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不许谈恋爱》 第1章 一天天一天天 九月的Z大,林荫道旁熙熙攘攘。 一个穿着崭新运动服的男生指着远处的红色教学楼,语气里满是雀跃:“妈,你快看!那就是Z大的主楼!比照片上还要气派!”他身旁的母亲笑着掏出手机:“别动别动,站这儿给你拍一张,给你爸发过去看看!” 另一边,一位父亲正弯腰调整着女儿的行李箱拉杆,絮絮叨叨地叮嘱:“囡囡,到了宿舍先把床铺好,晚上睡觉别贪凉开着空调吹……”女孩略显不耐地打断:“知道啦爸,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可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着。 还有三三两两结伴的新生,已经迫不及待地交流起来:“听说咱们学院的食堂特别好吃!”“等会儿一起去办校园卡啊?”空气中充满了对未知生活的憧憬和一点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照亮无数个崭新的开始。三千名学生通过高考的残酷厮杀拿到Z大的入场券,其中便包含季祈年和林杳杳。 他们本身就住在京北市,没带多少行李,家长帮忙安顿好交代两句便离开了,林杳杳收到季祈年发的微信:【等我十五分钟。】 没理。 她这一个星期都是这么干的,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眼不见为净。随即从包里掏出小巧的化妆镜,对着镜子细致地补了层口红,玫瑰豆沙色,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剔透。 刚把口红盖“咔哒”一声扣好,宿舍门被推开,两名女生拎着奶茶进来了,二人看见林杳杳,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惊艳。 眼前的女孩皮肤白皙,标准的鹅蛋脸上,一双狐狸眼清澈水亮。她穿着一条乳白色真丝连衣裙,剪裁流畅,只在腰间做了细微褶皱,勾勒出纤细线条。一身装扮没有明显logo,却处处透着低调的质感。 “你们好,我是林杳杳。” “你好,我是徐月。” “沈唯一。” 徐月把刚刚买的其中一杯奶茶递给林杳杳,“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所以买了学校奶茶店的招牌。”另外一杯放在还没来报道的舍友桌上。 林杳杳道谢后就拎着奶茶出门,没等那个说十五分钟的人。 结果一下楼,就被某人守株待兔逮了个正着。季祈年一身黑衣黑裤,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本是多情妩媚的眼型,却因眸色偏淡,显得冷淡又不好惹,但依旧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伸手拦住打算视而不见他的林杳杳。 “别生气了——” 她继续往前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季祈年准备好的那点说辞在她这无声的冷漠面前全散了架。他心一横,快走两步直接绕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把自己的脑袋凑到她眼前,语气别扭的很,内容却软的一塌糊涂:“我都打听好了,北一的糖醋鱼特别好吃,再不去就真没了……给你敲一下,别生气了。” 林杳杳终于停下脚步,抬起眼皮看他。一周了,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他。季祈年觉得那目光像羽毛,扫得他心尖发痒。 “八千。”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什么?”季祈年一愣。 林杳杳也有点受不了了,这人过去的一周都跟小狗耍赖皮似的。平日里对外人没两句话的季祈年从小到大一惹她生气就变成个烦人精。 “精神损失费。”林杳杳抱起手臂,阳光透过枝叶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你不会以为你的脑袋值八千块钱吧?” 季祈年瞬间明白了,这是敲竹杠,也是给台阶。他心里那块大石头一下子落地,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立刻直起身,恢复那副懒洋洋的调调,手却无比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包:“行行行,八千就八千。走,吃饭去。” 伞面撑开,阴影笼罩下来。他习惯性地搭住她的肩,周围张望的目光渐渐散去。 “走快点,待会儿鱼没了都怪你。”林杳杳拍开他的手,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好好好,都怪我。” Z大北一的糖醋鱼名不虚传,林杳杳吃的心满意足,刚刚徐月给的那杯奶茶倒是喝不下了,还剩一大半,推给季祈年,让他帮忙解决掉。 往常都是这样,林杳杳虽酷爱美食但为了保持身材,很多时候尝两口就不吃了,季祈年帮她解决过数次她吃不完或者不爱吃的东西,二人都习以为常。 可这次,季祈年看着那根她含过的吸管,动作顿了顿。要在一周前,他肯定想都不想就拿起来帮她解决掉了。可现在,那个男生笑着把礼物递给她,甚至虚虚揽着她肩膀拍照的画面,又不受控制地跳进脑子里,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地酸涩劲儿又开始冒泡。 他犹豫了。 就这一秒的迟疑,林杳杳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双狐狸眼微微一眯,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把奶茶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怕我下毒吗?”她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像带着冰碴子,她也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怎么了,自从上次高中同学聚会回来后,他就跟青春期有了秘密的小姑娘似的,看见她莫名别扭起来,两人相处也不如之前大方痛快,她讨厌这样。 季祈年连忙起身追上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林杳杳回头看他,“季祈年,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吃饭,不想当好朋友了,直说就行,用不着摆出那副样子给我看。” “我没有不想!”季祈年也急了,他想解释,可那个“秘密”像枷锁一样捆着他的嘴。他难道能说“我嫉妒那个我甚至都不知道是谁的男生嫉妒得快疯了吗?” 他不能。 林杳杳看着他这副样子,想起一周前他也是这样,不由分说地生气,现在又摆出这副被抛弃的小狗模样。她心里又气又闷,心里默念两遍“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接着甩下一句“晚上吃饭别迟到”,便转身往宿舍方向走去。 季祈年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 季祈年和林杳杳是穿着开裆裤就认识的交情。尹夏是林杳杳小学的第一个同桌;至于贺立川和宋凌,则是他俩小时候被家里送去学乐器时认识的。当时季祈年选了相对安静的贝斯,林杳杳则豪气万丈地选了架子鼓,理由是: 谁再敢欺负季祈年,我就用鼓槌敲他脑袋。我一根,季祈年一根,天下无敌! 五个家住得近的孩子就此组成“五人团”,微信群名至今仍是为了纪念宋凌那年智斗商家的“消费者投诉热线1231(5)”。 这些年来,四个人跟着年长一岁的宋凌一步一脚印,从一所小学到初中、高中。到了大学,除了尹夏从小到大都有明确的梦想——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因而去了隔壁医学排名更高的M大以外,其他四个人都在Z大。 回到宿舍时,最后来的室友正坐在椅子上看手机,看见她进来了,朝她微微颔了颔首,也算是打了声招呼。 “宁言。” “林杳杳,叫我杳杳就好。” 宁言点了点头就又继续看手机了。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和一双丹凤眼显得整个人英气十足。 林杳杳定好闹钟,上床休息。半小时后独自出门采购。 下午的采购效率奇高。没有人在旁边絮絮叨叨,也没有人下意识伸手要替她买单。买了护肤品、防晒用品和几套休闲装。结账时,扫码支付,听着那声清脆的提示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的畅快。 快到约好吃饭的时间,林杳杳的手机响了,是季祈年。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 “在哪?”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是车流声,“我过去接你。” “不用。”林杳杳下意识拒绝。 “位置。”季祈年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宋凌他们快到了。” 最终,林杳杳还是报出了商场地址。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停在她面前。林杳杳拉开车门坐进副驾,一股清淡的冷杉香扑面而来,是她熟悉的味道。车内很干净,仿佛刚精心打理过。 季祈年在她系安全带时,很自然地伸手想接过她放在腿边的购物袋,准备放到后座。 林杳杳却下意识地将袋子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季祈年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握住了方向盘。 “都买齐了?”他启动车子,目视前方,状似随意地开启话题。 “嗯。” “防晒买了么?明天预报是大晴天。” “买了。” “北门那家新开的饮品店,我看排队人很多,要不要……” “不渴。” 每一个试图打开的话题,都被林杳杳用最简短的词语终结。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系统运作的微弱声响。季祈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有些发白。他打开了车载音乐,舒缓的钢琴曲流泻出来,却丝毫没能缓解这凝滞的气氛。 车子最终在VersCuis门口停下。还没等季祈年开口,林杳杳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拎起自己的购物袋,便径直推门下车,朝着包厢走去。 季祈年看着她干脆利落、毫不留恋的背影,重重地靠回驾驶座,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写满了挫败。 林杳杳刚推开包厢门,就看见尹夏一巴掌拍在贺立川的胳膊上,宋凌坐在旁边让服务员可以上菜了,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夏夏,这么久不见好~想~你~”林杳杳撅起个嘴巴就往尹夏脸上亲。 “我~也~好~想~你~”尹夏直接椅子往旁边一挪,把林杳杳抱了个满怀。 “得了你俩,昨天才在宋哥家里一起打完游戏,别人一日不见才隔三个秋,你俩一秒不见隔三十个秋是吧。”贺立川揉着胳膊说。 若是平时,林杳杳和季祈年早就一唱一和地怼回去了,今天却只有尹夏飞过去一个白眼。贺立川也察觉出不对劲,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被宋凌用一杯茶水堵住了后续的话。 一顿饭吃得表面热闹。宋凌关心着弟弟妹妹的大学生活,贺立川插科打诨,季祈年话比平时少了很多,但该接的梗一个没落,只是目光总不自觉瞟向身旁的林杳杳。而林杳杳则全程黏着尹夏,仿佛她是个人形挂件。 趁空挡,尹夏用肩膀撞了一下林杳杳,声音压得极低:“你俩最近怎么了?” 林杳杳夹菜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同样小声抱怨,带着满满的委屈和不解:“我也不知道他发哪门子疯。聚会后就这样,问他又什么都不说。”她越想越气,戳着碗里的米饭,“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正当尹夏思考着怎么让他俩像往常一样和好如初的时候,贺立川猛地一拍脑袋:“对了杳杳,上次同学聚会,我手机没电了,让你帮忙拍的合影你还没发我呢。” 林杳杳解锁手机递过去:“相册里自己找。” 贺立川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突然,他手指一顿,眼睛微微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抬起头,看向林杳杳,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好奇: “那个……杳杳,首先我不是故意看的啊。”他先把免责声明摆在前头,然后才压低声音,凑近一点,指着手机屏幕,“但其次,我能不能悄悄问问,这谁啊?看着挺面生,怎么……还跟你勾肩搭背的?” 他话音不高,但在座的都听见了。 一直看似心不在焉、实则注意力全在林杳杳这边的季祈年,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视线落在桌面上,仿佛对眼前的雕花产生了浓厚兴趣,只有用力握着茶杯的手指泄露了他的不自在。 林杳杳闻言,侧头瞥了一眼屏幕,照片上正是那个隔壁班男生笑着虚揽着她肩膀的画面。她神色如常,甚至带着点随意,解释道:“隔壁班一个好朋友,毕业了合个影留念而已。” 这时,尹夏也凑了过去,她看得比贺立川仔细得多,目光在照片背景里的人群中扫过。忽然,她眼神一凝,撤回了半个身子,又轻轻碰了碰林杳杳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说:“你看照片后面,那个穿黑T恤的背影……像不像季祈年?” 林杳杳心头一跳,依言仔细看去。照片的远景,人群边缘,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侧影正要转身离开,那身形、那肩线,还有那一小部分模糊的侧脸轮廓……不是季祈年是谁。 她明白了。 某人这一周的莫名其妙是因为他以为她有了别的、关系亲密的“好朋友”?误会了? 尹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了林杳杳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坐直了身体,仿佛什么都没发现。 贺立川已经找到了想要的合影,麻利地发给自己,然后把手机递还给林杳杳,完全没察觉到刚才那几秒钟内,暗流已经汹涌而过。 林杳杳看着暗下去的屏幕,表情复杂。这个季祈年,宁可自己憋着生闷气,宁可跟她冷战,都不愿意走过来,当面问一句“他是谁”吗? 吃完饭,考虑到Z大和M大都是明天开始军训,几人没再安排别的活动,宋凌开车送尹夏回校,贺立川嚷嚷着要跟去看看,季祈年就开车带着林杳杳先回了Z大。 车子在Z大校门口停下。 季祈年刚准备解开安全带,林杳杳的声音在安静的车间里响起:“聊聊?” 增加了一个两位闹别扭的情节[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一天天一天天 第2章 遇见你的瞬间 季祈年刚准备解开安全带,林杳杳的声音在安静的车间里响起:“聊聊?” 季祈年动作一顿,知道她在说什么。他松开了搭扣,重新靠回椅背上,喉结微动:“好。” “所以,”林杳杳侧过身,目光落在他有些紧绷的侧脸上,“这一周,你都在别扭这个?” 事到如今,再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小气,季祈年也只能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低沉的:“……嗯。” 林杳杳看着他这副难得吃瘪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忽然笑了一下,带着点戏谑:“季祈年,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啊?” 这句话像根小针,轻轻扎在季祈年心上。他吃的醋,和她此刻轻描淡写提及的“醋”,根本是两码事。他介意的不只是那张照片,更是那种可能被她划出她世界的恐慌。但他不能说出来,只能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用一副故作不在意的口吻,低声说: “你朋友多,我能怎么办?” 这话听起来带着点委屈,又有点无可奈何。林杳杳眨了眨眼,总觉得品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绿茶味?她心下觉得好笑,但现在还是哄好眼前这只别扭的小狗更重要。 “他叫齐飞,隔壁二班的。”她开口解释,语气放缓,“高三那会儿我顺手帮过他一次,人家是专门毕业来感谢我的,就那么简单。” 她顿了顿,观察着季祈年的反应,见他虽然还偏着头,但耳朵明显更专注地朝向了自己,才继续道,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哭笑不得: “至于那个勾肩搭背……季祈年,他那什么……他喜欢的,跟我性取向一样,懂了吗?” 话音落下,车厢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季祈年猛地转过头来看她,那双总是显得冷淡的桃花眼里,此刻清晰地映着错愕,以及错愕之下,迅速升腾起的、无法掩饰的窘迫和了然。 “姐妹情深”这四个字,虽未明说,却已震耳欲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所以,他这一周的别扭、烦躁、自我折磨……全都建立在了一个荒谬的误会上? 天。 季祈年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他几乎是狼狈地转回头,抬手抵在唇边,低低地咳嗽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看着他瞬间通红的耳根和无所适从的样子,林杳杳心里那点最后的不爽也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 “现在清楚了?”她问,尾音微微上扬。 季祈年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那……还生气吗?”她故意逗他。 “……我没生气。”他嘴硬,但底气明显不足。 “哦——”林杳杳拉长了语调,心情颇好地解开安全带,“那,我回去了?” 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 季祈年依旧没看她,目光盯着前方漆黑的夜色,耳廓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但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你这东西挺多的,”他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我送你回宿舍吧。” 这算是他笨拙的、求和好的信号。 林杳杳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依旧泛红的耳尖,心里软成一片。她轻轻挣开他的手,推门下车,关门前,留下带着笑意的两个字: “准了。” 车门关上,将窗外的新鲜空气与车内弥漫的、混合着冷杉香和淡淡窘迫的气息隔绝开来。 学生的车进不了学校,不过季家在学校旁边也给季祈年准备了房子,他们原先住的地方跟Z大两个区,隔得挺远,林杳杳他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感叹真是豪的没边,打算等军训结束了再去玩。 初秋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日的暑气。路灯将昏黄的光线投洒在通往女生宿舍楼的小径上。季祈年拎着林杳杳那几个沉甸甸的购物袋,默不作声地走在前头。他乌黑蓬松的发丝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后颈线条清晰利落。虽然只是简单的黑色T恤和工装裤,却衬得他肩背愈发清瘦挺拔,肤色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冷白。 林杳杳踩着她那六厘米的细高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现在误会解除,两人关系和好如初,她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服气地嘀咕:明明自己净身高一米六八,在女生里也不算矮了,再加上这高跟鞋,怎么看他好像还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这家伙是不是又偷偷长个子了?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人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砰!” 林杳杳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季祈年看似清瘦实则硬邦邦的背脊,鼻子更是遭了殃,一阵酸意直冲脑门,眼泪花差点冒出来。她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抱怨:“季祈年!你走得好好的干嘛突然停下来?撞得我鼻子痛死了!” 季祈年闻声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桃花眼里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他嘴上依旧不饶人:“自己走路发呆还赖上我了?跟在我后面鬼鬼祟祟的,不会又在干小时候那种踩我影子的幼稚事吧?” 话是这么说,他却已经自然而然地弯下腰,凑近了些,借着路灯的光线仔细查看她的鼻子,“我看看……啧,是有点红。还好没歪,不然你这张脸可就要打折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呼吸可闻。林杳杳甚至能数清他低垂的眼睫。温柔的月光和昏黄的路灯交织在一起,将他面部利落的线条勾勒得愈发清晰。 高挺的鼻梁投下小片阴影,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感的桃花眼此刻因专注而显得格外深邃,眼睑下方那颗小小的泪痣,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清晰可见,平添了几分说不清的魅惑。他的唇色是天然的殷红,唇形饱满……林杳杳的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真是见鬼了。她在心里暗骂自己,季祈年又不是第一天才长成这副妖孽模样,怎么今天看着他的脸,脑子里会自动冒出这么多具体又夸张的形容词?肯定是最近熬夜看的那几本言情小说后遗症。 她猛地回过神来,恰好对上季祈年抬起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顿时像被烫到一样,慌忙伸手把他推开。 “行了行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计较。” 季祈年眯了眯眼“杳杳林——你不对劲哦,你耳朵怎么红了。” “热的,我这是热的,我到宿舍了,你也回去吧”林杳杳单手在耳旁扇了扇风,再见也没说一声,让季祈年把购物袋给她,然后一个人大步走进宿舍楼了。 回到宿舍,另外三人都在,打了个招呼,林杳杳就拿着桶排队洗澡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徐月和沈唯一两个人凑着脑袋看一台手机,嘴里还嘟囔着这也太帅了,这个也不错,宁言依旧一个人冷冷清清坐在自己椅子上,手里拿了本书,带了个耳机。 林杳杳也把脑袋凑过去“看啥呢你俩?” 一张出水芙蓉的脸蛋就这么出现在两人眼前,女生唇红齿白粉雕玉琢,嘴角稍微弯一弯便是扑面而来的甜美灵动。 徐月敛了敛神,把手机转过来给林杳杳看“我们这届的一个大帅逼,不出意外肯定也是校草。” 林杳杳定睛一看,半个小时前这人还在弯腰看自己的鼻子有没有事,季祈年那张脸从小妖孽到大,这是众所周知的,没想到大学报到才第一天就让人给拍下来了。 照片上的人一身黑打扮站在一棵树旁边,正低头看着手机,阳光透过树梢,长得太好看的人不挑角度,随手一拍就像米兰时装周的宠儿。 徐月还给她看了下这条帖子下面的评论,楼主才发了十分钟不到,评论已经将近百条了。 “我勒个神啊,这是新生吧,Z大往年也就宋凌那张脸能打。” “今年天文系新生季祈年,今天下午他从我面前路过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好看了。” “有没有女朋友啊啊啊啊!”这条评论被好几个人回复了。 “估计有了,这照片是在女生宿舍楼下拍的,后面看到有个女生跟他一起走了,那女生也很漂亮。” 看到这条夸自己的评论,林杳杳压了压拼命想往上扬的嘴角,没好意思承认那个女生就是她。 不过她暂时也不想公开和季祈年的关系。一来她还不清楚季祈年大学有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二来她自己目前对恋爱也没什么兴趣,拿他当个挡箭牌正好。更何况初高中时,就因为有太多女生知道他们是发小,经常通过她来打听季祈年,有一次还闹得挺不愉快,季祈年直接跟她冷战了三天。 那还是高一刚开学不久,校园里正流行纯爱小说,林杳杳作为资深书迷,自然也沉浸其中。她“推己及人”,想着万一季祈年也想体验一下青春悸动呢?于是当隔壁班花红着脸拜托她转交情书时,她没多想就答应了。 那天在季祈年房间写作业,她想起这事,便把粉红色的信封拿出来递给他。 季祈年先是一愣,嘴角微微扬起,还以为这丫头终于开窍了。终于看见她身边这么个帅气有魅力的竹马了,而不是三班那个鬼火温柔哥张泽,可林杳杳紧接着一句“隔壁班花让我给你的”,瞬间让他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你就这么急着把我推出去?”他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里透着她从未见过的疏离。 林杳杳刚想解释,却被他直接拉起来推出门外:“作业写完了就回去吧,我困了。” 门在眼前关上,林杳杳又气又委屈。可冷静下来后,她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欠考虑。第二天她想道歉,却发现季祈年破天荒地没等她一起上学。在学校里,他也对她视而不见。这场冷战持续了三天,最后还是林杳杳先扛不住,放学后特意在他家楼下等着。 一见季祈年出现,她立刻跑过去乖乖地喊了声“年年”,晃着他的胳膊认错:“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见她主动来找自己认错,季祈年强压下上扬的嘴角,故作冷淡:“错哪了?” “哪都错了。” 季祈年:“……”感觉有点敷衍是怎么回事? 第3章 一些些散落的 林杳杳瞥见他忽然又不太对的神色,连忙说:“我给你买了个礼物,老有道歉的诚意了。” 季祈年这才松口,让她待会儿吃完饭过来。 林杳杳赶紧回家扒了几口饭就跑去季家,熟门熟路地进了他房间,把身后背着的东西放下,然后拉开拉链取出来,季祈年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在看到那东西大概的形状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家伙买了个贝斯。 Fender的Raphael Saadiq限量签名款,金属暗红色。 林杳杳把贝斯递给季祈年,让他插上电试试音。 季祈年接了过来,插上电后,坐在了床上,两条大长腿随意舒展着,右手拿着拨片随意拨动琴弦,贝斯低沉的声音在此刻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极为明显。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见他终于消气,林杳杳这才松了口气,回家赶作业去了。 回忆起那三天的冷战,林杳杳更不打算在此刻挑明季祈年是自己发小这件事了,虽然以后肯定也瞒不住,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这帅哥也不错,眼睛大大的,有点大眼萌男的感觉。”沈唯一往左一划,照片换成了另外两个男生。 林杳杳看见贺立川和宋凌那一刻,感觉皮都展开了,看来这学校是没什么惊天大帅哥了,贺立川都上榜了。倒不是吐槽,林杳杳跟这几个人认识十多年了,除了季祈年那张脸帅的没天理以外,贺立川和宋凌确实是看习惯了。 次日,Z大的军训正式拉开帷幕。 林杳杳学的是经管,季祈年学天文,贺立川学的则是计算机,三个人都不在一个方队。 想起昨晚几人在消费者投诉热线1231(5)里的聊天,组建乐队终于要提上日程了,这个想法最初是十一岁的林杳杳在电视上看见了共和时代演奏的Counting Stars,那一刻她觉得酷毙了,下定决心自己也要组建一支乐队。 Z大的校园乐队比赛在十月底,尹夏在其他学校,只能本校组队,所以按照目前来看他们还缺个主唱。 林杳杳跟他们商量过这个事,到底要不要招主唱,几个人之前在初高中一起演出过两三次,十几年的交情让他们更加默契,之前的演出主唱要么是贺立川要么宋凌哥,她和季祈年的乐器如果再担个主唱,容易左右脑互博。 Z大军训持续十五天,上十来天课又迎来国庆,几人之前就计划好国庆去看新闻上说的千年难遇的流星雨,留给他们排练的时间并不多。 上午的军训刚结束,林杳杳就在群里dd。 一棵小树:【本王简单讲两句,我们如果要招主唱,国庆前就得找好,不然来不及磨合。】 全宇宙帅的无敌贺:【本王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直接在校园集市上发帖问问。】 Sing a 宋:【本王允了。】 夏夏夏夏夏:【你们演出的时候一定要给我最前排的票好吗!我要是没课就去帮你们化妆!!】 尹夏是个美妆达人,她一直认为她在这方面有很高的天赋,倒也确实如此。 一棵小树:【没问题。】 几个人又在群里扯皮了一会儿,季祈年才姗姗来迟。 Jqn:【。】 季祈年发了个句号表达对一个群里五个人,三个大王的不满。 …… 军训无聊又漫长,每天早上七点集合,晚上九点才解散,下午有一个半小时吃饭的时间,偶尔会在晚上安排思想教育讲座,有讲座的话,解散会早一点。 几天相处下来,徐月和沈唯一对林杳杳的初印象逐渐被打破,本来以为林杳杳是个娇气的漂亮大小姐,没想到训练干净利索,一点也不娇气,时不时还能爆梗,漂亮是真漂亮,徐月跟她讲话的时候,偶尔走神,光顾着看她那张脸去了。 这么些天,也就和宁言还不是很熟悉,宁言习惯独来独往,长相也冷,看着就很有距离感,饶是林杳杳这么一个自来熟,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某天军训下午结束的早,但晚上有讲座,季祈年小窗林杳杳,让她讲座结束后等等他,他妈托他带了点东西。 林杳杳发现她已经好几天没碰上季祈年了,几人不在一个方队,Z大一共三十二栋宿舍楼,八栋为一园,分别以四君子梅兰竹菊命名,经管院在竹园,天文在梅园,中间还隔了个兰园,季祈年和宋凌都住梅园。 今晚的讲座围绕诈骗展开,主讲人是京北警察局的一名领导,刚开始大家听领导讲各个学校的诈骗案例时,都还津津有味,后半场开始传授防诈骗方法时就没劲了,放眼望去,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 林杳杳听讲座听的直打哈欠,熟练地点开季祈年的聊天框,准备进行一波骚扰。 一棵小树:【震惊!Z大天文系新星季祈年深夜竟在小区楼下干这个!】 林杳杳神秘兮兮发去链接,点开是段模糊视频:某人正严肃地举着把勺子,对着小区楼下一群小猫讲解“北斗七星勺柄指向与季风关系”。 又发了句:【v我50,解锁季教授地摊天文班全程录像 小猫提问片段。】 季祈年秒回:【。我那一个月的奶茶喂狗了是不是?说好的无备份呢。】 一棵小树:【经典永流传嘛,再说了,我也没想到我微信收藏夹居然还收藏了这段视频,我以为没了。】 季祈年单手托腮,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窝进座椅里,这是他们高考完出去聚餐的时候,在场没成年的就只剩林杳杳,宋凌这个狗东西,一直嚷嚷着让他和贺立川感受一下成年人的世界,整顿饭下来一直都在: 为了你们好不容易高考结束,重获新生——喝! 为了我们五个人友谊长存——喝! 为了我们小时候打赢隔壁小区的胖子军团——喝! …… 林杳杳和尹夏后面喝果汁都喝的有点尿频,更别提他和贺立川第一次喝酒的了,怎么出的饭店都不知道,不过从第二天群里面的反应可以看出,他比贺立川好点,贺立川那家伙一直抱着电线杆唱《死了都要爱》,后面他和贺立川分别以三个月奶茶和一个月奶茶拿下所有视频备份。 杳杳林这个奸商,季祈年无奈丢了三个经典句号过去。 讲座八点半结束,倒是比正常训练早半个小时,领导说完“谢谢大家”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感觉是由衷的。 林杳杳和舍友告别,在原位上坐了一会儿,等人流散去,起身的时候没剩几个人,轻而易举看见那熟悉的背影,原来坐到前面几排去了。 “这这这!”瞧见季祈年准备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林杳杳连忙出声。 讲座是在Z大报告厅举办的。 灯光明晃晃地照在季祈年侧脸上,光影交织,衬得眉眼更加深邃,军训几天,这人好像都没晒黑,依旧白的生冷,洗了澡重新换了套迷彩服,灰绿色T恤没扎进裤腰,松松垮垮垂下来,这样看,直刷刷两条腿,长度依旧逆天。 大长腿就是方便,几步路就走到她面前。 “东西在我宿舍,你跟我回去,我上去拿给你。” “顾姨给我拿了什么东西?” 两人边说边往门外走。 “一个包,她前两天刚从巴黎飞回来。” “季祈年,你是不是又长高了,走慢点行不行。” 季祈年漫不经心抬起手,落在林杳杳头顶上:“有没有可能是你缩水了”,嘴上话是这么说,季祈年步子还是慢了下来,配合着林杳杳的速度。 “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比我矮的时候我可没嘲笑你。”说着就抬手锤他。 季祈年后退一步避开,手倒是没松开,不过从摁在她头顶改为捏住她后颈,对,跟拎鸡崽差不多。 季祈年扯着嘴角,不紧不慢说:“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你就那么一点勇提了百八十遍了吧,难为你,不过也能理解…” “毕竟后来你在这方面鲜有成就。” 男孩普遍发育的晚,大概是小学三年级那段时间林杳杳确实比季祈年高了半个头,那段时间可把她得瑟坏了,不过后面季祈年奋起直追,小学毕业的时候,他就比林杳杳高不少了。 林杳杳翻了个白眼,让季祈年赶紧松手,她头发都被弄乱了,站在原地重新理了下头发,再次抬脚往前走,经过季祈年时,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他。 结果季祈年稳如泰山,丝毫没动,她自己倒是差点左脚绊右脚,还踉跄了一下。 耳畔不出意外传来一声轻笑。 两人就这样一路打闹到了男生宿舍楼下,林杳杳站在男生宿舍楼下等,季祈年上去拿包。 未施粉黛依旧美丽精致的一张脸吸引了不少男生目光,不过这些人也有自知之明,长得这么漂亮还站在男生宿舍楼下,一看就是在等人,也有胆子大的。 “学妹,加个微信呗,军训结束就是百团大战了,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叫陈因。” 林杳杳一抬眼就看到一张自以为帅气逼人的脸,鼻子上还架了一副黑色半框眼镜,发型是最近流行的卷毛,脸上的自信遮掩不住。 平心而论是个氛围感帅哥,可惜从小到大对着季祈年那张脸,审美已经是最高级别了,刚准备开口拒绝。 “林杳杳。” 季祈年下来了,宿舍的楼的灯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铺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情绪。 林杳杳顺势站到季祈年后面去了,用手戳了戳他后背,示意他帮个忙。 季祈年淡淡的扫视了陈越一眼,周围温度感觉都变低了。 陈越是个有眼力见的,季祈年往那一站就感觉是正宫,正宫的脸这么逆天,肯定没戏了,都没等季祈年开口,就连忙说打扰了打扰了,转身离开。 季祈年和林杳杳对这种事情都见怪不怪,这种忙也不是第一次帮了,彼此往身边一站,就能省去不少麻烦。 季祈年把装着包的袋子递给林杳杳,袋子上LV的logo十分显眼,林杳杳扯开袋子看了一眼,是一款ONTHEGO小号手袋,这一款国内目前还没上新。 季祈年看着林杳杳毛茸茸的发顶,没忍住上手摸了摸,手感很好,像林杳杳爷爷奶奶家养的大黄。 林杳杳此刻心情好,没嫌弃他又弄乱她的头发,也不知道此刻季祈年摸着她的脑袋,心里想的是大黄。 “等军训结束,再过个几天可就是我十八岁生日,小年子你礼物备好没呀?”林杳杳歪着脑袋问,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藏不住的灵动。 “瞧你那财迷样,等着吧,早就准备好了,今年你爸妈…” 林杳杳爸妈都是无国界医生,别说待在林杳杳身边了,全年在国内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她今年十八岁,往前数的十七个生日,爸妈陪在身边过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他们肯定赶不回来,不过回不来也没关系,我都习惯了,再说了,这不还有你们呢吗,回不回都一样。” 林杳杳没等季祈年问完,就打断了他,又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语气听上去倒是真的不在乎,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季祈年加重手上的力道,再揉了揉林杳杳的脑袋,似要替她把那份难过赶走。 “我在呢,我们都在呢。”后半句话隔了一会才补上,语调漫不经心的,仔细听,又像是早已许下的一份决心 此刻一弯新月宛如一叶小舟,翘着尖尖的船头,在深夜的静湖中划行,送来少年的一片情思。 …… 一周后,林杳杳她们班的军训教官联合隔壁班搞了个拉歌会,美名其曰拉近感情,还专门搞了个音箱过去。 两个班级分别围成两个圈,席地而坐, 林杳杳坐在地上,小嘴一撅就开始跟徐月吐槽:军训都快结束了拉近个鬼的感情,教官是刚想起来有这么个流程吧。 徐月一边笑一边把食指放嘴边,让林杳杳小点声,别待会让人教官听见了。 命运感觉耳背,总是听反人类的愿望。 林杳杳感觉后背的风被人挡住了,一点都不凉快了,皱着眉回头一看,神了,说曹操教官到。 “林杳杳,出列!” 林杳杳拍了下徐月的肩膀,忒乌鸦嘴了这也,然后在众人含笑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你带个头吧,唱首歌给大家听,唱完后闭上眼睛转圈,指定下一个人。”教官开口道。 林杳杳不是扭捏的性子,教官让唱就唱呗,反正又没指定唱啥类型。 女生抬脚往圈子中间走,伸手拿过教官递过来的话筒,放在嘴边,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林杳杳一双勾人的狐狸眼显得媚态横生,眸光流转又好似春水初融,既清且媚。唱歌时的嗓音倒给人反差感,声音如涓涓细流,不娇媚,像一股甘冽的清泉,通透又自然。 围坐在她旁边的同学们和教官倒没想到她会唱这首经典儿歌,熟悉的旋律加上悦耳的歌声,让人忍不住跟着轻哼。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季祈年在其他队伍,这会儿正原地休息,听见熟悉的嗓音,屈起一条腿,双手往后一撑,抬头往那个方向看。 这是他和林杳杳上幼儿园学会的第一首歌。 七岁之前,在心脏还没有完全修复好的时候,他时不时就得去医院,爸妈也忙,没办法一直守在他身边,只能给他找护工。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像是永远流不完,他蜷缩在病床上,胸口闷得发疼。 那时候林杳杳一放学就会溜进他的病房,踮着脚趴在他床边,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小声哼唱:“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一些些散落的 第4章 曾经美好的画面 说实话,林杳杳小时候唱歌调子跑得乱七八糟,她却还固执地一遍遍重复,直到他呼吸渐渐平稳。有时候唱着唱着,她自己先睡着了,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枕边,发丝蹭的他脸颊发痒。 多年前小女孩稚嫩的嗓音仿佛与此刻的歌声重叠,穿越时间的限制,抵达他的耳边。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操场上,林杳杳唱到这一句,声音微微放轻,像是带着某种无意识的温柔。季祈年望着她模糊的人影,忽然想起她小时候总爱拉着他看星星,哪怕他因为生病不能出门,她也会趴在窗台上,指着夜空里模糊的光点,信誓旦旦地说:“那颗最亮的是你,旁边那颗是我!” 夜风拂过操场,季祈年垂下眼,唇角无意识地弯了弯——林杳杳,唱得越来越好听了。 他不知道的是,年幼的林杳杳除了经常在他耳边唱虫儿飞以外,还会在心底不断祈祷:“季祈年,快快好起来吧。” 所幸命运听见她的祷告,往后这么些年,季祈年安然无恙。 林杳杳用一分多钟的时间带着大家回顾了这首儿歌,等她唱完,周围响起剧烈的掌声,人美歌甜谁不爱。 教官让她用大象鼻子闭眼转圈,指定下一个人,林杳杳照做。 “停。”转了大概五圈,林杳杳缓缓睁眼,顺着指尖的方向看过去, 我靠,是宁言。 完了,本来就没多熟,还把人家搞上来唱歌了。 游戏规则摆在这里,林杳杳只能把话筒递给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歉意。 宁言倒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林杳杳睁着眼睛指定她唱的,怕她多想,做了个“没事”的口型,走到中间去连蓝牙,找伴奏。 “一个人,眺望碧海和蓝天, 在心里面, 那抹灰就淡一些…” 宁言一开口,林杳杳就恨不得立马把她拉进乐队,这味儿太对了,缱绻慵懒的嗓音让在场每一个人都不自觉安静下来,静静欣赏。 林杳杳听的出来,宁言是有学过的,先天声音条件好加上后期有针对性的练习,简直是他们乐队主唱的不二人选。 …… 林杳杳下了军训就立马小窗贺立川和季祈年,问他们听没听到刚刚那首《心墙》。 大帅哥贺立川:【听见了但没听清,隐隐约约还听到了你曼妙的歌声,虫儿飞~花儿睡~】 这个备注还是贺立川上个月约他们出去玩跟她打赌季祈年今天袜子是什么颜色,贺立川赌的白色,她赌的黑色,结果贺立川赢了,拿着她手机当面改的备注。 林杳杳一直觉得是他和季祈年串通好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季祈年十双袜子,八双都是黑色,这么低的概率都让他撞上了。 事后季祈年知道了,感觉未来内裤颜色都有可能成为他俩赌注,直骂他俩神经,闲的蛋疼。 季大少爷:【你想拉她进乐队?】 林杳杳懒得理贺立川的打趣,还是季祈年懂她,虽然这句话带了个问号,但莫名有种陈述句的感觉。 季大少爷:【你问问,我没问题。】 得到季祈年的肯定,林杳杳等军训结束解散时立马喊住宁言。 “乐队?” “没错没错,我们目前就缺个主唱,像你这样的大主唱!” …… 宁言没有立马给出答复,而是跟她约了军训结束后见见其他几个人。 林杳杳一口答应了,毕竟招主唱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而且她前几天都问清楚了,学校琴房的空闲时间,跟宁言确定好时间后,又通知了宋凌他们,正好都有空。 季祈年下训后没有直接回宿舍,贺立川刚刚发了消息约他跟宋凌一起打球,京北市早已入秋,阵阵晚风带来一丝凉意,也就十**岁的男孩子血气方刚,不把这点变化当回事,季祈年身上就套了件迷彩短袖,把外套随意拿在手上。 宋凌大学学的法律,家里几代人都干的这行,从大一开始课就多,刚上大二没几天都快转成个陀螺了,恨不得连夜写转专业申请,哪怕冒着被爸妈打死的风险,好不容易今晚不忙,贺立川一约就出来了,这会儿站篮球场跟贺立川一块等季祈年。 贺立川和宋凌认识的更早,每一个人生的新阶段都充满了变化,唯独不变的是都TM这么多年了,学校里长得最帅的居然还是季祈年,这是贺立川上了十多天大学再一次感受出来的。 篮球场有盏灯坏了,忽明忽暗的,季祈年就从那个口子出来的,硬生生把篮球场走出秀台的感觉,两人对视一眼,“我操了。” 贺立川抬手把球抛给季祈年,顺便问他今晚林杳杳说的那个主唱的事,他离得远,听的模糊,宋凌又在上课,根本没听见 季祈年三言两语简单描述了下:“感觉不赖,过几天不是约了见面,到时候再说吧。” 露天篮球场传来篮球撞地的声音,砰砰砰,少年们在灯光的晕染下来回穿梭,季祈年身体好了之后经常拉着他俩打球,这家伙技术越来越强,贺立川每次都抱着虐爆季祈年的想法跟他约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几年了,没成功过。 三个人在篮球场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球。 回去的时候,就贺立川宿舍楼离得最远,宋凌和季祈年一个园子隔壁楼,贺立川一只胳膊揽住一个脑袋,非说是好兄弟就陪他一起走一段路,不然就跟林杳杳还有尹夏打小报告,虽然她俩肯定懒得理他。 季祈年和宋凌真的也懒得理他,奈何贺立川跟只猴一样扒在他俩身上,就这么被他拖着走一段路,到了某个路灯下,季祈年直接踹了贺立川一脚,让他赶紧滚,贺立川差点给他俩拜了个早年,被踹了也不恼,毕竟他兄弟们爱他的心不假。 —— 林杳杳掰着手指头过日子,Z大的军训终于结束了,虽然她体力这么多年练架子鼓下来还算可以,但是这也太晒了。尤其是她发现季祈年那狗东西啥贵妇护肤品也不用,防晒也懒得擦的肤色一点没变,而她严防死守还是黑了一点点之后更是嫉妒的牙痒痒。 还好,她另外两个好朋友尹夏和贺立川直接黑了一个度,人间还是有真情在的。 被贺立川还有尹夏知道后,痛斥她这种拉人垫背的态度,不过还是季祈年那天赋怪的肤色更值得蛐蛐。 Z大是先军训完才举行开学典礼,所以下午的时候所有新生齐聚礼堂,参加开学典礼。 校领导的演讲铿锵有力:“你们未来会是各个行业新一代的领军人物,往后四年是一张洁白无暇的画卷,静静铺展在你们面前,它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与机遇,等待着你们用青春的画笔去尽情挥洒… …考入Z大,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中厮杀出来,有人为了梦想,有人为了金钱和权力,有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能行的决心,这里将为你们提供最好的平台,Z大——欢迎各位。” 充满期待与肯定的语气感染现场不少人。 几人约好去琴房的时间正好是军训结束的晚上,林杳杳和宁言一个宿舍的,收拾好后一起过去,她俩到的时候其他人也已经来了,尹夏也在,她们学校军训结束的早两天,正好今晚有空,便说要过来看看,此刻跟贺立川搭着话,另外两人正百无聊赖的玩着学校乐器。 宁言先对尹夏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她对帅哥不感冒,但此刻三个风格不同长相却都很优越的男生聚在一起,给人的冲击感还是挺大的,尤其是那个漫不经心在一旁独自玩吉他的男生。 其他人倒没想到宁言是这么一副不好惹的长相,贺立川觉得她不像是来加入的,倒像是来踢馆的。眼前女生丹凤眼,高鼻梁,一头干净利落的齐肩短发,不笑的时候嘴角微微向下。 简单介绍过彼此后,林杳杳他们决定先展示一波,毕竟宁言是被邀请的,组乐队也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宁言和尹夏往旁边一站,把空间留给他们,尹夏从裤袋掏出手机,熟练的举起手机开始帮他们录像。 当看到林杳杳挽起袖子,往鼓后面一坐的时候,宁言承认,她是没想到的,本来以为是三个男生其中的一个。刚刚玩吉他的男生拿起了bass,另一个眼睛大大的,有点大眼萌男长相的男生接过了吉他,那个戴了副金丝框眼镜,长相温和的男生走到键盘旁边,正中间的位置空出来,正好缺了一名主唱。 先出来的是鼓点,不是狂暴的双踩,而是轻巧的Funk Groove,军鼓的响弦“咔哒咔哒”地像在打拍子,踩镲的“嚓嚓”声带着摇摆感,鼓声灵动轻巧而不失力量感,宁言还能看见林杳杳用力时而若隐若现的手臂线条。 鼓点的第四拍后半拍,季祈年拇指“砰”地Slap一记低音,琴弦反弹在品丝上发出金属质感的“铮鸣”,随后食指“勾”出跳跃的高频音,他歪了下头,手指在琴颈上滑动,带出一段流畅的Walking Bassline,让低音线条活了起来。 紧随而来的是键盘手和吉他手,宋凌左手按下饱满的七和弦,电钢琴音色温暖明亮,右手在高音区点缀几个灵动的单音,像阳光在水面上折射的光斑,宋凌手指轻盈,偶尔扭一下合成器的调制轮,让音色微微波动。 ——Clean音色的Funk扫弦,“嚓嚓”的切分节奏精准又带感,黑色拨片在弦上轻巧的刮过,带出积分俏皮,贺立川手指一滑,弹出几个Blues味的推弦音,整首歌的骨架一下子立了起来。 宁言听出来了,是《海芋恋》的旋律,这首歌她挺熟。 林杳杳发出邀约后的这几天跟她简单介绍了乐队的情况,说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组的,此刻几年的默契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演奏时的微表情和动作都亲密自然。 琴房氛围欢快,尹夏拿着手机录像都忍不住跟着他们的节奏一起律动身体, 宁言此时拿起话筒,在第二段主歌加入, ——“初夏的来临, 也溢出了俏皮的气息, 在暑气充斥的季节里, 你晶莹剔透的带着凉意。” 几人被她的突然加入怔了一下,手上动作倒没停,迅速配合着她的声线继续演奏, “你在天南星, 气质非凡好活力喔, 好活力, 轻轻柔柔的想念, 在单恋的季节…” 女声不似上次听见的慵懒缱绻,而是活力十足,高音透亮不带刺,尾音却藏着颗粒感的沙哑,挺百变啊林杳杳在心里感慨。 贺立川抬头和季祈年对视一眼,成了。 还好是林杳杳舍友,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然就这嗓音,不是队友就要变对手了。 第5章 保存关于你一切 尹夏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他们,简直是一支浑然天成的乐队,宁言的加入画龙点睛,等演奏一结束,尹夏就迫不及待给他们看刚刚录的视频,然后问他们什么时候参加校园乐队大赛。 林杳杳:“十月底,海选选出十支队伍,然后十进六,六进三,最后三支队伍争夺冠军。” 尹夏嚷嚷着说她一定要来看,有空的话过来给他们做妆造。 贺立川:“你肯定得来,不然我这么帅一张脸少一个人欣赏多可惜。” 尹夏闻言一脸嫌弃。 宋凌这个时候也开口了:“夏夏,我请你吃饭,我的妆造要比季祈年帅。” 贺立川连忙说他请两顿,他要当最帅的那个。 “五顿!”宋凌加码 季祈年瞥了他俩一眼:“这辈子没可能的事。”语气欠揍的很。 宁言看着他们叽叽喳喳,跟刚刚表演时的人物形象完全不符,很ooc啊各位。 林杳杳生怕这些人给宁言吓跑了,连忙组织起纪律。 “好了好了,该商量正事了朋友们,我们得有个乐队名。” 林杳杳深知身边这几个朋友都是取名废,尤其是贺立川,小学三年级给他家新养的漂亮鹦鹉取名八公,还美其名曰漂亮的脸蛋就得配一个威武的名字。 “言姐,语文140的你有没有想法?”林杳杳把目光转向全场唯一高考语文140的人,前几天宿舍夜聊,林杳杳发现宁言惊人的语文成绩以及宁言上学晚了一年,比她完完整整大一岁。 “卧槽,140,脑子里面装了个文曲星啊。”对于高中三年语文没上过120的贺立川来说,震撼太大了。 其他几人也愣住了,今年语文卷子难度可不小,这样还能有140。 “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组乐队?” 尹夏抢先开口:“主要原因是杳杳小时候喜欢共和时代,次要原因是这几个人当时比较无聊,想找点事干。”能考上Z大光努力是不够的,多少都有点读书的天赋,初中时的课程难度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几人琢磨着,既然都会乐器,组个乐队玩玩。 那时候尹夏时不时作为他们几个唯一的观众,经常帮忙录视频以及提点作为观众的建议。 “那就叫找点事儿干。”宁言一开口,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这年头语文140还能这么直击心灵,直击要害的人不多了。 “我支持!”林杳杳率先举手示意。 “我赞成!” “我同意。” “我跟随!” “我允了!” “靠,贺立川你不要破坏队形好不好!” 宁言被这几个人逗得也是难得笑了笑,看来大学四年不会无聊了。 她一直都挺喜欢唱歌的,但是直到高考结束她才去报了班学习,小时候父母对她的限制太多,没等她把话说完就经常打断她,这个会耽误学习不可以,那个对身体不好也不可以,久而久之,她的话也越来越少,觉得反正也没人愿意听。 唱歌不一样,不论你是谁,从哪来,又要到哪去,这一首歌的时间,请你认真听我唱完。 林杳杳立马拉了个群,群名——找点事儿干(6)。 趁着大家今晚都在,林杳杳又提了嘴以后排练的问题,“学校琴房用的人多,预约也很难抢,而且每次最多一个小时,”他们七点到的,现在七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别的人就会过来。 “去我那儿吧。”季祈年那套房子正好有个空房间,本就是用于他玩bass,隔音板什么的也早就装好了,而且那个房间里面不止有他的bass,还有她的鼓。 “兄弟,好感动,我这个周末就把我的吉他拎过去。”贺立川是知道季祈年那点为数不多,但偶尔存在感又挺强的洁癖,几个人到时候去他那排练,再怎么注意肯定多少也有点脏,这会儿听他肯让乐队过去排练,说不感动是假的,下定决心好好练吉他,带领乐队走向巅峰。 …… 好不容易挨到周末,除了尹夏周六早上还有门课以外,其他四个人都早早等在季祈年宿舍楼下,季祈年一下楼就看到整整齐齐一列人,跟带小学生出门春游似的。尤其是林杳杳,今天还背了个双肩包,季祈年真怀疑她包里面装的是零食。 林杳杳一抬眼就看见季祈年了,这家伙今天套了件Dior连帽灰色卫衣,宽松的剪裁衬得肩膀线条干净利落,衣身微微泛着柔软的雾面光泽,里面好像还叠了件白T,下边漏点了白边出来,这件衣服好像是暑假她跟顾姨去逛街的时候给他挑的,下半身是基础款的牛仔裤,裤脚自然堆叠在脚踝处,林杳杳把视线挪到他脚上的白色板鞋。 她有段时间还跟尹夏吐槽过,为什么学校里的帅哥老喜欢穿各种乱七八糟颜色的水果鞋,整个人一下就low了,帅哥标配就应该是板鞋,季祈年虽然也有运动鞋,不过颜色都是简单的黑白。 林杳杳一直盯着季祈年脚上的板鞋,季祈年走她跟前来了都没注意。 “看什么呢,魂都飘走了。”季祈年屈起指节敲了下林杳杳的脑袋。 “帅哥就应该穿板鞋。”林杳杳收回目光,语气淡淡的来了这么一句话,又朝季祈年投去赞赏的一眼。 搞什么啊这家伙,还这么这么多人呢,季祈年转过身,抬手揉了下耳朵。 “我去,你俩背着我们穿情侣装啊。”贺立川一惊一乍的声音冒了出来,惹的宋凌和宁言也看了过来。 季祈年回头一看,她今天也穿了件灰色卫衣,刚刚被她一夸第一时间都没注意到,女孩上半身灰色卫衣,胸前有几朵云的图案,下半身一条白色半身裙。 “……”差点呛到,耳根子僵了下,没有任何犹豫给了贺立川一脚,“你个傻卵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就是就是,这明明是母子装。”搞什么啊贺立川,出门吃错药了吧。 明明就很像情侣装好不好,贺立川拍了拍刚刚被季祈年踹的地方,在心里默念道。 一行人边说边笑,颜值又高,一路上吸引不少视线,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几人坐电梯上去,季祈年推开门的一瞬间。 “哇!” “哇塞!” “牛啊!” “真厉害!!!” 宁言叹了口气,答应加入乐队的第一个晚上,她躺在床上,是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冲动。考上Z大后的一切于她而言都很新鲜,乐队这几个人平日里穿的衣服logo都可以看出家世显赫,又都多才多艺,她家就是个小康,原本打算远观即可,可那个晚上的氛围太好了,被困在笼子里太久的鸟总是向往外面的天空,更何况外面的天空如此绚烂。 没想到这么些接触下来,一群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傲慢,偶尔还会像现在这样冒点傻气,当初那点冲动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烈,带着她融入了进来。 季祈年是几人中家境最好的,这点林杳杳他们一直都知道,简直是京北富少,他爸爸开公司的,妈妈是高级珠宝设计师,认识这么多年,偶尔还是会被震撼到。 房子大概一百八十多平,三室两厅,整个房子的生活气息不重,季祈年暑假除了放bass以及鼓的时候过来看了两眼,刚开学事情多,基本都住在学校,自己也没在这里待过几次。 推开琴房的门,先入眼的是架子鼓——鼓身采用顶级亚克力材质,粉蓝渐变如Tiffany的晨雾色,过度处嵌着极细的鎏金线,嗵鼓边缘手工錾刻波浪纹,军鼓皮面印着暗纹LOGO,搭配定制款24K金螺丝,连踩锤都镀了层铂金。明明是梦幻配色,却因材质与细节都透出高奢珠宝般的冷艳感。 是林杳杳喜欢的感觉,要贵,更要贵的好看。 这是林杳杳之前订的鼓,她家里有一套用了好多年的,正愁新的没地方放,季祈年说放他新房子那里,他的bass也在那边。 此刻林杳杳送给他的那把Fender被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贺立川第一个冲进琴房,背在身上的吉他包被他随意搁置在墙边,快走两步蹲下看架子鼓。 “神了,这鼓是用来打的还是用来收藏的?” 宋凌进去把键盘的线连好,季祈年这房间本来就是用作琴房,基础设施都有,把线一接就完事了。 旁边还有个立麦,宁言走过去拍了两下,整个琴房设施都很完善,再大点,感觉可以直接在里面开livehouse了。 尹夏这会儿下课了,给林杳杳打了个电话,问他们要不要喝什么,问了一圈大家都没什么想喝的,尹夏就说她带点果汁过来,林杳杳直接发了定位过去。 “我嘞个神啊!” 没一会儿尹夏就到了,果不其然,同样被季大少爷的富裕程度震撼了,尹夏把橙汁分给大家,又欣赏了一会儿林杳杳的架子鼓后,就往客厅沙发一坐,跟那葛优瘫一样。 老祖宗诚不欺她,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她头一次觉得梦想也不一定非要实现,开学才多久,她就找回了高三的感觉,还好,还有宋凌懂她,两个人前两天隔着屏幕抱头痛哭,毕竟学医的和学法的最忌讳的就是学这两个专业。 林杳杳刚准备去其他房间转悠一下,就被季祈年叫住了, “晚上直接回我家吃饭,我妈说她做你喜欢的糖醋排骨。”季祈年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拍了拍林杳杳的脑袋。 林杳杳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她爸妈虽然给她找了个保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但之前只要是周末,季祈年爸妈都会让季祈年把她一起带回家吃饭。 临近中午,几人调试好乐器后就在周边找了家火锅店,也算是庆祝乐队成立的第一顿饭。 第6章 一天天一天天 “为找点事儿干!干杯!”大家欢笑着把杯子往中间靠,碰在一起叮当作响,酸梅汁让他们喝出了啤酒的爽感。铜锅咕嘟冒泡,红油清汤两边翻滚,羊肉片一下锅就卷了边,筷子在雾气里来回穿梭,溅起的汤汁在桌布上洇出深色原点,林杳杳捞起一片颤巍巍的毛肚,吹了两下就塞进嘴里,烫的直咧嘴,坐她左手边的季祈年赶紧把酸梅汁递给她 “慢点。” “我早上没吃饭嘛,快点吃,你看他们那样,估计早上也没吃饭。” 尹夏的筷子尖儿刚夹住最后一片肥牛,贺立川的筷子已经横插过来,轻轻一挑,肉片便从她筷间滑脱,跌回翻滚的红汤里。 “手挺快啊。”她眯眼笑,手腕一转,筷头精准截住他正往碗里送的虾滑。 “彼此彼此。”他也不急,筷子压着她的往下一沉,虾滑弹回锅中,溅起几滴辣椒油。 两人隔着蒸腾的热气对视,筷子在锅里无声交锋,旁边的宋凌只顾埋头猛吃,没注意这锅红汤里的刀光剑影。拜托,他旁边坐的可是贺立川,每次坐他旁边吃饭都感觉没安全感,活生生一只饕餮啊。 宁言看着这些吃饭不要形象的人,再淡定如她也忍不住挑了下眉,不是富家少爷小姐吗,怎么吃饭跟二战一样,这都是群什么神人啊。 ...... 日子转瞬即逝,来到了林杳杳十八岁生日这天。 由于再过两天就是国庆,大家就商量出去玩的时候再给她过,他们盛情邀请宁言一起跟他们出去玩,正好可以聊聊海选要用的歌。 宁言高考是他们那个市的市状元,市政府还有学校包括社区都给了她奖金,加在一起有个二十万左右,她算是超常发挥,爸妈也被她惊喜到了,到处跟人宣传说是他们对她的严厉教育起了效果。 亲戚好友的夸赞吹捧让她爸妈乐得找不着北,大手一挥说那笔钱全部留给她自己打算,回家肯定又要被她爸妈唠叨,便也答应跟他们出去玩。 生日当天晚上,季祈年直接带上林杳杳一起回季家吃饭,进门的一瞬间—— “嘭!” “杳杳生日快乐!” 顾惜和季连彻一人一边,手里还都拿着个礼花筒。 不过先进门的是季祈年,这人现在顶着一脑袋的礼花,林杳杳站在他后面偷笑,还好让他走前面开门了。 顾惜用完就把礼花筒塞给跟在林杳杳身后的季祈年,然后拉过林杳杳往餐厅走,他爸跟他对视了一眼,然后也把礼花筒塞给他了。 季祈年:“……” 饭菜都是顾惜一手准备的,全是林杳杳爱吃的菜,一顿饭吃的温馨又热闹。 吃完饭吹完蜡烛许完愿,收了顾惜和季连彻的礼物后,林杳杳就端了块蛋糕到季祈年房间的阳台坐着看星星看月亮去了,明天早上他俩都没课,顾惜就让他们明早再回学校。 阳台还有台星特朗CGX-L-C1400HD天文望远镜,季祈年14岁那年他爸妈送他的生日礼物。 季祈年一推开阳台门就看见林杳杳踮着脚站在望远镜前“看见什么了?” 林杳杳被他突然出声给吓了一激灵,拍了下胸口“你这人走路有点声行不行!” “啥也没看见,黑不隆冬的,”她小声嘀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调焦轮。 忽然有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际,季祈年的手从她身后绕过来,修长的手指覆在她手背上,轻轻带动调焦轮旋转。“笨蛋,你焦距都没对准。”他的声音低低的,胸膛几乎贴上她的后背。 林杳杳屏住呼吸,眼前视野骤然清晰。 无数星辰在墨色天幕上炸开,昴星团像一把碎钻散落在天鹅绒上,银河自东北方倾泻而下,在望远镜里流淌成璀璨的光河。木星带着四颗卫星静静悬浮,更远处,仙女座星系的悬臂舒展,像一朵悬浮在宇宙中的荧光水母。 “这是…”她的呼吸凝滞在喉咙里。 季祈年的手指还停留在调焦轮上,声音里带着笑意:“M31,离我们最近的星系。”夜风掠过阳台,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比星光更烫。 林杳杳突然回头,头顶差点擦过季祈年的下颌。 他的眼睛在夜色里很亮,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她视线不受控制地滑落,停在他的嘴唇上——那里沾了一点夜风的凉意,微微抿着,像在克制什么。 心脏猛地一跳。 "那个——"她仓促别开脸,指向天边,"北斗七星是不是在那边?"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手指胡乱晃着,根本分不清方向。这人说话就说话,离那么近干嘛。 季祈年没动,依然保持着环住她的姿势。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拂过耳尖,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指的地方......是路灯。" 靠。林杳杳你慌什么啊! “那我我我的礼物呢,季祈年。”林杳杳佯装镇定,她感觉她整个人都要熟透了,赶紧转移话题。 “在我桌上,”季祈年话音未落,林杳杳就急忙走进房间,扫一眼书桌,果然有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 掀开盒盖时,一对鼓槌静静躺在黑色海绵衬里上。槌身是上等的黑檀木,打磨得温润光滑,在房间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哑光。顶端包裹着深灰色的专业鼓皮,摸起来略带磨砂质感。 她小心地拿起其中一支,发现槌身中段刻着一圈细密的西文字母,像是被精心藏起来的秘密。指腹抚过那些凹凸的刻痕时,能感受到木纹间微妙的起伏。槌尾缠绕着靛蓝色的防滑皮革,缠线工整得近乎强迫症,尾端还坠着一个小小的银色环扣——正是她平时练鼓时总抱怨市面上买不到的配重款式。 "你定制的?"她轻轻晃动鼓槌,银环在夜色里划出细碎的闪光。季祈年单手插兜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她指尖:"试试手感。" 林杳杳下意识做了个双击动作,鼓槌在指间灵巧地翻转半圈。黑檀木的重量完美贴合她的击打习惯,就像延续她手臂的一部分。 "这句话什么意思?"她抬头,发现季祈年正垂眼看着她,目光比平时柔软。 "永远幸福平安。"他答得很快,拇指轻轻蹭过那句西文,像要抹去什么证据,林杳杳这会儿正专心的低头把玩着鼓槌,没瞧见他微微发红的耳廓。 ……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 微信弹出妈妈连轶的消息:“亲爱的宝贝女儿十八岁生日快乐!很抱歉这次生日又不在你身边,礼物明天就可以收到了,祝我们亲爱的小公主永远幸福永远快乐,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林杳杳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爸爸妈妈是受人尊敬爱戴的无国界医生,她应该在更加大方懂事一点的,而且开学的时候不都见过面了吗。 林杳杳,懂事一点。她在心底不断重复这句以前爸妈跟她说的话。 第7章 在流逝的时间 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将他们带到西藏地区,拉萨贡嘎机场的跑道在黄昏中泛着金光,机场内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热闹。 航站楼里挤满举着小旗的旅行团,穿冲锋衣的背包客,还有裹着厚重藏袍、手里转着经筒的当地人。氧气瓶在行李转盘上转来转去,红底白字的“热烈庆祝国庆”横幅挂在海关通道上方,被穿堂风吹得微微晃动。 “贺立川,你们家搞旅游的,就没个VIP通道吗?”尹夏踮着脚往前张望,背包上挂着的熊猫玩偶跟着一晃一晃。她今天特地扎了高马尾,发绳上两颗小铃铛叮当作响。 贺立川正低头回着微信,闻言头也不抬:“大小姐,国庆期间能给你搞到六张直飞拉萨的机票就不错了 。” 国庆加上猎户座流星雨的消息吸引了一大批游客以及天文爱好者。 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我爸说接我们的车在外面等着——老规矩,别乱跑,这里海拔3650米,跑两步够喘半天的。” 季祈年站在两人身后半步的位置,他肩上背着相机包,手里还拎着林杳杳忘在飞机座位上的保温杯。 机场外的停车场,三辆改装过的越野车一字排开。车身上喷着“贺氏旅游”的logo,几个皮肤黝黑的藏族向导正在往车顶捆扎行李。 宋凌这会儿把胳膊搭在贺立川肩膀上,脸上是憋不住的笑,不管他们去哪旅游,每次接他们的车上面都有那个经典logo。 “贺导,排场够够的。” “宋凌你自己爬去酒店好不好。” 林杳杳好奇地戳了戳车顶的卫星天线:“这个能连WiFi吗?” “这是应急通讯设备。”宁言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身后背包的肩带,“纳木措周边没有基站。” 贺立川这会已经上了副驾驶,摇下车窗:“各位,再不上车天都要黑了。”宋凌,季祈年和林杳杳三人一辆车 ,贺立川跟尹夏和宁言一辆车。 越野车驶上机场高速时,夕阳正把远处的布达拉宫染成金色。林杳杳整个人趴在车窗上,鼻尖几乎要贴到玻璃:“快看!经幡!和高中地理课本上的一模一样!” 季祈年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挪了挪,相机悄悄对准窗外。取景框里,五彩经幡在风中翻飞,前景是林杳杳黑乎乎的发顶。 “不许拍我!”林杳杳这时突然转头,发尾擦过季祈年的镜头,“我都没化妆…”她伸手去抢相机,越野车正好碾过一段碎石路,整个人栽进季祈年怀里。 季祈年稳稳扶住她的肩膀,声音闷闷的:“坐好。”但右手却悄悄按下了连拍键。 前座的宋凌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那句词是这么唱的吧,顺手打开车载音响,藏语民歌顿时充满车厢,盖住了不知道是谁突然变快的心跳声。 拉萨的暮色来得迟,六个人拖着行李箱站在“日光城大酒店”门口时,天边还泛着金红色的余辉。 “贺立川 ,你爸是不是把整个酒店都包下来了?”林杳杳仰头看着大堂门口飘扬的彩色经幡,落日余晖将林杳杳的侧脸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色。 贺立川得意地转着房卡:“那倒没有,就是给你们升级了观景套房——” “有供氧系统吗?”尹夏已经掏出了便携式血氧仪,“我查攻略说第一天最好不要洗澡。” “有,”宁言指了指大堂地告示牌,“24小时弥散式供氧,湿度40%。” 宋凌吹了个口哨,“走吧各位,再站着我就要高原反应了。”顺手想把旁边尹夏和宁言的行李箱拎上台阶。 结果他猛地一用力居然没拎起来,“卧槽,你俩这里面装的是板砖吧。” 宁言那句谢谢都要溜出嘴边了,又咽回去了。 “我来吧。”宁言三步并作两步,单手就把自己的行李箱拎起来往前走了。 其他人在后面忍俊不禁, “宋哥,菜就多练。”贺立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明晃晃嘲笑的意味。 酒店大堂里酥油茶混着藏香的味道,贺立川把另外一张房卡递给宁言,他爸给他们订了两套紧挨着的观景房,每个套房里有两个房间。 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觅食了,去了小红薯上被许多人推荐过的一家牦牛火锅。 火锅店二楼能看到大昭寺的金顶,锅里的牦牛肉卷着清汤翻滚。 “敬流星雨!”宋凌举起甜茶。 “敬不高原反应!”尹夏的防晒霜在灯光下反着光。 “敬国庆节假日!” “敬好吃的牦牛肉火锅!” “敬找点事儿干!” “敬西藏!” …… 中途林杳杳吃累了往后一靠,“季祈年”,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你刚刚举着个手机干什么呢?” “取证。” “啊?” “有人偷了我三块牦牛肉。” 林杳杳鼓着腮帮瞪他,油汪汪的嘴唇在宫灯照映下像颗樱桃。 第二天一早,他们去了布达拉宫,红白相间的巍峨宫殿,阳光在鎏金顶上映出耀眼的光。 在布达拉宫台阶上,贺立川非要数清楚究竟有多少级,宋凌摸出手机查维基百科,两人头碰头吵嚷时,尹夏已经拽着宁言混进别的旅行团蹭解说。季祈年落后两步,接过林杳杳快滑落的防晒帽,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 羊卓雍措湖畔,六人合影时各怀鬼胎。尹夏故意把冰可乐贴到贺立川后颈,宁言抓拍的镜头里,宋凌正悄悄把三副墨镜往季祈年头上架,而林杳杳的围巾被风扬起,恰好糊了季祈年满脸。 …… 高原的夜幕垂落,银河如倾倒的碎钻,从念青唐古拉山的雪峰一路流淌到湖心。六个人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围坐在湖边一块平坦的巨石上,呼出的白雾在寒冷的空气里交织。 “听说猎户座流星雨每小时能有二十颗,”贺立川搓着手,哈出的热气在眉毛上结了一层薄霜, “谁先看到第一颗,今晚的泡面就归谁。” “幼稚。”尹夏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仰起头,目光扫过缀满星辰的天幕。 忽然—— 一道银光倏然划破夜空,如同神明的笔锋,自猎户座的腰带斜斜劈向天狼星。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流星开始接二连三地坠落,起初只是零星的几道,后来竟成了一场光的暴雨,在墨黑的苍穹上拖曳出长长的尾迹,仿佛整个宇宙正在他们头顶燃烧殆尽。 “来了来了!”宁言双手合十,平时冷淡的脸蛋这会面上一片虔诚。 林杳杳双手交握抵住下巴,睫毛簇簇颤动。她没看见身侧的季祈年根本没有闭眼。 他微微侧头,目光描摹她被星光照亮的轮廓——鼻尖冻得发红,唇角因为默念愿望而轻轻翕动。一道特别亮的流星划过时,她突然睁眼惊呼,瞳仁里盛着尚未消散的光轨。 季祈年唇角微扬,一旁的宋凌突然咳嗽一声,朝他投来一个促狭的眼神,眉毛夸张地挑了挑,就差把“我发现了哦~”写在脸上,平日里那张温和的脸此时堆满了八卦的渴望。 宋凌谈过两次恋爱,季祈年那小子刚刚的眼神也太那啥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顶着这么一张脸玩暗恋,作为兄弟,祝他早日成功吧。嘿嘿,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个发现的。 季祈年面不改色,抬手把宋凌的脑袋拧回去:“看你的流星。” 夜风掠过湖面,掀起细碎的波纹。流星依旧在坠落,无声而盛大,像一场无人知晓的告白。 在西藏的第三天的夜晚,烛光在专门定制的酥油蛋糕上摇晃,六个人在酒店房间里,给林杳杳又过了一次生日。贺立川把军训时的糗事倒苦水似地往外说,引得宋凌回忆起那段苦逼日子,两人一唱一和,尹夏和宁言边听边笑往她脸上抹了一点点奶油,季祈年在一旁帮忙递纸巾。窗外是西藏深蓝地夜空,远处雪山地轮廓隐约可见。 礼物堆在床头,包装纸乱七八糟地散着——有实用的,有搞怪的,也有温馨的。 从西藏回来后没几天就是学校的百团大战,众多社团看得他们眼花缭乱。 几人谨遵宋凌教诲:不要加太多。当你们一天到晚休息的时间全被没有什么鸟用的会议占据时,就明白这五个字的真谛了,挑一两个喜欢的差不多了。 季祈年那张脸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身边又还跟着个自来熟到极点的贺立川,来回走了一圈手上抱着一大堆学长学姐塞给他的社团宣传单。 林杳杳碰见他,问他俩加了什么社团,她挑来挑去也没看见什么特别喜欢的,报道之前认识的学姐极力推荐她来学校青协当门面,还可以加志愿学分,她就只报名了这个。 这俩人一听,决定追随林杳杳。当林杳杳把他俩往学姐面前一带时,把青协其他学长学姐震惊了,门面不愧是门面,一下子又带回俩颜值担当,还是刚入学那会儿乃至现在都很有热度的两个大帅哥。 回到宿舍,季祈年嫌刚刚跟贺立川打完球一身的汗,随手将湿透的白色T恤拽过头顶,甩在椅背上,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镀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匀称的轮廓。腹肌线条干净利落,不过分贲张,像是常年运动自然雕琢出的痕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透着年轻人特有地清爽劲。 舍友张然看着眼前这一幕,暗暗在心中感叹:他要是女的,他也疯狂。 等季祈年重新穿好衣服坐回椅子上,他才想起来朋友托自己打听的事,用笔戳了戳季祈年的后背。 “季祈年,问你个事儿呗。” 季祈年转过身来点了下头示意他问, “你跟经管院那个林杳杳是不是挺熟的,偶尔撞见你跟她一起吃饭,她是你女朋友?” “不是,怎么了?” “我有个朋友开学的时候偶遇过她一次,觉得她很漂亮,就有点想法,你要是跟林杳杳熟的话,帮忙牵个线?” 第8章 一遍遍一遍遍 “…林杳杳前两天还跟我说她大学不想谈恋爱,她说…现在恋爱都是快餐式恋爱,她觉得太没意思了。”季祈年抬手摸了下鼻子。 “她真这么跟你说的?” “我跟她都十八年发小了,这能有假?” 季祈年长得好家境也好,人也没有想象中的少爷病,时不时还请他们整个宿舍吃东西,一出手就是几千块钱的饭菜,这会儿张然瞧着他那认真的神情,话里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林杳杳也长那么好看,又还跟季祈年一块长大,家境肯定也不差,对爱情有点高追求也正常。 张然在脑子里分析一通,只能劝兄弟早日放下了,“行吧,谢了啊。” 同样的说辞这么些年来季祈年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松了口气转过身去。 到了晚上去上英语课,帮林杳杳也占了个位置,他俩英语课抢的同一节。等老师已经在上面忘我地讲了十五分钟后,林杳杳还没来。 季祈年发微信问她:【上厕所掉坑里了?】 林杳杳:【在医务室。】 季祈年趁着老师转身过去写板书的时候从最后一排溜出教室,能考上Z大的学生天赋与努力缺一不可,对于这样的学生没必要再让他们签到签退的,爱听不听,不听拉倒。 季祈年一路狂奔,胸口剧烈起伏,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眉骨上。他猛地推开医务室的门,视线瞬间锁定了坐在病床边的林杳杳。 她正低着头,微微咬着下唇,眼眶泛红。校医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给她清理膝盖上的伤口,酒精触到破皮的瞬间,她肩膀一抖,手指紧紧攥住了床单。 季祈年大步走过去,呼吸还没平复,声音里带着明显地焦急:“疼不疼?” 林杳杳抬头,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即鼻尖一酸,声音带着点委屈:“……疼。” 林杳杳回忆起她刚刚急急忙忙出校门买东西,没注意迎面过来一个小朋友骑着自行车,她往旁边躲,一个踉跄,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粗糙的水泥地上。 她下意识地用手肘撑地,却还是没能稳住身体,膝盖也狠狠地磕了下去。尖锐地疼痛瞬间袭来,她倒抽一口冷气,低头一看,手肘和膝盖处已经擦破了一大片皮,渗出的血丝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细小的沙石和尘土黏在伤口上,混着血珠,显得脏兮兮的。 小朋友看起来才**岁,自己因为她往旁边一躲倒没摔,不过看她摔成那样,小朋友感觉都快要哭了,更何况是自己太急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跟小朋友说了两句没事就让他走了,然后自己一瘸一拐来了医务室。 刚刚摔地上的时候没哭,校医给她消毒,触及伤口的时候没哭,这会儿季祈年来了,她倒是很想哭。她试着动了动手臂,伤口火辣辣地疼,那些嵌在皮肉里的小石子更是磨得她眼眶发酸。 等校医给她消完毒,又上了点药包扎好后,叮嘱季祈年明天早晚各擦一次药,后面一天给她擦一次药,过几天就好了。 扶着林杳杳出校医室门的时候,季祈年问林杳杳周末舍友有没有在寝室的,林杳杳这才想起来,这个周末宁言要回家一趟,沈唯一和徐月今天下午就拎着行李箱出去玩了。果然祸不单行。 她眼巴巴的看着季祈年,“没有,她们这周末都不在。” 季祈年只能带着她回了学校附近的房子。 林杳杳感叹还好今天下午洗了澡,这可能是目前唯一让她舒心的事情了。 房子里有几套崭新的都没穿过的衣服裤子,给林杳杳用来当睡衣睡裤,季祈年帮林杳杳收拾好了客房,出来客厅的时候看见她在跟尹夏打视频。 “唉我眼花了吗,怎么好像看见季祈年了?”尹夏问她 “就是他,我不是今天晚上摔了一跤嘛,舍友又正好这个周末都不在,就回了月湖景。”季祈年学校附近的这套房子地处的小区叫月湖景。 “不严重吧?要不然我明天来看看你?”尹夏一脸担忧 “我问问季祈年,刚刚贺立川好像也跟他发信息说明天想过来玩” “季祈年,尹夏说她明天想过来,行嘛?” 季祈年点了点头,“贺立川宋凌明天也要过来,让他俩捎上她。” 坐在沙发上跟尹夏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她跟尹夏头一次不在一个学校上学,虽然也交了不少朋友,但总归多少有点不习惯,还好明天又可以见面。 季祈年给她热了杯牛奶,她喝完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他走过来收杯子,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早点睡。”准备抬脚离开的时候,屁股不轻不重挨了一巴掌。 季祈年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回头一看,始作俑者这会儿还满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什么”的表情,盯着自己的手掌。 季祈年觉得好笑:“被拍屁股的是我,你一副被轻薄的样子干什么?” 林杳杳真是有嘴都说不清,她跟尹夏经常拍对方,女孩子之间沟通感情的方式嘛,又刚跟尹夏打完电话,都怪季祈年,非得摸她头,那她不顺手的事吗,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巴掌已经拍到他屁股上了。 “都怪你,没事摸我头干什么。”林杳杳一脸埋怨样。 “我摸你头,你就得摸我屁股是吧?” 哇塞。这个人的嘴巴真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她不小心拍了一下而已,这会儿从他嘴里说出来跟她真干了什么很猥琐的事情一样。 林杳杳自知说不过他,“我的错我的错,您别跟我一般计较,我再也不动您金枝玉叶的屁股了,我睡觉去了。”然后就赶紧回了房间。 季祈年站在原地,感觉这家伙要不是因为膝盖受伤,跑得估计比兔子还快。 第二天一早,林杳杳是在门外贺立川和尹夏叽叽喳喳的声音中醒过来的,她打开房门,尹夏正拿着原本放在沙发上的抱枕往贺立川脑袋上丢,季祈年在一旁吃着早餐,吃的时候还不忘让尹夏丢准点,别丢他豆浆里来了。 季祈年让她洗漱完来吃早餐,感觉已经把昨晚的事抛掷脑后,毕竟他说话时的神态那么自然。 林杳杳吃早餐的时候问贺立川,宋凌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贺立川说他正为他宪法老师布置的作业发愁,这周先不跟我们一起鬼混了,痛定思痛泡图书馆去了。 林杳杳有点近视,平常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不爱戴眼镜,隐形也很少带,看不清也不强求,这会儿几人都坐下来她才看清楚尹夏换了个新发型,怎么说呢,很微妙的发型。昨晚打视频的时候尹夏把头发都用夹子别起来了,她没看出来。 尹夏本来还安慰自己刚刚林杳杳看见自己都没什么太大反应,就是贺立川大惊小怪,这会儿看见她无处安放的眼神,欲言又止的嘴巴,叹了口气,“好了,我知道我这发型有点雷人,我再也不去他们那家店了。” “其实也还好,第一眼有点不习惯而已,这会儿看久了还挺好看的。” “真的吗?”尹夏用指尖轻轻拨了拨新剪的眉上刘海,发梢利落地悬在眉毛上方,衬得那双圆润地杏眼更加灵动,她的眼睛本就大而明亮,眼尾微微下垂,带着点无辜的稚气。 “真的,你别听贺立川瞎说,你现在就像是少女漫画里面的女主角,会突然掏出魔法棒的那种!” “还是你有品味,我要是真有魔法,我第一个就把贺立川变成青蛙,有刘海的青蛙。” 贺立川想象了一下——一只青蛙脑袋上顶着一坨刘海……惨不忍睹。 吃完早餐,沙发上四人低头开黑,尹夏操控ADC走位补刀,朝林杳杳喊:“盾给我挡技能!”转头见她手指在屏幕上急得打滑,技能键按成了商店,还误买了件防御装备。 “我的姐,辅助不用出板甲啊!”尹夏边躲技能边打残对面,语气里带着无奈。 贺立川刚单杀中路,就看到“友方辅助被河道蟹消耗至残血”提示,笑着扬手机:“杳杳你跟野怪对线呢?血量比我残血法师还低。” 林杳杳咬着唇点头,神情严肃且认真:“它走位太灵活了,我技能总空。” 季祈年拿完大龙往中间靠,就听见尹夏喊:“别追那个辅助,她有闪!”林杳杳已经操控英雄冲了上去,结果被对面反打一套。季祈年赶紧用技能把她拉回来:“跟着我走,看准时机再放技能。” 最后团战三人配合默契,林杳杳盯着屏幕紧张操作,却把治疗术错给了满血的尹夏。水晶爆掉时她松口气:“刚才总算放对一个大招!”三人凑过来看回放,尹夏指着屏幕笑:“那是对面残血跑太快,你大招蹭到小兵了。” 季祈年拍她背:“进步了,至少没追野怪跑了。” 贺立川在一旁已经笑疯了,这么多年,林杳杳的技术一直保持初心,归来仍是菜鸡。 “宋凌不是说在图书馆学习的吗,怎么还在线啊?” 尹夏发现一个盲点。 贺立川直接一个电话call过去,接通了。 “宋凌你不是在图书馆痛定思痛吗?怎么,图书馆网速更快?” “上一边去。” 贺立川开的免提,林杳杳听着宋凌比平常立体许多的声音,问他在哪。 宋凌:“厕所啊,学了两个小时脑子太痛了,来厕所放松两把。” 贺立川:“图书馆不是专门有个放松区吗,怎么还跑厕所去了,网更快吗?” 宋凌:“那个放松区太放松了,上次去那里本来说就待十分钟 ,结果最后就学了十分钟。” 四人在电话另一头笑,尹夏让他别为难自己了,周末就是用来放松的,收拾收拾来季祈年家,好久没吃他这个大厨神做的饭了,很想念。 宋凌被尹夏几句话哄得心花怒放的,另外三人也在那里嚷嚷说好久没吃了,便让舍友帮忙把自己的书带回去。 舍友问他干啥去, 宋凌:“奶娃。” 第9章 我对着流星许愿 等宋凌走到楼下小区的超市的时候,打电话让他们下来挑菜。尹夏问林杳杳和季祈年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她和贺立川下去就行了。 林杳杳刚准备开口报菜名,季祈年一把捂住她的嘴:“她摔成这样,吃点清淡的得了。” 尹夏一拍脑袋:“对哦,杳杳,委屈一下,好得快。” 林杳杳怀疑季祈年就是报复,一把拍开他的手,气冲冲的回了房间。 季祈年站在原地无奈的勾了下嘴角,拿起昨晚校医给他的药,跟着一起进了房间。 “杳杳林,来擦药了。” 林杳杳不情不愿地走到床边坐下,“季祈年我讨厌你,你这人真小气,你这人太较真了。”小嘴跟打仗似的,一坐下来就叭叭个不停。 “你又讨厌我了,我怎么就小气,怎么就较真了?”季祈年边说边把药抹在林杳杳膝盖上,膝盖上的擦伤凝着一层黄褐色的组织液,边缘泛起粉红,腿上的淤青在此刻完全显形,棉签刚触及皮肤,林杳杳就忍不住喊疼。 “轻点儿,很疼的。” “现在知道疼了?昨晚怎么不小心点。” “昨晚就知道疼了好不好…”林杳杳忍不住还嘴。 药膏凉丝丝的,惹的那片肌肤都染上薄薄的凉意。季祈年对着她的伤口轻轻吹了两口气。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林杳杳指尖蜷了蜷,耳尖悄然红了。 “好了。”他抬眸看她,眼底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还疼不疼?” ——林杳杳哪还顾得上疼。 紧接着,季祈年重新沾了点药,要往她手臂上涂,被林杳杳拦住了 “我自己来吧,磨磨蹭蹭的你。” “还嫌我磨蹭?动作快点你又要喊疼,行了,我来吧。我手上已经沾了点药膏。” 看着季祈年认真给她擦药的神情,林杳杳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小时候她比现在顽皮多了,季祈年有时候在医院,她时不时会跟小区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爬树,躲猫猫,亦或是玩什么抓人游戏,小朋友们蹦蹦跳跳的,偶尔磕着碰着在所难免。 林杳杳摔跤的第一天会让自家保姆上好药,然后第二天就拎着药膏去医院找季祈年,说他在医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她上药。 小季祈年给她上药时,神情也很认真,也会在上完药后轻轻吹一吹她的伤口,说:“这样就不痛了。” 后面等季祈年能够和他们一起蹦蹦跳跳了,他也会看着她。 “林杳杳,小心点!” “林杳杳,不要去爬树!” “林杳杳,你跑慢点!”诸如此类。 临近中午十二点半,宋凌把菜全部做好。 几只馋猫闻味而来,五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地摆了一桌。林杳杳和尹夏连忙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咔嚓——手机先吃。 一道糖醋排骨,酱汁红亮浓稠,裹着酥烂地肉块,酸甜香气直往人鼻尖钻;旁边的可乐鸡翅泛着诱人的焦糖色,油润发亮,甜咸的酱汁裹满每一寸鸡皮,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咬下去时嫩滑多汁的口感。 考虑到林杳杳的伤,他特意做了清淡的百合炒芦笋,青白相间,脆嫩清爽;还有一碗虾仁蒸蛋,蛋羹嫩滑如凝脂,粉白的虾仁卧在上头,淋了薄薄一层豉油,鲜香扑鼻。 最后是一碟清炒时蔬,菜心碧绿油亮,火候刚好,咬下去还带着微微的脆甜。汤是冬瓜薏米老鸭汤,炖的清透鲜香,浮着薄薄的油星,喝下去暖融融的,最是养人。 大伙儿盯着满桌的菜,眼睛都微微发亮——宋凌的厨艺,向来能勾的人食指大动。 一顿饭吃得好不惬意,尹夏说下次把言姐也喊上,感受一下宋大厨的魅力,贺立川问言姐干什么去了。 林杳杳:“回家去了吧,她家不就在隔壁省份,她国庆又没回去。等她回来,再过个几天可就是我们第一轮比赛了呀朋友们。” 几天前林杳杳把海选的参赛音频发到比赛指定邮箱,没有任何意外的通过了,接下来就是第一轮比赛,十进六,在星期五晚上。 尹夏连忙掏出手机看自己的课表,yes!没课。还好她当初为了能够连着周末一起休,特地把周五下午以及晚上的课表空出来。 尹夏:“你们排练过了吗?我周五下午也没课,正好可以过来给你们做妆造。” 贺立川:“练过四次,言姐回来再练一两次差不多了。” 宋凌:“夏夏。” 宋凌喊了一声,又没接着往下说,惹得其他几人也看过来。 “吃人嘴软,我要当最帅的。” 尹夏:“……” 其他人:“……” 语气郑重地跟托孤生一样,结果憋半天出来这么句话。 …… 时间来到周五晚上,此时的京北已步入深秋,校园里的银杏叶铺了满地金黄,秋风一吹便沙沙作响,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微凉的空气里。 体育馆里此刻灯火通明,在初赛并没有公布入选乐队名单的情况下,场馆内仍座无虚席,大多是大一大二的学生,大三大四的忙着考研找工作。 “尹夏,你能不能不要抖腿了,你又不上场,你紧张什么?”贺立川一副忍不了的样子。 “贺立川,睁大你的狗眼低头好好看清楚,到底是谁紧张。” 贺立川低头一看,尹夏的腿稳稳当当,哦,是他的腿一直在抖。 “没办法,真没办法,高一之后就没上过这么大的场子了。”距离他们上场还有十五分钟,贺立川真的有点紧张,他转头看一旁老神在在的言姐。 “言姐,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还好,尤其是在看到你那么紧张之后,我好多了。”语气真挚的不像演的。 其他人哄然大笑。 贺立川叹了口气,“你们一点都不关心我,我可是这个乐队的灵魂!” “魂儿啊,待会上场你跟季祈年还有言姐要多互动互动,这毕竟是个校园比赛,我们这次的重点在氛围。”林杳杳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提到互动贺立川来劲了,最后一次排练的时候林杳杳就让季祈年多摇一摇,不要定在那里耍帅,摇起来才能更帅。 这会儿他凑到季祈年身边,叽叽喳喳的传授所谓的秘诀。季祈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还有五分钟就要上台的时候,有充当志愿者的学生来通知他们,尹夏给他们加油打气,又帮他们调整了一下发型,就回到观众席上去了。 说是给他们做妆造,主要是三个男生的发型,林杳杳本身就会化妆,自己弄好之后就去帮宁言弄,除了女生,男生都没化妆。 他们这次选的歌曲是——《你的微笑》,飞儿乐团的一首比较欢快的爱情歌曲。所以全员穿搭基本都是浅色系。 几个人上台的时候,观众还以为是Z大模特队上来了。 “这几个人是来玩的吗,那不是天文系的季祈年吗,他还会玩bass?” “卧槽,我没看错吧,鼓手是个女生,那手臂那么细,打鼓能有力气吗?” “希望他们的实力跟他们的脸蛋成正比。” 第10章 只愿你会有感觉 键盘响—— 宋凌的键盘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指尖在黑白键上跳跃出晶莹的前奏。尹夏今天拿卷发棒给他做了个卷毛造型,这会儿搭配浅粉色卫衣加浅粉色工装裤,有种温柔中又带有一丝俏皮的感觉。 贺立川的吉他随即加入,他侧头对季祈年挑眉,两人同时踏着节奏向前一步。 ——还好没踏错,好久没在舞台上表演了,差点两只脚同时往前踏,贺立川心想。 宁言穿着一身粉色无袖连衣裙,长度在膝盖下面一点,这衣服还是她妈嫌弃她一天到晚穿的跟男孩子一样,拽着她去商场买的,买来也没穿过几次,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她握着麦克风走向舞台前沿, 这是她第一次作为乐队主唱唱歌,也是她第一次拥有这么多有意思的朋友,他们让她知道了原来说话是可以被认真倾听的,她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 “喜欢用我的音调 唱出你的味道。” 她的嗓音像一把浸过清泉的砂纸,清亮中带着恰到好处的颗粒感。尹夏在台下帮他们录像,恨不得再多出两只手来鼓掌。 季祈年的贝斯跟上主旋律,低沉的声音像影子般缠绕着歌声。 唱到“是你眼神传来的暗号”时,宁言往旁边侧了一步,跟贺立川碰了下肩膀。 “太多的幸福报道, 拼凑爱的美妙, 笑一笑, 投入你怀里然后撒娇。” 林杳杳在后方保持着精准的节奏,今天特地扎得高马尾在空气中划出圆弧,上半身是oversize的蓝T,白色短裤下的双腿随着踩镲动作开合。一段炫目的双踩过后,她将鼓棒交叉敲击,引来全场欢呼。 现场演出跟彩排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乐器演奏的声音远比在琴房弹奏时来的更加震撼,心脏也跳得更快,阵阵音浪貌似想要把所有人掀翻。 间奏时,宋凌的键盘转为俏皮的电子音色,季祈年的贝斯立刻用滑音回应。 他站在舞台灯光下,雾霾蓝的卫衣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衬得他整个人像浸在薄雾里。男生挎着贝斯,姿态松弛,左手在琴颈上随意游走,指腹压着弦,右手拨片的动作幅度不大,却每一下都精准地卡进节奏里。 贺立川站在宁言的左侧,粉蓝拼接的棒球服外套在灯光下格外醒目,白色长裤让他整个人显得清爽又阳光。他抱着吉他轻快地扫着和弦,嘴角挂着明朗的笑意,偶尔跟着节奏向宁言那边歪头,发梢随着轻快旋律轻轻晃动。 “爱情是你独特的味道, 在我的心中围绕, 别人都不了, 只有你知道。” 宁言站在最前面,贺立川和季祈年并排,三人跟着节奏一起向右迈步,紧接着向左。身后的宋凌和林杳杳也跟着节奏一起晃动脑袋,宁言唱到“你知道”的时候,还伸出手指了一下前面。 台下的观众随着轻快的节奏不自觉地晃动起来,许多人举着手机闪光灯跟着旋律摇摆,像一片摇曳的星海。当宁言唱到最后一段副歌时,全场自发跟着合唱"爱情是你独特的味道",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整个场馆都浸泡在青春洋溢的甜蜜氛围里。 …… 他们下台后没有立刻离开,一是要等结果,二则是他们想看看其他乐队的水平。 不出所料,有好几支队伍实力都非常强悍,贺立川越看越紧张,但也能感受到自己的期待值也在不断拉高,目前台上最后一支演奏的乐队名叫建筑师,如名字一般,全部乐手均来自建筑学院。也是三男两女的配置,只不过鼓手是男的,键盘手是女生,其他都跟他们一样。 “宋哥,你认识他们吗?”贺立川撞了下宋凌的肩膀,问他。 “认识,你们刚来没多久不知道,那三个男的还挺出名的,去年比赛就有他们,最后貌似是第三名?那俩女的不认识,大一还是大二刚加进来的吧。” 台上几人正卖力地演奏着新裤子乐队的《你要跳舞吗》,全场气氛被推向**,洗脑的歌词加上高超的演奏水平让林杳杳相信他们很快会再次碰面。 尤其是那位鼓手,先天的男性优势让鼓的力量完全展现出来,以及那位主唱,长相跟宁言倒不是一个风格的,御姐类型,嗓音很有辨识度。 “这个乐队,跟我们乐队很对标啊,风格感觉也差不多。” “嗯,下一轮估计有可能直接硬刚上。” 宋凌虽然见识过去年比赛时的神仙打架,但他们也不差的好吧,更何况今天都还没怎么炫技,再说了,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去年他们都没上呢。 等统计完分数,现场直接出晋级名单,分数由现场十位评委的打分加观众投票组成。 果不其然,他们和建筑师都顺利晋级,不过并不对所有晋级乐队公布全部排名,仅告诉各自乐队排名,林杳杳手机上收到的排名是——4,六支乐队中排第四。 半个月后的晋级赛,由前两名乐队挑人进行1V1,六进三。这说明他们有可能直接跟第一名进行对打,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可以击败第一名,获得总决赛资格。 竞争对手将会在三天后公布,今晚的初赛算是告一段落,明天是周末——庆祝! 他们决定去贺立川力荐的一家烤鱼店,就在他们学校附近,简单庆祝一下,那家店叫“渔火烤鱼”如此独特的名字,最能吸引贺立川,这是他某天晚上在校园集市上刷到的推荐帖。 推开“渔火烤鱼”店的玻璃门时,一阵混合着花椒、辣椒与鱼香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像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拉进了这个温暖空间,站在门口,轻轻吸了吸鼻子,让那股香气充满整个胸腔。 店里并不大,约莫七八张木制方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每张桌子上方都垂着一盏暖黄色的吊灯 ,灯光柔和地洒在深棕色的桌面上,印出一圈圈年轮般的纹理。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画,画的是渔民撒网、渔船归港的场景,与店名“渔火”相得益彰。角落里,一台老旧的音响正播放着轻柔的民谣,歌手与食客们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却不显嘈杂,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店里的客人大部分都不是学生,看起来倒像是像本地人更多。 “六位吗?”一个约莫五六十多岁的男人从厨房方向走来,腰间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围裙,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眼角的皱纹扇子般展开。 贺立川点点头:“对,还有位置吗?” “有有有,你们人多的话,拼两张桌子给你们,这边来。”男人领着他们到靠窗的两张桌子前,把它们拼在了一起,“这个位置好,能看到街景又不会太吵。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姓陈,大家都叫我老陈。” 众人道谢坐下,老陈递过一份菜单:“第一次来?我们家的烤鱼是招牌,有麻辣、香辣、蒜香和豆豉四种口味,鱼有草鱼、鲈鱼和江团可以选择。” 他们低头看菜单的时候,邻桌的烤鱼正好上桌。铁盘中的鱼被烤的金黄酥脆,上面铺满了红艳艳的辣椒和翠绿的葱花,汤汁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一阵阵诱人的香气不断飘来。他们晚上为了更好的状态,上台前随便吃了两口,这会儿快九点了,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贺立川连忙指着隔壁桌,“跟那桌的一样,要微辣就行了” “好嘞!” 老陈离开后,林杳杳环顾四周,店里约莫坐了六七成客人,有情侣低声细语,有独行食客,也有他们这样的三五好友举杯畅饮。厨房方向时不时传来“刺啦”的爆炒声和厨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大概二十分钟后,他们的烤鱼上桌了。老陈亲自端着那个特制的长方形铁盘走来,盘底还垫着一块木板。“小心烫,慢用。”他一边放一边提醒。 几人的眼睛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一条约两斤重的鲈鱼被从中间剖开,平铺在铁盘中,鱼皮烤的金黄酥脆,上面布满了刀痕,露出里面雪白的鱼肉。整条鱼浸泡在红亮的汤汁中,汤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花椒,少量的干辣椒和新鲜的红辣椒圈,还有蒜末、姜片和葱花点缀其间。铁盘边缘摆着几样配菜:嫩白的豆腐块、翠绿的空心菜、金黄的土豆片和黑色的木耳,像是一副精心布置的美食画作。 贺立川刚准备伸出筷子去夹,就被尹夏拍了下手,“手机先吃!” 林杳杳:“朋友们干杯!庆祝我们初赛顺利通过!” 贺立川:“干杯干杯!预祝我们晋级赛也顺利通过!我到时候要来一段无敌帅气的吉他solo。” 尹夏:“肯定可以的,你们都不知道我在下面看你们演奏时氛围有多好,要不是怕被后面的人骂,我都想站起来跟你们一起跳了。” 季祈年:“下轮得多添加些技巧性的东西了,那几个晋级的乐队都挺厉害的。” 贺立川边点头边往嘴里塞鱼肉,“尤其是那个建筑师,风格跟我们太像了,人数都对的上。” ……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宁言开口问:“我们下首歌唱什么?”她边说边给自己倒了杯酸梅汁,味道比她以前喝过的好。 林杳杳摇了摇脑袋,“目前没想法,等过完今天再动脑子吧,”说完又把手机拿出来,“都别动!来张大合照!” 四张被烤鱼熏得油光发亮的脸凑到镜头前,宁言和宋凌举着酸梅汁杯子在后方比耶。背景里是狼藉的烤鱼残骸,和玻璃窗上六个年轻人重叠的倒影。 “下一次庆功宴是——晋级赛!”贺立川刚喊完就被辣椒呛到,咳得满脸通红。尹夏一边笑他活该一边递水。 服务员来收桌时,发现辣椒拼成了歪歪扭扭的“WIN”。窗外的霓虹灯照进来,给每个人的笑容都镀上一层青春的光晕。 第11章 你不在的时间有多难挨 次日周六,林杳杳在宿舍睡到下午四点才堪堪睁眼,她醒来的时候宿舍空无一人,她爬下床,准备拿手机点个外卖的时候,收到尹夏在群里发的消息。 夏夏夏夏夏:【大家别忘记今晚的万圣夜,带好各自装备~我们待会儿车站见~】 从京北到宜华只用坐半个小时的高铁,去年他们高三的时候,尹夏刷视频看到宜华的万圣游行,不止有传统的女巫吸血鬼,还有一堆人打扮成网络热梗,这让尹夏心动不已,嚷嚷着等她考上大学也要去玩。 为了保持神秘感,大家都没有公布自己要扮演的人物或者动物,待会儿她和宁言一起过去,宁言这会儿刚从图书馆回来。 “你收拾好了吗,好了的话我们就走吧。”宁言就背了个双肩包。 林杳杳为了放下她一系列装备以及化妆品,专门拿了个小行李箱,她让宁言先坐着等一会儿,等她点的奶茶到了再走。贺立川他们早上在月湖景练琴,待会儿直接从那边打车过去。 等他们在车站碰面,林杳杳发现就她和贺立川拿了行李箱,贺立川那个貌似看起来更大一点,她抬脚走到季祈年身边,压低语气问:“你扮演什么?” “不告诉你,说好了保持神秘感,早上中午又都没吃?”季祈年指着她手里的奶茶问她。又把手上拎着的蛋糕盒子给她,里面装了块提拉米苏。 季祈年刚刚侧着身,她都没看见,“起的太晚了,等我睡醒,言姐都从图书馆回来了。” 这会儿离开始检票还有二十分钟,林杳杳把奶茶递给季祈年,让他帮忙拿着,自己原地蹲下开始吃,蹲着比站着舒服,不少人感觉都是要去宜华参加万圣,高铁站一堆人,空位置早没了。 宋凌看见她手上的提拉米苏,难怪刚刚季祈年还专门出了趟门,原来买这个去了。 贺立川跟尹夏正在吹谁的装备更厉害一点,说他肯定能惊艳所有人,尹夏翻了个白眼给他,说让他小心点,别待会儿牛皮吹得把高铁站掀翻了。 …… 等到了宜华,他们在酒店把行李放好。临近六点,准备去吃点东西再回来打扮。宁言就是宜华人,土生土长,当初在群里说这事的时候,都觉得白捞一个导游。不过在她没考上大学之前,父母管得极严,跟同学周末出去玩都不行,更别提什么万圣游行了。 宁言带着他们去她初中学校附近的美食街,她上学那会儿唯一的叛逆估计就是偶尔背着父母来吃这些所谓不干净的东西,她刚准备回头介绍一下的时候,这群人已经开枝散叶了,混杂在刚放学的初中生里面。 尹夏拉着林杳杳正在煎饼果子摊位前,她们刚点了一份,老板正在做,宁言来的路上就跟他们说过,宜华的食物分量都很大,基本上买一份就够几个人分着吃了。 贺立川一只手上拿着根烤淀粉肠四处游荡,另一只手上挂了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还有两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再咬一口淀粉肠,爽! 虽然现在网上好多人说淀粉肠是骨泥做的,但是——他比流言蜚语更早认识淀粉肠。 看见前面季祈年正排在几个初中生后面等着炸鱼蛋,贺立川走过去准备跟他的好兄弟分享美味的淀粉肠,“来尝尝…” “叔叔请您不要插队好吗?”贺立川话都没说完就被人打断,这会儿左右扭头,找声音来源,又问季祈年,“你刚刚说话了?” 季祈年示意他低头,贺立川这才看到在季祈年和前面一个人的中间还站着个萝卜丁,看起来小男孩才六七岁。 “你刚刚叫我什么?”贺立川一脸不可置信,他才十八啊,说好了这是最美好的年纪呢。 小朋友刚准备开口再叫一声叔叔,就见眼前的“叔叔”抬手,示意他别说了,然后走远了,这人真奇怪,而且他已经按照妈妈说的,称呼和“请”都说了。 宁言发了个定位在群里,让他们买完吃的就来这家面馆。贺立川是最晚到的,等他们在面馆点的吃的都上的七七八八的时候,他才推门而入。 季祈年:“上哪儿疗伤去了?” 其他人看过来,尹夏更是不掩看热闹的神色,“你碰上什么难过的事情了,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 贺立川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尹夏,示意让季祈年说,他不想再经历一遍伤心事了,季祈年三言两语把事情讲完。 尹夏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这有啥,别往心里去,多大点事儿啊叔叔。” 林杳杳也没忍住,在一旁偷笑,几人吃完就回酒店开始大展宏图了。 …… 晚上九点,男生房间的房门率先打开,棕褐色的绒毛材质在酒店走廊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四条关节可动的腿在贺立川背后晃荡,头顶两根五十厘米长的触须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颤一颤,他抬手去敲隔壁女生房间的门。 “咚咚咚——” “来了来了!”尹夏打开门,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那么大个箱子就为了装个蟑螂服,不过我看着有点反胃是怎么回事。”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这是什么玩意?”门刚刚一打开,尹夏的鸟嘴差点戳到贺立川脸上,笑声穿透玩偶服,他稍稍后退,又抬手捏了捏尹夏的翅膀。 面前的女生一身叛逆海鸥造型——银灰色短毛绒连体玩偶服,感觉翅膀展开有两米,下半身黄色裤袜,连着脑袋一起包裹进去的玩偶服顶上还带了个薯条头箍。 “林杳杳和言姐呢?” “这呢这呢!”林杳杳艰难地从尹夏巨大海鸥屁股与门的缝隙之间钻出,先入贺立川眼的是一张漆黑的脸,唯一能看见的是两只大眼睛以及一口白牙。 “我去!” “卧槽!” 两人同时开口,显然都被对方的打扮震撼到了,林杳杳一身黑瓜子玩偶服,就露出个脑袋和四肢,脸上还全抹黑了,有种瓜子成精的感觉。 宋凌这会儿也跑出来了,“卧槽!”,熟悉的开场白,宋凌穿着茶包玩偶服,米色灯芯绒材质,圆滚滚的三角茶包造型让他看起来像个会走路的粽子,胸前还用红色丝线绣着“菊花枸杞”,尹夏让他转一圈,三百六十度展示一下,背过身的时候,大家才看到他屁股后面还滑稽地缝了个标签:“建议冲泡3分钟哦~亲。” 宁言出来的时候看到对面的恶心的蟑螂和茶包,突然觉得自己扮演的这一卷厕纸一下逊爆了,她为了应景,还专门上网买了超大一卷厕纸,正拿在手上,看起来真像是“行走的好心厕纸。” “言姐,你还差了坨屎在旁边。”贺立川靠在身后的墙上笑。 季祈年多年后回想那个晚上的画面,依旧疑惑自己当时怎么没翻窗走,反而跟一只恶心的蟑螂,一卷,哦不,两卷厕纸,一个油腻的茶包,一颗脸都看不清的瓜子以及看起来就很傻der的海鸥去游街。 季祈年出来看到这群人都觉得很诡异,林杳杳看见他就带了个蜘蛛侠面具,然后一身黑色卫衣黑色牛仔裤,这哪是来搞笑的,这来拍杂志的吧,这会儿哪怕把脸全涂黑了,大家都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季祈年,怎么就你这、么、不、合、群。”她边说还边用手戳他的肩膀,一字一顿的。 季祈年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听起来闷闷的:“我也没想过你们这么非人类啊,蟑螂、茶包、瓜子、海鸥、厕纸,我就一个问题,待会儿能分开走吗?” 贺立川忍不了了,用他那两根五十厘米长的触须往季祈年面具上甩,这家伙,背着他们偷偷摸摸当全场最帅不说,还好意思嫌弃他们,他待会儿一定要黏着他走,今天蟑螂王和蜘蛛侠锁死。 等他们顶着酒店工作人员的异样眼光出来时,大街上已经挺多“莫名其妙”的人了,这会儿有种找到家的感觉,一点都不突兀,尤其是贺立川,他发现有几个人也穿了蟑螂服,兴奋地让宋凌帮忙给他们这个蟑螂家族合照,嗯,蟑螂就是蟑螂,哪怕是人假扮的,也还是让人有一脚踩死的**。 好看的脸蛋让宋凌哪怕穿着个茶包,一脸“快来泡我”的表情也还是有许多人找他合照,更别提季祈年这个酷guy了,林杳杳恨不得在他旁边开启收费服务,合影一次十块,绝对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季祈年倒是有点不耐烦,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都十一月了,还有男的裸着上身出来,就算为了还原角色,那这也太敬业了,林杳杳那家伙眼睛都快看直了,宁言拿的厕纸是为了给她擦口水用的吧。 于是他大步走过去,站在林杳杳旁边,她正跟一个cos蝙蝠侠的男人合照,察觉到旁边有人靠近,一看是季祈年,“你怎么也来了,就不能等我先拍完吗,刚刚还说不感兴趣。” “突然感兴趣了不行?而且我这是替人家节省时间,你也不看看多少人在旁边等着。” 林杳杳刚想继续说两句,就被季祈年揽着肩膀,“行了,看镜头。”一颗瓜子被右边又高又酷的蜘蛛侠揽着肩膀,左边是**上身的蝙蝠侠 。 大街上还有不少网络热梗,比如某磊的豆角,比如某佐的手势,比如某华的鱼叉,等等等等等等。 一群人到处跟人合照以及被合照,玩到快十二点才陆陆续续散开。他们在宜华住了一个晚上,等到周日的下午才返程。 第12章 再也回不来的 回到学校,大家都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Z大的期中考,Z大有许多学生是外省考来的,都想看看在学霸乃至学神云集的地方,自己到底是啥样,也莫名有种代表家乡争光的感觉。一个二个都卯足了劲学,学校人工湖边的散步的大白鹅都没人去摸了,到了晚上,要不是Z大凌晨十二点图书馆准时闭馆,不少人都可以直接睡在里面。 尹夏倒是不怎么着急,因为M大学医的课都上不完,哪有时间搞什么期中考试,因此仅剩的期末考难度巨大,她听说,全校有不少人会在期末重金求一份中药学院的药方,大补。 林杳杳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特别大的追求,季祈年七八岁迷上天文后,一直步伐坚定,她见过许多次季祈年谈论起各种天体时,眼里那种兴奋的光芒,尹夏立志成为一名医生的梦想闪闪发光,宋凌按照家里的想法也一直走在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的路上,而且他也挺喜欢的,看似吊儿郎当的贺立川,在高中就在帮人写代码,赚了不少钱。只有她,如此迷茫。 选择来Z大是因为好朋友们都来这,季祈年高三的时候问过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学校,或者想学的专业。 她摇了摇头,没有。 季祈年说那就跟他一起去Z大,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好。 正坐图书馆看着大家努力的身影伤春悲秋呢,就接到季祈年的电话,还好她提前调了静音,不然感觉要被挂校园墙上去,林杳杳起身,走出图书馆。 “喂,怎么了?” “明天下午有你喜欢的那个作家的签售会,我呢,这里不多不少正好两个名额。” “真的吗!你愿意…” “也不是不行。” “好人啊你季祈年,大好人啊,您的恩德永世难忘!我立马跟尹夏说!” “……那个,我这个名额属于内部人员,我属于内部,你属于顺带的。”季祈年在电话另一头摸了下鼻子。 “啊..那好吧,”林杳杳听到这也只能作罢,下次补偿点尹夏别的东西好了。 “明天下午你下课后直接去校门口。” “好,明天见。” 林杳杳怀疑季祈年是不是在她身上装了什么GPS,专门用来捕捉她的坏情绪,高三那会儿也是,她的成绩经常起伏,不像季祈年,稳稳当当。 成绩的波动再加上对未来的迷茫,让她情绪崩溃过好几次,那会儿大家压力都大,父母长时间不在身边,让她从小没有什么安全感,却又不愿意麻烦别人。 第一次哭的时候是高三下的一个周末,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节奏杂乱无章,就像林杳杳此刻的心情。书桌上摆着一错再错的物理卷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使劲眨了眨眼,不想让它们落下来。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季狗”。 林杳杳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喂?” “晚上别忘了过来吃饭,而且你有本小说落在我这里了。”季祈年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一贯的明朗。 林杳杳的喉咙一紧,她张了张嘴,想要随便答应两声就挂断电话,却发不出声音。那些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突然决堤,一声哽咽不受控制地逃出唇间。 “杳杳林?”季祈年的声音立刻变得紧张,“怎么了?” “没…没有。”她慌忙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却越抹越多,好烦啊,差一点就忍住了。“就是…物理又考砸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就是季祈年坚定的声音:“你现在在家吧?我马上过来。” “不用!真的不用!”林杳杳急切地说,“我就是…就是有点…” “开门。” 季祈年在听到林杳杳声音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去找她, 难怪刚刚电话里听见窸窸簌簌的声音。 两人回到书房,看着面前女孩微红的眼眶,季祈年没忍住摸了摸她头,“没事,还有时间呢,放轻松。” 那只温暖的手掌落在头顶的瞬间,林杳杳突然僵住了。所有强撑的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本来憋住了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眼前季祈年模糊的身影分裂成无数个光晕。 她慌忙低头,泪水却已经大颗大颗砸在物理试卷上,晕开一片片黑色的墨迹。 季祈年的手顿在半空中,下一秒,他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抽出一张轻轻按在她脸颊上。“哭什么,”另一只手指尖接住她下巴上一颗将落未落的泪珠。 林杳杳想开口,却变成更汹涌的抽泣。那些压抑了数天的焦虑、迷茫和不甘,此刻全都化作滚烫的液体奔涌而出。她徒劳地用袖子抹脸,新的泪水又立即模糊视线。 “好了好了…”季祈年叹了口气,忽然将她按进自己肩头,“给你一个独家的温暖抱抱。” 少年穿着灰色卫衣,身上是好闻的皂香,干干净净的味道,她额头抵着的锁骨处传来稳定的热度。他的手掌仍轻轻放在她发间,像给炸毛的她缓缓梳理。 这个认知让林杳杳哭得更凶了。她攥紧季祈年的前襟,眼泪浸透了他胸前的布料。那些在深夜刷题积攒的疲惫,在排名表前强咽的苦涩,此刻全都或作颤抖的呼吸喷薄在他颈间。 “我…我明明刷完了…所有的…”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地控诉,“错题本都…记满了…” 季祈年的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林杳杳的心脏狠狠酸胀起来。他当然知道——知道她书桌抽屉里攒起来的空笔芯,知道她凌晨两点发的解题朋友圈,知道她右手食指磨出的茧。 窗外雨势渐大,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呜咽。季祈年的手掌始终稳稳地托着她的后脑勺,仿佛无声地告诉她:“可以哭,我在这儿。” 哭完了发泄完了,林杳杳又是一条好汉,她觉得哭可以是解决情绪的方法,但不可以成为她解决问题的能力。等缓过来拉着季祈年把错题都搞明白后,她还问季祈年是不是换了新的洗衣液,味道怪好闻的。 次日下午,林杳杳刚下课就迫不及待飞奔至校门口,为了能有一个美美的形象跟作者大大见面,她中午舍弃午睡的时间,用来化了个淡妆,上半身穿了款式简单的黑色紧身上衣,下半身是微喇牛仔裤,又随手用橡皮筋在脑后扎了个丸子头,几丝碎发落在白皙细腻的后颈上,简单大方又美丽动人。 违背日常习惯不睡午觉导致现在一上车就哈欠连篇,季祈年看着她那小鸡啄米似的脑袋,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从后座抓了条毛毯给她,“睡会儿吧,还有半个小时才到。” 工作日还撞上下班点,半个小时的车程被迫拉长至一个小时,等林杳杳睁眼的时候,季祈年刚停好车。 “有点激动紧张兴奋啊啊啊啊,这可是我超级无敌喜欢的作者大大!”林杳杳平复好心情,从包里拿出实体小说——夏日进行时,这可是她高三最喜欢的小说,简直是精神食粮。 在车上又重新补了下妆,就催促季祈年快点。 因为季祈年走的是内部人员路子,所以他们是签售会快结束的时候才过来,直接可以去作者的休息间。 礼貌地敲了两下,门被打开,是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林杳杳以为这是助理,便开口:“你好,我找泡芙老师~” “我就是。” 林杳杳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什么意思,季祈年是不是被黄牛给忽悠了。 眼前这个看上去凶凶的一米八几大高个是写出纯爱巅峰的泡芙老师? 这个肌肉感觉能一拳把她砸进墙里的是写出让无数人动容落泪的暗恋的作者大大?肌肉如此粗壮,情感却如此细腻吗。 林杳杳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季祈年,很明显,他也有点愣住了,现在的人都喜欢玩反差吗? 还是季祈年上前一步表明来意,并出示工作证,泡芙老师这才让他们进了休息间。 把实体书给泡芙老师签TO签的时候,林杳杳站在一边还是有种没缓过来的感觉,她本来猜会是个香香软软的萌妹子或者是酷酷的御姐玩反差,没想到性别都没猜对,原先准备想让泡芙老师签的话这会儿也卡在嘴边。 她怎么说,让这样一个猛男写“亲亲”吗,季祈年到时候能不能护得住她都不一定。只能让他写个天天开心,泡芙老师把书还给她的时候,门再度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她面容清秀,算不上什么大美女,却越看越讨喜,齐刘海下面是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刚刚还一脸冷淡的泡芙老师现在神情倒是有点波动,看着那白裙子女生说“等我会儿,嗯?” 语气温柔的像人格分裂出来的,以林杳杳多年的小说经验来看,这俩关系不一般啊。 隔壁季祈年看着林杳杳那本来尴尬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神色,这会儿脸上又冒出莫名的兴奋,就知道她脑子里又开始yy了,拿起写好To签的书,跟泡芙老师点了下头示意,就拉起林杳杳的手离开了。 林杳杳还想多观摩一会儿呢,刚刚那个小姐姐肯定是泡芙老师书里的那个她,现在被季祈年拉着走出休息室,一脸不满,“干什么,我还想八卦一下下呢。” 季祈年也真想扒开林杳杳脑袋好好看看,里面都装了些啥东西,一天天看别人的事情这么明白,他的暗恋倒是一点没看出来。 抬手轻轻弹了下林杳杳的额头,“不怕那老师一身肌肉了?” “这不是有你呢嘛~再说了,这可是我喜欢了很久的作者大大,我相信他啦。” 第13章 美好回忆已经快把我掩埋 前半句话取悦了季祈年,他没再多说什么,现在差不多到了饭点,问林杳杳回学校吃饭还是在外面吃。 “外面吃外面吃,我请你!就当感谢你帮我走这个后门。” 季祈年不知道林杳杳这份感谢里还包含着他每次都能及时赶跑她的坏情绪,以为单纯答谢签售的事情,于是摸了下林杳杳的额头“没发烧啊,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占了便宜还卖乖。林杳杳懒得搭理他,打开手机备忘录看看自己的必吃榜单餐厅,吃季祈年喜欢吃的粤菜好了,正好有个餐厅在榜单上。 上了车,林杳杳下午的午觉睡得很舒服,眼下有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掏出手机开始看最近刚发现的宝藏小说。 指尖划过屏幕,读到了书中男主角深夜驾车在无人的沿海公路飞驰的段落。作者将男主操控方向盘时专注的侧脸与游刃有余的动作写得极具魅力。 她无意识地抬眼,视线从发亮的屏幕移向身旁——现实中的季祈年正专注地握着方向盘。窗外流转的光影掠过他操控着档位的右手,那手指修长匀停,冷白肤色在深色方向盘的映衬下,显出一种沉稳而精准的力道。 她望着那双手微微出神,思绪还半陷在方才小说的氛围里,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文字与现实的界限。 直到季祈年唇角微勾,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将她飘远的思绪骤然拉回。“看什么呢,这么入迷?”他低声问,眼底含着了然又戏谑的笑意。 那笑意让林杳杳的心跳漏了一拍,却也勾起了她心底的疑惑——这家伙,最近怎么好像……莫名顺眼了好几分?像是笼着一层极柔和的光晕,怎么看怎么舒服。 正巧前方遇上漫长的红灯,车流缓缓停下。林杳杳心下一横,趁着这间隙,毫无预兆地倾身凑近驾驶座。 她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一双清澈的眼睛在他侧脸上仔细逡巡,试图找出任何人工雕琢的蛛丝马迹。清甜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廓。 “季祈年,”她语气认真,带着探究,“你是不是……” 季祈年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浑身一僵,握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收紧。车厢空间本就狭小,她的气息和靠近瞬间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他喉结微动,心跳如擂鼓,脑中一片轰鸣——她发现了?她终于要戳破那层窗户纸了?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紧张又期待地等待她的下文。 却听见她格外真诚地发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做医美了?” 空气凝固了一秒。 季祈年胸腔里那点澎湃激荡的情绪“噗”一下,像是被针尖戳破的气球,瞬间漏得干干净净。他先是愕然,随即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他缓缓转过头,对上她那双写满纯粹好奇、毫无杂念的眼睛,半晌,才无可奈何地长长吐出一口气,抬手把她脑袋推开。 “林杳杳,”他语气沉痛,带着一种对牛弹琴般的绝望,“你一天到晚,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 车子最终在一家雅致的粤菜馆前停下。门面并不张扬,只悬着一块深色木匾,上书“古兰轩”三字,笔法苍劲。推门而入,内部是清雅的中式格调,暖黄的灯光笼着深色木质桌椅,空气里弥漫着温润的汤品香气与淡淡的茶香。 季祈年的外公外婆都是广东人,他每个寒暑假都会回去一趟陪陪二位老人家,虽然待的时间不长,不过相比于京北菜,他反倒更喜欢粤菜。 侍者端上几笼精致的点心,晶莹的虾饺透出粉嫩的馅料,虎皮凤爪软糯诱人。虽然刚刚被林杳杳那句“你是不是背着我去做医美?”的话给气到了,他还是夹起一枚流沙包,轻轻放到林杳杳面前的骨瓷碟里,“小心烫,里面的流沙很足。”他低声提醒,动作熟捻得像做过无数次。 “你之前来过这家店?” “嗯,跟我爸妈来过一次。” 林杳杳吹了吹,小心咬开柔软的外皮,金黄的咸蛋黄流沙瞬间涌出,香甜浓郁,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季祈年看着她,嘴角不自觉扬起,自己也夹了一块豆豉蒸排骨,排骨滑嫩,豆豉的咸香恰到好处。 他舀了一小碗奶白的鱼汤放在她手边,“这汤熬了挺久,尝尝。”汤味醇厚鲜甜,暖胃又舒服。两人家里虽然都没有什么必须食不言的规矩,但此刻桌上是恰到好处的安静,只有碗筷轻碰的细微声响和食物带来的温暖慰藉。 一顿饭吃完,林杳杳感觉快撑晕了,让季祈年把车开回小区,她再走回学校,季祈年明早有课,索性跟她一块散步回去,晚风轻柔,路边的香樟树投下斑驳的阴影。 两人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林杳杳踢着脚下的一颗小石子,声音有些闷闷的:“有时候真挺迷茫的,都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好。” “急什么。”季祈年手插在裤袋里,走在她外侧,声音是一贯的淡然,“日子还长,这才大一呢。” “可感觉你们……好像都很清楚自己要往哪里去。”她抬起头,看着远处教学楼星星点点的灯火,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和一点点惶然。 季祈年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面对着她。路灯的光线从他侧后方落下,让他一半面容隐在阴影里,更显得轮廓清晰,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他知道她话里那点不安的根源——父母长年奔波于战火与疫病之间,缺席的陪伴让她总是下意识地寻找一种确切的、抓得住的东西,也总是害怕被丢下。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那股惯有的懒散劲儿被收敛起来,显出几分难得的认真:“林杳杳,没人天生就知道该怎么走,该往哪走。”他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上,“路是自己慢慢试出来的,不是谁比谁更先知先觉。” 他顿了顿,似乎不太习惯说这种话,语气里带上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却依旧坚定:“你只管往前走就行了。至少,”他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声音轻却清晰,“……你又不是一个人。” 季祈年那句“又不是一个人”轻飘飘地落在夜色里,带着一种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笃定。林杳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微酸却熨帖。她没去看他,只是低头看着两人被路灯拉长的、时而交叠的影子,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继续并肩走着,短暂的沉默并不尴尬。 过了一会儿,林杳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侧过头,眼里带着点狡黠的探究:“不过话说回来,季祈年,你这么会鼓励人,以前是不是没少拿这话哄骗过无知少女?” 她这话问得半真半假,既是将刚才那点过于认真的氛围巧妙拨开,也是真的存了点试探的心思。她可不是什么懵懂小白花,这家伙突然这么会说话,实在有点反常。 季祈年闻言,嗤笑一声,下巴微扬,那股熟悉的懒洋洋的傲劲儿又回来了:“我需要用骗的?”他斜睨她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未免也太小看我的行情了”,随即又淡淡补了一句,精准反击:“而且,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需要人操心未来这种小事?” 这话毒舌依旧,却恰恰印证了他方才那片刻的温柔是多么难得且专属。林杳杳被噎了一下,非但没生气,反而弯起了嘴角。 “是是是,季少爷魅力无边。”她故作敷衍地附和,心里那点莫名的疑虑却散了,转而泛起一丝极细微的、连自己都尚未察觉的甜意。 季祈年看她那副假意恭维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转回头目视前方,语气依旧平淡:“知道就好。” 夜风柔和,将两人之间那点若有似无的张力轻轻吹散,只剩下并肩而行的默契,和一种无需言明的、悄然滋长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公共选修课《西方艺术鉴赏》的教室里,这门课经过多位学长学姐认证——事少分高,他们每个人都有专门的培养方案,学生根据培养方案选择性上课,分数修够即可,这门课可是她专门请贺立川吃了顿饭,他才答应帮忙抢的。 林杳杳刚在倒数第二排找了个位置坐下,就看见贺立川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像个游魂似的飘了进来,一屁股瘫在她旁边的座位上,紧接着就张开嘴,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哈欠,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林杳杳合上手里的书,挑了挑眉:“贺立川,你昨晚上哪儿偷地雷去了,困成这样?” 贺立川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脑袋往桌上一磕,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引得前排人都回头看了下,“别提了……除了青协,我还被学长忽悠着加了个什么未来企业家孵化社。” 他猛地抬起头,表情悲愤:“简直就是血汗工厂!隔三差五开会,屁大点事都要讨论俩小时,这周还轮到每个人交一份项目拓展方案……我昨晚对着电脑憋到凌晨三点,头发都快薅秃了!”他说着,还真情实感地抬手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他哭丧着脸,压低声音对林杳杳说,“就是当初为什么会被那学长一顿烧烤就给收买了!我真想穿越回去,给那个啃着鸡翅狂点头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是陷阱!” 林杳杳深表同情,庆幸还好自己只加入了青协,昨天晚上青协群还通知他们这个周末有志愿活动,可以加学分。 她问贺立川报名了没,贺立川点点头,这个志愿活动好像是关于小动物的,他还挺感兴趣,成功拿下最后一个名额。 “季祈年是不是也报名了?”他好像在名单上看到他名字了。 “报了报了。” “那正好,让他开车带我们过去。”青协会长昨晚专门强调此次活动直接到目的地集合。 第14章 眼泪已汇成了海 周末清晨,阳光正好。城郊的“温暖”流浪动物保护基地比平时热闹了些。林杳杳和季祈年到的时候,贺立川正拿着一把扫帚,有气无力地划拉着地上的落叶,一边打哈欠一边嘟囔:“为什么志愿活动也要起这么早……人类的睡眠谁来呵护……” 贺立川跟他俩不是一个部门的,他部门组长非得让他们部门的人在校门口集合再一起过来,贺立川要蹭季祈年的车的想法也落空。 基地负责人是个爽利的大姐,给大家分发了手套、口罩和工具。任务主要是打扫犬舍外围的院落、清洗食盆水盆,以及帮忙更换干净的垫褥。 季祈年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拎起了水管,开始冲洗水泥地面。水流冲刷着地面,他动作利落,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冷峻,但做起事来却丝毫不见平日那股懒散劲儿。 林杳杳则负责擦拭一排排的不锈钢食盆。她刚弯下腰,几只胆子稍大的小狗就摇着尾巴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好奇地嗅着她的手指,痒得她忍不住轻笑。 贺立川被分配去帮猫舍换猫砂。他全副武装,戴着两层口罩,一边铲一边表情扭曲地对着隔壁区域的林杳杳隔空喊话:“杳杳!你知道吗!呕……我现在觉得我那个破社团开会简直是在度假!呕……这里面的味道……太上头了!呕……”他那副夸张的模样逗得其他几个同学忍不住发笑。 季祈年冲完地,关掉水龙头,走到林杳杳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装满干净食盆的沉重篮子,帮她提到指定区域放好。阳光晒得他额角出了层细汗,他随手抹了一下,瞥了一眼还在猫舍里大呼小叫的贺立川,淡淡对林杳杳道:“别理他,他戏多。” 忙了一上午,基地焕然一新。虽然有点累,但看着干净整洁的舍区和那些毛孩子们舒服惬意的样子,大家都觉得格外充实。离开时,一只之前一直怯生生躲在角落的小土狗甚至主动跑过来,蹭了蹭林杳杳的裤脚。 另一边, 图书馆外的林荫道旁,宁言刚合上看得发涩的眼睛,深吸了一口微燥的空气,试图驱散一上午埋头看书带来的疲惫。手机就在此刻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妈妈”两个字。她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才按下接听。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条理清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言言,我刚在你们学校公众号上看到推送了。” 宁言没作声,心里隐约猜到是什么。 “就是你参加那个什么乐队比赛的照片。”母亲的声音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不是妈妈说你,这些唱歌表演的事情,偶尔玩玩可以,但不能当成正事。你心思还是要放在学习上,绩点一点都不能松懈,竞赛项目也得抓紧,这才是保研的正经路子。别在这些‘有的没的’上面浪费太多时间,知道吗?”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清冷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视线投向远处喧闹的篮球场,唇线抿得紧紧的。 好几秒,她才对着话筒,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知道了妈。我正在去自习室的路上。” 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刚才那点难得的透气心情早已消散殆尽,肩线重新绷得笔直。 等一行人忙完回到学校附近,已是傍晚。林杳杳在群里发了条消息,把宁言、尹夏和宋凌都喊了出来,美其名曰“慰劳辛苦的志愿者们,顺便商讨乐队晋级大计”。 学校后门的小餐馆里,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他们挤在一张长条桌旁,桌上摆着几盘热气腾腾的炒菜。 尹夏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从门口传了进来:“饿死我了!听说有人要请客?”她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把搂住林杳杳,眼睛亮晶晶地扫过桌上,“哇,水煮肉片!我的最爱” 宋凌一边给大家倒饮料一边说:“贺立川呢?又掉哪个坑里了?”话音刚落,贺立川就拖着“残躯”挪了进来,嘴里喊着:“基地的‘芬芳’还在我鼻子里绕梁三日……这顿饭必须给我压压惊!” 季祈年坐在林杳杳旁边,安静地吃着菜,只在大家讨论下一轮唱什么歌时,言简意赅地插一句“那首和弦太复杂,现场容易出错”或者“这首情绪不够,掀不起**”。 唯独宁言,显得有些沉默。她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碗里的米饭,对于宋凌和贺立川吵吵嚷嚷的歌曲提议也只是淡淡点头,心思明显不在这儿。 林杳杳看在眼里,碰了碰她的胳膊:“言姐,不合胃口?”宁言摇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没有,有点累而已。” 过了一会儿,宁言起身说去洗手间。林杳杳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迟疑片刻,也跟了上去。 餐馆走廊略显嘈杂,宁言正低头洗手,从镜子里看到林杳杳走过来,动作顿了一下。 “言姐,”林杳杳靠在一旁,声音放软了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整个晚上你都心不在焉的。” 宁言关上水龙头,抽了张纸慢慢擦着手,避开她的目光:“没什么,可能就是有点累。” 林杳杳没被她敷衍过去,轻轻拉了她一下,让她面对自己。走廊的灯光下,宁言的表情看得更清晰些,那是一种被重重心事压着的倦怠。 “宁言”林杳杳的声音很认真,去掉了平日里玩笑的语调,“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没有我跟他们那么长,但一起组乐队,一起熬通宵排练,这些都不是假的。” 她看着宁言下意识避开的眼睛,继续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单纯的累。到底怎么了?” 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坚定:“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不就是用来分担这些的吗?” 宁言捏着那张湿漉漉的纸巾,指尖微微用力。 林杳杳的话直接而真诚,没有因为她是后来加入的而有丝毫隔阂。她沉默了几秒,再抬眼时,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波动,终于低声开口:“我妈……她看到乐队比赛的照片了。” 林杳杳听到是宁言妈妈,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她想起无数个在宿舍的夜晚,宁言书桌上的台灯总是亮到很晚,也常常能听到她接电话时,手机那头传来的、即使隔了些距离也能感受到的殷切叮嘱——“言言,专业课不能放松”、“那个竞赛名额一定要拿到”、“保研的事情要尽早规划”……声音通常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像细细的丝线,一层层缠绕上来。 了然地叹了口气,林杳杳靠在她旁边的洗手台边:“阿姨……又给你压力了?因为乐队的事?” 宁言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拧着那张已经皱巴巴的纸巾,声音低低的:“她说看到公众号照片了,让我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心思要全部放在学习和保研上。”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迷茫,“好像我稍微做点学习之外的事情,就是走了歪路。” 林杳杳看着她微蹙的眉头和低垂的眼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想起宁言在舞台上唱歌时,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是会发光的,和现在判若两人。 “可是……”林杳杳斟酌着开口,声音放得很轻,“你明明做得很好啊。学习从来没落下,乐队也搞得有声有色。这怎么能叫‘有的没的’?”她试图用轻松点的语气,“阿姨要是听过你唱歌,说不定就不会这么说了。” 宁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她不会听的。在她看来,这些对保研没有任何加分,就是浪费时间。”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那点郁结的情绪压下去,“算了,不说这个了,回去吧,他们该等急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但林杳杳拉住了她的手腕。 “宁言,”林杳杳看着她,眼神很认真,“乐队是我们一起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不务正业。如果……如果你觉得太累,或者压力太大,一定要说出来。我们是一个团队,可以一起想办法。别什么都自己扛着。” 宁言脚步停住,看着林杳杳眼里毫不虚假的关切和支持,那层坚冰似的外壳似乎又融化了一点点。她沉默片刻,最终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声音轻却清晰:“……嗯。谢谢。” 两人回到喧闹的饭桌时,那边的讨论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贺立川正挥舞着一根筷子激动地比划,仿佛那是他的吉他拨片:“要炸场!必须炸场!就选草东没有派对的《山海》!那句“他明白,他明白,我给不起”甩出去,底下肯定疯了!” “疯什么疯,”宋凌建议稳扎稳打一点,皱着眉头反驳,“山海的段落转换和情绪递进对整体要求太高,尤其是中间那段键盘铺垫接吉他solo,我们上次合得还有点磕巴。不如选告五人的《唯一》,旋律流行度高,传唱度也高,现场容易引起共鸣。” 尹夏虽然不参与演奏,但积极性最高,嘴里叼着块肉片含糊不清地插话:“《唯一》好!那首歌氛围感绝了,我可以给你们设计点那种带点复古微光感的妆造,灯光打下来肯定特别有感觉。” 季祈年作为贝斯手,没加入争辩,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敲着一段简单的节奏型,直到林杳杳和宁言坐下,他才抬眼瞥了一下,目光在宁言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然后淡淡开口:“《山海》的贝斯线确实出彩,但整体对鼓的稳定性要求极高,《唯一》又有点太‘平’,缺乏爆点。”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第15章 想在你身边 “陈奕迅的《陪你度过漫长岁月》怎么样?”他看向宁言,“旋律舒缓但情感层次丰富,不需要太激烈的技术炫技,重在表达。你的声音能hold住那种细腻的叙事感,而且……” 他目光扫过其他人,“这首歌的改编空间很大,我们可以加入自己的理解,比如在间奏部分用吉他、键盘和贝斯做一个情绪递进的铺垫,鼓点也可以从轻柔到坚定,整体会很有感染力。”他说完,很自然地把一盘刚上来的酥肉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贺立川摸了摸下巴:“《陪你度过漫长岁月》?这首歌……好像有点意思。不用飙高音飙到手抽筋了。吉他部分可以加一些分解和弦和轻微的揉弦,应该能弹出很温暖的感觉。” 宋凌也点头表示赞同:“这首歌的钢琴旋律本身就很打动人,键盘部分可以做得更饱满一些,烘托氛围。确实比之前选的都更稳妥,也更能体现我们的配合。” 尹夏眼睛一亮:“这首好!风格温柔坚定,妆造我可以往温暖治愈系走,灯光打柔和一点,效果肯定很戳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宁言身上。 宁言似乎怔了一下,像是刚从自己的思绪里被强行拉回。她感受到身旁林杳杳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 她抬起眼,看了看桌上盯着她的朋友们,宋凌的期待,贺立川的跃跃欲试,尹夏的兴奋,还有季祈年看似平静却带着询问的眼神,最后是林杳杳鼓励的目光。这首歌的名字,在此刻听起来似乎别有一层意味。 她深吸一口气,将母亲那些话语暂时压回心底,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坚定:“《陪你度过漫长岁月》可以。副歌部分的和声需要重新编一下,原版比较传统,我们可以加入一些更有现代感的和声进行,让情感更层层递进。” 她这话一出,等于是拍了板。 虽然跟宁言认识不算太久,但他们都觉得她是能让人安心的存在,再说了,百变主唱,谁不爱。 贺立川立刻搞怪地做了个擦汗的动作:“好好好,主唱发话!这首总算不用我练到手指冒烟了!但和声得好好琢磨一下。” 宋凌笑着接话:“没问题,键盘和声这部分我来牵头,我们一起试。” 话题终于转向如何具体改编这首温暖的金曲。桌上的气氛重新变得热烈而专注。 宁言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酥肉,安静地听着大家关于编曲的讨论,偶尔提出自己的想法。只是在她低头喝水的间隙,眼神会有一瞬间的放空,但很快又重新聚焦回来,仿佛那首歌的旋律,也悄悄在她心里推开了一扇窗。 ...... 等回宿舍躺在床上,林杳杳看着对面还在书桌上看书的宁言,拿过枕头旁的手机,点开季祈年的聊天框。 一棵小树:【季祈年】 一棵小树:【我们能不能邀请言姐的爸妈来看我们的晋级赛?】 消息发出去后,她有点忐忑地盯着屏幕。那边隔了几分钟才回复,言简意赅。 Jqn:【?】 林杳杳快速打字解释, 一棵小树:【你看啊,上次排练她爸妈还打视频来查岗,明显就是不放心,觉得我们玩乐队是胡闹。】 一棵小树:【如果他们能亲眼来看看,看到言姐在舞台上多棒,看到我们不是在瞎玩,是不是就能稍微放心一点?】 她发完,又赶紧补了一句,透露出一点不确定。 一棵小树:【你觉得这想法是不是有点傻?】 这次季祈年回得很快。 Jqn:【想法不傻,但操作难度大。】 他顿了顿,又一条信息弹出来,直接点出核心问题。 Jqn:【你确定他们愿意来?而且他们看了就不会说是胡闹?】 林杳杳看着那两个问号,刚才那股冲动稍稍降温。是啊,万一叔叔阿姨来了,反而觉得更不务正业怎么办? 她正想着,季祈年的消息又过来了。 Jqn:【不过,可以试试。】 一句话带着他惯有的风格,简洁,却莫名给人一种“这事可以搞”的笃定感,林杳杳那点犹豫忽然就被抚平了。 一棵小树:【我待会问问言姐的意见先。】 季祈年的目光落在“问问言姐的意见”这几个字上,指尖在手机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这句透着理所当然的善意和直接的话,让他忽然想起了初三时的林杳杳。 那会儿班里转来一个女生,瘦瘦小小的,说话声音很轻。没过多久,班里那几个爱搞小团体的女生就盯上了她,不敢明着欺负,就私下里使绊子:故意撞掉她的书本,分组时孤立她,说些含沙射影的难听话。 有一次放学,季祈年恰好落在后面,看见林杳杳站在楼梯拐角,挡在那个女生面前,正对着那几个挑事的女生,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有意思吗?欺负人显得你们很厉害?” 第二天,她直接去了班主任办公室,非常明确地说:“老师,我们班有人搞校园霸凌。”那时候上面正严抓这个,学校领导很重视,班主任立刻把相关人都叫到了办公室。 可当老师严肃询问时,那个被欺负的女生却低着头,绞着手指,声音细若蚊蚰:“没、没有……就是同学之间开玩笑……是林杳杳她……误会了,大惊小怪。” 结果可想而知。 搞小团体的女生们立刻倒打一耙,说自己被冤枉。班主任息事宁人,又因为林杳杳的“指控”给班级带来了不必要的关注,最后竟责令她写一份检讨,反思“未经核实、夸大其词”。 季祈年记得后来放学的时候,他坐在车里等她,她打开车门坐进来的时候难得地有些沉默,手里捏着一根枯草,半晌才闷闷地问:“季祈年,你说……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她。 然后她又自言自语,带着点不解和委屈:“可我明明问过她了……她为什么不说实话呢?我只是想帮她啊。” 后面林杳杳没再和那个女生说过话,时间很快来到了中考,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 记忆里的那个身影和现在手机屏幕上这个跃动着“问问言姐的意见”的女孩重叠在一起。她还是那样,有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热忱,先想着“我能做点什么”,而不是“我会不会惹麻烦”。 季祈年的眼神软了一瞬,指尖在屏幕上敲打。 Jqn:【嗯,先别急着说我们的打算,听听她怎么说。】 他按下发送键。这一次,他不想再看到她那种闷闷的、不解的委屈了。 林杳杳放下手机,深吸了口气,下床走到宁言书桌旁。宁言正对着专业书,台灯的光勾勒出她微蹙的眉尖。 “言姐”林杳杳声音放轻,怕打扰她,又怕她听不清,“我刚才跟季祈年商量了个事儿。” 宁言从书页里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询问的倦意。 “我们在想要不要邀请叔叔阿姨来看晋级赛?”林杳杳说得有些快,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他们要是能亲眼看到你在台上的样子,看到我们整个乐队都很认真,也许……就不会那么反对了?” 宁言明显愣住了,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确实没料到林杳杳会为自己的事想到这一步,甚至还去问了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季祈年。 她沉默了几秒,长睫垂下,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这或许是个办法,虽然风险很大,但值得一试。 “晋级赛…”她轻声开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翻了一下手机日历,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那天正好是校园开放日。” 她抬起头,看向林杳杳,眼神里多了点之前没有的、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林杳杳:“学校鼓励家长那天来参观。如果邀请他们以参加开放日活动的名义,或许会容易一点。” 她顿了顿,声音虽轻,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好。我试试问他们。” 隔天下午,林杳杳拖着被微积分摧残得晕乎乎的脑袋,坐车去了隔壁M大找尹夏。M大的礼堂正巧有部新电影的路演,尹夏早早抢好了票。 礼堂里人声鼎沸,镁光灯闪烁。电影开始了,故事讲的是青梅竹马的男女主,女主始终将暗恋的心事深埋,因为太害怕一旦说出口,连朋友都没得做。 镜头细腻地捕捉着她每一次隐忍的注视和强颜欢笑。结局时,女主穿着得体的礼服,站在角落,看着男主挽着新娘走向幸福彼岸,自己则以“最好朋友”的身份,微笑着送上祝福,电影在她独自一人站在喧闹过后的空荡礼堂里的背影中落幕。 灯光亮起,当那位新晋流量小生和那位知名一线女演员一同出场时,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林杳杳看着台上光彩照人却隐隐透着些疲惫的女演员,想起之前还跟尹夏吐槽过:“怎么现在男演员升咖像坐火箭,女演员却得一部部戏熬资历,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还得给新晋流量搭戏。” 周围不少观众还在为这意难平的结局唏嘘,林杳杳却皱紧了眉头,扯了扯旁边还在擦眼角的尹夏:“这电影看得我太憋屈了!凭什么啊?喜欢那么多年,就为了最后去当他婚礼的伴娘?” 尹夏吸了吸鼻子,反过来问她:“那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办?要是你也怕连朋友都没得做呢?” 林杳杳几乎是不假思索,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坚决:“我肯定说啊!为什么要不说?难道要像电影里这样,憋一辈子,然后看着他和别人谈恋爱结婚,自己只能在旁边默默当个好朋友?我才不干这种亏本买卖。” 她说着,眼神亮得惊人,带着点不服气的劲儿:“喜欢就是喜欢,藏着掖着算什么?就算被拒绝了,至少我痛快了,不用猜不用熬,大不了就哭一场然后翻篇!总之,绝对不要这种不清不楚、自己折磨自己的朋友身份。” 尹夏看着她这副“壮士断腕”般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不愧是你。” 第16章 不管有没有明天 在电影主创忙着回答各个问题时,尹夏用手肘撞了一下林杳杳,脸上挂着熟悉的、带着点坏心眼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嗳,还假如什么呀?现成的青梅竹马不就摆在那儿吗?你跟季祈年这么多年了,真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这问题简直是尹夏的保留节目,从初高中情窦初开那会儿,她就坚定不移地嗑着身边这对“CP”,时不时就要拿出来试探一下。 林杳杳果然立刻露出了那副“你又来了”的表情,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试图糊弄过去:“说什么呢你,我跟他那十几年肝胆两相照的忠义之情,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的用词和以前一模一样,极力撇清,语气里充满了“这根本不可能”的荒谬感。 但尹夏多了解她啊。她敏锐地捕捉到,林杳杳这次反驳的速度似乎快了那么零点几秒,像是提前准备好的台词,而且眼神下意识地飘忽了一下,没有像过去那样理直气壮地直视她,甚至耳根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微红? 尹夏眯起眼,笑得像只发现了秘密的小狐狸,拖长了语调:“哦——是吗——?肝胆两相照?——” 她没再继续逼问,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语气,分明就是在说“我信你才怪”。 林杳杳被尹夏看得浑身不自在,莫名有点心虚,为了掩饰这种奇怪的情绪,她伸手就去掐尹夏的胳膊:“闭嘴吧你!一天到晚就想些有的没的!” 和尹夏在M大食堂吃完晚饭出来,十一月初的夜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彻底驱散了记忆中夏末的余温。林杳杳裹了裹外套,独自坐上返回Z大的公交车。 车窗外的街景流淌,车厢里不算拥挤,安静得让她脑子里那些细碎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也许是下午那部憋屈电影的后劲,又或许是尹夏那句玩笑话的余波,季祈年的模样此刻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里浮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她忽然没来由地想:如果季祈年真的有了女朋友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带来一连串极其具体、且让人不那么舒服的推论。 如果季祈年有了女朋友,那她肯定要主动且迅速地退回到一个“普通朋友”该在的位置。 他不会再是那个能随时叫出来、陪他们耗到半夜也无所谓的人;她也不能再像过去十几年那样,理所当然地踏进季家,更别提熟门熟路地窝在他房间那个铺着软垫的阳台角落,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看星星闲聊。 这些“不能再”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得她心口泛起一阵密密的、沉闷的酸胀感。 她蹙起眉,对这种陌生的情绪感到些许烦躁。 这很正常,她试图理性分析。 就像贺立川或者宋凌将来谈了恋爱,她肯定也会觉得失落,会不习惯小团体里突然插不进话的氛围。认识太久了,早已习惯了彼此在生命中的重量和位置,任何变动都会引发短暂的不适。 对,这很正常,这仅仅是对稳固友情的占有欲在作祟,害怕熟悉的平衡被打破。 她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将这个结论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仿佛这样就能将那点不合时宜的闷涩压下去。公交车报出Z大的站名,她随着人流下车,快步走向校门,将那些扰人的思绪刻意地留在身后的夜风里。 路演结束没两天,Z大一年一度的校运会便热火朝天地开始了。青协里,像林杳杳和贺立川这样没报任何项目的成员,统一穿着醒目的红色志愿马甲,分散在各个点位帮忙。 第一天上午,秋高气爽,操场上人声鼎沸,广播声、加油声此起彼伏。林杳杳和贺立川被安排在检录处附近,主要负责给即将上场的运动员分发和别上号码布。 贺立川虽然嘴上偶尔抱怨两句别针难用,但手上动作还算利落,一边和相熟的同学打着招呼,一边有条不紊地协助运动员们做准备。他习惯性地找点话题:“这天气跑步倒是舒服,可惜明天才轮到祈年上去受罪。”他耸耸肩,语气里带着点对三千米这个比赛项目的天然敬畏。 林杳杳熟练地别好一个号码,闻言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跑道。季祈年的比赛在第二天,此刻并不在场。她收回目光,语气平常:“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她记得季祈年一直有晨跑的习惯。 “也是,”贺立川点点头,随即又调侃道,“不过看他跑完气喘吁吁的样子也挺难得的,明天记得抓拍黑照啊林杳杳。” 林杳杳懒得理他,低头继续整理剩余的号码布,只是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阳光晒得红色马甲有些发烫,她将一缕滑落的头发挽到耳后,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林杳杳刚送走一批运动员,回到自己班级的大本营,才坐下喝了口水,就看见体育委员王硕一脸焦急地冲了过来,额头上全是汗。 “徐月呢?你们谁看见徐月了?”他声音都急得变了调,眼睛在几个女生中间来回扫,“女子八百米马上检录了!她人跑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 周围几个女生闻言,立刻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要么假装整理东西,要么低头猛看手机,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椅子缝里——谁都知道被拉去跑八百米绝对是酷刑,而且无故缺席会扣班级团体分。 王硕急得团团转,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看起来还算气定神闲的林杳杳身上。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箭步冲过来,双手合十,语速快得几乎要劈叉:“杳杳!林姐!帮帮忙!救救场!就跑个八百米,名次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有人上场就行!求你了!班级荣誉就靠你了!” 林杳杳看着王硕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又瞥了一眼周围瞬间“隐身”的同学们,心里叹了口气。这会儿找不到徐月,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 “行了行了,别嚎了。”她无奈地站起身,脱下身上的红色志愿马甲,“号码牌给我。” 王硕瞬间如蒙大赦,几乎是以九十度鞠躬的姿态双手奉上属于徐月的号码布,嘴里一连串的“谢谢女菩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林杳杳没理他的贫嘴,熟练地将号码布别在胸前,然后认命地朝着检录处走去。 不远处,季祈年刚帮辅导员送完材料从行政楼回来,踏入喧嚣的操场。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志愿者聚集的区域,却没看到那个穿着红马甲的熟悉身影。他微微皱眉,视线逡巡,最终定格在检录处——林杳杳居然站在那里,胸前别着一个醒目的号码牌,正做着简单的热身,表情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无奈。 他脚步顿了顿,转身走向正在给跳远区帮忙记录成绩的贺立川。 “怎么回事?”季祈年朝检录处抬了抬下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她不是没报项目?” 贺立川刚记录完一个成绩,闻言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刻了然:“哦,你说杳杳啊?她们班有个女的,报了八百米,临开场找不着人了,不知道上哪去了。没办法,总得有人上啊,不然扣分扣得狠。体委求到她头上了,她就顶上了。”他耸耸肩。 季祈年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紧了些。他是知道林杳杳的,从小就对跑步这件事深恶痛绝,初中体育课的八百米测试,哪次不是吊着一口气、险险踩着及格线过的,跑完能趴在桌子上缓半天。 他看着远处那个已经站上跑道、正低头调整号码布的身影,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赛前就有广播严令禁止不允许陪跑,不过像这种女子八百,男子三千的项目向来受人关注,不少学生站在离围栏不远处旁观。 林杳杳站在起跑线上,她心里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她打定主意不逞强,安全最重要——但要是真跑个倒数第一,那也太丢人了。 枪声一响,她随着其他选手一起冲了出去,努力保持着匀速,一开始勉强混在队伍的中后段。 可跑出去不到两百米,她就发现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胸腔里像是塞了一把粗糙的沙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感,右下腹传来熟悉的、一阵紧过一阵的抽痛——岔气毫不意外地找上门了。 她咬着牙,勉强维持着跑步的姿势,速度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超了过去。好不容易跑完第一圈,经过起点处时,她感觉腿像灌了铅,喉咙里全是铁锈味。 就在她几乎想要放弃走几步的时候,一个熟悉又冷静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耳边嗡嗡的嘈杂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林杳杳,调整呼吸!” 是季祈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内场跑道边,目光紧锁着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力量,精准地钻入她混乱的感官里。 季祈年的指令像一根抛向溺水者的绳索,林杳杳努力照做,将混乱急促的喘息调整,虽然肺部依旧火烧火燎,岔气的疼痛也并未完全消失,但一种奇异的安定感稍稍压下了生理上的不适,让她重新找到了些许呼吸的节奏。 最后五十米,前面早已有人冲过终点线,周围原本稀疏的加油声似乎骤然放大,模糊地灌入耳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猛地冲了上来,她咬紧牙关,几乎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开始加速! 脚步变得沉重而踉跄,但速度却提了起来。她盯着前方那几个同样步履蹒跚的身影,一个一个地超越了过去。风刮过耳边,世界仿佛只剩下粗重的呼吸、擂鼓般的心跳,和那条越来越近的终点线。 第17章 所有守候只换与你相爱的季节 ——冲过终点线的刹那,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双腿一软,惯性让她向前栽去。 预料中摔在塑胶跑道上的疼痛并未传来。 她直接撞进了一个带着熟悉清冽气息的怀抱里。季祈年似乎早就预料到她停不下来,站在终点线后一步的地方,张开手臂接住了她扑过来的全部重量。 林杳杳整个人几乎脱力地挂在他身上,额头重重抵在他肩头,剧烈地喘息着,温热的汗水瞬间浸湿了的他肩部的衣料。即使累的不知天南地北,她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季祈年一只手环过她的后背,稳稳地支撑住她发软下滑的身体,另一只手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带着安抚的意味,没顾及周围人打趣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松了口气的意味:“干得不错 。” 到了晚上,宿舍楼渐渐安静下来。除了徐月,其他人都已经回来,沈唯一发了不少微信打了不少电话,那头始终是无人接听的忙音。眼看快十一点半,大家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辅导员时,宿舍门被轻轻推开了。 只见徐月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头发有些凌乱,裙摆上甚至沾了不少灰尘。她像是没看见宿舍里的其他人,径直就要往自己的床位走。 “徐月!”沈唯一赶紧迎上去,拉住她的胳膊,“你跑哪儿去了?一整天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急死我们了!今天你报的八百米还是杳杳替你跑的!” 徐月像是没听见前面的质问,直到听到“林杳杳”三个字,涣散的目光才猛地聚焦,倏地转向坐在书桌旁看着她的林杳杳。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林杳杳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声音带着颤抖:“杳杳…杳杳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林杳杳被她苍白的脸色和异常急促的语气吓了一跳,迟疑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刚走出宿舍门,徐月反手就把门关紧了,隔绝了室内另外两个舍友担忧的目光。走廊灯光昏暗,还没等林杳杳开口问怎么回事,徐月猛然转过身,双手紧紧抓住林杳杳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肉里。 “杳杳!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她语无伦次,眼睛里充满了恐慌和绝望,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尖锐。 林杳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徐月,你到底怎么了?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徐月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问题,只是更紧地抓住她,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浮木,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杳杳,你借我点钱好不好?就借我一点!你家里那么有钱,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的……对不对?求求你了…” 林杳杳看着徐月几乎要崩溃的神情,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惊恐和无助,抓着她手臂的指尖冰凉甚至在微微发抖。她心下一沉,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 “钱我可以先借你,”林杳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反手握住徐月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温暖,“但你必须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 听到她愿意借钱,徐月紧绷的肩线骤然松了一瞬,像是终于喘上了一口气。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沙哑地开口,眼神空洞地望着走廊尽头的黑暗。 “我…我高中就谈了男朋友,你知道的。”徐月的声音很低,带着哽咽,“他……他在京北理工。我一直以为他,送我那些东西……是他兼职挣的。”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无声地滑落:“可我现在才知道他…他高考完那个暑假,被他堂哥带去了那种地下赌场。一开始赢了很多,所以才有钱买礼物给我……可最近,一直输,输光了所有,还欠了好多……他不敢告诉家里。” “那些债主堵了他好几次,说不还钱就要打死他…我们快一个月没见了,我以为他只是忙…”徐月的声音开始剧烈颤抖,“今天他找我,我本来还挺高兴,想着见一面就回来比赛,结果……结果他跟我说……” 她抓住自己的头发,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他说他没办法了,他把…把我们…我们那个的视频……给了债主!他债主说了,不还钱,就……就把视频发到我们学校论坛,发得到处都是!” 徐月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和绝望:“杳杳,我怎么办啊?我根本不知道他录了那种视频,这种事要是被我爸妈知道,他们会打死我的!我会被赶出家门的!我真的没办法了……”她说着,身体顺着墙壁滑下去,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林杳杳听完,心猛地沉了下去。这远比她想象的更严重。她用力握住徐月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坚定:“徐月,你听我说,这件事绝对不能私下给钱解决。” 徐月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嘴唇哆嗦着。 “视频已经在他们手上了,这就是个无底洞!这次给了,那下次呢,下次他们还会用同样的方式威胁你,永远没完没了!”林杳杳的眼神锐利,分析着利害关系,“我们必须告诉老师,联系学校,甚至报警。只有通过正规途径,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保护你不再受威胁。” 看到徐月眼中巨大的恐惧和抗拒,林杳杳放缓了语气,但依旧不容置疑:“别怕,这不是你的错。我们是受害者,学校和法律会保护我们的。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去辅导员办公室,把一切都说出来。现在,你先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林杳杳冷静而镇定的语气像是一根锚,暂时稳住了徐月这艘在惊涛骇浪中即将倾覆的小船。她怔怔地看着林杳杳,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茫然又无助地点了点头。 洗完热水澡,躺在熟悉的床上,徐月却毫无睡意。黑暗中,她睁着眼睛,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入鬓角。 她忍不住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高考后那个无所事事的暑假,被轻易带往另一个浮华喧嚣的世界时?还是第一次赢钱,体验到不劳而获的巨大快感时? 她想起高中的时候,学业那么紧张,他总会耐心地给她讲她最头疼的物理题,一遍又一遍,从不嫌她笨。她数学考砸了躲在天台哭,是他找到她,笨拙地安慰,说一次考试代表不了什么。她高考超常发挥,考得比他好,他也是真的为她高兴,抱着她说“我们家月月真厉害”,那时候眼神里的真诚和骄傲做不了假。 那些温暖的细节,那些少年人纯粹的心动和扶持,曾经如此真实地存在过。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一步?温情变成了刺骨的冰锥,爱意化作了勒索的筹码。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背叛的刺痛席卷了她,让她在寂静的夜里,浑身发冷。 她从未质疑过他的真心,可如今,她却发现真心瞬息万变。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杳杳就陪着神色憔悴却异常安静的徐月敲开了辅导员办公室的门。 在辅导员温和但严肃的目光下,徐月起初还有些磕绊和难以启齿,但在林杳杳无声却坚定的眼神鼓励下,她最终还是红着眼眶,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包括那段被用作威胁的视频。 辅导员听完,脸色立刻变得凝重无比。她先是安抚了情绪再次崩溃的徐月,随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电话先向学院领导汇报,最后果断联系了警方。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学校内部处理的范畴,涉及严重的敲诈勒索和传播□□物品的嫌疑,必须由司法机关介入。 后续的事情,林杳杳没有再过多参与。徐月已经是成年人,警方和学校相关部门会按照程序处理,提供必要的保护和心理辅导。她能做的,就是在徐月刚开始最慌乱的时候,推着她走出那最关键的一步。 陪着徐月吃了顿午饭,徐月早上抽时间把事情跟沈唯一说了一遍,沈唯一立马赶了过来,林杳杳确认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能够冷静地配合后续调查,沈唯一也陪在她身边后,林杳杳就离开了。 下午,阳光正好,操场看台上的气氛比第一天更加热烈,男子三千米比赛即将开始。 林杳杳赶到操场时,季祈年正准备前往三千米的起跑线做热身。他穿着简单的运动短袖和短裤,身形挺拔,在人群中很显眼。 看到她匆匆跑来,季祈年停下拉伸的动作,目光落在她脸上:“上午去哪了?发你消息没回。” 林杳杳喘了口气,摆摆手,语气尽量轻松:“陪舍友去办了点儿事,有点急,没来得及看手机。”她顿了顿,抬眼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待会儿加油啊!三千米,听着就腿软。我在终点等你!” 正说着,不远处有青协的同学朝她挥手喊道:“杳杳!快来帮忙搬一下物资!” “来了!”林杳杳应了一声,又对季祈年快速说了句“真的加油!”,便转身跑开了,红色的志愿马甲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季祈年站在原地,看着她跑远的背影,眉头几乎不可见地微蹙了一下。她刚才的语气虽然轻快,但眼底有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显然上午的事情并不简单。但她既然不说,他也不会追问。 他收回目光,重新专注于即将开始的比赛,只是心底某个角落,还留着那抹红色的、匆匆离去的身影。 第18章 来我身边 发令枪响,跑道上十几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季祈年并没有挤在最前面,他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和节奏,混在队伍的中上游位置。他身形颀长,步伐稳健,长期的晨跑和运动习惯让他的体能和耐力都远胜普通学生。 三千米是对意志和体能的双重考验。赛程过半,队伍逐渐拉长,差距开始显现。领先的是两个体育特长生,他们的动作更显专业,节奏控制得极好,像不知疲倦的猎豹。季祈年始终稳稳跟在第三的位置,与前面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大约十几米的距离。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额发被汗水浸湿,呼吸略微加重,但每一步都依旧扎实。最后两圈,他开始有意识地提速,试图缩小与第二名的差距。看台上的加油声一浪高过一浪,尤其是在他经过本院系看台时。 然而,专业训练带来的优势在最后冲刺阶段展现得淋漓尽致。前方的两名体育生几乎同时开始了最后的爆发,步频猛地加快,像骤然拧紧了发条,瞬间将差距拉开到了二十多米。 季祈年也全力冲刺,但最终未能超越。他以第三名的成绩冲过了终点线,落后冠军约三十米,与第二名的差距也仅在数步之间。 季祈年冲过终点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瘫软在地或弯腰剧烈喘息。他只是稍稍放慢了脚步,调整着呼吸,胸膛起伏明显,额角和脖颈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但姿态依旧维持着惯有的清劲。他随手接过志愿者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 林杳杳和贺立川立刻跑了过来。 “季祈年!第三名!太强了吧!”林杳杳眼睛发亮,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像只围着他蹦跶的小麻雀,“你最后冲刺的时候差点就追上第二个了!我都看见你超了旁边跑道好几个人!” 季祈年将毛巾搭在肩上,接过她递来的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却掩不住那劲劲的感觉:“又没拿第一。前面那两个是田径队的,正常。”仿佛拿下季军且紧咬专业选手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贺立川在一旁哈哈大笑,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胳膊:“得了吧你,这B装的,我给你满分!跟专业牲口们跑成这样还叫正常?你这也太装了!” 季祈年闻言,没什么表情地瞥了贺立川一眼,顺手就把搭在肩上的湿毛巾精准地扔到了他脸上,盖了他一脸,动作干脆利落。 “吵死了。”他声音还带着点跑完步后的微哑,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多听贺立川说一个字都是折磨。 贺立川手忙脚乱地把毛巾从脑袋上扒拉下来,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大声了。林杳杳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偷偷抿着嘴笑。 十一月初的京北,秋意已深。下午四点的阳光失去了夏日的灼热,变得醇厚而温柔,带着一种澄澈的金黄色调。落日余晖如同细腻的金粉,漫过操场边开始泛黄的银杏树梢,静静地洒落下来,将少年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微凉的秋风也在此刻拂过,带来不远处落叶的细微声响和此时喧闹声中的片刻宁静。 傍晚时分,林杳杳按照徐月发来的地址,找到了一家饭店。门面不算豪华,但干净整洁,还透着家常菜的温暖气息。 下午的时候,徐月就给她发来了一条长长的消息,详细诉说了感谢,并郑重地邀请她晚上一起吃顿饭。林杳杳最初是想拒绝的,她觉得她只是做了朋友该做的事,举手之劳而已。 但徐月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杳杳,你一定要来。不单是我想谢谢你……还有我爸妈。】 原来,上午报警处理后,尽管徐月已经成年,但考虑到她刚上大学就遭遇如此严重的事件,情绪极不稳定,辅导员还是在征得她同意后,联系了她的家长。徐月的父母得知消息后,立刻从家里赶了过来,处理完相关事宜,安抚好女儿,他们坚持要当面谢谢林杳杳。 【我爸妈说,要不是你冷静又果断,我真不知道会傻成什么样,后果不堪设想。这顿饭,是一定要请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杳杳也不好再推辞,便答应了下来。 她推开玻璃门,一眼就看到了靠里那张桌子旁的徐月,以及她身边两位站起身来的、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女。那应该就是徐月的父母。他们身上的衣服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洗得微微发白。 徐月母亲一见到林杳杳,立刻快步迎了上来,双手有些无措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才伸过来,一把握住林杳杳的手。她的手心粗糙,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 徐月母亲眼眶泛红,嘴唇哆嗦着,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 旁边的徐月父亲也走上前来,他皮肤黝黑,脸上刻着风吹日晒的痕迹,眼神里满是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后怕。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乡音:“同学,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月月都跟我们说了,要不是你……”他说不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饱含着为人父母的担忧与庆幸。 徐月在一旁小声补充:“杳杳,我爸妈一接到老师电话,急得不行,赶紧找了村里会弄手机的邻居帮忙,买了…买了飞机票赶过来的。”她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愧疚,显然知道这对一辈子省吃俭用的父母来说,是一笔多么巨大和不舍的花费。 一顿饭下来,虽然菜肴简单,但气氛却格外温暖。徐月父母不停地用公筷给林杳杳夹菜,嘴里反复说着感谢的话,询问她的学习和生活,眼神里的真诚和朴实让人动容。 林杳杳安静地听着,看着他们对待徐月时那种藏不住的、笨拙又深切的爱——母亲会悄悄把肉夹到女儿碗里,父亲虽然话不多,但目光始终关切地跟着女儿。 她忽然想起那晚徐月崩溃时说的话,她说爸妈知道了一定会把她赶出家门。可现在看着眼前这对因为女儿一场惊吓就不惜代价飞来的农民夫妻,他们的爱或许沉默寡言,或许不懂表达,甚至带着严厉,但那份血浓于水的担忧和保护欲,却是真真切切,沉甸甸的。 这顿饭,吃得林杳杳心里暖烘烘的,又有些酸涩——她也好想她爸爸妈妈啊,她跟她爸妈简直就是偶尔面基的网友。 吃完饭,徐月挽着母亲的胳膊,小声说:“爸,妈,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北,多住两天再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 她话还没说完,她母亲就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柔却坚定:“不了不了,家里还有活计呢,地里的菜等着收,鸡鸭也离不开人。看你没事,我跟你爸就放心了。” 她父亲也点点头,黝黑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嗯,看到你好好的,我们就踏实了。你好好念书,别惦记家里。” 徐月眼眶又有点红:“那我送你们去火车站。” “送啥送,”她母亲连忙摆手,“跟你同学一起赶紧回学校去,天晚了不安全。我们俩大人,还能找不着路?放心吧!”她说着,又感激地看了林杳杳一眼,“月月,在学校多跟这样好的同学相处。” 夫妻俩再三催促她们回学校,然后才转身,互相搀扶着,朝着公交站的方向慢慢走去。他们的背影在霓虹初上的城市街景中,显得有些瘦小,却异常挺直,带着一种属于土地的坚韧。 林杳杳和徐月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两道身影渐渐远去,融入人流。 “你爸妈真的很爱你。”林杳杳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感慨。那沉默却厚重的爱意,在一顿饭的细节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徐月望着父母消失的方向,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一种终于落回实处的温暖:“嗯。其实我知道,那天晚上我就是太害怕了。”她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林杳杳,“哪有爸妈不爱自己孩子的呢。” 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周遭安静下来。除了宁言还在看书,其他人都已经躺下,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林杳杳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染出一小片温暖的角落。她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备注为“平平安安(3)”的家庭微信群。 群里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一周前,她分享的Z大秋景照片。她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才轻轻敲下一行字。 一棵小树:【爸爸妈妈,你们今年回来过年吗?】 今年过年比较晚,一月底才大年三十。 消息发送成功,那个熟悉的三人小群依旧安静地躺在列表最上方。她知道有时差,也知道任务区的网络时好时坏,从不期待立刻能得到回复。 果然,直到第二天晚上,她从图书馆回来,手机才屏幕才亮起消息提示。 妈妈:【宝贝~刚忙完看到!今年项目进展挺顺利的,可以回去!】 爸爸:【不过具体时间还没最终定,不知道能不能赶在过年前回。杳杳你还是跟之前一样,先回去爷爷奶奶家。】 妈妈:【对,先按计划去爷爷奶奶家,等我们确定时间了马上告诉你!】 妈妈:【对了对了!这次我们能有两个月假期呢~我们还准备了一份惊喜给你~】 林杳杳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文字和表情包,几乎能想象出妈妈雀跃的语气。两个月,这在他们家简直是奢侈的长假。 她嘴角忍不住弯起来,心里那点小小的期待像被吹亮的小火苗,噗地一下燃得更旺了。她快速打字回复。 一棵小树:【真的吗!太好了~[哇]】 一棵小树:【那你们尽量早点哦,我等你们消息。】 一棵小树:【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来我身边 第19章 给你所有安全感 十一月第三个周六的夜晚,Z大体育馆灯火通明。参加晋级赛的六支乐队宣传照早已被学生会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所有排队入场的观众都能一眼看到。林杳杳他们的乐队照片紧挨着那支“建筑师乐队”,无形中更添了几分较劲的意味。 不过他们这次的对手不是建筑师,而是初赛排名第三的“Find You”,六个人的乐队,全男生,两位吉他手。 后台休息室里,气氛微妙的紧绷。他们和建筑师共处一室,各自进行最后的准备。贺立川莫名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针尖对麦芒”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考虑到《陪你度过漫长岁月》的歌曲风格,尹夏这次统一给他们搭配了大地色系的服装,高级又温暖。 尹夏正忙着给几个男生做最后整理,给贺立川和宋凌简单打了点阴影,突出了轮廓。然后给季祈年喷了点发胶,将他额前几缕不听话的黑发打理得更有型。 季祈年弄完,便习惯性地往旁边一站,给咋咋呼呼的贺立川让出位置。他刚站定,一个身影便走到了他身边。 是建筑师乐队的女主唱。她长得明艳大气,此刻舞台浓妆更添了几分攻击性,穿着亮眼的红色演出服,与这边的大地色系形成鲜明对比。 她落落大方地直接开口,声音带着自信:“你好,我叫顾晴。”她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季祈年脸上,“你长得很好看,大家都是玩乐队的,可以认识一下吗?” 尹夏停下手里的动作,和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她的贺立川迅速对视了一眼,眼神里交换着同样的信息:嚯!打直球啊这姐妹!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瞬间聚焦到了季祈年身上。 季祈年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顾晴一眼,眼神疏离,没有任何波动。他语气平直,没有任何迂回: “不好意思,没兴趣。” 说完,他甚至没再多看顾晴一眼,仿佛她只是空气。他非常自然地转向正在假装检查鼓槌的林杳杳,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 “林杳杳,你不是说要出去喝水?” 多年的默契让林杳杳瞬间接收到了信号,她立刻放下鼓槌,非常配合地站起身,语气夸张地连连点头:“对对对!好渴好渴!走走走。” 她几乎是小跳步地窜到季祈年身边,两人极其自然地一前一后,迅速绕开房间里的人群,朝门口走去。 顾晴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几乎是瞬间达成默契、迅速离开的背影,她脸上明艳自信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抱着手臂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胳膊,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又略带审视的意味,仿佛发现了什么比直接要联系方式更有趣的事情。 尹夏和贺立川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声地咧嘴笑了笑。贺立川用口型对尹夏说:“还得是咱祈年哥。” 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旁,林杳杳捧着纸杯小口喝着水,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瞟向旁边倚着墙、一脸事不关己的季祈年。 她终于没忍住,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语气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丝极细微的酸溜溜:“可以啊季祈年,魅力够大的。人家女主唱直接杀到面前来了。” 季祈年侧过头,走廊顶灯在他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挑了下嘴角,那弧度带着点惯有的懒散和戏谑,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故意的探究: “怎么?林杳杳你这是吃醋了,还是羡慕了?” 林杳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是瞬间炸毛,声音猛地拔高了一度,语速快得差点咬到舌头:“吃、吃醋?!羡慕?!这都哪跟哪啊,哪个都没有好不好。” 她为了增加说服力,还用力挥了下手,差点把纸杯里的水晃出来,“我就是纯粹作为朋友,调侃你一下。对,调侃。” 她说完,立刻扭回头,猛灌了一大口水,假装被呛到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莫名有些发烫的耳根和过快的心跳,坚决不再看旁边那个嘴角笑意似乎加深了的家伙。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那点微妙的尴尬气氛被走廊来往工作人员的脚步冲散。季祈年直起身,淡声道:“回去吧。”林杳杳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回到了略显嘈杂的休息室。 刚推门进去,就听到场馆内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和雷鸣般的掌声,如同潮水般经久不息,几乎要掀翻屋顶。Find You乐队的演出刚刚结束。 宋凌侧耳听着门外还未完全平息的热浪,轻轻呼出一口气,由衷感叹:“看来感染力很强啊……我们这次的对手,感觉很强大啊。” 尹夏立刻跳起来,双手握拳给他们打气:“没事,他们强他们的,我们唱我们的,稳住,你们没问题!”她挨个拍了拍每个人的肩膀,“我在台下给你们挥荧光棒!贺立川找了好几个人才换来的前排正中位置,绝对显眼。” 说完,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就先溜出去回了观众席。 休息室的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六人互相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拿起各自的乐器,准备登场。 刚拉开房门,还没完全走出去,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平静的男声: “希望下次还能看见你们。” 走在最后的林杳杳下意识回头。是建筑师乐队的鼓手,那个戴着黑框眼镜、长相看起来十足理工男却拥有惊人爆发力和耐力的男生。他依旧坐在他的休息室的凳子上,手里拿着鼓槌,表情很平静,语气中却有种挑衅的意味。 林杳杳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嘴角扬起一个自信的弧度,清晰有力地回道: “一定会的。” 台上,主持人正热情洋溢地进行着“承上启下”的串场,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场馆的每个角落。幕布微微晃动,透出台下模糊而密集的人影。 宁言站在幕布边缘,下意识地朝台下望去。目光一排一排往上扫,猛地定格——那两个正襟危坐、与周围热烈气氛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是她的父母。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天她鼓起勇气打电话回家的画面。她刚说出“妈,我们乐队有晋级赛,正好是校园开放日,你们要不要来看看?”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母亲拔高的声调,带着惯有的不满和质疑:“宁言!你是不是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跟你说了多少遍,心思要放在正道上!保研!竞赛!那些乱七八糟的乐队活动能给你加分吗?你怎么还在搞这些?” 若是平时,宁言大概会沉默地听着,然后淡淡地回一句“知道了”便挂断电话。反正她从来也没期待过他们会答应。 但那天,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林杳杳她们的支持给了她底气,她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多年来被人安排大大小小的事情,不许做与学习无关的任何事,她的意见不重要,“为她好”就够了。长时间积攒的委屈在此刻统统涌上心头。 她握紧了手机,指尖发白,声音里带着一种她自己都陌生的、近乎低微的哀求: “妈,就这一次,您和爸来看看,行吗?我向您保证,我的专业课没有落下,排名没有掉,所有该准备的都在准备。我就求您来看这一次……” 电话那头沉默了。或许是被她这从未有过的、带着哭腔的哀求语气惊到了,或许是诧异于一向逆来顺受的女儿竟然会如此坚持。过了好几秒,母亲的声音才再次传来,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情愿:“真的没影响学习?” “真的没有。”宁言急忙保证。 母亲又沉默了一下,才勉为其难地开口:“……行了行了,哭什么。正好那天是开放日是吧?我跟你爸过去,看看就是了。” 回忆戛然而止。 宁言看着台下父母有些拘谨却依旧努力保持严肃坐姿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酸涩又带着点奇异的暖意。她深吸一口气,将微颤的手指攥紧,准备走向她的立麦架。 林杳杳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小动作,她最开始认识宁言的时候,以为她就是这种性子,高冷,不爱说话。 相处一段时间才发现,其实不是的,只是可能以前没什么人愿意听她把话说完,多问问她的意见。尤其是跟她熟了之后,你会发现她时不时的冷幽默,以及在她身边,总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第20章 我们拉过勾的 温暖的灯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将舞台上五人笼罩其中。大地色系的穿搭在光线下呈现出细腻的质感,与他们身后略显冷硬的乐器形成奇妙而和谐的反差。台下,宁言父母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落在女儿身上。 一道清晰而沉稳的鼓点便率先划破了现场的宁静。 ——是林杳杳。她坐在鼓后,米白色绞花毛衣的袖子被她利落地挽到了小臂,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她眼神专注,手臂起落间,鼓槌精准地敲击在军鼓和踩镲上,奠定了整首歌最初、也是最核心的节奏脉搏。这鼓点并不急促,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感,如同心跳,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在鼓点循环了两小节后,宋凌的指尖才轻柔地落在键盘上,流淌出温暖而略带感伤的钢琴旋律,与鼓点完美融合。他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和浅咖西装外套,身姿沉稳。 “走过了人来人往, 不喜欢也得欣赏, 我是沉默的存在, 不当你的世界只做你肩膀。” 宁言的歌声就在这时加入。她握着立麦,浅沙色软呢外套和丝质衬衫在追光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的声音清冷,却因歌词而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叙事感。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台下父母的方向。 接着,季祈年的贝斯音沉稳地切入,那低沉的音色如同暗涌的河流,稳稳地托住了节奏与旋律的基底。他站在光影交界处,暖灰衬衫和深咖针织背心衬得他侧脸轮廓清晰,他微低着头,视线落在贝斯指板上,神情专注。 “拒绝成长到成长, 变成想要的模样, 在举手投降以前, 让我再陪你一段。” 宁言的歌声在场馆内回荡,清澈而充满情感,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温度。 台下,宁言母亲原本微蹙的眉头不知不觉舒展开来,她下意识地微微前倾着身体,目光紧紧跟随着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女儿。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宁言父亲则保持着环抱双臂的姿势,但脸上惯常的严肃已然被一种复杂的惊讶所取代。他侧过头,压低声音对妻子说,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她什么时候,唱歌这么好听了?” 他们印象中的女儿,永远是埋首书堆、安静甚至有些沉默的样子。他们督促她学习,要求她优秀,为她规划着一条清晰而“正确”的路,却从未想过,在那个他们不曾真正了解的世界里,他们的女儿握着麦克风时,竟能散发出如此夺目的光彩。 歌声里的坚定和温暖,舞台上的从容和投入,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另一面。那一瞬间,心中固守的界限似乎模糊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名为“骄傲”的情绪,悄然盖过了最初的疑虑和审视。他们依旧正襟危坐,但眼神里的光芒,已然不同。 贺立川的吉他分解和弦如同闪烁的星子,轻盈地点缀在 soundscape 中。他穿着棕褐色灯芯绒衬衫,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晃动,再次上台的感觉可真棒啊,他在心中感叹。 歌曲平稳推进,情绪逐渐累积。在第二段主歌开始时,林杳杳的鼓点进行了细微的变化,加入了更密集的军鼓节奏和吊镲的轻击,巧妙地推动了情绪的上升,为即将到来的**铺垫。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陪你把想念的酸拥抱成温暖, 陪你把彷徨写出情节来, 未来多漫长再漫长还有期待, 陪伴你一直到故事给说完。” 尹夏在台下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眼眶却不自觉地微微发热。这画面太美好了。美好得让她鼻子发酸。 她想起自己给他们设计妆造,死皮赖脸地让贺立川弄来的这个绝佳位置,此刻才觉得一切都值了。她不仅是来看一场演出,更是见证了她的朋友们如何将彼此陪伴的岁月,谱成了这样一首温暖而有力的歌,还有言姐唱歌的样子也太美了! 荧光棒模糊成一片温暖的光晕,尹夏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笑着骂了一句:“靠,搞得这么感人干嘛……”然后更加卖力地挥舞起手臂,用尽全力为他们喝彩。 舞台上,这次五人之间并没有像上次频繁的眼神交流或刻意的互动走位,然而,一种无形的,强大的凝聚力却笼罩着他们。他们的互动不在眼神和动作上,而在声音里。 贝斯沉稳的底脉精准地贴合着鼓点的每一次落点,仿佛心跳与呼吸的同频;吉他的清亮音色如同藤蔓,缠绕着钢琴流淌出的旋律主干向上生长;而宁言的歌声,则像月光,温柔地覆盖在所有器乐交织出的音墙之上。 当最后一段副歌来临,所有乐器的声音与宁言的嗓音汇聚成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声浪,席卷全场。林杳杳的鼓点也变得愈发坚定有力,底鼓的每一次踩下都仿佛敲在人心上,镲片的撞击渲染出激昂而充满希望的氛围。 歌声落下,乐器声渐息。最后,仍以林杳杳一声干净利落的镲片轻击作为收尾,为这首歌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余音袅袅中,五人相视一笑,带着完成了一场完美演出的畅快与满足,并肩向台下鞠躬。 短暂的寂静后,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响起,久久不息。 演出结束,热烈的掌声尚未完全平息,主持人便笑着走上台,示意他们留步。不同于上次的直接下台,这次他们被留下来进行一个小采访,而采访结束后,将直接公布分数,决定他们与Find You乐队谁能晋级。 主持人先让五人依次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赢得了台下又一波欢呼。 接着,主持人面向观众,语气带着赞赏:“哇,真的很棒的表演!而且大家发现没有,这支队伍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他们有一位非常帅气又厉害的女鼓手!”话音落下,一束追光打在了林杳杳身上。 林杳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里还握着那副鼓槌。 主持人眼尖,注意到她手中鼓槌上似乎刻着一行细小的文字,在灯光下一闪而过,看起来并非英文。他好奇地走近两步,问道:“哎?杳杳,我看你鼓槌上好像有字?这是西语吗?” 林杳杳低头看了一眼鼓槌,点了点头:“嗯,是的。” “哦?方便跟大家分享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吗?”主持人适时地引导着话题。 “意思是永远幸福平安。”林杳杳的声音透过立麦传开,带着一丝温柔的意味。 主持人露出了然的笑容,继续追问:“很有意义的祝福啊。这是别人送给你的吗?” “嗯,我的一个朋友送的。”林杳杳答得自然,目光却下意识地往旁边瞥了一下。 主持人显然捕捉到了这个小细节,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开始带点八卦的语气:“哦?朋友送的啊~那我可要好奇了,送你这个祝福的朋友……”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在台上另外四位成员身上扫过,调侃道,“他/她现在在台上吗?” 这话一出,台下立刻响起了一阵起哄声和笑声。镜头也非常懂行地依次扫过季祈年、贺立川、宋凌和宁言的脸。季祈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贺立川则憋着笑,一副“我知道但我就不说”的样子,宋凌笑得一脸温和。 宁言也在一旁微微笑着,这鼓槌他们第二次排练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林杳杳换了新的,这是季祈年送她的18岁生日礼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杳杳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台下起哄声和好奇的目光几乎要将林杳杳淹没。她握着鼓槌的手微微收紧,那句“一个朋友”的解释显然无法满足主持人和观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她正斟酌着该如何回答,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透过立麦,清晰地响彻整个场馆: “我送的。” 瞬间,所有目光和镜头猛地转向声音的来源——季祈年。 他不知何时稍稍向前迈了半步,依旧握着他的贝斯,表情是一贯的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所有焦点和追问。 主持人显然没料到这位一直显得有些疏离的贝斯手会主动接话,而且如此直接,立刻兴奋地追问:“哇哦!是我们的贝斯手季祈年同学送的?为什么会可刻下这句话呢?” 季祈年的目光淡淡扫过主持人,又极快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掠过旁边微微睁大眼睛的林杳杳,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没什么特别寓意。就是希望她每次握紧它,力量满满,毕竟 ——打鼓是个力气活。” 这个答案务实又带点调侃,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主持人也被回答逗笑了,知道挖不出更多,便适时地将话题引回比赛本身:“哈哈,好的,非常实在的祝福!那么也让我们把最美好的祝福送给这支优秀的乐队!现在,最紧张的时刻即将来临……” 第21章 永远不许变 主持人拿着最终的成绩卡,面对全场观众,故意拖长了语调,制造着悬念:“经过评委老师们的慎重打分,现在结果就在我手中!让我宣布——‘Find You’乐队和我们的‘找点儿事干’乐队——”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上台下紧张的面孔,然后猛地提高声音: “同分!” “哇——!”台下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掌声,显然,对于观众来说,一场势均力敌的精彩对决远比一个明确的胜负结果更让人兴奋,这意味着他们将有机会再欣赏一轮精彩对决! 主持人笑着安抚观众:“看来大家的热情和评委老师们的纠结程度一样高!根据规则,出现同分情况,需要等所有队伍表演结束后,由这两支队伍进行加赛一轮,决出最终晋级名额!请两支队伍先下去稍作休息,好好准备!” 这个规则之前的负责人确实提到过,所以大家虽然心跳如擂鼓,但还不至于慌乱。五人向台下鞠躬,保持着镇定走下了舞台。 一回到休息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贺立川第一个长出一口气,直接瘫倒在椅子上:“卧槽,同分!刺激死了!” 宋凌也扯了下领口,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确实厉害,Find You名不虚传。” 宁言没说话,拿起水瓶默默喝水,但眼神亮亮的,显然也被激起了斗志。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尹夏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脸上激动得通红:“太棒了你们!同分,我就知道你们没问题!”她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所以,加赛!你们准备唱哪首?早就知道你们准备第二首了,快说快说!” 休息室里安静了一瞬,加赛曲目的选择至关重要。 没等其他人开口,林杳杳抬起头,语气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地宣布: “共和时代的《Counting Stars》。” 她环视了一圈队友,眼神沉着笃定:“第二套方案,我们练过的。” 这话像一颗定心丸。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氛围瞬间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临战前的锐气和默契。 “没错!”贺立川立刻摩拳擦掌,手指在空中虚按了几个和弦,“早就想正式飙一下这首的solo了!” 宋凌:“节奏和键盘部分没问题,随时可以上。” 宁言也点了点头,迅速进入状态:“歌词我记得,情绪转换点需要再确认一下。” 季祈年没说话,只是手指在贝斯琴弦上无声地过了一遍歌曲的主要行进,然后朝林杳杳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表示准备就绪。 尹夏见状,用力一拍手:“太好了!就用这首炸翻他们!你们快抓紧时间热热身,找找感觉!” 决定瞬间达成。无需多言,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该做什么。这就是提前做好准备的优势,也是他们之间日渐成熟的默契。 休息室里,气氛因确定了加赛曲目而稍稍松弛,却又因即将到来的终极对决而再度紧绷。贺立川和尹夏这两个闲不住的,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拉开一条门缝,溜了出去,想提前刺探一下“敌情”。 没过几分钟,两人又一前一后地溜了回来,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 “我去……”贺立川一屁股坐下,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叹和压力,“建筑师乐队,他们唱的是张杰的《最美的太阳》。” 尹夏紧接着补充,眼睛还亮晶晶的,带着被舞台感染到的兴奋:“他们全员红色演出服,在舞台灯光下简直了!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尤其是那个女主唱顾晴,”她说着,下意识瞥了一眼季祈年,“我的天,气场全开,又飒又稳,跟吉他手、键盘手互动得特别好,满场飞!” “编曲也超厉害,”贺立川接过话头,比划着,“中间加了好几段solo,吉他、键盘甚至鼓都有一段超级炫技的独奏!现场效果炸翻了,观众感觉都快疯了!” 他描述着那如火如荼的舞台场面,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欣赏和一丝紧迫感。对手的强大和出色的现场表现力,像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休息室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变得格外安静。 就在这时,林杳杳忽然从鼓凳上站了起来。她脸上没有担忧,反而扬起一个带着几分野性和自信的笑容,眼睛亮得惊人。她伸出手,用力拍了一下离她最近的、表情有些凝重的贺立川的后背。 “喂!”她的声音清脆,打破了沉默,“他们炸他们的,关我们什么事?” 她环视了一圈队友,目光扫过微微蹙眉的宁言和神色没什么变化的季祈年,语气笃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慌什么?他们唱他们的最美的太阳,”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挑战的弧度,“待会儿,我们就上去用Counting Stars也一样炸翻全场!” 这句话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空气中沉寂的因子。 贺立川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嗷”一嗓子附和:“没错!炸翻他们,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节奏风暴!” 宋凌闻言,将手指插入发间向后捋了一下,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带笑的眼睛:“说得对,打好我们自己的就行。反正这轮也对不上他们。” 林杳杳:“对啊,反正这轮的对手不是他们。” 宁言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连季祈年也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嘴角,指尖在贝斯上轻轻敲出一个有力的节奏型。 林杳杳这番话未必有多大的战术指导意义,却像一剂强心针,精准地打在了士气上。压力依旧存在,但此刻更多转化为了熊熊的战意。 那就,舞台上见真章吧。 休息室内的战意刚刚燃至沸点,门外走廊便传来了逐渐清晰的喧哗声和脚步声——前面的表演结束了。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拉开门准备前往后台通道等候。门刚一推开,恰好撞见建筑师乐队一行人正朝这边走来。 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顾晴走在最前面,红色的演出服尚未换下,脸上带着演唱后的红晕和毫不掩饰的、轻松又张扬的笑意,正偏头和身边的鼓手说着什么。其他队员跟在她身后,脸上也都挂着如释重负的兴奋笑容,整个团队洋溢着一种胜利后的活跃气息。 看来,他们成功晋级了。 两支队伍在狭窄的走廊里迎面相遇,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建筑师乐队的人看到他们,笑容稍微收敛了些,但那份晋级的喜悦和自信依旧显而易见。顾晴的目光轻快地扫过季祈年,随即落在林杳杳身上,嘴角勾起一个带着善意的、却又充满挑战意味的弧度。 没有言语,但那种“我们成功了,接下来看你们的了”的无形压力,伴随着他们谈笑风生的背影,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贺立川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撇了撇嘴,压低声音:“啧,看给他们得意的……” “走了。”季祈年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率先迈开步子,朝着舞台入口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而坚定,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交锋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影响。 林杳杳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鼓槌,紧随其后。宁言、宋凌、贺立川也立刻跟上。 此刻,无需多言。所有的杂念和压力,都必须转化为舞台上的能量。 他们的对手,只有前方的Find You,和他们自己。 灯光又一次聚焦。林杳杳五人已然就位,大地色系的服装在追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与上一场建筑师乐队炽烈的红形成鲜明对比,却自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咚!咚!咚—哒! 林杳杳的鼓槌干脆利落地落下,一连串强劲而富有冲击力的鼓点如同惊雷劈开寂静,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她手臂起落有力,每一次敲击都精准无比,军鼓的脆响和底鼓的沉闷轰鸣交织,立刻为这首歌注入了无比扎实而狂野的节奏框架! 贺立川的吉他紧随其后,弹奏出那标志性的、急促而充满乡村摇滚风情的扫弦前奏,音符跳跃灵动。 “Lately I''ve been, I''ve been losing sleep (最近我总是辗转难眠)” “Dreaming about the things that we could be (对我们曾有过的愿景浮想联翩)” 宁言的歌声切入,不同于原唱的清亮,她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的颗粒感和坚定的力量,完美契合了歌曲反思与追寻的主题。她站在立麦前,身体随着节奏轻微晃动,眼神灼灼。 “But baby,I''ve been, I''ve been praying hard (但亲爱的,我一直在努力祈祷)” “Said no more counting dollars (不再财迷心窍)” 宋凌的键盘音色厚实,铺垫出丰富的和声层,稳稳托住了整个声场。 而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季祈年的贝斯。他没有满足于简单地跟随根音,而是弹奏着一条极具旋律性和驱动力的贝斯线,每一个音符都饱满有力,如同暗涌的深海,牢牢掌控着音乐的律动,让人的心跳都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节奏走。 歌曲进入第一段副歌前的过渡段,季祈年忽然向前迈了一小步,一道追光打在他身上。 一段令人瞠目结舌的贝斯solo骤然爆发! 他的手指在琴颈上以惊人的速度飞掠、勾弦、点弦,技巧华丽至极,音符如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出,却又每一个音都清晰无比,充满了放克式的节奏感和无比精密的复杂度!这段solo不仅炫技,更完美承接了情绪,将歌曲推向了第一个**!台下瞬间爆发出惊呼和尖叫! solo尾声,他利落收束,后退一步,微喘着气,额角有汗珠滑落,眼神却亮得惊人。 “I see this life like a swinging vine (生活就像一株跃动的藤蔓)” “Swing my heart across the line (长驱直入,激活我的内心)” 全员进入副歌!林杳杳的鼓点在这里彻底放开,底鼓连续的重踩如同雷鸣,军鼓密集的滚奏如同暴雨,镲片的撞击迸发出璀璨的金属音色!她的身体充满力量感地起伏,手臂挥舞出充满弹性的弧度,每一次敲击都带着摧毁一切又重建一切的力量,将现场情绪彻底点燃! 贺立川的吉他solo在第二段主歌后接踵而至,他闭着眼,完全沉浸在音乐中,推弦、揉弦、快速点弦,音符如火焰般炽热奔放,技术与情感完美结合。 “Everything that kills me makes me feel alive (一切置我于死地者皆予我以生)” 宁言的高音极具爆发力,与林杳杳狂暴的鼓点和宋凌磅礴的键盘音墙交织,形成排山倒海般的声浪。 歌曲最后在一段所有乐器全力输出的宏大尾奏中结束。林杳杳以一串复杂无比的双踩鼓和精准的镲片节奏作为收尾,最后一个重音落下时,她猛地将鼓槌高高扬起,定格在空中! 音乐戛然而止。 五人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湿了额发,还好上台前有穿外套的都提前脱了,不然汗水黏在背上怪难受的。 灯光下他们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有星辰燃烧。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几乎要掀翻体育馆顶棚的、海啸般的掌声与欢呼! 第22章 一天天一天天 林杳杳乐队带来的爆炸性能量尚未完全从场馆中消散,Find You乐队登场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们并没有选择同样激烈的曲目硬碰硬,反而像是完成了一种奇妙的风格交换,带来了一首旋律优美、情感深沉的原创悲情歌曲。 没有炫技的solo,没有狂暴的节奏,只有动人的旋律、走心的歌词和极富感染力的演唱。键盘和吉他的编曲细腻而层层递进,如同潮水般温柔却有力地包裹住每一位听众,将人拉入一个充满故事感的情绪漩涡。这无疑是一场截然不同却同样顶级的视听盛宴,展现了他们作为成熟乐队的深厚音乐素养和掌控力。 表演结束时,掌声同样热烈而持久,充满了欣赏与感动。 最终,所有表演结束。主持人再次上台,手中拿着决定命运的最终结果。 “感谢两支顶尖乐队带来的精彩绝伦的表演!现在,我宣布,这一次校园乐队大赛晋级的是——”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找点事儿干乐队!恭喜他们成功以0.3分的优势成功晋级!” “哇——!”台下支持他们的观众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林杳杳几人愣了一秒,随即难以抑制地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互相击掌、拥抱,季祈年的嘴角也扬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 后台通道,双方乐队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场。林杳杳他们刚好碰到了正要离开的Find You乐队。 为首的男主唱看到他们,率先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主动伸出手:“恭喜你们,晋级了。” 他的语气真诚,没有丝毫的不甘或芥蒂。 贺立川连忙上前握手:“谢谢学长!你们也超厉害的!那首原创太牛了!” Find You乐队的其他成员也笑着围过来,贝斯手拍了拍季祈年的肩:“后生可畏啊,贝斯线编得真带劲,solo帅炸了。” 键盘手也走上前对宋凌说:“键盘铺垫得很稳,不错。” 鼓手则对林杳杳竖了个大拇指:“女鼓手,力量和技巧都没得说,厉害!” 男主唱笑着摇摇头,语气带着点自嘲又像是感慨:“我们都大三了,老油条了,差点被你们这帮大一的新鲜血液给拍在沙滩上。下次有机会再交流!” 一番友好又带着敬意的交流后,两支队伍在通道口道别。虽然比赛有胜负,但音乐带来的尊重和欣赏却超越了名次。对于林杳杳他们来说,这场胜利和来自前辈的认可,无疑是最好的奖励。 一行人走出体育馆,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却丝毫吹不散他们心头的兴奋和燥热。 “啊啊啊啊啊我们晋级了!我真的要疯了!”贺立川第一个蹦起来,胳膊搭在宋凌肩上,“宋凌你看见没!底下那个妹子给我挥荧光棒挥得最卖力!” 宋凌笑着把他胳膊抖下去:“得了吧你,人家那是给主唱挥的,你solo的时候人明明在录像。” “呸!那肯定是录我!”贺立川不服,又窜到季祈年旁边,“季祈年!哥们今天那solo帅不帅?是不是有当年Slash三分风采了?” 季祈年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吐出两个字:“吵死了。”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林杳杳也笑得见牙不见眼,故意逗贺立川:“尹夏,承认吧,你给贺立川抹的发胶是不是最多的?他头甩得那么用力,发型都没乱!” 尹夏连忙出声赞同:“对啊对啊,他求了我好久呢。” “我那是天生丽质!”贺立川梗着脖子,引来一片嘘声。 就连一向话少的宁言也跟在大家身边,听着他们插科打诨,脸上洋溢着轻松又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场馆外不远处的路灯下,脚步猛地顿住了。 是她的爸妈。他们还没走,正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她。 而宁父宁母也恰好看见了女儿。他们看着被朋友们围在中间、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的宁言,一时间都有些怔住了。 他们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女儿露出这样毫无负担、纯粹开心的笑容了。甚至高考出分那天,她也只是松了一口气,带着一种终于完成任务的疲惫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彩,整个人鲜活又肆意。 宁母下意识地碰了碰丈夫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欣慰,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宁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变得有些拘谨,她小声对同伴们说:“我爸妈来了。” 大家的笑闹声瞬间安静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宁言深吸一口气,朝着父母的方向走了过去。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不再显得孤单。 宁言走到父母面前,灯光勾勒出她略显紧张却又带着光晕的侧脸。她轻声开口:“爸,妈。” 宁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依旧是那副惯常的、带着审视的严肃表情,但语气似乎比平时缓和了那么一丝丝:“嗯。今天的表演,我看了。”她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是还可以,没给我们丢脸。” 这话听起来依旧算不上多么热烈的赞扬,甚至后面立刻跟上了但是,“——但是,”她强调道,目光变得锐利,“学习才是正事,绝对不能落下!听到没有?” 若是平时,宁言大概只会沉默地点头说“知道了”。 但此刻,那句“是还可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层层涟漪。这是她第一次在“学习”之外的事情上,得到父母如此直白,哪怕是如此克制的肯定。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用力地点了下头:“嗯!我知道的。” 宁父在一旁看着女儿难得一见的、几乎是雀跃的反应,脸上严肃的线条也不由自主地软化了些。他干咳了一声,开口道:“行了,表演也看了,话也说了。我跟你妈就先走了,后天还要上班,赶回去还得收拾。” 他看了一眼宁言,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是父亲特有的、笨拙的关心:“你也早点跟同学回宿舍休息,别熬太晚。” “好,爸妈你们路上小心。”宁言乖巧地应道。 宁父宁母又看了一眼女儿和她身后那群虽然安静站着但明显气氛欢脱的同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直到父母的背影融入夜色,宁言才缓缓转过身。她脸上那明亮得几乎有些耀眼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对上了几双写满了“好奇”和“求八卦”的眼睛。 贺立川第一个憋不住了,凑上来压低声音兴奋地问:“言姐言姐!阿姨是不是夸你了?我刚刚好像听到了!” 宁言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都染着轻松和喜悦,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几乎要溢出来。她没有先回答贺立川,而是向前一步,走到林杳杳面前,目光真挚地看着她,声音清晰而诚恳: “杳杳,谢谢你。” 这一声道谢,包含了太多。谢谢她最初的邀请,谢谢她给她出主意,谢谢她刚才在休息室里那句“炸翻全场”带来的勇气,也谢谢她……让她看到了父母眼中不一样的自己。 林杳杳帮到了好朋友,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骄傲感油然而生,脸上是根本抑制不住的灿烂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她嘴上却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挥了挥手,语气夸张: “哎呀~谢什么呀!小事小事啦~咱们谁跟谁!” 那副得意又拼命想谦虚的小模样,活像一只偷吃了小鱼干还假装无事发生的猫。 站在一旁的季祈年将她这前后反差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他目光落在林杳杳那副“快夸我但我假装不在意”的脸上,心里淡淡地想: 看她这样子,要是有尾巴,这会儿估计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庆祝!必须庆祝!”贺立川挥舞着手臂,嗓门洪亮,“晋级了怎么能没有庆功宴,走走走!校门口大排档!我快饿扁了!”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全员响应,连宁言也笑着点头:“好,今天我请客。” “言姐威武!!”尹夏和林杳杳立刻一左一右抱住宁言的胳膊,欢呼雀跃。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朝着学校旁那家人声鼎沸的大排档走去。夜晚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混合着孜然、辣椒面和烤肉的焦香,勾得人馋虫大动。 找了张空桌坐下,塑料椅子发出吱呀的声响。菜单都没看,烤串就先点了一堆,什么羊肉串、牛肉筋、烤茄子、烤韭菜、烤馒头片、烤鸡翅……贺立川还要了一打冰镇汽水。 汽水刚上来,贺立川就砰一声打开一罐,举起来:“为了晋级!为了下一场把建筑师打得屁滚尿流!干杯!” “干杯!”所有人都笑着举起杯子撞在一起,冰凉的汽水冒着欢快的气泡。 尹夏更是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把一听雪碧喝出了二锅头的气势,猛地往塑料桌上一顿,豪情万丈地喊道:“没错!这一次我们都重生了!我们要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她这中二度爆表的宣言,配上那副认真的表情,瞬间让整桌人笑倒一片。连旁边几桌正在喝酒聊天的人都忍不住看过来,被这群年轻人的活力和傻气逗乐。 隔壁桌几个看起来是研究生的学长更是笑着举起手里的啤酒杯,朝着他们示意了一下,高声笑道:“年轻真好啊!干杯!” “干杯!”贺立川来者不拒,也举起汽水隔空回敬,惹得那边笑得更欢了。 宁言看着眼前闹成一团的伙伴,看着尹夏和贺立川活宝似的表演,看着林杳杳笑得东倒西歪靠在季祈年椅背上,看着宋凌一边笑一边无奈地摇头,她拿起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咬了一口,只觉得今晚这烤串,吃起来格外美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一天天一天天 第23章 在流逝的时间 总决赛定在半个月后,时间不算宽裕。第二天是周日,几人一拍即合,直接杀向了月湖景的排练室,打算趁热打铁再练练,顺便商量决赛曲目。 一上午的排练紧凑而高效,经历了昨晚又一次的实战,大家的配合越发默契。直到中午,大家都有些饥肠辘辘,才停下来横七竖八地瘫倒在排练室的地毯和沙发上,准备点外卖。 林杳杳刚拿出手机,就听见窝在单人沙发里刷手机的尹夏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我靠!杳杳!你们快来看这个!顾晴她有病吧!”她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直接把屏幕亮给围过来的几人。 屏幕上正是顾晴那条晋级赛vlog。视频里面不仅有他们自己乐队的演出,还把他们的演出也录了一部分。而引发尹夏暴怒的,是顾晴自己在热门评论区的留言。她回复了一条询问季祈年的评论,写道: 想当主唱的建筑师:【这个乐队的贝斯手和鼓手貌似是一对~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呢(我也是听说的啦)[偷笑表情] 好可惜,找贝斯手小哥哥要微信还被拒绝了[哭泣表情]】 这条茶味十足的回复被顶得极高,顾晴是通过美术艺考进的Z大建筑系,高中时不时发点集训日常,累积了不少粉丝。 再加上她如今又考进了Z大,每次发视频评论区都有人吹捧她长得好看学习又好还会唱歌,现在评论区简直成了她的粉丝狂欢和拉踩现场: 【抱抱晴宝,拒绝你是他没眼光!】 【那鼓手看着也挺普通的,感觉没晴晴好看啊】 【哇哦,青梅竹马?有知情人扒一下吗?】 【好像是真的!他俩一个高中的,经常一起上下学!鼓手叫林杳杳吧?好像父母常年在国外…】 “靠!”林杳杳看着那些越来越过分的评论,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家庭情况都被所谓“同学”曝出来,一股恶寒和怒火直冲头顶,忍不住骂了出来,“这人脑残吧?!” 贺立川也气得跳脚:“她什么意思啊?自己要微信没要到就出来带节奏泼脏水?还拉踩你俩?要不要脸啊。” 宋凌脸色凝重:“事情有点麻烦,涉及**了。” 宁言担忧地看向林杳杳和季祈年。 季祈年拿过尹夏的手机,快速扫过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尤其是那些对林杳杳的外貌攻击和**窥探。他的下颌线瞬间绷紧,眸色沉得吓人,周身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感觉连排练室温暖的光线都仿佛冷了几度。 排练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手机屏幕上那些恶意评论刺眼地滚动着。 宋凌突然抬起头,脸上没有了往常温和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静。 “都先别慌,也别骂了,没用。”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能让人镇定下来的力量,“现在听我说,所有人,立刻拿出手机。” 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语气不容置疑:“找到那条视频,找到顾晴的评论,找到下面所有提到你俩名字、家庭情况,以及进行人身攻击的账号和言论——全部、完整地截屏录屏保存下来。一个都不要漏。” 季祈年第一个行动起来,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高效地进行着截屏和录屏。 “宋凌,然后呢?”林杳杳强压下怒火,深吸一口气,也拿出了手机。 “证据固定是第一位的。”宋凌语速加快,条理清晰,“我们家几代人都干这个,顾晴那点手段,太上不了台面了。我告诉你们,网络上这些言论,尤其是泄露个人**和公然侮辱,一旦形成证据链,就是铁板钉钉的侵权证据。” 他一边操作手机一边解释:“截屏要带时间戳、带账号ID,录屏要从入口开始,证明来源。保存好后,立刻通过平台举报功能,重点举报那些泄露**和人身攻击的评论,理由选“侵犯权益”里的泄露**和人身攻击,平台审核机制会对这类内容优先处理。” 贺立川和尹夏也立刻照做,脸上的愤怒转化为了实际行动。 “妈的,这孙子居然说我杳姐普通?看我不举报死他!”贺立川一边疯狂点击举报按钮一边骂骂咧咧。 尹夏则更细心:“爹的,有个爆料的 IP显示跟我们同城,说不定真能揪出来!” 宁言安静而迅速地操作着,将每一个恶毒的词汇都定格保存。 宋凌看着大家行动起来,继续部署,他的声音成了冷静的指挥棒:“祈年,你关系硬,想办法联系一下平台方面的人,看能不能加快处理速度。” 他最后总结道,镜片下的眼神锐利:“顾晴这手玩得很低级,但很恶心。我们不用跟她对骂,不然就正合她意。我们就用最合法合规的方式,让她和她那些没脑子的粉丝,为他们的每一句屁话付出代价。” 在宋凌这条理清晰、冷静有力的指挥下,刚才还弥漫着的无措和愤怒瞬间被一种同仇敌忾、有条不紊的行动力所取代。 法律,成为了他们此刻最坚硬的盔甲和最锋利的武器。决赛的硝烟,也以一种令人厌恶的方式,提前弥漫开来。 一顿外卖吃得有些沉默,尽管大家刻意避开话题,但那股被莫名中伤的憋闷感依旧萦绕不去。吃完饭,林杳杳帮忙一起收拾完后,一个人推开玻璃门,走到了排练室外宽敞的露天阳台上。 十一月中下旬的京北,午后阳光还算慷慨,但空气里已浸透了干冽的寒意。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轮廓清晰,却仿佛蒙着一层灰蓝色的薄纱。 楼下的月湖公园,树木几乎落尽了叶子,只剩下深褐色的枝桠嶙峋地指向天空,几棵耐寒的松柏点缀着些许顽固的墨绿。湖面吹来的风带着明显的凉意,拂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靠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望着这片略显萧瑟却格外开阔的景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试图将胸口的郁结也一并呼出。 身后传来熟悉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季祈年停在她身边,同样将手臂搭在栏杆上,视线也投向远方。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还在想评论区那些废话?” 林杳杳没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嗤笑一声,转过头看他,脸上带着点故意摆出来的、满不在乎的劲儿:“怎么可能?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她抬手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语气轻松,甚至带了点臭屁:“我就是出来吹吹风,顺便思考一下决赛怎么把建筑师打得跪下来叫爸爸。” 季祈年侧过头,垂眼看着她。阳光在他长而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打量着她明明还有点气鼓鼓却强装没事的侧脸,嘴角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哦。”他淡淡应了一声,转回头继续看风景,语气里带着他特有的、欠揍的笃定,“量你也没那么玻璃心。” “我那颗玻璃心八百年前就被你的嘴给毒碎了好不好。“ 沉默再次降临,但气氛却缓和了不少。两人并肩站着,望着京北秋末冬初略显疏朗的天空。 过了好一会儿,季祈年像是随口一提,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但字句清晰: “那些脏眼睛的东西,我已经联系好了人在处理。” “嗯。”林杳杳低低应了一声。 “……”他又沉默了几秒,才没什么表情地补充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们说的都不对。” 林杳杳愣了一下,没明白他指什么:“什么不对?” 季祈年依旧看着前方,下颌线绷得有点紧,耳根在冷风里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语气带了点起伏: “说你普通的那些。”他顿了顿,像是依旧不习惯说这种话,但神情又很认真,像以前无数次肯定她一样 “……眼瞎的人才那么觉得。” “林杳杳,你很好看,鼓打得也很好,你一点也不普通。” 林杳杳楞了一下,又看着他,回想了一下他刚才那句别别扭扭、拐了八百个弯的维护,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胸腔里那点残余的郁闷,好像真的被这阵北风和某人笨拙的安慰给吹散了不少。 接着,季祈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开始在口袋里摸索。 他掏啊掏,最后竟然摸出了一把花花绿绿的仔仔棒,各种水果味挤在一起,塑料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廉价又熟悉的光。 “这个给你。”他把那一小把糖递到她面前的栏杆上,动作随意得像只是顺手清理库存,“刚在楼下超市看到的,想起来某个小朋友以前为这玩意儿能跟我打起来。”他嘴角翘着,带着点戏谑,“现在身价涨了,五毛一根呢,时代的眼泪啊。” 林杳杳看着那堆糖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仔仔棒……她小时候确实特别爱吃糖,为了一口酸甜的草莓味能追着季祈年跑半条街,也眼睁睁看着它从一毛一根,变成一块钱八根,再到如今五毛一根。后来初三有点长痘,为了好皮肤,狠狠心戒了半年糖,再之后,很多曾经嗜之如命的甜味,含在嘴里不到半分钟就腻得发慌,只想吐掉。 她没动,只是看着。 季祈年看她没反应,也不在意,自己先撕开一根蓝莓味的,叼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尝尝?看还能不能找回你逝去的青春?”他说话时,那根蓝色的糖棍在他唇边一翘一翘,配上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显得有点滑稽。 林杳杳终于忍不住笑了,从那堆糖里挑了一根最经典的草莓味。糖纸剥开的声音细微又清脆,她把糖放进嘴里,熟悉的、香精勾兑出的浓烈草莓甜味瞬间弥漫开来。 果然,过了三十秒,那股甜腻感就开始上头,让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季祈年一直看着她,见状,立刻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把自己嘴里那根抽出来:“我就知道,现在的杳杳林,只喝得下黑咖啡,吃不了我们“平民”的糖果了,”语气里满是“我早就料到”的欠揍感。 林杳杳笑着把那根糖拿出来,作势要扔他:“闭嘴吧你,季大少,别抢我的身份。” 季祈年敏捷地躲开,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三两口把自己那根糖咬碎,发出嘎嘣脆响,然后站直身体,抬手揉了把林杳杳的头发。 “行了,别在这儿缅怀你的吃糖基因了,”他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林杳杳的肩,“回去干活儿,你宋哥等着给我们开作战会议。”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林杳杳盯着手里那根只吃了一点的草莓味仔仔棒,又看了看栏杆上剩下的那几根,小心地把它们收进了口袋。 糖是吃不了太甜了,但某种更复杂、更熨帖的滋味,却慢慢地从心底泛了上来,她快步跟了上去。 仔仔棒[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在流逝的时间 第24章 一遍遍一遍遍 到了晚上,季祈年看着窗外亮起的万家灯火,忽然想起好像有两三周没回家吃饭了。他踢了踢旁边正在刷手机的林杳杳的鞋尖:“你晚上没其他事吧?” 林杳杳头也没抬:“干嘛?” “回家吃饭。” 他说得理所当然。林杳杳这才抬眼看他,在脑子里数了下日子,嚯!半个月没回去了:“又拉我当挡箭牌?” “什么挡箭牌?带你回家吃点顾女士拿手好菜。”季祈年已经站起身拿外套,“赶紧的。” 季祈年开车带她回去。他刚拿出钥匙,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系着围裙的顾惜出现在门口,看到风尘仆仆的两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第一反应就是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儿子胳膊上。 “哎!妈你干嘛。”季祈年猝不及防,疼得龇牙咧嘴。 “干嘛?”顾惜柳眉倒竖,开始数落,“臭小子!你还记得有这个家啊?电话不打一个,人影也见不着!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抓去做研究了呢。”她越说越气,又忍不住拍了他一下,“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每周带着杳杳回来吃一次饭,你回不回无所谓,我都多久没见到杳杳了。” 她说着,心疼地拉过林杳杳的手,上下打量:“你看看,我就说没人看着不行!我看杳杳都瘦了,是不是每天吃外卖瞎对付了?” 林杳杳在一旁看着季祈年挨训,幸灾乐祸地偷笑。不过看在他下午贡献了仔仔棒和别别扭扭的“肯定”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帮帮他好了。 她连忙亲热地挽住顾惜的胳膊,自然而然地夹了个嗓子开始撒娇,声音又甜又软:“哎呀顾姨~我没瘦,昨天刚上过称,还重了一斤呢。”她晃着顾惜的胳膊,“而且季祈年最近是真的比较忙,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顾惜脸色稍霁,但还是狐疑地瞥了一眼自己儿子:“真的假的?” “真的忙!”林杳杳赶紧解释,小嘴叭叭的,“他和贺立川还有另外一个学长组队参加了MCM(美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明年一月底就得比赛了。” 她顿了顿,努力回忆着贺立川偶尔抱怨时提到的词:“而且他们组的数值模拟好像卡住了,流体动力学方程那块总出问题,他这几天天天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查资料、改代码,头发都快薅秃了,对吧?”她用手肘撞了一下季祈年。 季祈年:“……” 顾惜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太明白具体是干嘛,但“机器学习”、“数值模拟”、“流体动力学”这些词听着就挺像那么回事儿。她脸上的怒气彻底消了,转而变成了一点心疼和骄傲,嘴上却还是嗔怪:“那也不能不吃饭不回家啊……行了行了,快进来洗手吃饭,我今天炖了排骨汤,正好给你们俩都补补。” 成功过关!林杳杳偷偷朝季祈年抛去一个“快感谢我”的眼神。 季祈年看着她那副得意的小模样,又听着她刚才那些半懂不懂却说得头头是道的“专业汇报”,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一下,极其小声地、快速地说了一句: “真棒。” 事实上,林杳杳那番话并非完全胡诌。季祈年这段时间除了乐队排练,确实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了MCM中。 他的数学物理天赋在高中竞赛圈里就小有名气,一进大学就被负责科创竞赛的老师盯上了。老师极力推荐他参加这项极具挑战性的国际赛事,认为他是为学校争光的好苗子。 季祈年自己也有兴趣,便拉上了拥有强大编程能力的贺立川,又通过老师联系了一位大三、以英语写作和逻辑见长的学长,三人组成了队伍。 于是,过去几周的晚上,季祈年基本一头扎进图书馆或实验室的电脑前,眉头紧锁,对着满屏的天书般的微分方程和算法代码较劲。 林杳杳有几次晚上去月湖景,都看见他对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推导过程发呆,或者对着运行不出预期结果的程序爆一句粗口。旁边的贺立川也差不多,常常哀嚎:“这模型怎么又不收敛啊,年哥!救命!” 她才知道,原来那个在舞台上冷峻又游刃有余的贝斯手,也会被数值模拟的诡异误差和论文摘要的英语表达搞得焦头烂额,恨不得真去薅自己的头发。 所以,她对顾姨说的“数值模拟卡住了”、“天天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几乎就是季祈年这段时间的真实写照,只是稍微进行了一点艺术加工。 这也让她的说辞听起来格外真实可信,成功拯救季祈年于水火之中。 …… 吃过晚饭,顾惜和季连彻换上舒服的鞋子出门散步,家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里播放的综艺节目的声音。 季祈年从厨房端出一盘切得整整齐齐的猕猴桃,翠绿的果肉上插着几根牙签,刚放到茶几上,就听见林杳杳扔在桌上的手机微信提示音“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屏幕亮个不停。 林杳杳正好从卫生间出来,手还湿着,一眼就看到那盘水灵灵的猕猴桃,眼睛一亮,走过来就用牙签戳起一块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 “嗯!好甜!”她含糊不清地说。 季祈年用下巴指了指她还在响的手机,提醒她:“你手机,刚才响了好几次。” “哦哦!”林杳杳这才想起来,赶紧拿起手机解锁。她一边看着屏幕,一边下意识地往沙发那边走,手指飞快地回复着消息。看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就抑制不住地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整个人窝进柔软的沙发里,抱着手机继续打字,完全沉浸在了对话中。 季祈年看着她那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拿着牙签的手顿在半空。他状似无意地叉起一块猕猴桃,眼睛却瞟着她,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尹夏?又给你发什么搞笑视频了?” 林杳杳头也没抬,笑着摇摇头:“不是夏夏,是青协的一个学长,跟我们对接下周社区活动的。” 学长。 这两个字像一根小针,轻轻扎了一下季祈年的神经。他不动声色地把猕猴桃放进嘴里,咀嚼的动作都比平时慢了点。 他看着林杳杳对着手机屏幕笑靥如花的样子,那种专注和开心,让他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他清了清嗓子,假装看着电视节目,用带着点埋怨实则打探敌情的语气问道: “社区工作?杳杳林,加学分这种好事可得带我一个啊。不能光顾着自己乐。” 林杳杳这才从手机里抬起头,脸上还洋溢着笑意,非常爽快地点点头:“肯定的肯定的,这种干活的事儿怎么能少了你。” 不等季祈年继续旁敲侧击,她就主动摊牌,笑着把手机屏幕往他那边晃了晃,虽然根本看不清聊天内容: “哎呀,就是青协那个学长嘛,你认识的,就上次在流浪动物基地,跟你一起在后院铲狗屎、还不小心一脚踩进狗屎堆里的那个! 真的太逗了这人,说话跟讲相声似的!” 林杳杳这么一说,季祈年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对应的画面和那张脸——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当时狼狈不堪、表情绝望的男生。印象最深的是,那学长当时差点因脚底打滑而脸朝地摔进更大的不幸中,是站在旁边的林杳杳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结果这学长当时就感动得热泪盈眶,也可能是被熏的,从狗屎堆中小心翼翼脱身后,就对着林杳杳激动地表示:“学妹!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鸣,我就是公鸡!” 季祈年当时就觉得这学长脑子可能有点过于……感性,或者说被冲击得有点短路了。 此刻,季祈年在脑中迅速将那位学长过于丰富的表情和略显浮夸的言行过了一遍筛子,再对比了一下林杳杳平时的喜好。 嗯,安全。完全不是林杳杳会感兴趣的类型。 心里那点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感瞬间烟消云散。季祈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无形的低气压悄然撤去。 他重新拿起牙签,叉起一块猕猴桃塞进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哦,他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下了什么的轻松。 他不再关注林杳杳和那位“相声学长”的对话,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长腿随意地支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指纹解锁,屏幕亮起。 界面还停留在昨天贺立川发来的一个巨大的数据压缩包和几条哀嚎的语音上。他点开文件,屏幕上瞬间被密密麻麻的代码和看似杂乱无章的数据列填满。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又微微蹙起,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指尖滑动屏幕,快速浏览着数据结构和贺立川标注出的几个异常点。偶尔停下来,放大某一部分,眼神专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刚才那段关于“学长”的小插曲,仿佛一颗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激起片刻涟漪后,湖面已迅速恢复了平静。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的背景音,和林杳杳偶尔因为对方消息而发出的轻笑声。两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扰,气氛是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静谧。 “你让我打鸣,我就是公鸡”是在电视剧时光与他,恰是正好里面看见的[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一遍遍一遍遍 第25章 我对着流星许愿 周一上午,季祈年和林杳杳赶回学校上课。 第三四节课是微观经济学,冗长的概念和图表让熬夜看小说的林杳杳饥肠辘辘,眼看讲台上老师还没有要下课的意思,她偷偷摸出手机,熟练地打开了外卖软件。这个点冲去食堂,排队都能排到绝望,下午两点还有课,时间根本来不及。 她迅速下单了一份黄焖鸡米饭,地址精确到宿舍楼号下的台阶。下单成功时,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多分钟。 11:48,手机震动,外卖软件弹出提示:【订单已送达】。紧接着一条短信进来,是外卖小哥发来的图片——一份包装好的黄焖鸡米饭,被妥帖地放在了她指定的、宿舍楼大门下面那片光滑的水泥台阶上。 盼星星盼月亮,下课铃终于响起。林杳杳抓起书包,随着人流冲出教学楼,扫开一辆共享单车就拼命往宿舍蹬。深秋正午的阳光没什么温度,风刮在脸上有点刺骨,但胃里的空虚感更让她难受。 12:07,她气喘吁吁地踩着单车回到宿舍楼下。锁好车,她立刻快步走向大门旁的那片台阶。现在有不少同学都在那里找或者等外卖。 她眼镜放在包里,只能蹲下挨个看,第一排,没有。第二排,也没有她的,第三…第四…第五排,怎么都没有她的外卖。 “嗯?”她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把脑袋埋得更低了点,又仔细地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都看了一遍。没有,真没有。她点的是校外的外卖,校内食堂的外卖和校外的不放在一起,她甚至绕到放校内外卖的架子上也看了看,依然没有那份印着店家logo的黄色塑料袋。 她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刻掏出手机,再次核对外卖小哥发来的图片——没错,就是这个地方,连台阶的裂缝都一模一样。 心沉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外卖小哥的电话。 “喂?你好,我那个黄焖鸡米饭……我没找到啊?你确定是放在三栋楼下的台阶上了吗?” 电话那头负责校园送的外卖小哥语气非常肯定,甚至有点着急:“是啊同学!就是三栋,门口那个台阶!我特意按你短信要求放的,还拍了照!清清楚楚的!是不是你同学帮你拿上去了?” “没有……我问过了。”林杳杳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同学,我确实送到了!”小哥信誓旦旦。 挂了电话,一股混合着饥饿、疲惫、委屈的怒火猛地窜了上来。迎面吹来的冷风好像瞬间吹透了外套。 十二点十分,她无比确定以及肯定:她的外卖,被偷了。 认命地叹了口气,林杳杳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食堂。这个点,食堂的人潮已经散去大半,窗口前只有零星几个人,但相对应的,餐盘里的菜也所剩无几,看起来蔫蔫的,透着一股被挑拣剩下的凄凉。 她被气的已经没什么胃口,随便打了两个看起来还行的菜,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冰冷的塑料座椅硌得人不舒服。 她从卫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找点事儿干(6)的群聊,积压的郁闷瞬间找到了宣泄口,手指飞快地敲打屏幕。 一棵小树:【靠!谁懂啊!外卖给偷了!![大哭][大哭] 】 一棵小树:【黄焖鸡!我的黄焖鸡!一口都没吃上!哪个天杀的干的!】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嗡嗡震响。 全宇宙帅的无敌贺:【哈哈哈哈哈哈,苍天饶过谁,让你前两天笑我充电宝在图书馆被顺走。风水轮流转了吧![捶地大笑.jpg]】 林杳杳看着这条落井下石的消息,气得对着屏幕龇了龇牙。 尹夏夏也立刻冒泡:【这也太惨了,不过话说回来,我有个朋友在警察学院,他说他们校园墙上一天到晚表白的没几个,全是各种花式骂外卖贼和找外卖的。】 Sing a 宋:【我大一外卖也被偷过好几次,谁懂忙了一天就期待那两口外卖,结果外卖还被偷了的救赎感。】 就连宁言都出现了,发来一个[蜡烛]的表情。 林杳杳看着群里的同款悲伤,心情莫名好了那么一丢丢。她正准备打字回击贺立川,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是季祈年。不是群聊,是季祈年单独发来的。 Jqn:【现在吃饭了吗?】 林杳杳撅着嘴回复。 一棵小树:【吃了…食堂剩菜。[枯萎]】 她盯着屏幕,手指顿了顿,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细微的撒娇意味,又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声音拖得有点长,透着明显的郁闷: “好烦啊季祈年……我的黄焖鸡……一口都没吃到……贺立川那个傻ber还笑话我……”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季祈年的回复就过来了,也是条语音。 点开,他那边环境音有点嘈杂,但他清冷又带着点懒散的声音很清楚:“所以他充电宝不就被人顺走了吗?” 林杳杳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想起前几天贺立川心血来潮发誓要泡图书馆当学霸,结果去了没多久,就因为在厕所多待了五分钟,回来就发现桌上新买的充电宝不翼而飞。气得他当时就在群里刷屏骂了半小时,编程书也没看进去两页。 “噗——”林杳杳一个没忍住,对着手机笑出了声。刚才那点不快瞬间被冲散了不少。 还得是季祈年,杀人诛心。 她心情刚明朗一点,季祈年的下一条消息又进来了,言简意赅: “晚上食堂,请你。” 看到这句,林杳杳眼睛一亮,嘴角彻底扬了起来。她飞快地打字回复。 一棵小树:[谢谢老板.jpg] 是一个胖乎乎的小人疯狂作揖的搞笑表情包。发完,她放下手机,感觉餐盘里凉掉的饭菜好像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下午,林杳杳只有一节计算机基础课,课程内容是比较基础的Office三件套应用。但林杳杳每次上大学电脑课都能回忆起一些不那么愉快的回忆。 她走进机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看着屏幕上熟悉的软件图标,一种莫名的、细微的烦躁感又冒了出来。 她从小就莫名其妙地讨厌电脑课和美术课。对于电脑,她小时候的认知只有开机,关机,以及360上面各种各样的小游戏。对于美术,那是真没那个艺术细胞。 小学时,电脑老师教他们一帧一帧的小鸡动画,还必须交作业。她对着那些工具栏和选项就觉得眼花,最后总是磨磨蹭蹭做不好,只能忍痛割爱,用攒了好久的仔仔棒“贿赂”当时就已经能熟练操作这些的季祈年,求他帮忙调整格式,或者干脆……“参考”一下他的成果。 到了高中,信息技术课更难了点,老师在上面讲的唾沫横飞,完全不顾0基础的他们,上来就跑代码,让他们算自己的BMI值,唯一好的就是不用交作业。 高中美术课更是她的噩梦。老师每节课示范一遍飘逸的写意画,就让他们自己画桃花、竹子、还有金鱼。别人画得像模像样,她对着宣纸和毛笔干瞪眼,调出来的墨不是太浓就是太淡。尤其是那次画金鱼,她画出来的东西身子臃肿,鱼尾僵硬得像几根棍子,眼睛点得一大一小,丑得别具一格。 放学后隔壁班的贺立川非得凑过来一看,当场就笑喷了,指着她那团墨迹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林杳杳,你画的这是金鱼?这分明是八爪鱼被人踩了一脚吧,还是中毒的那种!” 从此,“中毒的八爪鱼”就成了她高中时代洗刷不掉的“黑历史”之一,时不时就被贺立川拿出来鞭尸。 如今坐在大学机房里,听着老师讲解如何用Excel做基础的数据排序和筛选,她虽然能跟上,但那种“不太擅长”、“需要求助”的被动感又隐隐浮现。她撇撇嘴,一边机械地跟着操作,一边在心里默默给晚上的季祈年记上了一笔: 必须让他请顿好的,弥补一下她此刻被勾起的、关于“中毒八爪鱼”和“小鸡动画”的不爽回忆。 傍晚,林杳杳踩着下课铃,几乎是蹦跶着溜达到北一食堂二楼。这个点食堂人已经多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混合香气。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就锁定了靠窗位置的季祈年。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外面套了件敞开的灰色外套,正低头看手机,侧脸线条干净利落。林杳杳蹑手蹑脚地溜过去,没坐对面,而是直接一屁股挤到他旁边的座位上,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撞他:“我来啦!” 季祈年被撞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拿稳直接飞出去。他抬起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林杳杳你属炮弹的?坐对面去,挤死了。” “就不!”林杳杳赖着不动,反而凑近了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这座位写你名字啦?我偏要坐这儿,方便监督你请客的质量。” 她注意到他面前有杯没动过的热豆浆,立刻伸手一指:“这个是不是给我点的?季祈年你真好!”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拿过来就吸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嗯!甜度刚好!表现不错,值得表扬!” 季祈年看着她这自来熟又理所当然的样子,想维持冷脸却没绷住,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一下,又迅速压下,故作嫌弃地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擦擦嘴,沾一圈豆奶沫,丑死了。”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真的嫌弃。 “哪儿有!”林杳杳下意识舔了一下嘴角,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快点菜快点菜,饿扁了!我要吃麻辣香锅!加肥牛!加虾!……” 她掰着手指头数,季祈年已经站起身,拿着校园卡,闻言挑眉看她:“吃这么辣,别到时候又拉肚子了。” “哎呀不会不会,我肠胃好着呢。”林杳杳推着他往窗口走,“快去快去!再多加点藕片和那个脆脆的肠哦~” 季祈年一边被她推着走,一边回头毒舌:“吃那么多,小心胖得鼓手凳都坐不下。”脚下却乖乖朝着麻辣香锅窗口去了。 没过多久,他就端着一个堆成小山、红油滋滋作响的大盆回来了,香气诱人。他把盆放在她面前,表情有点小得意,下巴微扬:“喏,满上啦。够意思吧?” 林杳杳非常给面子地“哇”了一声,很捧场地鼓掌:“厉害厉害!季老板大气!” 他坐下,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她,又开始嘚瑟:“那当然,也不看看谁请客。” “谢谢老板!”林杳杳笑嘻嘻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开动。她被辣得嘶哈嘶哈,还不忘指挥:“帮我夹那个豆皮…对对,还有那个虾太远了…” 季祈年一边嘴上抱怨“使唤谁呢你”,一边精准地把她要的菜都夹到她碗里,甚至顺手把她不小心掉到桌上的一个鹌鹑蛋也夹走了,动作自然无比。 窗外夜色渐浓,窗内灯火通明,食物热气腾腾。林杳杳吃得鼻尖冒汗,心满意足。季祈年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嘴上虽然还在不停输出“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吃相真差”之类的吐槽,眼神里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专注和笑意。 这份吵闹又温暖的陪伴,比任何美味都更能驱散所有的不愉快。 第26章 只愿你会有感觉 林杳杳心满意足地干掉最后一片藕片,辣得嘴唇红彤彤的,正拿起豆浆准备喝光,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尹夏发来的消息。 夏夏:【杳杳!快看!顾晴抖音底下那些爆你们名字和家里情况的评论都没了!被删了!}】 林杳杳愣了一下,赶紧点开抖音。果然,那些恶意的评论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些普通的吐槽和顾晴那条引战的评论孤零零地挂着。 “嗯?”她下意识地发出声音。 坐在对面的季祈年正慢条斯理地擦着嘴,闻言抬眼看她:“怎么了?” “就顾晴那条视频,”林杳杳把手机屏幕转向他,“那写说我们名字和我们爸妈……的评论,不见了。” 季祈年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早就知道了一样。 林杳杳立刻狐疑地眯起眼:“是你干的?”她想起之前宋凌让他们保存证据举报。 季祈年把纸巾扔进餐盘,身子往后一靠,姿态懒散,语气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嘚瑟:“平台审核效率还行。” 这相当于承认了。林杳杳心里微微一暖,嘴上却故意说:“哦~原来是举报了呀。我还以为季大少爷有什么更厉害的手段呢。” 季祈年挑眉看她,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这是在挑衅我?”,他哼笑一声:“更厉害的手段?” 他拿出自己手机,点开邮箱,找到一封已发送的邮件,然后把屏幕转向林杳杳。 发件人是他,收件人邮箱后缀是顾晴所在建筑学院学院的官方邮箱。邮件正文措辞冷静正式,简要说明了情况,并附上了几张关键截图作为证据,最后一句是“希望贵院能对此类利用网络平台损害同学名誉、泄露**的行为予以关注和规劝。” 林杳杳看得目瞪口呆:“你…你发给他们学院了?!” “不然呢?”季祈年收回手机,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跟她在评论区吵架?我没那么闲。既然她喜欢引人注目,那就让该管的人管管。” 他顿了顿,补充道,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估计这会儿,她正被辅导员请去喝茶呢。” 林杳杳想象了一下顾晴被辅导员谈话的场景,心里那点憋屈彻底烟消云散,甚至有点想笑。她看着对面那个一脸“快夸我”却硬要装酷的家伙,眼睛弯了起来。 “行啊你季祈年,”她笑着用脚尖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下,“动作够快的嘛!” 季祈年躲开她的“攻击”,下巴微扬,一副“这算什么”的臭屁样子:“基本操作。” 虽然他的方式有点直接甚至“降维打击”,但不得不说,效果拔群,且非常解气。 “不过,”林杳杳吸完最后一口豆浆,有点担忧,“她会不会更记恨我们了?决赛的时候……” “随便她。”季祈年站起身,拿起餐盘,语气冷了几分,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在舞台上赢不了我们,搞这些小动作更没用。” 他看向林杳杳,眼神笃定:“走了。决赛好好打鼓,别想这些没用的。” 被他这么一说,林杳杳也觉得豁然开朗。是啊,最重要的还是舞台本身。她端起自己的盘子跟上他,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知道啦!下次请你喝奶茶!” 次日一早,微积分的期中成绩像一盆小小的冷水,浇得林杳杳透心凉。虽然没挂科,但那分数距离她“回家过个安稳年”的目标显然还有一段差距。 于是,接下来几天,除了乐队决赛排练的时间,林杳杳一改往日能懒则懒的作风,痛定思痛,毅然决然地抱起了教材和习题册,跟着宿舍里的大学霸宁言,加入泡图书馆大军。 Z大的图书馆历史悠久,氛围肃穆,但这里有一位特殊的“编外人员”——一只绰号“咖啡”的三花猫。因长期驻扎在图书馆里面,被无数来这学习的学生投喂得皮毛油光水滑,体型丰腴饱满,于是学生们尊称她一声“咖啡学姐”。 林杳杳对咖啡学姐闻名已久,但“学姐”性情高冷,等闲凡人难以获得她的垂青。林杳杳只在上次来找书时,有幸被拿铁学姐纡尊降贵地在她鞋面上趴了五分钟,当时激动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喘,连忙掏出手机拍照。 这天下午,林杳杳正对着一道题目愁眉苦脸,咬着笔杆恨不得把纸啃了。宁言在一旁安静地看书。 就在林杳杳几乎要放弃治疗,准备掏出手机摸鱼的时候,脚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擦感。 她低头一看,心脏差点停跳一拍——拿铁学姐正用她圆滚滚、毛茸茸的身子,一下下地蹭着她的裤腿!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半眯着,发出极其轻微的“呼噜”声,俨然一副“朕临幸你了,还不快谢恩”的架势。 “言言言言姐……”林杳杳压低声音,激动得差点咬到舌头,用气声呼唤对面的宁言,手指颤抖地指着脚下。 宁言从书里抬起头,看到那团窝在林杳杳脚边、胖得像块毛毯的三花猫,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小声道:“它好像很喜欢你。” 林杳杳一动不敢动,生怕惊走了这位“祥瑞”。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屏住呼吸,轻轻摸了摸咖啡学姐的后背。手下是无比柔软温暖的触感和扎实的……肉感。咖啡学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露出更加圆润的肚皮,然后干脆在她脚边盘成一团,似乎打算就此睡去。 一股巨大的幸福感瞬间包裹了林杳杳!被学霸猫猫选中的人!运气一定不会太差! 她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学习的动力,(虽然可能只是错觉),连眼前那道可恶的数学题都仿佛顺眼了许多。她重新拿起笔,一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脚不动,一边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学习效率居然真的莫名提高了一点。 嗯,看来努力学习,除了需要学霸室友,一只肥嘟嘟的“猫学姐”也是必不可少的风水吉祥物。 ...... 到了周末,林杳杳背着鼓谱,轻车熟路地溜达到月湖景季祈年家楼下。贺立川和宋凌这个周末都被选修讲座课绊住了脚,乐队排练取消,但她自己还想再练练。 她按下门铃,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迟缓的脚步声。门被拉开一条缝,林杳杳刚想习惯性地吐槽一句“季祈年你是不是掉马桶里了,这么慢”,话到嘴边却猛地刹住了车。 门后的季祈年脸色泛着一种极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有些发白干燥,平日里清亮锐利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尾还泛着红。他穿着单薄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靠在门框上,呼吸声比平时重了不少。 “你……”林杳杳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触及的皮肤滚烫,热度吓人。 “季祈年,你怎么烧成这样了?!”林杳杳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明显的焦急。 季祈年似乎反应都慢半拍,被她冰凉的指尖激得微微缩了一下,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没事。昨晚看模型数据,没注意时间,书房窗户又没关严实……” 他说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林杳杳一听,又气又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想把他往外拉:“走,去医院。” 没想到,刚才还软绵绵的人却突然生出一股倔劲,手腕用力,挣脱了她。他皱着眉,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抗拒和孩童般的执拗,转身就想往昏暗的房间里躲:“……不去。睡一觉就好了。” “好什么好!你额头烫得能煎鸡蛋了!”林杳杳赶紧拦住他,看他烧得晕乎乎又固执的样子,知道他是因为小时候经常待在医院,所以长大后对医院下意识抗拒。语气不自觉地放软,像哄小孩一样,“季祈年,听话,好不好?在家里再待下去真要烧成小傻子了,别说美赛了,小区楼下举行的小学生算术比赛都够呛。” 她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在玄关的换鞋凳上坐好:“你坐着别动先。” 说完,她飞快地冲进他卧室,从衣柜里扒拉出一件厚实的外套,又冲回客厅,熟门熟路地打开电视机下面的抽屉,从家庭药箱里翻出一个独立包装的口罩。 她回到玄关,把外套披在他身上,然后又拆开口罩,小心翼翼地给他戴上,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他发烫的耳廓和脸颊。 季祈年似乎被她这一连串不容置疑的动作弄得更晕了,也可能是实在没力气反抗,只能微微仰着头,任由她摆布,湿漉漉的眼睛透过口罩上方看着她,带着点生病特有的委屈和依赖。 “好了,”林杳杳给他整理好口罩,又帮他套好外套袖子,然后用力把他从凳子上拉起来,“走吧,季小朋友。” 季祈年被她半推半拉着,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外走,嘴里还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似乎是“……烦死了”,但终究还是乖乖换上了她踢过来的鞋,跟上了她的脚步。 林杳杳锁好门,搀着这个烧得浑身发烫还嘴硬的家伙,赶紧往小区外走去打车。 第27章 你不在的时间有多难挨 医院里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清冷药剂的味道钻入鼻腔,让季祈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脸色似乎更白了几分。 林杳杳让他坐在冰凉的金属排椅上等着,自己跑去挂号窗口排队。最近流感肆虐,输液区坐满了人,咳嗽声、孩子的哭闹声、交谈声嗡嗡地混成一片,更添了几分焦灼。 看完医生,果然没有单独的留观室了,护士指着走廊靠墙的一排临时加座:“去那边吧,挂完水叫我们换药,注意别回流了。” 林杳杳只好扶着脚步虚浮的季祈年过去坐下。冰冷的药液顺着细细的软管一滴滴流入他的血管,林杳杳就坐在他旁边的塑料凳上,眼睛时不时地盯着那输液管和他的手背,生怕一不小心回了血。 药水似乎有安定的作用,加上高烧带来的疲惫,季祈年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膜,变得模糊遥远。他脑袋一点一点,最终不受控制地偏向一侧。 “杳杳林,”他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睡意,几乎是本能地嘟囔了一句,“让我靠会儿...” 话音未落,那颗毛茸茸、沉甸甸的脑袋就毫无预兆地、彻底放松地倒在了林杳杳单薄的肩膀上。 林杳杳瞬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属于季祈年的、比平时灼热许多的体温隔着不算薄的衣料慢慢传递过来,异常清晰。他柔软的发丝蹭着她的脖颈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战栗的痒意。 紧接着,他平稳而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地、毫无遮挡地喷洒在她敏感的颈窝里,那气息滚烫又潮湿,带着生病时特有的脆弱感,像羽毛轻轻搔刮,又像微弱的电流窜过,让她从脖子到耳根一路发麻,心跳骤然失序,砰砰砰地撞着胸腔,声音大得她几乎怀疑周围人都能听见。 她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肩上这份突如其来的、沉甸甸的依赖。 僵持了几秒,林杳杳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将腰背挺得更直一些,肩膀放低一点,试图让他靠得更安稳、更舒服。她甚至微微向他那边倾斜了少许,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住了走廊里来往人群投来的些许目光和头顶有些刺眼的灯光。 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道似乎都淡去了,只剩下颈间那灼人的呼吸和耳边他平稳下来的清浅呼吸声。林杳杳维持着这个姿势,感觉半边身体都快要麻木,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一种酸酸软软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 时间在消毒水气味和颈窝间温热的呼吸中缓慢流淌。林杳杳维持着僵直的姿势,半边肩膀渐渐发麻,却一动也不敢动。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季祈年呼吸逐渐变得深沉均匀,显然是药效发作,彻底睡沉了。他整个人几乎一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是一种全然的、毫无防备的信任。 走廊里人来人往,嘈杂声不断。有小孩哭闹着被抱过,有老人咳嗽着缓慢走过,护士推着治疗车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每一次较大的动静都让林杳杳心里一紧,生怕吵醒肩上的人。她甚至下意识地抬起没被压住的那只手,虚虚地、极轻地挡在季祈年耳侧,试图为他隔绝掉一些噪音。 这个动作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耳根微微发热。 输液瓶里的药液一点点下降。林杳杳目不转睛地盯着,眼看快要见底,她轻轻吸了口气,用极小的幅度动了动肩膀,声音压得低低的,几乎是气声:“季祈年,季祈年?醒醒,快滴完了,得叫护士了。” 肩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是在她动的时候无意识地在她颈窝蹭了蹭,像只寻求温暖的大型犬。那细微的摩擦感让林杳杳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没办法,她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把自己的肩膀从他脑袋下挪出来,用手暂时托着他的头,让他靠在冰凉的椅背上。 失去热源的瞬间,颈窝处那一小片皮肤接触到冷空气,激起一阵凉意,反而更清晰地提醒着刚才那片灼热的存在感。 季祈年在椅背上靠得不太舒服,眉头蹙了起来,眼看就要醒。林杳杳赶紧起身,快步走到护士站叫来了护士。 护士利落地拔了针,用棉签按住针眼。处理完,护士看了一眼还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的季祈年,又看了一眼旁边明显松了口气、却悄悄活动着僵硬肩膀的林杳杳,笑着打趣了一句:“小姑娘对你男朋友可真细心。” 林杳杳的脸“唰”一下红了,张了张嘴想解释:“不…我们不是……” 季祈年刚好此时清醒了些,听到护士的话,抬起还有些朦胧的眼睛看向她,那双因为发烧而湿漉漉的眼睛里带着刚睡醒的茫然,似乎没太理解现状。 林杳杳被他这眼神一看,解释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心跳又漏了一拍,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对护士说了句“谢谢”,然后手忙脚乱地扶起季祈年:“走了走了,回去了!” 季祈年虽然退了点烧,但身体还是虚的,脚步有些软,大半重量依旧靠在林杳杳身上。两人慢慢往外走。 走到医院门口,冷风一吹,季祈年似乎彻底清醒了。他停下脚步,揉了揉依旧发痛的太阳穴,侧过头,看着正低头认真查看打车软件的林杳杳,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 “刚才……谢了。” 林杳杳操作手机的手指一顿,没抬头,耳根却悄悄红了,嘴上故作轻松:“哟,难得啊,能从你嘴里听到个谢字。” 季祈年没理会她的调侃,目光落在她似乎还有些僵硬的右肩上,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压麻了吧?” 林杳杳猛地抬起头,撞进他难得不带嘲讽、显得格外认真的眼神里,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起来。她慌忙移开视线,胡乱摆手:“还、还行,我身强体壮!倒是你,重死了,该减肥了季祈年。” 季祈年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和强装镇定的样子,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原本靠在她身上的重量收回了一点。 车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坐进后排。车内空间狭窄,刚才在医院里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和紧张感似乎又被悄然带了回来,无声地弥漫在空气中。 出租车后排的空间算不上宽敞,季祈年虽然刻意收敛了些,但高大的身形依旧占据了不少位置。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车内却弥漫着一种古怪的安静,只有引擎的微弱轰鸣和空调出风的簌簌声。 林杳杳正襟危坐,尽量贴着车门,试图拉开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然而,刚才在医院里那种心跳失序、脸颊发烫的感觉,在这密闭的空间里,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砰通…砰通… 她甚至怀疑自己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敲着鼓点,又重又响。 靠。她在心里暗骂一声,我是不是也该去挂个号检查一下?最近这心脏老是动不动就瞎激动,要么就是对着季祈年莫名其妙的脸热。这到底是身体出毛病了,还是精神出毛病了? 她越想越觉得有必要,赶紧拿出手机,假装查看信息,实则飞快地打开了日历APP,划拉着屏幕。 嗯…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快到一年一度体检的日子了。 她下定决心,等乐队决赛一结束,她非得来医院好好做个全面检查,必须查个清清楚楚,重点检查一下心脏功能和神经系统,看看是不是哪里搭错了线。 想到这里,她仿佛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科学解释来安抚自己异常的情绪,稍稍松了口气,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季祈年。 他似乎累极了,上车后就闭着眼睛靠在头枕上假寐,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路灯光影下显得有些柔和。可能是因为退了烧,脸色不像之前那么红了,但依旧带着病后的倦怠。 林杳杳看着他安静的样子,刚才那股决心要做检查的势头又莫名弱了下去,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再次悄悄探头。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手机锁屏,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也学着季祈年的样子闭上眼睛装死。 车内重新陷入沉默,只有两个人各怀心思的呼吸声,和那仿佛存在于林杳杳一个人世界的、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另一边—— 季祈年闭着眼,感受着车身轻微的晃动。他其实没睡着,不止是现在,刚才在医院里,他也并非完全失去了意识。 一开始是真的因为药物和疲惫昏沉了过去,但当他意识到自己正靠在林杳杳肩上,颈间萦绕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说不清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清甜香气时,他的睡意就驱散了一大半。 那味道和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似乎换了新的,带着点果香,又有点像刚晒过太阳的柔软织物,很好闻,让他有点……不想离开。 “贴贴”。 这个词莫名其妙地蹦进他的脑子。是了,林杳杳每次见到尹夏,总会笑嘻嘻地扑上去搂搂抱抱,嘴里嚷嚷着“贴贴”。他以前总觉得幼稚又碍眼。 可现在……他自己好像也在干类似的事。甚至,更过分一点。借着生病的由头,贪婪地汲取着那份柔软的温度和令人心安的气息。 真卑鄙啊,季祈年。 他在心里无声地唾弃了自己一句。明明退烧后已经清醒了不少,力气也恢复了些,却在护士拔针后,继续装作虚弱无力,任由她费力地撑着自己走出医院,坐上出租车。 甚至此刻,他依旧闭着眼,维持着假寐的姿态,享受着这狭窄空间里难得的、不会被推开的近距离相处。能清晰地听到她似乎有些紊乱的呼吸,能感受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身体。 他知道自己应该坐直,告诉她“我好多了不用靠这么近,怕传染。” 但……就是不想动。 就再卑鄙一会儿。 他给自己找借口,病人总是有特权的,不是吗? 等明天退烧了,下次这样的机会不知道得等多久。所以,就允许自己趁着这昏昏沉沉的夜色和生病的掩护,偷偷地、安静地,多赖一会儿。 就一会儿。 贴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你不在的时间有多难挨 第28章 再也回不来的 回到月湖景的公寓,已是中午。季祈年脱了外套,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摸出手机:“我点个外卖吧。” “不行!”林杳杳一把按住他的手机,一脸不赞同,“生病了怎么能吃外卖呢?一点也不健康。” 她说完又自信地拍了拍胸脯,眼睛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我给你煮,病人就该喝家里煮的热乎乎的粥。” 季祈年抬起因为发烧而略显湿润的眼睛,怀疑地上下打量她,语气虚弱但依旧不改毒舌本质:“林杳杳,我觉得……我吃外卖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少瞧不起人!”林杳杳白了他一眼,把他往卧室推,“快去再睡会儿,煮好了叫你,保证惊艳你。” 把季祈年塞回房间后,林杳杳立刻掏出手机搜索“感冒发烧吃什么粥”,综合了几个教程,最终锁定山药排骨粥——听起来又营养又清淡。 她风风火火地跑下楼去了小区超市,凭着教程截图,手忙脚乱地找到了大米、一根铁棍山药、一小盒精排骨和几颗小葱姜。 回到厨房,系上围裙,虽然嘴上说着保证惊艳,但毕竟是第一次,她有点如临大敌。先把米淘了泡上,然后开始处理山药。教程上说戴手套防止手痒,她忘了买,结果没一会儿手背就开始发红发痒,她一边嘶嘶抽气一边在水龙头下猛冲。 接着是剁排骨,她把排骨块当成季祈年嘲笑她的嘴,剁得砧板砰砰响,好在公寓隔音不错。 好不容易把米、排骨、姜片都扔进锅里,加了水,盖上盖子开大火煮。她看着教程嘀咕:“煮沸后转小火慢炖四十分钟,再加山药……” 等待的时间,她靠在料理台边刷手机,没注意看火。突然,“噗嗤”一声轻响,锅盖被滚起的米汤顶开了一条缝,白色的泡沫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瞬间溢满了锅沿,滴落在灶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靠”林杳杳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找纸巾擦灶台,又急着想去掀锅盖,却被蒸汽烫得缩回手,一时间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她身后伸了过来,精准地关掉了炉火。 林杳杳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季祈年不知何时醒了,就站在她身后,靠得极近,他的下巴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顶,另一只手越过她,拿过了她手里攥着的、已经被蒸汽打湿的厨房纸,擦拭着狼藉的灶台。 他的动作因为生病而比平时慢一些,却依旧带着一种沉稳可靠。 “笨死了。”他沙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无可奈何,“煮个粥都能水漫金山。” 林杳杳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轮廓和热度,他呼吸带出的微热气流拂过她的耳尖和颈侧,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空气中弥漫着粥的米香和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沐浴露和药味的干净气息。 她的心跳一天到底要失控几次。 刚才在医院是,现在又是,而且这次更过分,他几乎是从背后环抱着她。虽然是为了帮她关火… 她的脸颊迅速升温,比刚才溢锅的灶台还要烫。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围裙的边缘,连呼吸都忘了。 季祈年似乎并没有立刻退开的意思,他慢条斯理地擦干净灶台,然后微微低头,看着怀里那个几乎石化的身影,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步骤错了,”他维持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声音低低地响在她头顶,“山药要后放,不然就煮化了。” “…哦、哦!”林杳杳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往前蹿了一小步,拉开距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知道,我正准备放呢。” 她手忙脚乱地去拿放在一旁的山药段,差点把碗打翻。 季祈年看着她慌乱的背影,没再靠近,只是懒洋洋地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折腾,偶尔哑着嗓子指挥两句:“水加多了……”“火太大了,笨蛋。” 厨房里粥香袅袅,夹杂着女孩笨拙的忙碌和少年低哑的指导声,氤氲出一种不同于医院消毒水味的、温暖而暧昧的家的气息。 在季祈年那带着鼻音、时不时还要咳嗽两声的“远程指挥”下,锅里的粥总算变得像模像样起来。 米粒开花,排骨软烂,山药融化在粥里,让米汤变得浓稠莹润,撒上最后一点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林杳杳关了火,小心翼翼地盛出一碗。看着碗里那碗热气腾腾、卖相居然相当不错的粥,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的成就感瞬间涌了上来,冲散了刚才手忙脚乱的狼狈。 这可是她人生第一次正儿八经下厨,虽然只是煮粥,但也是巨大的进步! 她立刻掏出手机,对着那碗粥“咔嚓”“咔嚓”连拍了数十张照片。找角度、调光线、把碗挪来挪去,恨不得全方位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 拍完粥,她又把镜头悄悄对准了倚在厨房门框上的季祈年。他因为生病,脸色还有些苍白,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柔软地搭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多了些难得的柔和与倦怠。她飞快地抓拍了几张,心里嘀咕:病号模特也是成果的一部分。 “喂……”季祈年有气无力地抗议,“杳杳林,你是煮粥还是开摄影展?” “别动别动!”林杳杳指挥着他,兴致勃勃,“纪念一下本大厨的开山之作。快,端着碗,笑一个,茄子!” 季祈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配合地接过碗,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完美。”林杳杳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满意极了,这才催促他,“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季祈年吹了吹气,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粥的温度刚好,味道清淡却鲜美,排骨的肉香和山药的清甜都融在了米粒里,确实出乎意料地不错。 “嗯,”他点点头,给出了一个病人能给出的最高评价,“还行,毒不死人。” “只是还行?”林杳杳挑眉,对这个评价不太满意。 “……挺好喝的。”季祈年从善如流地改口,又低头喝了一口。热粥下肚,带来一种熨帖的温暖,似乎连身体的酸痛都缓解了些。 得到肯定,林杳杳立刻又得意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煮的!”她自己也盛了一小碗,坐在他对面,美滋滋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在翻看刚才拍的照片,琢磨着发哪几张到朋友圈炫耀一下。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餐桌上,照着两碗简单的粥和两个分享食物的人。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宁静的温暖,生病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 至少,此刻没有。 下午,季祈年的手机在茶几上震个不停,贺立川在群里咋咋呼呼,听说他病了,非要组团来“送温暖”,季祈年拗不过,也只能随他们。 门铃响起时,季祈年正裹着毯子窝在沙发里,精神比上午好了些,他慢吞吞地挪过去打开门。 门外的景象让他瞬间无语。 只见贺立川一马当先,左手高举着一桶金黄酥脆的炸鸡,右手拎着一大瓶冰镇可乐,脸上洋溢着过于灿烂甚至有点欠揍的笑容,有点幻视萨摩耶。 他身后的宋凌也很过分,左手抓着两个加了双蛋双肠的豪华煎饼果子,右手提着一把还冒着孜然香气的烤串。 尹夏空着手,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看到季祈年,笑嘻嘻地举起手里一个圆溜溜的橙子:“噔噔!看!我给你带了维生素!” 而站在最后面的宁言,手里则提着两个袋子,一个是看起来最正常的、印着药店logo的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感冒冲剂、退烧贴之类的正经东西。只是,她看着尹夏手里那个眼熟的橙子,表情有点欲言又止——那橙子,好像刚刚是从她提着的另一个袋子里顺手摸走的。 贺立川一看到季祈年,立刻挤进门,声音洪亮得完全不像来探病:“好兄弟,我们来看你了!感动不?看看我们都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他把炸鸡和可乐在季祈年眼前夸张地晃了晃,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惋惜:“唉,可惜啊可惜,你生病了,吃不了这些油腻刺激的。”他话锋一转,拍了拍自己胸口,一副舍生取义的模样:“别怕,兄弟帮你解决!绝对不能让你看着难受!” 季祈年看着眼前这堆油炸、烧烤、冰镇饮料的“病号慰问品”,再听听贺立川这番“感人肺腑”的发言,直接气笑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给他:“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应该的。”贺立川假装听不出反话,熟门熟路地拎着炸鸡就往里走,仿佛回自己家一样,“哎呀,真香啊这炸鸡,林杳杳呢?让她也出来尝尝。” 宋凌忍着笑,把煎饼果子和烤串也放到餐桌上,推了推眼镜,对季祈年说:“别理他。这些我们解决。你好点没?” 尹夏也凑过来,把那个“代表心意”的橙子塞到季祈年手里:“多补充维C,好得快!”然后眼神就飘向了餐桌上的炸鸡。 宁言最后走进来,把手里正经的药店袋子递给季祈年,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带着关心:“买了点药和退烧贴,备用。” 季祈年看着眼前这群吵吵嚷嚷、带来的“慰问品”极度不靠谱但心意却真实的朋友,有种穿了件棉袄,但棉袄到处破洞的感觉。 他捏了捏手里的橙子,看着已经自发自动开始分炸鸡的贺立川和尹夏,还有无奈摇头去拿盘子的宋凌,以及安静地去厨房烧水的宁言,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算了,虽然吵了点,但……感觉还不坏。 第29章 美好回忆已经快把我掩埋 时间转眼到了周三下午,全校公休。林杳杳和季祈年准时到了北一食堂前的广场集合,参加了青协组织的社区志愿活动。那位相声学长果然也在,依旧是活力满满、热情洋溢的样子,看到他们俩还特意过来打了个招呼,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笑得颇有深意。 这次的任务是帮忙打扫一个有些年头的居民小区。到了地方,分配任务时,学长看着季祈年和林杳杳,笑眯眯地就把一块硬骨头交给了他们——清理社区宣传栏黑板上那些层层叠叠、糊得密密麻麻的小广告。 看着那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被各种“通下水道”、“修家电”、“租房”覆盖了不知道多少层的黑板,林杳杳瞬间觉得自己这次报名来参加志愿活动的决定有点冲动,Z大要求每位学生毕业前修够5分的志愿分,干一次两个小时的志愿有时候才0.2分。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小铲子和季祈年分工:“你个子高,你铲上面的,我铲下面的。” 季祈年没说话,只是接过工具,对着那厚厚的“牛皮癣”开始了攻坚战斗。 下午的阳光没什么温度,但持续用力还是让人出了一层薄汗。小广告贴得极其顽固,需要很大的力气和耐心才能一点点刮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碎纸屑和灰尘的味道。 两个小时过去,黑板总算清理出了一大半。林杳杳直起酸痛的腰,感觉举着铲子的右手腕又酸又胀,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她扭头想看看季祈年的进度,就见他正用力刮着最顶层的一处顽固广告,小臂因为持续发力而微微颤抖,手抖得尤其明显。 林杳杳走过去,拍了拍他完好的那边肩膀,声音都带着点疲惫:“休息会儿吧,进度够快了。我快渴死了,去买瓶喝的,你要喝什么?” 季祈年停下手,甩了甩酸痛不堪、甚至有些发麻的右手,呼吸略重地问:“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看好咱们的工具就行,”林杳杳摆摆手,指了指小区大门方向,“我刚看过了,门口就有个便利店,很快回来。” “行,”季祈年也没坚持,点了点头,“帮我带瓶海之言。” “OK!”林杳杳比了个手势,把铲子放到一边,揉着手腕朝便利店走去。 季祈年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有些控制不住微微发抖的右手,无奈地扯了下嘴角,靠在刚刚清理出一点模样的黑板边上,短暂地放松着几乎要痉挛的手臂肌肉。阳光照在他出了汗的额头上,勾勒出清晰的侧脸轮廓。 林杳杳揉着发酸的手腕,快步走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冰柜里琳琅满目的饮料让她暂时忘记了疲惫,她给自己挑了瓶乌龙茶,又准确无误地拿到季祈年要的海之言。 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微微冰凉的茶液瞬间驱散了喉咙的干渴和身体的燥热,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付完钱,她拎着两瓶水往回走。此时正值附近小学的放学时间,街上一下子多了许多背着书包、叽叽喳喳的小学生。 她正低头想着季祈年刚刚那发抖的手是不是该买个膏药贴,忽然,前方不远处的巷口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喧哗,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抬起脚往巷子里面走去,只见三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松松垮垮衣服、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少年,正围堵着两个背着书包、看起来只有一二年级的小男生。其中一个混混手里颠着一颗小石子,另一个则故意用身体挡住去路,第三个正弯腰凑近那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两个小男生紧紧靠在一起,小脸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其中一个眼眶都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 林杳杳心里“咯噔”一下,刚才的轻松瞬间消失无踪。她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脚步已经加快冲了过去。 “喂!你们干什么呢!” 她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严厉和怒气,一下子打破了巷口压抑的气氛。 那三个小混混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管闲事,尤其是管闲事的还是个看起来挺瘦弱的女生。他们愣了一下,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向林杳杳。 手里颠石子的那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上露出轻蔑又流里流气的笑容:“哟,姐姐,哪儿来的啊?没事儿,跟这俩小弟弟玩玩呗。”他说着,还故意把石子往其中一个小孩脚边扔去,吓得那孩子猛地一抖。 “玩玩?”林杳杳强压下心里的紧张,走上前,一把将那两个小男孩拉到自己身后护住,目光毫不畏惧地迎上那三个混混,“我看不像吧,放学不回家,堵着小学生玩?你们哪个学校的?” 她试图让自己显得更镇定、更有底气一些,甚至故意抬出了“学校”来虚张声势。被她护在身后的两个小男孩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另一个混混嗤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关你屁事啊?赶紧走你的,别多管闲事!” 林杳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烟味,心里有点发怵,但看着身后害怕的孩子,她还是挺直了背,没有后退。她快速扫了一眼周围,希望能有大人经过。 “我已经报警了!”她举起手机,虚张声势地晃了晃,声音努力保持镇定,“警察马上就到!你们要是现在就走,还来得及!”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三个混混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和迟疑。他们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不良少年,欺负小学生绰绰有余,但真遇到大人或者警察,还是心虚的。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带着明显不耐和冷意的声音从林杳杳身后不远处响起: “干什么呢?” 是季祈年。 他大概是等久了,不放心找了过来。他眼睛锐利如刀,冷冷地扫过那三个混混,187的身高和冷冽的气场自带一股压迫感。 那三个小混混一看又来了人,而且看起来不好惹,顿时更加心虚了。撂下一句“算你们走运!”的狠话,便互相推搡着,骂骂咧咧地快速溜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危机解除,林杳杳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感觉腿肚子有点发软。她连忙转身蹲下,查看两个惊魂未定的小男孩:“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以后放学要直接回家,别在路边逗留,知道吗?” 两个小男孩摇摇头,带着哭腔说了声“谢谢哥哥姐姐”,然后抱着书包飞快地跑掉了。 林杳杳站起身,正好对上季祈年投来的目光。他几步路走到她面前,语气听不出情绪:“买个水也能买到见义勇为?” 林杳杳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在对上季祈年目光的瞬间,又提了起来。那双眼睛黑沉沉的,里面压着明显的不悦,嘴角紧抿,下颌线绷得有些紧。这是…生气了。 林杳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刚才那几个混混消失的巷口,又落回她脸上,语气加重了几分:“他们手里有刀,你看不见?” 林杳杳一愣,下意识地朝巷口看去,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那个弯腰吓唬小孩的混混,手里似乎确实反握着一把小刀,刀身在昏暗的巷口闪过一点寒光,只是她刚才情急,全部注意力都在保护孩子和虚张声势上,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被季祈年这么一提醒,一阵迟来的后怕才猛地窜上脊背,让她指尖微微发凉。 “我……”她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当时没看见,又想说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孩被欺负,但在他沉沉的、带着明显责怪的注视下,这些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林杳杳,”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压低了,却更显得有分量,“逞英雄之前,能不能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的生气毫不掩饰,不是气她多管闲事,而是气她根本没意识到危险,气她把自己置于可能的险境之中。那种后怕的情绪,甚至比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怒气还要汹涌。 林杳杳被他训得有点懵,心里那点见义勇为的成就感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委屈和更多的反省。她垂下眼,小声嘟囔:“…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嘛,总不能看着不管……” “那你不会喊人?不会真的报警?”季祈年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压下某种情绪,“非要自己冲上去?我要不在你身边怎么办?嗯?” 他最后一个“嗯”字尾音上扬,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 林杳杳不说话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乌龙茶的瓶盖。她知道他说得对,是自己冲动了。但被他这么直白又带着火气地指出来,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持。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默的张力。 过了几秒,季祈年似乎叹了口气,那股外放的怒气收敛了些,但语气依旧硬邦邦的:“走了,回去了,黑板还没弄完。” 他说完,转身就往回走,但脚步却放慢了些,明显是在等她。 林杳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点小委屈忽然就散了。她快走两步跟上他,偷偷瞥了他一眼,他侧脸线条依旧紧绷着。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对不起嘛,下次我会先喊你的。” 季祈年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你不用跟我道歉,任何时候,把你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也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但显然余气未消。 然而,往前走了没两步,他那只空着的手,却非常自然地伸过来,将她手里那瓶的乌龙茶拎了过去,默不作声地自己拿着。 林杳杳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微微一暖,刚才那点后怕和尴尬,终于慢慢消散在了傍晚的风里。 见义勇为的前提是要确保自身安全[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美好回忆已经快把我掩埋 第30章 眼泪已汇成了海 决赛之夜,体育馆内座无虚席,气氛热烈。舞台上灯光璀璨,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兴奋。 正如贺立川所愿,他们和建筑师乐队没有在最终对决前直接碰上,省去了不少针锋相对的烦心事。角逐冠军的三支队伍实力强劲:除了他们和建筑师,还有初赛排名第一的“不摇就滚”乐队。 这支由几位研究生组成的乐队,队名抽象,风格更是旗帜鲜明——硬核摇滚。 上场顺序采用抽签形式,宁言抽到了最后一个的上场顺序。 第一支上场的“不摇就滚”乐队,一登场就将气氛推向**。他们演奏的是意大利摇滚乐队Maneskin的《I Wanna Be Your Slave》。 强烈的放克摇滚节奏瞬间抓住所有人的耳朵,主唱嗓音沙哑而充满诱惑力。 两位身材高挑的男成员,穿着敞开的黑色西装,里面似乎真空,随着音乐节奏大幅度地扭动身体,汗水在灯光下闪烁,眼神充满侵略性地扫视台下,引起一阵阵尖叫。 林杳杳在后台候场区看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识地喃喃:“哇,这真空效果…也太……” 话没说完,一只微凉的手就从旁边伸过来,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了。”季祈年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语气听起来十分自然,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帮我看看后面头发,是不是被贝雷帽压乱了?” 林杳杳:“……” 她无语地扒拉下他的手,扭头看他。季祈年今天戴了顶蓝色的贝雷帽,帽檐微微歪斜,配上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格外好看的脸,有种别样的时髦感。 头发明明好得很。 当台上主唱压低嗓音唱到, “And if you want to use me, (如果你想操控我) I could be your puppet。 (我就做你提线木偶)” 季祈年彻底控制不住林杳杳了,因为她已经整个人扒在舞台两侧的幕布那里,就差冲上舞台说我愿意了。 一旁的宋凌和宁言好笑的看着这一幕,宁言是被尹夏拉入嗑西皮小组的,没办法了,青梅竹马很难不嗑,有时候看着他俩就想姨母笑。 一首歌曲过去的时间很快,主持人再次上台报幕:“接下来,有请建筑师乐队,为我们带来经典粤语金曲——《相依为命》!” 幕布拉开,建筑师乐队的登场引人瞩目。主唱顾晴并未站在最前,而是与乐队成员围成更紧密的半圆。她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少了之前的明艳逼人,多了几分沉稳内敛。 前奏响起,并非原版熟悉的旋律,而是由键盘手率先奏出一段略带沧桑感的布鲁斯口琴音效,瞬间营造出一种岁月流逝的故事氛围。鼓手没有使用激烈的节奏,而是用沉稳的军鼓底鼓组合,敲出如同心跳般坚定而深情的节奏型。 “旁人在,淡出终于只有你共我一起,” 顾晴开口,她的嗓音意外地低沉沙哑,褪去了所有技巧性的炫技,用一种近乎叙述的、带着细微颤抖的方式,唱出了第一句。这种处理方式,瞬间将歌曲中的深情与依赖感放大,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仍然自问幸福,虽说有阵时为你生气,” 贝斯手弹奏着一条旋律性极强的、 Walking Bass线条,如同男人坚实而沉默的步伐,稳稳地托住整个旋律。吉他手则在一旁用清亮的分解和弦和偶尔的滑音技巧点缀,仿佛回忆中闪烁的微光。 他们的改编,放大了歌曲中相依的厚重感与岁月感,将一首略带痞气的都市情歌,变成了一份沉甸甸的、历经风雨后的承诺。 当副歌来临,顾晴的声音注入了更多的力量,却依旧克制,情感浓度极高: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 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 “你不放下我, 我不放下你, 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 台下,许多观众,尤其是那些有故事、经历过陪伴的人们,脸上都露出了动容的神色。这首歌被他们唱出了一种“世界纷纷扰扰,但我们始终是我们”的坚定力量。 最后一段副歌,顾晴望向她的队友们,眼神坚定,乐队所有成员的声音加入进来,形成了充满力量的合唱,将情绪推至顶峰: “不敢早死要来陪住你, 我已试够别离并不很凄美,” “见尽了,云涌风起, 还怎么舍得放下你…” 歌曲在渐弱的吉他泛音中结束,没有喧嚣的呐喊,只有一种余韵悠长的深情。掌声如潮水般响起,充满了敬意和感动。建筑师乐队用他们出色的音乐理解和改编能力,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绝非仅限于炸场的表演。 林杳杳他们在场下看着,也不得不承认,建筑师乐队的实力确实强悍,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找点儿事干’乐队!他们带来的歌曲是——《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台上五人的服装风格高度统一且充满清爽的少年气息:全员穿着不同款式的白色上衣搭配各种深浅的蓝色下装,宛如晴朗天空的具象化,有种重返夏日的感觉。 不少女生观众看见季祈年还戴了一顶蓝色贝雷帽,帽檐下眼神专注,为他平日的冷感增添了几分艺术系的时髦和不羁,更是直接在下面感慨:不愧是乐队中的模特队。 舞台的布置清晰明了:宁言站在最前方的中央立麦后,季祈年、贺立川、宋凌面前也各自支着立麦,而林杳杳的鼓组上也精准地架设着一支专业的鼓麦。 这预示着这将是一场充满互动与和声的表演。 舞台灯光柔和下来,一束追光打在宋凌身上。 他的指尖在键盘合成器上轻轻掠过,一段悠扬而富有叙事感的小提琴音色通过效果器精准模流淌而出,旋律线条温暖而深情,瞬间为整个场馆营造出一种静谧而充满期待的叙事氛围。 没有鼓点,没有吉他,只有这优美的小提琴旋律作为铺垫。 宁言微微倾身靠近麦克风,她的声音清澈而带着一丝温柔的坚定,顺着小提琴的旋律轻声唱出第一句,仿佛在讲述一个深藏心底的故事: “当爱情遗落成遗迹, 用象形刻划成回忆, 想念几个世纪, 才是刻骨铭心?” 唱完这句,她微微侧身。紧接着,坐在鼓后的林杳杳倾身靠近面前的架麦,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出,同样清澈,却多了一份明朗的质感,完美接唱了下一句: “若能回到冰河时期, 多想把你抱紧处理, 你的笑多疗愈, 让人生也苏醒。” 这种隔空对话式的交替吟唱,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空间感和层次感,将歌曲的叙事感层层推进。 此时,贺立川的吉他悄然加入,清亮的分解和弦如同星星点点的光芒,轻柔地洒在旋律之上。 季祈年无疑是视觉焦点,他穿着一件质感柔软的oversized纯白色羊绒针织衫,宽松的款式更衬得他肩线平直,身形清越。 那顶标志性的蓝色贝雷帽慵懒地压在他墨黑的发上。他修长的手指在贝斯上滑动,弹奏出那条旋律性极强、如同跳动心脏般的低音线,沉默而强大地掌控着全场的节奏律动。 接着林杳杳的鼓点也适时加入,一开始只是轻柔的底鼓节奏,如同心跳渐渐复苏。 “失去你的风景像座废墟像失落文明, 能否一场奇迹一线生机, 能不能有再一次相遇——” 编曲逐渐丰富,节奏慢慢加快,情绪在不断累积、上扬,充满了温暖的张力。当副歌来临前的最后一个乐句结束时,所有器乐巧妙地收敛,制造出一个短暂的、充满期待的停顿。 随即,所有成员——包括依旧坐在鼓后的林杳杳,都更加靠近了自己的麦克风,五道年轻的声音通过各自的麦克风完美地汇聚、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清澈、磅礴而充满信念感的立体声浪,彻底爆发: “想见你只想见你, 未来过去, 我只想见你, 穿越了千个万个时间线里, 人海里相依。” “用尽了逻辑心机, 推理爱情, 最难解的谜, 会不会你也和我一样, 在等待一句我愿意——” 他们的合唱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真诚、炽热和不顾一切的决心,将原本略带伤感和遗憾的思念,唱成了一场轰轰烈烈、排除万难也非要实现的盛大奔赴。 台下,一个男同学怔怔地看着舞台,那股纯粹而炽烈的情感精准地击中了他。 他下意识地碰了碰身边的同伴,声音有些哑:“靠…听得我都想给我初恋打电话了……” 这句话引得周围会心一笑,许多观众的脸上都露出了被深深触动和感染的表情。 副歌的强烈情感如潮水般褪去,最后一个合唱的音符还在空气中震颤,余韵未绝。 舞台上的灯光并没有聚焦于任何一人,而是化作了流淌的、变幻的蓝色光晕,温柔地笼罩着整个乐队。就在这呼吸转换的瞬间,一段截然不同的、充满交织美感的间奏骤然响起—— 林杳杳的鼓点率先变化,她敲击出一段轻盈而富有跳跃感的、带着爵士风情的碎拍,不再是狂暴的力量,而是像雨点敲打屋檐般灵动悦耳。 同时,贺立川的吉他切入,一段旋律性极强的、带着些许布鲁斯味道的清新riff,音符像是阳光下的溪流,清澈又欢快地蜿蜒流淌,与林杳杳的鼓点完美缠绕、追逐。 宋凌的键盘也没有选择华丽的独奏,而是用温暖饱满的电子管风琴音色,铺陈出丰沛而具有空间感的和声背景,如同为前两者的旋律对话提供了一片广阔而温暖的蓝天背景。 季祈年的贝斯弹奏出一条完美的低音旋律,这条低音旋律线巧妙地穿梭在鼓点、吉他与键盘的缝隙之间,如同一个沉稳又活泼的舞者,将所有的声音巧妙地串联、编织在一起,构成了整段音乐的灵魂骨架。 这次不再是某个人的solo,而是一场乐器之间精妙无比的对话与协奏。每一种乐器都清晰可辨,各自闪耀,却又彼此呼应,相辅相成,共同构建出一个丰富、立体、充满细节和律动感的音乐空间。 间奏结束的下一秒,季祈年、贺立川、宋凌三人同时上前一步,精准地靠近各自面前的立麦。三道截然不同的声线,透过三支立麦,毫无预兆地、整齐划一地共同响起,瞬间席卷了整个场馆: “想见你每个朝夕, 想见你每个表情, 想穿越每个平行, 在未来和过去紧紧相依, 想follow你每则IG不错过你的踪迹,” 三个男生没有复杂的和声编排,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齐唱。 他们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宁言便在她中央的立麦前,微微倾身,她的声音如同破开乌云的光束,带着无比清晰的力量和情感,骤然切入,将积蓄的所有情绪彻底引燃: “会不会你也一样等待着那句我愿意——” 随即全员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各自的麦克风合唱回应: “想见你只想见你, 未来过去, 我只想见你, 穿越了千个万个时间线里, 人海里相依。” …… 表演结束,全员起身,走到台前并肩站立,对着台下鞠躬。蓝白色的身影在灯光下微微喘息,脸上洋溢着酣畅淋漓的笑容,显得格外明亮耀眼,在看见观众席上奋力为他们挥舞荧光棒的尹夏后,更是挥手示意,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震耳欲聋的掌声、口哨声和欢呼声如同海啸般猛地爆发出来,经久不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眼泪已汇成了海 第31章 想在你身边 最终结果宣布,“不摇就滚”乐队以其无可挑剔的硬核技术和强大的舞台掌控力,实至名归地拿下了冠军。“找点儿事干”乐队则以零点几分的微弱优势,获得第二。 虽然与冠军失之交臂,但能压过建筑师一头,这个结果似乎……也不赖?几人收拾好乐器,刚走到后台通道,迎面就撞上了正准备离开的建筑师乐队。 气氛瞬间有点微妙的尴尬。 顾晴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对屈居第三的结果很不服气。她瞥了他们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冷哼一声就要带着队员走过去。 就在这时,林杳杳脸上挂起一个格外灿烂无辜的笑容,非常自然地抬起手,对着建筑师乐队的方向,幅度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竖了一个向下的大拇指。 动作快得像错觉,但侮辱性极强。 建筑师乐队的人显然都看到了,脚步猛地一顿,脸色瞬间变得五彩纷呈。 站在林杳杳旁边的贺立川一个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抬手假装咳嗽掩饰,但那双笑得弯起来的眼睛和疯狂上扬的嘴角根本藏不住。他用手肘偷偷撞了一下旁边的宋凌,压低声音兴奋道: “我靠……爽啊!” 连一向清冷的宁言都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嘴角,默默地将头转向了一边。宋凌推了推眼镜,表情一本正经,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季祈年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建筑师乐队几人难看的脸色,然后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搭在林杳杳的肩膀上,看似随意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仿佛只是防止她“挡路”,实则是一种无声的纵容和支持。 他什么也没说,但那姿态分明写着: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两队人马擦肩而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噼啪作响。 走远了几步,贺立川终于忍不住,搂住季祈年的脖子低声欢呼:“亚军!还压了那帮家伙一头!今晚必须庆祝!火锅走起!” 虽然没拿到最高的荣誉,但这一刻,赢过讨厌的人所带来的快感,似乎暂时冲淡了所有的遗憾。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走出体育馆,还沉浸在“赢了建筑师”的快乐中。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不摇就滚”乐队的那几位研究生学长正站在路边等车。那两位在舞台上贡献了“真空西装”演出的成员,此刻虽然套上了内搭,但依旧气场全开,帅得十分醒目。 尹夏眼睛瞬间就亮了,激动地一把抓住林杳杳的胳膊:“杳杳!快看!是“不摇就滚”的学长!啊啊啊那两个穿西装的学长真的好帅!” 林杳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也立刻浮现出兴奋的笑容,完全把刚才那点小恩怨抛到了脑后:“真的是!近距离看更绝了!走走走!”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像两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手拉着手就朝着那边冲了过去,完全无视了身后自家队友的存在。 季祈年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拉林杳杳的卫衣帽子,却抓了个空。他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个兴高采烈奔向“真空西装”的背影,一脸无可奈何。 另一边,尹夏和林杳杳已经跑到了“不摇就滚”乐队面前,两人脸上都带着有点不好意思又超级兴奋的笑容。 尹夏率先开口,声音都比平时甜了八度:“学长们好!恭喜你们夺冠!表演真的太炸了!我们……我们能合个影吗?” 林杳杳在一旁疯狂点头附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两位西装学长。 “不摇就滚”的几位学长先是一愣,随即都爽朗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位被重点关注的西装学长非常友好地点点头:“当然可以,谢谢喜欢。” 另一位西装学长看着林杳杳说:“你是那个…“找点事儿干”乐队的鼓手吧?你们的表演也很厉害,改编的很不错。” 这句夸赞给林杳杳听的心花怒放,立刻和尹夏立刻一左一右地站到两位西装学长身边,举起手机开始疯狂找角度自拍,也没漏掉其他几位乐手,两个女孩笑得见牙不见眼,完全沉浸在“追星成功”的喜悦里。 不远处的朋友们表情各异。贺立川撇了撇嘴,“从小到大没见她俩对我这么热情过。” 宋凌无奈地笑着摇头,宁言则是一副“没眼看”但又有点想笑的表情。 而季祈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笑得格外灿烂的林杳杳,然后默默地、非常刻意地、把自己头上那顶蓝色贝雷帽摘了下来,拿在手里。 …… 庆祝的火锅吃得热火朝天。红油滚滚,毛肚黄喉鸭肠在锅里沉浮,贺立川和尹夏依旧为了最后一片肥牛争得不可开交,宋凌和宁言笑着看热闹,季祈年虽然话不多,但嘴角始终带着浅淡的弧度,偶尔在林杳杳被辣得嘶哈吸气时,会不动声色地把酸梅汁推到她手边,气氛喧闹又温暖,属于亚军的些许遗憾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第二天,林杳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前一天闹得太晚,好在Z大没有门禁。她迷迷糊糊爬起来,洗了把脸,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背着包赶往医院——她昨晚就预约了今天下午的全面体检。 体检流程按部就班:前台登记领表、缴费、依次进行各项检查最后等待报告。一套流程下来,虽然没什么痛苦,但也耗神费力。 终于,她拿着所有新鲜出炉的报告单,坐到了医生对面。医生是个看起来就很和蔼的中年阿姨,正仔细地翻看着她的各项数据。 林杳杳有点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小心翼翼地问:“医生,我身体怎么样?那个……心脏那块,没什么问题吧?” 她特意强调了心脏,毕竟这是她此行的核心目的。 医生从报告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语气非常轻松:“放心,心脏很健康,心电图一点问题都没有。” 林杳杳心里咯噔一下。 还没等她消化完,医生又补充道:“就是有点体虚,气血不太足,平时是不是不太爱运动?回去多吃点好的,多锻炼锻炼就行了。年轻人,没什么大毛病。” 医生后面的话,林杳杳几乎没听进去。她机械地道了谢,拿着那叠宣告她身体无比健康的报告单,懵懵地走出了医院。 林杳杳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街上车水马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身体没问题……心脏很健康…… 那……那就是她脑子有问题了?! 这个结论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她。她猛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倒带——最近所有面对季祈年时的心跳加速、脸颊发烫、手足无措、甚至偷偷观察他侧脸和喉结的细节……一幕幕清晰得吓人。 多年阅读小说积累的庞大“理论知识”瞬间被激活,无数男女主角心动前的征兆在她脑子里刷刷闪过,每一条都精准地匹配上了她最近的反常。 完了。 林杳杳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一种混合着荒谬、恐慌和极度不可思议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 她竟然真的对那个嘴毒、傲娇、偶尔幼稚、一起玩了十八年的竹马……有了非分之想?! 这个认知太过惊世骇俗,让她一时之间完全无法接受,只觉得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跳再次很不争气地开始失控,但这一次,她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心律不齐了。 而是——她喜欢季祈年。 第32章 不管有没有明天 林杳杳打车回到宿舍,脑子里还嗡嗡作响,那个“我喜欢季祈年”的结论像弹幕一样疯狂刷屏。她把自己摔进椅子,机械地掏出手机,手指像是有自己想法一样点开了和尹夏的聊天框。 一棵小树:【SOS夏夏!![哭泣][哭泣]】 夏夏夏夏夏:【怎么了怎么了???[惊恐] 贺立川发现我往他的吉他上贴了两坨狗屎贴纸了??】 一棵小树:【……哦,这倒没有。他好像又被他那个鬼火社团又拉去开会了。】 夏夏夏夏夏:[松口气大熊猫.jpg] 一棵小树:【正事!天大的事!我……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消息发出去后,时间仿佛静止了。聊天框顶端那排“对方正在输入…”反复出现又消失,隔了好一会儿,尹夏的信息才弹出来,言简意赅到令人发指: 夏夏夏夏夏:【季祈年?】 林杳杳心里猛地一跳,手指都快把屏幕戳穿了: 一棵小树:【???为什么你第一反应会是他?】 夏夏夏夏夏:【[挖鼻屎.jpg]你喜欢丑的?】 一棵小树:【神经,我从小到大的颜控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夏夏夏夏:【那不就得了。[耸肩摊手猫猫头.jpg] 你从小到大,身边除了你爸和他爸,还有见过比季祈年更帅、更符合你审美的人吗?近距离接触的那种。】 这回轮到林杳杳沉默了。她握着手机,认真地、艰难地在大脑数据库里检索了一遍……好像,真的,没有。 所以她这心动,还挺……理所应当? 甚至有点……姗姗来迟? 也许是嫌打字太慢,无法充分表达她此刻“我早就知道”的心情,尹夏直接一个电话call了过来。 电话刚一接通,尹夏那带着浓浓戏谑和兴奋的声音就炸了过来:“哟!我们杳杳终于开窍了?终于准备升级一下你俩那肝胆两相照的忠义之情了?” 林杳杳隔着电话都被她说得脸颊发烫,下意识地小声反驳:“什么忠义之情……你别瞎说……” 尹夏在电话那头笑得更大声了,“切,明明是你自己之前说的好不好,不过你都对着他那张脸“忠义”了十几年,已经很对得起兄弟这两个字了,现在才动歪心思,算你耐力惊人了。” 林杳杳:“……” 她竟无言以对。 “行了行了,好歹你总算开窍了,”尹夏在电话那头继续八卦,语气里满是揶揄,“接下来有没有什么行动纲领啊?毕竟你之前不是豪言壮语,说喜欢就是喜欢,不管结局如何,反正不要默默无闻来着?” 被尹夏这么一提醒,林杳杳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模样。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儿一下子又冲了上来,冲散了些许羞涩。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很靠谱: “这个嘛…我得好好计划一下。”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莫名的、从无数小说里汲取来的自信,“急什么,我看了那么多年的言情小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理论知识储备充足!放心,势必拿下!” 电话那头的尹夏憋着笑,连连附和:“是是是,林大师,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需要僚机随时呼叫!” 两人又嘻嘻哈哈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尹夏看着聊天界面,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暗想:“哪还用你专门去拿下啊,季祈年那家伙,早就乖乖在原地等着你了好吗?” 想到季祈年那些看似无意实则精准的举动,尹夏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感慨:“啧,季祈年真是好福气,林杳杳还真就喜欢上他了。” 林杳杳挂断和尹夏的电话,她深吸一口气,点开手机备忘录,郑重其事地新建了一个笔记,标题赫然写着: 【恋爱大作战】 写完标题,她满意地退出来,视线扫过备忘录列表里下一排密密麻麻的、等待她“临幸”的小说书名,瞬间有种从虚幻文学跨越到现实实践的奇妙感觉。 她握了握拳,开始调动脑海里储存的海量“理论知识”。各大言情小说追人的第一步应该干什么来着? 哦对!刷存在感! 要在对方面前高频出现,让他习惯自己的存在,从习惯变成自然,再从自然变成……不可或缺。 第二步呢?林杳杳继续搜索记忆库。好像是——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人的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眼前立刻浮现出自己上次煮粥时差点水漫金山的画面,以及季祈年那句“我觉得我吃外卖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一点”的精准吐槽。 ……嗯,林杳杳沉默了三秒,果断在这个步骤后面打上了一个无形的叉。 算了算了,跳过这步吧,这个难度太大,直接进入下一环节。 “那就先从刷存在感开始。” 她自言自语地定下了基本方针,感觉前途一片……嗯,至少理论上是光明的。 她拿起手机,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季祈年的头像是一束阳光穿过树叶缝隙照进来,这是他们初中出去玩的时候捕捉到的一瞬间,后面就开始下雨了,季祈年拍完还跟她炫耀,说他运气好。 林杳杳点开他头像,开始执行计划第一步,手指飞快地打字: 一棵小树:【在干嘛?[探头.jpg]】 消息发出去后,她盯着屏幕,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已经快下午六点,不知道季祈年吃饭没有,要是还没有的话她就找他出来吃饭好了。 手机震动,季祈年的回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季狗:【准备去北二吃饭。】 给季祈年的微信备注换回了季狗,本来是应该有个不一样的称呼了,但林杳杳又不想那么明显,所以——季狗,熟悉又亲切的爱称。 林杳杳眼睛一亮,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北二食堂,离女生宿舍近,天赐良机,二人世界! 她立刻手指翻飞地回复, 一棵小树:【巧了巧了,我也正想去北二,我去北二等你[转圈.jpg]】 看到对方回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好】,林杳杳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她赶紧冲到镜子前,飞快地补了点口红,又觉得刚刚回宿舍换的家居服太随意,手忙脚乱地翻出一件看起来更显气色的奶白色针织衫换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这才满意地冲出宿舍。 一路小跑到北二食堂门口,她心情雀跃地等了大概五分钟,时不时低头整理一下已经很整齐的衣角。终于,感觉到前方光线一暗,有人停在了面前。 林杳杳立刻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刚要抬头说“嗨你来啦——”,那笑容就瞬间僵在了脸上。 只见季祈年确实是来了,但他身边,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的贺立川。 那句“你怎么也来了?”带着十足的惊讶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嫌弃,一下子就溜出了林杳杳的嘴边。 贺立川立刻捂住胸口,做出一个极度夸张、深受打击的表情:“林杳杳!你怎么这么对我,我们多久没一起吃过饭了,你还是不是我最好的兄弟之一了?” 林杳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昨天晚上火锅店,坐在我对面抢我肉吃的那个人是鬼吗?” 一直没说话的季祈年这才淡淡地开口解释,语气里带着点无奈:“路上碰见的他。一问说是和你一起吃饭,”他瞥了一眼旁边还在演“我很受伤”的贺立川,“就非得跟着来。” 贺立川立刻凑上来,一把揽住季祈年的肩膀,对着林杳杳嬉皮笑脸:“今天让他请客,走走走,饿死了。”昨晚三个男生靠扔骰子决定谁的点数最小谁买单,贺立川手气衰到爆,扔出了个1,被狠狠宰了一顿。 林杳杳看着眼前这个闪闪发亮的“电灯泡”,又看了看一脸“我也没办法”的季祈年,心里那点关于“二人世界”的粉色泡泡“噗噗”地碎了一半。 很好,恋爱大作战计划的第一天,就出师未捷,先多了个蹭饭的。 一顿饭在一种诡异的三人行氛围中进行。林杳杳努力寻找话题,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季祈年身上。 她看向对面的季祈年,找了个自认为很靠谱的切入点:“对了,你们那个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季祈年刚放下筷子,准备开口,坐在他旁边的贺立川立刻像是被按下了发言开关,抢着回答道: “比之前顺利很多,不出意外的话就是A题,最近在看16年的那道《热水浴缸的温度模型》……” 贺立川语速飞快地吐出一连串专业术语,林杳杳听得云里雾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只能懵懵懂懂地点头:“哦哦……听起来是挺难的哈……” 第一次刷存在感尝试,失败。 林杳杳不甘心,决定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她再次看向季祈年,眼睛弯起来,语气也轻快了些:“我跟你说,那个大黄最近——” 她话都没说完,贺立川又一次无比自然地插了进来,语气充满了怀念:“你一说我才想起来,好久没看大黄了,它是不是又胖了?上次见它,肚子就圆得跟个球似的,你爷爷奶奶还说是虚胖。” 林杳杳:“……” 她彻底没话说了,所有聊天的兴致都被这个超级电灯泡给搅和没了。她看着贺立川那张笑得毫无阴霾的脸,憋了半天,最终没好气地、一字一顿地回了一句: “没有。”她顿了顿,故意上下打量了贺立川一番,补充道:“它最近瘦了,长得越来越像你了。” 贺立川:“???” 第33章 所有守候只换与你相爱的季节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杳杳的刷存在感计划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挫折。 每当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想去季祈年面前晃一晃,无论是去图书馆“偶遇”,还是想去月湖景“送温暖”,贺立川就像一个人形挂件,几乎次次都牢牢地粘在季祈年身边。 图书馆里,她刚在季祈年对面坐下,贺立川就抱着一摞编程书,一屁股坐在旁边,开始哀嚎算法复杂度;月湖景门口,她提着水果的手还没抬起来,就看见贺立川咬着面包从里面冲出来,嚷嚷着模型又跑崩了,催季祈年赶紧上去看。 林杳杳简直要怀疑人生了,她甚至偷偷琢磨:贺立川这傻ber是不是故意的?难道他其实是深藏不露的绊脚石届的王者? 但这还真不能全怪贺立川。MCM(美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已经正式官宣,比赛时间定在来年一月二十四号到一月二十八号,恰逢中国农历新年的前几天,时间紧迫,任务艰巨。 虽然他们只是大一新生,参赛更多是为了积累经验,嘴上说着“能不能获得名次其实并不重要”,但林杳杳能看得出来,季祈年和贺立川眼底都憋着一股劲——谁不想真刀真枪地拼一把,万一就能为国争光呢? 整个备赛过程紧张而枯燥。林杳杳看着季祈年眼下的淡淡青黑,以及他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后揉按太阳穴的习惯性动作,那点因为计划受阻而生出的小郁闷,很快就转化成了心疼和理解。 除了心疼,还有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看着全身心投入备战的季祈年,忽然觉得,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有点臭屁的竹马,好像正在以一种她追赶不上的速度,奔向一个更广阔、更耀眼的舞台。 而她,似乎还停留在原地,琢磨着怎么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这种认知让她心里有点慌,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她的恋爱大作战,在现实和距离面前,好像被迫按下了暂停键。 意识到季祈年正全速奔向一个她暂时无法并肩的赛道后,林杳杳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和慌张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她不是那种会坐在原地自怨自艾的人。 既然不能同行,那就各自努力,在各自的领域里发光好了。 她很快振作起来,转头就联系了宁言,又通过社团找到了同系几位能力不错的学姐,迅速组好了队伍,摩拳擦掌地开始研究各类商业案例比赛和创业大赛。正如她所想,Z大经管专业的课程理论性强,正需要这些实战比赛来让知识落地,锻炼真正的商业思维和团队协作能力。 一时间,她也变得忙碌起来。不是泡在图书馆查行业报告、分析数据,就是在讨论室里和队友们头脑风暴、打磨方案PPT。偶尔在校园里碰到,也是行色匆匆,抱着电脑和资料,互相打个招呼就赶着去下一个地点。 而另一边,尹夏正深陷医学专业“蓝色生死恋”(各种厚重的蓝色封面医学教材)的海洋,备战那让无数医学生闻风丧胆、需要背诵记忆量巨大的期末考,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宋凌就更不用说了,作为大二学长,专业课压力成倍增加,还要兼顾法学院的各类案例研讨,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曾经几乎天天凑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六人小团体,仿佛被期末和竞赛这两股洪流冲散,各自奔忙于自己的航道。 “约饭”这个词,已经从他们的聊天记录里消失好长一段时间了。 偶尔在深夜,林杳杳做完比赛的初步模型,揉着发酸的眼睛拿起手机,会看到群里安静如鸡,或者只有尹夏发出一张堆满书的照片配文“活着真好”。她点开和季祈年的对话框,最后一条还停留在一周前她发去的“加油”,和他回复的一个简短的“好”。 她看着窗外冬夜的星空,会有一点想念之前热闹的日常,但更多的是一种充实的平静。 大家都在为了更好的未来而努力,这种感觉,其实也不坏。她相信,等这段忙碌的日子过去,他们再次相聚时,一定会比之前更有说不完的话题,也都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再度相聚的日子并没有让林杳杳等太久。 期末和竞赛的压力虽大,但元旦的到来像一道天然的休止符,强行给所有人的忙碌按下了暂停键。连带着周末,三天的假期显得格外珍贵。更重要的是,元旦当天,正好是季祈年的十九岁生日。 大家深知劳逸结合的道理,几乎是一拍即合,决定必须找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既是庆祝新年,也是给季祈年庆生,更是慰劳这段时间辛苦备战的自己和伙伴们。 就在讨论去哪时,贺立川在群里发语音兴奋地嚷嚷起来:“哎!我家旅行社最近刚跟京北郊区一家超牛的度假酒店谈下合作,那家酒店的卖点就是有天然的温泉眼,他们直接把温泉引进了室内,做成了全景玻璃房!一边泡着天然温泉,一边就能看到外面山上的雪景,我爸妈都说特别好看,怎么样?就去泡温泉吧!”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全票通过。几天前,京北市就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正是泡温泉赏雪景的最佳时节。既能驱散冬日的严寒,又能彻底放松紧绷的神经,没有比这更完美的选择了。 于是,行程迅速敲定。六个人,三天的温泉之旅,外加一场秘密的生日计划,所有人都对这次假期充满了期待。 林杳杳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感觉机会终于来了。温泉旅行!这简直是“刷存在感”和推进计划的天赐良机! 她的备忘录,终于可以重新启动了! 晚上,林杳杳怀着对温泉旅行的无限憧憬和回到了宿舍。放下包,她长舒一口气,感觉连轴转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她哼着歌,拿出洗漱用品和睡衣,准备先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走到洗手台前,她对着镜子,习惯性地抬手准备摘下耳朵上那对小巧精致的耳钉,是Tiffany Victoria系列的耳钉。玫瑰金的四叶草藤蔓缠绕着剔透的马眼石,中心点缀着细密的钻石,在宿舍顶灯的光线下折射出无比璀璨耀目的光芒,晃了一下她的眼睛。 ——时间倒回一周前,圣诞节夜晚。 那天正好是周三,普通的上学日,即使下午是全校公休,但因为淹没在期末复习和各类比赛准备的忙碌中,几乎让人忽略了它的存在。 晚上九点多,林杳杳才抱着厚厚一摞的资料,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从图书馆里走出来。冷风一吹,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围巾里。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费力地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季狗。 “喂?”她接起电话,声音带着一丝刚从书本里抽离的茫然,“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季祈年熟悉的声音,背景音很安静,似乎是在室外:“没怎么。” 他顿了顿,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带着点他特有的、懒洋洋的调子:“你的圣诞老人来给你送礼物了。” “啊?”林杳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懵了一下,“圣诞老人?” …圣诞节?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图书馆门口不知被谁放了一棵小小的、挂着彩灯的圣诞树,闪烁着微弱却温暖的光。 今天已经是12月25号了吗? 她下意识地退出通话界面,看了眼手机日历——还真是,时间在忙碌中飞逝,转眼一个月又要过去了。 “……”她一时语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加快脚步往图书馆外走,一边对电话那头说:“你在宿舍楼下等我一会儿!我踩个共享单车马上过去!” 季祈年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好。”但他又立刻补充了一句,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叮嘱:“下午下过雨,路上滑,你慢点。” “知道啦!”林杳杳嘴上应着,脚步却更快了。她跑到停车区,扫开一辆单车,朝着宿舍楼的方向骑去。 冬夜的冷风刮在脸上,她却觉得心里有点暖呼呼的。圣诞老人?她想着这个词从季祈年嘴里说出来,就忍不住想笑。 她踩着湿滑的路面,急匆匆地骑车赶回宿舍楼下。远远地,就看见季祈年颀长的身影站在路灯下,昏黄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蒂芙尼蓝小盒子,上面系着白色缎带。 看到她气喘吁吁地停好车跑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盒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林杳杳接过,心里已经有了预感,但打开时还是被那对耳钉的精致和闪耀惊得吸了一口气。 “路过看到的,顺手买了。”季祈年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盒子里装的是食堂买的包子。但他微微别开的目光和那抹罕见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不自在,却彻底出卖了他。 林杳杳当时看着耳钉,又看看他,心脏不争气地狂跳。她记得自己强装镇定地调侃:“哇,圣诞老人最近都走蒂芙尼路线了吗?” 季祈年当时好像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也可能只是她的错觉。他只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催促她:“快上去吧,冷死了。” …… 镜子里,林杳杳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耳钉冰凉而昂贵的轮廓,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路过看到的,顺手买了。” 鬼才信。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小心地摘下这对价值不菲的耳钉,极其妥帖地放回那个标志性的蓝色小盒子里,仿佛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温泉旅行……她看着镜中自己微微发亮的脸颊,或许,真的会发生点什么,她带着这份突然加速的心跳和无比的期待,去了澡堂排队。 第34章 来我身边 12月31号的下午,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喧嚣的市区,沿着盘山公路向着怡生源温泉山庄进发。季祈年和宋凌各开一辆车,稳稳地载着满怀期待的众人。今年京北的雪罕见地下的格外的大,车窗外,群山覆着厚厚的积雪,松枝挂满雾凇,一片银装素裹的北国风光。 抵达山庄时已是傍晚,天色渐暗,山间的灯火依次亮起,宛如散落的星辰。大家先办理入住,将行李放进房间稍作休整。 晚餐就在酒店的自助餐厅解决。 餐厅宽敞明亮,食物种类丰盛,从热气腾腾的中式热炒到精致的西点冷盘应有尽有。饿了一个下午的几人各自取餐,围坐一桌。取餐时,林杳杳还特意拿了碟季祈年偏爱的清炒时蔬和烤鳕鱼,混在自己那堆食物里。 回到座位,她状似随意地把那碟菜往他那边推了推,嘴上还要嫌弃:“喏,这个好像拿多了,帮我分担点。” 季祈年正低头看手机,闻言抬眼看了一下那碟明显符合他口味的菜,又瞥了一眼林杳杳那有点不自然的神情。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下,然后非常自然地把盘子拉到自己面前,用筷子夹起最大的一块鳕鱼,放进了嘴里。 吃完,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眼睛看着别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吐出一句:“…他们家味道不错。”只有季祈年自己知道,他刚刚内心的OS是:她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虽然这么多年两人一起长大,但每次类似的事情发生,还是会有莫名的爽感。 饭后,大家决定先回房休息一小时再泡温泉。季祈年走在最后,大家的房间都在同一层,看着林杳杳和尹夏打闹着走进房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等房间门关上,他才慢吞吞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晚上八点左右,众人才再次汇合,拿着泳衣前往更衣室。此时的温泉区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巨大的全玻璃穹顶结构将寒冷隔绝在外,室内温暖如春,暖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下。而抬头望去,透明的穹顶之外是深邃的墨蓝色夜空,远处覆雪的山峦轮廓在夜色中依稀可见,静谧而神秘。 男女汤池区域分开,各自内部又由假山、绿植巧妙地隔成了多个私密性颇佳的小泡池。最大的特色便是引入了天然的温泉眼,并且每天都会更换新鲜的药材包,让每一个小池子都拥有不同的功效——活血化瘀的当归池、安神助眠的薰衣草池、驱寒暖身的生姜池、清香润肤的玫瑰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和湿润的水汽,令人心旷神怡。 林杳杳和尹夏、宁言好奇地一个个池子试过去,最终选择了一个标注着“解郁舒心” 的茉莉花池泡了进去。温热微烫的泉水裹挟着茉莉的淡雅香气瞬间浸润肌肤,驱散了所有寒意和期末积压的疲惫。她们靠在池边,看着玻璃穹顶外静谧的雪景,舒服得几乎叹息。 而男汤那边,情况则简单粗暴许多。贺立川一进去就嚷嚷着要找最烫的池子,最终拉着宋凌跳进了那池热气蒸腾、药味浓烈的生姜池,美其名曰“以毒攻毒”。季祈年则选择了一个相对安静、温度适中的当归池,将自己浸入泛着淡淡药香的热汤中,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放松时刻,氤氲的热气柔和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 一行人泡到九点多,浑身舒坦,皮肤都泡得微微发红,才恋恋不舍地从温泉里起身,准备回房休息。 大家站在温泉区出口,等着人齐了一起走回更衣室。贺立川趁着季祈年低头整理浴袍带子的瞬间,赶紧朝除了季祈年以外的所有人疯狂使眼色,嘴巴无声地做口型:“惊喜!准备!” 由于他们站得比较分散,手机又都锁在了更衣室的柜子里没法发消息通知,贺立川这通挤眉弄眼显得格外突兀且用力过猛,表情管理近乎失控,看起来有点像是面部抽搐。 宋凌推了推眼镜,无语地转开了脸,假装看风景。宁言抿着嘴,努力压下笑意。尹夏则夸张地捂住嘴,肩膀抖得厉害。 就在贺立川眨眼睛眨得快要抽筋时,季祈年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抬起头。贺立川反应极快,瞬间切换成一本正经的表情,还故作自然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哎哟,这温泉热气熏得我眼睛有点干。” 季祈年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往房间走的路上,贺立川故意凑到季祈年身边,用一种格外“诚恳”的语气说:“莲莲,今晚好好休息啊!养精蓄锐!明天……明天给你好好庆祝生日!” 贺立川是湖南人,哪怕在京北上学上了这么多年,但由于在家里边跟爷爷奶奶一直讲方言,他的nl一直不分,年年有时候念快了就变成莲莲,有段时间还把林杳杳也给带偏,季祈年忍很久了。 听见他这么说,季祈年更加怀疑了,挑眉看他:“你不跨年?”按照贺立川爱热闹的性子,不到凌晨两三点绝不会睡觉。 贺立川一噎,立刻义正辞严地说:“早睡早起身体好!跨什么年,年纪大了熬不动。” 说完还用力拍了拍季祈年的肩膀,眼神有点恶心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季祈年:“……” 他要是信了就有鬼了。 —— 回到房间后,计划正式开始。 林杳杳、尹夏和宁言迅速溜到贺立川和宋凌的房间,他们订了一间套房,季祈年睡眠浅,出去玩都是自己一间房。五人压低了声音,如同地下党接头般快速布置任务。气球、彩带、“HAPPY BIRTHDAY”的字母灯牌……一样样从行李箱的“秘密夹层”里被掏出来。 “等十二点!准点按他门铃!”贺立川兴奋地搓手手,“然后我们就……砰!惊喜!” —— 时间接近午夜十二点。 季祈年刚洗完澡,正靠在床头看书,房间门铃突然响了。他以为是贺立川又来搞什么幺蛾子,无奈地下床走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面却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一个系着丝带的漂亮盒子,上面贴着一张纸条:「生日礼物,现在打开。——无敌美少女」 是林杳杳的字迹。 季祈年疑惑地拿起盒子,拆开丝带。就在他打开盒盖的瞬间—— “砰!砰!”几声轻响! 彩带和亮片从他头顶上方喷涌而下! 走廊两侧的房门同时打开,贺立川、宋凌、尹夏、宁言笑着大喊:“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还好今晚是跨年夜,不少人都在庆祝跨年,不然他们肯定要被投诉。 此刻林杳杳,就站在他对面的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用完的礼花筒,脸上洋溢着恶作剧得逞的、灿烂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季祈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弄得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群笑得东倒西歪的朋友,尤其是那个眼睛亮晶晶望着他的林杳杳,心头一暖,那点被捉弄的无奈也化成了笑意。他低头拂去头发上的亮片,嘴角忍不住上扬:“……你们真是……” 话没说完,林杳杳想上前把他拉进“主会场”——贺立川的房间,结果脚下不小心踩到了刚才喷出的彩带,猛地一滑! “啊!”她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季祈年下意识伸手去扶。 结果林杳杳慌乱中一只手直接按在了他浴袍松散的领口处,指尖甚至无意间擦过他锁骨下方的皮肤;另一只手为了保持平衡,猛地向前一撑,结结实实地按在了他浴袍遮掩下、紧实平坦的小腹上! 掌心下温热而富有弹性的触感透过不算厚的浴袍面料清晰地传来,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其下壁垒分明的肌肉线条。 手感……居然有点好? 大脑宕机的林杳杳,在一片混乱和极度紧张中,选择鬼使神差地、下意识地在那紧实的腹肌上又轻轻按了两下,仿佛在确认这不可思议的触感。 季祈年身体猛地一僵,呼吸似乎都滞住了。他低头,看着还按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只手,以及面前女孩红得快要滴血、写满“我在干什么”的懵圈表情,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浓浓的羞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杳杳林……耍流氓啊你?”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刚洗过澡的微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羽毛搔过耳膜,却让林杳杳如同被惊雷劈中! “!!!”林杳杳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连退两步,差点又踩到彩带滑倒。她双手胡乱摆着,脸红得几乎要冒烟,语无伦次地疯狂解释:“我…我是故意的!” 要死。林杳杳你在说什么啊。 “不是故意的,是踩到东西了,是地板太滑了!” 季祈年飞快地拉紧浴袍腰带,将领口裹得严严实实,耳根红得彻底,眼神飘向别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哦。” 幸好其他几人早进房间里忙着笑闹和互相撒彩带,没人注意到这个小角落发生的、极其短暂却冲击力极强的“耍流氓”事件。 只有林杳杳僵在原地,感觉刚才按过某人的那只手都在发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完了完了完了。 那手感太好没忍住啊。 我家福星今天生日~更两章[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来我身边 第35章 给你所有安全感 一行人唱生日歌、分蛋糕、闹腾着互相抹奶油,直到快凌晨两点才意犹未尽地散去。七手八脚地帮忙把贺立川房间地上的彩带亮片收拾干净后,大家才各自打着哈欠回房。 季祈年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下来。他走到床边,拿起那个系着丝带的礼物盒子。除了表面那张「生日礼物,现在打开。——无敌美少女」的便签,打开盒盖后,柔软的填充物上还静静躺着一张对折的卡片。 他打开卡片,上面是林杳杳认真的字迹: 「送你一个星球」 拿出填充物,礼物本体显露出来——那是一个手工制作的星球灯,精致得令人惊叹。星球的主体是深邃的墨蓝色,宛如夜幕,表面周密地绘制着蜿蜒盘旋的星云,乳白色的云絮间点缀着细碎的银色亮片,模拟着璀璨的星河。星球还被一个透明的、印着精密星座图的亚克力球罩小心翼翼地包裹着,看起来既科幻又充满艺术感。 季祈年眼底掠过一丝真实的惊讶。他走到门口,关掉了房间所有的灯。 黑暗中,他按下了星球灯底座的开关。 一瞬间,柔和而梦幻的蓝色光芒从星球内部透出—— 那光芒并不刺眼,而是如同最宁静的深海或最遥远的宇宙深处散发出的幽光,温柔地照亮了一小片黑暗。灯球缓缓地自动旋转着,星云和银河的图案被光影投射在墙壁和天花板上,仿佛将整个房间都变成了一个微缩的、私人的宇宙。 季祈年看着这梦幻的景象,眼神柔和下来。他最初以为这是林杳杳从哪个特别的工作室淘来的精致工艺品。 直到他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托住正在旋转的星球灯,将它转了一个面。 在星球底座一个不那么起眼的角落,他看到了两行更小的、同样出自林杳杳之手的字。她说: 祝你早日实现, 光年之外的梦想。 再度仔细看着这颗“星球”,才发现“星球”表面的颜料涂抹的并没有那么整齐均匀,指尖摩挲着那行细小却滚烫的祝福,季祈年看着眼前这片林杳杳亲手为他创造的、正在缓缓旋转的蓝色星河,久久没有动。 房间里只剩下星球灯运转时细微的嗡鸣,和他自己有些失序的心跳声。这句朴素的祝愿,像一颗精准的卫星,稳稳撞入他宇宙的中心。 凌晨三点。 房间里只有那颗星球灯还在床头柜上静静旋转,散发着柔和宁静的蓝色光晕,在天花板上投下缓慢移动的星云轨迹。 季祈年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翻了个身,面朝那片人工星河,眼睛在微光下显得格外清亮。 睡不着。 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反复回放着今晚、乃至最近一段时间林杳杳所有不寻常的举动: ——上次生病发烧时,林杳杳没否认的那句男朋友,他那次其实听得很清楚,怕她尴尬,没提。 ——食堂里几次三番试图跟他搭话,被贺立川打断后气鼓鼓的样子。 ——最近时不时就拎着一堆吃的来月湖景,美名其曰犒劳他们。 ——刚刚庆生按在他腹肌上还不知死活蹭了两下的手。 ——送礼时那亮晶晶、带着点小得意的眼神,和卡片上那句直白又戳心的“光年之外的梦想”…… 以及最近她面对他经常时不时发红的耳尖。他最开始是以为林杳杳有求于他,但他这么问的时候被她翻了个白眼还打了两拳。 奶奶个鸡屎的,那两拳怪实在的,也怪疼的。 虽然这么想显得有点太自恋,但那是林杳杳唉,是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下的生日愿望里都有——今年林杳杳多喜欢我一点的林杳杳啊。 一桩桩,一件件,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他心跳莫名加速、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这家伙……是不是终于开窍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他的思绪。 虽然这开窍的方式有点……过于直接?甚至堪称耍流氓? 他想起她按上来时那双手温热柔软的触感,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烫。 可是……如果真是那样呢? 季祈年把头埋进枕头里,试图压下嘴角那点控制不住想要上扬的弧度,心里一半是难以置信的怀疑,另一半却是某种压抑已久的、名为期待的情绪在悄然滋长。 暗恋了这么多年,难道真的……听到回响了?只是这回响的方式,怎么跟他想象中任何一种都不一样? 他望着那片缓慢旋转的蓝色星空,心里头乱七八糟的,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林杳杳,你最好是真的开窍了。 由于前一天闹到凌晨,第二天临近中午,众人才陆续从睡梦中醒来,个个都带着点睡眠不足的慵懒。 在山庄的餐厅碰头,慢悠悠地吃了一顿算是早午餐的饭。饭后,大家正琢磨着下午该干点什么,一位穿着得体的大堂经理便微笑着上前推荐: “各位客人下午好,如果还在考虑行程的话,我们山庄附近就有一个很不错的滑雪场,开车过去大概也就二十分钟。那边设施挺新的,雪道选择也多,从初学者到高级道都有。今天天气这么好,去活动一下很不错的。” 怡生源山庄利用自然地理优势,将温泉与滑雪结合起来打造“冰火两重天”的体验,是非常经典且受欢迎的冬季旅游组合项目。不少客人们都会选择泡完温泉缓解疲劳后,第二天去滑雪场尽情运动释放活力。 贺立川一听就来了精神,立刻嚷嚷起来:“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经典项目。” 尹夏也眼睛发亮,表示赞同:“好啊好啊!我好久没滑雪了。” 其他几人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点头同意。 于是行程就这么定了下来。一行人回房换上了保暖的衣物,兴致勃勃地准备前往滑雪场,开启下午的冰雪之旅。 除了宁言是第一次接触滑雪,其他几人多少都有些经验。工作人员耐心地给宁言讲解着基本注意事项和安全要领,帮她穿戴护具。 刚穿好装备,贺立川就迫不及待地对着宋凌说:“宋凌,是时候一决高下了!这次我一定可以把上次慢的那五秒赢回来!谁输谁吃狗屎。” 宋凌推了推护目镜,不屑地笑了声,“你先把你上次那顿吃了先。” 尹夏见状,立刻给林杳杳递了一个“姐妹只能帮你到这了”的眼神,然后非常自然地挽住宁言的胳膊:“言姐!走,我带你!我们去初级道慢慢玩,别理他们这两个幼稚鬼。”说着就半拉半带地把宁言拐向了另一条道。 转眼间,入口处就只剩下林杳杳和季祈年两人了。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滑雪靴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林杳杳自从开窍后,感知天线就变得异常敏锐。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季祈年这家伙,虽然嘴有时候是真的欠,态度有时候还跟个傲娇公主一样,但行动上……好像确实对她有点不一样。 如果这都不算有好感,那他就是纯渣男,纯不要脸! 但以她跟他一起长大的这十几年来看,季祈年这人虽然毛病一堆,但跟“渣”和“不要脸”还是绝对不沾边的。 所以她追上他的概率应该还是蛮大的。 想到这里,林杳杳心里忽然多了点底气。她调整了一下雪镜,转头看向旁边正在整理手套的季祈年,故作轻松地开口,声音带着点跃跃欲试: “咳,他们都跑了。那……莲莲,咱俩比一场?” 季祈年正低头整理着手套,听到林杳杳的挑战,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雪镜后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语气里带着点熟悉的、懒洋洋的调侃: “贺立川昨晚喊了那么一句“莲莲”,就给你又带偏过去了?”他微微歪了下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声音里掺进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他轻轻哼了一声,仿佛在自言自语,却又确保她能听清:“都怪贺立川那家伙,杳杳林你以前喊“年年哥哥”的时候,多乖一小女孩啊,虽然后面再喊都没什么好事。”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聚焦在她身上,那调侃的意味更浓了:“自从那大傻川第一次口齿不清错喊成“莲莲”之后,某个人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也开始时不时莲莲,莲莲地叫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真正的责怪,反而更像是一种带着亲昵的翻旧账,精准地戳破了林杳杳那点“故作轻松”的伪装,瞬间将两人拉回了那段共享着无数糗事和昵称的童年时光。 林杳杳的脸“唰”地一下就热了,幸好戴着雪镜和围巾看不出来。她没想到季祈年会突然提起这些“陈年旧案”。 “谁、谁让他先叫错的。”林杳杳强装镇定,试图把锅甩回去,声音却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而且,“莲莲”多独特,多亲切。” 她往前滑了一小步,几乎要凑到他面前,隔着雪镜努力瞪他,虽然没什么威慑力,“少废话,季莲莲,就问你敢不敢比,输的人……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年年,莲莲,傻傻分不清楚[熊猫头][熊猫头] 莲莲还是很欣慰的,毕竟咱杳杳终于开窍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给你所有安全感 第36章 我们拉过勾的 “比就比。”季祈年被她那句“季莲莲”和挑衅激起了好胜心,下巴微扬,“别又跟小时候一样耍赖。” 两人选择了相邻的中级雪道。季祈年一身哑光黑的滑雪服,身形挺拔利落,像一道蓄势待发的黑色闪电。而林杳杳则穿着一身樱花粉的滑雪服,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像雪地里灵动跳跃的一抹暖色。 并排站在起点,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压下身体重心。 “三、二、一——走!” 两根雪杖同时用力向后一撑,一黑一粉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下了坡道! 风声瞬间在耳边呼啸起来! 季祈年的动作标准而高效,每一个转弯、每一次重心切换都精准利落,带着一种冷静掌控全局的游刃有余,速度极快且稳定,如同精准的滑雪机器。 林杳杳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她胆子大,不怕摔,动作甚至带着点野路子出来的莽撞和灵性,凭借出色的平衡感和反应速度,在雪道上划出大胆的弧线,紧紧咬在季祈年身后,那抹粉色如同火焰般紧紧追逐着前方的黑影。 中间有一段连续的陡坡加急弯,季祈年凭借更强的核心力量和技巧,瞬间拉开了一点距离。林杳杳心里一急,尝试了一个更激进的切弯路线,雪板边缘几乎擦起一片雪浪,险险稳住,惊险又漂亮地追了上去! 最终段是直道冲刺。两人都将身体压到最低,全力加速! 几乎是同时冲过终点!但细微的差距依然存在——季祈年以大约半个身位的优势,率先触线。 过线后,两人滑出一段距离,缓缓停下,撑着雪杖微微喘息,呼出的白气氤氲在冷空气中。 季祈年率先直起身,抬手摘下了护目镜,露出那双带着运动后锐气和些许笑意的眼睛,看向一旁还在平复呼吸的林杳杳。他额角有汗湿的痕迹,语气里带着熟悉的、欠欠的调侃: “还会像以前一样,输了就掉珍珠眼泪吗?杳杳林?” 林杳杳也一把推上雪镜,露出一张运动后红扑扑、写满不服气的脸。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少看不起人,愿赌服输。” 季祈年那句“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让你干点什么事情”还没完全说出口,旁边雪道就风风火火地冲下来两个人。 只见宋凌以一个极其标准的姿势稳稳停住,难得高举手臂欢呼:“耶!贺立川又欠一顿!” 而跟在他后面、差点没刹住车的贺立川一脸不甘心,刚想反驳,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旁边的季祈年。他的眼睛瞬间亮了,立刻滑了过来,大声喊: “莲莲!你来得正好,我要和你比一场!”贺立川也不知道是不是输懵了,把他滑雪从未赢过季祈年的这档子事抛掷脑后。 季祈年看着眼前这个咋咋呼呼、明显输红了眼的兄弟,又瞥了一眼旁边正偷偷笑着看热闹的林杳杳,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含泪成人之美了。 “行啊。”季祈年重新拉下护目镜,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一丝认命的味道,“比什么?” “就比谁先到那个旗门!”贺立川迫不及待地指了个目标。 结果毫无悬念。 甚至比刚才和林杳杳那场差距更大。季祈年几乎是碾压式的胜利,轻松得就像在散步。 贺立川看着季祈年早已到达终点、好整以暇等着他的样子,悲愤地哀嚎一声,瘫倒在雪地上:“不——!” 宋凌滑过来,淡定地掏出手机,对着雪地里“躺尸”的贺立川咔嚓拍了一张:“证据确凿,两顿,不对你上次还欠一顿,三顿,记下了。” 季祈年则滑回林杳杳身边,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无语和好笑。 接下来将近一天的时间,几人又在山庄里体验了不少特色项目,比如山野徒步看雾凇、体验手工扎染等,将短暂的假期填充得满满当当,轻松又惬意。 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大家才依依不舍地收拾行李,打道回府。两辆车再次一前一后驶入盘山公路,将银装素裹的山林和温暖的温泉抛在身后。 车里的气氛比来时安静了些,带着假期结束特有的慵懒和一丝对即将到来的现实的淡淡惆怅。 今年过年虽然晚,在一月底,但他们每个学期的课程都是固定的18周。算算日子,没几天就要进入恐怖的期末考周了。 玩疯了的脑子不得不开始面对现实: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做不完的往年试卷、背不完的重点概念正在学校里等待着他们。 贺立川瘫在后座,哀叹道:“快乐的时光为什么总是这么短暂,我的脑子还泡在温泉里没回来呢。” 尹夏也蔫蔫地附和:“一想到还有那么多书没看,我已经开始萎了。” 就连一向淡定的宋凌和宁言,也默默拿出了手机,开始查看课程群里老师划定的复习范围。 季祈年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同样有点蔫了的林杳杳,开口道:“回去先把重点科目过一遍。有不懂的…”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可以来月湖景。” 林杳杳闻言,眼睛亮了一下,立刻点头:“好!” 虽然期末的压力如山倒,但一想到或许能有机会和季祈年单独相处,顺便蹭吃蹭喝蹭辅导,复习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三天的假期如同一个美好而短暂的梦境,而现在,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回到学校,假期松弛的氛围瞬间被掐灭,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校园每一个角落的、近乎凝滞的期末高压。 校期末统考在三天后统一开始。这短短七十二小时,成了不少学生最后冲刺的黄金时间。 夜幕降临后,景象尤为壮观。宿舍楼的灯光不再是零星几点,而是成片成片地亮着,如同巨大的、散发着求知和焦虑光芒的矩阵,常常持续到凌晨两三点甚至通宵。 图书馆更是沦为了没有硝烟的战场。一座难求,每一个角落都塞满了埋头苦读的学生。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和纸张的味道。图书馆的垃圾桶里,各种品牌的咖啡杯、能量饮料罐堆积如山,几乎要溢出来,无声地诉说着学生们与睡眠和疲惫抗争的惨烈战况。 林杳杳自然也投身于这片洪流之中。她大部分时间泡在图书馆,和宁言互相监督。偶尔遇到实在言姐也搞不定的数学难题,她会拍下来发给季祈年。季祈年的回复通常极其简洁,有时是一个关键公式,有时是解题的核心思路,偶尔甚至会发来一段他自己手写的、步骤清晰的推导过程照片,不过偶尔也还是会有那句熟悉的“放轻松。” 这种时候,林杳杳就会一边感慨学霸就是学霸,一边把那张写得干净漂亮的解题过程保存下来,反复看几遍。 这三天包括期末考试期间,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一样,在宿舍、图书馆、食堂三点一线间高速运转,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知识点,交谈的话题也三句不离考试。 当然Z大也有摆烂的,但毕竟还是少数,尤其是大一的还没从高考的余韵中彻底缓过来,仍卯足了劲想冲一把,更别提那些想转专业的了。 一周后,林杳杳和宁言成为群里最快结束期末考试的人,宁言考虑寒假大家可能都有各自的安排,所以在学校多留了两三天,等所有人都结束考试,又聚在一起吃了顿饭,这才拉上行李箱坐高铁回宜华。宁言走后,林杳杳也没在学校里留太久,徐月和沈唯一考试结束的上午就走了,怕打扰到季祈年他们备赛,和尹夏约着逛了两天街也先回自己家了。 林杳杳让自家保姆早点回老家陪孩子,自己过了快一周的野人生活,这才收拾了行李回爷爷奶奶家。京北地大,老人家年纪大了喜静,住的地方打车过去不堵车也要一个半小时。 林杳杳推开小院木门时,檐下的冰凌被风吹得轻响。院里正飘着炝锅的香气。奶奶唐婉卿系着那条熟悉的碎花围裙,从厨房的窗户探出身,金丝边眼镜后的眉眼弯弯:“哟,我们杳杳回来啦?快进屋,外头冷的紧,奶奶给你做了糖醋排骨。” “好嘞奶奶!”林杳杳快走几步,呵出的白气融进暮色里。她目光越过奶奶肩头,望向小院深处——爷爷林承志果然在那儿。 不过,他并非蹲在菜畦边,而是站在一个半人高的暖棚前,正小心翼翼地掀开草帘一角,检查着里面绿油油的秧苗。棚内的水汽在冷空气中凝成薄雾,将他花白的眉毛也染得湿漉漉的,冬日的夕阳给他的白发镀了层金边。 “爷爷。”林杳杳唤了一声。 林老爷子闻声抬头,见到孙女,严肃的脸上瞬间冰消雪融。他放下草帘,拍了拍沾着泥点子的棉马甲:“回来了就好,你奶奶从昨天就开始念叨,菜市场里最好的肋排都让她挑遍了,正好,里头的小油菜能吃了,待会儿让你奶奶给你清炒一盘,比夏天的还甜。” 这小院是典型的北方院落,方正,敞亮。是爷爷奶奶十年前特意挑选的养老居所。用奶奶退休时的话说:“教了一辈子书,累了,得找个地方接接地气。” 小院在冬日里也别有一番景致——爷爷的“试验田”大部分已被暖棚覆盖,像盖着厚厚的棉被。唯有角落那几垄耐寒的菠菜和乌塌菜,还在寒风中舒展着墨绿的叶片,精神抖擞。老海棠树的叶子落尽了,枝干在灰蓝色的天幕下勾勒出遒劲的线条,树下的石凳空着,静待来年春天的茶话。 晚饭桌上异常丰盛。糖醋排骨油亮诱人,清炒的油菜是刚从院里摘的,还带着露水的清甜,还有一盅炖了许久的鸡汤,金黄清亮。唐婉卿不停地给孙女夹菜,眼神慈爱得能滴出水:“尝尝,你爷爷当宝贝似的种出来的,市场上可买不着这味儿,在学校肯定吃不好,看你,下巴都尖了。” “奶奶,我们学校食堂挺好的。”林杳杳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地辩解。 “好什么好,大锅饭能有家里香?”林承志呷了一口小酒,慢悠悠地开口,“你奶奶这是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 饭间的闲聊,不可避免地绕到了林杳杳的父母身上。唐婉卿叹了口气:“你爸妈今年过年说能回来,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年三十,这一家人都多久没聚在一起吃上年夜饭了。那俩都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多陪陪孩子老人。” 林承志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通达:“他们有他们的追求,我们杳杳有我们,不是挺好?人这辈子,能把想做的事做成,不容易。我们做长辈的,帮不上大忙,至少别拖后腿。” 这话他说了很多年。正是他早年在股市沉浮积累下的财富,为儿子儿媳解除了经济上的后顾之忧,让他们能心无旁骛地去实现抱负,也让林杳杳在充裕的物质和祖辈完整的爱里安然长大。 林杳杳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她知道,爷爷奶奶是她最稳固的依靠。 饭后,林杳杳抢着洗碗,被林承志笑着赶出了厨房:“去去去,这里有热水,洗个碗很快的,陪你奶奶去院子里坐坐,这里用不着你。” 唐婉卿已经泡好了一壶普洱,茶香袅袅,看着孙女在石凳上坐下,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年轻侧脸的轮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我们拉过勾的 第37章 永远不许变 林杳杳捧着热茶,指尖传来的暖意却好像一路漫到了脸颊。爷爷林承志收拾完厨房,也端着个暖手宝走过来坐下,很自然地问:“说起来,季家那小子今年过年怎么安排?要不要叫他来家里吃顿饭?那孩子从小就爱吃你奶奶做的红烧肉。” “他啊——不知道。”林杳杳开完口,心里却像被羽毛挠了一下,莫名有点难以启齿,仿佛一说出来,就坐实了某种她刚刚才察觉、还不想被长辈看穿的心思。 她正斟酌着词句,忽然感觉有东西在一下下轻轻顶自己的小腿肚。 低头一看,是大黄。 这条被爷爷奶奶喂得珠圆玉润的中华田园犬,不知什么时候从它温暖的窝里跑了出来,凑到她脚边,正用它那湿漉漉的鼻子拱她,尾巴摇得像个小旋风,圆眼睛里满是“快摸摸我”的期待,一下子打断了林杳杳刚到嘴边的话。 “哎呀,大黄,外面这么冷,你跑出来干嘛?”林杳杳顺势弯下腰,避开爷爷奶奶探究的目光,双手用力揉着大黄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带着嗔怪,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你看你,爪子都是凉的!” 大黄被她揉得发出舒服的哼哼声,干脆把整个胖身子都贴在她暖和的腿边,耍赖不起来。 唐婉卿看着孙女泛红的耳根和与狗“忙活”的侧影,老人睿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轻飘飘地说了句:“行了,天冷,别让大黄冻着了。快带它进屋吧。那孩子来不来随他,咱们家的年啊,怎么过都热闹。” 林杳杳含糊地应了一声,借着赶大黄回屋的由头,也跟着溜进了灯火通明、更加温暖的室内,把那份刚刚萌芽、带着点甜又带着点慌的心事,暂时藏在了冬夜的寒气里。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林杳杳彻底沦陷在爷爷奶奶的投喂攻势里。今天奶奶炖了香浓的羊肉汤,明天爷爷暖棚里的草莓又熟了几颗,变着法子给她补身体。林杳杳捏着自己似乎圆润了一小圈的脸颊,对着镜子嘟囔:“奶奶,再这么吃下去,我春天的衣服都穿不上了。” 唐婉卿总是笑呵呵地又给她夹一筷子菜:“瞎说,年轻人正长身体,多吃点好。再说了在学校哪有这么热乎顺口的饭吃。” 日子就在这种饱足而慵懒的节奏里缓缓流淌。除了吃和睡,林杳杳最多的活动,就是裹得严严实实,陪着爷爷在暖棚里摘菜,或者牵着胖乎乎的大黄在积雪未化的田间小路上散步。 而每天傍晚,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固定节目——她的手机总会准时响起。屏幕那头,是季祈年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清朗的声音。大多数时候都是匆匆几句,抱怨着模拟题太难,贺立川老爱钻牛角尖,也会问问她今天做了些什么事情,又吃了爷爷奶奶什么好菜。 林杳杳总是抱着抱枕,缩在沙发上,听着电话那头略带傲娇的抱怨或分享,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通电话,甚至会提前想好要跟他说些什么趣事。 一次,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却还是强撑着跟她闲聊:“你呢?这两天干什么了?” 林杳杳看着窗外飘起的细雪,脱口而出:“也没干嘛,就是有点想……” 她猛地顿住,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找补,“…想高中校门口那家奶茶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季祈年一声极轻的、带着笑意的“哼,馋猫。”他低声说,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嫌弃。 挂了电话,林杳杳把发烫的脸埋进抱枕里。她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个险些脱口而出的“你”字,暴露了一个她越来越无法忽视的事实——她好像,真的有点想季祈年了。 这种想念,不同于对父母的期盼,是一种更细微、更缠人的牵绊,像冬日里悄然滋生的藤蔓,悄悄缠绕在心尖上。这些天爷爷奶奶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但从不点破,只是在她抱着手机傻笑时,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离除夕越来越近,年味渐浓,林杳杳心里那份混合着对父母归来的期盼和对某个傲娇小狗的隐秘思念,也愈发清晰起来。 除夕前四天,京北的清晨最近都被大雪包裹得万籁俱寂。林杳杳醒来时,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鹅毛般的雪片正无声地簌簌飘落,将窗外的小院、菜畦和光秃秃的海棠树枝都覆上了一层松软的新雪。 这段时间在爷爷奶奶家,脱离了学校的熬夜节奏,她的作息变得异常健康。不过早上七点,她已经自然醒,睡意全无。房间里暖气给得足,与窗外的冰天雪地形成两个世界。她裹上厚厚的家居服,趿拉着毛绒拖鞋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一股面食煎烙特有的焦香便混合着米粥的暖糯香气扑鼻而来。厨房里,奶奶唐婉卿正背对着她,站在灶前,手里的锅铲利落地给锅里一张金黄油润的葱花饼翻了个面,发出“滋啦”一声诱人的轻响。旁边的案板上,还放着几个擀好待烙的白胖面饼。 爷爷则戴着老花镜,正小心翼翼地将一锅滚烫的皮蛋瘦肉粥从厨房端到餐厅的桌上。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肉丝和皮蛋夹杂其间,冒着腾腾的热气。大黄乖巧地蹲在桌边,尾巴轻轻扫着地面,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食物。 “杳杳起来啦?正好,粥还烫着呢,等奶奶把这张饼烙完就能开饭。”爷爷放下粥锅,抬头看见她,笑眯眯地说。 “嗯,爷爷奶奶早。”林杳杳深吸一口这充满烟火气的早餐香味,感觉整个胃都被唤醒了。窗外是漫天飞雪,屋内是温暖灯光和至亲之人准备的热气腾腾的早饭,这种踏实而具体的幸福感,让她心底一片柔软。她走过去,帮忙摆好碗筷,心里却不由自主地飘过一丝念头:不知道那个在准备比赛的家伙,今天早上吃的是什么? 吃完早餐,林杳杳利索地帮忙收拾了碗筷。唐婉卿看着孙女勤快的模样,眼角的笑意就没散过,连声说着“放着我来”,却被林杳杳按回椅子上,“奶奶,您就歇会儿,这点活儿我一会儿就干完了。” 收拾停当,她窝进客厅那张铺着厚厚绒垫的老式沙发里,身上盖着奶奶手织的羊毛毯。屋外雪落无声,屋内暖意融融,大黄蜷在她脚边打着盹。她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点开了微博。 一条来自某权威国际新闻媒体的推送标题,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的视线,像一块冰碴,瞬间刺破了周遭的安宁氛围: 【紧急突发】中东XX省南部难民营遭不明武装袭击,疑似极端组织所为,世卫组织驻当地医疗点波及,伤亡情况不明】 林杳杳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有些发凉。她立刻点开了详情报道。新闻稿写得克制而准确,却字字惊心: “……袭击发生于当地时间凌晨五点。据现场消息人士称,武装分子使用了迫击炮与轻武器,袭击目标并非交战**事设施,而是流离失所者聚集的难民营。无国界医生组织(MSF)设于营内的临时医疗点在袭击中严重损毁……” “……初步报告显示,袭击造成包括难民在内的至少十五人死亡,数十人受伤。有在现场工作的国际援助人员受伤,具体国籍及身份信息仍在核实中。联合国秘书长强烈谴责此次针对平民及人道主义设施的袭击,呼吁立即停火……” 报道下方配着几张模糊的现场照片:断壁残垣,硝烟弥漫,地上散落着沾染了不明污渍的医疗物资碎片,一个被炸掉一半的白色帐篷上,MSF的红色logo异常刺眼。 林杳杳盯着屏幕上那行“国际援助人员受伤”的字样,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想起他们上次联系时说,今年会从那个任务区轮换回国过年……地点,正是新闻里提到的区域。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指节微微发白。窗外的雪花依旧悠然飘落,屋内粥饭的暖香还未散尽,可一种冰冷的恐慌感,正沿着她的脊椎悄然蔓延。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第一时间点开了与妈妈的微信对话框,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两天前,妈妈发来的当地孩子们画的简陋新年贺卡。 她飞快地打字, 一颗小树:【妈妈,你和爸爸没事吧?】 一颗小树:【我看到新闻了】 一棵小树:【安全的话给我回个消息好吗?】 她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目光投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心却已经飞到了那个远在千里之外、战火纷飞、生死未卜的地方。 MCM是线上参赛[求求你了]所以更改了前面的一些细节,大体情节不影响,咱年年和杳杳还是在一个城市~接下来小虐怡情[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永远不许变 第38章 就在你身边 她又给爸爸发了同样的信息,结果一样。 她找到妈妈的号码,直接拨了国际长途过去。听筒里传来的是冗长而规则的“嘟——嘟——”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一遍,两遍,十遍……始终无人接听,最终自动切断。她不死心,又拨打爸爸的号码,结果完全一样。不是忙音,不是关机,而是无人接听的长音。这种状态暗示着,网络或许存在,但人,无法回应。 她反复看着新闻里“医疗点严重损毁”、“国际援助人员受伤”的字眼,每一个词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各种画面:倒塌的帐篷、闪烁的急救灯、忙碌而模糊的身影…… 这时,林承志放下了手里的手机,他的眉头也锁紧了,显然也看到了类似的推送。唐婉卿从厨房走出来,用围裙擦着手,看到孙女煞白的脸色和紧紧攥着的手机,以及自家老伴那不太好的神色,立刻明白了。 “杳杳……”唐婉卿走过来,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沉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先别自己吓自己。那边一出事,通讯第一个中断。你爸妈肯定在忙,救人要紧,顾不上看手机。” 林承志也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纷飞的大雪,声音低沉:“你奶奶说得对。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慌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爷爷奶奶的安慰是理性的,但林杳杳能从他们刻意放缓的语速和凝重的眼神里,读出同样的担忧。他们经历过风浪,比林杳杳更懂得如何掩饰情绪,但也正因为他们经历得多,才更明白——在战火和意外面前,生命有时候,非常、非常脆弱。这种认知,让所有的安慰都带上了一丝沉重的底色。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林杳杳蜷缩在沙发里,手机屏幕暗下去,她又立刻按亮,反复刷新着新闻页面和微信对话框,希望能看到一点变化,哪怕只是一个“正在输入…”的提示。屋内的温暖和早餐的香气依旧,却再也无法驱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寒意。等待,成了唯一能做的事,每一分每一秒,都拉长得像一个世纪。 林杳杳下意识地点开了与季祈年的微信对话框。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那股想要倾诉的恐慌和依赖几乎要决堤。 可她想起来此刻比赛已经开始了。96小时的倒计时正在滴答作响,他们三人肯定正全身心沉浸在题目、数据和论文构架里,这是分秒必争的关键时刻。 不可以打扰他。 这个念头清晰地压过了她内心的脆弱。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安,去影响他人生中一次重要的竞赛。她默默退出对话框,一种混合着失落和克制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在慌乱时第一个想到他,也学会了在必要时,独自承受。 她对爷爷奶奶轻声说了句“我回房间躺会儿”,便转身上了楼。回到自己安静的房间,窗外的雪依然在下,世界一片纯白寂静。她靠在床头,刚才强行压下的担忧和无力感,此刻像潮水般漫了上来。 这些年父母在外行医的画面,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她想起小时候,每次父母收拾行李准备前往那个她在地图上都要找半天的陌生国度时,爷爷奶奶总是安慰她,说爸爸妈妈是去当英雄,救死扶伤。她记得妈妈临走前总会用力抱抱她,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种她当时不懂的、复杂的决心。爸爸则会揉揉她的头发,说:“杳杳乖,等爸爸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起初,她还会哭闹。后来,她渐渐习惯了他们的缺席——生日、家长会、春节。她从爷爷奶奶那里获得了加倍的宠爱,但心底某个角落,始终缺了一小块。她学会了用开朗的一面来掩盖那份不安全感,用购物、看小说和朋友们闹腾来填充可能出现的空虚。 她一直以父母为傲,真心实意地。 但当真实的危险通过新闻血淋淋地摆在面前时,那种崇高的自豪感第一次被一种近乎自私的恐惧压倒了。她宁愿他们不是英雄,只是平平安安、能准时回家吃年夜饭的普通父母。 生命有时候很脆弱。爷爷刚才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一滴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条依旧没人回复的消息,她不是在抱怨,她只是,只是想要爸爸妈妈能平安回家,仅此而已。只是她的那点不安全感,在家人可能面临的真实生死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尖锐。 她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她没有再疯狂地刷新手机,而是点开了MSF的官方网站,开始认真查看关于那个任务区的更多信息,试图从公开的报告和日志里,拼凑出父母工作环境的更多细节,用理解去对抗未知的恐惧。 时间一晃,三天过去了。 除夕近在眼前,往年这个时候,爷爷奶奶的小院里早已是另一番光景。爷爷会踩着积雪挂起大红灯笼,奶奶会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空气中弥漫着卤肉、炸丸子和蒸年糕的浓郁香气,电视里循环播放着喜庆的音乐,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是亲戚朋友间互相拜早年的热闹。 然而今年,这一切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灯笼还躺在储物间角落,年货备得零零落落,厨房里虽然依旧飘着饭菜香,却少了那份欢快的节奏。整个家被一种无声的焦虑笼罩着,连大黄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不再满院子撒欢,而是安静地趴在林杳杳脚边。 这三天里,林杳杳给父母发的信息石沉大海,拨打的电话永远是无法接通的忙音,或转为语音信箱。她几乎刷遍了所有相关的国际新闻渠道,消息混乱而矛盾,有的说冲突仍在继续,有的开始报道伤亡名单,但始终没有她父母所在医疗队的明确消息。MSF的官方通报也依旧停留在“确认设施遇袭,正在评估损失和人员状况”的模糊阶段。 这种未知是最折磨人的。爷爷奶奶依旧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林杳杳能看到爷爷看报纸时久久不翻动的一页,能看到奶奶望着窗外准备年货时突然的出神。他们安慰她的话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叹息和更加小心翼翼的观察。他们经历过风雨,深知在这种时候,过度乐观的安慰苍白无力,只能默默陪伴,共同承受这份沉重的等待。 家里的电话偶尔响起,每次铃声都像一道惊雷,让三个人的心同时揪紧。但大多是亲戚朋友询问过年安排,或者顾惜和季连彻打来关心林杳杳的情况,他们同样看到了新闻,同样担心好友的状况。每次接完这种电话,空气中的压抑感反而更重一分——因为最该有消息的那个电话,始终没有来。 林杳杳感觉自己像一根绷紧的弦。她不敢离开手机太久,连洗澡都要带进浴室。晚上睡眠很浅,一点声响就会惊醒,第一时间查看手机。她强迫自己正常吃饭,帮奶奶做点家务,但常常做着事就会愣住,眼神放空。 除夕前一天,天空再次飘起细雪。林杳杳站在院廊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她想起往年这个时候,妈妈总会想方设法打来越洋电话,哪怕信号不好,杂音很大,也会笑着跟她说“杳杳,妈妈这里能听到鞭炮声哦”,爸爸则会在一旁抢过电话,嘱咐她多吃点,替他们陪好爷爷奶奶。 而今年,电话线的那一头,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死寂。 一种不好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脏。除夕的团圆夜,这个家,或许要再一次面对无法团圆的现实了。 1月28号,早上九点整。 MCM线上提交系统的倒计时归零,页面显示“提交成功”。贺立川几乎是从椅子上一弹而起,伸了个巨大的懒腰,发出一种类似重获新生的嚎叫:“啊——!结束了!终于结束了!我要睡他个三天三夜,然后大吃大喝,好好过年!” 连续96小时高强度的精神鏖战,让三人都带着明显的疲惫,但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脸上总算有了点轻松的神色。朱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笑着说:“行了,赶紧都回去补觉吧,这几天辛苦了。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越哥!”贺立川嚷嚷着,已经开始收拾书包,“年年,走了走了。” 季祈年“嗯”了一声,也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三人在地铁站分开,各自回家。 地铁车厢里,季祈年靠在门边,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带着岁末的匆忙。高强度比赛后的空虚感袭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点迫不及待的分享欲,掏出了手机。屏蔽了所有消息提醒96小时后,微信里堆积了不少信息,但他手指精准地划过了那些红点,直接点开了置顶的、那个备注为“杳杳林”的对话框。 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四天前,他比赛开始前,她发了个「加油.jpg」的表情包。 他直接拨了视频通话过去。铃声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没人接准备挂断时,屏幕一亮,接通了。 画面晃动了一下,稳定下来。林杳杳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她爷爷奶奶家的房间。她好像靠在床头,光线有些暗。 “结束了啊?”她先开了口,声音听起来有点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平淡,“恭喜你。” 季祈年嘴角刚扬起的、带着点小得意准备接受检阅的笑意,瞬间凝住了。 太不对劲了。 如果是平时的林杳杳,此刻应该是眉飞色舞地大声说:“季祈年你终于活过来啦,比赛怎么样?有没有被虐哭?快出来请客吃饭~” 或者至少也是充满活力地吐槽他一脸憔悴像被吸干了阳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语气疏淡,连眼神都缺乏焦点,仿佛只是完成一个必要的客套程序。那张总是神采飞扬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明显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从心底透出来的倦意。 季祈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所有关于比赛的话都咽了回去。他盯着屏幕里的她,直接切入了核心,语气是难得的严肃,没有了丝毫玩笑的成分: “林杳杳,”他叫了她的全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端,林杳杳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敏锐,或者说,没料到自己的伪装如此轻易就被看穿。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扯出一个笑容掩饰过去,但嘴角动了动,最终却没能成功。连日来的担忧、压抑和强装的镇定,在他这一句直白的关心下,仿佛找到了一个脆弱的突破口。 她垂下眼睫,沉默了几秒钟,再抬起头时,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轻声说: “季祈年,我爸妈他们……联系不上了。” 美美双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就在你身边 第39章 不管有没有明天 电话两端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在滋滋作响。季祈年脸上那点比赛结束后的松弛和疲惫瞬间被刮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神贯注的凝重。 他将手机拿得更近了些,屏幕上的脸庞清晰而稳定,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声音放缓,异常清晰地问: “具体怎么回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沉稳的语气像一块压舱石,让林杳杳有些慌乱的心绪找到了一个暂时的支点。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叙述条理清晰: “四天前,他们援助的那个难民营被袭击了,新闻报了,说医疗点被毁,有人员伤亡……我从那天早上开始联系他们,微信消息能发出去,但一直没回复。电话能打通,但始终没人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带着一点绝望的颤音,“已经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屏幕里,季祈年的眉头紧紧锁住。他大脑飞速运转,过滤着这些信息。 “MSF官方有发布伤亡名单吗?”他问,切入关键点。 “没有,”林杳杳摇头,“只有确认遇袭的声明,说还在核实情况。” “你试着联系他们在国内办事处的同事了吗?” “打了两次电话,那边只说已知情,正在紧急联系当地团队,让我们耐心等待官方通知……”这种官方的、流程化的回应,在此刻显得格外冰冷无力。 季祈年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在这种国际性的危机事件中,官方渠道往往谨慎而缓慢,而等待,对于家属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 “林杳杳,你听着,”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首先,没有消息,在很多时候就是最好的消息。那种混乱的环境下,通讯彻底中断是常态,他们很可能是在紧急转移,或者设备损毁,或者干脆被限制通讯以保证安全。” 他顿了顿,继续冷静地分析,更像是在帮她理清思路,驱散那些最坏的想象: “其次,叔叔阿姨经验丰富,不是第一次过去援助了。他们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如何在这种环境下保护自己,规避风险。要相信他们的专业和能力。”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为果断: “你把那篇新闻报道的链接,还有MSF官方声明的链接都发给我。另外,把你爸妈的全名、护照上的英文名,以及他们所在任务区的具体名称都发过来。” 林杳杳一愣:“你要做什么?” “我找朱越学长,”季祈年言简意赅地解释,“他家里有些外交方面的关系,我让他帮忙问问,通过他们的渠道,或许能比公开信息更快了解到一些情况。” 他没有大包大揽地说“一定能搞定”,但这种切实可行的行动,远比任何苍白的语言都更有力量。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林杳杳的鼻腔和眼眶,她赶紧低下头,怕被他看见自己瞬间夺眶而出的泪水。这三天来,她独自承受着这份恐惧,在爷爷奶奶面前还要强装镇定,此刻,这份沉重的压力仿佛终于有人帮她分担了一些。 “好……我马上发你。”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应道。 “嗯,”季祈年看着她低下去的脑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语气不自觉地又放软了些,“别一个人瞎想,我在这儿。挂了电话就发给我,有任何消息,立刻打我电话,任何时候都可以,知道吗?” “知道了。” 视频通话挂断了。屏幕暗下去,映出林杳杳有些狼狈却终于找到一丝依靠的脸。她抹了把眼泪,不敢耽搁,立刻开始整理季祈年要的资料。 季祈年一到家就迅速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朱越的号码,一边拨号,一边走到电脑前准备查询更多相关信息。 越哥,情况就是这样……我朋友现在状态很不好,家里老人也着急。能不能拜托你,帮忙问问看?任何一点消息都行。” 电话那头,朱越的声音带着刚结束比赛的疲惫,但语气立刻变得严肃和可靠:“明白了。你把所有资料都发我,我马上联系家里。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了越哥。” “客气什么,应该的。” ——— 除夕,清晨。 天色刚蒙蒙亮,稀薄的晨光透过窗棂,与屋内通宵未熄的灯火交融在一起。守岁般的等待,让这个除夕的早晨显得格外漫长而沉寂。 林杳杳几乎一夜未眠,和衣靠在床头,手机就握在手里。爷爷奶奶也早早起来了,坐在客厅,电视里播放着喜庆的节目,却没人真正看得进去,一种心照不宣的焦虑弥漫在空气中。 突然,林杳杳握在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 “季狗” 两个字。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秒接,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喂?” 电话那头,季祈年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肯定:“林杳杳,朱越那边来消息了,通过内部渠道确认了。” 林杳杳屏住了呼吸,连一旁的爷爷奶奶都立刻望了过来,神情紧张。 “那边确实有医护人员在袭击中受伤,但是,”季祈年刻意加重了语气,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无误,“伯父伯母安好,两个人都没事!” “……”林杳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眼泪瞬间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奶奶唐婉卿立刻走过来,紧紧抱住了孙女的肩膀,眼眶也红了。爷爷林承志长长地、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一直挺得笔直的背脊,此刻才微微松弛下来,靠在沙发背上。 电话里,季祈年的声音继续传来,平稳地交代着更多细节:“他们之前没能及时回复消息,是因为战况混乱,通讯时断时续,而且他们一直在全力救助伤员,根本顾不上其他。朱越说,从他们得到的消息来看,那边的冲突快结束了,局势正在稳定下来。只要局势平稳下来,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稳定的信号跟家里报平安。”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缓了些:“所以,别怕了,人都好好的,只是虚惊一场。” “嗯……嗯!”林杳杳用力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但这一次,是卸下千斤重担后喜悦的泪水。她哽咽着,反复说着:“谢谢……季祈年,谢谢你,也替我谢谢朱越学长……” “傻不傻。”季祈年在电话那头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和放松,“行了,把眼泪擦擦,今天可是除夕。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爷爷奶奶,让他们也安心,好好过年。” 挂了电话,林杳杳看着同样眼含泪光、却终于露出笑容的爷爷奶奶,积压了数日的阴霾和恐惧,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虽然父母此刻仍远在万里之外,但“平安”二字,已经是这个除夕最珍贵、最团圆的礼物。 夜幕降临,窗外零星的雪沫还在飘着,远处近处,鞭炮声和烟花炸响的声音渐渐密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特有的年味。 爷爷奶奶的小院里,灯开得透亮。虽然少了两个人,但知道了他们平安的消息,这个年到底是不一样的。餐厅的桌上,摆满了唐婉卿和林承志精心准备的年夜饭,虽不铺张,却样样都是林杳杳爱吃的菜,中央还摆着一条完整的鱼,寓意“年年有余”。 “来,杳杳,多吃点。”林承志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笑意,不停地给孙女夹菜,“你爸妈没事,这就是咱们家今年最大的福气。” “是啊,”奶奶也笑着,眼角堆起慈爱的皱纹,“平安二字值千金。他们在那头平平安安地救人,我们在这头平平安安地过年,这就是团圆。” 林杳杳用力点头,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搬开了,胃口也好了不少。虽然还是会忍不住想,爸妈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简陋的营地里,对着有限的食材庆祝新年?但那份蚀骨的担忧已经散去,剩下的,是带着距离的牵挂。 这顿饭,吃得比前几日不知温暖、踏实了多少倍。 饭后,收拾完碗筷,爷爷轻咳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艳艳的红包,塞到林杳杳手里:“拿着,我们杳杳又长大一岁了,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紧接着,奶奶也笑眯眯地递过来一个同样饱满的红包:“奶奶的这份也拿着,愿我们杳杳新的一年,无病无灾,事事顺心。” 握着两个沉甸甸的红包,感受着老人最朴素的祝福和疼爱,林杳杳心里暖得发胀。她凑过去,一边一个,用力地抱了抱爷爷奶奶,声音有些哽咽:“谢谢爷爷,谢谢奶奶!你们也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窝回沙发上,窗外正好有一簇巨大的烟花“嘭”地一声在夜空中绽开,流光溢彩。林杳杳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热闹的群聊。 里面已经刷了不少消息。 贺立川发了一大家子围坐吃饭的壮观照片:【哈哈哈哈本帅哥的年夜饭!】 宋凌发了一张他拍的饭后精致甜品:【代大家品尝一下今年的糖分指标。】 尹夏则已经送上喜气洋洋的祝福:【新年快乐!!祝我们新的一年依旧找点事儿干~】 林杳杳笑着,也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出去。 一颗小树:【爷爷奶奶家的年夜饭已光盘,大家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宁言也冒了个泡:【新年快乐】 林杳杳看着群里刷屏的“新年快乐”,点开和季祈年的对话框, 一颗小树:【年年你怎么不在群里说新年快乐】 对面直接一个电话过来,林杳杳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季祈年” “嗯?” “你怎么不祝你的朋友们新年快乐?” 听着对话那头终于恢复往日活力的声音,季祈年才松了口气,笑了声,开始反问她。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新年快乐?” “我不是在群里说了吗?” “不单独给我送个祝福啊,杳杳林,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不管有没有明天 第40章 所有守候只换与你相爱的季节 “……”林杳杳一下子被问住了,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除夕夜的喧嚣稍稍沉淀,窗外零星的烟花还在点缀夜幕。电话那头,季祈年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回答,仿佛在耐心等待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 她张了张嘴,往年能说无数次,能说的无比自然的那句“新年快乐”。这会儿不知怎么的,一直溜不出嘴边,都卡在了喉咙里。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加速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听筒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她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虚软和撒娇意味,“我…我不是都在群里说了嘛,而且打电话给你不比打字有诚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季祈年一声极轻的哼笑,气息通过麦克风传来,像羽毛轻轻挠过耳朵。 “林杳杳,”他叫她的全名,声音压低,带着点颗粒感的磁性,“你这诚意……也太敷衍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然后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地追问,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心尖上: “亲口说的,才算数。知道吗?” 亲口说的…… 林杳杳感觉脸颊的温度“腾”地一下升了起来,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脏在胸腔里不争气地加速跳动。既然这样—— “季祈年” “嗯?” “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可不可以继续陪在我身边?” 嘟—— 没等季祈年做出什么回应,林杳杳就把电话给挂了。 救命啊。她问了句什么话啊。这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不会吓到他吧?林杳杳感觉此刻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过,她把红的跟门口挂的大红灯笼一样的脸埋进抱枕里,爷爷奶奶此刻正忙着看春晚,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手机震动了几下,林杳杳有预感是季祈年发的消息,又莫名有点不敢看。 算了,就看一下,就看一下下。 点开微信,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季祈年发在群里的消息,简简单单一句新年快乐,后面跟了个微信自带的烟花表情包。 紧跟在下面的信息是季祈年给她发的两条语音,林杳杳点进去,播放第一条语音,把手机怼在耳朵边。 “新年快乐” 第二条语音—— “好,不管哪一年,我都陪在你身边。” 林杳杳感觉脑袋要爆炸了,谁教季祈年这么说话的!!谁教他这么说话的!!不知道这样说很容易让人想歪吗!!虽然她问的也很容易让人想歪。 她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手机已经黑屏,映照出她此刻快和月亮肩并肩的嘴角和乱乱的头发,手上还握着有些发烫的手机,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嘴角那抹不自觉的笑意久久未散。心里像是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的湖面,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来,搅得她心绪难平。 脚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是大黄用脑袋蹭了蹭她,林杳杳回过神,俯身用力揉了揉它暖烘烘的狗头,把脸埋进它厚实的皮毛里蹭了蹭,低声嘟囔:“大黄,还是你最乖。” 直起身,她把视线重新投向电视屏幕。春晚还在热闹地进行着,歌舞升平,小品喧闹,但似乎这几年都是相似的套路和面孔,感觉这几年的春晚真是越做越无聊,完全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看了一会儿,刚才因那通电话而起的纷乱心绪,倒是在这略显乏味的背景音里渐渐平复了下来。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精神不比年轻人。熬到快十一点,唐婉卿已经开始止不住地点头,爷 林承志也打了个哈欠。 “不行了,老了,熬不住了。”唐婉卿扶着沙发站起身,拍了拍林杳杳的手,“杳杳,你也早点睡,别守岁了,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强。” 林承志也点点头:“是啊,知道他们都平安,这年就算圆满了。早点休息吧。” “知道啦,爷爷奶奶晚安。”林杳杳乖巧地应着,看着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回卧室。 偌大的客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里依旧喧嚣的节目声。林杳杳关掉电视,世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她伸了个懒腰,抱着手机和那份难以言说的、混合着甜蜜与怅然的心情,也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零星的烟花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这个得知平安、收到红包、经历了心跳加速电话的除夕夜,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一切激烈的情绪,最终都归于冬日夜晚特有的深沉与宁静之中。 五天后,连轶和林旭安风尘仆仆地踏进了家门。人清瘦了些,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但精神尚可。 “爸,妈,杳杳,我们回来了!”林旭安放下行李,声音里带着笑意。 压抑数日的担忧和思念瞬间决堤,林杳杳像只终于盼归巢的雏鸟,第一个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了妈妈,把脸埋在她肩头,声音带着哽咽的欢喜:“妈妈!你们可算回来了!” 她又松开妈妈,转身用力抱了抱爸爸,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嘴里不停地问:“路上累不累?有没有受伤?那边现在真的安全了吗?” 她的热情和喜悦如此真实而饱满,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奶奶在一旁抹着开心的眼泪,爷爷脸上也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舒展的笑容。家里瞬间被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和喧闹填满,连大黄都兴奋地摇着尾巴在几人腿间穿梭。 接下来的几天,是林家多年来都少见的圆满时光。林杳杳几乎寸步不离地黏在父母身边,仿佛要把这些年缺失的陪伴都补回来。她兴致勃勃地跟着妈妈学做菜,缠着爸爸讲救援中的趣闻,晚上一起看电影,笑声充满了家里的每个角落。她脸上的笑容明亮而满足,那是发自内心的、被父母的爱充盈着的快乐。 初七那晚,雪又悄悄落下来。一家五口围坐在餐桌前,糖醋鱼的香气还没散尽。爷爷给每人斟上热茶,白雾袅袅升起。 “往后有什么打算?”爷爷的声音很温和,像杯中的茶水温润。 唐婉卿也看向他俩:“杳杳已经这么大了,一家人分开了这么久,该安定下来了吧?” 林杳杳正在剥橘子,手指轻轻一滞,橙色的汁液渗进指甲缝里。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等着父母的回答。 连轶和林旭安对视了一眼。那眼神交流很短,短得几乎看不见,却让林杳杳剥橘子的动作完全停住了。 “等假休完...”林旭安的声音很低,“还是要回去的。” 连轶伸手想碰碰女儿的手,却在半空停住:“那边...医疗条件太差了,需要我们。” 林杳杳慢慢把剥好的橘子放在骨碟里,一瓣一瓣摆得很整齐。她拿起纸巾,低头仔细擦着手指,擦得很慢,很用力,直到指节发红。 “需要你们...”她抬起眼,目光从父亲移到母亲脸上,“那里需要你们,” 客厅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她看着父母,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那我呢?” “这么多年,这个家就不需要你们了吗?我就不需要你们了吗?” 林杳杳以为自己和从前一样,能继续懂事的接受这一切。 像接受春夏秋冬更替那样,接受父母在自己人生重要场合的经常性缺席——毕业典礼上永远空着的家长席,家长会时永远由爷爷奶奶颤巍巍举起的手。 像接受一日三餐般寻常,接受大大小小团圆的节日只有自己和爷爷奶奶守着偌大的饭桌——中秋的月饼总是切五份留两份,春节的守岁到最后总是三个人的身影,连大黄都习惯了只绕着她和爷爷奶奶的膝盖打转。 像呼吸般自然地,接受这十多年生命中持续缺失的陪伴——发烧时额头上永远是唐婉卿粗糙温暖的手,中高考前夜是林承志一遍遍检查她的准考证和文具袋。 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 可当那句“那我呢?”在寂静的客厅里落下,看着父母骤然苍白的脸色和无处安放的眼神,林杳杳忽然慌了。她下意识攥紧衣角,指甲陷进掌心的软肉里。 她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 爸爸妈妈是去救人的,是去做很伟大很重要的事。那些在新闻照片里瘦骨嶙峋的孩子,那些在战火中失去家园的眼睛——她都明白,一直都明白。 可是…… 当她独自站在学校礼堂后台,看着其他女生扑进父母怀里撒娇时;当奶奶生病住院,她和爷爷守在手术室外的夜晚;当朋友他们都阖家团圆,而她只能抱着大黄看窗外烟花时—— 她也想有妈妈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也想有爸爸宽厚的肩膀可以依靠。 这些细碎的、微不足道的渴望,被她年复一年压在心底最深处,用“懂事”和“骄傲”仔细封存。可就在刚才,它们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带着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尖锐。 她看着父母受伤的神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最终只是慢慢松开攥得发白的指尖,低头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任沉默在全家之间蔓延成一片冰冷的海洋,橘子也在水晶碟里泛着湿润的光,却没人再去碰过。 [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所有守候只换与你相爱的季节 第41章 来我身边 林杳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怎么就这次没憋住呢。 这个问题像潮水般反复漫上来,带着咸涩的回味。她明明是最擅长等待的——等雨停,等放学,等一年里屈指可数的越洋电话。这些年她砌起一座名为懂事的堤坝,把那些细小的委屈、偶尔的羡慕,都妥帖地收拢在坝后。 可这次,堤坝塌了一角。 也许是因为前几日那彻骨的恐慌太过新鲜,新闻画面里炸毁的医疗帐篷还在眼前晃动。当父母安然归来,当她重新触碰到真实的体温,那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太过汹涌,反而让随之而来的“再次失去”变得格外难以承受。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蚕丝面料很快洇开一小片湿痕。 不是不骄傲的。 同学说起无国界医生时眼里的钦佩,她都知道。可每当深夜独自做完功课,看见窗外别家温暖的灯火,那点虚荣的骄傲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地一声就瘪了。 床头柜上摆着前两年生日妈妈寄来的明信片,背面写着: “拯救世界是很大很大的事,但爱你是很小很小的事。” 她现在才明白,那些很小很小的事——比如此刻需要一个拥抱——原来也会在心里凿出很深很深的洞。 月光悄无声息地爬过窗台。她蜷缩起来,听见楼下父母压低的说话声。忽然很轻地打了个嗝,带着哭过后的抽噎。 林杳杳闭上眼,在朦胧的泪光里想,也许不是因为这次特别委屈,而是因为那些憋住的大多太久了。久到心里那间堆满体谅的仓库,终于不堪重负地裂开了缝隙。 第二天,林杳杳一觉睡到近中午才醒。眼皮有些肿,头脑也昏沉沉的。她慢吞吞地洗漱完,走下楼梯时,能闻到厨房飘来的饭菜香,却听不到往日的谈笑声。 餐厅里,连轶和林旭安正坐在餐桌旁,面前的粥碗几乎没动。听见脚步声,两人同时抬起头,嘴唇微动,眼神里交织着关切、愧疚和一种小心翼翼的犹豫,显然是酝酿了许久却不知如何开口。 林杳杳拉开椅子坐下,端起奶奶盛好的粥,舀了一勺,吹了吹气,没有看他们,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昨晚的话,你们当我瞎说的。” 她顿了顿,咽下温热的粥,终于抬眼看向父母,扯出一个很浅的、几乎看不出的笑。 “拯救世界重要一点。” 说完,她便低下头,专注地吃着碗里的粥,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粥有点烫”那样寻常。连轶和林旭安对视一眼,眼神复杂,女儿这种过于成熟的通透和退让,比昨晚直接的质问更让他们心如刀绞。 一顿饭在沉默中很快结束。林杳杳放下碗筷,轻声说了句“我吃好了”,便又转身上了楼,将自己关回了房间。 她靠在门后,轻轻叹了口气。手机屏幕亮起,是季祈年昨晚发来的消息: 季狗:【明天我们家过去拜年。】 看着这条消息,林杳杳沉寂的心湖仿佛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她需要一点外界的喧闹,需要一点能让她暂时逃离这沉重家庭氛围的时间,而季祈年,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成为那个打破她世界寂静的人。 她点开回复,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然后敲下一行字。 一棵小树:【嗯,知道了。】 简单的几个字,背后是她未曾言明的、一丝微弱的期待。期待他的到来,能像往常一样,用他那种特有的、略带蛮横的方式,把她从这种糟糕的情绪里拽出来。 楼下,门铃似乎即将响起。而楼上,林杳杳对着镜子,努力练习着一个看起来自然一点的笑容。 —— 楼下客厅里,双方父母正热络地聊着天,话题从年节习俗自然地说到了他们当年一起长大的趣事,笑声不断。林杳杳和季祈年并排坐在稍远些的沙发上,像是这场大人叙旧会议的列席者,偶尔被问到才搭一两句话,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 到了傍晚五点多,天色已然暗沉。冬季的白昼格外短促,窗外的世界早早被一种朦胧的蓝灰色笼罩,远处的屋檐和光秃的树梢轮廓模糊,唯有几户人家窗口透出的暖黄灯光,对抗着渐浓的暮色。 “行了,你们两个小的也别在这儿干坐着了,”顾惜笑着朝他们摆摆手,“出去透透气,玩一会儿。等饭做好了再叫你们回来。” 唐婉卿也附和道:“对对,杳杳,你不是前两天还买了仙女棒吗?带小年一起去院子里放放。” 林杳杳应了一声,起身走向储物柜,拿出那盒细细长长的仙女棒。她看向季祈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口。 季祈年没说什么,懒洋洋地站起身,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暖意融融的屋子,室外的冷空气瞬间扑面而来,带着冬日傍晚特有的清冽气息。院子里很安静,与屋内的喧闹隔绝开来。 季祈年刚踏出屋外,寒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凛。他转头看向身旁默不作声的林杳杳,她正低头拆着仙女棒的包装,侧脸在暮色里显得有些疏离。他下意识就想像往常一样,带着点戏谑开口问她:怎么耷拉个脸,见到我来了,一点都不开心吗? 话未出口,林杳杳却先抬起了头,目光有些飘忽,轻声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季祈年,你还记得谁教我们唱的《虫儿飞》吗?” 季祈年愣了一下,思绪被猛地拽回遥远的童年。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幼儿园的张老师?……是她吧?” 林杳杳看着他,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像投入湖面却没能漾开涟漪的石子,瞬间就沉没了。她的声音依旧很轻,裹挟在冬夜的寒气里: “我第一次听这歌,是我妈唱给我听的。” 她低下头,拿出一根仙女棒,纤细的金属杆在她指间显得格外脆弱。 “我那会儿觉得这歌有魔法,”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几乎听不出的、属于孩童的困惑和委屈,“怎么我妈一唱,我就闭眼睡觉了。一睁眼……” 她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但季祈年听懂了。 一睁眼,我爸妈就又都不见了。 那句未尽的尾音,像这冬日傍晚的风,无声无息地钻进季祈年的心里,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他所有准备好的调侃和玩笑,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忽然就明白了,今天林家看似和谐的氛围下,那无声流淌的暗涌是什么。也明白了她此刻异常平静下的惊涛骇浪。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她手中拿过那根仙女棒,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咔哒”一声,幽蓝的火苗窜起,小心翼翼地凑近仙女棒的顶端。 仙女棒的顶端被火苗舔舐,瞬间迸发出耀眼的金色火星,像一簇被骤然释放的、细小而热烈的星星,噼啪作响地向外迸溅,将周围沉沉的暮色烫出一个温暖的光晕。 在这片骤然亮起的光芒里,林杳杳的声音继续平静地响起,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很久远的故事: “我爸妈每次都挑我睡着了才走。”她看着那燃烧的火星,眼神有些失焦,“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好几次,我都是装的,不过我就当自己真困了,反正睡不睡着他们都得走。” 季祈年握着仙女棒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火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 “后来……”林杳杳转过头,看向他,火光在她清澈的瞳孔里跳跃,“你住院那会儿,疼得整晚睡不着,脸色白得吓人。” 她的语气很轻,带着回忆的恍惚。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到了那首歌。我以为……它真的有让人睡着的魔法。” 所以她唱了。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冰冷的病房里,在那个连大人都面露忧色的时刻,小小的她,把自己父母离去时用来安抚她的、带着离别意味的催眠曲,笨拙地、反复地唱给了病床上蜷缩着的、她最要好的伙伴听。 她把自己唯一知道的、关于安抚和入睡的方法,给了他。 季祈年怔住了。那段因为年幼和病痛而有些模糊的记忆,此刻被这句话骤然擦亮,变得清晰无比。他仿佛又感受到了术后伤口那磨人的、持续的钝痛,感受到了夜晚病房的孤寂,然后,听到了那个坐在他床边椅子上,小腿还够不着地,却一遍遍轻轻哼唱的声音。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原来那首歌,对她而言,从一开始就缠绕着被抛下的恐惧和伪装懂事的心酸。而她却把这份复杂的情感,在那个时候,毫无保留地、当作纯粹的慰藉,给予了他。 手中的仙女棒燃烧到了尽头,最后几点火星不甘地闪烁了一下,湮灭在黑暗中,只留下一缕细微的白烟和空气中淡淡的硝石气味。 周围的光线骤然暗了下去,暮色重新合拢,将两人笼罩其中。 季祈年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收缩的声音。他看着身旁林杳杳模糊的轮廓,所有想问的、想逗她的话,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种汹涌的、酸涩的、饱胀的情绪堵在他的胸口。 他忽然伸出手,在黑暗中,精准地、用力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来我身边 第42章 给你所有安全感 林杳杳僵住了,手腕处传来的温热与力道是如此真实,与她周身萦绕的冰冷气息形成鲜明对比。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季祈年的眼睛。 暮色四合,只有远处屋檐下灯笼的微光,在他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可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桃花眼,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浓烈的情绪——有关切,有不容置疑的坚定,还有一丝……因她此刻神情而起的、近乎疼痛的温柔。 “季祈年,我会不会太自私了?” 季祈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强装平静却难掩脆弱的脸,只觉得今年的京北,似乎格外的冷。那寒意不像往年的凛冽,而是像无形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进人的心里,尤其,是扎进她的心里。他握着她的手腕,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身上的温度,连同那份他积攒了多年的、沉甸甸的心意,一并渡过去,驱散那彻骨的寒。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准备好的、更直接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被压了下去。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他不能在她如此混乱的时候,再投下一颗更重的石子。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笃定,一字一句地,将刚才未尽的话补充完整: “没有,”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给她,也像是在给自己下定义,“你不自私,你没有错,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包括毫无保留的陪伴和永不缺席的重视。” 他顿了顿,目光与她紧紧相锁,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前所未有的郑重。 “林杳杳,”他唤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而清晰,像夜色中敲响的磬音,“上次我过生日,你送我的星球灯上,刻着祝你早日实现光年之外的梦想。” 他微微吸了口气,冬夜的冷空气让他接下来的每个字都显得格外清醒而坚定。 “我的梦想在光年之外。可我的轨道,”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仿佛要将这句话镌刻进彼此的生命里,“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在你身边。从未偏离过。”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林杳杳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她怔怔地望着他,忘记了寒冷,也忘记了刚才的委屈。 “说实话,”季祈年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深切的体谅,“叔叔阿姨的志向,很伟大。我敬佩他们。在这种家国大爱面前,作为子女,确实……没办法要求太多,甚至连抱怨都显得不懂事。” 他的话语里没有指责,只有对她处境最深的理解。而这理解,恰恰击中了林杳杳心中最酸软的那一处。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更加温柔而坚定,那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守护欲,“他们给不了你的陪伴,我给。他们无法时刻顾及你的情绪,我来顾。” “在我这里,你可以任性,可以脆弱,可以要求所有你认为不该要求的东西。因为,”他最后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海枯石烂般的承诺,“我会一直在这里,在你身边。无论你去哪里,无论过去多少年。” “现在说这些话可能显得有点假大空,毕竟我现在看起来其实什么也没有,但是杳杳林,”他顿了下,语气好像又回到之前的漫不经心,仔细听,其中还藏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你信我,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甜言蜜语,而是经过了漫长时光沉淀后,最郑重的承诺,但这不能算是告白,他季祈年的告白绝对要认真准备,只是他现在或许无法改变她父母的选择,但他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顺位,是我轨道环绕的唯一中心。 林杳杳的眼泪再次无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冰寒,而是被一种巨大的、温暖的安全感彻底包裹。她看着他,在朦胧的泪光中,仿佛看到了未来无数个日子里,他始终如一的陪伴。 不想再掉眼泪,也不想让季祈年担心,林杳杳用手背擦了下眼角,吸了吸鼻子,试图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赶走伤悲,她抬起还有些泛红的眼睛,故意用带着点鼻音的、耍赖般的语气问: “真的什么都给吗?” “给,什么都给。” “那你支付宝有钱吗?” 季祈年还沉浸在自己刚才那番郑重的情绪里,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怔。他虽然完全猜不透她脑子里此刻又转着什么歪主意,但还是下意识配合地点了点头:“有。” “那好,”林杳杳伸出手,掌心向上,一副“打劫”的姿态,眼睛因为刚哭过显得湿漉漉,却又亮得狡黠,“转我两万。” 她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用谢谢跟你换。” “……”季祈年就算再有心理准备,也被她这离谱的“交易”噎住了,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转眼就能“狮子大开口”还理直气壮的人,表情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空白和错愕。 看着他这副吃瘪又无奈的样子,林杳杳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之前所有的阴霾都随着这笑声被驱散了。 季祈年回过神,看着她笑得肩膀微颤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推了下她的脑袋,语气里带着他特有的嫌弃,却又透着一丝纵容:“无不无聊?杳杳林,幼稚鬼。” “你管我。”林杳杳笑着躲了一下,心情却像是雨过天晴,豁然开朗。 两人没再提那些沉重的话题,又默契地点燃了几根仙女棒。金色的火星再次噼啪作响地迸溅开来,在渐深的夜色中划出短暂而明亮的轨迹,映照着两人比刚才轻松了不知多少倍的侧脸。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奶奶带着笑意的呼唤:“杳杳,小年!快回来吃饭了,汤都煲好啦!” “来啦!”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相视一笑,一前一后朝着那片温暖明亮的灯火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餐厅,身上还带着屋外清冷的空气和一丝淡淡的烟火气。屋内的暖意和饭菜的香气更显浓郁。 “快,快坐下,汤正热乎着。”奶奶笑着招呼,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转了一圈,敏锐地察觉到杳杳身上的紧绷感消失了,虽然眼睛还微微有些红肿,但眉宇间那股郁结的沉闷已然散去,整个人都松快明亮了不少。 林杳杳在连轶身边坐下,连轶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糖醋排骨。“杳杳,你尝尝,奶奶今天火候掌握得特别好。” 林杳杳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排骨,微微一愣,“好,我尝尝。”没再多说什么。这细微的互动,与下午那时仿佛隔着一层冰墙的沉默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季祈年一边从容地回答着林承志的问题,一边极其自然地用汤碗给林杳杳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放在她手边,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林杳杳也很自然地接过,小口吹着气。 餐桌上的气氛彻底活络开来。不再是下午那种小心翼翼、生怕触碰雷区的谨慎,而是真正有了家人团聚时该有的热闹与温馨。笑声多了,交谈声也自然了,就连大黄都似乎感受到了这愉悦的氛围,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连轶看着身旁小口喝汤、嘴角带着浅淡笑意的女儿,又看了一眼对面那个虽然话不多,却总能恰到好处接话、将氛围导向轻松的季祈年,心中百感交集。她悄悄在桌下握了握丈夫林旭安的手,林旭安回握住她,轻轻点了点头。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寒假就只剩最后一周。宋凌二十岁的生日也如约而至。 按照多年来的惯例,生日当天是留给家人的温情时光,而生日后的第二天,才是属于朋友们肆意狂欢的时刻。这天一早,找点事儿干(6)的群里就热闹了起来。 Sing a 宋:【明天吃饭唱K走起,我订了个二合一的包厢。在京北的都吱一声。】 消息刚发出去,回复就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 全宇宙帅的无敌贺:【必须吱!宋哥二十大寿,必须到位!】 夏夏夏夏夏:【吱吱吱,明天唱不到半夜谁都不准走[摩拳擦掌.jpg]】 一棵小树:【生日快乐!明天准时到~】 Jqn:【吱。】 宁言:【好。】她刚走完亲戚回来,也是正好赶上了。 第二天晚上,市中心一家高级娱乐会所的包厢内,灯光迷离,巨大的液晶屏上播放着流行MV的片头。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品和果盘,旁边就是宽敞的点歌区和沙发。 “来!让我们共同举杯,”作为六人中年纪最长的寿星,宋凌端着酒杯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温和稳重的模样,但眼里的笑意比平时更盛,“祝我,二十岁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众人笑着齐声应和,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我的梦想在光年之外,我的轨道在你身边”~也算是call back了[撒花] 杳杳和父母这段情节写的比较痛苦,写下这段话的时候也很挣扎[托腮],但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这段情节最开始设计的时候,其实是想让父母成为一个反派一点的角色,后面改成了只是被爱与责任拉扯的普通人,站在父母的角度,牺牲自己的小家成全了更多家庭的完整,这没有错。站在杳杳的角度,一个孩子在成长中渴望父母的重视与陪伴也没有错,她多年来的理解与懂事让那份被遗弃的孤独感更加无处安放。 所以我写的也很痛苦[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给你所有安全感 第43章 我们拉过勾的 一顿风卷残云,所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几乎要瘫在椅子上。但生日该有的仪式感一样没少,巨大的包厢灯光被调暗,插着“20”数字蜡烛的蛋糕被服务员缓缓推了进来。 “Happy birthday to you…” 不算整齐但足够真诚的歌声响起,烛光映照着每个人带笑的脸。宋凌在大家的注视和起哄下笑着许愿、吹灭蜡烛。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小块象征性的蛋糕,甜腻的奶油混着饭后的饱足感,催生出一种昏昏欲睡的惬意。 几个人几乎是拖着步子,挪到了隔壁灯光更为迷离的KTV区,像一袋袋土豆般陷进了宽大的沙发里。 “晕碳了…” 林杳杳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霓虹灯球,喃喃自语。胃里被食物填满,大脑因为糖分和疲惫而放空,一种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思考的舒适感支配了她。 贺立川和尹夏在点歌台前胡乱划拉着,包厢的背景音乐没过几秒又被换成另一首,期间还伴随着他俩对对方品味的质疑。宁言这个寒假追了部法律题材的电视剧,这会儿正追着宋凌问现实中的法律案件真这么狗血吗? 季祈年就坐在林杳杳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距离不远不近。他没玩手机,也没参与零星的交谈,只是微微后仰着头,闭着眼,似乎也在对抗着那股饭后袭来的困倦。流转的灯光偶尔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长睫下投下小片阴影,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冷淡,多了些安静的柔和。 林杳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在这种无人注意的、松弛的时刻,观察他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她看到他搁在扶手上的右手,指节清晰,手腕骨感,就是这双手,在几天前的寒夜里,曾用力地、温热地握住她的手腕,对她说出那些话。 她的目光流连的时间或许稍长了些。 忽然,那双闭着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季祈年转过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他没有惊讶,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包厢里光线昏暗,音乐舒缓,其他人都各自沉浸在放松的状态里,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无声交汇的视线。 他没有说话,眼神里也没有太多外露的情绪,只是那样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在确认她的状态,又仿佛只是单纯地想看着她。过了几秒,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勾了一下唇角,形成了一个极淡极淡的笑意,然后才重新转回头,恢复了之前闭目养神的姿态。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没有任何言语,却让林杳杳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重,却余波阵阵。那种心照不宣的、隐秘的默契感,在饱食后慵懒的空气里悄然弥漫开来,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让她心跳失序。 她缓缓地吁出一口气,也学着他的样子靠进沙发里,感觉脸颊有些发烫。晕碳的感觉似乎更重了,连带着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却不是因为食物,而是因为身边那个人。 林杳杳索性也没挪开视线,欣赏帅哥也算是饭后消遣活动之一了。她当了十几年颜控,一直觉得真正好看的人,只能用“漂亮”去形容,单独的“帅气”二字反倒显得单薄了。季祈年就是那个很漂亮的人。 她的目光便也带上了几分理直气壮的审视,像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视线从他的额头开始,饱满流畅,几缕黑发随意地搭在上面,中和了些许他清醒时的冷感。顺着往下,是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感的桃花眼,此刻闭着,敛去了所有情绪,只剩下清晰深刻的眼睑线条和那排让她都自愧不如的长睫毛。目光滑过高挺的鼻梁,那是他侧脸最英气的部分,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唇形清晰,唇色是自然的殷红,嘴角天然地带着一点点微扬的弧度,即使没什么表情,也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似笑非笑的戏谑。此刻在变幻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柔软。 她看得正出神,那双眼睛却毫无预兆地再次睁开。 季祈年转过头,又一次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视线。这一次,他眼底没有了刚才的朦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极深的专注。他依旧没有说话,却任由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流连,甚至在她视线停留在他嘴唇上时,他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再次勾起了唇角。这一次,笑意明显了许多,带着点被欣赏的愉悦,和一种心知肚明的纵容。 林杳杳感觉自己的心跳再次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季祈年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里越跳越快,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还好,就在这暧昧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时刻,尹夏和贺立川的歌声,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这黏稠的氛围,把她的心跳硬生生救了回来。 两人不知何时达成一致,都拿起了麦克风,正深情对唱着一首与“深情”二字毫不沾边的《最炫民族风》。 尹夏:“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贺立川:“爱爱爱~” 尹夏:“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贺立川:“开开开~” 贺立川不仅自创和声,他更是手舞足蹈,一手举着麦克风,一手不知从哪里摸来个摇铃,配合着节奏胡乱摇晃,拿摇铃的时候,嘴里也没歇着:“留下来!” 他们边唱还边拿起桌上的酒杯,像喝壮行酒一样,仰头灌下一大口,颇有几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豪迈,尽管唱的是《最炫民族风》。 这滑稽又充满生命力的场面,瞬间冲散了刚才那点旖旎。林杳杳忍不住“哈哈哈哈哈”笑出声,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她眯了下眼睛,目光落在旁边立着的几个漂亮玻璃瓶上——那是宋凌刚刚打电话让人送上来的果酒,颜色缤纷,在迷离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瓶子设计精致,看起来度数估计也不高,更像是饮料。 她被那漂亮的颜色和好友的欢乐气氛所吸引,也伸手拿过一瓶粉色的,好奇地端详着标签。 林杳杳看着尹夏和贺立川疯成那样,心里琢磨着估计少不了这漂亮果酒的功劳。她手里这瓶粉色的,看着实在诱人,像融化的草莓冰淇淋。 “就抿两口好了。”她小声嘀咕着,小心地倒了一小杯,浅尝了一口。清甜的果香瞬间在口中漫开,几乎尝不出什么酒精味,反而更像气泡果汁,冰凉解腻。 …… 时间在他俩鬼哭狼嚎的歌声里一分一秒过去。二人转的曲目从《最炫民族风》到《小苹果》,尹夏和贺立川越唱越嗨,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一曲《小苹果》终了,两人觉得光他们俩二人转不够带劲,必须得多拉几个人一起转。目光在包厢里扫视一圈,最后精准地瞄准了懒洋洋瘫在沙发上的季祈年。 “年年来一首,宋凌刚刚都献唱了,该你了。”贺立川咋咋呼呼地就冲了过去。宋凌几分钟前被他俩骚扰得没办法,只能在旁边给他俩“唱和声”。 季祈年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无视。 贺立川见言语无效,立刻使出杀手锏——他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整个人扒拉到季祈年身上,抓着他的胳膊就开始猛摇:“年!年!来一首嘛!你不唱就是不给我们寿星面子,都多久没听你唱歌了。” 季祈年被摇得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嫌弃和忍耐。贺立川摇了几下,自己先受不住了,大概是刚才又唱又跳又喝,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动作慢了下来,脸色也变得有点微妙,捂着嘴干呕了一下。 季祈年:“……” 他真怕这厮下一秒就吐在自己身上。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还是败给了潜在的卫生危机。他一脸“我真服了”的表情,带着几分屈尊降贵和十足的无奈,伸手,接过了尹夏递过来的话筒。 “行了行了,滚远点。”他嫌弃地把贺立川从自己身上撕开。 贺立川如蒙大赦,捂着嘴赶紧溜到一边深呼吸去了。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宁言都放下了酒杯,所有人都带着好奇和期待看向拿着话筒的季祈年——毕竟难得开金口。 尹夏眼疾手快地在旁边的大屏幕上点了几下,迅速切掉了聒噪的《小苹果》。下一首备播歌曲的信息跳了出来——陶喆的 《就是爱你》 。 “季祈年,要不要换一首?”尹夏扬声问道,语气里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这首歌的指向性,在这种场合下,可有点微妙。 季祈年抬眸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歌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不用,就这个吧。” 前奏轻柔的吉他声和鼓声在包厢里流淌开来,瞬间将之前喧闹的气氛拉入一个深情而舒缓的频道。霓虹灯球依旧在转动,但此刻的光斑似乎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他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比平时说话时更低沉,带着一点松弛的磁性,精准地切入节奏: “我一直都想对你说, 你给我想不到的快乐, 像绿洲给了沙漠。” 几句歌词清晰地回荡在包厢里。 其他几人都看着他,宁言还没听季祈年单独唱过一整首歌,其他几人也太久没听他唱歌了,上次听还是总决赛他单独solo的几句。 季祈年唱歌倒不是技巧多么炫酷,而是一种自然流淌的、贴合歌曲情绪的叙述感。 “说你会永远陪着我, 做我的根,我翅膀, 让我飞,也有回去的窝。” 林杳杳端着那杯刚刚倒满的果酒,靠在沙发里,感觉自己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她的目光牢牢锁在季祈年身上。 他唱到副歌部分,声音平稳而坚定: “就是爱你爱着你, 有悲有喜, 有你,平淡也有了意义。” “就是爱你爱着你, 甜蜜又安心, 那种感觉就是你。” 他依旧没有看向她,仿佛只是在专注地完成演唱。但林杳杳却觉得,这包厢里熙熙攘攘的几个人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他清晰的身影和他唱出的每一个字,无比清晰地落在她的耳中,敲在她的心上。 这首尹夏他们随手选的歌在此刻莫名有种天注定的意味…… 她不敢深想,只觉得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连指尖都微微蜷缩起来。那清甜的果酒,似乎也开始在身体里悄悄发挥作用,让她本就有些紊乱的心跳,变得更加清晰可闻。 季祈年唱完了最后一句: “就是爱你爱着你。” 尾音落下,他放下话筒,包厢里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只有歌曲的伴奏还在继续。然后,贺立川第一个反应过来,爆发出夸张的掌声和口哨:“好听好听!” 季祈年没理会他的起哄,把话筒放回桌上,拿起自己那瓶没动过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状似无意地,侧过头,目光越过昏暗的光线,落在了林杳杳脸上。 两人视线交汇。 他没有说话,但林杳杳仿佛能从他平静的眼神里,读到刚才那首歌里,所有未曾言明的潜台词。 就是爱你爱着你~[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我们拉过勾的 第44章 永远不许变 尹夏这会儿脑子半醉半醒,饭桌上喝的红酒加上果酒的后劲混着包厢里热闹的气氛,让她思绪有点飘。她看着刚放下话筒、一脸云淡风轻的季祈年,又瞥见旁边脸颊泛红、眼神都有些迷离的林杳杳,脑子里忽然闪过前两天微信聊天的片段。她八卦地问最近进展如何。 林杳杳回复她:【感觉就差那临门一脚了。他肯定也喜欢我,但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回忆结束,尹夏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临、门、一、脚。当事人不着急,她急啊,她来帮他们踹两脚好了。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一把抢过贺立川手里当玩具耍的另一个话筒,用力清了清嗓子,成功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她挥舞着话筒,目光灼灼地看向季祈年,又扫了一眼明显状况外的林杳杳,露出了一个“看我表演”的笑容。 “季祈年唱得非常好听~”她先是像个领导般肯定了一句,然后话锋急转直下,单刀直入,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包厢:“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林杳杳带来《有可能的夜晚》!”嚎完这一嗓子,她把话筒塞到林杳杳手上,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划拉了两下屏幕切换歌曲,然后就倒在旁边沙发上不省人事了。 林杳杳被尹夏这一连串操作搞得有点懵,竟也没有推脱反抗。 她慢悠悠地把话筒举到嘴边,另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放在膝盖上,轻轻跟着前奏打起了拍子,乖巧地等着进入歌曲的主歌部分。 季祈年看着她这副与平时张扬模样截然不同的温顺姿态,心里还有些诧异。这家伙今晚怎么这么……听话? 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面前那瓶粉色的果酒,之前还是满瓶,这会儿竟然大半瓶都没了。他眉头微蹙,长手一伸,轻易地将那漂亮的玻璃瓶捞了过来,指尖触及瓶身,还能感受到一丝她留下的余温。他低头瞥了一眼标签上的酒精度数——13%。 季祈年眼神一凝,刚刚唱歌的时候没好意思看她,这会儿仔细看,只见她乖乖坐在那里,脸蛋红扑扑的,眼神比平时要湿润朦胧一些,带着点懵懂的微醺状态,安安静静地等着唱歌。 估计是第一次喝,难怪…… 他心里顿时了然,又有点好笑,难怪这会儿这么乖巧,问都不问就被尹夏拽起来唱歌。这酒后劲不小,以她这喝法,可能是有点上头了。 就在这时,前奏结束,林杳杳跟着屏幕上的歌词,轻声唱了出来。因为那点酒意,她的声音比平时甜,带着点不自知的黏糊,像裹了层甜甜的糖霜,轻轻敲打在耳膜上: “当你突然看我的时候, 当话语开始多余的时候, 当心慢慢靠近的时候, 这时天刚好黑了…” 季祈年握着那冰冷的酒瓶,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专注唱歌的侧影,听着她因为这意外状况而变得格外柔软的歌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包厢里暧昧的灯光和音乐,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果酒香气,仿佛构成了一张无形的、柔软的网。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更放松地靠进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瓶上她刚才触碰过的地方,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而那首《有可能的夜晚》,还在温柔地继续。 “无需言语, 无尽浪漫, 无限可能的夜晚…” 季祈年还沉浸在那份因她微醺的乖巧和柔软歌声而滋生的微妙情绪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酒瓶。 然而,这份旖旎并没能持续多久。 在季祈年第三次推开林杳杳怼在他鼻孔下面的话筒时,他才终于分神注意到,大屏幕歌曲名字的下面,还跟了几个几乎要被忽略的小字——(半DJ版)。 就是那种前面是温温柔柔的原版原调,后面是差距比贺立川小时候被村头大白鹅撵了三里地还大的、燥热上头的DJ版。 季祈年真想找找林杳杳身上是不是装了了什么情绪切换开关,怎么做到从刚才的乖巧绵羊,瞬间变成现在这个举着话筒步步紧逼的“悍匪”的? 之前还笑他喝醉了抱着楼下的猫讲一夜的星系演化史。现在想想,也总好过她这个喝醉了,非要拿话筒怼人鼻孔、逼人接歌的吧? 第四次了。 那带着她掌心温度和……他鼻尖触感的话筒,又执拗地递到了他面前。 季祈年看着林杳杳近在咫尺的、红扑扑的、写满了“快唱!”的脸,深吸一口气,侧了下身子,试图寻找场外援助。他抬头向另外一边看过去—— 哦,完了。 宁言和宋凌已经被尹夏和贺立川那两个酒疯子一左一右地拉了起来,正被迫跟着震耳欲聋的DJ节奏,手脚极其不协调地跳着某种疑似“四小天鹅”的诡异舞蹈。看着宁言和宋凌往日还算温和从容的面庞,此刻已经僵硬成了两张生无可恋的扑克脸…… 季祈年沉默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眼前执着于他鼻孔的林杳杳。 行吧。 他居然觉得,相比之下,林杳杳这种单纯物理层面的攻击行为,他好像……还能接受。 就是鼻孔,微疼。 他认命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纵容,接过了那个饱经风霜的话筒。 “让蜡烛代替所有灯, 让音乐代替话语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 如果要我开口, 只能说一句话, 让我成为你的有可能。” 半个小时后,林杳杳体内那股由果酒和音乐混合催生出的狂热能量似乎终于耗尽。她像一只电量告罄的玩偶,软软地瘫倒回沙发里,眼皮开始打架,嘴里还无意识地嘟囔着含糊的音节。 世界总算清净了。 季祈年长长地、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他拿起自己那瓶矿泉水,拧开,仰头灌了好几口,清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才勉强抚平了连续接唱带来的灼热感,唱了半个小时,终于消停了。 放下水瓶,他垂眸,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手背。白皙的皮肤上,赫然留着几道浅浅的、尚未完全消退的红印子。 他伸出右手,揉了揉左手的手背,又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关节,心里默默地想: 林杳杳这习惯,不好,得改。 他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罗列着罪证:接歌接慢了半拍,被她用空着的那只手“啪”地一下打在手背上。他唱副歌时,她嫌不够饱满,又补了一下。她自己唱完一段,他没有立刻欢呼鼓掌,手背又遭殃。最离谱的是,为什么他自己唱完,还得自己给自己用力鼓掌?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酒疯逻辑? 他侧头看向那个罪魁祸首。林杳杳此刻歪在沙发扶手上,呼吸均匀,长睫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脸颊还带着酣醉后的红晕,看起来乖巧又无害,跟刚才那个拿着话筒耍酒疯的小酒鬼判若两人。 季祈年看着她这副毫无防备的睡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红印,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唇角扯起一个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带着点纵容的弧度。 算了,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他认命地想,顺手拿过旁边闲置的毛毯,动作不算太温柔,但足够仔细地盖在了她身上。 还好宋凌有先见之明,提前在这家会所的楼上订好了房间。宁言提前回的京北,这几天都住在小姨家,这会儿她看着瘫在沙发上、眼神迷离还在哼唧的尹夏,实在不放心,怕她晚上没人照顾会吐,刚跟小姨打了个电话说今晚不回去了。 墙上时钟的指针已经慢悠悠地指向了晚上十点。 包厢里,刚才还震耳欲聋的音乐已经停了,只剩下一片狼藉和三个还算清醒的人。 宋凌认命地走到贺立川旁边,这家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像一滩烂泥般瘫在角落。宋凌弯下腰,尝试把他搀扶起来,手臂一用力,忍不住吐槽: “贺立川你最近是重了多少斤?太为难我们人民律师了……” 他一边费力地把贺立川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一边稳住两人有些摇晃的身形。 另一边,宁言已经利落地扶起了尹夏。尹夏还算有点意识,软软地靠在宁言身上,嘴里含糊地念叨着:“言姐……我还能喝……我没醉……” 宁言面无表情,但动作却很稳,低声回了句:“嗯,你没醉,我们先上楼。” 而季祈年,则自然且理所当然地担负起了照顾林杳杳的任务。 他走到沙发前,看着蜷缩在那里、裹着毛毯已经快要睡着的林杳杳。她呼吸平稳,长睫低垂。 他没有像宋凌那样费力地搀扶,而是直接弯下腰,一手绕过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抄起她的腿弯,稍一用力,便将她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林杳杳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中微微蹙了下眉,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寻找热源,嘴里哼哼了两声,然后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季祈年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安分下来的麻烦精,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她不会滑落,然后才迈开长腿,跟着前面两对,朝着包厢外走去。 一行六人,以三种截然不同的姿态,略显狼狈却又无比和谐地,走向楼上的房间。今夜这场生日狂欢,总算在混乱与互助中,接近了尾声。 一行人总算磕磕绊绊地进了电梯,上了楼。宁言拿出房卡,“嘀”的一声刷开行政套房的房门。 季祈年抱着林杳杳,刚准备踏进房门,怀里的人却不安分地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蒙,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未散的酒气,直勾勾地盯着季祈年近在咫尺的脸。看了几秒,她忽然抬起一只手,软软地、带着点好奇地摸上了他的脸颊,指尖微凉。 “季祈年……”她喃喃地叫他的名字,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搔过心尖。 季祈年脚步一顿,低下头,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睛,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嗯?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杳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然后忽然弯起眼睛笑了,那笑容带着点傻气和莫名的兴奋。原本松松搭在他肩颈处的双手突然用力,勾住了他的脖子,借力将自己的上半身往上抬,把嘴巴往他耳边送。 季祈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身体微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醉鬼又想干什么,一股温热的气息就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果酒甜香,喷在了他敏感的耳廓上。 紧接着,一个用尽全力还带着浓重个人理解色彩的粤语歌声,如同魔音贯耳,猛地在他耳边炸开: “黑凤梨~ (喜欢你) 辣霜盐冻银~ (那双眼动人) xiu森更媚银~ (笑声更迷人)” “……” 季祈年感觉自己的耳膜和灵魂同时遭受了一记重击,抱着她的手臂都僵硬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唱歌时,嘴唇几乎贴着他耳廓振动带来的细微触感,又痒又麻,混合着那毁灭性的歌声,让他一时之间竟然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只想把怀里这个立刻丢出去。 而罪魁祸首林杳杳,唱完这三句精髓,仿佛完成了什么人生大事,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勾着他脖子的手,软软地重新瘫回他怀里,脑袋一歪,砸在他肩膀上,秒睡。嘴里还无意识地咂咂嘴,仿佛在回味自己刚才的精彩表演。 走廊里一片死寂。 前面刚把尹夏扶到床上的宁言动作顿住了,正费力把贺立川往沙发上放的宋凌,动作也僵住了。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快要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的笑意。 季祈年站在原地,感受着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以及耳边仿佛还在3D环绕的“黑凤梨”和“辣霜盐冻银”,闭了闭眼,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行。 林杳杳,好样的。 让蜡烛代替所有灯~让音乐代替话语声~[三花猫头] 大!粗!长![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永远不许变 第45章 谈恋爱 季祈年几乎是带着一种就义的悲壮,将怀里这个小醉鬼轻轻放在了套房内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看着她安静乖巧的睡颜,他刚想松一口气,那口气还没完全呼出来,床上的林杳杳毫无预兆地,又睁开了眼睛。 季祈年发誓,在那一刻,谁说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的耳朵和鼻孔第一个不同意。刚才被歌声轰炸的耳膜和被迫与话筒亲密接触的鼻孔,此刻仿佛都隐隐作痛起来。 他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准备迎接下一轮未知的攻击。 然而,林杳杳这回却没闹。她只是默默地坐起身,然后动作甚至算得上利落地下了床,脚步稳稳当当地朝着房间那面巨大的落地窗走去,姿态平静得完全不像个醉汉。 她“哗啦”一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在都市璀璨的灯火映照下,像是漫天飞舞的、闪着微光的精灵,无声地装点着寒冷的冬夜。 林杳杳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来,望向站在床边的季祈年。她的眼睛因为酒意显得雾蒙蒙的,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和执拗,轻声说: “莲莲,我想堆雪人。” 季祈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和明显不小的雪势,试图跟她讲道理:“已经十点多了,外面冷,现在这会儿雪还没积起来。明天早上,等你醒来,雪厚了,我带你去堆,好不好?” 林杳杳听完,没说话,只是默默转回头,看着窗外的大雪,然后抬脚就要往门口走,语气平淡却坚决: “那我自己去。” 季祈年:“………” 他看着她那副“通知你而不是跟你商量”的架势,认命地闭了闭眼。跟一个醉鬼,尤其是执拗起来的醉鬼,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等着。”他无奈地吐出两个字,转身拿起她之前脱下的、厚厚的羽绒服,走过去,动作算不上温柔,但足够仔细地帮她穿好,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又把帽子给她扣上,还给她围了条围巾,把她彻头彻尾裹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只露出一张泛红小脸的粽子。 宁言刚安顿好尹夏,走过来看到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她对季祈年说:“你去吧,我看着这边。我平时睡得也晚,等你们回来,我来照顾她。” 季祈年只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眼睛望着窗外雪景的林杳杳,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 “走吧,堆雪人。” 林杳杳立刻弯起眼睛笑了,任由他牵着,脚步有些雀跃地跟他走出了房间,走向楼下那片被冰雪覆盖的、寂静的世界。 到了楼下,被寒冷夜风一吹,林杳杳那点所剩无几的精力似乎也耗尽了。她看着地面,刚才那股非要堆雪人的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理直气壮地指挥起来:“季祈年,你堆,我在旁边看着。” 季祈年:“……”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寒气直冲天灵盖。他再一次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绝对不能让她再碰一滴酒。这纯纯是来折磨他的。 更雪上加霜的是,酒店出于安全考虑,楼下的积雪早就被保洁人员清扫得差不多了,只在花坛边缘和灌木丛下残留着一些零星的、不算干净的雪。 季祈年认命地弯下腰,像个在废墟里寻找宝藏的探险家,这里抠一点,那里挖一勺,冻得指尖通红,好不容易才勉强攒够了一小捧雪。等他耐着性子,笨拙地捏了一个巴掌大的、歪歪扭扭的小雪人,捧到林杳杳面前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林杳杳低垂着眼睫,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掌心那个小小的、丑萌的雪人,看了好一会儿。 忽然,她踮起脚尖。 一直塞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带着口袋里暖烘烘的温度,猝不及防地、直接贴上了季祈年被寒风吹得冰凉的脸颊。 季祈年猛地愣住了,身体瞬间僵住。 林杳杳哪怕此刻脑子懵懵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但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眼前这张脸,还是想感叹一句:好漂亮啊。 被冻得微红的鼻尖,在酒店门口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反而削弱了他平日里的冷淡。长而密的眼睫上似乎还沾着未化的细小雪晶,随着他轻微的呼吸颤动着。皮肤白皙,触手之处,冰凉之后是细腻紧实的质感。 手感也好好啊。 她心里迷迷糊糊地感叹着,手上动作也没停,凭借本能,一直用温热的手心在他脸颊上轻轻摩挲,仿佛在暖一块上好的冷玉,又像是在确认这份触感的真实性。 季祈年被脸上那柔软、温热的触感弄得心神不宁,她指尖带着的、独属于她的暖意,与他脸上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带来一阵阵战栗。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懵懂又专注的眼神,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莫名有种……被人轻薄了的感觉。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带着一丝无奈的警告: “林杳杳,”他叫她的全名,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有些低哑,“不许趁着喝醉耍流氓啊。” 林杳杳踮脚踮得累了,后脚跟重新落回地面,但手还固执地贴在季祈年脸上,只是变成了虚虚地捧着。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裸的,带着酒醉后的直白和探究,像是在审视一件她觊觎已久的珍宝。 季祈年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地开始飞速回忆,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情?大脑CPU都快干烧了,也没检索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林杳杳开口了。温热的气息带着点残余的果酒甜香,拂在他下颌。 她说:“季祈年,我可以追你吗?” “……” 季祈年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片空白。他被这过于直球的问题砸懵了,脑子一抽,脱口而出的竟然是: “你可以追我,不许追我妈,我妈已经有我爸了。” 这话说完,连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一拳。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林杳杳好像也不在乎他的回答,或者说,她现在醉醺醺的脑子根本没办法处理这句毫无逻辑的话。她蹙着秀气的眉头,似乎在努力思考,然后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提议: “不对,”她语气带着点懊恼和委屈,“我已经追过你了。” 她仰起脸,那双迷蒙的狐狸眼里满是控诉:“你怎么还不答应我啊?” 她这么一说,季祈年心脏猛地一跳,先前的所有猜测、所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在这一刻都被证实了——林杳杳,是真的喜欢他。 这个认知像一场甘霖,瞬间浇灌了他心底那片隐秘期待了许久的土壤,一股难以抑制的欣喜和得意“噌”地冒了出来,让他几乎想立刻把她抱起来转个圈。 但他忍住了。 机会难得,他不由得开始拿乔。 他微微挑眉,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故作困惑和无辜,拖长了调子反问: “你都没说你喜欢我,我怎么知道啊?” 他想亲耳听她说出来。 林杳杳这回好像听懂了。她看着他,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醉鬼特有的、执拗的坚持: “不行,”她小声嘟囔,带着点娇憨,“我是女孩子,怎么也得…矜持一点。” “……” 季祈年看着她这副明明醉得不行,却还坚守着“矜持”阵地的样子,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融化了,恨不得立刻把她揉进怀里。这也太可爱了。 他低低地笑出声,胸腔震动,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宠溺和期待: “杳杳林,”他唤她,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明天早上,还能想起来这一切吗?” 他掌心那个小小的雪人,在体温的烘烤下,已经开始微微融化,冰水顺着指缝滴落,带来一丝凉意,却丝毫无法冷却他此刻滚烫的心跳。 林杳杳歪着头,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思考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开口,带着点孩子气的讨价还价: “那……我要是记得的话,”她眼睛努力睁大,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清醒、更可信,“有奖励吗?” 雪花落在她羽绒服的帽檐上,落在她微乱的发梢,她仰着脸,被酒精浸润过的眼眸比夜空中的星星还要亮,里面映着一个小小的、完整的他。 季祈年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上,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纵容: “有。” 林杳杳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承诺,立刻弯起眼睛笑了,重重地点头,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语气带着一种坚定的决心: “好!那我努力!” 说完这句,她仿佛完成了一项极其耗费心神的重大任务,一直强撑着的精气神儿瞬间松懈下来。脑袋一点一点,最后轻轻靠在了季祈年的胸膛上,嘴里还无意识地嘟囔着“努力…奖励…”,声音越来越小,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她站着睡着了。 季祈年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前一秒还在信誓旦旦要“努力”,下一秒就秒睡的小醉鬼,哑然失笑。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稳稳地将她打横抱起。那个掌心大小的雪人被他轻轻放在了旁边的花坛边缘,像个沉默的见证者。 他抱着她,转身往酒店里走。 走廊温暖的灯光下,他低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宠溺和期待,轻声说: “嗯,我等你来领。” [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谈恋爱 第46章 谈恋爱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林杳杳在一片温暖的静谧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冬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照射进来,在深色的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几何形状的光斑,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窗外是被雪洗过的、湛蓝的天空。 她躺在床上,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然后下意识扭头看向旁边的枕头——哦,躺着的是尹夏,睡得正沉。她慢慢坐起身,靠在床头醒神。 几秒后,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干干净净,没有假睫毛的异物感。又摸了摸脸颊——也清清爽爽,没有粉底液的黏腻。 就在这时,宁言推门进来了,看见她坐着,便压低了声音说:“你醒了?醒了洗漱完来外面吃东西吧。” 林杳杳还有点懵,点了点头,又靠在床头缓了大约十分钟,才感觉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些,起身去洗漱。 等她穿上外套,趿拉着酒店柔软的拖鞋,慢慢吞吞走到外面小客厅,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时,宁言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面前放着一杯豆浆。 林杳杳伸手拿了个茶叶蛋,一边低头认真地剥着蛋壳,一边带着刚睡醒的鼻音,随口问宁言:“言姐,你昨晚帮我卸妆了?”她记得自己昨天是化了点淡妆来的。 宁言捧着温热的豆浆,点了下头,言简意赅:“嗯。” “谢了啊。”林杳杳道了谢,把剥好的光滑的鸡蛋放进面前的小碟子里,又拿起勺子去舀面前那碗还温热的皮蛋瘦肉粥,语气带着点庆幸,继续说,“我昨晚喝醉了没闹吧?我觉得我这体质还可以啊,第一次喝醉了早上醒来不头疼……”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对面的宁言,用一种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 林杳杳舀粥的动作顿住了,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窗外悄然融化的雪水,一点点渗了上来。 她被宁言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开口:“言姐你直说,我是去嫖了还是去赌了?你那眼神怪瘆人的。” 宁言跟他们这群人相处久了,情绪也渐渐学会适当外露。听见这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倒没有。不过确实闹了,闹的是季祈年而已。卸妆是我帮你卸的。” 她顿了顿,看着林杳杳明显放松下来的表情,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至于不头疼,我还是不抢某个人的功劳了。季祈年昨晚把你送回来后,借用酒店的后厨帮你煮了热姜水,哄着你喝完才走的。” “季祈年”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把林杳杳最后那点睡意彻底劈散了。刚咽下的半口鸡蛋突然卡在喉咙里,噎得她不上不下,连忙端起豆浆猛灌了几口才顺下去。 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话筒怼在他高挺的鼻尖前... 自己理直气壮地指挥他堆雪人... 踮起脚捧着他的脸... 还有那句石破天惊的“我可以追你吗”... 林杳杳的手一抖,刚拿起的勺子“哐当”一声掉进碗里。 完了。 她好像...把临门一脚直接踢成世界波了。 宁言看着她这幅魂不守舍、脸颊一阵红一阵白的样子,心里了然,估计那些精彩的片段正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呢。她体贴地找了个“我去看看尹夏醒没醒”的借口,给林杳杳留出了独自消化的空间。 宁言前脚刚关上门,后脚林杳杳就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没忍住低低爆了个粗口,在心里哀嚎:神人啊你林杳杳,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她食不知味地快速再吃了几口,又手脚麻利收拾好。估计是知道她此刻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宁言很体贴地一直没再出来,还发了个微信给她,说她会帮忙照顾好尹夏。 林杳杳给她回了个磕头的表情,决定先走一步,从长计议——通俗点说,就是先溜为敬。 她做贼似的轻轻打开房门,探出半个身子,心里祈祷着千万别碰上某个当事人。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她这边房门刚打开,隔壁房门也“咔哒”一声,应声而开。 季祈年那张清隽中带着点倦懒的脸,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清晰地撞进了她的视线里。他好像也刚起不久,有几缕头发随意地搭在额前,添了几分慵懒的帅气。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杳杳感觉自己心脏都停跳了,手脚瞬间僵硬。 季祈年看着她这副明显受惊、眼神闪躲的样子,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但他什么也没提,就像完全忘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一样,只是非常自然地、语气平淡地问了句: “要回家吗?” 林杳杳像只被点了穴的仓鼠,愣了两秒,才忙不迭地点头,声音都有点发紧:“…嗯。” “行,”季祈年迈步走出来,顺手带上门,动作流畅自然,“我送你。” 一路上,林杳杳都正襟危坐,内心警铃大作,做好了被季祈年秋后算账、或者至少被调侃一番的准备。她连怎么狡辩……不对,是怎么解释的草稿都在心里打了好几遍。 谁知道季祈年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二十分钟的车程,车厢里除了引擎的低鸣,就只有车载音乐舒缓流淌的声音。林杳杳是第一次听这首歌,旋律轻快,是首小甜歌,但歌词却让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耳朵尖悄悄红了起来—— “想要问你, 信不信我的爱, 不是谁都能保护你, 因为爱…” “如果你问信不信有真爱, 我只能说, 试试看,我的爱…” 林杳杳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季祈年,他目视前方,专注开车,侧脸线条利落,表情平静无波,仿佛真的只是随手放的歌。 可她怎么感觉季祈年是故意的。 车子平稳地停在了林杳杳家楼下。 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煎熬又暧昧的一路总算结束了。她低声道了句“谢谢”,伸手就去拉车门把手。 “咔哒”一声轻响,是车门落锁的声音。 林杳杳动作一僵,疑惑地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季祈年。 季祈年一只手还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侧过身来看她,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开口,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洗澡加化妆,三个小时够吗?” “啊?”林杳杳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大脑一时没转过弯来。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像回答老师提问一样,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自己平常的速度,然后点了点头: “够。” 得到肯定的答复,季祈年似乎很满意,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干脆利落地说: “行。三个小时后见。” 话音刚落,又是“咔哒”一声,车门锁解开了。 他这就……放她走了?三个小时后见?见什么?去哪里见? 林杳杳满脑子问号,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球,乱糟糟的。她晕乎乎地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季祈年的车没有丝毫停留,利落地调头,驶离了她的视线。 冬日的寒风吹在脸上,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季祈年这架势,是要她兑现昨晚那个“记得就有奖励”的承诺?还是要正式回应她那个“我可以追你吗”的问题?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三个小时后,她将要直面昨晚自己亲手挖下的大坑,不,是炸出的深谷。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两点零五分。 三个小时后,下午五点零五分。 林杳杳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不再犹豫,转身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小区。 时间紧迫,她得回去好好捯饬一下,至少……不能在气势上先输了吧。 回到家,林杳杳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洗了一个漫长而精致的澡,将头发和皮肤上残留的酒气与昨夜的疲惫彻底洗去,浑身散发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清甜香气。 吹好头发裹着浴袍站在衣柜前,她面对满柜子的衣服,第一次犯了难。手指在一排衣架上流连,最后选了件米白色呢子大衣,下半身选了一条带绒的蓝色牛仔微喇裤。考虑到室外寒冷,她在里面穿了件贴身的燕麦色高领毛衣内搭,既保证了风度,也兼顾了温度。 换好衣服,她坐在书桌前,开始慢条斯理地化妆。粉底均匀了肤色,腮红增添了气色。最后,她拿起那支极细的黑色眼线液笔,屏住呼吸,手腕稳定地运笔,沿着她本就上扬的眼型,精准地勾勒出一条利落而微翘的眼线,将那双天生的狐狸眼点缀得更加妩媚、明亮,顾盼间仿佛能摄人心魄。 妆容完成,她又在网上找了个最近很流行的扎头发教程,对着镜子,将一头及腰的长发松松地拢到一侧,斜斜地扎了一个优雅又随性的低丸子头。她用小梳子学着视频里的技巧,在额前整理出几缕弧度自然的斜刘海。她平常多是利落的“大光明”造型,难得变换一次风格,镜中的人瞬间多了几分温婉与娇俏。 看着镜子里明媚动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自己,林杳杳满意地弯起了唇角。 准备进入最后一步。她的手略过桌上摆放得有些凌乱的化妆品,伸向那一排香水。指尖最终停留在香奈儿的五号之水上。她拿起那瓶线条简洁、透着晶莹光泽的玻璃瓶,轻轻按压喷头。 一阵带着皂感的、洁净的醛香弥漫开来,融合进细腻柔和的粉质花香中,像刚刚洗净晒透的柔软织物,散发出一种干净又优雅的气息。 她往左手手腕内侧喷了一点,轻轻用右手手腕蘸取、抹开,随后,又将残留着香水气息的指尖,擦过耳后。 收拾好一切,她看向时间,嗯,距离约定的五点还剩下一个小时。 她站在房间中央,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你好。”她对着话筒说道,声音刻意放得平稳,但微微蜷缩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一丝紧张,“嗯,对,我之前预订……是的,大概一小时后送到……地址是……” 她低声而快速地说着,仿佛在进行一项秘密的计划。通话时间不长,挂断后,她看着暗下去的屏幕,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期待与忐忑的复杂神色。 这一个小时,注定变得格外漫长。 ...... 手机铃声打破了等待的寂静,快递员通知她下楼取件。几乎同时,季祈年的消息也弹了出来:【我五分钟后到。】 她快步下楼,签收了这个特殊的包裹。当那束以《小王子》为主题的花束映入眼帘时,她不由得怔住,这是她刚放寒假时特意订的,以星空蓝为包装,黄玫瑰与非洲菊明媚温暖,蓝兰花优雅点缀,其间散落着小星星装饰。 抱着那束花站在小区门口时,林杳杳忽然想起订花时看到的句子——“你下午四点来,那么从三点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 当时只觉得浪漫,此刻抱着这束星空般的花,才真切体会到那种心情。从季祈年说出“三小时后见”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浸在蜜糖里,连挑选衣服时纠结的褶皱都变得可爱。 她原以为这束满载心意的花还要在花店存放很久,没想到竟在这个特别的午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她拥入怀中。 季祈年的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寒风里的林杳杳。 她怀里抱着束包装精美的花,米白色大衣衣摆在风里轻轻晃动,斜扎的低丸子头露出纤细的脖颈。他下意识皱眉,停稳车解开安全带就朝她走去:“这么冷怎么下来这么早?” 话音未落,林杳杳已经小步跑到车后座,拉开门小心翼翼地把花束放在座椅上。转身时发丝掠过泛红的脸颊,她伸手示意他先上车。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将冬日寒意隔绝在外。车内暖风徐徐,季祈年转头看向正在系安全带的她,目光掠过她精心描画的眼睛和不一样的发型,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今天很漂亮。” 林杳杳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转头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去吃饭。”季祈年转动方向盘汇入车流。 经他这么一提,林杳杳才想起自己中午起来只随便吃了点,刚才在家又忙着收拾,此刻胃里确实空落落的。她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 车子停在一家装修雅致的餐厅门前。林杳杳下车时抬头看了眼招牌——「饱了没?」后面跟着个圆头圆脑的问号,看起来确实有点囧囧的可爱。她忍不住弯了眼睛,走进季祈年提前预定好的包厢。 踏进包厢的那一刻,林杳杳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停下了脚步。 不算大的圆桌中央,用粉白相间的玫瑰简单地做了分隔,营造出私密又浪漫的空间。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桌旁的地上,竟堆满了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子,像一座色彩斑斓的小山。 她正下意识回头想寻找季祈年的身影,刚一转身,视线便被一大捧骤然出现在眼前的、极其绚烂的花束完全占据。 该怎么去形容这束花呢。 仿佛将世间所有明媚的色彩都揉碎在了一起——鹅黄的郁金香、橙红的弗朗花、淡紫的绣球、粉白的澳梅……各色花朵热烈地、毫无保留地簇拥盛放着,带着一种近乎鲁莽的生机与活力。 明明窗外是万物萧瑟的寒冬,可抱着这束花的季祈年站在她面前,林杳杳却恍惚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撞见了一整个春天。 林杳杳的目光顺着花束往上移,撞进季祈年深邃的眼眸里。 他向来游刃有余的脸上此刻透着罕见的紧张,连抱着花束的手指都微微收紧。开口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林杳杳,我认识你十八年了。” “这十八年里,你跟我抱怨过九年的夏天。”他好像不紧张了,眼底开始泛起温柔的笑意,“小时候你说你讨厌夏天,因为很容易出汗,因为蚊子咬的包很久才能消,长大后,你说你讨厌夏天,因为化的妆会花掉,还因为——”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说夏天连拉屎都要流汗。” “喂!”林杳杳耳尖通红地瞪他。 季祈年立即敛起笑意,神色认真起来:“可是杳杳,我已经偷偷喜欢你好多个夏天了。” “不止夏天。在春天新发的第一枝樱花,秋天飘落的银杏雨,和冬天落在你睫毛上的初雪,所有四季更迭的瞬间,我都在喜欢你。” 他向前半步,花香温柔地将她笼罩。 “你昨晚问我为什么还不答应你的追求。”听到这里林杳杳下意识想低头,不太想承认昨晚那个女流氓是自己,却被他专注的目光轻轻托住。 “因为我也想问问你,”他声音轻柔得像在念一首诗。 “林杳杳,你愿意让我—— 成为你往后生命里,最漫长的夏天吗?” 为什么说想成为她往后生命里最漫长的夏天呢? 季祈年:她说她讨厌夏天,那我想试试能不能让她的夏天快乐一点 五千字啊,作者真的燃尽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谈恋爱 第47章 谈恋爱 林杳杳听着季祈年的告白,脑子有点懵。 她没有想过,季祈年的喜欢居然萌发得这么早。 她顺着他的话开始回忆前十八年的人生—— 第一次上学是和他一起,两个小豆丁背着大大的书包,在校门口互相往对方手里塞牛奶糖; 第一次登台表演是和他一起,在小学文艺汇演上,她打架子鼓他弹贝斯,紧张到合奏的曲子跑了调却赢得最响亮的掌声; 第一次熬夜复习是和他一起,在堆满参考书的书桌两头,她困得点头时被他用笔轻轻敲醒。 原来她生命里有太多太多重要的“第一次”,都早有他的参与。那些她以为理所当然的陪伴,此刻在他的告白中,都显露出深情的本色。 林杳杳凝视着季祈年因紧张而微颤的睫毛,此刻觉得未来天高又海阔,还有许多让人充满期待的第一次。如果是和季祈年一起的话,那她满心欢喜,乐意至极。 她轻轻点头,声音里带着破茧而出的温柔:“好。” 在接过那束春天的瞬间,她踮脚在他耳边留下带着笑意的呢喃:“我想我会开始期待夏天的。” 从十八年的青梅竹马变成小情侣,关系的转变就在一瞬间。除了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还有一点…突如其来无所适从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林杳杳已经第五次发现季祈年在偷偷看她了。 至于她是怎么发现的呢?当然是因为她也在偷瞄。 不过她决定先发制人,放下筷子故意板起脸:“季祈年,你怎么老是偷瞄我啊?搞得我都不能好好吃饭了。” 季祈年失笑,非但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更专注地看着她,坦然承认:“我看看我漂亮的女朋友怎么了?” “女朋友”——林杳杳像被这三个字喂了一口蜜糖,甜得她耳尖发烫,连碗里的虾仁都仿佛变得更香甜了。 …… 饭后,林杳杳慵懒地倚在椅背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墙角那座色彩缤纷的礼物小山。包装精美的礼盒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像一座等待发掘的宝藏。 季祈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眼底泛起笑意:“去拆开看看?”他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期待,“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奖励。” 林杳杳立即雀跃地起身,像只欢快的小鸟扑向礼物堆。她先拆开一个墨绿色的礼盒,里面是她上个月在杂志上瞥见的Chanel CF包包,正是她最爱的雾霾灰色。接着又打开一个宝蓝色方盒,Tiffany的钥匙项链在丝绒衬垫上熠熠生辉,镶钻的钥匙造型优雅别致。 “天哪!”她轻声惊呼,又拿起一个系着粉色缎带的礼盒。拆开一看,是一整套Tom Ford口红,整整三十个色号整齐排列,从日常的豆沙色到惊艳的正红色,每一支都精准踩在她的审美上。 她像个收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抱着新拆出的Cartier手镯在腕间比划,又拿起Dior的限量眼影盘对着光细看。这个好看,这个漂亮,那个也喜欢——她在心里默默感慨,嗯嗯,她喜欢她男朋友,这可太喜欢了! 季祈年看着林杳杳开心的样子,那双总是清冷的桃花眼此刻盈满笑意。他悄悄掏出手机,记录下她抱着礼物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瞬间——照片里,她左手拎着新包包,右手举着化妆品,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的泡泡里。 “这么开心?”他收起手机,走到她身边。 林杳杳用力地点了点头,莹润的眼睛里闪着光。她捏着手里柔软的包装纸,轻声问:“今天下午那三个小时,你就在忙这些?” “嗯。”季祈年颔首,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在他的计划里,没打算那么快挑明心意的,林杳杳从小就不是个耐心特别多的人,她的耐心像是偶尔限量发行的稀有品。 这些稀有品大多数只有在等雨停、打架子鼓以及等她爸妈的电话时出现。 愿意等雨停是因为漂亮的她和新衣服不能有被雨打湿的风险;打架子鼓是因为小时候的他装可怜说:“你不陪我去上课的话,又会有人欺负我”;至于等电话,那是因为实在没得选。 他不知道她的这份喜欢可以持续多久,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份运气,长久地拥有她的稀有品,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某一个晚上,林杳杳觉得季祈年这人也不咋地,觉得季祈年特别无聊,然后甩甩衣袖,抽身而去,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他在她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才稍微看见这么点她喜欢他的苗头,实在不敢冒险。 可昨晚林杳杳问他怎么还不答应她的追求的时候,她捧着他脸理直气壮的模样,说女孩子是要矜持一点的,又让他觉得,季祈年你可真是个混蛋,你为什么要让她等,她想要什么你给她不就好了,你前面这么些年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不是吗。 所以何止下午这三个小时,他昨晚睡前定了个闹钟,今天一大早起来就打电话预约餐厅。这家叫“饱了没?”的新店最近火爆全网,不基础的名字注定有不一般的调性,接线经理礼貌告知普通座都要提前三天预约,更别说包厢。 十九岁的大男孩握着手机在酒店阳台转了三圈,最终硬着头皮腆着脸去找他那位在吃喝玩乐界颇有人脉的母亲。电话那头传来顾惜带笑的声音:“哟,铁树终于要大开花了?”他被亲妈打趣了整整二十分钟,才换来餐厅老板的特批包厢。 礼物是更早前就开始准备的。从她特别想要的包包,到随口一说的眼影盘,每件都悄悄囤在储物间。今天他特意找人先送到餐厅,又联系花店加急订单,再三嘱咐并加钱“每朵都要选开得最盛的”。 回家洗澡时他换了三种沐浴露,最后选了最接近皂香的那款。对着镜子演练告白词到一半,突然担心林杳杳会临阵脱逃——毕竟之前她偷溜的模样实在太熟练。于是匆匆吹干头发赶回酒店蹲守,果然在走廊逮到想逃跑的某人。 送她回家后他又折返餐厅,蹲在礼物堆前给每个礼物仔细包装。某个丝带系到第七遍时,服务生忍不住提醒:“先生,您女朋友看到心意就好,不会在意蝴蝶结弧度的。” 他说:“她还不是我女朋友。” 服务员愣了一下,随即会意:“那我祝您今晚心想事成。” 等服务员离开后,季祈年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中午林杳杳打算偷偷溜走的样子。她总是这样——心血来潮时轰轰烈烈,等真要面对时又怂的比谁都快。 他不清楚这次是不是依旧是心血来潮,但他愿意陪她玩。 季祈年轻轻抚过丝带最后的褶皱,既然她敢借着酒劲捅破这层窗户纸,并且在车上没有找理由拒绝晚上的见面,那他当然要好好奖励她,希望她能在他身边待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当然,准备这些礼物的过程林杳杳不需要知道,更不需要知道买礼物的这些钱是他头一次没有刷他爸妈给他的卡,全是用这些年攒下来的竞赛奖金。毕竟他觉得如果连这些小事都要说出来,用作感情的筹码,那也太不男人了。 但他得让林杳杳知道,知道他喜欢她好久了。 这么做或许有些卑鄙——在她正喜欢他的时候,用经年累月的情谊为她设下温柔的陷阱。但只要能让那双总是游移的狐狸眼,为他停留得再久一些。 久到某天清晨醒来,她会发现已经舍不得从他身边逃离。 周末争取多更点,今天事情太多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谈恋爱 第48章 谈恋爱 从餐厅出来已是晚上八点,街灯在薄雾中晕开暖黄的光晕,积雪的人行道被踩出细碎的声响。餐厅不远处就是后海,冰面倒映着对岸的灯火,像撒了一把揉碎的金箔。 林杳杳站在餐厅门口的台阶上,转头看向季祈年:“我们去散散步吧。” “好。”他点头,觉得此刻就算她说要去月球,他也会想办法弄来火箭。 花和礼物已经请服务生仔细放回车上。两人沿着湖岸慢慢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揉成一团又拉长。林杳杳的米白色大衣没有口袋,指尖很快被夜风浸得冰凉。正当她准备举起手轻轻呵气时,季祈年再自然不过地牵起她的手,一起塞进他黑色羽绒服的侧袋。 口袋内衬是带绒毛的,温暖柔软,他修长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收拢。结冰的湖面传来孩子们嬉闹的余韵,而他的口袋成了隔绝寒意的秘密基地。 两人沿着湖岸慢慢走,鞋底碾过薄雪发出细碎的声响。林杳杳忽然用肩膀轻轻撞了下他:“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来这里滑冰?” 季祈年点头,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记得。你摔了十二跤才学会。” “切,”林杳杳皱皱鼻子,“那是大家都说摔够十二跤就能出师,我这是严格按照教学大纲来的。” 后海沿岸灯火流转,精品咖啡馆取代了老式副食店,但转角那家乐器行还开着,橱窗里依然挂着黄铜风铃。路过卖糖葫芦的小铺时,季祈年停下脚步:“你小学偷买糖葫芦,把糖浆蹭我校服上。” “明明是你先抢我的山楂!” 再往前,那家旧书店的霓虹招牌比记忆里黯淡了些。林杳杳指着二楼:“你初中在那儿给我补过数学。” “补了一个月,你月考才刚上三位数。” “喂!” 晚风穿过光秃秃的柳枝,她望着湖面上破碎的灯影渐渐安静下来。原来每一条街巷都藏着年少的回响,整个京北都藏着他们一起长大的影子。 林杳杳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问出了那个谈恋爱后的经典问题:“年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季祈年望着湖面思索片刻,轻轻摇头:“不记得了。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很久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她:“还记不记得上次在车里,你问我上哪做的医美?” 林杳杳回想了一下,点点头。 季祈年轻笑出声:“你当时那么认真盯着我看,我以为你终于要发现我的暗恋了。结果你开口问的是医美项目。”他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纵容,“杳杳林,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听到你的问题后,我都想扒开你脑子好好看看,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林杳杳被他打趣得耳根发烫,但转念一想——现在这人都归她所有了,看着自己男朋友犯花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小声承认:“那我当时看你就是觉得...你又变好看了嘛。” 季祈年望着她泛红的脸颊,林杳杳从小到大都有个优点——她从不吝啬赞美。小学自然课上,老师给每个孩子发了几粒种子。那段时间她每天都要向她的朋友们夸她的绿苗:“我的小苗今天又长高啦!”“你看它的叶子多绿呀!” 明明大家的种植方法都一样,可林杳杳那盆植物就是长得格外茁壮。现在想来,或许那些热烈的夸奖真的蕴含着某种魔力。 热烈的赞美用在植物身上能让它们茁壮成长,用在他身上——就容易让他心跳加速。他忍不住收紧口袋里的手,把那只微凉的手握得更牢。 路灯的光晕里,他侧头看她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年暗自纠结的时光都值得。 他女朋友,怎么这么可爱。 两人沿着后海又走了一会儿,等晚餐吃得饱饱的肚子舒服了些,便慢慢散步回到了餐厅门口的停车场。 季祈年将车平稳地开回小区,刚停稳,准备解开安全带下车,林杳杳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等一下。”她转过身,探向后座,小心翼翼地将那束《小王子》主题的星空花束捧了过来,递到季祈年面前。 季祈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眼底漾开诧异的涟漪:“怎么我也有花?” 林杳杳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和坦诚:“因为我今天本来也打算告白的啊。” 车内顶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线,像一层细腻的薄纱,流淌在季祈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日略显清冷的气质,那双望过来的桃花眼显得格外深邃专注。 她虽然之前在酒店门口想着“先逃为敬”,但那更多是出于一时害羞。其实从在房间彻底清醒、回忆起自己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之后,她就下定决心要主动告白了。 只是没想到,某个人的动作比她更快,准备得比她更周全,抢先一步,把她的台词和戏份全都抢走了。 “那我还有机会再被你表白一次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那好吧。” …… 走到电梯门口,林杳杳刚准备按电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季祈年:“那我们那个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尹夏他们啊?” 季祈年倚在电梯旁的墙边,故意逗她:“哪个?那个是哪个?”眼底漾着明晃晃的笑意。 林杳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眼看要把人惹毛,季祈年立刻见好就收:“我都可以,看你想怎么说。” “等开学之后再说吧,”林杳杳皱了皱鼻子,“在微信群里宣布总觉得好尴尬。” “好,”季祈年纵容地点头,“反正不到一周就开学了。”开学了早晚都会知道她是他女朋友。 电梯叮咚一声到达楼层。两人并肩走到她家门口,季祈年看着她指纹解锁开门,帮她把两大袋子礼物拎进去,转身出来时突然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伸手抵住了门板。 “杳杳林。” 林杳杳从门缝里探出脑袋:“怎么了?” 暖黄的廊灯下,季祈年耳尖微红,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夜色:“可以抱一下吗?” 林杳杳愣了一下,随即弯起眼睛。她把花和包包往玄关柜子上一放,转身就扑进他怀里,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熊抱。 季祈年穿着蓬松的羽绒服,却恨不得把这碍事的衣服压扁,好让她更贴近自己。他收紧手臂,将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呼吸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细软的发丝扫过她的脖颈,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像被某种大型犬科动物撒娇般蹭着。 林杳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轻笑出声:“好痒...” 他却抱得更紧了些,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嘴角扬起一个心满意足的弧度。没人知道他想以男朋友的身份这样拥她入怀多久了。 家里空荡荡的,爸妈这几天都还待在爷爷奶奶家。林杳杳把季祈年送的那一大捧花拆开,分插进好几个玻璃花瓶,客厅、餐桌、床头柜顿时都鲜活起来。 那些精致的礼物盒被她仔细收进衣柜,等换上柔软的睡衣躺进被窝时,嘴角还挂着不自觉的笑。 黑暗中,她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像在循环播放精彩集锦——季祈年捧着花表白时轻颤的睫毛,走在后海边自然不过牵起她手的温度,还有刚才在门口,那个毛茸茸的、带着洗发水清香的拥抱。 她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双腿在空中轻轻踢蹬了两下。 原来谈恋爱是这种感觉啊。 挺好。 真不赖。 手机铃声划破寂静,屏幕亮起“季狗”的备注。林杳杳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三秒,指尖悬在修改联系人的选项上,最后还是笑着划开接听。 “喂?”她清了清嗓子。 电话那头传来翻动书页的细响:“明天你有空吗?” 她点开日历假装查看,其实早就把寒假日程背得滚瓜烂熟:“明天啊...有空的。” “那可以见面吗?” “这算约会吗?”她故意拖长语调。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传来闷闷的“嗯”。 “好呀。”她听见自己带着笑意的声音。 挂断电话后,她把脸埋进枕头深吸一口气,终于点开编辑框,把“季狗”改成了“Puppy”。 接下来几天,两人都腻歪在一起。 虽说那些情侣打卡项目——电影院最后一排、游乐园摩天轮、网红餐厅——早在前十八年被他们以"发小"的名义体验了个遍,但以恋人身份重游,连最寻常的并肩走路都透着新鲜。 寒假的最后一天傍晚,两人照例饭后散步。林杳杳本来想溜去后海,却被季祈年牵着手径直往小区花园带。 “万一撞见尹夏他们...”她紧张地东张西望,季祈年捏了捏她的掌心。 这人前几天嘴上答应她说“等开学后再告诉尹夏他们”,脚步却诚实地牵着她往人最多的中心花园走。 林杳杳想起第一次拒绝他时,这人还垂下睫毛装委屈:“我这么见不得人?”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躲躲藏藏?”他凑近看她,“我们又不是早恋。” “走吧走吧,我觉得我们小区的风景比后海好。” 林杳杳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红着脸任他牵。等后来反应过来这只小狗是故意的,气得捶他肩膀,却被他笑着搂进怀里。 但她不得不承认——很喜欢季祈年这种...撒娇?就像现在,他明明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却还故作淡定。 第49章 谈恋爱 开学一周后,大一下的课程被排得满满当当。除了宁言和林杳杳还能经常碰面,“找事干小分队”的其他几人连打个照面都难。 季祈年不满意了。这恋爱谈了不到半个月,同校居然还能谈出异地恋的感觉。趁着第一节早八下课,他给林杳杳发了条消息:【还记得你有个男朋友吗?】 林杳杳刚在教室坐下就看见这条消息,忍不住笑了:【我记得我昨晚才跟我男朋友打电话说晚安啊。】 【电话是电话,见面是见面。】 【年年你好黏人啊。】 【我黏我女朋友怎么了?】 林杳杳看着这条理直气壮的反问,正要回复,教授已经开始点名了。她赶紧打字:【上课了,乖,中午食堂见?】 几乎是秒回:【南二食堂,我给你占座。】 放下手机,林杳杳抿嘴笑了笑。 好不容易又熬过一节大课,季祈年的物理老师今天难得提前五分钟下课,他第一个冲出教室,一边往南二食堂走一边给林杳杳发消息: 【想吃什么?我先帮你打饭。】 林杳杳很快回复:【木桶饭,要酸辣鸡杂的!!】 他扬起嘴角,去了木桶饭窗口买饭,顺带给自己点了份糖醋排骨的,提着两个木桶在靠窗位置坐下后,他把她的那份仔细摆好,又抽出纸巾擦了擦她座位前的桌面。 【占好座了,在窗边的位置。】 他放下手机,开始期待二人午餐时光。甚至已经想好要让她尝一口自己饭里的糖醋排骨。 等了一会儿,食堂门口传来熟悉的说笑声。他抬头,看见林杳杳正走进来,然而她身边还跟着几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两个、三个... ……除了尹夏,整个“找事干小分队”都到齐了。 贺立川比林杳杳先看见他,兴奋地挥手大喊:“年!”那热情劲儿活像见到了娘家人。 不过贺立川远远看着怎么感觉季祈年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 是不是背光的原因啊? 原先设想的二人时光,瞬间变成了二对三的聚餐——季祈年、贺立川和宋凌坐在一边,宁言和林杳杳坐在另一边。 林杳杳低头小口吃着鸡杂,却能清晰感受到来自对面那道幽怨的视线。她也很无奈——刚出教室门就被隔壁教室的贺立川逮个正着,一路上又接连遇到宋凌和宁言。当贺立川嚷嚷着“好久没一起吃饭了,难得碰见”时,她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 趁着贺立川正手舞足蹈地讲着寒假趣事,她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季祈年的腿,朝他投去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眼神。 季祈年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在无人注意的桌下,准确握住了她刚刚作乱的手,十指相扣,带着点惩罚意味地收紧,拇指还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林杳杳耳根一热,差点被米饭呛到,赶紧低下头,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小气鬼。 饭快吃完时,林杳杳突然想起正事,放下筷子:“对了,今天收到学姐消息,问我们乐队想不想参加五四晚会。” 贺立川猛地抬头,嘴里还在嚼饭菜:“五四晚会?我们学校那个大名鼎鼎要提前半年审核的五四晚会?” “嗯。但我们不用审核,这个名额我们要的话直接参加最后彩排,本来应该是上次比赛的第一名的,但听学姐说他们因为学业冲突推掉了,名额顺延到我们这儿。”林杳杳看向季祈年,“学姐说这周五前要给答复。” 宋凌推了下眼镜:“时间有点紧,距离晚会只剩一个半月。” “接啊!当然接!”贺立川激动地拍桌子,“这可是咱们学校的五四晚会!比校园乐队比赛规格高多了!” 宁言放下汤勺,问林杳杳:“有指定曲目吗?还是我们可以自己选?” “这种五四晚会,应该是指定曲目吧。”宋凌回答她说:“去年合唱团唱的是《我爱你中国》。” 贺立川刚想接话,余光却瞥见旁边的季祈年极其自然地将自己木桶饭里的糖醋排骨夹到了林杳杳盘里。这个动作让他瞬间忘了要说什么。他皱了皱眉,决定待会吃完饭得好好跟季祈年说说。他们都上大学了,虽然知道这两人从小亲近,但该有的分寸还是得有。 贺立川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杳杳,你先问问学姐具体曲目是什么,我们也好提前把乐器编进去。” 吃完饭,大家下午都还有课,便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 季祈年刚想送林杳杳回宿舍,肩膀却被贺立川一把勾住:“找你有点事,真的有点事!” 他边说边朝宁言和林杳杳挥手,“言言,杳杳,我们先走了啊!” 林杳杳看着被强行拖走的季祈年,无奈地笑了笑,只好和宁言一起往宿舍方向走去。 贺立川一回头,就对上了季祈年阴沉的脸——这下没有背光干扰,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眼神分明是想用意大利炮把他轰上天的程度。 “你最好真的有事。”季祈年声音冷得能结冰。 贺立川心里一怵,赶紧把旁边默不作声的宋凌一把拽过来,硬塞到两人中间,形成一个人形缓冲带。 “那什么……”他隔着宋凌,小心翼翼地开口,终于把憋了一中午的话问了出来,“你俩是不是……是不是走的有点太近了啊?” 他回想起刚才在食堂,他的手机不小心掉到地上,弯腰去捡时,视线不经意往桌下一瞥——正好看见季祈年的手在桌下紧紧牵着林杳杳的手!那绝对不是无意间碰到的姿势,因为他俩十指相扣! “我知道你俩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认识了,关系好是应该的。但是年啊,你想想,你俩都成年了,万一以后杳杳有喜欢的人了,或者你也有喜欢的人了,现在举动这么亲密,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了?刚刚在饭堂,你还给她夹菜,还……还牵着手……” 贺立川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宋凌站在中间听明白了,合着这家伙是在这儿当纪律委员呢。 季祈年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直到最后才理解他这长篇大论的核心意思——原来是觉得他跟林杳杳在饭堂的举动过于亲密,越界了。 他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好笑地拍了拍贺立川的肩膀,语气带着点意味深长: “没事,等你以后有了女朋友,你就懂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到时候,你也可以这么做。” 宋凌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朝季祈年投去一个了然又暧昧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 只有贺立川还在状况外,他皱着眉头,一脸认真地反驳:“这两者有啥关系?你以后有女朋友了,不是更应该跟杳杳保持距离吗?不然你女朋友该吃醋了......” 季祈年看着贺立川这副单纯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伸手拍了拍这位操碎了心的好友的肩膀,决定不再绕圈子: “我的意思是,”他顿了顿,眼底带着清晰的笑意,“林杳杳,就是我女朋友。” 贺立川瞬间僵在原地,嘴巴张成了O型,眼睛瞪得溜圆。他看看季祈年,又扭头看看一旁淡定微笑的宋凌,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所、所以......”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们在食堂......是在......谈恋爱?” “你这句话有点怪,像我俩专门跑去食堂谈恋爱一样。”季祈年挑眉,“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贺立川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想起自己刚才那番义正辞严的“劝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在原地石化了将近一分钟,才缓缓重启成功。抬起手,不轻不重地锤了季祈年肩膀一下,脸上是混合着的震惊和恍然。 “太不道德了!你俩……你俩居然背着我们狼狈为奸!” 季祈年脱离高中后,再一次由衷地感慨贺立川这语文功底确实不咋地,这用的都是些什么乱词。 他揉了揉肩膀,无奈地纠正:“我俩这明明叫佳偶天成。” 他看着贺立川那副仿佛世界观被刷新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又补充道,“不过也确实没想瞒,只是这“天成”了还不到半个月,就被你这小警察给逮住了。” 宋凌在一旁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另一边,宁言看着那三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远了些,收回目光,直接看向林杳杳: “你俩在谈恋爱?” 林杳杳惊讶地眨了眨眼,笑道:“鹰眼啊你?这都看出来了?” “就是感觉你俩之间的氛围,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宁言语气平静,慢悠悠补充了一句。 “而且,最近老看到你在阳台打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多小时,挂断之后,脸上还挂着一种……”她略作停顿,似乎在寻找准确的描述,“一种荡漾的笑容。” “没想到一问你就承认了。” “这没什么好瞒的,本来也打算开学找个机会说。”林杳杳耸耸肩,随即有点好奇,“很明显吗?” “挺明显的。”宁言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贺立川那种神经大条的,估计还得有人把答案拍他脸上才能反应过来。” 林杳杳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等到了宿舍,林杳杳刚放下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季祈年发来的消息: 【吃饭的时候在桌下牵你手,被贺立川看见了。】 【刚拉着我教育了半天,让我俩注意分寸。】 林杳杳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她都能想象出贺立川那副操碎了心的模样。这么一闹,估计宋凌也知道了。她转念一想,以贺立川那个咋呼性子,尹夏那边怕是瞒不住了,到时候被倒打一耙说不够意思就不好了。 她赶紧点开尹夏的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打字: 【夏夏!我谈恋爱了!!】 果然,尹夏消息都没回,直接一个电话弹了过来。林杳杳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一声压低的惊呼: “我靠!林杳杳你谈恋爱了!终于谈上了!谁捅破的窗户纸?!” 与此同时,刚走到宿舍楼下的季祈年,想着给女朋友打个电话,将手机贴在耳边,听到的却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季祈年:“……” 他沉默地拿下手机,看着屏幕上“正在呼叫”的提示。 所以,电话和见面,在今天注定只能选一个是吗? 第50章 谈恋爱 好在翘首以盼的二人时光也没有让季祈年等太久。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季祈年收拾好书本走出教室,一眼就看见林杳杳正靠在走廊的窗边等他。他眼里瞬间闪过一抹惊喜,快步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 林杳杳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笑眯眯地说:“发信息给你了呀。” 季祈年解锁手机,果然看到她的未读消息,解释道:“刚刚上课调了免打扰,没看见。”他很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帆布包,“走吧,想吃食堂还是去外面?” “外面吃外面吃!”林杳杳立刻来了精神,“前两天我舍友推荐了一家新开的炒菜馆,说味道特别好,价格也实惠。出了校门左拐走几分钟就到了。” “行。”季祈年点头,和她并肩朝校门口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走过熟悉的林荫道,周围是喧闹的下课人潮。 小饭馆里弥漫着家常菜的香气,老板是一对和善的夫妻,正操着带口音的普通话招呼客人。 两人在靠里的位置坐下,老板娘立刻递来塑封的菜单。林杳杳熟练地勾了几个招牌菜,她抬头问季祈年:“你看看还要加点什么吗?” 季祈年摇摇头:“就这些吧,够吃了。” 等菜的间隙,季祈年望向窗外隔壁那家新开的奶茶店,门口依然排着长队。“想喝奶茶吗?那家看起来还不错。” 林杳杳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刚才他们路过的时候就想买了,但看队伍太长,她又有点饿,打算等吃完饭再去买。 三月初的京北,气温像坐过山车。街上有人穿着薄卫衣,还有人裹着羽绒服。夜幕降临后,风里明显带着寒意。 “我去买就行。”季祈年站起身,把围巾解下来绕在她脖子上,“你在这等我。” 林杳杳看着他走向奶茶店的身影,低头把半张脸埋进还带着他体温的围巾里,偷偷弯起嘴角。 不过季祈年没想到,自己就离开这么几分钟,就有人来“偷家”了。 林杳杳正低头刷着手机等菜,小饭馆的门帘又被掀开,走进来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生,看样子也是刚下课溜出来解决晚饭的。几个少年人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瞬间让小店热闹了几分。 为首的男生个子很高,一进门目光就扫到了坐在里侧的林杳杳。 她今天穿着米白色的宽松毛衣,浓密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侧。低眸看手机时,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侧脸线条柔和精致,偶尔因看到有趣内容而微微弯起的唇角,带着一种不自知的吸引力。 高个男生眼睛一亮,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同伴,压低声音:“快看,有美女!” 他旁边戴眼镜的男生顺着他视线望过去,也愣了一下,随即坏笑着把高个男生往前推了推,小声怂恿:“去要个微信啊,冲!” 高个男生理了理校服领子,他长得确实不错,眉目端正,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而长得还行的男生,自信心通常都是最足的。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林杳杳那桌走去。 一片阴影落在林杳杳面前的桌面上,她以为是季祈年买奶茶回来了,带着笑意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属于少年的青涩面庞。 *** 季祈年提着两杯奶茶,排了十分钟队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一个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男生,直挺挺地站在他们那张小饭桌前,几乎把他女朋友整个人都挡住了。 他刚想开口说“麻烦让一下”,就听见那大高个对着林杳杳开口,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直白和紧张: “姐姐,你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可以加个微信吗?” 林杳杳张了张嘴,正准备干脆利落地拒绝,一道熟悉而冷淡的声音已经从大高个身后响起: “不好意思,她有男朋友了。” 大高个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对上了季祈年没什么表情的脸。 林杳杳从男生身侧探出脑袋,看见自家男朋友,立刻朝他眨了眨眼,然后对那大高个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大高个到底还是个高中生,脸皮薄,意识到自己当着人家正牌男友的面挖墙脚,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对、对不起!不好意思!打扰了!”他连说了好几个不好意思,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回同伴身边,拉着另外几个同样尴尬的兄弟,飞快地溜出了小饭馆,估计是换别家吃了。 季祈年等人走了后,直接在她旁边位置坐下。 林杳杳吸了吸鼻子,故意左右闻了闻,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好像闻到一股好大的醋味哦。” 季祈年斜睨她一眼,语气酸溜溜的:“才谈多久恋爱,我就得亲自下场捍卫正宫的身份了。” “正宫?”林杳杳一愣,随即想起自己寒假恶补《甄嬛传》时没少跟他念叨,没想到他这就活学活用了,顿时笑出了声。 季祈年见她不但不反省,反而笑得开心,更来气了,伸手捏了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还好意思笑?这么招蜂引蝶。” 林杳杳忍住笑,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甚至捏着嗓子说了句:“那咋办啊宝宝,魅力太大我也没办法。” 堪称经典渣男语录。 季祈年认识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拿她没办法。他二话不说,伸手就把刚刚放在她面前的两杯奶茶都挪远了一点,面无表情地开口:“那行吧,既然魅力这么大,就别喝我买的奶茶了,让刚刚那个高中生给你买去。” 果然,林杳杳立刻见好就收,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错了错了,不闹了,最喜欢你了,奶茶给我嘛。” 季祈年这才轻轻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她的“认错”。他动手将两杯饮料都插上吸管,先递到她面前。 林杳杳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先尝了尝百香果果茶,酸得她微微皱了下鼻子,然后又低头吸了一大口布蕾珍珠奶茶,绵密的布蕾和Q弹的珍珠混合着醇香奶茶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 “嗯!”她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将那杯布蕾奶茶据为己有,然后把那杯酸爽的百香果茶推回到季祈年面前,“这个归你。” 季祈年从善如流地接过那杯果茶。他其实还挺爱吃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来帮林杳杳解决了太多她吃不完的甜品、喝不下的奶茶,对甜度的接受阈值被锻炼得相当高。 两人笑着打闹的时候,老板娘端着托盘,笑呵呵地把菜陆陆续续上齐了。小小的方桌顿时被香气四溢的菜肴铺满:一盘油亮鲜红的五香小龙虾,一份嫩滑滚烫的麻婆豆腐,一盘镬气十足的小炒黄牛肉,还有一份色泽诱人的可乐鸡翅。 “快吃吧,饿死了。”林杳杳拿起筷子,率先瞄准了她最爱的可乐鸡翅。 季祈年倒是不紧不慢地戴上了店家提供的一次性手套,开始专注地给林杳杳剥虾。他动作熟练,三两下就剥出一个完整的虾肉,自然地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 林杳杳也很配合,他剥一个,她就吃一个,配合默契。吃了十来个后,她看着季祈年面前空空的骨碟,用筷子尾端轻轻点了下他的碗边:“你自己也吃点啊。” 这盘五香小龙虾其实是专门为季祈年点的。他挺喜欢吃海鲜,而林杳杳虽然也喜欢虾肉的鲜美,但总是嫌剥壳麻烦。所以每次一起吃小龙虾,总是季祈年负责剥,她负责吃。 季祈年听见她这话,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点被“冷落”后的幽幽:“终于想起我了?” 林杳杳怕他又要借题发挥,叽叽喳喳地控诉自己,赶紧从自己碗里夹起一个他刚剥好的虾肉,迅速塞进他嘴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季祈年被塞了个猝不及防,愣了一下,随即看着她那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眼底漫上笑意,乖乖咀嚼起来。 吃完饭,两人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慢慢散步回学校。 季祈年个子高,步子迈得大,平日里走路总是三步并作两步。此刻为了迁就林杳杳,也为了能一直牵着她的手,他刻意压慢了步伐,与她保持着一致的频率。 晚风轻柔,林杳杳侧过头,目光落在季祈年的侧脸上。路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嗯,这张脸真是看多久都不会腻。她在心里默默感叹。 她的视线像是细致的画笔,从他浓密微垂的眼睫开始描摹,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感的桃花眼此刻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滑过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自然抿着的嘴唇上,唇形清晰,透着健康的色泽。 林杳杳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前两天和尹夏的夜聊。 那位母胎solo的狗头军师,开口就不走寻常路:【你俩全垒打了没?】 吓得她手机差点砸脸上:【说什么呢!才谈多久!】 尹夏收敛了半分:【那总该亲过了吧?】 林杳杳当时对着屏幕沉默了。还真...没有。 此刻,季祈年的睫毛在路灯下投出细碎的影子,她突然发现,他喉结旁有颗很小很小的痣。 林杳杳的视线顺着他喉结旁那颗小痣,缓缓移回他抿着的唇上。形状很好看,看起来……似乎很软。 季祈年终于被这过分专注的凝视看得受不住,转过头来,挑眉看她,眼里带着无声的询问。 晚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周围是喧嚣的车流与人声,但在这一瞬间,林杳杳只觉得世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问: “季祈年,你想接吻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谈恋爱 第51章 谈恋爱 从饭馆回学校的路上,要经过一条小巷。巷口的路灯前两天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整条巷子陷在沉沉的黑暗里,只有远处主路透来一点微弱的光晕,平日里走这条路的人都少了许多。 此刻若有人仔细往巷子里瞧,便能隐约看见墙上紧贴着两道模糊的身影。 季祈年将林杳杳轻轻抵在微凉的砖墙上,气息灼热地笼罩下来。两人的心跳都又快又重,在寂静的巷子里几乎要撞出回响。 第一次接吻,毫无经验的两人都有些笨拙。刚开始时,嘴唇总是磕磕绊绊地碰到彼此的牙齿,带着点青涩的慌乱。林杳杳紧张得手指下意识攥紧了他腰侧的衣服布料。 但男孩子在这方面似乎真的有些无师自通。 短暂的磨合后,季祈年仿佛摸到了些许门道。他不再急躁,而是用唇瓣更温柔地含吮她的下唇,小心翼翼地试探,引导着她慢慢放松下来。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将她完全圈禁在自己的气息范围内。 最初的磕绊过去,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暖流从相贴的唇瓣蔓延开,窜遍四肢百骸。林杳杳攥着他衣角的手渐渐松开,转而轻轻环住了他的腰,生涩地开始回应这个逐渐变得缠绵的吻。 巷外车流如织,巷内昏暗静谧,只有彼此交错的不稳呼吸声,和两颗紧贴着、鼓噪不休的年轻心脏。 林杳杳被他亲得有些喘不过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季祈年这才松开她,额头仍抵着她的,给她缓神的时间。他从未想过女生的嘴唇会这么软,像小时候最爱吃的果冻,让人含住了就舍不得放开。 林杳杳靠在他怀里轻轻喘气,感觉唇瓣还残留着他刚才亲吻的触感。季祈年低头看着她水光潋滟的唇,喉结轻轻滚动。 他一只手仍撑在墙上,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拇指在她微微发烫的肌肤上摩挲。 “再来。”他声音低哑,不等她回应便又覆了上去。 这次他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吻着吻着就会突然不轻不重地咬她一下。就像小时候玩的那个鳄鱼玩具,一排牙齿,不知道按到哪颗就会突然合上——他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地在她下唇上轻轻一咬,在她吃痛轻哼时又温柔地舔舐安抚。 林杳杳被他圈在墙和他之间,整个人都陷在他的气息里。她能感觉到他撑在墙上的手渐渐握成拳,青筋微显,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亲到一半,季祈年突然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低笑着重复她刚才的问题:“想接吻吗?” 没等她回答,又忍不住笑出声,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泛红的脸颊: “胆子这么大啊,杳杳林。” 林杳杳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耳根烫得厉害。听他这么调侃,更是不好意思接话,下意识地想躲,把发烫的脸颊埋进他温热的颈窝里,像只试图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季祈年低笑一声,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她。他伸手,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她的后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却又不会弄疼她,稍稍用力就把她从他颈间“拎”了出来,迫使她重新抬起脸面对自己。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清了她泛着红晕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眸,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狐狸眼里此刻漾着羞赧的水光,格外动人。 “现在知道害羞了?”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后颈细腻的皮肤,想起刚才饭馆里那个高中生的称呼,恶趣味突然上涌。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戏谑的黏糊,凑近她耳边: “姐姐?” 这两个字被他用低哑的嗓音喊出来,带着说不清的暧昧和撩拨。 “刚才问我要不要接吻的胆子去哪了,嗯?” 林杳杳被他这一声“姐姐”叫得浑身一颤,从耳根到脖颈瞬间红透,羞得想瞪他,可对上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气势又弱了下去,只能小声嘟囔:“……你烦不烦。” 季祈年看着她这副难得羞怯的模样,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痒得厉害。他低下头,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却依旧带着那点故意的坏: “烦也晚了。” 回宿舍的路上,林杳杳都沉浸在一种后知后觉的羞赧里。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自己刚才在巷子里大胆索吻,又被季祈年亲到腿软的画面。上回自己还振振有词地说女孩子要矜持,现在倒好,越来越像个“流氓”了。 季祈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没再出言打趣,只是安静地牵着她的手。初春的晚风带着凉意,两人一路沉默,却有一种无声的亲昵在交握的指尖流淌。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暖黄的灯光照着来往的人群。林杳杳转身正要道别,季祈年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她回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眼底藏着些许还未散尽的热意,更深处是显而易见的不舍。 “抱一下。”他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恋。 热恋中的小情侣大概都是这样,无时无刻不想靠近对方,分离哪怕片刻都显得漫长。他原本想说的是“亲一下”,但看着宿舍楼前人来人往,还是克制住了。他自己被熟人看到无所谓,但对女孩子总归影响不好。 林杳杳没他想得那么复杂,听他这么说,很干脆地转过身,张开手臂就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心里还在得意地想:我可真是太宠他了。 季祈年被她这带着点豪迈的拥抱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随即失笑,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这个拥抱短暂却温暖,足以驱散夜晚的微寒,也足以让两颗心靠得更近。 林杳杳回到宿舍,刚放下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负责五四晚会的学姐发来的消息: 【学妹,今年晚会定下的乐队表演曲目是《相亲相爱》。】 林杳杳立刻回复:【好的学姐,我跟乐队成员们说一声,尽快确定。】 她将聊天记录截图,发到了“找点儿事干”的六人群里。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群聊就活跃起来。 全宇宙帅的无敌贺:【《相亲相爱》?这歌可以啊,正能量又热闹,适合五四晚会。】 Sing a 宋:【同意。旋律大家都熟悉,改编空间也大。】 宁言这会儿刚从学校图书馆走出来,看到群里消息,也表了个态:【 1】 夏夏夏夏夏:【哇!这可是大舞台!你们要好好准备!期待演出视频~】 Jqn:【可以。】 见大家一致通过,林杳杳笑着回复学姐:【学姐,我们乐队确定参加,曲目就定《相亲相爱》。】 放下手机,她看着宿舍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却亮堂堂的。有熟悉的伙伴,有崭新的恋爱,还有即将到来的舞台。这个春天,似乎一切都刚刚好。 ** 时间过得飞快,校园里的玉兰花仿佛一夜之间就开满了枝头,嫩绿的新芽也不知何时爬满了月湖景小区的铁艺围栏。 春风渐渐变得柔和,带着湖面氤氲的水汽,轻轻拂过排练室未关严的窗。自从确定参演五四晚会后,月湖景这套公寓就再次成了他们排练的据点。周三下午全校公休或者周末都会过来排练。 “停——”宋凌抬手按住琴键,“副歌进鼓点的位置还是差半拍。” 贺立川瘫在一旁的懒人沙发上哀嚎:“这改编版也太难了,我的手指都快抽筋了。” 林杳杳从鼓架后探出头,额发被汗水黏在颊边。季祈年很自然地递过拧开的水,顺手把她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窗外,夕阳正掠过月湖粼粼的波光,在贝斯琴弦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春天确实来得很快,快到月湖边的垂柳何时抽条都无人察觉。但对这群年轻人来说,这个春天注定会因为即将到来的舞台,而变得格外漫长而深刻。 除了日常上课和乐队排练,林杳杳偶尔也会跟着季祈年去图书馆自习。两人经常并肩而坐的身影,渐渐被其他同学看在眼里。 刚在一起那会儿,这对颜值出众的情侣牵手走在校园里,确实没少承受各种好奇、打量甚至探究的目光。不过他俩都默契地选择了置若罔闻,时间一长,大家也觉得没什么稀奇了,顶多在心里感叹一句“真是般配”。 林杳杳倒是始终“不忘初心”,还跟以前一样,时不时就给季祈年发些骚扰信息。 比如这会儿,季祈年正在图书馆写代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11:【今天有别的美女找你聊天吗?】 “11”这个备注还是俩人刚确定恋爱关系那会儿,林杳杳拿季祈年的手机给自己改的备注。 季祈年看了一眼旁边正假装认真看书的“罪魁祸首”,低头回复。 Jqn:【没有。】 11:【哦。】 11:【那我也不聊了。】 紧接着发来一个熊猫头扛着“遗憾退场”牌子溜溜达达走开的搞笑表情包。 季祈年看着手机,沉默了两秒,抬手轻轻敲了下旁边人的脑袋。 林杳杳捂着额头,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忍不住自己先笑了,换来季祈年一个带着纵容和无奈的眼神。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谈恋爱 第52章 谈恋爱 当然了,林杳杳这些骚扰行为,最后都被季祈年以另外一种方式“狠狠”报复了回来。次数频繁到林杳杳真怀疑,季祈年是不是有什么“亲亲饥渴症”。 比如这个周六的傍晚。 大家在季祈年家里练完曲子,凑在一起吃完外卖,便准备各自回学校了。尹夏刚收拾好包,转头想问林杳杳要不要一起走,话在嘴边遛了一圈,瞥见某人的眼神,又识趣地咽了回去。她朝林杳杳递去一个“我懂”的暧昧眼神,拉着宁言:“言姐,我们先走!” 等人都走了,房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林杳杳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投影仪,开始看《怦然心动》,这片子他们高中时一起看过一次。 季祈年去厨房洗了一盘草莓,红艳艳的果子还挂着水珠。他把那盘草莓放在桌子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电影进行到布莱斯外公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林杳杳心有所感,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季祈年。 没想到,他也正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仿佛早已等待她这一瞥。 视线相撞的瞬间,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开关被按下。 等林杳杳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怎么地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下意识地攀着他的肩膀。季祈年的手掌稳稳地扶在她腰侧,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他仰头,再次吻住她。这次的吻带着草莓清甜的香气,湿润而缠绵。唇舌温柔地交缠,比刚才更加深入,也更加熟练。 林杳杳晕乎乎地想,季祈年的接吻技术,好像真的越来越好了。从一开始的青涩磕碰,到现在总能轻易地撩拨起她阵阵战栗。 一吻暂歇,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都有些乱。电影的对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怎么接吻都走神?”他低声问,嗓音喑哑,带着不满。 林杳杳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追过来轻啄她的唇瓣,带着点惩罚的意味。 “看来是我不够努力。” 林杳杳这下回了回神,用手轻轻堵住了季祈年的嘴巴,声音还带着点微喘:“我觉得我俩亲的次数太多了,没有节制。” 她这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季祈年确实热衷于在学校里发掘各种“秘密基地”——实验楼拐角的储物间、傍晚无人的天台、甚至图书馆最偏僻的书架后面。林杳杳起初还总是提心吊胆,生怕有人路过,直到某次在体育馆器材室被按着亲了整整十分钟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真是太不节制了,虽然她被亲的也很舒服。 至于在校外,那就更不用说了。毕竟大部分时候在学校里都不能尽兴,季祈年总能找到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骗回月湖景。“你的发圈掉在我那里了”、“找到一部你肯定会喜欢的电影”、“新买的游戏机到了”……理由五花八门,但最终目的都殊途同归。 此刻,季祈年正亲得上头突然被打断,眼底的**尚未散去,像是蒙着一层薄雾。他轻轻把她的手从自己唇上拿下来,指尖还摩挲着她的手腕,声音低哑地问: “我亲得你不舒服?” 林杳杳昧着良心也没法说出“不舒服”三个字。眼看季祈年眼神又开始往委屈可怜的方向发展,她太熟悉这个套路了,接下来很可能就要被扣上“嫌弃男朋友”或者“对感情厌倦了”之类莫须有的罪名。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她只好妥协,小声嘟囔:“好了好了……那你每次亲轻一点嘛。不然我嘴巴肿了,被尹夏她们看到好尴尬。” “好。”季祈年从善如流地应下,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再次低头吻住她,这次果然很轻,温柔得像羽毛拂过,带着珍视的意味。可就在林杳杳放松下来时,他却又在不经意间稍稍加重了这个吻,恰到好处地撩拨着她的神经。 看吧,就知道会这样。 林杳杳在心底叹了口气,却还是认命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窗外暮色在落地窗上流淌,像打翻的蜂蜜缓慢晕染。 不过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些反应来得自然而直接。每当这种时候,季祈年总会率先停下,双手扶着林杳杳的腰,将她稍稍从自己身上拉开些距离,然后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往后坐一点。 林杳杳可不是什么单纯无知的小白花。早在初中时,她就被尹夏这个“启蒙导师”拉着,两个小姑娘躲在被窝里,用手机偷偷看过一些“成人教学资料”,当时看得面红耳赤,却也模模糊糊地懂了些什么。 季祈年的呼吸突然乱了节拍,仿佛被风吹皱的湖面。他偏过头去,脖颈拉出绷紧的弧线,像天鹅在逃离自己的倒影。 林杳杳忽然察觉掌下的土地正在苏醒——那些蛰伏的春雷在土壤深处翻滚,震得她指尖发麻。她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像试探涨潮的旅人,又向前迈了半步。 “杳杳林,”他的警告落在耳畔,却像被露水打湿的蛛网,带着摇摇欲坠的脆弱。 她故意晃动悬空的脚尖,让涟漪扩散得更远:“不是你把我抱过来的吗?” 季祈年看着她那双写满狡黠的狐狸眼,深吸一口气,最终认命地把头埋在她肩窝,变成一株需要攀附的藤蔓,闷声说: “别闹……让我缓一会儿。”(审核求求你了,放过我,祝你天天开心) 林杳杳看着他努力克制的模样,忍不住低笑起来。她故意凑得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通红的耳廓,用气声轻轻问: “需要我帮忙吗?” 季祈年身体微微后仰,靠进沙发背垫里。他抬眼看向眼前的人,只觉得她真是个修炼成精的妖精。 房子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林杳杳一进门就脱掉了厚重的羽绒服,此刻只穿着一件修身款的黑色毛衣。柔软的羊绒面料紧密地贴合着她的身体曲线,从纤细的腰身到饱满的胸线,每一处起伏都被勾勒得淋漓尽致,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出一种朦胧而诱人的光泽。 下午排练时还好好扎着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浓密如海藻般的发丝慵懒地披在肩头,而那根用来束发的橡皮筋,此刻正松松地套在他的手腕上。 季祈年的目光沉沉地在她身上流转了片刻,喉结轻轻滚动。他捕捉到她眼底那抹狡黠而大胆的光芒,哑声反问道: “怎么帮?” 林杳杳弯起唇角——上面早先精心涂抹的唇蜜在方才缠绵的亲吻中已斑驳脱落,只留下天然的润红,她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 “用这个。” 季祈年将人带进浴室,磨砂玻璃门轻轻合上。他没开花洒,只是将林杳杳抵在微凉的瓷砖墙面上接吻。 他上半身的灰色卫衣不知何时已经褪去,露出因常年打球而形成的流畅线条。平直的肩背像被月光浸透的船帆,肌理如同海浪雕琢出的沟壑,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年轻健康的光泽。腹肌匀称分明,像是潮水退去后沙滩上留下的波纹。 林杳杳没想到他身材这么好——恰到好处的结实,没有过分贲张。她没忍住伸手摸了上去,指尖沿着腹肌的轮廓轻轻划过,还好奇地戳了一下。 季祈年看着她色眯眯的小动作,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声,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还满意吗?” 林杳杳强装镇定地别开脸:“还行吧。” 他带着她的手缓缓向下,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来,摸摸Ta。” 当她的掌心触到那灼热时,林杳杳感觉自己像初次出航的水手。她下意识收紧手指,引得他呼吸一滞。 季祈年闷哼一声,带着她的手调整力道,嗓音沙哑: “轻点。” 浴室里只剩下交错的呼吸声,时而急促,时而绵长。 磨砂玻璃上不知何时蒙了层水雾,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晕染成朦胧的剪影。林杳杳的右手被他带着握住灼热的舵轮,左手无意识地在他腰侧游移,指尖下的肌肉随着她的触碰微微绷紧。 而她的唇正被某人细细啃咬,像不知餍足的小兽在标记领地。(这里不是脖子以上吗??)当她的左手被带着按在冰凉瓷砖上时,十指瞬间缠紧,指节在雾气里泛出用力的白。(拉拉手怎么了??) 等林杳杳从眩晕的浪潮里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抱回卧室,陷进柔软的被褥里。季祈年正用湿毛巾轻轻擦拭她的手指,床头灯给他低垂的睫毛镀了层暖光。 林杳杳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几点了?” “十点了。”季祈年把手机屏幕按亮给她看,顺势揉了揉她发酸的手腕,“还想回学校吗?想的话我现在送你。不想的话……”他顿了顿,“今晚你睡主卧,我去客卧。”现在他们躺的地方就是主卧。(我不理解这里为什么要卡我??) 林杳杳眼睛转了转,故意蹙起眉:“可是这里没有我的睡衣呀。” 季祈年俯身亲了亲她嘟起的唇,眼里带着笑:“穿我的。都是新衣服,洗过的。”见她还抿着嘴,又低声补了句,“明天周日。” 这话戳中了林杳杳的心思——她确实也想和男朋友多待一会儿。于是她推推他的肩膀:“帮我拿一下手机,刚才落在客厅了。” 季祈年很快从客厅回来,把手机递给她。林杳杳点开与宁言的对话框,打字道:【言姐,我今晚不回去了,不用给我留门啦。】 宁言回复得很快,言简意赅:【保护好自己。】 林杳杳看着这五个字,脸上有点发烫,没好意思说她已经深入敌人后方,不对,前方。于是只回了个乖巧点头的猫咪表情包。 等她回完信息,季祈年继续帮她按摩手腕,毕竟小女朋友正理直气壮地撒娇:“今天下午打鼓好累,刚刚又……”她故意拖长语调,用脚尖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腿。 他当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指尖在她细白的手腕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从突起的腕骨到柔嫩的掌心,连泛红的指节都一一照顾到。 “这里酸不酸?”他的拇指按在她虎口的位置。 “往下一点……对,就是那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从明天早上吃什么,说到下周的乐队排练。直到林杳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季祈年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腰: “去洗澡?” “你先去。”她懒洋洋地缩进被子里,“我要用主卧的浴室。” 等季祈年拿了新衣服给她,又拿着换洗衣物走进客卧浴室,林杳杳才从床上爬起来。主卧浴室里还残留着些许潮湿的水汽,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绯红未褪的脸颊,忍不住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 窗外,月湖的夜景静静铺展,而温暖的室内,两个刚刚探索过彼此世界的年轻人,正在不同的水声里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第二天一早,林杳杳率先睁开了眼睛。周六没能唤醒她的早八生物钟,竟神奇地在周日早上七点半准时生效。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发现睡意全无,索性下床洗漱。客卧的门还紧闭着,她点了份外卖,然后悄悄推开客卧的门。 床上鼓起的一团睡得正熟。林杳杳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开始进行她的叫醒服务——先是戳戳他睡得泛红的脸颊,又摸摸他浓密的睫毛,最后指尖轻轻按了按那颗随着呼吸滑动的喉结。 就在她的手指第三次划过他锁骨时,季祈年缓缓睁开了眼睛,带着刚醒的迷茫和无奈。 “天呐,”林杳杳立刻收回作乱的手,装出一脸无辜,“你自然醒了啊?”她特意加重了“自然醒”三个字的读音,眼睛弯成狡黠的月牙,“我没有吵到你吧?” 季祈年看着眼前这个倒打一耙的小骗子,刚睡醒的嗓音还带着沙哑:“你猜我为什么自然醒?” “可能是因为,”她歪着头,假装思考,“某位仙女用爱的魔法把你唤醒了?” 他伸手把人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闷笑: “是啊,好厉害的魔法,不过你这爱的魔法...攻击性是不是太强了点?” 季祈年洗漱完,带着满嘴薄荷牙膏的清新气息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窝在沙发里刷手机的林杳杳:“今天想去哪里?难得周末我们都没事。” 前几周的周末他们经常凑不到一块——除了固定的乐队排练,林杳杳的经管作业堆成了山。Z大经管系在全国名列前茅,大一就开始接触部分专业课,专业课老师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案例分析、小组汇报、论文写作大一的时候就轮番上阵,再加上一系列竞赛,她时常一个头两个大。 季祈年那边也是水深火热,天文学专业从刚入学那会儿开始就没让人轻松过,这学期的电动力学和量子力学更是带来不小的压迫感。而且他们老师这学期开始就已经带着他们进行观测了,说是让他们提前熟悉设备。真实的天文学习比想象中枯燥的多,毕竟自从上大学后,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看文献,推公式,处理数据,季祈年经常在敲代码的时候怀疑自己学的是计算机专业。 前些年他用望远镜指向的星空固然浪漫,但通往星空的路,却是由无数行代码和复杂公式铺就的。 林杳杳把手机一丢,整个人瘫进沙发深处:“哪都不想去,就在家瘫着吧。”她伸了个懒腰,像只慵懒的猫,“点个外卖,看部电影得了。” 季祈年把毛巾搭在椅背上,走到她身边坐下:“行啊,反正……”他伸手把她翘起来的头发捋顺,“跟你待着就行。”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只是现实与两人畅想的宁静周末有些出入。 虽然昨夜始终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但半开荤与对彼此身体蓬勃的好奇心,让这个本该悠闲的下午变成了漫长的探索课。 电影进度条停在开场十分钟就再没动过。外卖袋子孤零零躺在玄关,奶茶里的冰块早已化成了水。 林杳杳被按在落地窗边亲得腿软时,迷迷糊糊地想,说好的宅家休息,怎么比外出一趟还累。季祈年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航海家,在她颈间锁骨流连忘返,指尖在她腰窝打转的力度恰到好处。 直到暮色渐染窗纱,林杳杳终于抵着他胸膛喊停,声音都带着水汽:“不行了……嘴巴真的肿了。” 季祈年意犹未尽地蹭着她鼻尖,看着那两片确实比平时饱满嫣红几分的唇瓣,终于低笑着放过她:“好吧。”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踏出房门。季祈年拎着中午吃完的外卖袋子,林杳杳跟在他身后,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晚上想吃什么?”季祈年把垃圾扔进分类桶,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我们买菜回去做。” 林杳杳晃了晃他的手:“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季祈年是会做饭的。虽然比不上宋凌那种能摆盘开餐厅的水平,但味道相当不错。这还得归功于顾惜从他初中就开始灌输的理念:“男孩子不会做饭,将来哪个女孩子喜欢你?”于是寒暑假里,基础的煎炒烹炸都学了个遍。 小区出门右拐就有一家连锁超市。两人推着购物车穿梭在货架间,季祈年熟练地拿起食材查看新鲜度,林杳杳就在旁边往车里扔零食。 走到生鲜区时,季祈年停下来仔细挑选排骨。林杳杳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白炽灯落在他微蹙的眉间,修长的手指正在比较两块肋排的肥瘦。 这一刻,林杳杳突然有种奇妙的错觉——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很久,现在在为今晚的晚餐精心准备。这个念头让她耳根微微发烫,却又忍不住弯起嘴角。 “傻笑什么?”季祈年把选好的排骨放进推车,转头就看见她莫名其妙的笑脸。 “没什么,”林杳杳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就是觉得我男朋友真是个大帅哥。” 季祈年挑眉:“才发现?” “德行。”她笑着捶他一下,心里却像浸了蜜。 晚餐时分,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香气。季祈年系着林杳杳挑的卡通围裙,利落地将最后一道娃娃菜豆腐汤端上桌。 一共三道菜——红烧排骨色泽油亮,糖醋里脊金黄酥脆以及奶白色的汤里浮着嫩绿的菜叶。林杳杳迫不及待地坐下,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她夹起一块排骨,酱汁浓郁,肉质软烂入味。糖醋里脊外酥里嫩,酸甜恰到好处。就连最简单的娃娃菜豆腐汤也清新爽口,正好解了肉菜的油腻。 “这个太好吃了!”林杳杳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夸赞,手里的筷子却没停过。 季祈年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眼里带着笑意,又给她盛了碗汤:“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结果是林杳杳很捧场地吃了两碗米饭,最后靠在椅背上满足地叹气:“完了,又要长胖了。” “胖点好,”季祈年起身准备收拾碗筷,“抱着舒服。” “你说谁胖呢!”林杳杳作势要打他,却被他顺势拉进怀里。 审核我真求你了 你好好看看你的审核标准吧 我不理解我真不理解亲亲嘴为什么要卡 这本文不会写太长,毕竟就是一篇简简单单小甜文, 所以后面大概还剩两三个情节,然后就差不多结尾了[三花猫头] 当然了,甜甜的番外肯定是会有的[摊手][摊手][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谈恋爱 第53章 谈恋爱 时间像是被施了魔法,在月湖上投下忽长忽短的影子。 他们一起给贺立川庆祝了十九岁生日,在奶油大战中笑作一团;一起在图书馆赶过作业,在纸页翻动声里共享一副耳机;也一起在学校深夜的便利店分享过一份关东煮,看白气在春寒里袅袅消散。 可时间又走得很慢,慢到林杳杳能数清季祈年练琴时颤动的睫毛,慢到每次乐队排练后他帮她揉手腕的力度都记得分明。 转眼已是四月末,连轶和林旭安早在三月初就又飞回去了。自从过年时那场算不上争吵的质问后,视频通话里的问候总隔着层说不清的生疏。妈妈依然会细心询问她生活费够不够用,爸爸还是会讲救援时的趣闻,可通话末尾的沉默像悬在弦上的箭,谁都不敢先松手。 林杳杳这次想当个胆小鬼。毕竟她不得不承认心底那点委屈还在悄悄作祟——就像小时候藏在枕头底下的糖果,明知化成了黏腻的糖渍,却舍不得扔掉糖纸。所以她决定把这个问题抛给时间,时间总能给人答案。 ** 后台喧闹,林杳杳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鼓棒,目光掠过幕布缝隙下黑压压的观众席。她深吸一口气。 “紧张?”季祈年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拨了下琴弦,抬眼看她。 “有一点。”她老实承认,毕竟下面坐了不少领导。 他这才侧头看她,嘴角牵起一点她熟悉的、带着点小得意的弧度:“待会盯着我就好。” 这话换来旁边贺立川一声响亮的“啧”,他挎着电吉他凑过来,贱兮兮地模仿他说话:“哟哟哟~待会盯着我就好~” 季祈年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动作轻,说出来的话倒是让人拳头梆硬,“你没直说的羡慕嫉妒,我懂,我都懂。” 贺立川觉得他俩自从谈上恋爱后,林杳杳倒是没怎么变,依旧是可爱又迷人的。至于季祈年,他觉得他变恶心了,被恋爱给腌入味儿了,于是不想再继续吃狗粮,转身去找宋凌。 尹夏这次没那么幸运,一整天专业课,只能认栽,千叮万嘱林杳杳——【一定要找人拍视频!】 徐月和沈唯一正好都抢到观众名额,于是主动承担起这个任务,跟林杳杳打包票说:“放心!绝对把你们拍得美美的!” 幕布升起,炫目的舞台灯光轰然打下。林杳杳坐在鼓后,心跳如密集的鼓点。直到季祈年回头,穿越晃动的光影,与她视线牢牢相撞。 舞台灯光下,五件定制设计的红白主色调乐队T恤显得格外统一而有活力。在T恤正面胸口那儿有一行字,是他们的乐队名,背后印着醒目的“Z”字。 宁言站在立麦前,将红色T恤下摆利落地束进白色工装裤里,衬得身形高挑清瘦。她握住话筒,充满热情的嗓音为这场盛宴拉开序幕: “天下相亲与相爱, 动身千里外, 心自成一脉, 今夜万家灯火时, 或许隔窗望, 梦中佳境在” 她的两侧稍后,贺立川与季祈年分列左右。 贺立川将红色T恤的袖子随意卷到肩头,露出结实的臂膀,电吉他背带斜挎在身上。与宁言歌声一同到来的还有他的电吉他,奏出明亮跃动的节奏,身体随着音乐自由摆动,笑容极具感染力。 “仰泰山之高, 穿时空隧道, 身在接天的怀抱” 另一侧的季祈年穿着同款白色T恤,搭配白色做旧牛仔裤。他微低着头,专注地掌控着贝斯低沉温暖的旋律线条,姿态看似随意,却稳住了整个乐队的根基。他的目光偶尔会穿过炫目的灯光,精准地投向舞台后方。 那里,是乐队的节奏心脏。 林杳杳坐在鼓后,红色T恤与她因运动而泛红的脸颊相得益彰。她的双臂稳定而有力,鼓棒在她手中化作残影,在嗵鼓、镲片和底鼓间精准敲击,构建出歌曲坚实而充满动感的骨架。聚光灯下,她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清晰可见。 “年轻的心跳, 同步在骄傲, 云中圣贤的微笑” 位于侧后方的宋凌,白色T恤让他显得更加清爽温和。他的十指在键盘上流畅移动,编织出丰富而华丽的电子音色,如同纽带般将吉他的炽烈、贝斯的深沉与鼓点的铿锵完美融合,撑起了音乐的立体空间。 歌曲进入最后一段副歌,五人默契地向前聚拢。季祈年和贺立川在舞台两侧站定,手中乐器依旧轰鸣。林杳杳站起身先前走,还边高高挥舞着鼓棒,宋凌也向前迈步,跟着节奏一起挥手。他们与中央主唱的宁言并肩,一同放声: “天下相亲与相爱, 动身千里外, 心自成一脉, 今夜万家灯火时, 或许隔窗望, 梦中佳境在!” 台下,观众们的手臂也随着节奏整齐挥动,全场的气氛沸腾到了顶点。 身后的大屏幕上,影像随之流动:壮丽山河的延时摄影衔接不同笑脸的特写,最终化为万家灯火在夜色中次第点亮的温暖画面,与歌声完美共鸣。 天下相亲与相爱,心自成一脉。 五四晚会的热烈与喧嚣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第二天清晨,Z大校园门口已是一片享受假期的欢乐,不少同学拎着行李箱准备“展翅高飞”。 季祈年自然地接过林杳杳手中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则紧紧牵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着。林杳杳看着他故作镇定却掩不住上扬的嘴角,忍不住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换来他一个“别闹”的瞥视,和悄悄收紧的力道。 贺立川顶着副骚包的墨镜,单肩背着背包,嘴里嚷嚷着:“什么时候才能出发啊?” 宋凌好脾气地推着行李箱,闻言只是笑了笑,晃了晃手机:“尹夏刚发消息,说她已经在M大门口了,让我们快点,别耽误她看海。” “是她别耽误我们才对。”贺立川立刻反驳,脚下步子却诚实地加快了。 宁言依旧是一身利落装扮,安静的站在一旁,但在贺立川夸张地描述昨晚观众的反应时,她的嘴角也弯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 车子载着五人驶向M大。远远地,就看到尹夏站在校门口,脚边放着个墨绿色行李箱,正跳着脚朝他们用力挥手,脸上是灿烂得过分的笑容。 车门一开,她就迫不及待地钻了上来,声音里满是解放的喜悦:“终于!我的苦日子到头了,你们的快乐因为我而完整了!” 欢笑与斗嘴声中,机场很快抵达。六张飞往海市的登机牌拿到手中,预示着一段全新旅程的开启。 候机厅里,尹夏还在缠着林杳杳和宁言要昨晚的视频,贺立川凑在旁边指指点点。季祈年靠在林杳杳身边,帽檐压低似乎在假寐。宋凌则微笑着检查了一遍大家的证件和机票。 广播响起,提示登机。 六道身影,带着对碧海蓝天的共同向往,依次穿过登机廊桥。 五一假期的海岛之旅,正式启航! 飞机落地海市时已近中午,湿暖的海风瞬间包裹住众人。一行人吵吵嚷嚷地抵达了宋凌精心挑选的民宿——一栋带着小院的洁白房子,男生房间在楼下,女生在楼上。 季祈年自然地拎起林杳杳的行李箱,脚步下意识就要跟着往楼上走,脑子里那点关于“海景房”的私人构想几乎写在了脸上。 “哎哎哎!”尹夏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拦住楼梯口,叉着腰,“止步!楼上是我们女生的领地,闲人免进。” 贺立川立刻在一旁帮腔,搂住季祈年的脖子把他往后拽:“就是!美好假期才刚刚开始,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单身……不对,是暂时落单人士的感受?不想一天三顿被狗粮喂饱。” 宋凌在一旁温和地笑着,补上最后一击:“房间是抽签决定的,很公平。” 宁言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季祈年手中接过林杳杳的箱子,递给她一个“自己保重”的眼神。 季祈年看着眼前团结一致的队友,又望了望在楼梯上偷笑的林杳杳,只能悻悻地揉了揉头发,认命地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进了男生房间,林杳杳也只能装作没看见某只小狗可怜兮兮的眼神。 放好行李,饥肠辘辘的六人立刻扑向尹夏做了半天攻略的知名茶楼。 一坐下,尹夏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笔在点心单上疯狂打勾:“我告诉你们,我早上饿着肚子就为了这一顿。” 很快,琳琅满目的点心就摆满了整张桌子——招牌虾饺,晶莹剔透的水晶皮包裹着大颗粉嫩的虾仁,一口下去,饱满弹牙;爆汁流沙包,贺立川心急,一口咬下去,金黄的咸蛋黄流沙瞬间溢出,烫得他直抽气又舍不得吐,含糊地喊着:“唔…烫烫烫!但是…太好吃了!”还有酥皮蛋挞,挞皮层层酥脆,一碰就掉渣,中间的蛋奶馅香甜嫩滑,林杳杳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季祈年看着她,顺手就把自己那份也推到了她面前。 豉汁蒸凤爪也收获众人芳心,蒸得软烂入味,入口即化;还有软糯的豉汁排骨、香甜的芒果班戟……宁言虽然话不多,但下筷的速度丝毫不慢,尤其是对那盘烧卖皇情有独钟。 尹夏满足地咽下一口陈皮牛肉球,感慨道:“为了这一口,饿一早上值了。” 贺立川一边跟最后一块金钱肚“搏斗”,一边含糊地附和:“同意!接下来几天就跟着尹导混了。” 六双筷子在餐桌上飞舞,吵吵闹闹间,盘碟很快见底。这顿丰盛又热闹的早茶,为他们的海岛之旅,写下了第一个饱足而愉快的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