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神的小甜豆又甜又飒》 第1章 转学日的草莓蛋糕事故 九月初,暑气未消,南方的阳光依旧带着灼人的热度。星耀中学气派的镀金大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在宣告着其作为市重点不容置疑的地位。 夏软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桂花初绽的甜香和崭新的书□□革味。她捏了捏肩上浅蓝色双肩包的带子,另一只手上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精致的透明蛋糕盒,里面装着她今天特意早起给自己准备的“转学鼓励品”——一块铺满了新鲜草莓,看起来无比诱人的奶油蛋糕。 「全新的开始,」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这一次,一定要低调,平凡,当个不起眼的小透明。」 这是她转学的主要目的。摆脱过去那种走到哪里都被“学霸”光环笼罩,时时刻刻被期待、被比较的窒息感。星耀中学高手如云,在这里,一个从邻市转来的、成绩中游的学生,应该不会再引起什么波澜了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和白色的帆布鞋,很好,很符合“普通乖巧女学生”的形象。她又默默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的“控分”计划——接下来的考试,数学和物理一定要控制在八十分左右,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惹人怀疑。 规划完毕,她再次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星耀中学的校园。 校园很大,绿树成荫,现代化的教学楼与富有设计感的景观交错分布。穿着统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谈笑风生,充满了重点中学特有的那种既紧张又活力的氛围。夏软按照指示牌,朝着高二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教学楼内部宽敞明亮,走廊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竞赛喜报和优秀学生照片。夏软不经意地一瞥,就在光荣榜的顶端看到了一个名字——陆时衍。照片上的少年穿着干净的校服,眉眼清俊,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疏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戴着一副细框金丝边眼镜,平添了几分斯文禁欲的气质。 「原来这就是星耀传说中的‘断层学神’兼校草。」夏软心想,「果然……名不虚传。」 这样的人,大概就像天上的星辰,遥远而璀璨,与她这种立志当“小透明”的人不会有任何交集。她收回目光,继续寻找高一(1)班的教室。 就在她走到楼梯拐角,准备上楼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男生正从楼上快步下来,他似乎在看手里的手机,脚步匆匆。夏软因为分心看光荣榜,也没太注意上方的情况。 两人在楼梯转角处,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啊!」 夏软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下意识地想要护住手里的蛋糕盒,却事与愿违。那盒漂亮的草莓蛋糕,脱手而出,不偏不倚地,“啪”地一声,整个糊在了对方洁白无瑕的衬衫胸口位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夏软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惨状”。饱满红艳的草莓从对方胸前滚落,黏腻的奶油和柔软的蛋糕胚在他质地精良的白衬衫上晕开一大片污渍,惨不忍睹。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甜腻的奶油香气。 她缓缓抬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好看却此刻面无表情的脸。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双透过金丝边眼镜看过来的眼睛,深邃而平静,看不出喜怒。 这张脸……刚刚才在光荣榜顶端见过。 是陆时衍! 完了完了完了!夏软的脑子里瞬间炸开一片空白。转学第一天,不仅撞了人,还撞了全校最不能惹的人物,并且用草莓蛋糕毁了人家一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衬衫! 「对、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忙道歉,声音因为紧张和羞愧而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她手忙脚乱地想从书包里找纸巾,可是越急越乱,纸巾没找到,脸却先急得通红,眼眶也跟着发热,几乎要哭出来。 她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因为得罪学神而被全校女生孤立,在星耀中学寸步难行……她的低调计划,在开始的第一分钟就宣告彻底破产!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赔您衬衫……」她语无伦次,甚至用上了敬语,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冷言相对,或者接收到厌恶眼神的时候,头顶却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不是不耐烦,更像是一种……无奈? 陆时衍低头看了看自己惨遭“毒手”的衬衫,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吓得快要缩成一团,眼睛泛红,像只受惊小兔子的女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很快松开。 他没有立刻去处理自己胸前的狼藉,反而弯下腰,捡起了那个已经空了的蛋糕盒。他的动作不疾不徐,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 「没关系。」清冽的嗓音响起,如同山涧溪流,瞬间抚平了夏软心中一部分的焦躁。 他居然说……没关系? 夏软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那眼睛很好看,瞳仁是纯粹的黑色,此刻正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她预想中的任何负面情绪。 更让她意外的是,陆时衍将空蛋糕盒递还给她,然后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死死攥着书包带子、指节发白的手上,轻声补充了一句:「蛋糕没坏就好。」 「……啊?」夏软彻底愣住了。 他关注的重点,竟然是那个已经“壮烈牺牲”的蛋糕没坏?而不是他这件被毁掉的白衬衫?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难道学神的思维逻辑都这么清奇吗? 只见陆时衍说完,便很自然地伸手,将她肩上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浅蓝色书包拎了下来,提在自己手里。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高二(1)班?」他问,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夏软还处于懵圈状态,只能呆呆地点头。 「走吧,我送你过去。」他一手提着她的书包,一手拿着那个空蛋糕盒,神情自若地转身,示意她跟上。仿佛他胸前那片刺眼的奶油污渍根本就不存在。 周围已经有几个路过的同学投来了诧异的目光,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 「看,是陆时衍!」 「他衣服怎么了?」 「那个女生是谁?没见过啊……」 「学神居然帮她拿书包?」 夏软感觉脸上更烫了,她赶紧低下头,小步跟上前面那个挺拔清隽的背影。她的心跳依旧很快,但不再是单纯的恐慌,而是混杂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困惑。 这位传说中的高冷学神,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 她看着他走在前面,背影清瘦却挺拔,即使胸前一片狼藉,也丝毫不显狼狈。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那个……陆同学,」她鼓起勇气,小声开口,「你的衬衫……」 陆时衍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过头,阳光在他的金丝眼镜边上跳跃出一星光芒。「一件衬衫而已。」他语气淡然,顿了顿,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补充道,「下次走路,记得看路。」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夏软却莫名从最后那句话里,听出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叮嘱的意味。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头莫名地轻轻一动。 转学第一天,开局堪称灾难。 但这场突如其来的草莓蛋糕事故,似乎……正朝着一个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而去。 这位看似清冷难以接近的学神,内里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而她小心翼翼想要维持的低调生活,又是否会因为这次意外的碰撞,而彻底偏离预定的轨道? 夏软看着前方那个身影,心中充满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微妙的期待。 第2章 “没关系,蛋糕没坏” 陆时衍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夏软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挺拔的背上,以及……那片无比醒目的、由她亲手制造的“灾难现场”。 奶油的甜腻气息似乎还顽固地萦绕在鼻尖,混合着他身上那股清爽的、类似雪松般的淡淡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矛盾感。他走得不快,步子沉稳,仿佛胸前顶着一幅抽象派油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份过分的镇定,反而让夏软内心的愧疚感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那个……陆同学,」她再次鼓起勇气,声音比刚才稍微大了些许,但依旧带着怯意,「真的非常抱歉!衬衫……我、我赔给您吧?或者我帮您洗干净?」 她甚至开始在脑子里飞速计算自己的零花钱,够不够买一件同等品质的衬衫。怎么看,那件衬衫的质地和剪裁都不像是便宜货。 陆时衍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过头,金丝眼镜的细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一点微光。他的视线在她写满不安的脸上短暂停留,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不用。」 简短的两个字,堵回了夏软所有后续的话。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能在心里默默哀叹。这位学神,好像有点……难以沟通?不是态度恶劣,而是一种无形的、建立在云端之上的疏离感,让你所有试图靠近和弥补的举动,都显得笨拙而多余。 走廊并不长,但夏软却觉得这段路走得格外漫长。周围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多,好奇的、惊讶的、探究的,像细密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白色的帆布鞋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到了。」 清冽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解救了她于水火。 夏软抬头,只见门上挂着“高二(1)班”的牌子。此刻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学生,喧闹声隔着门板隐隐传来。 陆时衍在门口停下脚步,将手里的浅蓝色书包和空蛋糕盒递还给她。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顺手的任务。 「谢谢您,陆同学。」夏软双手接过,小声道谢,脸颊依旧烫得厉害。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指上掠过,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那是教师办公室的方向。 他应该是去处理他那件惨不忍睹的衬衫了吧?夏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转学第一天的早晨,真是……精彩纷呈。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伸手推开了教室的门。 瞬间,原本嘈杂的教室安静了一瞬,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这个陌生人身上。夏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尽量自然地走到讲台边,向已经到班的班主任李老师报到。 李老师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很和气的女老师。她笑着接过夏软的转学材料,简单看了两眼,然后对全班同学说:「大家安静一下,这位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夏软。希望大家以后互相关照,共同进步。」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伴随着更多好奇的打量。 夏软站在讲台上,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她挤出一个尽可能乖巧无害的笑容,声音轻柔地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夏软,夏天的夏,柔软的软。以后请多多指教。」 她的声音本就偏软,此刻因为紧张,更添了几分糯意,配上她清秀软萌的长相和那身浅色连衣裙,立刻给不少同学留下了“乖巧、文静、可能有点胆小”的第一印象。 「夏软同学,你先找个空位坐下吧。等第一节课后,我们再统一调整座位。」李老师温和地说。 夏软点点头,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很快在靠窗倒数第二排看到了一个空位。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赶紧走过去坐下,将书包塞进桌洞,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围的同学虽然还在好奇地看她,但见她坐下后便低着头不说话,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教室重新恢复了喧闹。 夏软轻轻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她偷偷环顾四周,教室宽敞明亮,窗外的阳光透过高大的香樟树叶,在桌面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这就是她未来要度过两年高中生活的地方了。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门口,心里莫名地闪过一丝念头:不知道陆时衍怎么样了?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讨厌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按了回去。夏软,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把你这种小意外放在心上?今天之后,你们大概率就是两条平行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还是专心想想怎么实施你的“低调计划”吧。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并不打算按照她预设的剧本转动。 上课预备铃打响,同学们陆续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在正式上课铃响起的前一分钟,教室门再次被推开。 那个刚刚才从她视线中消失的、清隽挺拔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了门口。 陆时衍回来了。 而且,他换了一件衬衫。 依旧是最简单的纯白色,款式与他之前那件别无二致,但崭新、平整,没有一丝褶皱,更没有任何奶油污渍。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出去透了口气,而不是经历了一场“蛋糕袭击”。他径直走向教室后排,在夏软斜后方的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原来……他就坐在她后面? 夏软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她甚至能感觉到,当他经过她身边时,带起的那一阵微小的、带着清爽气息的气流。 教室里响起了几声压抑的抽气声和细微的议论。 「陆神这么快就换好衣服了?」 「他居然真的帮那个转校生拿书包了?我刚刚在走廊看到的还以为眼花了!」 「他们认识吗?」 「不知道啊,不过这个转校生看起来挺普通的……」 这些窃窃私语像小虫子一样钻进夏软的耳朵里,让她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她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更加具体的打量目光,其中一道,来自她右手边隔着一个过道的位置。 那是一个打扮得很漂亮的女生,长发微卷,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名牌连衣裙的领子,脸上带着精致的淡妆。此刻,她正微微蹙着眉,目光在夏软和陆时衍之间来回逡巡,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夏软认出了她,刚才李老师点名时,她记得这个女生叫苏曼妮。 苏曼妮的目光让夏软感到有些不舒服,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将注意力集中到即将走进教室的语文老师身上。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老师开始讲解古诗词,夏软努力让自己沉浸到课堂中,暂时忘却早上的尴尬和周围微妙的气氛。 然而,斜后方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总是时不时地干扰着她的心神。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以及钢笔在纸上书写的细微摩擦声。 中途,语文老师提出了一个有些难度的问题,关于《春江花月夜》中意象的运用。教室里一片寂静,没人主动回答。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新同学身上。 「夏软同学,你来试试看?」 夏软心里一紧。她本能地想要藏拙,按照“低调计划”假装不会。但这个问题恰好是她深入研究过的,而且语文是她不打算刻意压分的科目。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尽量用平稳的语调,结合自己的理解,清晰而有条理地阐述了一遍。 她的声音依旧柔软,但内容却很有见地,不仅分析了老师提到的意象,还引申了与其他诗篇的对比。说完之后,教室里安静了几秒,语文老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很好,理解得很透彻,请坐。」 夏软松了口气坐下,能感觉到一些同学看她的目光里多了些别的东西,不再是单纯的看“转校生”的好奇。 她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肯定音节。是错觉吗? 下课铃响,夏软正准备拿出下节课的课本,一个身影停在了她的桌旁。 是苏曼妮。 她脸上带着看似友善的笑容,但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夏软,声音甜美,语调却有些微妙:「夏软同学,刚转学过来就和陆时衍这么熟了啊?还让他帮你拿书包?」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原本在聊天的同学都竖起了耳朵,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夏软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抬起头,迎上苏曼妮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柔软无害的表情,声音轻轻地说:「不是的,只是我不小心撞到了陆同学,弄脏了他的衬衫,他很绅士,才帮我拿了一下书包。」 她选择了实话实说,但刻意略过了蛋糕的细节,并将陆时衍的行为归结于“绅士风度”。 「哦?不小心?」苏曼妮挑了挑眉,显然不太相信,「那可真够‘不小心’的。陆时衍平时可是最讨厌别人碰他东西了。」 这句话像一根小刺,轻轻扎了夏软一下。她想起陆时衍帮她拿书包时那自然的样子,与苏曼妮口中的“讨厌别人碰他东西”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是巧合吗?还是他真的…… 「可能他只是今天心情比较好?」夏软眨了眨眼,用一种无辜又带着点不确定的语气回应。她决定将“懵懂无知”进行到底。 苏曼妮被她这副样子噎了一下,似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一个穿着篮球服,满头大汗的高个子男生凑了过来,很自然地拍了拍陆时衍的桌子,正是江驰。他好奇地看了看夏软,又看了看苏曼妮,最后目光落在陆时衍身上,促狭地挤了挤眼:「行啊时衍,英雄救美?听说你早上‘挂彩’了?」 陆时衍连眼皮都没抬,继续看着手里的物理竞赛题集,只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江驰显然早已习惯,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又转向夏软,热情地自我介绍:「嗨,新同学是吧?我叫江驰,陆时衍他发小。你别介意,他这人就这德行,外冷内热。」 夏软对江驰的友好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你好,我叫夏软。」 「夏软,好名字!」江驰笑嘻嘻地,还想再八卦几句,上课铃适时地响了起来。 苏曼妮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江驰也冲夏软做了个鬼脸,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教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但夏软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翻开数学课本,心里乱糟糟的。低调计划出师未捷,似乎还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些她并不想卷入的视线中心。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那块命运多舛的草莓蛋糕,和那个说了“没关系,蛋糕没坏就好”的清冷学神。 她忍不住悄悄回头,飞快地瞥了一眼斜后方。 陆时衍依然沉浸在他的题海里,侧脸线条清晰利落,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严谨的学者,而非高中男生。阳光透过窗户,恰好落在他干净崭新的白衬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换衣服的速度快得惊人,仿佛随时备着替换的衣物。这份过于充分的准备,与他平日里给人的疏离感结合在一起,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反差? 夏软转回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课本边缘。 陆时衍,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而那句轻描淡写的“没关系”,真的意味着这件事就此翻篇了吗? 她看着数学课本上复杂的公式,第一次对“计划之外”的人和事,产生了一丝模糊的好奇。也许,在星耀中学的生活,并不会像她预想的那样,一直平静无波。 第3章 低调计划启动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教室,在弥漫着粉笔灰和纸张气味的空气里投下道道光柱。开学第一天的重头戏——数学摸底考试,即将来临。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与期待的寂静,只剩下哗啦啦翻动试卷和文具摆放的细微声响。 夏软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微微发凉。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早上那场“草莓蛋糕事故”带来的纷乱心绪全部压下去。现在,是执行“低调计划”的关键时刻。 「这次摸底考试,主要是为了了解大家的基础情况,不必过于紧张。」数学老师,一位姓王的中年男性,顶着一头颇具艺术气息的凌乱卷发,正在讲台上分发试卷,「题目难度适中,但也有些区分度,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试卷从前排传下来,雪白的纸页带着油墨的清香。夏软接过试卷,目光迅速而冷静地扫过题目。果然如她所料,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对于她而言,简单得近乎乏味。许多题目她甚至不需要动笔,心算就能直接得出答案。 但这正是她需要警惕的时刻。 她轻轻握紧了手中的笔,那支最普通的黑色中性笔,与陆时衍桌上那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金属钢笔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在心里再次默念自己的行动纲领:控分,控分,控分!数学、物理,目标八十分左右,不高不低,泯然众人。 行动的第一步,就是制造“粗心”。 一道考察三角函数诱导公式的填空题,她故意在最后一个步骤,将正负号写反。看着那个明显错误的答案落在答题卡上,她的内心涌起一股极其轻微的、违背本能的别扭感。这感觉就像一位技艺精湛的钢琴家,被迫在演奏中故意弹错一个音符。 「忍住,夏软。」她对自己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想想过去被过度关注的压力,想想你转学的初衷。」 她继续往下做。一道立体几何题,她用了最繁琐、步骤最多的传统方法,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得出答案,完美地掩盖了她脑海中瞬间浮现的、更为巧妙的辅助线添加方式。甚至在最后,她还“忘记”了写“答”。 做到解答题部分,难度有所提升。但对夏软来说,依旧构不成威胁。她像是一个拥有庞大财富的人,却在小心翼翼地计算着每一分钱的支出,确保自己看起来只是“小康”水平。 在一道函数与导数综合应用的压轴题上,她遇到了一个小小的“表演”难点。这道题有三种主流解法,其中最简洁优美的一种,几乎要冲破她理智的枷锁,自动从笔尖流淌出来。她甚至能感觉到思路在脑海中奔腾叫嚣,催促着她写下那惊艳的解答。 她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她似乎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清淡而持久。 是陆时衍吗? 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是因为早上蛋糕的事情在看她?还是……他作为一个顶尖的数学高手,本能地感应到了她解题思路中那一瞬间不自然的凝滞? 这个念头让夏软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强迫自己忽略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迅速选择了三种解法中最笨拙、书写步骤最长的一种。她一笔一划地写着,努力让自己的解题过程看起来像是经过了一番艰苦卓绝的思索和尝试,才勉强爬到了终点。 写完最后一个数字,她悄悄松了口气,感觉比正儿八经考一次试还要累。这种时刻压抑着自己真实水平的感受,就像穿着不合脚的鞋走路,每一步都别扭。 距离交卷还有二十多分钟,夏软已经“完成”了所有题目,并反复检查了她故意留下的那些“粗心错误”,确保它们看起来足够真实自然。她放下笔,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 香樟树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几只麻雀在枝桠间跳跃,无忧无虑。她忽然有些羡慕它们。做一只小鸟,或许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歌喉,也不需要计算每一次振翅的力量。 她又忍不住回想起刚才解题时那种思路被束缚的感觉。明明可以更快、更准、更优雅地抵达终点,却不得不选择迂回笨重的路径。这种“扮猪”的过程,确实不怎么愉快。她不禁在心里问自己:为了寻求所谓的“平静”,这样压抑自己的天赋,真的值得吗? 「时间到,交卷了。」王老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教室里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同学们表情各异,有的自信满满,有的愁眉苦脸,有的则是一脸麻木。试卷从后往前传。 当后面同学的手伸过来时,夏软将自己的试卷递了过去。在那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陆时衍在接过她试卷时,目光极快地在她的解答题区域扫了一眼。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夏软的心,却莫名地紧了一下。 他……真的看到了吗?看到她那故意绕远路的解法?以他的水平,一定能一眼看出其中的不自然吧? 交完试卷,教室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大家三五成群地对答案,抱怨题目太难,或者庆幸自己蒙对了选择题。 夏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没有参与任何讨论。她拿出下节课的课本,假装预习,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周围的对话。 「最后那道大题你做出来了吗?」 「没有,完全没思路,太难了!」 「我好像用了什么拉格朗日?不对,好像又不是……」 「陆神肯定做出来了,我看到他写满了。」 听到有人提到陆时衍,夏软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岂止是做出来了,」江驰的大嗓门响起,他正勾着陆时衍的脖子,虽然被对方无情地推开,但仍兴致勃勃地说,「我交卷的时候瞟了一眼,那步骤写得,跟标准答案似的,不,比标准答案还简洁!」 陆时衍对于这种夸张的吹捧毫无反应,只是整理着自己桌面的文具,动作一丝不苟。 苏曼妮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时衍,最后那道题你到底怎么做的呀?给我们讲讲嘛。」 陆时衍头也没抬,声音冷淡:「等老师讲。」 干脆利落的三个字,直接把天聊死。 苏曼妮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悻悻地转回了身。她的目光掠过安静坐着的夏软,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夏软低下头,心里却因为陆时衍那句“等老师讲”而泛起一丝微澜。他是不愿意出风头?还是单纯觉得麻烦?或者……他其实也和她一样,在某种程度上,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关于成绩和解题的讨论? 这个想法让她对这位看似高不可攀的学神,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 下午的物理考试,夏软如法炮制。她在几道关键的力电综合题上,巧妙地“遗留”了计算失误,或者在步骤上故意省略了一两个非必要的推导环节,确保最终分数会乖巧地落在她设定的目标区间内。 当放下物理试卷的笔时,她甚至感到一种虚脱般的疲惫。隐藏实力,原来是一件如此耗费心神的事情。这比她全力以赴去考一个满分,要累得多。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如同赦免的钟声。夏软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感觉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 她背着那个浅蓝色的书包,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校园广播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走到校门口时,她无意中回头,恰好看到陆时衍和江驰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陆时衍依旧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而江驰则在他旁边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陆时衍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视线朝她的方向掠来。 夏软心里一慌,像只受惊的小鹿,立刻转回头,加快脚步融入了放学的人潮中。 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她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也不确定他那一眼包含了什么意味。是探究?是好奇?还是……根本什么都没想?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软回顾着这一整天。开局堪称惊心动魄,但“低调计划”总算是磕磕绊绊地启动了。虽然过程有些煎熬,也似乎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关注,但大体方向没有偏离。 成绩公布后,她应该就能如愿以偿地成为一个“成绩中游、不太起眼”的转学生了吧? 至于那位因为一块草莓蛋糕而产生交集的学神……夏软想,他们之间那短暂的、略带尴尬的缘分,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立志于隐匿在人群之中,而另一个,天生就注定要站在聚光灯下。 她抬头看了看天边绚烂的晚霞,轻轻吐出一口气。 低调计划,启动成功。 只是,为什么她的心底深处,会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失落感呢?仿佛在抗拒着,与那片由他代表的、璀璨的星光,彻底地擦肩而过。 第4章 命运的同桌 摸底考试的成绩,如同秋日里第一片飘落的梧桐叶,在星耀中学高二(1)班这片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周二早上,第一节课前。班主任李老师拿着一叠刚批改完的试卷,步履轻快地走进了教室。原本还有些喧闹的课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叠决定“生死”的纸张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与期待的凝滞感。 夏软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轻轻抠着摊开的英语课本边缘。她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和周围那些或双手合十祈祷、或交头接耳预测排名的同学形成了鲜明对比,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有一根弦正微微绷紧。 「低调计划」能否成功,就看这一刻了。 「同学们,摸底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李老师扶了扶她的黑框眼镜,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总体来说,大家的基础还是不错的,但也暴露出一些问题,需要我们在这学期重点攻克。」 她开始按照学号依次念名字和分数。 「张明,语文125,数学92,英语138……」 「李华,语文118,数学85,英语142……」 …… 一个个名字和分数报出,教室里不时响起小小的欢呼或低低的叹息。夏软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关注,目光看似落在窗外的香樟树上,耳朵却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信息。 她注意到,当念到苏曼妮时,对方微微扬起了下巴,显然对自己的成绩颇为自信。 「苏曼妮,语文130,数学88,英语145,总分463,班级第15名。」 不错的成绩,但在高手云集的(1)班,并不算特别突出。 终于,轮到了她。 「夏软,」李老师念到她的名字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掠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语文132,数学81,英语140,物理79,化学……总分排名,班级第28名。」 班级一共45人,第28名,妥妥的中游。 完美! 夏软在心里暗暗打了个响指,一股计划达成的轻松感瞬间冲刷掉了之前的细微紧张。她甚至能感觉到,当她的数学和物理分数被念出来时,周围有几道原本带着探究意味的视线,明显淡去了不少。尤其是数学81分,这个分数巧妙地将她定位在“数学不算太差,但也绝不出彩”的范畴,与她“普通转校生”的人设严丝合缝。 她低下头,掩饰住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很好,第一步,站稳了。 然而,这份轻松并没有持续太久。李老师接下来的话,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小石子,再次搅乱了刚刚平静下来的水面。 「成绩大家都知道了。为了营造更好的学习氛围,也为了让同学们能更快地熟悉起来,我们现在按照身高和上次考试的总体情况,重新调整一下座位。」李老师说着,拿出了一张早就排好的座位表。 调整座位? 夏软的心猛地提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几乎是无法控制地,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斜后方那个依旧淡然自若的身影。 千万不要…… 「我叫到名字的同学,请带着你们的物品到新座位坐下。」李老师开始念名单。 「王磊,第一组第三排。」 「李晓,第二组第五排。」 ……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同学们开始挪动。教室里的空气因为人员的流动而显得有些躁动不安。夏软屏住呼吸,听着自己的名字将会被安放在哪个坐标。 「夏软,」李老师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第三组,第四排。」 夏软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位置……是靠窗的。她记得。 她拿起自己的书包和刚发下来的试卷,低着头,在一片移动的人影中,朝着那个指定的位置走去。越走近,心里那份不祥的预感就越发清晰。 直到她站在那张课桌前,看着旁边那个已经坐下的、正垂眸看着一本厚厚英文原版书的少年时,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恰好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他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反射着微光,修长的手指搭在深蓝色的书脊上,整个人像一幅精心构图的静物画。 她的新同桌,是陆时衍。 命运仿佛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千方百计想要低调,想要远离风暴中心,结果却被直接安排在了风暴眼的正旁边。 「怎么?这个位置不满意?」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夏软回过神,看到江驰正坐在陆时衍后面的位置上,对着她挤眉弄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表情。 「没、没有。」夏软连忙摇头,声音细弱蚊蝇。她拉开椅子,动作尽可能轻缓地坐下,将自己那些算不上多的文具和书本,小心翼翼地放在课桌靠走道的一侧,极力避免侵占到旁边那方看起来就秩序井然的“领地”。 她记得苏曼妮说过,陆时衍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股极淡的,像是冬日雪松混合着一点薄荷的清冽气息。这气息与他本人一样,带着一种疏离的洁净感。 她能感觉到,从她坐下开始,教室里就有不少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这个角落。其中一道目光,来自斜前方隔了两排的苏曼妮,那眼神像是淬了冰,冷飕飕地刮过她的侧脸。 夏软如坐针毡。她开始在心里疯狂计算,和学神做同桌,她的“低调计划”还能存活多久?这简直是在悬崖边上走钢丝。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明显讥诮的冷笑从斜前方传来,虽然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见,「有些人啊,运气可真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坐得稳。」 是苏曼妮。她甚至没有回头,但那话语里的针对性,不言而喻。 夏软的脊背微微一僵,握着笔的手指收紧了些。她选择沉默,假装没有听见。这种时候,任何回应都只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和麻烦。 然而,就在她准备将自己缩成一团,努力降低存在感时,身旁一直安静的少年,却忽然有了动作。 陆时衍合上了手中的英文书,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转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落在了夏软的脸上。那目光依旧平静,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看不出情绪。 夏软的心脏骤然缩紧,连呼吸都放轻了。他要说什么?是表达不满?还是警告她不要越界? 在周围几道隐含期待(比如苏曼妮)和好奇(比如江驰)的注视下,陆时衍的视线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的指节上停顿了一瞬,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伸出那双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将自己桌面上那本看起来就极其重要的、黑色封皮的硬壳笔记本,往夏软的方向,轻轻推了过去。 笔记本的边缘,几乎挨到了她摊开的课本。 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声音清越,如同玉石相击,清晰地传入她和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人的耳中: 「我的笔记,」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吐出的字眼却简单直接,「可以看。」 「……?」 一瞬间,夏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仅是她,连后排正准备看好戏的江驰,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嘴巴微微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斜前方,苏曼妮猛地回过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羞辱的愤怒,死死地盯住陆时衍,又狠狠剜了夏软一眼。 周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陆时衍……那个对谁都不假辞色、界限分明到近乎苛刻的陆时衍,竟然主动把自己的笔记推给一个新来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转校生?还允许她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绅士风度”可以解释的了!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夏软彻底懵了。她看着那本近在咫尺的黑色笔记本,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他这是什么意思?补偿早上的蛋糕事件?还是……别的什么?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完全无法理解这位学神的脑回路。 「怎么?」见夏软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本笔记,陆时衍微微挑了一下眉,语气依旧平淡,却莫名地让夏软感到一股压力,「不需要?」 「……需要!谢谢陆同学!」夏软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答,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一点磕巴。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碰到那冰凉光滑的封皮时,像被静电刺到一样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才轻轻将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挪了一点点。 动作谨慎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陆时衍似乎满意了,收回目光,重新拿起那本英文书,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举动,只是随手拂了一下灰尘般寻常。 然而,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却在夏软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握着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心都在发麻。 低调计划? 在成为陆时衍同桌的那一刻起,这个计划似乎就已经摇摇欲坠。 而在他主动递出笔记的这一刻,夏软悲哀地意识到,她渴望的平静校园生活,可能真的要一去不复返了。 她偷偷侧过头,看向身旁那个再次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少年。阳光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轮廓,安静而耀眼。 成为他的同桌,究竟是命运的眷顾,还是一场甜蜜的考验的开端? 夏软低下头,看着笔记本封面上冷硬的黑色,心中一片茫然。 第5章 课本下的漫画 成为陆时衍同桌的第三天,夏软依然没能完全适应。 这种不适应,并非源于对方的苛责或刁难。恰恰相反,陆时衍是个极其安静且自律的“邻居”。他上课专注,笔记行云流水,课间要么沉浸在自己的竞赛题海里,要么被江驰拉去说几句话,大部分时间,他都像一座精心雕琢的冰雕,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然而,正是这种无处不在的、优秀的、井井有条的氛围,无形中给夏软套上了一层枷锁。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精密仪器车间的小仓鼠,连呼吸都不得不放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打乱了对方那严丝合缝的节奏。 比如现在,周五上午的物理课。 讲台上,物理老师正激情四射地讲解着电磁感应,复杂的公式和电路图铺满了整个黑板。大多数同学都在奋笔疾书,努力跟上老师的思路,教室里只剩下粉笔敲击黑板的哒哒声和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夏软听了一会儿,确认这部分内容是她早已掌握,甚至能衍生出更多解题技巧的知识点后,一种难以言喻的乏味感悄然浮上心头。高强度集中精神去听早已掌握的内容,对她而言是一种精力消耗。而旁边那位学神的存在,又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连走神都走得战战兢兢。 她的目光百无聊赖地落在摊开的物理课本上,那些熟悉的字母和符号仿佛在跳舞。鬼使神差地,她的手悄悄摸向了桌洞,那里藏着她从不离身的宝贝——一本A5大小的牛皮纸封面包裹的素描本。 做贼心虚般,她先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瞟了一眼身旁的陆时衍。他坐姿端正,目光专注地落在黑板上,右手握着那支金属钢笔,正在干净的笔记本上记录着关键点,侧脸线条利落而认真。 很好,没注意她。 夏软稍稍松了口气,像一只小心翼翼偷藏松果的松鼠,动作极其缓慢地将那本素描本从桌洞里抽出来,再屏住呼吸,把它垫在摊开的物理课本下面。 翻开素描本,前面几页是她平时随手画的一些花草、小动物或者街景。她熟练地翻到一页空白,从笔袋里摸出一支削尖的2B铅笔。 然后,她微微侧身,借助身体和立起的课本的遮挡,笔尖轻轻落在雪白的纸面上。 她要画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极快地掠过身旁少年的侧影。他微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副为他增添了几分禁欲气息的金丝边眼镜……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铅笔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在纸上轻盈地游走。先是勾勒出一个略显清冷的侧脸轮廓,然后添上标志性的眼镜,几笔之下,一个Q版形象的陆时衍便初具雏形。她没有画他严肃认真的表情,而是大胆地想象着他微笑的样子,给Q版小人画上了微微弯起的嘴角和一双闪着星星眼的、充满崇拜(?)的大眼睛。 小人手里还抱着一本巨大的、写着“物理”二字的书,看起来既认真又有点反差的可爱。 画着画着,夏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暂时忘却了紧张和拘束。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这种感觉,就像在严谨的乐章里,偷偷插入了一段属于自己的、轻快俏皮的变奏。 然而,乐极生悲。 就在她专注于给Q版小人添加最后几根头发的细节时,讲台上的物理老师似乎讲到了一个关键处,声音陡然提高: 「……所以,这个感应电动势的方向,一定要用右手定则来判断!都听懂了吗?」 「听懂了——」同学们参差不齐地回应。 也许是老师的声音太有穿透力,也许是做贼心虚的心理作用,夏软被这突如其来的洪亮声音惊得手一抖,笔尖“刺啦”一下,在纸上划出了一道略显突兀的长线。 更要命的是,她因为受惊,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原本被她用来做掩护的物理课本,随着她的动作向外滑落了一点,露出了底下那本素描本,以及本子上那个刚刚完成、墨迹未干的Q版陆时衍! 完了! 夏软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温度在急剧飙升。 她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首先对上的是物理老师扫视全班的视线,万幸,老师的目光并未在她这里停留。她僵硬地、一寸一寸地,将视线转向身旁。 然后,她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陆时衍不知何时,已经将目光从黑板移开。他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她的物理课本,他的视线,正精准地、毫不避讳地,落在她那张暴露了一角的素描本上。 更确切地说,是落在那个Q版的、抱着物理书、眼睛冒星星的“他自己”身上。 夏软的大脑轰的一声,像被投下了一颗原子弹。她几乎能想象出他接下来的反应——蹙起他好看的眉毛,用那种冰冷的、带着审视和不悦的目光看着她,或许还会冷冷地问一句:「你在画什么?」 她会不会被当成变态?或者那种偷偷暗恋他、还画他画像的花痴女生? 苏曼妮之前那句“有些人运气好,不知道坐不坐得稳”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她是不是马上就要因为“骚扰学神”而被赶离这个座位了? 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将她淹没,她握着铅笔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冰凉。她甚至没有勇气立刻把素描本藏回去,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了一个世纪。 她看到陆时衍的目光在那个Q版小人上停留了足足三秒。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惊讶,没有不悦,更没有她想象中的厌恶。 就在夏软感觉自己快要因为缺氧而晕过去的时候,陆时衍终于动了。 他伸出了他的手——那只骨节分明、握笔时稳定有力的手,越过了两人课桌之间那道无形的“三八线”,轻轻地,按在了她那本即将完全滑落的物理课本的上缘。 然后,在夏软呆滞的目光中,他无比自然地将那本物理课本,往她的方向,往回推了推。 动作轻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原本滑落的课本被重新推正,严严实实地,将她那本闯祸的素描本,再次遮盖在了下面。 遮蔽了她那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秘密”。 做完这一切,他收回了手,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他的目光也随之抬起,重新投向讲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随手之举,与那张画无关,与她的窘迫无关。 他甚至……从头到尾,没有看她一眼。 夏软彻底懵了。 预想中的所有糟糕情况都没有发生。没有质问,没有冷眼,没有让她难堪。他……他居然帮她把风? 这比任何斥责都让她感到难以置信和……无所适从。 心脏在经历了过山车般的急速下坠后,又开始失控地狂跳起来,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悸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细密的暖流。 他看到了。他肯定看到了那张画。 但他选择了无视,甚至……帮她遮掩。 为什么? 物理课还在继续,老师开始讲解例题。夏软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僵直地坐在那里,感受着身旁之人重新恢复的、那种专注听课的安静气场,脸颊上的热度久久无法退散。 那本物理课本下面,仿佛藏着一个滚烫的秘密。 她偷偷地、极其缓慢地,将手伸到课本下面,摸到那本素描本,像触碰易碎品一样,将它小心翼翼地、彻底地塞回了桌洞最深处。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稍微找回了一点呼吸的节奏。 她忍不住再次偷偷看向陆时衍。他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听课姿态,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低垂的睫毛和金色的眼镜框上跳跃。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出于同桌之间最基本的“人道主义援助”?还是因为他骨子里的绅士风度,不愿让一个女生当众难堪?或者……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是因为画的是他本人,所以他……并不反感? 这个大胆的猜测让夏软的心跳再次失序。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因为紧张而微微汗湿的掌心,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他将课本推回来的那一幕。 那双干净修长的手,那个轻缓却坚定的动作…… 原本以为坐在他身边是煎熬,是时刻需要警惕的冒险。可现在,夏软却发现,这座看似冰冷的“冰山”之下,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细微的温柔。 这种感觉,就像在严寒的冬日里,偶然发现了一缕穿透云层、落在手心里的,带着暖意的阳光。 虽然微弱,却足以让人心动。 接下来的半节课,夏软前所未有地“认真”,眼睛死死盯着黑板,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和依旧有些紊乱的心跳,泄露了她远不平静的内心。 课本下的漫画风波,看似悄无声息地平息了。 但在夏软的心中,却投下了一颗名为“陆时衍”的种子,正在悄然汲取着养料,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第6章 漫画本上的小太阳 自从那场“课本下的漫画”风波后,夏软在面对陆时衍时,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微妙的窘迫感。仿佛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在对方面前暴露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她变得更加谨小慎微,连从桌洞里拿取书本的动作都放得极轻,生怕再惊扰到身旁这座安静的“冰山”。 然而,陆时衍却似乎真的将那件事彻底翻篇了。他依旧保持着固有的节奏:上课、记笔记、刷题,偶尔被江驰拉去说话,对她也依旧是那副清清淡淡、界限分明的态度。这反而让夏软更加困惑,像揣着一个滚烫的谜团,却找不到解读的密码。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夕阳的余晖将教室染成一片温暖的橙黄,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和偶尔翻书的声响。 夏软正在攻克一道数学练习题,思路却有些滞涩。她习惯性地想拿出素描本,在角落随意涂画几笔来放松思维——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图形思维往往能帮她打开新的思路。但手指刚触到桌洞里的牛皮纸封面,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不行,风险太大。 她悄悄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面上那本黑色封皮的硬壳笔记本。那是陆时衍的物理笔记,自从他允许她看之后,她一直没敢轻易触碰。此刻,那本笔记安静地躺在她课本旁边,像一块沉默的黑曜石,散发着诱人又危险的气息。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了手。 指尖触碰到冰凉光滑的封皮,她的心跳莫名加快。她像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般,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笔记本的封面。 映入眼帘的,是极其工整、力透纸背的字迹。公式、图表、推导过程,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甚至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重点和易错点。这不仅仅是一本笔记,更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充分展现了主人思维的缜密和严谨。 夏软不由得看得入了神,暂时忘却了尴尬和拘谨,完全沉浸在了知识的梳理和呈现之美中。她翻动着书页,汲取着与自己理解相互印证或补充的细节。 然而,当她翻到笔记后半部分,一页略微有些不同的纸张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一页的内容似乎告一段落,留下了小半页的空白。而在那空白的右下角,一个与她之前所见工整字迹截然不同的图案,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一个……用铅笔画的小太阳。 简单的圆圈,周围围绕着长短不一的、放射状的线条。线条干净利落,带着一种随性却又不失力道的笔触。小太阳画得并不复杂,甚至有些童趣,但它出现在陆时衍这本严谨到近乎刻板的物理笔记里,简直就像是交响乐谱上突然蹦出了一个欢快的音符,充满了强烈的、不可思议的反差感。 夏软彻底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甚至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夕阳还在,不是在做梦。 这……这是陆时衍画的? 什么时候画的?为什么画在这里? 无数个问号像沸腾的气泡,在她脑海里咕嘟咕嘟地冒出来。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然后又被猛地松开,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这个小太阳,是什么意思? 一个荒谬又让她心跳失序的猜想,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迅速缠绕了她的心神——这会不会是……给她的回应? 回应她之前那个,画在素描本上的、抱着物理书的Q版他?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让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额前的碎发,试图掩饰自己骤然升温的脸颊和耳根。 怎么可能呢?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做这种……近乎于幼稚又带着点隐秘互动意味的事情? 可是,如果不是,又该如何解释这个突兀地出现在他笔记空白处的小太阳?总不可能是他听课听累了,随手画着玩的吧?以陆时衍的性格,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个小太阳上,仿佛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那简单的线条,此刻在她眼里,却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密码。 「喂,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后排的江驰大概是无聊了,用笔帽轻轻戳了戳夏软的后背,压低声音问道。 夏软被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合上了笔记本,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这声响在安静的自习课上显得有些突兀,引得附近几个同学抬头看了她一眼。 「没、没什么!」她慌忙转过身,对江驰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在看陆同学的物理笔记,写得真好。」 江驰狐疑地看了看她泛红的脸颊,又看了看那本被合上的黑色笔记,脸上露出一个“我懂我都懂”的暧昧表情,拖长了语调:「哦——看笔记啊——」 那语气,分明是不信。 夏软更加窘迫,赶紧转回身,不敢再看他。她能感觉到,身旁的陆时衍似乎也因为那声合上笔记本的轻响而微微动了一下,但她没有勇气去看他的反应。 她将双手放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指尖却微微发颤,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旋着的,都是那个线条简单却仿佛蕴含着无限魔力的小太阳。 它像一个无声的信号,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或许只是她单方面认为?)才懂的暗号。 他看到了她的画。 他没有生气。 他甚至……用这种方式,给出了一个回应。 这个认知,像一股温热的暖流,悄无声息地融化了盘踞在她心头的那些冰封的尴尬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密的、酥麻的、带着点甜意的悸动。 原来,那座看似遥不可及的冰山,内里或许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她忍不住,再次悄悄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只黑色的笔记本,重新打开一条缝隙。目光穿过缝隙,精准地落在那右下角的小太阳上。 这一次,她看得更加仔细。阳光的线条画得很肯定,没有丝毫犹豫,像是早就构思好,然后一气呵成。 她看着看着,嘴角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弯了起来。一个清浅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在她脸上悄然绽放。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之前所有的忐忑和困惑,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安放之处。那个小太阳,像一颗小小的定心丸,又像一束微光,悄然照亮了她与他之间,那片原本模糊不清的边界。 她轻轻伸出手指,用指尖,极轻极轻地,触碰了一下那个铅笔画成的小太阳。 冰凉的纸面,粗糙的铅笔痕迹。 却仿佛带着温度。 自习课结束的铃声响起,同学们开始收拾东西,教室里重新变得喧闹。 夏软也动作轻快地将自己的东西收进书包,包括那本被她小心翼翼放回原处的黑色笔记。当她拉上书包拉链时,心情是这几天来从未有过的轻松,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欢欣。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目光不经意间再次扫过身旁。 陆时衍也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正站起身。他似乎并没有留意她,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 但在两人视线即将错开的那一刹那,夏软似乎看到,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朝着她这边,侧了一下头。 那动作快得如同错觉。 可夏软的心,却因为这个可能存在的微小动作,再次雀跃地跳动了一下。 她低下头,背好书包,脚步轻快地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室。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里不再是被抓包的尴尬和如何低调的烦恼,而是那个简单又温暖的小太阳图案。 她想,也许和这位看似清冷的学神做同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 甚至,可能还会有一点……意想不到的惊喜。 漫画本上的小太阳,无声无息,却在她心底,播下了一颗名为期待的种子。 第7章 顺路的陪伴 时间如水般流淌,转眼夏软在星耀中学已度过近两周。与陆时衍做同桌的日子,在最初的兵荒马乱后,逐渐沉淀出一种奇异的平衡。那份因“小太阳”而生的隐秘雀跃,像一颗被精心收藏的糖果,在她心底悄悄融化,甜意丝丝缕缕地渗入日常。 她依旧谨慎地执行着“低调计划”,在课堂上努力扮演着中等生的角色。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看向身旁那个清冷身影时,目光里少了几分畏惧,多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探究与柔软。 周五的晚上,因为下周有班级活动,高二(1)班需要留下来布置教室。等大家齐心协力将彩带、气球悬挂好,黑板报也勾勒出缤纷的轮廓时,窗外的天色早已如同被打翻的墨瓶,浓稠的黑暗笼罩了校园。 「好了,辛苦大家了!时间不早了,都赶紧回家吧,注意安全!」班长拍了拍手,扬声说道。 同学们嬉笑着收拾东西,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喧闹的人声如同退潮般,迅速从教室里消散。 夏软独自收拾好书包,走到教室门口,望向外面漆黑一片的校园,脚步不由得迟疑了。 星耀中学占地面积大,从教学楼到校门口需要穿过一片小花园和一条长长的林荫道。白天那里绿树成荫,景色宜人,可到了晚上,路灯间隔较远,光线昏黄,树木影影幢幢,风一吹过,枝叶摩挲发出沙沙声响,对天生有些怕黑的夏软来说,无异于一场小小的冒险。 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没事的,就走一会儿,很快就到校门口了。」 她迈开脚步,踏入了那片昏暗的光线中。远离了教学楼的喧嚣,四周顿时变得异常安静,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路上回响,显得格外清晰。每一道晃动的树影,都让她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就在她几乎要小跑起来的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另一个平稳的脚步声。 不疾不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夏软的心猛地一提,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子,不敢回头。各种社会新闻里的可怕场景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她走快几步,身后的脚步声也相应加快;她慢下来,那脚步声也随之放缓。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住她的心脏。 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拔腿狂奔时,一个清冽熟悉的声音,如同破开迷雾的月光,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怕黑?」 仅仅两个字,却让夏软瞬间僵立在原地。 她猛地回头,借着昏黄摇曳的路灯,看到了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陆时衍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单手插在校服裤袋里,肩上随意挂着书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竟然是他!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窘迫。所以刚才,她那些疑神疑鬼、加快放缓的脚步,都被他看在眼里? 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带着被看穿心思的尴尬:「……有一点。」 陆时衍没有嘲笑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走吧。」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无波,仿佛这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同行。 「……哦。」夏软愣愣地应了一声,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没有说话。周围的黑暗似乎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而不再那么令人恐惧,那些张牙舞爪的树影也仿佛收敛了爪牙。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缩短、交织,又分开。 沉默在弥漫,却并不让人难受。夏软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和自己尚未完全平复的、有些紊乱的心跳。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早就走了吗? 她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他。他走路的姿势很好看,背脊挺直,步伐沉稳,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立体。 「陆同学,」她终于忍不住,小声打破了沉默,「你也……刚忙完吗?」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个答案合情合理。夏软“哦”了一声,心里却莫名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原来只是巧合。 又是一段沉默。只有脚步声在夜色中回响。 「那个……」夏软再次鼓起勇气,试图找点话题,驱散这让她心跳失序的安静,「谢谢你之前的笔记,还有……那个小太阳。」后面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几乎含在嘴里。 陆时衍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不客气。」 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夏软却仿佛受到了某种鼓舞。他似乎……并不反感她提起这个。 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她看着地上两人时而交叠的影子,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带着点试探的意味:「陆同学,你家住在哪个方向啊?」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问题似乎有点唐突,像是在打探别人的**。 陆时衍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路灯的光线在他镜片上滑过一道流光,让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言简意赅:「那边。」 夏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与她家截然相反的方向。 所以……真的只是巧合?他刚好有事耽搁,又“刚好”跟她同路了一小段? 心底那丝微弱的失落感再次浮现。 就在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明亮的灯光和偶尔驶过的车辆,驱散了之前的黑暗与寂静。 「我到了,」夏软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谢谢你,陆同学。」不管是不是巧合,他的出现,确实驱散了她的恐惧。 陆时衍低头看着她。路灯下,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光,脸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红晕,笑容干净又柔软。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看向她家所在的那个方向,声音依旧平淡:「嗯。走吧。」 夏软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个“走吧”是对谁说的。 见她没动,陆时衍微微蹙眉,视线重新落回她身上,补充了一句:「送你到小区门口。」 「……啊?」夏软彻底愣住了,大脑有些转不过弯,「不、不用了!就在前面,很近的,而且这边路灯很亮……」她慌忙摆手拒绝。让他送她回家?这太麻烦他了! 「顺路。」陆时衍打断她的话,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顺路?」夏软更困惑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你家在那边吗?」她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陆时衍面不改色,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淡淡地吐出一句:「附近有事。」 「……哦。」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也说得通?夏软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但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 而且,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窃喜。 「那……麻烦你了。」她小声道谢,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甜意。 「嗯。」 于是,两人再次并肩而行。从校门口到她家小区,大概还有七八分钟的路程。这段路灯火通明,行人也不少,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恐惧氛围。 但夏软的心跳,却比刚才在黑暗中被吓到时要快得多。 她偷偷看着身旁少年被灯光勾勒出的清晰轮廓,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句“附近有事”和“顺路”。 真的是……顺路吗? 这个疑问,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荡漾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有困惑,有猜测,还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如同气泡般轻盈上升的欢喜。 他是不是……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漠? 这段“顺路的陪伴”,究竟是他无意间的绅士风度,还是……藏着某种她不敢深究的温柔? 夜色温柔,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夏软安静地走在陆时衍身边,第一次觉得,这条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直到她站在小区门口,看着他转身走向那个所谓的“附近有事”的、与她家截然相反的方向时,那个关于“顺路”的疑问,在她心中悄然生根,长成了一棵摇曳生姿的、名为“可能”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