养伤。” “不行。”暗七不假思索地回答。 乌拉尔刚想开口反驳,却迎上暗七不容置疑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低声应道:“知道了。” 暗七伸手去端案间的汤羹,指尖触碰到碗壁,滚烫的温度传来。 暗七强忍着指尖的滚烫,将汤羹一饮而尽,热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周身的寒意,也让他的思绪愈发清晰。 乌拉尔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士兵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地对乌拉尔说道:“大人,不好了!我们安插在边城里的探子传来消息,最近边城出现了些行迹诡异之人,我们怀疑是宁王手下。” 乌拉尔脸色骤变,他立刻意识到情况危急,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下令:“马上通知所有人,收拾行装,我们必须在天亮前离开这里!” 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一片忙碌之中,众人匆忙收拾着物资,牵来马匹。 暗七也不顾伤痛,翻身上马,加入到准备撤离的队伍里。当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人趁着夜色,小心翼翼地离开了营地,朝着深山的方向进发。 众人脚步匆匆,压低声音传递指令,有条不紊地将物资搬上马车,为马匹系紧鞍具。 月色如霜,洒落在营地的每一处角落,映照出他们匆忙而坚定的身影。 所有行李被安置妥当,乌拉尔低声发令,一行人便趁着浓稠夜色,如隐匿的暗影,悄然离开了营地,朝着深山的方向快步进发。 山林间寂静无声,唯有急促的脚步声和马匹的轻嘶。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维持太久。当他们行至一处狭窄的山谷时,一队士兵如鬼魅般出现。 双方目光交汇的瞬间,惊愕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短暂的寂静后,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瞬间被点燃,一场激烈的厮杀就此拉开帷幕。 暗七只觉蛊虫在体内翻涌,伤口处也传来阵阵剧痛,可他牙关紧咬,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猛地抽出长剑,剑身寒光凛冽,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 战斗正酣,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震得人耳鼓生疼。 就在局势陷入胶着、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一阵突兀的女子惊呼,穿透重重喧嚣,传进众人耳中。乌拉尔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被几个敌人团团围住。 山谷中月色黯淡,微光勾勒出女子惊慌失措的身形,她的眼中写满了恐惧,双手颤抖着护在身前,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显然是误入战场,陷入了绝境。 乌拉尔心中一紧,没有丝毫犹豫,脚下发力,朝着女子的方向迅猛冲去。 暗七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蛊虫在体内翻涌带来的剧痛,以及伤口撕裂般的灼烧感,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衣衫。 可他依旧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冲入敌群,手中长剑挥舞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呼呼风声,剑刃与敌人的兵器碰撞,火花四溅。 乌拉尔见状,加快脚步,与暗七形成配合。两人一左一右,相互呼应,不过眨眼间,那几个围困女子的敌人便纷纷倒地,乌拉尔顺势来到女子身边。 “多谢救命之恩。”女子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惊魂未定的眼中,满是对乌拉尔的感激与依赖。 乌拉尔来不及多言,只匆匆应了一声,伸手抓住女子,准备带着她一起突出重围。 此时,己方众人在奋力拼杀下,渐渐占据了上风,宁王的手下开始节节败退,最终狼狈逃窜。 待战场硝烟渐散,乌拉尔这才有空打量眼前这个陌生女子。他微微皱眉,目光中带着审视,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这是一个棕色头发的异域美女,她满脸尘土,满是狼狈。 女子神色一黯,犹豫了一下,轻声用突厥语说道:“我叫叶莲娜,是边境部落的。家中近日突遭变故,实在没了活路,只能外出逃难。” “本想着抄小路去投靠远方亲戚,路过此地时,听见这边有打斗声,一时好奇,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碰上了这些歹人。” 说罢,她微微垂首,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 暗七在一旁看着叶莲娜楚楚可怜的模样,虽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眉头轻皱。 如此柔弱美人,得到商队众人的注目礼,商队里也有很多美女,但在叶莲娜面前却显逊色。 乌拉尔思忖片刻,抬眸看向众人,说道:“既然如此,就让她跟着我们一起走吧,总不能把她丢在这荒山野岭,任其自生自灭。” 乌拉尔抬起头看向暗七,他思索片刻,最终缓缓朝着他点了点头。 第16章 疫病 在前往白棘的旅途中,叶莲娜始终安静地跟随着队伍。 她虽然柔弱,却也努力不给大家添麻烦,力所能及地帮忙做些琐碎小事,比如整理行囊、照顾马匹,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 暗七虽依旧沉默寡言,但偶尔目光扫过叶莲娜,总会多停留片刻。 随着一步步靠近都城,周围的土壤逐渐湿润,也能依稀看到一些草,他们终于到了绿洲。 一他们途经一个小部落,可刚踏入部落内,众人便敏锐地察觉到这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死寂。 整个部落冷冷清清,行人寥寥无几,大多数屋子都紧紧关闭着,许久未被点燃过的火堆,看起来萧条以久。 华老头见状,自告奋勇地走到一户人家门前,试图问清缘由。 可帐子内的人只是隔着那扇紧闭的门,语气慌张又急切地喊道:“你们快走,别在这儿停留!”无论华老头如何耐心恳切地询问,始终没有打开。 华老头四处询问,没有一家人愿意管他们。 就连叶莲娜这么一个俏丽的美人站在帐前都无法引发他们的怜惜,本还犹豫的村民在看到她身后的众人的一瞬间,帘子被唰的一声关上。 众人无奈地站在那,面面相觑,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今夜我们得找个地方留宿。”乌拉尔说。 华老头满脸愁容:“但这……太奇怪了,钱都不要。”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妇人从角落缓缓走来。 那妇人看到众人身体一颤,急急忙忙地跑开,青草被她带得飞扬,跑到一扇门前不断敲门:“大夫,你快开门啊。” 而里面的人仿佛听不见妇人声音里的恐惧,大声地说:“走走走……莫要把病传到这里。” 华老头几步上前,用突厥语说:“老人家,我是医师,你若是有什么病,可否让我看看?” 他的突厥语十分熟练。 她身形单薄,步履蹒跚,看到众人后,先是犹豫了一下,似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说道:“真的吗?” 华老头扶着妇人的手臂,翘着鼻子说:“我以前可是御医。” 妇人大喜过望,反手拉住华老头的手臂:“几位不要见怪,大伙实在是被这疫病吓得不轻,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到我家去坐坐。” 乌拉尔向前一步,行了个礼:“夫人,可否让我们到您那里休息一晚。” 妇人犹豫地说:“……我家只有间破屋,你们……若是愿意便来吧。” 众人一听,如获至宝,赶忙随着妇人回家。 一进屋便发现屋内光线昏暗,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妇人招呼大家坐下,随后长叹一口气,声音中满是疲惫与哀伤。 “这阵子,部落突然莫名其妙地流行起一种怪病。” “最开始,只是有人毫无征兆地发热、咳嗽,浑身没一点力气,可没想到,没过几天,病情就急剧恶化。嘴里胡言乱语,身上还长满了一片片奇怪的黑斑。”说到此处,妇人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仿佛那些可怕的场景就在眼前重现。 “后来他们都疯了,四处伤人,我怀疑其他人就是被咬了以后才感染的。” “我们到周围部落请了好几个医师来看,可他们来了之后,都只是摇头叹气,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病症,开的药吃下去也毫无效果。” 妇人顿了顿,目光满怀期待地看向华老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老人,您是医师,可曾听闻过类似的病症?能不能救救我们呀?” 华老头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听你这么描述,这病症确实十分蹊跷。我必须得去看看患病之人,才能进一步做出判断。” 妇人听后,面露难色,无奈地说道:“大伙都怕被传染,患病的人都被安置在寺里,已经好些天没人敢去照料了。” 她接着说:“我不敢把儿子送到那去,我怕没有我的照顾,他会死……”她呜呜的哭着。 乌拉尔目光坚定地看向众人,沉声道:“大娘,你给我们住的地方,我们不会拒绝,华老头,我们一起去庙里看看。” 一旁的蒙力克想要阻止他,却被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一行人在妇人的带领下,朝远处的破庙走去。 还未靠近,便听到破庙中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众人小心翼翼地走进破庙,只见昏暗的角落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面黄肌瘦、浑身布满黑斑的病人。 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不时抽搐,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华老头见状,赶忙快步上前,为老妇人的儿子诊断。 神色专注地为病人把脉、仔细查看症状,但他的神色愈发凝重。等掀起他们的衣服更是吓了一跳。 只见他们身上的黑斑已经腐烂流脓,还不时有蛆虫在伤口间蠕动。 华老头稳了稳心神,继续仔细观察着伤口。 他轻轻拨开那些令人作呕的蛆虫,试图看清伤口的真实状况,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襟。 暗七和乌拉尔站在一旁,眉头紧皱,眼中满是警惕,他们一边留意着华老头的诊断,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以防有任何潜在的危险。 华老头更加专注地为病人诊断,他一边仔细地观察着病人的舌苔、眼睛,一边向妇人询问着病人发病前后的种种细节。 华老头的脸色愈发沉重,他缓缓站起身,对众人说道:“这疫病确实少见,我可以先给你开点药,敷在身上的伤口上。” 华老头推到乌拉尔身后,小声的说:“这病症极为罕见,我也仅仅是在医术上看到过,据我所知,这种病从脉象和症状来看,像是中了某种奇毒,又似被邪气入侵,两者交织,才导致病情如此复杂难治。” “好治吗?” 华老头摇摇头,“眼下的条件我们做不了什么。” 乌拉尔听后,皱起眉头:“如此奇病,怎会在这小小村落间爆发。” 华老头沉思片刻,说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抑制病情恶化的方法。只是这药材在这小镇恐怕难以寻到,需要有人去附近的城镇找找。” 乌拉尔命令道:“暗七你去,你身手好,能尽快赶回来。” “大娘,你知道哪里有药铺吗?告诉我们,我们得去买些药。” “沿着村路走上三里地就是了。” 暗七点了点头,对乌拉尔道:“一切小心。” 就在暗七准备出发时,破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众人心中一惊,迅速做好防御准备。 只见一群手持棍棒的族民气势汹汹地冲进破庙,为首的一个大汉大声吼道:“你们这些人在这儿干什么?是不是想把疫病带出去祸害更多人!” 妇人见状,急忙上前解释:“他们是来帮忙的,这位老先生是医师,想要救我们。” 可族民们根本不听,情绪激动,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一个小厮赶忙走上前小声的告诉乌拉尔,刚才商队里的东西被这群刁民抢了。 但乌拉尔无法,只能尽量稳住这帮村民。他上前,双手抱拳,神色诚恳地说道:“各位,我们是来帮忙的。这位华老先生曾是御医,医术高明,他定能找出治疗这怪病的办法。” 然而,人们们早已被恐惧和绝望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乌拉尔的解释,人群中有人喊道:“你们别在这骗人了,之前来的巫医都没办法,他能有什么本事?” 众人纷纷附和,情绪愈发激动,手中的棍棒也挥舞得更厉害了。 眼看形势愈发严峻,他们们步步紧逼,暗七不假思索,“唰”地一声抽出长剑,瞬间横在领头壮汉的脖颈处。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暗七的气势震慑住,壮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华老头也被暗七的举动惊到,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知道此刻必须稳住局面。 他对着村民们大声说道:“我理解你们的担忧和害怕,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救这些患病的人。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能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会想到方法的” 族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有些犹豫。 这时,躺在地上的一位病人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这声音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众人。 妇人趁机说道:“大家冷静冷静,他们真的是一片好心,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这些病人就真的没救了!” 他们的目光纷纷投向痛苦挣扎的病人,眼神中开始出现动摇。 暗七见状,缓缓放下长剑,但仍警惕地盯着众人。 乌拉尔也再次诚恳地说道:“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解决这怪病。” 终于,人群中有人放下了手中的棍棒,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一场冲突暂时得以平息,但众人都明白,想要彻底解决这场危机,必须找到治疗怪病的方法。 冲突平息后,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暗七有些不满,悄声说:“我们只是来借宿一晚,帮他们只会延误时间。” “可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他们能让我们走吗?” “把他们全都打走不就行了么?” 乌拉尔满脸无奈,“我说过,莫要滥杀无辜。” 转过头,乌拉尔趁热打铁,和族民们详细交流起来,了解到这场怪病从村西头的石奴家开始蔓延,患病者起初都在那附近活动过。 此时天色渐暗,华老头决定先给病人进行简单处理,缓解痛苦。 他让村民们帮忙找来干净的布和清水,清洗着病人伤口,敷上随身携带的草药,虽无法根治,但能暂时抑制腐烂。 叶莲娜则在一旁帮忙。 乌拉尔向暗七和华老头交代了几句。 “我们去白水弄些药,顺便到那西边看看有什么异常。”乌拉尔对暗七说。 华老头接着说:“那处定与疫病有很大关系。” 村西边很多石头堆,植被更多些,不像居住的帐篷那么荒凉。 现在人们全都搬走了,看起来倒是有些荒凉。 房子围着一片平地,中央有一座显眼的水井。井口不大,只有一丈多。井口被石头封着,周围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息。 暗七小心翼翼地挪开石头,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华老头用绳子系着竹筒,深入井中取水,借着微弱的光线查看,发现井水浑浊,隐隐有黑色物体。 就在他们准备进一步研究时,一个人慌慌张张跑来,说又有几人出现发热咳嗽症状。 就连乌拉尔带来的一行人也有人显露出症状。但这些人明显没有和庙里的人接触过。 乌拉尔和华老头赶忙回到破庙,只见新发病的突厥族民正痛苦呻吟,病情发展极快,短短时间就出现黑斑。 第17章 吸食 蒙力克站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从口袋里拿出几块龟甲,扔在地上。 蒙力克蹲下身,指尖摩挲着龟甲上最深的一道裂痕,语气坚定:“井水脉连着部族的气运,裂痕斜穿甲心,是水脉有问题,殿下应该去西边的水井看看。” 乌拉尔握着弯刀的手紧了紧,篝火的光在刀身上晃出细碎的影子:“不过是几块龟甲,当不得真。”他转身想回营帐,蒙力克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大人!”蒙力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去看看好吗?” 一直站在一旁捻着胡须的华老头这时走上前,他看了眼地上的龟甲,又瞥了眼乌拉尔紧绷的侧脸,缓缓开口:“水是人的命根子,想查这疫病,去那看一眼总没错。” 三人刚走出庙,就见暗七靠在一块风蚀岩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暗器。 他灰色的眼睛看向乌拉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蒙力克说:“大人我和您一起去……” “暗七,你跟我来。” 乌拉尔打断他。 蒙力克一脸残念的看着乌拉尔,眼神里带着说不明的情绪。 华老头先行告退,只留乌拉尔和暗七二人。 路上,他们看到很多病人,浑身腐烂,神志不清。 “你不信蒙力克吗?”暗七问。 “信?”乌拉尔嗤笑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风卷走:“我信井里藏着毒,也不信龟甲上的鬼画符。” 暗七倒是没想到乌拉尔这个白棘人竟然也不信这些神鬼之说,蒙力克那套说辞,在他眼里和宁王追求的长生一样,都是自欺欺人。 暗七指尖的暗器突然停住:“可你还是来了。” 这话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乌拉尔心里。他猛地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厉色:“你什么意思?” “你看蒙力克的眼神像在看傻子,可知道你明明不信,却还是会被牵着走。”暗七上前一步,“你没有那么坚定,不是吗?” 乌拉尔被戳穿,却也不反驳,只是垂下眼眸。 远远就看到一座井,白棘人一向对水有着过分的虔诚,水井周围全都是祭祀的陈设,远远看去十分显眼。 暗七从井里舀上一桶水,闻了闻,没什么特殊,又小心的地查看井沿,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可依旧一无所获。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阵微风吹过,井边的草丛中隐隐传来一股熟悉的气味。 暗七心中一动,俯身拨开草丛,发现了一片隐藏的奇怪植株,那些草的叶片绿的发黑,和周围格格不入,还散发着股熟悉的味道。 “乌拉尔,你看。” “这是什么?” 暗七摇摇头。 “我觉得这草底下有问题,这里的土壤比旁边更松散干燥。”暗七说。 他翻出腰间的匕首,用匕首小心的拨开那些植物的根茎。 “万一这草有毒呢?你现在不耐毒,还是我来吧。”乌拉尔接过他的匕首。 小心的向土壤挖掘。 暗七的手上还残留着刀柄的冰冷感,但耳朵却传来阵阵热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他闻到乌拉尔身上的松脂香,视线从拿着匕首的手一路向上,落在他的脖颈上,他好像听见了那里传来的脉搏声。 “果然有东西。”他的声音低了些,用匕首挑开土层,露出一大片黑色的湿润布料。乌拉尔抬起头,正撞上暗七的眼神,“怎么了。” 暗七收回视线,把坑里的那黑色布团从里面拉出来。 布团被拉出时还带着湿土的黏腻,展开一看,竟是块浸满了黑色汁液的粗麻布,那股熟悉的怪味瞬间浓烈起来。 暗七伸出手,想要拿出里面的东西,手腕就被轻轻攥住。 乌拉尔的掌心带着握着匕首的凉意,却稳稳地将他的手往后带了半寸:“别用手沾,这怕是毒性不小。” 暗七垂眸看着那只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指节分明,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乌拉尔只是反手从怀里摸出块干净帕子,递了过去。 暗七隔着手帕搅动里面的不明物质。 “这是人。” 乌拉尔接过那张裹着残体的帕子,那是一块人类骨头。 “得赶紧让华老头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暗七……暗七?” 他才发现暗七一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你怎么了?” 暗七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拉过乌拉尔的手腕。 那力道不算重,却让乌拉尔一时错愕地僵在原地。 下一秒,温热的躯体便贴了上来,暗七呼出的气息混着草木与微汗的味道,尽数洒在他的脖颈上。 乌拉尔的身体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忘了调匀。 他是疯了么?为什么会出现幻觉,看到暗七靠在自己身上。 脖颈处忽然传来一阵湿热的触感,又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凉意,是暗七的发丝蹭过。 他正恍惚,那湿热感骤然变了质地,尖锐的刺痛顺着脖颈蔓延开来,混着皮肉被轻咬的麻意。 “啊。”乌拉尔低呼一声,下意识想挣开,却被暗七拽得更紧,鼻尖蹭过乌拉尔颈侧跳动的脉搏,那点湿热触感下,牙齿竟微微用力,将破皮的地方含住。 温热的血珠混着两人交缠的呼吸,在舌尖漫开淡淡的腥味。 乌拉尔浑身一震,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匕首,却在触到暗七身体的瞬间顿住。 怀里的人身体滚烫,呼吸急促得像要烧起来,咬噬的力道渐渐松了,转而用舌尖轻轻舔舐着那处伤口,近乎偏执。 “暗七……蛊虫又复发了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 他忍着疼痛伸手托住暗七的后脑,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小的罐子,在指尖蘸了点白色粉末抹在他的鼻尖,“我带你去找华老头。” 白色粉末刚触到暗七鼻尖,他滚烫的身体便猛地一颤,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攥着乌拉尔手腕的力道骤然松了。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头无力地靠在乌拉尔颈窝,急促的呼吸里带着未散尽的腥甜与蛊虫发作时的灼痛感。 乌拉尔不敢耽搁,小心翼翼地扶着暗七的腰,将人半揽在怀里往寺庙方向走。 撕下衣服,缠好骨头和黑布团,别在腰间,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怀中人滚烫的身体。 他刚跨过庙门槛,守在门口的小和尚看到乌拉尔衣服上都是血扶着暗七回来,吓得脸色发白,转身就往内殿跑:“华老先生!华老先生!” 华老头正蹲在病人床前查看舌苔,闻言猛地起身,刚转过身就看见乌拉尔抱着暗七闯进来,两人颈侧都沾着血迹,模样触目惊心。他脸色一沉,快步上前:“怎么回事?那边查到了什么?” “井边发现了这个,还有……暗七他蛊虫复发了。”乌拉尔将暗七轻轻放在旁边的空床上。 华老头捻着胡须,眼神锐利地扫过暗七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颊,又指了指乌拉尔颈侧的咬痕,“你这伤是他弄的?” 乌拉尔点头,将腰间的布包递过去:“里面是烂透的人骨头。” 华老头打开布包,眉头拧成了疙瘩,那股熟悉的怪味让他瞳孔微缩:“果然这不是普通的疫病,难怪传播得如此诡异,根本不是水源污染,是有人在村里埋了病源啊!” 乌拉尔觉得喉间有些发痒,从矮桌拿来一碗水灌下去,接着说:“知道是什么病吗?” 华老头摇了摇头:“虽然找到疾病来源,但我也没见过这种传染病。” 乌拉尔扶脑袋,“既然一时半会没有解决之法,那还是先把暗七的蛊虫压制吧。” 他的头有些痛,华老头正忙,他也不想麻烦他。 乌拉尔只觉身体越来越沉重,头也愈发昏沉,嗓子越来越难受,咳嗽声也越来越控制不住。 他强撑着身体,继续指挥着众人照顾病人,可眼前的景象却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华老头见状,急忙上前查看,正要扶他起来,却摸到乌拉尔手臂上奇怪的东西。 是黑斑,已经蔓延到手臂。 他急忙询问身边的小童现在灵犀角还有多少余存。 灵犀角是一种药性极强的药材,无论何种病症吃了灵犀角都能快速缓解,可这灵犀角只能用在短时间,不能根治,而且灵犀角名贵非常,华老头受伤也没多少。 “只剩两钱了,那位先生也要用。”他指的是暗七。 华老头听后,神色却愈发凝重:“只能这样,只能先救乌拉尔。” 华老头立刻着手调配药物,喂给了迷迷蒙蒙的乌拉尔。 原本滚烫的额头渐渐恢复了些许凉意,剧烈的咳嗽也不再那么频繁。 乌拉尔睁开眼睛,迷茫的看向身边的华老头。 “我这是怎么了?”他问。 “你也被感染了,眼下手里还有些灵犀角能给你缓解症状,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他接着说:“只能缓解,无法根治。”一边摇着头一边说:“我们手里的存量也只够你一人。” 乌拉尔只能叹出一口无奈的气。 “给暗七用吧,他更需要。” 已经想写亲嘴了[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吸食 第18章 病难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