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晴   等星暖》 第1章 第 1 章 满屋弥漫着炖排骨的香味。 在这个不到60平方米的破旧二手房里,随着排骨香一起荡开的,是凌乱摆放的儿童用品,是色彩斑斓的墙壁涂鸦,是触目所及的杯盘狼藉。 角落里、窗垣边、柜面上,依稀可以看出,屋主此前在房间布置上的巧思…… 但很显然,那些温暖和志趣,早被一屋子的无序和杂乱,给破坏个殆尽。 客厅里唯一的声响,是一辆红色合金小车沿着木质轨道循环往复的咔哒声。 四周七个月的晨晨盘腿坐在客厅的地垫上,他的视线如同被焊死在那两节匀速滑动的车厢上,嘴里念念有词:“哒哒哒,哒哒哒。” 虽然已经四周七个月了,晨晨还不会叫爸爸妈妈,除了无意识的火星语,嘴里发不出任何语言。 “晨晨,这是什么?跟妈妈说,这叫车!车,车,车,这个你最喜欢的东西,叫作车。” 明知是做无用功,魏天晴还是想努力从自己儿子嘴里挖出一个字。 哪怕只有一个字。 可终归是徒劳,晨晨眼神闪着着,自动屏蔽妈妈的噪音,又聚精会神地拨弄着他的车轮。 魏天晴有点失望,她记得刚出生的时候,孩子一逗就会笑,在他面前重复几遍妈妈,也会跟着叫。 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抗拒学说话了。 应该是她发现老公没有工作,还偷偷花光了她辛苦攒下来的两万块钱吧。 魏天晴跟老公是相亲认识的。 她大学读的是二本,学的是万金油的中文专业,毕业后在读书所在的S城,找了一个薪水很一般的工作。 她长得一般,身材也一般,人还有一点偏胖,读大学的时候没有几个追求者,也没什么社交圈子。 大学毕业两三年后,家里开始张罗给她介绍对象。 可是她家在农村的小县城,父母费尽心思托七大姑八大姨帮忙介绍,可她们也没有几个人认识城里工作的人。 后来,是有一个从外地来她们村开石材厂的人,给她牵线搭桥介绍了自己大哥的孩子。 那人叫周明远,后来成了她的老公,介绍人说他在另一个城市工作,是个网络工程师,一个月工资有五千。 魏天晴从来没怀疑过介绍人的话。 她跟周明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他高大俊朗的外表吸引了。 他不健谈,也不幽默,但买奶茶的时候会抢着付钱,过马路会牵着她的手。 每天发短信的时候,会提醒她少吃点,多运动,出门注意安全。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没被一个男孩子这样呵护过。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没有心动的感觉。 但周明远也是大专毕业,长得高大英俊,平衡了她对于自己外貌身材方面的自卑感。 后来两人就这样确定了恋爱关系。 由于异地,魏天晴每周五下班后赶夜车去周明远所在的Z城约会。 在那个狭小的出租房里,他们聊各自的家庭,聊人生的理想,聊对未来的规划。 有时候什么都不聊,魏天晴喜欢追韩剧,周明远喜欢看篮球赛,玩斗地主,赌牌。 他们就各自做各自的事。 然后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做饭。 魏天晴把S城家里舍不得用的电器全都搬到了周明远宿舍里,每周六她都赶早市去买最新鲜的排骨,然后晚上炖排骨汤喝。 周明远的父亲周新伟就在Z城的石矿里打零工,每个周末他会过来看两个孩子,带很多零食瓜果,特别是周明远爱喝的饮料。 饭后,周明远带着魏天晴一起散步到大学城,大学城后面是美食一条街,魏天晴特别喜欢吃一个关东煮摊上卖的米血。 那个米血,是小时候家里杀鸡一定要放的,会让她想起故乡,想起最怀念的童年。 魏天晴有一年跟周明远回老家过年,周明远的母亲杀了一只家里养了三个月的小母鸡款待她,魏天晴为了吃米血,把鸡血倒进了米里,等血凝固后兴高采烈想倒进汤里,被周明远的母亲拒绝了,说他们家没有这样的传统,都是整块鸡血放进去的。 结果,那盆鸡血就白白倒掉了。 有时候,他们也一起海边抓螃蟹。周明远读的大学靠近海边,岸边立着很多嶙峋怪石,经过风雨侵蚀及岁月洗礼,形成各异形状,成为当地一大特色美景,它们见过了一段段浪漫又凄美的爱情故事。 大学城后面一个龙舟池,每年端午节的时候有很多民间组织在此地赛龙舟,魏天晴后来和周明远结婚十几年后故地重游,曾见过一次,非常震撼。 恋爱谈了两年左右,他们两个结婚了,周明远来到魏天晴所在的城市。 原本魏天晴想放弃自己的工作去投奔周明远的,可她懒得再找工作,也不愿意放弃安稳的现状去重新适应新环境,所以任是周明远软磨硬泡,魏天晴都坚持周明远要辞职,到自己所在的城市汇合。 但其实,魏天晴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周明远就是没有工作的。应该说,周明远自大学毕业后,进了一个卖网络空间域名的公司,干了三个月嫌弃工资少辞职后,就没有工作了,一直是父母在养着他。 但跟周明远谈了两年恋爱的魏天晴,没有查过他的手机,也没有从周末两天短暂的相处中察觉到他的异样,就这样稀里糊涂跟他结了婚。 可即便是自己没有工作,周明远那时候明知自己欺骗着魏天晴,却还是斩钉截铁要她放弃自己的工作来Z城,后来吵架的时候他说,可以两个人一起找工作。 来到S城后,在魏天晴的督促下,周明远声称自己找了一份计算机软件开发的工作,每天按部就班朝九晚五地上班,并让魏天晴承担生活费,说自己的工资多,让魏天晴把多余的钱存在两个人共同的账号里,魏天晴把银行卡交给周明远保管,从来没怀疑过丈夫的她也从来没去查过银行卡。 后来孩子出生,家里开始大额花钱,魏天晴的工资负担了一切开销,还往共同账户了存了两万元。产后六个月左右,魏天晴有一天在洗碗的时候突然第六感作祟,去查了一下那个银行共同账号,才发现里面不止没有她预想的十万块,甚至一块钱都没有。 也是那时候,魏天晴才发现原来周明远一直没有工作,甚至来到S城都是整天在外面到处游荡,回家则美其名曰在上班。 所以,在孩子六周岁的时候,他们爆发了认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那时候魏天晴铁心要离婚,却被母亲软硬兼施劝服了。 为了不让魏天晴和周明远离婚,魏天晴的母亲何芳子千里迢迢从老家赶到S城,将周明远带回了老家,舔着一张老脸去求在老家开大型酒店的邻居,让周明远去酒店上班。 魏天晴家的邻居碍于多年情面,答应了何芳子的请求,打算将周明远安排去当传菜服务员,但周天明端着大学生的架子不肯去,坚持要去当酒店的网络管理员,再三表示愿意从零学起,邻居又架不住何芳子的央求答应了,但找了一个夫妻两地分居不好,学到东西就让你女婿回S城的托词,留周明远在那个酒店干了半年。 自此,魏天晴在S城无心带娃,三天两头找茬跟周明远的母亲吵架,在电话里跟周明远闹离婚,周明远却不管魏天晴怎么闹,在网络安全管理员助理的岗位上勤勤恳恳地学,一上班就熟悉设备,下了班就翻遍网上查找各种学习资料,一头扎进网管的世界里,逐渐熟悉并掌握了网络安全管理员的入门技能。 那是极其黑暗的三个月,周明远什么都不跟魏天晴说,他在老家的状况她完全不知情,自以为周明远游荡惯了,空有大学文凭,没有真才实学,整天沉浸在嫁错人的悔恨中,平日里好脾气,会处处照顾人的她开始变得不可理喻,时常把怒火发在了周明远母亲徐云莲身上。 徐云莲是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千里迢迢进城市带孙子,不会讲普通话的她被困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平时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还要忍受媳妇的刁难,她思念老家的亲戚,思念老家二儿子的孩子,时刻想着逃脱这个牢笼,除了照顾孩子的一日三餐,平日里也不怎么教孩子说话。 魏天晴靠着自己微薄的工资苦苦支撑这个家,整天忧心丈夫的她也无心上班,导致工作出现了多处纰漏,被领导责骂了几次才清醒振作了起来。 为了赚钱,魏天晴白天上班,晚上回家接私活,把六个月大的儿子完全丢给了婆婆,却没发现孩子越来越刻板,越来越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只喜欢玩车轮,看广告,最喜欢车轮摩擦发出的、固定频率的单一噪音。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周明远回到S城,成功找到了一份月入2500的网络安全员工作。入职当天,周明远就把银行卡,工作证给魏天晴看,看到这些,魏天晴总算相信丈夫成功迈入职场,有了人生第一份工作了。 魏天晴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儿子身上,并渐渐发现孩子的异常,孩子喜欢转圈,只喜欢挖土机,出门必须走固定的线路,还频繁流口水,每天都要换掉十几块口水巾。 可这时候,孩子已经一周五个月。 今天是2025年10月26日,也是儿子你满十二周的生日,十二年,已经过了一个轮回,妈妈跟你却发生了那么多的故事。儿子,这是妈妈写给你的第一本书,以后,如果爸爸妈妈变成了星星,你就来看看这本书,看看我们一起走过的路,然后笑着,充满希望地,自己一个人活下去。答应妈妈,未来不管遇到多少艰难险阻,一定要笑着,从容地活下去。ile,十二周生日快乐,儿子——2025年10月26日,妈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孩子,是一个家庭的希望。 魏天晴和周明远,跟每一对谈着恋爱,走进婚姻,过着柴米油盐小日子的夫妻一样,也幻想过孩子的到来。 那时候周明远带着魏天晴,每天晚饭后就到出租房附近的体育馆散步,给宝宝放舒缓的音乐听,把手按在肚皮上,感受着他的胎动。 魏天晴是羊水破了送进医院的,36周顺产,孩子出生的时候才50厘米,6斤重。 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眼睛非常大,粉嫩的小胳膊小腿乱登乱踹,魏天晴也曾觉得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了。 一个跟彼此血脉相依的孩子,从此成了夫妻两个人生命中最深的羁绊,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激动人心的呢? 魏天晴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孩子长大后大学毕业,穿着帅气学士服拍照的场景。 可所有的美好幻想,在晨晨一周五的时候戛然而止。 魏天晴发现,晨晨整天沉浸在动画片里,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整天玩挖土机,有时候逗他也没什么反应,更关键的是,都一周五了,晨晨还没开口说话的意思。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魏天晴每天跑到网上,翻找各种各样的帖子,试图从那些被误判过的家庭中寻找力量,可是越找越惊心,发育迟缓的各种症状被她在晨晨身上一一对号入座。 痛定思痛,魏天晴拒绝了所有私活,每天晚上下班后就开始拼命地教,她把网上学到的干预法都用在了晨晨身上。 可是,晨晨的理解能力很弱,刚开始,只是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对妈妈下达的指令作出反应就耗费了无数精力,他不是面无表情看着你,就是躁动着要离开,每次都需要魏天晴把他强按回座位上去。 就一个简单的拍手指令,晨晨就反复学习了半个月,才勉强学会。 魏天晴发现,孩子学会并掌握一样东西要重复无数次,教他说话更是直接躲闪,不肯开口跟着仿说,嘴里连无意识喊爸爸妈妈都没有。 魏天晴每天拼命地教,但晨晨就像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反应。 两周七的时候,晨晨会认花鸟虫鱼,会指认爸爸妈妈,会跟着指令做动作,但依然不开口。那一年,周明远工资也从两千五升到五千,魏天晴终于有底气出去借钱,跟亲戚借了三万,送晨晨进了机构进行专业干预。 那时候的魏天晴很穷,别人都在用智能机了,可她还是一个若基亚老牌手机,不知道微信,抖音,也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她上网百度搜机构,再加上这方面信息匮乏,她带晨晨进的那个机构没有口肌课,她在那里花光了借来的三万块,只学会自己去马桶尿尿,戒掉了尿不湿,却浪费了半年时间,转眼就到了晨晨三周岁,他该上幼儿园了。 魏天晴决定让孩子正常上幼儿园。 她在网上看到很多不会说话,或者口齿不清的孩子进了幼儿园就会说话了。 可事实证明,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半年幼儿园下来,晨晨只学会定时定点排队吃饭、上课、上厕所,会指认更多东西,却已然没有开口。 魏天晴急了。 她一直觉得,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就有责任让他成长为人格和能力健全的人。 她狠下心,想给孩子休学一年,再次送进机构。 这次,是专门干预语言的机构。 但费用,比上一个机构还高,要十万。 魏天晴决定好好跟周明远商量这个事。 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从晨晨出生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她每天跟个拼命三娘一样干预儿子,忙得脚不着地,和丈夫周明远的关系,却变得越来越微妙。 其实,自从晨晨在三周被诊断为语言发育迟缓,魏天晴关于人生、关于梦想的全部希冀,就彻底坍塌。 这些年,她和周明远两个人穷尽家里的一切,常年奔波于康复机构寻找奇迹,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的侥幸被一点点磨光,整个家庭也一点一点被拖进绝望的深渊。 她明显感觉,她跟周明远不知何时成了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被命运绑成一根绳上的蚂蚱。 但他们的感情在时间的稀释下,彼此也越来越摸不透,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魏天晴也不知道,自己再次从晨晨去机构的决定,能不能得到周明远的支持。 但她今天,想给两个人松绑,卸下父母的重压,找回久违的恋爱的感觉。 魏天晴坐在离晨晨三米远的梳妆台前,描摹着眼线。镜子里映出的女人,眉眼间积攒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一层细腻的粉底和恰到好处的腮红正试图将其掩盖。 她的手很稳,这是常年给极度敏感、抗拒接触的儿子做抚触按摩和强制刷牙练出来的。每一笔勾勒,都像是在完成一项精密操作,而非放松的愉悦。 她的目光,每隔十几秒就会从镜面滑开,精准地投向地毯上的那个小身影。确认他安全,确认他没有过度沉浸,确认他没有出现新的、令人措手不及的刻板行为。这种扫描般的注视,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如同呼吸。 咔哒,咔哒…小火车不知疲倦地运行。 魏天晴的口红是温柔的豆沙色,据说能显得人气色好,又不过分刻意。她抿了抿唇,看着镜中稍稍焕然一新的自己,心里却涌起一阵陌生的虚浮感。 多久没有这样郑重地为自己化妆了?一年?两年?自从晨晨三周岁被确诊为发育迟缓后,她的生活就坍缩成了以他为核心的黑洞。所有的精力、时间、金钱,乃至她和丈夫周明远之间原本拥有的那些空间,都被无声而贪婪地吞噬。 她感到那条裂缝的存在,不是在周明晚归的脚步声里,也不是在他越来越少回家的晚餐桌上,而是在那些深夜,她疲惫不堪地从儿童房出来,发现他已经在沙发上睡着,电视屏幕兀自闪着雪花点的寂静里。那种寂静,比任何争吵都令人心慌。 今天,她下定决心要凿开一丝缝隙,透点气进去。 她约好了妹妹魏夏荷,要把晨晨送过去半天。她预定了西餐厅,甚至偷偷买了一套新内衣。她想尝试着,把那个叫做“妻子”的身份,从“发育迟缓孩子母亲”的重压下,勉强剥离出来一点点,去缝补那些看不见的裂痕,去弥补那些心照不宣的亏欠。 “晨晨,”她放下口红,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像是怕惊扰了某种易碎的平衡,“妈妈带你去找小姨玩,好不好?” 没有回应。孩子的全部注意力依旧在那辆红色小火车上。 魏天晴习以为常。她走过去,耐心地等待小火车又一次运行到终点,暂停的瞬间,她迅速而不突兀地伸出手,轻轻按在车头上。晨晨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没有出现激烈的情绪爆发。他只是抬起头,那双清澈却总是缺乏焦点的大眼睛,茫然地看向她。 “火车,休息一下。”林薇用着他能理解的、结构简单的短句,“我们,坐车车,去看小姨。” 听到“车车”,他的视线似乎凝聚了一瞬。魏天晴趁势拿过他的蓝色小背包,里面装着能让他感到安全的必需品:固定的零食、水杯、备用内衣,还有那辆一模一样的、作为备份的黄色小火车。 魏天晴的父母是农民,卖菜为生,她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二妹当年为了她们三个能上学,主动辍学进厂打工留在了老家,现在在制衣厂上班,三妹魏雨荷来到她所在的S城上班,是一名会记。 去妹妹魏雨荷租住的房子的路上,晨晨安静地坐在安全座椅里,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手指无声地在车窗上敲打着只有他自己懂的节奏。魏天晴从车窗玻璃看着他,心里一半是即将暂时卸下重负的轻微雀跃,另一半则是盘踞不去的、习惯性的焦虑。她仔细交代了魏雨荷所有注意事项:几点喝哪种温度的水,零食只能吃特定牌子的米饼,绝对不能打开吸尘器,否则他会崩溃尖叫…… 魏雨荷抱着晨晨,语气轻松:“知道啦姐,你就放心吧!保证完整归赵!好好跟姐夫去过二人世界!”晨晨在她怀里有些别扭地扭动,注意力被小姨家门厅一个不断旋转的彩色风车吸引了。 魏天晴又站在原地叮嘱了好几分钟,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向电梯。直到电梯门合上,隔绝了妹妹家门口的景象,她才允许自己长长地、真正地吐出一口气。肩膀微微松懈下来,竟感到一阵陌生的酸软。 时间还早,她打算先去附近的商场逛一下,给周明选一个特别的礼物,当作今晚的小惊喜。 第一章只有两个点击,估计这本也要单机到结束了,没有曝光就没有点击,更没有收藏,没有收藏就上不了榜,恶性循环后是不是以后每一本都要单机到结束呢?那我写给谁看?自己吗?不过,这一本主要为了记录我自己的人生,姑且这样吧,下一本好好写,想办法提高曝光度,希望越写越顺,加油,对了,看到这本书的亲爱的有缘人,你们觉得我这本书要申榜吗?不申请感觉连点击都没有,申榜吧都是亲身经历,如果被我弟妹知道,会杀了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这是当地一个很豪华的商场,总共有七层。 各种早教育儿、密室逃脱、美食店铺林立,七楼还有电影院,一楼广场处不定期会组织各种美食节,还有各种房车摊主在这里摆摊,以及各种儿童游乐设施,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在这里游玩。 虽然离家很近,但魏天晴一次也没带孩子过来,她害怕陌生人的眼神在晨晨身上逗留,特别是路人在看到晨晨呆滞而又刻板的动作后,投来的异样目光,似乎在嘲笑她的无能,那会让她像针扎一样难受。 自从孩子出生以后,魏天晴也没来逛过商场,总觉得穷困潦倒的自己跟城市的繁华格格不入,而且,就她和周明远两个捉襟见肘的工资,确实也消费不起这个商场里面的东西。 魏天晴穿梭在整齐明亮的柜台之间,竟生出一丝恍惚。 嘈杂的人声,卷着轻柔舒缓的音乐,钻进她耳朵,可那些歌词,一字一句,都无比陌生。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橘子香味,那还是很多年前魏天晴跟着公司去高档酒店举办全国性会议才闻到的味道。 此刻,这一切,像隔着一层玻璃,模糊而遥远。 她已经太久没有为了“自己”或者“夫妻”而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了。 感慨归感慨,她的脚步又变得匆忙,眼神不再是闲适地浏览商品,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扫描着。 就像她扫描晨晨是否安全一样,高效,精准。 在一个品牌专柜前,她停住了。 机器人大白在表演自己的拿手绝活,一溜排开的高科技商品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挑了一个跟平常鼠标很不一样,造型简单大气的鼠标。 周明远家里办公电脑的鼠标坏了,他一直舍不得买新的,说等公司的旧电脑报废了,挑一个淘汰不要,还能用的顶上。 眼前这个鼠标,沉稳,不轻佻,适合周明远不算特别外向的气质,也配得上他如今作为“网络安全员”的身份。 她想象了一下周明远在收到这个礼物时脸上的笑容,心里泛起一丝微弱的、试图重建某种亲密感的暖意。 “小姐,这条是新品,材质和款式都很不错的,很适合送男朋友或者先生。”售货员微笑着上前。 魏天晴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犹豫。“就这个吧,请帮我包起来。” 包装精美的鼠标放进袋子里,提在手里,有一种不真实的分量。 她看了看时间,离和周明远约好的餐厅见面还有一小会儿。 她踱步到商场中庭的咖啡厅,点了一杯美式。 坐在高脚凳上,看着周围三三两两闲聊、自拍的年轻女孩,她忽然觉得自己像第一次进城的农村村姑。 她们的轻松、恣意,是她早已遗忘甚至不敢奢望的状态。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恰到好处地压下了心底那点虚浮的雀跃。 她拿出那只老旧的诺基亚手机,下意识地想给妹妹发短信问问晨晨的情况,手指按在键盘上,又停住了。 说好了要放手半天,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时刻紧逼。 她强迫自己把手机放回口袋,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即将到来的晚餐上。 周明远会喜欢这个鼠标吗? 他能懂她其实在心疼他为了孩子的节俭吗? 而且,她正尝试更深入了解他,迎合他的喜好。 他还会在意她细微的用心吗? 这段时间,他似乎完全沉浸在新工作中,每天早出晚归,话也不多。 家里的重心永远是晨晨,他们之间,除了孩子,似乎早已无话可说。 那种熟悉的、冰冷的焦虑感又开始一点点噬咬她的内心。 魏天晴在一家广告公司里做文案策划,她大学毕业后就进了这家公司,已经干了五六年,原本没什么事业心,晨晨确诊后,更是一心扑在孩子身上,每天准时准点下班,部门里难啃的硬骨头,特别是那种需要加班加点的工作,她能推就推,这么多年来没提拔也没加薪,这家公司一直给她留一个岗位已经是一个奇迹。 周明远从老家回来后,在那个一个月两千五的公司里干了一年,又辞职换了一家公司,工资涨到五千。今天是星期六,为了庆祝周明远涨工资,也为了找回恋爱时的感觉,魏天晴特地约周明远在西餐厅见面,还特意隆重打扮了一番。 西餐厅环境优雅,灯光暧昧,空气中漂浮着牛排和黑胡椒的香气。 魏天晴被侍者引到预定的卡座,周明远还没到。 她有些拘谨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菜单的边缘。 这个地方,与她那杯盘狼藉、弥漫着炖排骨味和儿童噪音的小家,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穿着打扮,与这环境格格不入,那层精心涂抹的粉底和豆沙色口红,似乎也掩盖不住从内里透出的疲惫。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显得有些漫长。她忍不住又拿出手机,没有新短信。妹妹没有消息,大概就是最好的消息。 大约晚了十五分钟,周明远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餐厅门口。 他穿着上班时常穿的那件灰色衬衫,袖口有些微皱,脸上带着一丝刚下班的倦色,眼神在略显昏暗的餐厅里搜寻着。看到魏天晴时,他快步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公司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他坐下,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歉意,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解释。 “没事,我也刚到不久。”魏天晴把菜单推过去,“看看想吃什么?” 周明远接过菜单,快速地浏览着,手指点了几下:“就这个套餐吧,比较快。”他的目光几乎没有在魏天晴脸上多做停留,也没有注意到她今天细微的不同。 魏天晴心里微微沉了一下,但还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好。”她也点了一份相同的套餐。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餐厅的背景音乐在低声吟唱。 “晨晨在雨荷那儿还好吗?”周明远终于开口,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孩子身上。 “嗯,出来时还好,雨荷抱着他看风车呢。”魏天晴尽量让语气轻松,“应该没问题,雨荷心细,我都交代清楚了。” “那就好。”周明远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桌面的刀叉上,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魏天晴深吸一口气,决定主动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拿出那个小小的礼品袋,递过去:“给你买的,看看喜不喜欢。” 周明远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他接过袋子,拿出里面的领带盒,打开。 “怎么突然买这个?不是说拿我们公司淘汰的旧鼠标换上吗?浪费钱。”他看了看鼠标,表情没有什么明显的惊喜,只是有些困惑。 “看你最近上班辛苦,奖励你的,有时候也该给家里添置一些新物件了。”魏天晴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波动。 “谢谢。”周明远把鼠标放回盒子,收好袋子,放在旁边的座位上,“破费了。以后别买这些了,攒着钱给晨晨做干预吧。” 一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魏天晴心中所有小心翼翼燃起的火苗。攒钱给晨晨做干预——这是绝对政治正确、无法反驳的理由,却也像一堵高墙,再次明确地界定了他们之间所有行为的目的和意义:一切为了孩子。 他们自身的情感需求、夫妻关系的维系,都可以为此让路,甚至被视为不必要的“破费”。 魏天晴嘴角努力维持的笑意变得僵硬起来。 餐点很快上来了。两人沉默地吃着。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魏天晴食不知味。她预想的“松绑”、“找回恋爱感觉”,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们之间那条裂缝,并非一次晚餐、一份礼物就能填补。那里面填塞着长达数年的欺骗、贫困压力、育儿的极度疲惫、以及对孩子未来的共同绝望,太深太重了。 “我……”魏天晴放下刀叉,决定切入正题。浪漫气氛既然无法营造,那就直接谈最现实的问题。“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周明远抬起头,嘴里还在咀嚼着牛排,用眼神示意她说。 “晨晨上幼儿园半年了,一点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我打听过了,有一家专门做语言干预的机构,口碑很好,很多不会说话的孩子去了那边,后来都开口了。” 周明远吞咽下食物,喝了口水:“费用呢?” “……十万。”魏天晴吐出这个数字,心脏微微收紧,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周明远皱起了眉头,手里的刀叉也彻底放下了。“十万?上次那个机构三万,没什么效果。这次十万?我们哪里还有钱?我这才刚上班多久,工资也就五千,你那边……” “我知道钱不够。”魏天晴打断他,“我们可以再借。跟我爸妈借,跟你爸妈开口试试,或者……办信用卡套现。晨晨已经三周多了,错过了语言黄金期,以后可能就真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周明远沉默了片刻,脸色沉郁:“天晴,不是我不愿意。我们之前欠的三万还没还清。再背十万的债,加上利息,我们俩这点工资,怎么活?而且,你怎么能保证这十万花了就一定有效果?如果又是打水漂呢?” 他的质疑现实而冰冷,像一把锤子敲在魏天晴的心上。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母亲的本能和对孩子未来的焦虑让她无法接受这种“理智”。 “那你说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下去?一辈子不开口说话?一辈子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魏天晴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引来旁边座位客人的侧目。 周明远有些难堪地压低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要现实一点!也许再等等,大一点就好了?或者找便宜一点的机构?” “等?周明远,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能等?便宜机构?便宜机构就像上一个,只会教他上厕所!教不了他说话!”魏天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忍住,“他是我们的儿子!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得试试!就算……就算最后真的没用,我也认了!至少我尽力了!” 她的话像是在发誓,又像是在绝望地挣扎。 周明远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强忍的泪水,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他低下头,盯着吃了一半的牛排,良久,才闷闷地说:“……让我想想。这不是小事。” 这顿原本意图修复关系的晚餐,在关于金钱、孩子未来的沉重压力和近乎争吵的对话中,草草收场。 回去接晨晨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在他们之间沉默地流淌。 到达妹妹魏雨荷家楼下时,魏天晴的手机响了,是妹妹打来的。 “姐!你们快到了吗?”魏雨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到楼下了,马上上来。晨晨怎么样?” “那个……晨晨刚才有点闹情绪,不过现在好了!你们上来吧。”魏雨荷匆匆挂了电话。 魏天晴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她和周明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两人加快脚步上了楼。 刚打开门,就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抱枕掉在地上,茶几被推离了原位。魏雨荷头发有些凌乱,正抱着晨晨轻声哄着。晨晨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肿,手里死死攥着那辆黄色的小火车,身体一抽一抽的。 “怎么回事?”魏天晴快步上前,心疼地从妹妹怀里接过儿子。 魏雨荷一脸愧疚:“你们太晚了,到睡觉的点了,他找不到熟悉的毯子,又不会说,然后就崩溃了,哭得喘不上气,我怎么哄都哄不住……对不起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魏天晴抱着儿子,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发出他熟悉的、无意义的安抚音节:“哦哦,不怕不怕,妈妈来了,妈妈在……” 周明远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脸色更加晦暗。他弯腰,默默地把地上的抱枕捡起来,把茶几推回原位。 晨晨在妈妈熟悉的怀抱和节奏里,慢慢平息了下来,但依旧蔫蔫的,把小脸埋在魏天晴的脖颈处,不肯抬头。 那个小小的、失控的现场,像一颗冰冷的钉子,将他们刚刚在餐厅里争论的十万块、孩子的未来、沉重的压力,无比真实地楔入了眼前的生活。所有的幻想和短暂的逃离,都在儿子崩溃的泪水中被打回原形。 魏天晴抱着孩子,周明远提着那个装着新鼠标的袋子和晨晨的蓝色小背包,三人沉默地走下楼梯。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魏天晴把晨晨抱得更紧了些。 那个试图缝补裂痕的夜晚,最终像一场仓促潦草的演出,幕布落下后,露出的依然是千疮百孔的现实。而那条新鼠标,安静地躺在袋子里,仿佛一个被遗忘的、不合时宜的道具。 回家的车上,晨晨在公交车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魏天晴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晕。 她知道,关于那十万块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夫妻之间那道深深的裂痕,在现实的寒风中,似乎又无声地扩大了几分。 第4章 第 4 章 隔天是周天,魏天晴凌晨6点就起床了。 她一个人下楼,去附近的公园里晨跑。 路上遇到了楼上的邻居,跟她打了一个招呼。 这个邻居跟魏天晴的房东是同事。 魏天晴大学毕业后租过很多房子,大部分都是跟别人合租,结婚后才自己单独租了一套。 在这么多房东中,只有这个房东是最懒的。 这个房东在造船厂工作,房子是造船厂的员工宿舍,也是福利分房,产权落到个人头上。这套房子坐落在最繁华的市中心城区,隔了一条马路就能走到当地最好的小学,虽然房子非常破旧但也算学区房。 但这些并不是魏天晴关心的,她看中的是,房子靠近魏天晴公司,而且租金特别便宜。 这个房东开出的价格是市面上同等房型的一半,一个月只有800,而且把租房所有事宜都交代给自己同事,每次魏天晴家里的热水器坏了,或者灯泡坏了,都找楼上的房东同事。 一来二去,混了个脸熟。 “你们房东要涨房租,他给的价格一直偏低,这几天跟以前的同事打听了一下租房的价格,觉得自己吃了大亏,要按市场价来了,一个月1600。”房东同事说。 “怎么这么突然?能不能跟房东说一下,他的房子挺旧的,也没什么电器,1600都是精装修的价格。”一听房子要涨价,魏天晴彻底懵了,儿子的康复费没着落,房租又要涨价了。 “小魏,你说这话就不地道了,是我看你们母子不容易,特别是晨晨那个样子,可怜你们,在你房东面前说尽了你们的好话,才给你们这么便宜的房子,当然,也是看你们住了两三年,房子也保养得不错。”楼上房东同事老陈气鼓鼓地说:“我们都不挑你们的理,你们倒开始嫌弃房子破旧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大哥,您消消气,怪我嘴巴笨不会说话,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夫妻俩私底下帮了我很多我也知道,这辈子都感激不尽,那行,1600就1600吧,从下个月开始吧。”魏天晴说。 老陈这才消气,嘟嘟嚷嚷地离开了。 魏天晴目送着老陈离开的身影。 大学毕业后,她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找到工作,安了家。 如果那间随着房东一声涨租就要随时搬离的出租屋能算作家的话。 她曾那般笃定,要留在这里,甚至让周明远离开了他的城市前来汇合。 可这些年,他们像候鸟,却非随季节,而是随租金波动,在城市的不同角落迁徙。 大人尚可将就,一个行李箱就是全部家当。 可晨晨不行。 他的世界狭窄却固执,睡眠必须依赖那枚被吮吸得变了形的安抚奶嘴和那条早已褪色起球的旧毛毯,那是他确认安全的唯一坐标。 一旦离开这两样,他的世界便会天崩地裂,只能用无声的尖叫和崩溃的泪水来对抗这无法理解的变故。 每一次搬家,对他而言不啻于一场无声的劫难。 他无法诉说心中的恐惧与依恋,所有惊涛骇浪都只能囿于胸膛,最终化为外人眼中“不可理喻”的哭闹。 魏天晴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这次,她告诉自己,不能再搬了。 为了晨晨,她必须试图在这漂泊无定中,为他抓住一块浮木。 这座城市太大,太亮。夜幕降临,霓虹闪烁如星河,万千楼宇窗户里透出温黄的灯光,勾勒出无数个家的轮廓。 可这浩渺的、辉煌的光海,却没有一盏灯,真正属于他们。 她曾以为自己追寻的是这里的繁华与机会,如今深夜扪心自问,那份斩钉截铁的坚持,到底换来了什么? 是一种悬浮在半空的生活,是儿子对一片旧毛毯近乎悲壮的依恋,是深藏在心底、不敢言说的疲憊与惶然。 她像骑着一匹沉默的马,奔行在钢铁森林的牧场上,看似自由,却找不到一片可以安心驻足的草场。 跑完步,魏天晴给周明远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房东涨房租的事,又去早市买了一条鲫鱼,准备炖汤给晨晨喝。 她回到家的时候,周明远正在网上看篮球赛,晨晨自己一个人在玩挖土机。他把所有挖土机摆成一排,再一个个拿起来转动轮子,等轮子快速旋转起来,他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 “你就不能陪孩子玩一会儿吗?机构的老师一直强调,不能让晨晨一个人呆着。我就去出去晨跑了一会儿,你就让他一个人在那里瞎玩啊。”魏天晴抱怨道。 “他都不会说话,怎么教就是不开口,我陪他也没用啊。好不容易周末放一个假,还要听你唠叨。”周明远关掉网络直播,从八爪鱼座椅上起身,转身接过魏天晴手里的鱼,径直去了厨房。 晨晨平时是周明远母亲在带,她一直适应不了城里的生活,动不动就想回老家,这两天刚好碰到老家在办先祖祭祀,她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周明远母亲不在的日子,就是周明远掌厨,魏天晴也会做饭,但她不喜欢下厨。 “对了,我爸刚打来电话,说我妈晚上7点的动车,估计晚上9点会到S城,我吃完晚饭就去动车站接她。”周明远突然说。 魏天晴心里咯噔了一下,婆婆徐云莲从老家来S城已经四年,从她怀孕9个月就上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她总是抢着干家里的活,每天天不亮就站在简易的洗衣池旁边洗全家的衣服,洗完衣服后又去菜市场买菜,然后赶回家做早饭,等魏天晴夫妻两人吃完早饭,各自上班,她还坚持要步行几百米送魏天晴上班,晚上又陪大腹便便的魏天晴去附近的体育场溜达。 魏天晴在S城妇幼医院生完孩子,三天出院后就回周明远老家坐月子,徐云莲每天煮八顿月子餐给她吃,每天晚上跟她一起轮流照顾孩子,孩子满月后又拿出了自己多年来积赞的五万,在老家办了孩子的满月宴,应该说,这个婆婆做得已经尽心尽力。 魏天晴一开始也体谅这个婆婆从老家到省城的不容易,为了让她在城里带娃舒心一点,魏天晴每天都放婆婆最喜欢的抗日战争片子给她看,晚上回家后给她打下手做饭,接收带娃,就为了让婆婆放松一会儿,家里所有开销都是她的工资在承担,每天给婆婆买菜钱,自己买什么东西婆婆问起,她总是往便宜里说,就为了哄婆婆开心。 但是在得知周明远其实并没有工作,从谈恋爱到结婚都在欺骗自己,甚至生了孩子都没打算坦白,直到被自己撞破,他们全家都知道周明远真实状况,却独独隐瞒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魏天晴愤怒了,她越看这家人越不顺眼,天天变着法子跟周明远闹,找徐云莲的茬。 闹得最凶的一次,魏天晴得知一个相熟的同事的老公在招网管,就推荐了周明远,但没有把大学毕业后没有正经工作的真实情况告诉对方,周明远为了能顺利应聘上这个岗位,在简历上伪造了假的就业经历,却被魏天晴另一个知根知底的同事捅到了相熟同事的老公那里,后来招聘只走了一个流程,那个同事老公将周明远羞辱了一顿。 得知结果后,魏天晴气炸了,她不是没想过拿钱让周明远去网络软件、网络安全那些培训学校镀个金,为他博一个出路,但是她一个人微博的工资要负担房租,一家五口在S城的全部花销,她实在拿不出钱了。 她没想到,周明远上了三年大学,天天在宿舍里打游戏,课也不去上,不仅什么都没学到,还差一点挂科毕不了业。 她更没想到,网络上学习资源那么多,周明远竟然都看不懂,也不知道从哪里学起。隐瞒工作期间,天天在外面游荡,逛得S城比魏天晴都熟,被发现没有工作后,才开始投简历,但无一例外全部石沉大海。 魏天晴这才意识到自己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魏天晴在家里把周明远臭骂了一遍,嫌弃他窝囊,没用,是一个废物,还骗婚。 周明远被惹怒后,把怒火全部发泄在自己的母亲徐云莲身上。 本来就对儿子失望,在儿媳刁难中度日如年的徐云莲冲动得想抱着孩子去跳楼。 慌了神的魏天晴才意识到后怕,上前去跟婆婆抢孩子,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直哭喊着:“妈,我错了,对不起。” 儿媳这一跪,让徐云莲瞬间清醒了,她意识到,如果自己真跳楼了,儿子全家都毁了。 她哭着对儿媳说:“不要吓到孩子,不然你这么悲惨的命运就彻底没指望了。” 从那次以后,徐云莲跟魏天晴之间就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她们客客气气地对待着对方,不再争吵,却也再难交心。婆婆依旧任劳任怨地操持家务、照顾晨晨,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小心和沉默;魏天晴依旧会给生活费,买些东西,但那份试图将其视为亲母的亲近感,早已在一次次失望和伤害中消磨殆尽。她们成了住在同一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维系她们的,只剩下那个需要共同守护的孩子。 魏天晴放下买回的菜,走进客厅。晨晨仍专注地摆弄着他的挖土机,对周遭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周明远在厨房里收拾着鲫鱼,水声哗哗。她看着儿子安静的侧脸,又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感到一种深切的疲惫。房租要涨,干预费用没有着落,婆婆即将归来带来的微妙压力,还有身边这个始终无法真正依靠的丈夫……生活的重担一如这冬日清晨的寒意,无孔不入,层层裹挟,让她几乎透不过气。 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蹲在晨晨身边,轻轻拿起另一辆挖土机,学着他的样子,慢慢转动轮子。车轮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晨晨的动作顿了一下,眼角余光似乎瞥了妈妈一眼,虽然没有抬头,但也没有排斥。魏天晴的心,因这细微的、近乎不存在的互动,稍稍柔软了一些。为了孩子,她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在这冰冷的现实里,艰难地寻找哪怕一丝温暖的缝隙。 唉,没人看,还在犹豫要不要申请榜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徐云莲是晚上九点半到家的。 周明远去接站的时候空着手,回到家的时候身上驮着几个包袱,两只手还拎着好几个袋子,老太太手里也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里面塞满了老家带来的土特产:老式面包,亲戚送的土鸡蛋,老家种的花生炼的油,还有自己种的地瓜。 徐云莲到家前,魏天晴正带着晨晨在读宫西达也的恐龙绘本《我爱你》,他非常喜欢这套绘本,特别是读到一只霸王龙被它蓓翼龙欺骗,在去南方的路上被它蓓翼龙咬伤的时候,晨晨会指着霸王龙受伤的画面,呜呜呜地哭起来,霸王龙和两只平头龙有趣的互动后,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的过程,也让这个小家伙开心得手舞足蹈。 魏天晴不确定孩子到底有没有理解这个故事,她只是每次按照晨晨的要求一遍遍地讲这个故事,她发现孩子在听这个故事的时候很专注,而且还会有肢体上的互动,所以她就一遍遍地讲。 差不多9点钟,晨晨也困了,魏天晴带着孩子睡觉。 晨晨一直入睡困难,两个月的时候经常半夜哭闹,要人整夜整夜地轮流抱着, 而且他一哭整个脸都涨成紫色,后来去查才知道是卵圆孔未闭合,可能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建议尽量不要让孩子哭。 所以,每次晨晨哭闹,三个大人就轮流抱。 魏天晴记得有一次,晨晨鼻塞,一放到床上去就哭闹,婆婆抱着他一整晚,整个人都在瞌睡了,还将晨晨牢牢抱在手上。 晨晨小时候身体很差,三天两头生病,八个月的时候有一次肺炎,去医院输液挂水挂了七天,后来医生又从他的心跳里听到一些不一样的杂音,怀疑心肌炎,又挂了八天,那十五天,都是徐云莲将孩子背在身上,医院家里来来回回地跑。 也因此,晨晨很依赖奶奶,晚上入睡前都要抓着奶奶的头发。 今天晚上晨晨也是自己在床上东倒西歪地翻腾了好久,给了他安抚奶嘴和旧毛毯都不管用,最后翻腾得精疲力尽才沉沉睡去。 等晨晨入睡,魏天晴走出房间,正好徐云莲和周明远开门进来。 “妈,路上辛苦了。”魏天晴迎上去,接过婆婆手里的袋子,触手沉甸甸的。她的语气客气而疏离,像对待一位远房亲戚。 “不辛苦,动车快得很。”徐云莲笑了笑,笑容有些局促。 她的目光越过魏天晴,立刻寻找孙子的身影。“晨晨?睡了吗?” “已经睡了。”魏天晴把袋子放到墙角。 徐云莲换了鞋,洗了手,就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晨晨睡得并睡得不安稳,徐云莲轻轻坐在床沿,心疼地盯着他的睡颜。 徐云莲带晨晨四年多了,她从没指望孙子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扑过来喊奶奶,她只是希望有朝一日,晨晨能够开口说话,像那些正常的小孩子一样,长大成人。看了一会儿,她从带来的包里摸出一个符。 “这是我今天早上出发前,到你姨丈那里求的,听说会保佑小孩子早日说话,灵验得很。”徐云莲把符递到魏天晴手里,又说:“明天早上烧了化成符水,跟着小米粥一起跟晨晨喝了。” “晨晨喝不下去这东西吧。”魏天晴发愁地说。 “那就想想办法。还有这个。” 徐云莲又从贴身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银锁,用红绳系着的、小小的银质长命锁,小心翼翼地放在晨晨身边的地垫上。 那是她这次回老家,特意去镇上银匠铺打的。 “给孩子戴着,保平安。”徐云莲低声对魏天晴说。 “谢谢妈。”魏天晴看着那枚在灯光下闪着微光的银锁,心里五味杂陈。婆婆对孙子的爱是真心实意的,这一点她从不怀疑。可也正是这份源于血脉的疼爱,让她和周明远之间那些欺骗和不堪,变得愈发难以面对。 周明远放好母亲的行李,也凑了过来。 “妈,时间太晚了,你洗漱一下去休息吧。” 周明远挺高兴母亲回来的,虽然平时跟母亲说不上几句话,但只要有母亲在,他就可以打游戏,当甩手掌柜,他也不是完全撒手不管,家里的手机费、水电费是他缴纳的,饮料零食什么的,都是他采买的。 “妈,你不要在老家逢人就说孩子不会说话,怪丢人的。还有,明天早上不要再煮地瓜粥了,容易发胖。”魏天晴怏怏地说。 “这有啥丢人的,孩子只是现在不会说话而已,早晚会说的,都说贵人语迟,说不定这孩子以后大富大贵的命。还有,地瓜粥是煮给晨晨的,他这几天大便不通畅,你少吃一点就是了。”徐云莲没好气地说。 家里的气氛因为徐云莲的回归,似乎填充进某种实在的东西,但又同时变得更加微妙和紧绷。 而将这三个人拴在一起的,是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孩子。 夜里,魏天晴和周明远躺在床上,中间隔着无形的鸿沟。 “房租的事……”魏天晴望着天花板,想跟周明远聊聊,却又不知道从何聊起。婆婆回来了,干预机构的事,必须尽快定下来,但钱是绕不开的大山。 “嗯。”周明远在黑暗里应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你工作刚上涨,这两年咱们省吃俭用存了6万,但去机构干预要十万,还差4万,要不然让妈跟老姨借一点?你那老姨夫有神灵庇佑,平时村子里不少人找他做法,听说攒了不少钱。再不行,问一下你妈手头有没有钱,能不能借我们一点?”魏天晴艰难地说出这个提议。她知道婆婆省吃俭用,那点钱可能是她最后的傍身钱。 周明远沉默了很久,久到魏天晴以为他睡着了。 “……我说不出口。”他的声音沉闷,“老姨虽然一直挺照顾我们家的,但是我妈脸皮薄,让她去开口借钱应该挺难的。还有,我妈……不容易。上次那事之后,我都没脸……” “那你说怎么办?十万块!我们去哪里偷?去抢吗?”魏天晴的声音忍不住拔高,又怕被隔壁的婆婆听见,硬生生压下来,变成一种急促的气音,“周明远,那是你儿子!你为他低个头,求个人,就那么难吗?你当初骗我的时候,脸皮不是挺厚的吗!” 这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周明远最痛的地方。他猛地翻身坐起,黑暗中,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魏天晴!你非要时时刻刻提那件事是不是?!是!我骗了你!我没用!我是废物!行了吧?!”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和屈辱,“但钱的事,我会想办法!我去找兼职!我去跑外卖!行不行?你别去打我妈那点主意!” “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你那个工作才刚稳定多久?跑外卖?你以为跑外卖就能赚出十万块吗?”魏天晴也坐了起来,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周明远,我们等不起了!晨晨等不起了!” 争吵一触即发,却又被两人强行遏制。 他们像两只困兽,在黑暗中对峙,被现实的牢笼挤压得无处可逃。 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像是椅子被碰了一下。 两人瞬间噤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过了一会儿,传来婆婆压抑的、低低的咳嗽声,然后是小心翼翼的、尽量放轻的脚步声,似乎是怕打扰他们休息。 魏天晴和周明远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只剩下无边的疲惫和狼狈。 他们默默地重新躺下,背对着背,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第二天是周一,魏天晴请了半天假,去了当地一个有名的语言干预机构。 上一家机构,是魏天晴找了自己单位一个常年做公益的同事推荐的。 这个同事机缘巧合认识一个西部助学公益组织的创始人,从此开启了她的西部失学儿童助学之旅,并用自己有限的影响力带动单位200多人加入这个队伍。 这个同事认识的人很多,她推荐的一个老师,又向魏天晴推荐了一个专门给发育迟缓孩子做感统的训练机构。 那时候晨晨刚两周七,什么都不懂的魏天晴没有去网络上查找相关讯息,就直接进了那家感统机构。 但那家机构只做感统,外加一些精细训练的课程,没有专门的语言开发课程。 在那家机构待了半年,晨晨只学会了上厕所。 后来,魏天晴又带晨晨去做了专门的系统评估,做了核磁共振、心电图、智力测试、心脏彩超等一系列检查。 晨晨的核磁报告、心脏彩超、心电图都没有问题,卵圆孔已经自己发育闭合了。 但是智力评估,晨晨反应很迟钝,圆形的方块还能对应得上,五角星的方块就不行了,一直拿三角型去填,颜色也很乱,没有一次拿对的。 其实,魏天晴在家里,除了整天教他发音,还教颜色和形状,每天都拿三种颜色让他挑其中的一种给自己,但他每次都是乱拿,没有一次是拿对的。 形状也一样。 所以,魏天晴这次不止语言开音,还想上一下个训课,提高认知。 魏天晴这次做足了功课,在网络上查找了孩子发育迟缓,五周不开口说话的相关信息,最终决定带晨晨去那家号称专攻语言干预的机构咨询。 机构位于一个略显陈旧的写字楼里,但里面装修得明亮整洁,墙壁上贴满了孩子们画的画和获得的奖励证书。 接待她的老师很热情,带着她参观了各种教室:个训室、感统室、口肌按摩室……老师们正一对一地带着孩子上课,有的在努力模仿发音,有的在进行精细动作训练,有的在哭闹抗拒。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希望与挣扎的复杂气息。 魏天晴看着那些和晨晨一样,眼神有些游离、行为有些刻板的孩子,看着那些和自己一样,脸上写满焦虑和期盼的家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咨询结束后,负责评估的老师给出了初步方案:每天至少两节一对一开音课,重点攻坚口肌和发音诱导,再加上两节一对一感统课、一对一个训课,每个课程的单价高昂,初步预估,一年期的强化干预,费用正好是十万左右。 “家长,孩子的黄金干预期非常宝贵,尤其是语言,一旦错过,后期弥补的难度是成倍增加的。”老师的话语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和紧迫感,“我们看到很多像晨晨这样的孩子,经过系统科学的干预,最后都能开口说话,融入幼儿园生活的。” 那句“能开口说话”像巨大的诱饵,牢牢钩住了魏天晴的心。 她看着怀里依旧懵懂、只对老师桌上一个旋转的铃铛感兴趣的晨晨,攥紧了手指。 她拿着那份沉甸甸的、写着巨额费用的方案书走出机构大门,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阳光有些刺眼。 她拿出手机,翻到周明远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拨出去。 她知道,这场关于十万块的战争,从她拿到这份方案书开始,才真正打响了第一枪。 而这场战争,注定艰难。 今天跟编辑聊了一下,她建议我不要写亲身经历,这文我已经写了三十四章,十万多字了,写文的初衷是为了记录这一路走来的历程,后面会涉及到我的弟弟,妹妹,还有我父母,我确实非常害怕他们知道,看到后会伤害到他们,毕竟这些人生经历,充满了曲折,也是他们的**,所以这文我不打算申榜也不入V了,今天的点击涨得有点多,如果是我老公点的就算了,如果有人在看,麻烦不传播,不评论其中的任何角色,让我默默更完,更完后我会锁掉全文,谢谢。——2025年10月30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魏天晴攥着那份价值十万的方案书,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手,却无法松开。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徐云莲正在给晨晨炖土鸡瘦肉汤,她这次回去,自己的二媳妇,也就是晨晨的小婶杀了自己养的土鸡,让带过来给晨晨炖汤吃。 从晨晨周岁起,徐云莲就每天用老家带的炖罐给晨晨炖骨头汤,瘦肉汤,或者土鸡汤,三年来从未间断。 土鸡都是徐云莲在老家二媳妇自己养的。说到这里,就不得不交代一下魏天晴跟自己小叔子妯娌一家的关系。 魏天晴去周明远老家的第一天,周明远的弟弟周明浩就酒后发疯,责怪父母偏心老弟,让哥哥读书,而自己当学徒想买谋生工具,父母都不给钱,还嫌弃哥哥出来工作赚钱后却从来不给家里寄钱,家里的房子装修全是他掏的钱。 魏天晴和周明远结婚,周明远父母只给了一万的聘礼,以及一对金戒指,但弟弟周明浩的婚礼却花了三十几万。 魏天晴的父母说,因为周明远读了书,而弟弟周明浩没有读书,是为了补偿他。 魏天晴那时候头脑发昏,觉得周明远可以托付终生,就没有纠缠那么多。 魏天晴的父母更不注重这些,只希望女儿将来过得幸福。 婚后,魏天晴和小叔子一家关系也还算亲近。 自己的妯娌对晨晨确实不错,每次徐云莲回老家都会让带自己养的土鸡回来炖给晨晨吃。 “机构怎么说,要多少钱?晨晨还能开口说话吗?”徐云莲问。 “要十万,机构治疗过很多类似的孩子,开口说话的机会很高,但晨晨不能再拖下去了。妈,我手头上有六万,你看能不能跟老姨借四万?”魏天晴说。 “可是你老姨唯一的孙子被铅球砸到脑袋,正在医院做手术,我这次回老家本来想找她借,但实在开不了口。”徐云莲说。 “确实,人家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怎么好再开口找人借钱。”魏天晴说。 周明远这个老姨的儿子在名牌企业当车间样衣工,两口子一个月收入有一万六,非常舍得把钱砸在孩子的教育上,他家孩子也非常争气,在当地县重点高中全年级排名前五十,出了这事后全家天都塌了。 “听说手术做完了,很顺利,医生说孩子很有福气,校长都来探望了,班主任和同班同学也来了,孩子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班主任带课堂笔记给他。”徐云莲说。 “真是一个学霸,病中还不忘笔记,以后肯定能成才。”魏天晴喃喃地说,心里酸涩地想,要是晨晨也能这样就好了,可是他以后连进工厂当流水线打杂的,都想天上掉馅饼。 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 是魏天晴接的,是老家的姨母。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爽利。原来,婆婆徐云莲回去这几天,跟姨妈唠家常的时候提到了周明远一家在S城的处境,老姨就是在自己孙子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记挂着自己妹妹这个遭罪的孩子,自己主动提要借钱。 “天晴啊,别着急上火。孩子的事是大事,菩萨也得保佑不是?”老姨在电话里嗓门洪亮,“多少钱,姨这儿有!先拿去用!啥时候有啥时候还,不急!” “姨,实在不好啥意思在这个时候跟你开这个口,但晨晨到现在都不说话,确实不能再拖了,能不能麻烦你借我四万?” “可以,没问题。” 挂了电话,魏天晴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看向徐云莲:“老姨……答应借四万。”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魏天晴的忐忑,她几乎要落下泪来。山重水复,竟真的柳暗花明!最难的资金缺口,就这样被婆婆默默无声地解决了! 徐云莲重重地嗯了一声,如释负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到阳台晾晒衣服了。 魏天晴看向正在阳台晾晒晨晨衣物的徐云莲,那佝偻的背影此刻显得如此可亲,往日种种隔阂似乎在孩子共同的希望面前,暂时消弭了。 “妈……”魏天晴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您……” 徐云莲转过身,摆摆手,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朴实,甚至有点不好意思:“谢啥,晨晨是我孙子。” 希望的光芒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照进这个逼仄的出租屋。 魏天晴立刻开始盘算,加上家里省吃俭用存下的六万,十万块终于凑齐了!她迫不及待地想给机构打电话预约课程。 然而,命运的戏弄总喜欢接踵而至。 就在第二天,楼上那位房东同事老陈,又一次敲响了他们的门。 这次,他脸上没了上次的气愤,反而带着一种混合着同情和尴尬的神情。 “小魏啊,明远在吗?有个事……得跟你们说一声。”老陈搓着手,“你们房东……唉,他把房子给卖了!” “卖了?”魏天晴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啊,就昨天的事。有人看中这学区房的位置,出价一百万,现金一次性付清。房东没犹豫,直接就签合同了。”老陈叹口气,“新房东人不錯,但人家买来自住的,要求尽快收房。你看……你们最多再住一个月,就得搬了。” 这个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盆冷水浇得只剩青烟。房租涨价尚可忍受,可突然要搬家?对晨晨来说,这几乎是天塌地陷的灾难!他刚刚熟悉的环境,那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安全感,都将被连根拔起。 魏天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还没等他们从这记重击中缓过神来,晚饭时候,周明远老家的电话又像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 这次是周明远的父亲周新伟打来的,语气却不再是以往的沉默寡言,而是带着一种家族事务特有的郑重和催促。 “明远,跟你和天晴说个事。你弟弟两口子商量好了,打算把老家这石头房子拆了,原地盖栋新房。这座石头房,当年是我和你妈一砖一瓦垒起来的,现在拆了虽然说不舍,但石头房已经算危房了,村里好多石头房都拆了,变成了两三层的小洋房。我和你妈当年买了两份宅基地指标,你和你弟弟一人一份,现在原来的石头房要翻新,村里和镇上都要求手续清楚,必须明确产权归属你弟弟一家。所以……需要你这个当哥哥的,回来一趟,签个放弃宅基地产权的同意书。当然,如果你们手头有钱,可以再拿个十万,两个宅基地一起建。” 周新伟的话说得很直白,背后的意思更是清晰:小儿子本就拥有现有房子的宅基地全部份额,大儿子需要回去签字画押,自动放弃一切权利。 大儿子还有另外一份宅基地,但需要出钱重建。 电话仿佛开了免提,旁边还能听到周明远小姑姑尖细的嗓音在一旁帮腔:“明远,天晴,小姑姑知道你们手头没钱,但你弟弟在老家盖新房是光宗耀祖的事,不能阻碍兄弟拆房,你们反正工作生活都在城市了,早点回来签了,你弟弟也好赶紧动工,你爸妈也好早点住上新房不是?”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所有的“好事”都商量好了一般集体涌来。老姨慷慨解囊,房东卖房驱客,老家要求放弃产权……每一件单独看来或许都隐含着一丝利好,但叠加在一起,却编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大网,紧紧勒住了这个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家庭。 紧接着,电话像是成了热线。周明远的表哥,姐姐,又轮番打电话过来。语气各异,都是打着“家族和睦”旗号来劝导的,但核心意思高度一致:赶紧回来签字,别耽误了你弟弟盖新房,也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明远啊,你是长子,要有大哥的样子,要以大局为重。” “天晴,你是明事理的文化人,如果你有钱,就拿出来一起盖,反正爸妈还留着一份你们的宅基地,弟弟那份痛快点签了,大家都安心。” 七嘴八舌的声音通过电波涌来,将两人彻底淹没。 他们只关心新房能否顺利开工,只关心家族表面的和气,没有一个人问一句晨晨的干预费凑齐没有,没有人在意他们此刻正面临着被迫搬家、孩子即将流离失所的绝境。 魏天晴握着手机,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关于家族、产权和利益的喧嚣催促,再看着眼前这个即将不属于他们的、破旧却唯一的容身之所,看着对即将发生的巨变一无所知、依旧专注摆弄车轮的儿子,一股冰冷的、绝望的悲愤猛地冲上了她的头顶。 她艰难地扭头看向周明远,像已经走进绝境的人希望抓住最后一块求生的浮木,希望周明远可以断然拒绝,或者可以跟小叔子一家商量一下,哪怕不把房子全拆了,能给他们留下两间房,过年过节回家有一个落脚之地也好。 可是回答他的,是周明远斩钉截铁地向周家众人保证:父母的房子父母自己决定,他可以回去签字,房子建不了也可以全拆,他无所谓! 魏天晴无声地笑了。 回去签字?签下那份放弃协议?然后呢?重建房子吗?哪里来的钱?不建吗?老家的根彻底断了,这里的窝也没了。 他们拿着那十万块干预费,又能去哪里给晨晨一个稳定的家?继续带着他在城市的出租屋里流浪,一次次摧毁他艰难建立起来的安全感吗? 不!绝不!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绝望的心海。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破釜沉舟的决绝而异常明亮,看向同样对老家拆房一事一脸坚定的周明远,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我们回去签字。” 周明远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天晴的眼神却异常清明,那是一种割舍一切后的平静,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厉:“老家的根,我们不要了。但那十万块,干预机构,我们不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铿锵作响: “我们把那六万存款,加上老姨借的四万,一共十万,做首付。再去借,去贷,去刷信用卡!我们就在S城买房子!就买学区房!哪怕它再老再破!我们必须给晨晨一个再也没人能赶我们走的家!一个真正的家!” 房间里一片死寂。 周明远张着嘴,看着妻子眼中从未有过的炽热光芒,那光芒烧掉了所有的犹豫、怯懦和侥幸。 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徐云莲站在阳台门口,手里还拿着晨辰一件小小的衣服,听着儿媳的话,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用粗糙的手背,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 断了老家的根,是为了在城市里筑起一个更坚固的巢。 那笔原本用于拯救孩子未来的钱,此刻,毅然决然地,要先用来保卫他岌岌可危的现在,为他争夺一块永不移动的立足之地。 前路无疑是万丈深渊,负债累累,干预推迟…… 但魏天晴已经看见了深渊对岸那盏微弱的、名为“家”的灯火。 她别无选择,只能踏过去。 老姨没有借四万,只借了五千,也不是这时候借的,但是她孙子被铅球砸是真的,我们也不可能在人家发生这样的事的时候开口借钱,只是我写这章的时候刚好想到这事就写进去了,当年城市租的房子被房东卖掉,老家要被拆掉是真的,婆婆和老公小姑只在我面前提过一嘴,后来他们就直接拆了,没有问过我们同不同意,也没有七大姑八大姨过来劝,一切都只是为了小说情节需要放在一起而已,但是我老公小姑说过一句话,不能阻止兄弟拆房子,这是真的,当时老家房子被拆,我被巨大的愤怒支配着,发誓一定要在城市里买房,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其实当初的决定还是草率了,我应该将这笔钱投在干预孩子上,我很感激公婆来城市帮我带孩子,也很感激老家小叔子和妯娌在房子被拆后几年内逢年过节一直让我们住他们家,好在,现在我们已经还清了欠款,也在老家重新盖了房子,一切往事,好的与不好的,都会随着这部小说写完被锁随风而散,我将重启人生,与命运和岁月继续周旋,因为养了这样一个孩子,我已经无路可退,加油?——2025年10月31日万圣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买房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可是那时候的魏天晴已经被一种绝望和悲呛笼罩住了。 本来在S城,他们一家就是无根的浮萍,现在老家的房子再一拆,他们在这个世上就连片瓦遮身都没有了。 在那种绝望的悲愤感的带动下,魏天晴开始积极推动买房,找了中介各种看房,却遭到了周明远的极力反对。 又一天,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又聊到这个话题,周明远扒拉着手里的饭,斟酌着怎么劝魏天晴打消买房的念头。 “那个,天晴,买房那个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怎么?刚好你提到这个,我正要跟你说,我最近看了几套这附近的老破小,学区不怎么好,但是首付都要28万到30万了,再加上中介费,可以要30万以上,房贷可以控制在3000-4000之间。”魏天晴边喝汤边把这几天看房的情况说给周明远听。 “30万,我们手头才10万,哪里够?去哪里借这么多钱?”周明远一听这么多钱,焦躁得放下了筷子。 “你能不能不要脑袋一热就轻易下决定,擅自决定任何事。晨晨已经四周七,本来干预就有点迟了,如果再放弃干预,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开口说话了。”周明远说:“况且,买房不是一件小事,我们手头只有六万,那四万还是跟老姨借的。首付就要30万,后面还有每个月的房贷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以我们两个目前一个月一万多的收入,怎么能够承担得了?买房以后我们还要还债,那晨晨的干预要何年何月才能去?晨晨的干预,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啊。” “S城的房价跟坐了火箭一样,一天一个样,如果现在不买,以后要多花更多的钱才能在S城安家,现在我们的家都没了,头无片瓦可遮天,难道,晨晨要跟着我们一个出租屋一个出租屋地流浪,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感摧毁殆尽吗?”魏天晴不管不顾,几乎是嘶吼了。 “你怎么这么犟?你想一想晨晨的干预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才凑够了十万,虽然我不是很相信干预会有效果,但毕竟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晨车已经快五周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周明远焦躁地说。 “这件事我说了算,你不用再说了。”魏天晴也不打算跟周明远沟通,直接把话撂下就走了。 周明远本来还想劝,但他看到魏天晴无比决绝的神情,还是放弃了。 在S城买房这件事,是魏天晴深藏于心的隐痛。 刚毕业的时候,她工资一个月才2000,被扣七扣八只剩1000多,交完房租和生活费后所剩无几,那时候S城的房价还没那么高,首付10万就能买120平的电梯房,但是她想都不敢想,因为她根本存不下钱。 工作三年后,她手头攒了差不多一万块,加上住房公积金里的七八千,又开始动这方面的心思,旁敲侧击问母亲能不能借她五万块钱,她想去买一个一室一厅,但那时候家里刚在石头房上加盖二层,弟弟又高考冲刺准备考大学,母亲那也是一摊烂泥没法借给她钱,此事也跟着作罢。 认 识周明远后,她原本计划着两个人一起努力存钱买房,但最后却发现周明远大学毕业后没有工作,他家里也提供不了任何助力,从结婚到孩子出生,全家四口人都靠她微薄的工资养着,哪里还有钱买房子。 折腾了那么多年,房价已经攀升到她可望不可及的高度。可是不管这个高度如何难以企及,还是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宁愿将自己的一生束缚在房贷的重压下,也要购进一堆不断贬值的钢筋水泥,因为房子就是成功的标配,没房意味着被婚恋市场淘汰,意味着孩子上不了好学校,意味着在社会阶层里低人一等。 魏天晴一直想拥有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因为她租房真的已经租够了。 她只能接受1500-2000元的房租,而这些房子无疑都是老破小,布局凌乱,采光不行,有的连阳台都没有,只能在卫生间洗完衣服,衣服连挂的地方都没有,有的没几样像样的家电,就算有,也是一些高耗能的二手家电,冰箱和空调还经常不制冷,成了耗电的摆设,而且用的过程还频繁出问题,需要不断地维修。 魏天晴至今忘不了在上一个出租屋里,打开衣柜门取衣服时,柜门直接掉进怀里的场景。 魏天晴几乎每年都在搬家,每一任房东基本住满一年都会以各种理由要求涨房租,由于房租严重超出魏天晴的承受能力,她只能重新找房子,但房价在涨,房租也水涨船高,同等价位的房子,屋内陈设、家具电器等越来越糟糕,如此恶性循环下,魏天晴除了逼自己接受外,没有任何办法。 除了房租,最让魏天晴崩溃的是,搬家时候整理房子,有时候装了二十几个麻袋都装不完,搬家公司的人总是在现场看了那些庞大的编织袋后,临时要求涨价。 想买房的念头魏天晴一直有,而且愈演愈烈,可现实却像一记重锤,锤得魏天晴毫无招架之力。 于是,买房这事,就成为魏天晴心头的一根刺。 所以,这回,魏天晴不愿意妥协了。 但是真正开始看房,魏天晴才知道什么叫做现实的骨感。 中介带她看的房子清一色的老破小,房龄基本都15年以上的,里面的装修都是80年代的风格,家具更是少得可怜,被她看中的房子最低都要70万起步,贷款40万的话,首付就要30万,严重超出她的预算了。 那段时间,魏天晴被中介带着老旧小区一个接一个地跑,看到形形色色的卖房者,他们操着本地口音,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不过只有初中小学学历,有的甚至没读过书,干着保洁,装修、保安、服务员等工作,都是挣扎在这个城市的底层谋生者,却因为比她早十几年进入这个城市,有祖辈庇荫或者当年买到白菜价的房子,而以优越者自居,直接**裸地鄙视她,鄙视她这个从千军万马中闯过高考独木桥,进入高等学府读书,又进入社会大熔炉当牛马的人。 看房的时候,魏天晴觉得有点荒诞,像他们这样的外地来的二本大学本科毕业生,怎么就变成这个城市底层人士住腻的老破小房子的接盘者,成了被盘剥、被鄙视的对象? 其实,魏天晴也看过开发商推向市场的一手电梯房,先后看中两个城郊的楼盘,到市里都要将近一个半小时,看房的时候还没有配套公交线路或者地铁。 周明远问以后上班怎么办?买车通勤吗? 还有孩子上学怎么办,是不是要有人长期在家带孩子。 这些,魏天晴都没法回答。 那几年,这座城市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经济发展的狂潮中奋力奔腾。 目之所及,尽是林立的塔吊和轰鸣的打桩机, 它们如同巨兽的骨骼,日夜不休地啃噬着天空的地平线。 一片片旧街区被推平,一幢幢新楼宇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在这片繁华之下,是无数被时代洪流裹挟前行的普通人。 房价一路飙升,将许多人远远甩离城市的核心。 越来越多的大学毕业生,选择买郊区的房子。 于是,一种新型的迁徙开始了。越来越多的人,像被潮水推搡的候鸟,不得不开始在城市与远郊之间进行漫长的徘徊。 城市的繁华与他们每日擦肩,却难以真正拥有。 他们成了城市的“钟摆族”,在渴望融入的梦想与现实的成本之间,进行着日复一日的妥协与挣扎,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疏离与漂泊。 魏天晴也一样,甚至更惨。 她连选择城郊的房子的资格都没有。 婆婆来城市带孩子只是权宜之计,她早晚是要回老家的,欠了那么多钱,她就算买得车,也养不起车,她只能选择买那些离单位更近的老破小。 活成被城市最低层鄙视的夹心人。 魏天晴站在又一套老破小的客厅里,墙皮有些剥落,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和潮气混合的味道。 中介还在喋喋不休地强调着学区的位置优势,但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看着窗外对面楼宇同样斑驳的墙壁,和晾晒得密密麻麻的衣物,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曾经以为,寒窗苦读十几年,拿到大学文凭,留在这座光鲜的城市,生活总会一步步向上走。 却从未料到,自己拼尽全力,竟是为了在这场名为“生存”的战役中,争夺一个最残破、最逼仄的角落,甚至为了这个角落,要押上孩子的未来,背负可能一生都无法偿清的债务。 这座城市用璀璨的灯火和宏伟的蓝图许诺了所有人一个未来,但她此刻却清晰地看见,那未来对于像她这样的人而言,不过是更深重的枷锁和更漫长的跋涉。 她不甘心,却又无路可退。 那根名为“买房”的刺,已深深扎进肉里,不是将它拔出,就是带着它,淌过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荆棘之路。 我至今还是不知道16年买房的决定对还是错,今年房价大幅跌了,或者当年不买房,换成今年买会不会好一点,我至今仍然有30几万的房贷没有还清,花了上百万,买了一个老破小,买房的意义是什么,我也是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