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星纪》 第1章 序章 云端法则 天地存在,情便存在。这是天道。没有任何一个能躲过情,这便是云端法则。 人间,是六界中最脆弱无能的一界。人无法力,从凡人变成可使用法术的修士,统一归仙界与魔界掌管。有仙修与魔修。 魔族,并不是坏的,除了修炼与天道相逆的逆术。魔从不是反叛,而是天道必存的因果。 妖亦是如此。妖中亦有修行逆术者。想要违逆天道,祸害人间,祸害万物。 因此人间动荡不安,常有无辜人族因此丧命。 …… 星河之上,有一株万年不谢的神树开满了淡粉色充满灵力的花。 花下常倚着一位神女,名唤星曦。她是司掌世间生死,判断对错的上神。仙骨清奇,修为深湛。在这天下,神族,仙族,魔族,妖族,凡是有法术修为的,无人不知晓她。 唯有她,从未感受过情,也从未拥有过。 她虽是神族,却从不表明立场,因为她的职责不允。 判断生死对错之人,不能有情,无论何种情愫,皆不可有。她没有情感,无悲无欢无情。 有情,就将难以正确判断生死之错。错者付出代价,将在地下完成惩罚,赎完罪后,才可转世轮回,至于如何惩罚,由星曦决定。 对者则可升入天界,得一次许愿之机,此愿由星曦亲手实现。实现完愿望,对者将要转世轮回。 这世间每日都有生与死,所以星曦每日都忙得很,很少能有空闲时间在这星河之上看着美丽的光景,喝着小酒微醺放松。 不过好在,她还有几个徒弟。只是这些徒弟还未取出情。 近来,星曦总觉心口发闷,梦中常现人间烟火气,也不知为何,自身的神力总是不稳定。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神元,总是莫名的隐隐作痛。 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星曦神女,”天音神主手中拿着一瓶好酒,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你神元中劫数已显,历劫乃修复神元的必经之劫,非神力所能免。” 天音神主,掌管历劫修行的上神,与星曦神女关系好,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那种。一个话少,一个话多,正好做朋友。不过这一切只是天音神主自认为。 说起来两人职责还有些相似。 星曦淡淡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喝了口手中的桂花酒,什么也没说。 对于她来说,天音只是个能说上话的。 “昔日大战,神族灵脉皆受损害,你的神力也自然受到影响,你若一直不去修复,总有一天神力不定,消耗殆尽。”天音边说,边拔开手中酒瓶的木塞,仰头饮了一口。 这人间的桂花酒酿的确实好喝。 星曦指尖一顿,神树花瓣微微颤抖,落了下来,从她的面前飘过,也将她的思绪带走了一些。 她抗拒历劫,但自身身体如何她也知道,她快失控了。 天音吞下嘴里的一口酒,开口:“你该去人间历劫了。” 整个神族,自从那次神域大战后,受创的确实不少,也不少去人间历劫修复神元,说起来,也就星曦还未下凡历劫过。 星曦乃鸿蒙汲取四界气运,糅合世间万物情愫所化之神祇,生来便与其他神道迥异。 在人间历经生老病死、爱恨嗔痴,品味人间八苦,守住本心,对神力提升最有好处,也是消耗最少的简易方法。 星曦只听说过历劫可以提升法术,修补不足,却不知历劫的真实意义。 星曦听闻此言,联想到天音神主亦是刚自凡间历劫归来不久,便抬眼看向她,面无表情地问道:“清韵神君没和你一起回来?” 清韵神君掌管世间的时间之神,说起来与天音神主还有些渊源。二人一起下凡历劫,已经让整个神族意外了,而如今就回来了一个,没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天音喝酒的动作一顿,表情闪过一丝悲感,而后将酒瓶放下,摇了摇头,过了许久才轻声开口:“他快陨落了。” 星曦并不意外。她没有任何情感,对于生死,只觉得正常。 神域大战,清韵神君受伤最重,整个神族所有法子都试过了,都救不回来。除非鸿蒙再次现世。 如此说来,人间历劫,也未必能救神。 “所以说,人间历劫,意义何在?”星曦喝完手中的酒,用了点法术将瓶子变没。然后打算起身回自己的浮生阁。 天音拦住了她,紧紧盯着她道:“这不代表对你无用。你与他不同。你若不去,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星曦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星曦从未笑过哭过,因为她不懂,也不能懂。 “所有人都可肆无忌惮的去人间历劫,唯独我不行。”她的职责不允许她去接触情感。 天音摇头:“你可以。人间历劫只为修复神元,等你回来,也不会影响什么。你在担心什么?即使你有了情感又如何?并不影响你是上神一事。人间情感远比神族丰富。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去。” 天音亦是忧心星曦的神体。若神元迟迟不得修复,恐因神力混沌而致心神失守,后果将更为严重。 星曦只觉得有些烦躁,实在是强扭不过面前的人,最后潦草点头:“我去就是了。” 其实天音的话,确实说动了她几分。自己的神力一日不如一日,每替逝者完成一桩心愿,自身神力便溃散一分,心口亦随之隐隐作痛。若不修复,恐有大难。 风卷起她的裙裾,神树花瓣簌簌落下,沾在她的发梢。她望着人间的方向,那里没有长生不老,没有呼风唤雨,却有她从未体验过的“生活”。 天音神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取出一枚玉佩:“此乃忆尘玉,危急时刻可护你一命,也能助你在历劫归来时,重拾记忆。你在人间的所有记忆都会在这里面。” 星曦淡淡的看了看,刚想说不需要,就被天音神主硬注入体内。 “择日不如撞日,依我看就今日历劫吧。”天音神主笑了笑。 “?”星曦还没反应过来,“你本子写好了吗?” 所有神族历劫的本子都将由天音神主亲笔撰写。 “早就写好了。就等你答应呢。” “……” 星曦方觉自己是被诓了。 天音神主拉着星曦到自己阁殿后,嘴巴就没停过:“此次历劫,我必须先同你讲清楚些,免得你不知道何为历劫。” 神仙历劫,必无记忆。就算说了一下界,也全想不起来,多此一举。 星曦提醒了一下。 天音就当没听见,拿出自己的本子:“你的情劫这一段,我不会写的。此事就全权交给你自己负责了。至于你身世什么的,放心,怎么苦我就怎么给你写。” “必定让你好好尝尝人间八苦,让你饱受好处。这历劫越苦,越对神元好。你看看这本子你满意不。” 星曦接过,略略看了几眼,她对人间八苦这事,从未体验过,也不会理解意义在哪,好不容易盼到她下凡历劫,天音肯定十分用心书写。星曦心下暗忖,不知这命簿是天音何时备下的。 “在人间,你无法用神力。除非你自己在人间修炼有了灵识。若你成为了仙门弟子这些,说不定神力精进不休,以后在这神族,就没人能打的过你了。”天音越说越兴奋,如同人间做买卖的老板娘,一直夸着自己家的货有多么好一般。 “……” 这些,星曦其实根本听不懂。只是一味的点头。她一向话少,一整日也说不出百来个字。 “你看看,我写的是不是颇有你的风范?”天音指着册子里的一行。那是星曦在人间的人性品格。 姓名:鹿久星 地点:大宋王朝临安然城城中鹿府 降 身材相貌与本人无差。 人性品格:善良,多变。 星曦目光落在“多变”二字上,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将本子拿近了些瞧:“这多变是……” “随时可以变换品性。这方便你与人接触。我是不是很贴心啊?”天音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但是见到星曦的审视,马上收了表情。 究其原因,是天音实在不知什么样的性格符合星曦,所以干脆就写了个多变。让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种性格,这样既有反差,又能保证人间交往,多重变换的性格在人间可是极为受欢迎的。 六界之中,无人真正懂得星曦。即便是与她关系最为亲近的天音,也窥不破她的内心,更遑论她的本性。 在旁人眼中,星曦就是个无趣之人,笑都不会笑。 星曦也不知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她出现便是神,没有成为仙飞身上神这一步骤,这次是她神生第一次以凡人的身份去人间。她也不懂自己该是何等模样。 星曦览毕,将命簿递还给天音,淡应一声:‘嗯。’” 表示自己同意这个命簿。 她又想到什么:“我不在,浮生阁……” “放心,我替你。我也会一直看着你历劫的。你就好好去体验人间八苦就行了。哦,还有……”天音想到了情劫的事,“你的命定缘分,需要靠你自己去寻,这我帮不了你。” “八苦?哪八苦?”星曦才想起来问。 “自然是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此八苦最简单的便是生,人生下来便是苦的。至于老病死,和生一样,是每个凡人命中都会经历的。”天音详细解释给星曦听,说得头头是道。 “至于剩下四个,爱别离是同喜爱之人、事物分别之苦;怨憎会,则是不得不与厌恶的人、事物相处之苦;求不得,为自身**和追求无法满足之苦;至于这最后一个……” 天音顿了顿:“五蕴炽盛,这是前面七苦的根源,由色、受、想、行、识这五种构成的身心,生出各种之苦。这最后一个也是最为重要的。” 星曦听着解惑,忽然觉得此人没白下去历劫,但自己还是不太明白。但也不想听她继续重复:“那情劫呢?何为命定缘分?” “凡人自然是有命定红线的,这可不归我管。至于你的红线如何,就要看看你的这位正缘如何了。他是你命定必会相遇之人,我还挺期待的。”如果说清韵神君是天音神主在凡间的正缘,那星曦神女的正缘会是何人? 星曦回了趟浮生阁,交代了一堆关于自己不在时的事,她的徒弟们都有些担心自己师父要历劫一事。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历劫之苦, 而对于一切为零的星曦神女来说,人间历劫,小事一桩,没几日就回来了。 御神台上,不少神族人听闻了前来送行。 一路行来,星曦只听天音在耳畔絮叨不休,忽觉她此番历劫归来,话量较之以往竟有增无减。 天音将无忧露递给星曦:“喝下后,等你到了人间记忆便全无了。你这一趟说不定可能要个几十日。你一定要在人间好好活下去。” 人间一年乃神界一日。 话音刚落,星曦接过无忧露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喝完就打算走。 又被天音拉住:“事先说好,若是历劫有什么异常地方,你别到时候回来找我秋后算账。这命簿你可是看过的。”天音的确害怕星曦让自己接受什么惩罚。 这一次历劫,天音也有是有些私心的,她想要帮清韵神君。但奈何自己又做不了什么。清韵比星曦天音年长的多,但清韵的神力却选择了星曦来继承她的法器。 而那法器又被天音灌输了自己的神力,要想得到法器,必须要选中之人前去继承。 此事天音并没有告诉星曦。 她怕星曦不懂,会拒绝,所以只能借此机会添在了历劫命簿上。 星曦点了下头后,便一跃而下。 再度睁眼,她已成了嗷嗷待哺的婴孩。 星曦神女=鹿久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序章 云端法则 第2章 临安然城 元启民间十三年,位于京都东北角的临安然城动荡不安。而这不安,正来源于妖物作祟。 “救命。”十八岁的鹿久星在悬崖处呐喊,眼角带泪,浑身破烂不堪,脸上还沾着些被黑气卷起的泥土灰。 唯有腰间挂的玉,纯白无染,却出现了细微的裂痕,随着鹿久星往悬崖处倒。 最后一刻她看向了那个与黑气对抗倒下了的少年,他浑身是血的跪在地上,不知是否还活着。 鹿久星视线被泪水掩盖,眼前一片模糊,面前的人只剩下残余的影子,逐渐被黑气包裹。 只见她坠下悬崖,身影瞬间被云雾吞没,再无踪迹。 …… 就在前不久,临安然城城城主一家均被妖物杀灭,导致临安然城群龙无首,百姓人心惶惶。 此事确有蹊跷,临安然城城主鹿家到没有什么得罪过的人,也没有犯过什么错,却就在一夜之间,尸体遍地。更蹊跷的是,城主与城主夫人尸体均失去了心脏。 “真是太吓人了,听说城主家一子一女均下落不明,我看也是生死一线了。”在小吃摊位的一位妇人正在和其他姐妹聊着前几日发生的怪事。 “听传言,说是城主一家得罪了什么妖物邪祟,才落得如此下场。最近还是少出门为好。” “世间真的有妖吗?” “嘭。”坐在后桌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碗。他刚吃完一碗面,听到前桌一堆妇人的话,想了一下,嘴角一勾。这事情,有意思。 他起身上前,开口就是少年感的低沉音色:“各位姐姐好,在下是刚来临安然城打算在此歇脚的商人。” 一桌年约三四十岁的妇人们,听到好听的声音叫着自己姐姐,抬头一瞧,还是个俊俏郎,穿着干净的行商服饰,站在面前。 “这位公子嘴真甜。” “鄙人刚来此不久方才偶然听到姐姐们的谈话,想要打听一些事,不知可解惑一二?”年轻男子彬彬有礼,举止仪态温文尔雅,一看就是富家公子。 一位妇人搬过来一把木凳:“来来来,坐。” 就这样,这位长相俊俏,充满少年感的年轻男子就被几位妇人硬拉着坐下了。 “这位公子生的真不错,看着五官端正,眉是眉眼是眼的。”一位妇人仔细打量着这位公子。 “人这叫俊俏。不知可有婚配啊?我家亲戚的二闺女还未婚配……” “姐姐们,可否先听鄙人说?”年轻男子的脸都快笑僵了,打断叽叽喳喳的碎言碎语。 妇人们安静下来。 “方才听这位姐姐说,城主家中遇害,无一人生还?可当真?”年轻男子试探开口。 “哎,这事啊,整座城的人几乎都知晓。家中可真无一人生还啊。就是城主的大女儿和儿子不知所踪,连尸体都没有。” “关键是,听闻城主夫人还不是汉族人,好像是什么西域……”那个妇人穿着略比其他人端庄,但是话说到一半就被年轻男子打断。 “没有官兵查验吗?” “没有哎。但说来也奇怪,城主与城主夫人的心脏被挖了,其他人的尸体,身上没有半点伤痕,死的很是蹊跷嘞。” 何愿息听后皱了下眉,无官兵查验,这些人又是如何知晓逝者尸体状况的? “那姐姐可知城主名字叫何名?失踪的女儿和儿子又叫何名?住在何处?” “这位公子,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可是与城主认识?”有位妇人起了疑心,看着面前年轻男子对城主一家很是关心好奇,看这打扮,到不太像坏人。 年轻男子笑了笑,连忙摇头:“这不是初来乍到,要对这座城有所了解才可做生意嘛。还请姐姐们相告一二。” “我们城主啊,叫鹿示启,城主夫人好像是后改的名字,叫什么也不记得了。至于女儿与儿子,好像是有一个叫鹿什么星还是月的?” 此人竟知城主之名,却对其儿女名字语焉不详。更怪的是,百姓直呼城主名讳,竟无人觉得不妥。 何愿息暗想。 “城主家不怎么让孩子露面,所以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也没怎么见过,亦不清楚叫什么名。不过,不知这位俊俏郎叫什么啊?” 年轻男子笑了笑,表情突然变的正经,起身,在桌子上放了一两银子:“多谢姐姐们。” 他转身就走。 “哎,不是这人……” 年轻男子身穿墨绿色长衣,头上绑着白蓝色相间的发带,风度翩翩,迎着微风穿过街道。 “何愿息!师兄!” 远处的叫声,让这位年轻男子停下了脚步。 何愿息回头,看向急匆匆跑到自己面前的师弟,何谨。 何谨今年才十岁有余。面相还如稚嫩的孩童一般。 “师兄,抱歉,太急了,忘了礼数,叫了名,还请师兄责罚。” 何愿息没了方才和妇人们聊天的模样,声音和举止都变得稳重了许多:“无妨。如此慌张,可是发生何事?” “我方才感觉到,这座城,有妖。”何谨有些喘,他与寻常凡人无异,虽未开灵智,但却体质特殊。 “我知道。” “而且感觉修为不浅。方才我在卖饼子的铺子前,还听到了一件离奇的事。” “何事?”何愿息挑了下眉。 “城主一家都死绝了。” 何愿息看了看周围,街上人来人往,闲言碎语不断,可见此事已迅速传开,且衍生出诸多版本。他随即转身朝一个胡同走去。 “哎,师兄。”何谨连忙跟上。 两人来到死胡同中,何愿息确认无人在附近后,拿出了自己的罗盘。他左手双指轻触鼻尖,闭眼默念口诀:“天地玄黄,乾坤在握,万物逢时,归元显之!” 罗盘快速旋转后,朝一个方向停住,并发出了光。 看来城中的妖物还留有微弱气息。 何愿息收回罗盘,朝着何谨说:“随我来。” 罗盘的光只有有修为之人才可看到。 二人跟着刚才罗盘所指的方向走去,穿过人群,来到了城中最大的住宅处。 大门上的牌子还挂着——鹿府 “鹿府?难道说,这城主一家真的是被妖所害?”何谨瞧了瞧周围,“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蹊跷啊?” 何愿息没说话。 “这座屋宅明明是在城的最中间,应该人来人往才对,而这里几乎都没有一个人,周围的房子门上也都没有牌子。” “不错。有长进。”何愿息挑眉,夸赞师弟,懂得观察四周了。 何谨笑了笑:“是师兄教的好。” 何愿息走上前,打开了门。 空无一人的大住宅,什么都没剩下,只有冷清。 “这……”何谨看着眼前被打扫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住宅,愣住,“这要如何查?” 明明这户人家死了至少几日有余,房子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一点看不出是被屠杀过,一丝血迹都没有。 “你去看看房内的东西有没有被翻过的痕迹。”何愿息说完后,头也没回的往前走。 何谨去探寻其他房间。 何愿息走到庭院,院子里花开的竟然如此旺盛,而周围的草都像没了生机一般,如同养分被吸走。 何愿息慢慢走到树的旁边,伸出一只手,小心试探的碰这棵树。 微弱的妖气环绕着树。 他又蹲下去看草,草上没有妖气。他拔下一株草。草已经枯萎,泛了黄。为何会如此? “师兄!师兄!”何谨很快小跑过来,“这个庭院总共三间房,我大致一看,没有被翻过的痕迹,而且一点灰尘都没有。” “其他地方呢?”何愿息面无表情。 “还没去看,离的有些远,在□□了。”何谨不想离何愿息太远怕遇到什么灵异事件。主要是这个地方太诡异了,好像有人打扫过一样,而且那些金银珠宝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偷拿,这就更奇怪了。 这临安然城中,最有钱有势的,自然就是这百姓口中的城主家。城主一家无一人生还,那么那些金银珠宝自然是要落灰。有人来偷拿才是正常的,可这里的家具看着不像是被动过的样子。 “师兄,你说这……”何谨咽了咽口水,“不会是闹鬼吧?” 何愿息冷笑一下,他站起身,表情有些复杂:“鬼和妖,恐怕此处都有。”何愿息顿了顿,语气变得诡异低沉,“你更怕哪个?” 何谨被眼前何愿息的表情弄得咽了咽口水,瞪大眼睛,说话也有些结巴:“我……我都不怕我。” “要是真是鬼呢?”何愿息再次试探。 何谨被吓得不说话了,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衣角,腿不仔细看,看不出在抖。 何愿息看着面前某人被吓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收回刚才表情,和蔼的笑了笑:“逗你的。这世上哪有鬼?” 何谨松了口气,想到不是鬼那就只能是妖,有提心吊胆起来:“那这里的妖……为什么要做这些?” “不知。也或许不是妖做的。”何愿息抬头看着这棵开的格外茂盛的樱花树,这树太过茂盛,太反常了。 “可罗盘不是指向此处吗?也没有看到妖啊,难道坏了?” “如果是妖所为,为什么这城中那么多人不杀,偏偏就杀城主一家,还取走了人的心脏。” 何愿息默了默:“你觉得,人死了,尸体会在哪?” 何谨想了想,忽然想到城主一家都死了,那他们的尸体在哪?谁会替他们埋尸体? “尸体不见了!”何谨眼睛瞪大。 何愿息没再说什么,继续往里走,从庭院到外屋,外屋到里屋。 什么都没有。 何愿息又走到那棵树前,拿出罗盘。光束指向的是这棵树。 可是这座宅子里,种种诡异,实在是看不出是什么妖所为。 难道……这里不是在现实中? 何愿息抚摸着樱花树,这棵树很粗大,比正常樱花要粗半尺多。花开的十分茂盛,仿佛是吸收了周围所有的精气才长得如此好。 太蹊跷了。此处妖气微弱,这可是不断吸收精气,却不见妖,而罗盘却指向它。 何愿息抬起手,折断一朵花,花快速枯萎凋零,最后化成了灰。 樱花树周围被刺激了一般,闪了一下。 何谨瞪大眼睛,惊讶:“这这这……!” “是阵眼。” 何谨不理解何时进入到法阵的:“我们在一个阵法里?” “嗯。”何愿息抬头盯着这棵树,“凡人看不见妖,所以自认为**。普通的捉妖师感受不到隐藏起来的妖气,所以无能为力的推给人。但……此处却不像是……” 何愿息想起了自己,师父下落不明,师门遭遇离奇被灭,如此现象到是极为相像。 整个师门只剩下自己和不到十一岁的师弟活着。自己还成了百姓口中的罪人,若不是自己的一意孤行,也许师门就不会出事。 冤的是师门,不是自己。 他一直责怪自己,可却无法改变事实。 是他的错,他认。 师父…… 他闭了闭眼,强行将翻涌的回忆压下。现在不是时候。 眼前的诡局,必须解开。 何谨的话打断了他的回忆:“鹿家遭到妖害,这妖为何要害死凡人?而且还是整个府里的人。” “不知道,或许还有什么,再看看。” 目前所看到的,让何愿息感觉不像是一只妖所为。 何愿息看这树干,树的纹路很深很密,像是活了许久才长成如此粗干的樱花树。 何谨凑近看这棵树,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他才刚入师门不到两年,其中一年与他在外游历,法力低微的很,但却能感受到妖物的气息。 何谨往后退,被石子绊了一下,摔了个屁股墩儿。 本以为会痛,屁股落地一刹那,地变软了。 第3章 初遇 “师兄!” 何愿息伸手扯下腰间的剑形的玉佩。唤出法器:“回齐!” 法器显现。 “让开。” 何谨小跑到何愿息身后。 何愿息眼都不眨一下,挥剑便往地上斩去,剑触碰到地,地一刹那变成了液体一般,将剑推了回去。 地完好无损。 何愿息察觉到了什么:“是幻境。” “看来此处除了这棵树,一切皆可能是假的。我们陷了幻境。”何愿息解释道。 何愿息回想着出入临然安城时的景象,大街上人来人往,看着很有生机,但却没有一个人在害怕。按理说城主出了事,官兵无了主,朝廷应当派新人接管才对,过去这么多天,却无任何措施。 而且城门前无士兵看守,实属反常。当时何愿息便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些妇人们聊天却也无一点担心的意思。 莫非,这里的百姓全都入了幻境中,无了神智?还是说……这里面的人都是假的?! 那么如此,从临然安城开始,就已经被妖所控制了。这里的一切环境,皆为假。 这里不是真正的临安然城。 能创造出如此大范围的幻境,看来此妖妖力不浅。 周围忽然烟气围绕,模糊不堪。何谨有些害怕的抓着师兄的袖子,靠近他,躲在他后面。 何愿息在空中写了个符咒,嘴里念念有词:“破!” 符咒飞入迷雾之中,发出爆炸声响,周围冒出火花后消散。顿时,烟雾消散不见。 看来此树是阵眼。 应是感受到了除幻境以外人的神智,才散发迷雾想要迷晕人。 何谨半睁半闭着眼睛的:“那是什么符咒?” “火符。”何愿息没好气的看向他,“前几日刚教的,又忘了?” 何谨不敢说话,默默低头。 画符,对他来说,实在是没天赋,倒还不如习武。他还是比较擅长靠蛮力打斗。 周围恢复了原样。何愿息往前走:“在这里是查不到什么,这棵树目前还不能毁,此树很可能就是此幻境的阵眼。” 何谨笑了笑:“破了这阵眼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不一定。需先弄清楚现在的状况,不能伤到无辜百姓。若真的百姓都被幻境吸了神智,只怕就没有破阵眼这么简单了。” 何愿息收回法器,然后握住何谨的手,在他手上画了个符:“这个符可以让我找到你,你若有危险便对着此符喊我。” “哦。”何谨顿了顿,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不对,那我们是要分开吗?”何谨看向何愿息,咽了咽口水。 “分开去查会快一些。放心,妖目前还不在此幻境中。”妖气微弱,很可能妖物已经走了几日。 “师兄,那我应该去哪里查?”虽有些不情愿,但也没办法。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个幻境的破绽,你心思细,留在城中探查百姓言行,比我更合适。我负责从外部寻找边界,我们里应外合。” 这里的百姓所看到的场景,也许和现实中无异,但生活上定会有漏点。 “再去打听一下在这城主去世前这里的人生活是什么模样。” “那师兄要如何查看边界?” “出城看看,若是幻境,一定会有尽头。或许幻境只在城里。出口应该不在那棵树上。我去看看临安然城外是不是也被控了。” 若出口是需要破阵眼才能出去,那他们又是何时入的此阵,何愿息总觉得这里太奇怪了。 何愿息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的法器上已经涂了毒,用的时候小心些。三日后我若没回来,用符咒唤我。”何愿息顿了顿,开始嘱咐何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去找间人多的客栈住,听到没?” 何谨点了点头:“师兄,你一定要快点回来。我在这里等。” “嗯。” 何愿息与何谨在鹿府门前分别。 何愿息出城后,绕着整个城的边缘走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个妖应该不止控制了这一座城,周围恐怕还有什么村落之类的。 他拿出罗盘,罗盘气息微弱,周围没有妖。 整个城自从他出来后,就在未见到出来的人。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这座城只进不出人。 自己为何能出来,恐怕是因罗盘的法力,法阵无法控制住有修为之人,也为了不让修为之人引起怀疑,所以他们可以来去自如。 “是个有脑子的。” 他又回城大门前,起风了。风掠过他的头发,慢慢经过耳朵,传来了一声:“救命。” 何愿息有些不敢相信,回头看向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丛林。 莫非,幻听了? “救命!”声音又出现了一次,不是幻听。 有人在周围。是位年轻女子。 “罗盘,寻!”何愿息将罗盘向天扔去,罗盘停留在空中,盘里的字飞速旋转,直到一个方向后停了下来。往丛林中发射光束。 何愿息伸手收回罗盘。朝那边走去。边走边从衣服里拿出一瓶药水,倒在手上些许后,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张开手,水珠升起,落入眼睛中,顿时,他看到了在丛林最深处被追逐的一名红衣女子。她身后是妖。 何愿息来不及多想,快步进入丛林。 “呼……呼……”红衣女子双手提着自己的裙摆,喘着粗气快步跑着。 “救命!”她早已无力出声,只能在心里喊着救命。 “有没有人!求求来个人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 年轻女子被石头绊倒在地,身上的衣裙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刮破,部分腿部皮肤露了出来,她摔了腿,流了血,可她顾不上疼痛,只想着快点爬起来。 可是已经没力气了。从村落边跑到这边,不知跑了多远多久。 妖貌似也看出她跑不掉了,便没有跑了,而是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离她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开始嘲笑:“你你……你怎么不跑了?刚……刚才不是还挺能耐吗?” 此妖竟然还是个结巴。 年轻女子说不出话,只是在发抖,慢慢把自己缩了起来,眼里是绝望和害怕。眼睛红红的,但却没有流眼泪。 她看向周围,没有什么可保护自己的,便捡起一根算是尖锐的树枝,手发着抖的举起来,指向妖。 此妖还未完全化成人形,头部还留着狼毛。 狼妖呲了呲牙,晃了晃头,慢慢走上前:“你你你以……为,一根树……树枝,就……就能伤害我?快说,那……那个东西在哪?” 女子摇头。 “你……你是真哑……哑巴了还是装……装哑?” 狼妖没有了耐心,手变成爪子,锋利的指甲,眼看着朝着女子扑了过去。 就在快要碰到她的脸时,女子害怕的别过头:“要死了吗?我还未报仇……” 她还不想死。但她很无助。 手中不断挥舞着树枝,但树枝不知何时断掉了。 她最后只能认命的抱紧自己,闭上了眼睛。 等到的却不是疼痛,而是光。 一束光出现在了女子面前,她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她有些不太敢相信,是有人来救自己了吗? 她获救了吗? 她慢慢睁开眼睛,头转回去,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背影。 一个可以让她获救的背影;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背影;一个救赎的背影。 以后再次回想自己被救的那一日,她只记得何愿息穿着墨绿色的衣服,像神仙一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有了希望。 狼妖修为不如何愿息,被法力反噬弹开在地。 狼妖吃痛的吐了口血。 何愿息落地,用着回齐剑形指着倒地的狼妖:“一只狼妖,欺负一位弱女子,真是无能。” “多多……多管闲事!谁谁……谁欺负她了!我明明是问问……问她要要……要东西!” “还是个结巴。” 何愿息回头看着倒地的年轻女子,她楚楚可怜的发着抖,却震惊的看着自己,眼里逐渐退去害怕,令他印象深刻的便是她这双眼睛,明亮又犀利。 明明害怕死,却眼神一点没有退缩害怕的意思。 何愿息想到这笑了一下,挑了下眉,然后回过头继续看着狼妖:“哦,那便是抢夺喽?人家姑娘都这般模样了,你还说没欺负?” “管管……管你屁事!我和这这……这位姑娘的事!你瞎掺和什什……什么!你到底来干干……干什么的?”狼妖原本还是人形的手不知何时变回了狼爪,露出来锋利的指甲。 何愿息叹了口气:“哎,听你说话真费劲。” 何愿息慢慢走向狼妖,狼妖开始有些害怕,他知道自己法力不如他。开始慢慢退缩。但嘴巴却没停下来过:“你你你干什么……我我……我又没杀人放火的……我我我……” 何愿息蹲在他面前:“当然是来收你的。” “你你……你是捉捉……捉妖师?” 何愿息笑着点了点头。 狼妖看到他腰间的玉牌,好像想到了什么:“你你你……是清……清司门的人?” “嗯。不错嘛,还识得人。” “清司门不不……不是都死死……死了吗?你你你……” “……”何愿息摸剑的动作顿了一下,表情也随着凝固住。 年轻女子盯着他们,狼妖未察觉到何愿息刚才的动作,她察觉到了。 她坐着休了一会,感觉身子恢复了些力气,尝试着自己站起来。但奈何崴了脚,腿也受了伤,站不起来了。 狼妖嘴碎的继续说着:“你你……你不就就……就是那个害害……害死自己满门师师……师兄弟的那那……那个叫何何……何什么的吧?” 年轻女子听到这句话后,有些吃惊的抬头看着那个背影。 “害死满门?他吗?”女子心里想着。有些不敢相信。 何愿息表情变了,有些不耐烦的摸了下自己的耳垂:“说话太难听了。” 他转身低头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女子。然后说了声:“闭眼。” “?”女子没觉着他是对着自己说。 何愿息叹了口气,脱下自己一件外衣,盖向女子,挡住了她的眼睛。 然后眼都不眨一下的转身将刀刺向狼妖。 狼妖刺痛。但眼疾手快的将狼爪朝何愿息脖子上划,却被何愿息一脚踢开。 何愿息咬牙切齿的看着狼妖,在他耳边说着:“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别想活着了。” 这一刀直击要害。妖心破裂。 狼妖睁着眼看向何愿息。然后变回了狼。 死了。 妖丹从尸体中浮现出来。 何愿息麻木的站了起来。将妖丹收下。 没想到竟然是只真妖。 何愿息杀完才想起来,忘了问它为何会出现在幻境中。 但又想到那妖说话都说不利索,也罢。 不过此妖该杀。之前在清司门便被他收过一次,满嘴谎言,还害死了几位孩童。 本以为改过自新,没想到继续害人。 何愿息处理好尸体后,回头看向一动不动的女子。蹲了下来。 他慢慢掀开刚才自己扔的衣服,女子的眼睛露了出来,眼里含着泪的眼睛,其次是鼻子,嘴巴,脸蛋有些脏,沾了点土,头发凌乱不堪,但整个人却看着还是有些美。 女子一双杏眼生的格外好看,小鼻梁,薄唇,衬得她有些年轻的像十五六岁,整个人清纯唯美,又有一丝清冷。 她的眼神,充满了故事。 她……好像在打量自己。 何愿息看着她,许久后才移开眼睛,默了默开口:“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他的语气有些冷漠,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何愿息将衣服还是留给了女子,起身准备转身就走。 却被女子抓住了衣角。 女子心里想着:“别走。” 何愿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向女子,并未开口说话。女子双手有些脏的抓住自己的白衣服,使自己衣服沾上了些灰尘与泥土。他皱了皱眉头,貌似有些嫌弃。 再看向自己墨绿色的外衣披在她红色的衣服上,有些碍眼。 可是,她并未张口说话。 第4章 夫君 女子皱着眉头,哭流出眼泪,在心里又说了句:“别走。” “求你,别走。” “你……不会说话?”何愿息疑惑地问她。 女子点了点头。 “可为何我听得到你的心里话?”何愿息看向面前楚楚可人的女子,内心并无波澜。 女子也有些震惊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何愿息胸口的罗盘发起热来。 罗盘…… 罗盘为什么要救她? 何愿息再次蹲下,看着面前的女子。脖子上的皮肤皙白,却有被树枝刮伤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瘦弱。 “姑娘……识字吗?” 女子点头。 “会写吗?” 点头。 何愿息伸出手,他的手比女子的大一些,上面有些小茧子,但却修长好看。 “我问你什么,你就写在我手上,可以吗?” 女子点头。 “姑娘叫什么名字?” 女子迟疑一下,慢慢伸出手,一只手轻扶他的手掌,另一只手的食指在他掌心中慢慢写着字。 “久星。” 女子的一举一动,脸上的表情,皆被何愿息收入眼中。 “哪里人?” “临安然城的。” 听到这里,何愿息挑了下眉。 临安然城的人,能离开城? “家在哪?” “屿头村。” 她写完,又摇了摇头。 何愿息没懂:“为何摇头?” 她摆了几个手势。 “我没有家了。” 女子心中默想,这个人竟然不问自己方才狼妖要抢夺何物。 何愿息顿了一下,看向面前的久星:“姑娘……” 鹿久星心里说着:“恩人能带我走吗?” 罗盘再次传递给了何愿息。 何愿息怔了怔,语气坚定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帮不了你。” “为何?” 何愿息听着她在心里的疑问。知道她希望被救赎。但…… “我不做无用之事。”何愿息挑眉笑了笑。 “……” 鹿久星看着他,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而且……”何愿息又开口,拉长了音,“自己都帮不了自己,如何帮得了你?”何愿息试探地看着鹿久星。 鹿久星没了动作,只是在想要怎么说服他。 何愿息叹了口气:“你现在住在何处?” 鹿久星继续写字:“屿头村。” “我送姑娘回去。”何愿息想要扶起鹿久星,但她起不来,一只脚崴了,另一条腿膝盖受伤。 刚才光顾着害怕,没感觉到痛。 “我看看姑娘的伤。” 他没有动。等着鹿久星自己将裤裙挽上去,露出腿。 膝盖处破了皮,还在流血。脚肿得发红。 何愿息没怎么接触过女子,不敢随意碰她。 他握了握拳:“要不……我背你?” 鹿久星抬头看着他。 也只能这样了。 她点了下头。 他转身,将后背留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何愿息轻轻抓住她的胳膊,借力让她起身。她一个踉跄,整个人倒在他后背上。 一股柔软的触感。 两人顿时一怔。 鹿久星反应快,马上弹开。 何愿息没说什么,装作无事发生,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将她背了起来。 他……还挺高的。鹿久星心想。 何愿息并没有走,站在原地看了看。 他不认路:“劳烦姑娘,给指个路呗?” 鹿久星反应过来,看来他不是这里的人。对周围一点都不熟悉。 她指了个方向。 何愿息便朝那方向走。 走了挺长一段时间。 何愿息都没喊累,鹿久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遮住他一半视线。 “怎么了?” 她指指他,挥了挥手。 她在问他累不累。 但何愿息没看懂:“不是这条路吗?” 她赶紧又挥手,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下自己。 “怎么?不舒服?” 何愿息蹲下,让她下来。 她站着时腿都有些痛,站不稳,向后倒。 何愿息眼疾手快,抓住她胳膊,扶住了她。 她做着手势,发现他没看懂后,直接抓着他一只手,就在他手上写字:“你累不累?” 何愿息思绪停顿,不自觉的想笑,搞了半天,她就是在问自己累不累? “姑娘在担心我?” 鹿久星点了点头。 何愿息舔了舔唇,收了收笑,慢慢凑近鹿久星:“姑娘现下应当担心一下自己。” “?” “因为,我是坏人。会把姑娘你拐跑的。” “……” 一点也不好笑。 鹿久星抿了抿嘴,挥了挥手,指指他:“你不是。” “为何这般觉得?” “因为你救了我。”鹿久星在他手里写道。 时间静止了几秒,何愿息才开口:“有的时候救人的人,也未必是好人。我不是。” 鹿久星还想问他为什么这么想。 何愿息便打断她:“你不用担心我累不累,你不重。上来吧,继续赶路。” 他又蹲下。 鹿久星只好继续让他背着。 到村落,已是傍晚。 屿头村整个村落安静,无人出没,像是都躲了起来。 何愿息背着鹿久星,二人的影子随着脚步移动,走入无人的村落。 突然跑出一个像糯米团子似的小男孩,大约一蒜苗高,瞪着大眼,看到陌生男子有些怕,但目光看到男子背上的红衣女子,高兴地大叫:“星星姐姐回来了!” 小男孩出来的屋子里的人听到他的叫声,急跑着出来:“星星!” 是一个中年妇女。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围着干净的围裙,鞋上都是土。 鹿久星看向那边,挥了挥手。 中年妇女见她被陌生男子背着,脚步顿了顿,试探着往前:“星星?这位是……?” 鹿久星拍拍何愿息的肩,示意他放下自己。 何愿息缓慢蹲下,小心翼翼放下她,怕扯到她的伤口。 鹿久星一瘸一拐地想走向妇女,却站不稳,被何愿息眼疾手快地扶住。 妇女也上前扶。 鹿久星用手势表示自己没事,想介绍何愿息,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轻轻戳了戳何愿息,他抬眸与她对视:“怎么?” 鹿久星抓过他另一只手,在他手心写字。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何愿息。” 鹿久星点头,鹿久星点头,但又不知是哪三个字,低头琢磨怎么向刘姨介绍。 何愿息像是看出她的心思,学她的样子,抓起她的手,在她手心写自己的名字。 “何,人可何,愿,愿意的愿,息,自心息。”他边写边解释。 鹿久星感觉手心痒痒的,被触碰过的地方发热。 他的手,很好看。 何愿息写完就收了回去。 鹿久星的手停留在原地,出了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装作害羞的模样。 刘姨扶着鹿久星,看着二人的动作,笑了笑:“星星,他不会就是你的夫君吧?” “夫君?”何愿息皱了下眉。 鹿久星回过神,何愿息也有些手足无措。 但他并没回答。 鹿久星都忘了,当初刚到此处,被村里人逼着嫁人时,自己谎称已有婚事。但谁知村中有人不信,下药迷昏她,逼她嫁人。 身上的衣服便是被迫穿上的嫁衣,现在看已有些脏破。 正因被迫嫁人,她才逃离那户人家,却被村外狼妖发现,之后在丛林中与何愿息相遇。 鹿久星也不知如何回答。 刘姨就觉得何愿息像是不好意思,便热情招呼他们进门。 刘姨给鹿久星处理伤口,嘴里不停说着:“村里村长已经出去寻你了,可把大伙担心坏了。不过也不怪你。要怪就怪那臭王家,竟然下药逼着你嫁给他家儿子。呸!真臭不要脸!” “要是我早点发现,你也不至于出事。”刘姨有些内疚。 鹿久星挥手做手语:“不是你的错。” “孩子啊,自己孤身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 鹿久星点头。 “不过那个男人,真是你夫君?人还怪帅的。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刘姨压低了声音。 刚才正因为不想让刘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给何愿息写字问他名字。还好刘姨没什么文化。 “他,是个好人。”鹿久星做着手势,并没解释两人的关系。 刘姨笑了笑:“看出来你很喜欢他。你们一定很恩爱吧?夫妻哪有不吵架的?既然他找到你了,就跟他回去吧。看他那样也不是穷人家,你也该回去过好日子了,孩子。” “在这里,光让你吃苦。” 鹿久星摇了摇头:“不苦。我在这过的很开心。谢谢您一直照顾我。” 当初,刘姨在小溪旁发现浑身是伤的鹿久星,便将她带回家。初见时,她衣服破败,浑身湿透,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像死了一般。 刘姨当时吓坏了,见她还有微弱气息,便背回了家。 她身上的伤,都是在刘姨细心照顾下慢慢恢复的。 “当初真的吓着我了。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那般可怜地躺在水里。不过还好,活着就好。”刘姨回忆着。 刘姨是真把鹿久星当女儿一样养着。 鹿久星也很孝顺。就是不会说话。 “不管如何,都要谢谢您。”鹿久星做着手势,“我欠您太多了。” “这有啥,你也帮了我们大家很多忙。” 刘姨总是笑呵呵的,仿佛没有心事。在她看来,每日吃饱喝好睡好,就是最快乐的事。 刘姨一直照顾鹿久星,才想起儿子还在外面和何愿息坐在庭院中。 这儿子,也是她捡来的,大家叫他小土豆。 “大哥哥,你和我星星姐姐是什么关系?”小土豆看着着对面的何愿息,眼睛水汪汪的。 “你觉得呢?”何愿息并不怎么喜欢小孩。 “你是星星姐姐的夫君,对吧?”小土豆眼里全是渴望。 何愿息皱眉,心想,她已有婚事? 他回忆鹿久星身上穿的似是婚服,可又听刘姨的话,像是被逼嫁人。 不过,这些与他无关。 “不是。”何愿息摇头, “怎么可能?”小土豆不信。 “怎么不可能?” “若不是,你刚才为何不反驳?你就是星星姐姐的夫君。”小土豆笃定。 “……” 何愿息不想多解释。 “你和星星姐姐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小土豆的语气像是祈求。 “吵架?” “要不是你,姐姐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到现在她身上的伤都还未痊愈呢。” “伤?很严重吗?她怎么受的伤?”何愿息表情严肃了一点。 小土豆摇头:“我只知道阿娘带回姐姐时,浑身是血。” “你阿娘是在何处找到她的?” “小溪旁。” 何愿息回想到鹿久星当时说自己没有家时的画面。临安然城,没有家,又是女子,气质与这村里人不同,甚至和城中普通百姓也有些不同,像是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 莫非,她就是失踪的城主女儿?直觉告诉他,此女子绝对不简单。 看来她是破此幻境的关键。 还不能走。 “小不点,你能不能再多说一些关于你姐姐的事?还有这个村落的事?”何愿息语气缓和,开始套话。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问什么说什么。 “我姐姐在村里很受欢迎。很多人喜欢我她。” “你姐姐,一直都不会说话吗?”何愿息试探。 小土豆点头:“我没见过她说话。” 莫非天生就不会说话?但何愿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姐姐来后,这个村子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人?” 小土豆摇头。 也对,一个小孩子能发现什么异常来。 “小土豆!”刘姨在屋里唤着小土豆。 刘姨走出来,嘱咐他去给何愿息倒杯水喝。 小土豆跑回屋子。 刘姨笑呵呵地走到何愿息面前:“饿了吧孩子?我去给你煮碗面吃。今晚你就住这,住星星的屋子,你们小两口,不要一吵架就离家出走的,你也多顺着点星星。” 何愿息不知该如何解释,怕越说越乱,只好点头:“谢谢您。我该如何称呼您?” “叫我刘姨就行了。村里大伙都这么叫我。” “谢谢刘姨照顾。” “没事没事。星星的伤口我都处理好了,你进去找她说说话吧。” “好。”何愿息起身进屋。 小土豆刚好倒完水递给,然后就被刘姨拽了出去:“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眼力见没有。” “……” 第5章 你打算看多久 何愿息拿着杯子,傻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有些莫名的尴尬。他很少和女子接触,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待。 最后绞尽脑汁,就想出来一句话:“你伤口好些了吗?” 鹿久星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个手势:“今日,真的很感谢你。” 何愿息慢慢理解着意思,似乎看懂她是在谢自己。 何愿息笑了笑:“举手之劳。” 鹿久星看他一直站着不自在,便指着椅子示意他坐。 何愿息听话的坐了下来。 鹿久星感觉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便让他靠近自己一些。 他没懂什么意思。 鹿久星又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你……让我过去?”何愿息猜测。 鹿久星点了点头。 何愿息又站了起来,放下杯子,走到她面前。 鹿久星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让他坐。 何愿息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不妥,没动。 鹿久星便直接抓着他,让他坐下。然后在他手上写着字:“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 “嗯。”何愿息点头。 “问吧。” “你,今日为何会被狼妖追?” 鹿久星想了想,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你,是天生就不会说话吗?”他试探性的问鹿久星。 鹿久星愣怔,思绪变混乱了很多。她不知自己要如何解释。 她会说话。只是…… 她不信任任何人。 所以装哑,是对自己目前最好的一种保护。 鹿久星点了点头。 只有隐藏自己,才能安全。 何愿息十分认真地观察着她的小动作,她的手握着自己的裙摆,有些紧张。 她显然对何愿息有隐瞒。 不过也正常。 两个人才认识不到一天,谈何信任? “你的家人呢?”何愿息又问。 “死了。”鹿久星神色凝重。 “什么时候死的?” 鹿久星有些警惕的看向他。 何愿息也知此问题问得唐突,便向她解释:“抱歉,我是捉妖师,我问这些是因为我怀疑是妖所为。没有想要揭伤疤撒盐。” 鹿久星点了点头。 “是妖。”鹿久星笃定。 “你是如何分辨是人是妖的?” 鹿久星摇了摇头:“感觉是妖。” “那妖长什么样子?” “戴着面具。看不清脸。”鹿久星的记忆是有些错乱的,她记不太清,只有模模糊糊的片段。 “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何愿息一直盯着鹿久星,像是想要从她脸上探究些什么出来。 鹿久星陷入回忆中。当时很混乱。具体发生什么,为何自己想不太起来了?脑中只有片刻片段闪过。 父母含泪将自己藏了起来。没怎么看到妖,但只记得,妖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香味。很香。 “花香?” 鹿久星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何愿息还想问些什么,却被鹿久星打断了。 “该我问你了。”鹿久星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就算问,也要公平。既然他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么现在到她了。 何愿息有些意外。 鹿久星在他手心上写着字:“你可以帮我吗?” “帮你做何事?”何愿息挑了下眉,貌似在意料之内。 “保护我。”鹿久星表情坚定。 “保护你?可是我有自己的事……”何愿息还没说完,鹿久星就马上抓住他的手写着。 “你带着我吧!”鹿久星在祈求他。 “理由?”何愿息挑了下眉,仿佛对眼前的她有了些兴趣。 “我想报仇。找到那只妖。” “所以,你是鹿城主的女儿对吧?”何愿息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鹿久星点了点头。 “鹿久星。”何愿息叫她的全名。 鹿久星看向他,不知为何,自己的名字从这人口中说出来,竟然会有些威慑感。心中会有一丝心虚感浮上来。 “我帮不了你。我要做的事很危险。但你要随我一同去鹿府。”何愿息并不想摊这趟这浑水,他也无义务帮忙。 鹿久星摇头:“我不怕,求你,帮我。我可以报答你。加上这次的救命之恩。” “你要如何报答我?”何愿息看着目前身无分文的女子,虽没了方才那种可怜感,但头发还有些乱,实在是难说服。 鹿久星想了想,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最后从自己衣服里拿出来了一个金镯子,塞到他手上:“我有钱。” “钱?”何愿息不是很相信,看了下她目前居住的环境,嗯……可信度不高。 鹿久星着急的写着字:“钱不在这里面,在外面。” 何愿息皱了皱眉:“外面?哪个外面?你的家中?” 鹿久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何愿息开始怀疑她知道自己在幻境之中。 鹿久星写了句:“这里是假的。” 何愿息神色微变,眼睛瞪大了一些,怔了怔:“你是如何知……” “因为我的家里有没有樱花树。” 她曾悄悄回过鹿府。虽然记忆不全,但还有些印象。 “在这里能有意识的人不多。罗盘也让我救你,你到底是谁?” 鹿久星摇了摇头,不懂他什么意思。 两个人对着视,谁也没再有动作。 就在这时,刘姨打破了沉默,端着碗,小土豆推开门,两人进来。 “来,吃饭吧。”刘姨看到两个人坐的那么近,而且鹿久星还抓着何愿息的手,笑了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二人反应过来,马上撒开手。 何愿息站了起来:“没有。”然后抬脚准备走过去。貌似想到了什么,又收回步子,回头看着坐在床上的鹿久星。 她好像走不了路。 何愿息伸手到鹿久星面前:“我抱你过去?” 鹿久星愣了一下,慢慢伸手过去,抓住了他的大手。 何愿息二话不说就将她抱了起来,手穿过她的膝盖,也没敢太用力。公主抱到椅子上。 刘姨看的露出了姨母笑:“快吃面吧,再不吃就好坨了。” 何愿息识趣的坐到鹿久星的右边。 鹿久星有些不自在,但是没怎么表现出来。 她左手拿起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刘姨看着何愿息用右手拿筷子,还很了解鹿久星,坐到了她的右边。 嗯,是夫妻俩没错了。 知道久星是左撇子。 何愿息当然不知道她是左撇子。只是误打误撞。不过现在知道了。 刘姨笑呵呵的:“吃完就放着,明日我再收。你们也早点歇息吧。我和小土豆先回屋了。” 鹿久星点了点头。 “姐姐晚安。”小土豆朝她挥了挥手。 鹿久星也挥了个手。 何愿息看向小不点。 小土豆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了声:“哥哥也晚安。” “嗯。” 门被关上后,鹿久星就有些忍不住的抓住他的手,写着字问他:“你为何这么配合?” 何愿息笑了一下:“我们不是夫妻吗?” 鹿久星瞪大眼睛,愣住。 何愿息笑着继续吃面:“看你一开始没反驳刘姨,就猜到你有事瞒着她。我若说我们不认识,不光是你会被怀疑,我也会遭殃,到还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 何愿息放下筷子,转头看着她:“你也要演好才对。” 鹿久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不过他说的也对,若自己不配合,就会引起村里人怀疑。 她点了点头:“谢谢你。” “但我可没答应你要帮你报仇。” “……”鹿久星叹了口气,看来还要劝他。 “等我们离开这幻境中后,戏也就演完了。”何愿息看着她,刚才叹气,特别像兔子,本来高兴的竖起来耳朵,一听到不满意的话,就立马吹头丧气,耳朵也锤了下去。 鹿久星点了点头,继续吃着面。 吃完面,便来了问题。 这间屋子,就只有一张床。 两人又是假装夫妻,这要如何睡? 何愿息一脸常态的,将鹿久星抱回床上。 鹿久星拉住他,坐着手势:“要如何睡?” 何愿息笑了笑:“不是夫妻吗?当然要一起睡。” 鹿久星有些脸红。 何愿息蹲下来,声音有些温柔的和鹿久星说着:“好了,不逗你了。我今晚不睡在这。要出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奇怪的地方。你是唯一在幻境中感受到不同的人。你能跟我说一下,你是何时发现不对劲的吗?” 鹿久星回想一下。 自己受伤后就被刘姨带回了屿头村。在妖袭击家中前的几日还没有那棵树。伤好差不多时,也不知是几日了,自己曾悄悄跑回去过家中,就发现了那棵树。 鹿久星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何愿息。 何愿息知道后,沉思了一下:“或许,这里的人记忆只保留在了你家被遇害后。” “那要如何破解?” 何愿息摇了摇头:“既然你能不被控制,那就说明你身上定有蹊跷。妖为何会害你家,你为何不会被控制,也许你自己也不知。” “放心,出去之前,我会保护你。” 这句话,让鹿久星安心了许多。 何愿息站起身,抓住鹿久星的手,给他写了个符咒:“这个,可以让我快速找到你。若有危险,就用这只手保护自己。它会保护你。” 鹿久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何愿息嘱咐完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鹿久星看着自己的手许久。 我……可以信任他吗? 不过,在这里,除了他,我还能找谁帮忙? 好像只有他了。 但鹿久星还是不明白,他为何能听到自己内心声音。 难道有什么机缘? 第二日清晨,鹿久星睁开眼,便看到何愿息坐在床前,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她现在有时间好好看看自己面前的这位男子。 眉毛浓密,形状好看,睫毛很长,鼻梁挺拔,还有点驼峰。嘴巴薄薄的,天生唇色偏粉。整个五官看着都很精致。他多大了?看着岁数没有很成熟的样子,貌似十八十九岁。 她记得那时在丛林中第一次见他,一双桃花眼看向自己,明明是双深情迷人眼,看人却极其冷漠无情的感觉。 皮肤算白的。鹿久星视线从上往下慢慢看着。肩很宽,手好看,腰看着也挺细的…… 她想到他曾冷漠的对自己说:“我不做无用之事。” 鹿久星不禁撅撅嘴,有些不服,自己在他眼中就是无用之人,说话真直白难听。 不知看了多久,也不知何愿息何时醒的,他就这么看着面前的女子**裸的打量着自己的一身。 “你打算看多久?”何愿息有些不爽。 鹿久星一惊的收回了视线,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耳朵也红了起来。她紧张的抿着唇,心里想着自己刚才在干嘛啊! 何愿息没多说什么。 鹿久星起身,腿和脚好了许多。没有昨日那么痛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何愿息,还是做着手势问他:“你一晚上没睡?” 何愿息没看懂。 她便在他手上写字。 何愿息摇了摇头:“睡了一点。” 他看着面前刚睡醒的她,头发有些乱。目光移向手上,好像这样一直写字,有些麻烦。 “你可以教我手语吗?这样一直写字有些不方便。” 鹿久星想了想,的确,俗话说得好,男女授受不亲,男未婚女未嫁的,一直这样接触也不太好。 她点了点头。 “你就教我一些常用的就好。我能看懂你的意思就行。” 鹿久星开始手把手的教他,每做完一个手势后,便会在他手心上写这是什么意思。 何愿息学的也很快。 他不用做手势,只要他懂她的意思就好。 虽然他的动作有些不标准,但鹿久星很有耐心的教他。 整个过程,何愿息能感觉出来,鹿久星一直在靠近自己,看似不经意,实则刻意接近。但何愿息并未拆穿。 但没学多久,便被门外给吵断了。 第6章 你可以相信我 门外是刘姨和其他人的吵架声:“若不是你,我闺女会受伤吗?你还有脸过来!” 另一个声音:“我这不是提着东西上门赔罪来了吗?” “你赶紧提着你的东西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我们家能看上星星,那是她的福气!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还指望她高攀贵族吗!” “怎么说话呢!赶紧走!”刘姨驱赶王家人。 王家开始动手推搡刘姨:“你凭什么赶我!” 刘姨还手推她:“走开。” 小土豆见状,跑到姐姐房门前,敲了几下就进来:“姐姐姐姐不好了!” 小土豆看到鹿久星坐在床上,何愿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两人靠的很近,但他没时间想那么多:“阿娘被欺负了,姐姐怎么办!” 鹿久星听后有些急,连忙想要下床,腿还是有些痛,扯到了伤口。 何愿息扶住鹿久星,见她面色狰狞:“你别动了,我去看看。” 鹿久星想要拉住何愿息,但他速度太快,直接被小土豆拉着出去了。 何愿息出来一看,王家人正要抬手扇刘姨巴掌,刘姨拽着王家人头发不放。 何愿息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王家人的手臂,很用力的甩了回去,王家人吃痛,没站稳,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王家人抬头一看,是个从未见过的俊俏郎君。本来想爆粗口的她,马上变了口:“哟,这位是……” “我女婿!”刘姨理直气壮地回她。 王家人不太相信,一个哑巴女能这么好命?“这怕不是你上哪又捡的个人吧?” 刘姨笑了笑,大声呵道:“来,大伙都来瞧瞧,这就是王家人!给我闺女下药逼迫我那有婚的闺女嫁给她家那不要脸的儿子!” 本来周围就有不少人被吵架声吸引,刘姨这么一呵,更多人来看热闹了。 王家人更不要脸了:“你莫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家闺女先勾引的我儿子!” “你既然都说了她不会说话,是如何勾引的?”何愿息开了口,声音低沉许多,甚至带点怒气。 王家人他低沉的嗓音和愠怒的神情震慑住了一霎:“她……她眼神勾引的!” “我看是你觉得她开不了口,怎么说她都反驳不了吧?我夫人被你们家下了药,你还有脸上门?”何愿息面色一沉,“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王家人还理直气壮着。 “不道歉?那嘴巴干脆别要了。”何愿息慢慢走上前,“我本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我夫人在你这受了委屈,我自然要向你们家讨回来。” 王家人有些害怕的往后退,见此人来势汹汹,便见机倒地,整个人躺地上开始哭诉:“来人啊,欺负人了啊!他要打我!” 何愿息被气笑了:“看来你这腿也不想要了。” 他准备拿出法器,但却被刘姨制止,刘姨在他耳边小声说着:“吓唬吓唬行了,别动真格,小心人家报官。” 他收回了动作,没好气地对着王家人说:“别再来惹事。” 王家人翻了个白眼,起身走了。 “真不要脸。”刘姨骂了一嘴,后笑呵呵地看着何愿息:“好女婿,多亏你在。” 何愿息摇头:“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被推了几下,倒是王家人,我使劲拔下她几根头发!” 刘姨对大伙说了句谢谢,就让大家散了。 何愿息和刘姨进了屋,小土豆不知何时跑回来的,就坐在姐姐身边。 鹿久星听到何愿息刚才说的话,听到他叫自己夫人。一开始有些愣住,但又想到是在演戏,便也没当回事。 “星星醒了?伤口怎么样了?”刘姨关切道。 鹿久星摇了摇头,做了手势:“没事了。” 刘姨听后放心了许多,刚才说话太多有些口渴,便去倒水喝。 鹿久星又对着何愿息做了个手势。 “谢谢我?”何愿息走到她身边,小声说着。 鹿久星点了下头。 何愿息笑了,有些得意:“看来我学的还挺快的。” 小土豆看着他们一来一回的,也跟着笑了笑:“星星姐姐,我是不是应该唤这位大哥哥姐夫?” 何愿息看向他,怔了怔,但也没说什么。 鹿久星想到昨天他说过,演就要好好演,于是便点头。 小土豆没昨天那么怕生,便拉住何愿息的手:“姐夫好!” 何愿息笑笑:“嗯。” “姐夫,你会不会做饭?”小土豆轻轻抓着何愿息的手,晃了晃,像是在撒娇。 “嗯,会一点。” 小土豆小声说道:“今日可不可以吃你做的饭?” “阿娘做的就那几样饭,我想尝尝姐夫的手艺。”虽然声音小,但还是被刘姨听到了。 刘姨上前轻轻揪着小土豆的耳朵,开着玩笑的吓唬他:“小小年纪就开始嫌弃我做的饭了?” 小土豆连忙摇头:“阿娘做的饭最好吃了!我只是好奇姐夫的手艺而已!” 何愿息解围:“没事,我今日便给你们露一手。” 何愿息自然是会做饭,而且做的还不错。 小土豆开心的笑着,拉着何愿息就往厨房走。 鹿久星看着他们的背影,面露难色。若是小土豆和刘姨知道自己一直在骗他们,不知会如何看自己,应该会伤心吧。 …… “姐夫做的真好吃。”小土豆吃着菜,高兴的合不拢嘴。 刘姨笑着:“确实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刘姨想到什么:“星星,既然你夫君来了,你们是不是快回去了?” 鹿久星吃饭的动作停住,抬头看向刘姨。刘姨表情没了刚才的笑容。小土豆嘴里嚼饭的动作也停住,看向他们俩。 鹿久星不知要如何回答,便看向何愿息。 何愿息一脸镇定自若的吃着饭,余光瞥到鹿久星看着自己,貌似是想让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便马上点头:“明日就走。” 鹿久星有些意外。这么快。 她不解,但也不敢在小土豆和刘姨面前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么急啊。不过也对,星星也许久没有回家了。也应该回去看看。”刘姨有些失落。 小土豆瞬间觉得饭也不香了,有些委屈:“可不可以不走……” 鹿久星看向小土豆,给小土豆做着手势:“姐姐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不在时,你要学会独立,保护好母亲。” 小土豆点了点头,但他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离开自己的位置,抱住鹿久星:“姐姐……你要经常来看我。我会想你的。” 鹿久星点着头,温柔的摸着小土豆的头,然后做了个手势:“我们小土豆要好好长大!一言为定。” 鹿久星伸出小拇指,想要与小土豆拉钩。 小土豆也伸出自己的手指,大手拉小手,做下约定:“一言为定!” 饭后,刘姨不愿再麻烦何愿息,便主动拉着小土豆去收拾碗筷,洗碗干活去了。 屋中便只剩下二人。 “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屿头村,你有未完成的事,最好尽快了结。”何愿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鹿久星作手势问他:“为何如此着急回去?” 何愿息还没有到完全看懂她手势的地步,只能看懂个大概:“是问我为何走这么早的意思?” 鹿久星点了点头。 “我有个师弟在城中。我与他约定好,若三日后我未回去,便直接砍掉那棵树。”何愿息简单解释着。 树? “就是在这幻境中你们家出现的那棵树。”何愿息解释道,“那是阵眼。” “它为何要做此幻境?” 何愿息没看懂这个手势,便主动伸手让她写:“这是何意思?” 鹿久星又写了一遍。 “还未查到。”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何愿息想了想:“你能告诉我,你们家有没有什么蹊跷的地方?我需要确定一下杀害你家的妖,和幻境中的妖会不会是同一只妖。或者二者有何关联。” 鹿久星思考过后,点了头。 但在手中写字会有些慢,便想着写出来会不会好懂一些。 但这没有纸笔。 何愿息见她东张西望的,不知在找什么:“你在找何物?” 鹿久星作了手势:“有没有可以写字的?” “写字?” 鹿久星点头。 何愿息想了想,这村里本来就破,更别说砚台墨条毛笔什么的了。不过有个符咒可以将在空中写的字变成幻境给显现出来。 何愿息在空中写了个符,用手打了个响指,便变出一本书和一支笔。 “将你想说的写在这本书上面就成。”他将书和笔递给她。 鹿久星接过,打开发现,此书全是空白的。笔也很轻。 她有点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是人是妖?或是神仙? 但她不敢问。只能照做。 鹿久星将自己印象中的画面都写了出来。 但自己看着显现出来的画面,总感觉,不太对。 何愿息发现了:“你……不会有些忘记了吧?” 鹿久星摇了摇头,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记忆在消散。”何愿息并不意外。 “?” “这里的人,每段记忆都不一样,但每日发生的事仿佛都经历过一般。” 鹿久星想要想起家中遇害前的事,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甚至连父母是怎么死的都有些模糊了。 鹿久星察觉了什么,细细回想,自从来到这个村里,这些人好像没有流过血。小土豆摔倒身上都一点痕迹没有。 “血?这里的人,都没有血?”何愿息挑眉,但并不惊讶。 鹿久星点头。 何愿息提议:“我们出去看看。” 何愿息扶着鹿久星,走出屋子。 刘姨从厨房看到后,喊了句:“你们要出去啊?” 何愿息回道:“星星带我出去走走。” 星星。 鹿久星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笑着点了头。 两人在村子里逛了逛,何愿息几乎每户都看了一遍。 很反常。 何愿息拿出罗盘看,罗盘并没有什么反应。 鹿久星伸出手,想要看看罗盘。 何愿息将罗盘递给她前,嘱咐道:“它认主,你用可能会遭到反噬。” 罗盘入手后,没有什么反应。 果然没有修为。 但罗盘为何让自己救她? 何愿息正要拿回罗盘时,空中出现了一束光。 罗盘在鹿久星手中快速旋转,鹿久星有些不知所措,害怕的看着罗盘升了起来。 罗盘能在她手上运转,看来她并非凡人。何愿息暗想。 罗盘中央浮现出了四个字:“临安然城”。 是那只妖所处的地名。罗盘只要吸取一点妖气,就会随着妖气找到它的主人。 “看来妖现在就在临安然城中。” “那城里的人会不会有危险?”鹿久星做着手势。 何愿息摇头:“不会。若这里的人都是假的,就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何愿息看向鹿久星,“我们今晚就要离开这里。” “今晚?那……”要怎么和小土豆刘姨道别? 何愿息看向她:“鹿久星,这里的人,可能都是假的。包括刘姨和小土豆。” “为什么?” “我用了探灵水,这里不光没有血,也没有人心。” 何愿息早就察觉不对,在做完饭后便在眼上抹上了探灵水,既可以探有灵脉之人,也可探活人。 这里的人,全都是假的。 本来鹿久星是不愿相信的,但现在…… “我知你现在并不想走,但你不能为了她们,而忘却自己。或许你的意识也在慢慢消退,最终融入了幻境中,你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鹿久星,在这里,你可以相信我。” 至少在这幻境中,我们是一样的。 我们都要逃离这里。 何愿息目光坚定的看着鹿久星,但鹿久星并没有全信他。 何愿息在演,她也在演。何愿息是想利用鹿久星得到妖的线索,而鹿久星是想利用何愿息捉妖的本领来为自己家人报仇。 两人各怀目的,都在演戏,却都以为对方被自己蒙在鼓里。 鹿久星点了点头。她一定要亲手灭了那只妖。 她必须取到何愿息的信任,让他觉得自己有被利用的价值。只能装作喜欢他的样子,不断靠近他。 现在,只有他能帮自己。 第7章 关系不一般 傍晚时分,鹿久星与何愿息趁着她们睡着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村落。 鹿久星有些不舍地回头。 这里已经成为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回忆之一。 她不知这里发生过何事,但相处起来的情谊是真的。 何愿息看向鹿久星,面无表情道:“离别是早晚的事,莫要被眼前的事冲昏头脑。” 鹿久星看向他,点头。 从现在开始,她的目的只有报仇。 何愿息知道鹿久星腿上还有伤,便使用了罗盘传送到了何谨身边。 正在客栈里啃着鸡腿的何谨,吃的满嘴都是油,身边突然出现两个人,没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忍不住地大叫了起来:“啊啊!?” “师兄!师兄你可算回来了!”何谨含着鸡腿,激动的跑向何愿息,准备抱住他。 何愿息嫌弃的看着何谨的大油手,马上将他推开:“站那。洗干净了再过来。” 何谨看了看自己的手,是有点脏,正打算去找个布擦擦手,看到了身穿素衣的鹿久星:“这……位是……?” “鹿久星。在城外遇到的。这位是我的师弟,何谨。”何愿息向鹿久星介绍道。 鹿久星打量着面前的人,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几岁的模样。 鹿久星笑了笑,做了个问好的手势,以表自己不是坏人。 “什么意思?”何谨看向何愿息。 “向你问好。她不会说话,所以你对人……”何愿息一时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词,最后就憋出一个:“好点。” 何谨点了点头:“既然是师兄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来来坐,这家的盐酥鸡老好吃了。”何谨将桌子上的菜都往鹿久星面前摆着。 眼看着何谨要用大油手抓住鹿久星的衣袖,何愿息制止住,抓着何谨的脖子:“洗手去,脏死了。” 何谨被迫去洗手,何愿息看着桌子上快吃干净的饭菜,然后对鹿久星说:“想吃什么?” 鹿久星做着手语:“都可以。” “我去点个菜。” 鹿久星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开。 何谨看着他们二人的交流,有点不对劲。很不对劲。师兄何时这般温柔好脾气过? 何谨不怀好意的笑着坐到鹿久星旁边:“你是怎么和我师兄认识的?” 鹿久星有些不知所措,转着眼睛,不知要怎么跟他解释,于是就做了个手语:“你应该去问他。” 何谨自然是看不懂:“什么意思?师兄先认识的你?” 鹿久星摇了摇头,又做了一遍同样的手势。 “你先认识的师兄?”何谨学着她的样子也做了遍手势,“这……什么意思吗?我看不懂……” 鹿久星回想起自己刚见到何愿息,也做了些手语,同样为人,人家便可以快速理解意思,这人笨笨的,连最简单的手势都看不明白,也不懂得理解,怎么师兄弟俩差距如此大? 鹿久星叹了口气。她放弃了。表情复杂的低下头。 何谨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明显是在嘲笑自己:“你什么意思?你别放弃啊你!我能看懂,你再做一遍我一定能理解。” 小孩子就是不服输。 鹿久星半信半疑的看着何谨。 何谨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你什么眼神。” 鹿久星又叹了口气,又做了一遍,果不其然,他还是没看明白。简直就是浪费力气和时间。 鹿久星有些烦躁想发火,没见过这么笨的人。但又想到自己现在在维持完美形象,不能发火。 好在何愿息回来了,不然不知要被何谨缠到什么时候。 “阿谨,说说你近日有何发现。”何愿息给鹿久星倒了杯茶,递给她。 “这里每到酉时过后,城中便无人会出门,有些客栈酒楼也全都没有客人出入。” 何谨与何愿息师门出身,不懂宵禁之事。鹿久星听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而且有些人没有五官!”何谨说道这时表情有些凝重。 “我还打听到了城主的子女,女儿与儿子是同一日出生,女儿年长些。但名字好像没有人知道。你不在的两日,我每日都去问一样的话,一样的人,她们却都不记得我了。而且那些吃小吃的人每日定点去坐在同样的位置上。” 鹿久星喝了口茶,听到是在说自己家时,动作微微一顿,但心中却毫无波澜。 何愿息看向鹿久星,问她:“你可还记得你弟弟叫什么?” 鹿久星眼睛转了转,她摇了摇头。实在记不起来。 何愿息叹了口气:“看来你的记忆也在一天天消退。若再不离开这,恐怕你就会彻底忘记自己。”鹿久星看不出何愿息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何谨看向鹿久星:“莫非这位姐姐就是城主女儿?” 何愿息点头。 “他们不都说城主的子女下落不明,都死了吗?那这位姐姐是怎么活下来的?”何谨立马来了兴趣。 何愿息自然也不知,何谨与何愿息同时看向面色毫无波澜的鹿久星,鹿久星喝着茶不知该不该咽下去。有些发懵。 鹿久星嘴里含着水连忙摇头。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看来也不记得了。”何谨摇了摇头,“师兄,我觉得,我们可能还会在这多待几日,这几日几乎什么都没有发现,连个妖影都没看到,更别说出去了。” “妖在幻境中。”何愿息肯定地说道。 “啊?那我们今晚……”何谨还要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 何愿息起身开门,是方才下去点的饭菜。店小二给送了上来,却放在客房前的桌子上。这客栈每个房间门前,都会有一个桌子。 何愿息将饭菜端了进来:“此客栈,为何每间房前都会有桌子?” “就是放客人的东西的。这间客栈没有小二,你刚才下去点菜是不是没有看到一个店员?”何谨解释道。 何愿息点头,点菜只要把需要的菜的牌子放到厨房便可。 “这就是此客栈的独特之处。这家客栈的饭菜老好吃了。”何谨迫不及待的开始摆碗筷,拿起自己的筷子就想要夹菜。 何愿息制止:“看看有没有毒再吃。” 何谨笑道:“没毒的,我都吃了快两日了。” 何愿息摇了摇头,从何谨的包裹中拿出一根银针,每道菜中都插了个遍,确认没毒后,才让他们吃。 鹿久星皱眉,既然会用法术,为何不用它来试? “这家客栈,可有老板?”何愿息问,像是在打探什么。 “没见过。”何谨嘴中塞满了食物。 “你心是真大,一个店员没见过的客栈,你也敢住。”何愿息有些生气,何谨未免也太心大了。 “没有,我一开始也有些害怕,但这客栈过了明日又会像今日这般模样,每日做着几乎一样的事,即使出现了变数,也不会有人记得。所以就干脆住下来。”何谨边吃边说。 何谨又想起刚才被打断的话:“师兄,我们是不是今晚就要动身去寻一下妖的痕迹?” 何愿息点了点头:“今晚便动身。先搜这间客栈。” 他总感觉不太对。 鹿久星看向何愿息,指了下自己:“那我呢?” 何愿息看向她:“你呆在这。若是真遇到什么,太危险了,你自己留在这睡觉就行。” 鹿久星点了点头。 何谨安慰鹿久星:“这位姐姐,你放心,这客栈很安全的,我都住在这快两晚上了,一点事都没有。” 鹿久星再次点头。 “有事,就用符。我会感应到的。”何愿息有些不放心。 鹿久星笑了笑,做手势:“不用担心我。” 何愿息点头示意自己看懂了。 但何谨没看懂。只觉得面前的两位,关系有点……不一般。 这位鹿姑娘每次看向师兄的眼神都有些羞涩,难不成喜欢上师兄了? 何谨猜测着,又看了何愿息一眼。 师兄对鹿姑娘貌似有些太关照了点,以前师门派有女子,也不见得他这般怜香惜玉。 …… 何愿息坐在鹿久星屋中,等她睡着,才离开,关上门,并在门前设了个阵。 此阵只出不进。 他总感觉鹿久星身上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何谨与何愿息分头行动。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将沉入睡眠状态。屋子的烛光都会灭掉。 可唯独有一间还亮着。 何愿息站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上,悄无声息的上楼梯,就在快要上到三楼,他察觉到了什么。 妖气加重。 果然,这间客栈不一般。 何愿息能感受到,此妖妖力非凡。 怕从楼梯上去会打草惊蛇,倒不如将妖给引出来。 敌在明,我在暗。 何愿息迅速给何谨传消息,二人在客栈外相见。 “师兄,那妖可是做出幻境的妖?” 何愿息摇头:“不确定。但我能感受到它的妖气很重,以防万一,先设法阵引它出来,然后你去它的房间去看看有什么。” “若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我们会不会功亏一篑啊?” “法阵若能降住它便可逼问它,若降不住,也可以重伤它。不会功亏一篑。但它一定在藏什么。我方才在楼梯间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何愿息回想。 屋子里的声音传到楼梯间,是女子的声音。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怕。我只要你。”女子声音带点妩媚,仿佛是在挑逗谁。 何谨拿出自己的法器刃玄鞭,抛了个钩子在妖所在的屋子窗前,钩子勾住了窗户。 里面的妖察觉到了声音,身穿粉霞丝绸缎裙,手上左手中指戴着金戒指,戒指连着手镯,动一下,便发出铃铛一般的清脆响声。 妖并没有着急,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男人,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我去去就回,等我。”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熟睡着。 妖起身,打开窗户,看到了那个钩子,便从窗户上跳了下去。轻盈落地。 街上空无一人,但她却笑了一下:“雕虫小技。” 她晃动着戴着铃铛的手,手部散发出淡紫色的光,光变成了粉状,散落在地。显现出了地上的法阵。她正站在法阵的中央。 此阵的气息被隐瞒,只有落入阵中,才能感知。她看着法阵的样子,她见过,出自一个门派。 “清司门的人?”她淡淡的说了声,丝毫没有落入危险的慌张感。 何愿息从暗处走了出来。 妖一看是个俊俏郎君,倒是来了点兴趣:“这长得倒是不错。” 他不说话,就背着手,站在那看着妖。 “没想到还能见到活着的清司门的人,倒也真是稀奇。” “当初清司门被灭,我可不记得还有个活着的人。莫非,你就是那老头的得意弟子,何愿息?” 何愿息没多少什么,便开启了法阵。 只见法阵周围火焰四起,妖被法力压了下去,法阵在烧灼她的皮肤,吸收她的妖力。 妖吃痛的倒地:“我又没害你,你为何要杀我?” “我师门被灭,是不是和你有关!”何愿息紧盯着面前的妖。 “跟我有什么关系,清司门被灭,又有多少妖会不知道?”妖吐了口血,火慢慢蔓延,火克木,她即便是想要反抗,也是无用功,“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你觉得我会和妖做交易?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何愿息加大了法阵的功力。 “你难道不想从这里逃出去吗?” “幻境果然是你做的。”何愿息掏出一张符咒,朝花妖扔了过去。符咒从一张纸慢慢演变成了一条链子,绑住了花妖,花妖动弹不得,身体没了支撑,直接倒在地上。 花妖看上去妖力不济,与妖气不符。 “留着你还有用。”何愿息用罗盘将此妖收了起来,存放在罗盘中。 此幻境,未必杀了她就能破开,还需要从她口中探出一些鹿久星父母的事。 第8章 淳于临安与淳于司音1 何愿息走回客栈,发现何谨背着一个熟睡的男人在楼梯上:“师兄。” 何愿息与何谨一同来到一个空房间,将此男子放在床上,何愿息上前把脉,没有脉搏,但看起来十分安详:“应当只是睡着了。” “我方才顺着楼梯上去,进到房间便发现床上躺着这位男子。” “他是假人。”何愿息说着,却皱了皱眉。 这假人身上竟然有心。 何愿息解释道:“在此幻境中,可能只有你我以及鹿姑娘是人,其他的可能只是幻境做出来的。” “但那只妖会和这个人呆在一个房间里,关系一定不一般。先将他绑起来,防止醒过来逃跑。” 何谨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绳子,将此男子搬到椅子上,然后用绳子绑住四肢与椅子绑在一起。 何愿息驱动自身修为,将此男子唤醒。 男子睁开眼,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你……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 何愿息坐在床上:“我们是谁,对你来说不重要,因为你可能明天就忘了。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该我问你了。” 何谨站在男子旁边:“你最好老实回答,不然小心我们动粗的。” 男子自然有些害怕:“我又不认识你们。” “你没必要认识。你叫什么?” 男子没回答。有些不情愿的。 何愿息笑了笑:“我是在帮你。你可知你现处的是什么地方吗?” 男子依旧不说话。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你自己。” 男子自然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说的话。 何愿息拿出一把匕首,走到他面前:“你不信?那你就自己看。”话音刚落,他就将匕首刺入男子的腿子。 男子吃痛的叫了一声。 “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的腿。”何愿息挑眉。 男子看着自己的腿,只是痛而已,没有任何事。 何愿息将匕首拔了出来,然后划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手指流下了血。 “你应该看的到吧?”何愿息抬眸观察着男子的表情。 男子有些不敢相信,看着自己的腿,又看了看面前人的手,他流的血是鲜红的,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流。 何愿息看到他的表情,便懂了:“看来,你是有意识的。你果然和那只妖关系匪浅。你现在应该能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男子看着何愿息,眼神好像收回了一点警惕感。 “所以你叫什么?”何愿息再次问男子。 “鄙人姓淳于,名司音。”男子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淳于司音。淳于家族这姓氏倒是少见。你是做什么的?” “你不是临安然城人吧?”淳于司音开始质疑面前的人。 何愿息点头。 “果然,若是临安然城人,没有不知晓我淳于家的。家中乃行商的。” “那你可有家室?”何愿息试探。 “我自然有。”一说到这,淳于司音开始看向周围,“临安呢?” “临安是谁?”何谨好奇的看着淳于司音问。 “我妻子。我睡前她就在我旁边的。”他开始怀疑面前的人,带着点怒音,“你们把她如何了!?” 何愿息摇了摇头:“没见过。只是好奇。你妻子是何身份?” “问家事是不是有些不成体统?” 何谨怼他:“你一大老爷们的要什么体统?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 “一个普通的花商。当初我与她初相识时,她就是在卖花,她卖的花格外的好看,她也是一样。”淳于司音说着便回忆上了,想到当初的画面,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淳于司音陷入了回忆。 淳于司音还沉静在回忆中。 身穿粉紫色纱裙的女子,头上没有那些皇权富贵的金簪子,而是简单的樱花。樱花戴在头上,衬托出了女子的气色。令淳于司音印象深刻的,就是她的眼睛。她向自己递花时,眼睛是明亮清澈的。 “姑娘,可有推荐的花?”当时的淳于司音身穿淡色衣服,整个人看着就是翩翩公子,长相英气。 女子抬头,露出来白净的脸,手上的手镯动起来会发出清脆的铃铛声,手指纤细,皮肤更是白的发光:“此花。”她向淳于司音递出了一朵粉色的花。 淳于司音接过花的刹那,二人手指碰在了一起,女子下意识的弹开,害羞的低下了头。淳于司音看着她害羞的表情,也害羞的笑了一下。 淳于司音将花送到自己鼻前,嗅了一下,淡淡的花香,传到鼻腔中:“此花香气扑鼻,可有名字?” “公子好品味,此花名叫永生花,只有我家有卖。”女子面带笑容,语气还带这点傲娇。 “永生花?”淳于司音仔细瞧着手中的花,摸起来有点像干花。 “它可以永久生存,无论四季,永不凋零。”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花?”淳于司音看了看她的推车上还有很多花,“那我就将姑娘的花全包了。” 女子很是惊喜:“真的吗?谢谢公子!” 她的笑容散发着光一般,像太阳照射在了淳于司音的心中,留下了一个阴影。 往后的日子里,淳于司音几乎都在此时来到街上,看着这位姑娘,但他等了几日都未发现她的身影。直至五日后。 女子又像之前一样,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样的花,来到街上卖花。 这次淳于司音想知道她的名字。 “姑娘,不知你还记得我吗?” 她回想过来:“你是上次那个包了我的花的俊俏少年?” 淳于司音听她叫出自己的名字,得逞的笑出声:“是。很高兴,你还记得我。我叫淳于司音,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本来笑着的表情凝结住了,慢慢低下头,收回啦表情,声音也小了起来:“我……没有名字。” 淳于司音顿了下,竟然有人这般大还从未有名字?他忽然觉得面前女子有些可怜:“那姑娘住哪?家在何处?” “我也没有家……就我自己一个人。”女子越说声音越小。 淳于司音还想再问,但又觉得自己如此逼问太没规矩,便就此作罢,想了个理由:“我家缺一个花匠,不知姑娘是否愿意来?” 女子抬头看向他:“去你家?” 淳于司音怕女子拒绝,又马上说了些好处:“我我可以给你钱,你来我家打工,我可以给你住处,给你吃喝各种东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女子看着淳于司音耳朵红的跟滴了血一样,不禁被他这般样子给逗笑了。这人间男子,倒是有些有趣。 “公子既然给我了这么多的好处,那我自然是没理由拒绝。谢谢你,淳于司音。” 一个刚化人形没多久的妖,一直以为人都是善意的。所以她愿意相信任何人。 淳于司音听到她叫自己名字时,心跳更快了。 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喜欢面前这位总是面带笑容,爱花的女子。 两人往日相处亲密,渐渐的,她也对淳于司音动了心。 可至始至终,女子都未向淳于司音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直到有一日,淳于司音要与父亲一同去往西域行商,他不能带着她一起去。那日,他有些舍不得她,向她透露了心声。 淳于司音喝了点酒,他酒量不好,有些头晕眼花的,撑着坐在庭院中,女子见他快晕倒一般,便想要扶他回屋。 却被淳于司音反握住了手。 “我……我有话想要跟你说。”不知他的脸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什么,红红的。 女子也没再强行拉他进屋,坐在了他的旁边:“你说,我听着。” “我……其实……很早就心悦于你了。”淳于司音鼓足勇气说出了口。 听到这句话后,女子愣住了。 “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被你吸引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那天真的好美啊。”淳于司音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帮她捋着被风吹乱贴在脸上的碎头发。 “认识你快一年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非常欣喜。其实……”淳于司音说着说着有些想哭,低下了头,“我很早就想跟你说我对你的心意,但是……” 女子的眼眶也有些红,她想继续听他说:“但是什么?” “我怕你不喜欢我。”淳于司音有些委屈,撇了撇嘴,又继续说道,“我怕我跟你说了我的心意后,你会想要离开我。我怕你走。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自由的你。” “我觉得你应该生活的无忧无虑,而不是和我一样,从小被家中束缚。我不想连累你。可是,我这次要去西域,不知道还能不能安全归来。我不想死前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就这么一走了之。” “我心悦你。从一开始就心悦。” “你可以不回答我,但我不想让你不知道。可我又怕你知道。”淳于司音流了一滴眼泪,低着头,不敢看女子,他自嘲自己懦弱,“我是不是……很自私啊?” 女子含着泪,眼眶红着,挣脱了淳于司音握着自己的手,双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将他的头抬了起来,与自己对视。 淳于司音的面部已经被眼泪覆盖。哭的鼻子也有些红。整个人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女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眼泪也流了下来:“你还记得,你骗我来你家时说的话吗?” 淳于司音愣了愣。他回想到:“我可以给你钱,也可以给你住处,给你吃喝各种东西,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女子也哭了起来:“你自己说的,我要什么都给我。现在,我想要你给我起一个名字,你愿意吗?” “名字?”淳于司音没反应过来,但还是马上点头。但他有些失落,因为她没回答刚才自己的心意。 淳于司音正在捉摸着时,女子又开口:“我不想你再叫我小花了。我想姓淳于。” 淳于司音听到这句话,眼睛里瞬间有了光明,抬头惊喜的看着她。 “你……你……”淳于司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是否是对的。 “我也心悦于你。所以,你不必喝酒壮胆。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对我图谋不轨!”女子笑了起来,“我也怕,你会离开我,因为,我不是人。其实你也早就发现了吧?” 淳于司音点了点头。在认识的第一个月,他就察觉出了异样的。永生花不凋零,很大原因就是卖花的她的问题。但他不在乎。 “谢谢你一直没有拆穿我。”身为妖的她自然是知道人妖两别,是不会有结果的。但她还是答应了。 “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淳于……临安?”淳于司音想到了临安然城,是他们认识的地方。 “临安。我们是在临安然城认识的,很有意义。那么以后,我就叫淳于临安了。我等你回来,司音。”淳于临安的手还托着淳于司音的脸,然后还揉了几下。 淳于司音害羞的挣脱了,脸更红了,他别过头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么不争气的样子。 淳于临安笑出了声,探头去看他:“你害羞了?” 淳于司音低着头,他不看她的临安,淳于临安却一直在穷追不舍。 在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间,淳于司音忍不了了,他一只手轻轻扶住淳于临安的头,然后吻在了她的唇上。 淳于临安没反应过来,僵住了。 淳于司音趁机放肆的咬了她一口。 淳于临安有些吃痛,推开淳于司音:“怎么还咬人!你什么吻技啊。” 淳于司音委屈:“你还和别人亲过?” 淳于临安笑了笑:“你猜。”然后起身跑开。 淳于司音追了上去:“你不会真的和别人还亲过吧!临安!别跑!” 淳于司音三两步便追了上去,抱住了淳于临安,然后吃醋的问她:“快说,你还和谁亲过!” 淳于临安得逞的笑着,双手攀上淳于司音的脖子,然后吻了上去。亲完一口还在笑。 “傻子,我只有你。” 他们就这样,清醒的看着自己沦陷。 沦陷在了不可能的爱情之中。 第9章 淳于司音与淳于临安2 淳于司音去西域快半年时间。 这半年,淳于临安过得并不好。 淳于司音回忆着当初的美好日子,他也只记得这些。并不知道自己去了西域后发生的事情。 何愿息坐在床上,看着面带微笑,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淳于司音,不禁有些嘲讽和不敢相信:“你们……就这样相爱了?” “是。”淳于司音回答道。 “人妖有别,我想你的妻子应该不是不知道。你们终究不可能。”何愿息语气坚定,看着面前男子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 “凭什么不可能?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就可以。”淳于司音越说越愤怒。 “荒谬至极。”何愿息淡淡开口。 何愿息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太荒诞,什么都不懂,只认为相爱的人就一定会在一起。可世间可能就会如此不公,人和妖,注定会遭到两族的歧视,即使再怎么相爱,也会是不合适的。 何愿息却没有再反驳他,而是笑了笑:“不如,你好好看看你妻子的真容,如何?” “你什么意思?” “看了,你便知道了。” 何愿息对何谨说:“先将他藏起来,你与他一同躲到屏障后。”何谨依言,将淳于司音带着椅子推到屏障后。 何愿息拿出罗盘:“显。” 罗盘落地显现出了刚才被抓的妖。她没有实体,只是个虚影,何愿息大概是怕她逃,所以并未全部将她放出。 淳于临安不服的看着他。 何愿息依旧坐回床上,有些口渴,给自己倒了杯茶,手玩弄着茶杯,缓缓叫出了妖的名字:“淳于临安?” 淳于临安有些震惊,这个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你识得我?” “不识得。但总有人认识你。”何愿息痞笑一下。 淳于临安听到这句话后,怒气有些被抚平一样,她早就放弃了挣扎。 “你应该化形成人不过三载吧?说吧,你到底为何要做此幻境?以你刚化形时的妖力来看,此幻境应是你几乎耗尽所有妖力做出来的吧?” “……”淳于临安不答。 何愿息又继续道:“你本来身上就受了伤,以你原本的实力,刚才那个阵,你是可以搏一搏的。但却使不出什么妖力。” “你既然都已经猜到了,还问我做何?”淳于临安没好气的说。 “淳于临安,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你经历了什么?临安然城的百姓呢?”何愿息继续逼问。 淳于临安叹了口气:“死了。” “怎么死的?是你杀的?”何愿息挑眉。 “不是。我不会伤害他们的。”淳于临安语气坚定,“这是他爱的地方,所以我不会伤害这里的每个人。” 淳于临安回忆:“当时,我再次回到这里时,已是尸体遍地,无人生还。” 淳于临安每月都会外出采集花蜜,每次外出都会是五到七日左右,她像往常一般,采花蜜后,从远处回到了临安然城,快到城门,便觉得蹊跷,当时她还猜测城中为何没有了把守士兵。 一阵风扑面而来,传来了黑气。 城中有黑气出现,淳于临安在那时便感觉不对。 淳于临安刚打开城门,便看到了遍地的尸体,血迹。整个临安然城一夜之间成了死市。狼烟未灭,火还在蔓延,有些尸体已被火烧的无了面容。 整个城只有一个惨字。 淳于临安顾不上一切,因为淳于司音还在这。她扔下自己采的花蜜,跑了起来。 再快点,淳于司音,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等我。淳于临安一路跑,一路红着眼,心里默默祈祷着。 她在人间已经习惯了不用妖术,就连最着急的时候,都忘了自己是妖。 她来到淳于家,门府的字牌已经歪了一角,她含着眼泪,有些不敢相信,缓缓迈步进去,映入眼帘的,只有遍地尸体。 淳于临安声音发着抖的叫着:“阿音……” 她走过的每一步,都能看到熟悉的人躺在地上,毫无生气,也没有了呼吸。不知有多少剑痕遍布在他的尸体上。 淳于临安看到了淳于司音的父母,二人倒地时,还拉着手。 在这个府中,她感受不到活人气息。但她不甘心,只要还没见到他,就还有希望。 对,还有希望。 淳于临安继续走着,直到来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的永生花开着正盛,但周围却是遍地尸体,终于她看到了淳于司音。 淳于司音跪坐在石头旁边,他早已气绝身亡,一杆长□□穿了他的胸膛,嘴角都是血。 那一刻,她的心都碎了。 淳于临安的眼睛更红了,她一步步走近,手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轻声作响。她跪在了淳于司音的尸体面前,她伸出手,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将他的碎发拨开,露出了他的脸。 “阿……音……”淳于临安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阿音……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临安啊?阿音……”她尝试将他摇醒,但一切都是无用功。 淳于司音依旧闭着眼睛。 淳于临安哭的更厉害了,她看着周围,没有一个人活着。她该怎么办? 淳于临安想到了什么,对,自己是妖,或许可以救他。她开始施法给他注入灵力,可是他已经死了很久,不知过去了几天。 尸体都已经僵硬,早已经无药可救了。 就算将自己的妖丹给淳于司音,他也无法吸取。 淳于临安不想放弃,继续输着,但却发现,以自己的能力,他根本不吸入自己的灵力。 “阿音,阿音你醒醒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她放弃了注入灵力,将淳于司音紧紧抱在怀里,紧到她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尸体的冰冷。 淳于司音早已没了温度。 他死了。 淳于临安在晃着淳于司音整个尸体时,有张字条从淳于司音的衣服里掉落在地。 她看见后,便捡了起来,打开后看到清秀的八个字。 “吾妻临安,平安顺遂” 是他们约好了要在上元节许愿的字条。他一直放在自己的衣服里,就等着上元节放在小船上。 在淳于司音的愿望里,只有他的临安。 “平安顺遂……”淳于临安摇头,“我不要什么平安顺遂,我只要你……” 淳于临安抱着淳于司音哭的撕心裂肺,嗓子都快喊哑了。 临安的光没了。 她活着也失去了意义。 就在淳于临安想要自尽时,她却想到了若是他看到自己这样,会不会难过? “临安,我们在临安然城相遇,所以是你让我重新爱上了这座城。”淳于司音拖着淳于临安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这是在淳于司音回西域后的事。 “因为有你,所以我爱这里。” 这句话,是淳于司音在过生辰时对淳于临安说的话。 淳于临安停住了动作。 “我会带着你的爱,保护着临安然城。”淳于临安将自己的全部灵力,全都灌输到了幻境中。 创造出了新的临安然城。 即使所有人都是假的。 即使将自己的妖心挖出。 淳于临安流下眼泪,对着何愿息说着他们的故事。 何愿息面无表情。 淳于临安苦笑:“我只顾着喜欢,却忘了不合适。人妖,或许无法在一起。但我不甘心。只要在我的幻境中,我就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像永生花一样,永不枯萎。” “所以,临安然城的人不是你杀的?”何愿息听后陷入了沉思。 “自然。” “你灵力耗尽,这个幻境根本不可能维持这么久,你现在的灵力是哪来的?” “自然是杀人得来的。”淳于临安晃动着手镯,手上是妖气。雄厚的妖气。 何愿息用自己的灵识探查,发现此妖并没有妖心,而妖丹也受损严重,但却在一点点恢复。 “果然如此。”何愿息起身,“所以你外出,就是为了杀外界的人,来吸取生气,强大自己,然后再回到这里,维持你的幻境。” “聪明。但一般太过聪明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我也不算做坏事,我杀的人,其都化成木偶,在我的幻境中安然生活。比如……屿头村的人。”淳于临安挑衅何愿息。 何愿息愣在原地,他的手用力握成一个拳头:“你杀了屿头村的人?” “是。”淳于临安用着傲娇的语气回答着,“以前我采蜜时,都会去那落脚休息一下。不过他们死的也挺值得。” 何愿息现在很难相信,眼前的淳于临安,与淳于司音口中的淳于临安已判若两人了。 没有妖心却还能拥有如此强的妖力,莫非妖心并没有离她很远。 还有淳于司音为何会有意识,莫非…… 何愿息猜测妖心很可能就在淳于司音身上,所以他会与其他木偶不同。 看来想要捕捉此妖,并没有砍了树那么简单。最关键的是毁掉妖心。 也许利用淳于司音,可以威胁淳于临安破开结界。 但若真正的淳于司音死去了,那现在这个对淳于临安来说又会有几分珍贵? 何愿息想赌一把,但他却有些忌惮。 “屿头村的人是你杀的?”门被踢开,鹿久星红着眼眶,眼泪在眼中打转,手中拿着一把菜刀,举起来就要冲着淳于临安去。 何愿息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拦住鹿久星:“鹿久星!” 鹿久星像发了疯似的:“你放开我!”她指着淳于临安,“你说,我家人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鹿久星心中只剩下愤怒,她也懒得再演自己不会说话。 淳于临安看到鹿久星,也没好脾气:“没想到竟然还有活着的临安然城人。你……”淳于临安回想起面前的女人是谁,“城主之女,竟然也配活在这。若不是你们家,整个临安然城会陪葬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鹿久星看着淳于临安,不懂她在说什么。 “就是因为鹿家,所以那只妖将整座城的人都控制住,他们互相残杀,最后无一人生还。你凭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淳于临安眼睛变成了紫色,她在生气。 鹿久星有些不敢相信。 何愿息还拦着她:“鹿久星,你冷静一下。” 鹿久星红着眼,嗓子也哑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杀人凶手就在我的面前,你让我如何冷静?” “不是她杀的你父母。”何愿息解释道。 “可是她杀了屿头村的人啊!难道你忘了小土豆和刘姨吗?你要替这个杀人凶手说话?”鹿久星气的流下了眼泪。 何愿息摇头:“我没有,我没忘,她杀了人,我会让她偿命,但不是现在。而且你也杀不了她啊,她是妖,普通的菜刀,对她是无用的。你把刀给我好不好,太危险了。”何愿息说着,慢慢将她安顺下来,鹿久星无奈,将菜刀给他。 何愿息接过菜刀,另一只手还是不敢放开鹿久星,怕鹿久星再次激动的控制不住自己。 何愿息将菜刀扔在远处,然后扶鹿久星在床边坐下:“你安静地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做,我去问她,好吗?”何愿息语气温柔的像哄着小孩,鹿久星也不是什么不识抬举的人,点了点头。 何愿息走上前:“你方才说的话是何意思?” “就是他们鹿家,若不是你们,临安然城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淳于临安生气的看着他们。 “鹿家怎么了?”何愿息问。 “我也是看了别人的记忆才知道的。就是鹿家引来的妖。” “为何我什么都想不起来?”鹿久星问她。 “因为在我的幻境中,所有人的记忆只有出事前和出事后。他们就像傀儡一般,每日过着几乎一样的日子。” “将我的记忆还给我。”鹿久星说。 淳于临安手握着自己的手镯:“我这是为了你好啊,你想想,没了那段难过的记忆,你过得是不是会更好?” “那我呢?” 第10章 淳于司音与淳于临安3 “那我呢?” 淳于临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何谨解开了淳于司音的绳子。 淳于司音缓缓走出来,眼眶红的像滴了血。他听到了刚才所有的对话,包括那段他死后的事。 淳于司音的记忆恢复了些许。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淳于临安,是自己当初遇到的那个心地善良的卖花姑娘。 “阿音……”淳于临安的声音在颤抖,“你为何会在这里?”她想要走过去抚摸淳于司音,却被何愿息的罗盘困住,她的脚被固定一般,动弹不得。 “你杀了人?为何要如此?”淳于司音慢慢走近她。 淳于临安摇头:“不……不,你听我说……我……” “这里一切都是假的,所以,真正的我已经死了,对吗?” 淳于临安沉默。 “那现在的我,又是谁?” “你是淳于司音啊……”临安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是谁?”淳于司音又问了一遍。 “是我用木头刻出来的木偶。你不是他,但神似他。”淳于临安放弃了撒谎,她从未对淳于司音说过谎话。 淳于司音流下了眼泪,但很快被自己擦掉了:“那这里的人呢?” “我回到这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活着了。全都死了。”淳于临安语气逐渐变得淡淡的,“但我照着他们尸体的样子,都将他们一点点刻成了木偶。”她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本来纤细好看、皮肤显白的手,已变得全是茧子,粗糙不堪,甚至还有了几个疤痕。 所以那些没五官的也是人偶。 “那,你杀的人呢?”淳于司音面无表情的看向淳于临安。 “我也将他们刻了出来。” “我记得以前我陪你一起去采花蜜,他们也帮了我们很多吧?你是怎么忍心去伤害那些人的?”淳于司音转过身去,“我认识的淳于临安,不是这样的。你不是她。” “阿音……”淳于临安低头流着泪,“可你不知道你去西域后的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又如何来评价我?” 淳于司音顿住,这一段,是他没有的记忆。他回头看着低着头像小孩犯了错一样的淳于临安,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裙:“所以,那一段时间,你经历了什么?” 在淳于司音前往西域的那天,淳于临安将她的阿音送到了城门口,走之前,淳于司音不舍得抱住她:“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淳于临安含着不舍的眼泪,回抱着她,手搂住他的腰:“我等你回来娶我。” 淳于司音走后,淳于临安在那站了许久,看着远处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淳于临安转身打算走回去,却遇到了一些年轻女子,有个领头人拿着扇子指着她:“就是她!一直勾引淳于公子。” 女子乙:“长得像个狐狸精似的,真不要脸。” 她们莫名其妙的就开始骂淳于临安,淳于临安懵懵的,她不认识这些人。 “你个花匠,天天离淳于公子那么近做什么?你不知他是有婚事的人吗?”女子乙推了一把淳于临安。 淳于临安没站稳,便倒在地上。她的手擦破了点皮。 “天哪,她的血!”女子甲惊讶的看着她的手,叫了起来。 “绿色的血……她她她……”这群人顿时害怕的不敢张口说话。 淳于临安反应快,马上捂住自己的手,起身跑走了。 但这些女子甲还在叫着:“她不是人吧!太吓人了。是我看错了吗?” 讨论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淳于临安已经跑回了淳于府。 淳于临安有些害怕和不安。 怕自己的身份会被发现。 淳于临安用妖力将自己的手快速修复好。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就在这时,淳于司音的母亲,公孙氏走到了淳于临安的屋子里。 淳于临安马上起来行礼:“临安给夫人请安。” “临安?你有名字了?可是我儿子给你取得?”公孙氏挑眉看着淳于临安 淳于临安笑着点了点头。 “之前,我在我儿子面前装的对你很喜欢的样子,如今他们父子二人出去行商,没半年回不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公孙氏表情严肃,语气也没好气,“你无身份无地位,根本配不上我们淳于氏,更配不上我儿子。所以你们的亲事,我不同意。” 淳于临安听后愣了半天。 “但我不会像个不讲理的人一样,赶你走。我知道你没地方住,没亲人,没依靠。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等你有能力自己生活后,你就搬出去吧。”公孙氏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了最后一句,“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淳于临安看着公孙氏挺起胸膛,高高在上的样子走出门。那一刻,她才认清楚了贵族与普通百姓之间的差距。 他们的底气,就是荣华富贵。而想自己这样,连吃穿温饱都是问题的人,根本攀不上那样优秀的他吧。 可淳于临安不甘心。 既然已经明确了淳于司音的心意,自己也应当更加努力才是。努力让公孙氏满意接纳自己为止。 于是,淳于临安每日又开始了重操旧业,开始在街上卖花。 前几日生意还算不错。 但后来,就被经常指指点点的,街坊邻居好像知道了她的身份。 但淳于临安也没有放弃每日出门卖花。 但经过淳于临安摊位的人闲言碎语:“听说她不是人!真的假的啊?” 甲:“她有什么脸去舔着人家淳于氏?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 流言四起,越传越烈,直至有人开始了对她身体攻击。 小孩子拿着小石子打她,有拿菜叶子驱赶她的,有朝她扔别的东西,有朝她泼脏水的。 淳于临安委屈,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哪里来的这些流言蜚语?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淳于临安曾问过这些人。 但没有人回答她。 “要怪,就怪你喜欢的是淳于家的儿子吧。”人群中,淳于临安只听到了这一句,也只听得进这一句。 是我,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吗? 淳于临安开始怀疑自己,也从未怀疑过这些伤害她的人。 或许她们说得对。 直到…… 淳于临安在街边,被陷害。 一个喝的烂醉的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身强体壮,他看到了淳于临安正被欺负,便假装仗义的上前搭救,本来就是女子,他就有点歪心思,一看到正脸后,直接不想装了:“这小脸,太美了。” 喝醉酒的男人大叫了一声:“媳妇儿,别生气了,快跟我回家吧!”他用很大的力气拉住淳于临安的胳膊,就拽着她走。 淳于临安在反抗:“你放手!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醉酒男人就跟没听到一样。 淳于临安开始向那些看热闹的人求救:“救救我!我根本不认识他!救救我!” 没有一个人想要救她。都继续看热闹。 有位路过的阿婆想要上前制止,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哎哎,这种人就没必要去帮了,小心她赖你身上!” 阿婆听后,也没再有了行动。 淳于临安绝望至极,也愤怒至极。 “为什么?我什么错事都没做过,你们却要陷害我?为什么?我不认识你们,却要如此针对我?为什么我那么善待你们,而你们却如此这般狠心?”她真的受不了了。 甲:“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是妖!” 乙:“对!妖就不配和我们待在一起!妖都是坏的!” 骂淳于临安的话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淳于临安忍不了了:“够了!”她的妖力释放出来,将她们扑倒。她的眼睛变成了紫色。 但她却没在做什么。 淳于司音听的有些不敢相信,他走后,他的临安竟然遭受了这么多,吃了这么多苦。 淳于司音满眼心疼的看着他的临安:“你为何不跟我说啊?” “因为……我觉得只要你爱我,这些我都可以装作没发生过一样。我只要你爱我,就好。”淳于临安将所有委屈说了出来,“因为我知道你爱那座城,所以我没有伤害一个人。我恨人。但我却爱你。” 淳于司音心痛,流着泪:“可屿头村的人呢?你不该杀人的,临安,你错了。” “我错了?我没有错!人都该死!凭什么是我错了?我又没做错什么!”淳于临安已经快失去理智了。 “那妖呢?害死我的妖呢?”淳于司音问淳于临安。 淳于临安愣了愣:“不,你是被人杀死的。”她指向坐在床上的鹿久星,“就是她的家人,才害你死的!” “临安,你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对错……”淳于司音想跟她讲道理,但她根本听不进去。 淳于临安直接大吼起来:“你不是他!你只是他的一个替身而已!他已经死了!死了!若是他,他一定会理解我的,可你不是他!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是对是错!”她的眼睛变成了紫色,她开始吸收此幻境中所有木偶身上的力量。 唯独没有吸收淳于司音的。 何愿息警惕起来,拉着鹿久星的手,将鹿久星护在身后,然后看向何谨:“阿谨,快过来。” 何谨小跑过去。 “罗盘恐怕控制不住她了。”何愿息将罗盘收了回来,淳于临安的实体已经快显现,罗盘快承受不住,他只能将她放了出来,然后启动罗盘将他们三人传送至鹿府。 “幻境快要崩塌了。”何谨紧张了起来。 天开始有了裂缝,地开始摇晃。屋子也开始被风卷起。 鹿久星有些站不稳,何愿息便扶住她的胳膊,交给何谨:“扶好她。” “去那棵树那里。”何愿息大声说着,然后他自己转身准备离开。 “师兄你去哪?”何谨看着他要离开,鹿久星也去看向他。 “我回去救人。” “这还有谁是人啊?”何谨疑惑。但他顾不上那么多,扶着鹿久星冲进鹿府,发现树旁边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动,这棵树应该就是出口。 鹿久星被何谨拉着走,她却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何愿息跑远,她有些担心,但她又做不了什么。 淳于司音站在原地,看着淳于临安在吸收能力,她快变成自己认不得的人了。 “临安……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淳于司音看着面前的临安,早已不是他的临安了。 “你没资格说我。我做的这些不都是为了你吗?可你呢?你对我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淳于临安边收着能量,边向淳于司音走去,“我为了你,耗尽所有妖力,将你有我的记忆全部封存在木偶上,并造出幻境让你如同重新活了一般;我为了你,不惜杀人来维持你这个木偶活着;我为了你,没有伤害临安然城百姓一丝一毫,即使我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也从未伤害过他们。而你却在为他们说话!”淳于临安的泪早已泪流满面。 “淳于司音,你太伤我心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不过是想让你活着而已。” 淳于司音摇头:“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临安,收手吧。将不属于这里的人,放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不,我做不到了。若是以前的那个我,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但现在,我不想了。我现在想杀人就杀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才是真正的我。”淳于临安将所有能量吸收后,已经彻底没了理智。 她现在,只想杀了鹿久星,然后再去杀更多的人。已经彻底丧失了意识。 淳于临安的眼睛已经全变成了紫色,她看了眼淳于司音,仿佛没见过这个人一般,略过他,从窗户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