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我们去度假吧!》 第1章 骆修远世界(1) 沈明欢正身在一个牢房之中。 地牢昏暗,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腐朽的的味道,还夹杂着几分刑罚过后血肉的腥臭。 沈明欢虽没有太过严重的洁癖,但这个环境还是多多少少让他难以忍受。 [小九,这就是你说的周游小世界?不用做任务只需要快乐游玩?] 沈明欢语气充满怀疑,要不是几个世界下来他对系统也有几分信任,恐怕就该怀疑它图谋不轨了。 系统急得团团转,[宿主,这不是我设置好的小世界啊,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不然……不然……宿主你死一死吧!] [只要这具身体死了,我就能带着你脱离这个世界了,我们重来一次,下次一定能成功的,宿主你相信我。]系统灵光一闪,信誓旦旦。 “太子殿下,您慢些。” “此地脏污,还请太子殿下多多恕罪。”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谄媚声音,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离沈明欢越来越近。 那声音低声下气,极为殷勤:“殿下您下次来,着人知会属下一声,属下也好做些安排,免得让这地脏了殿下的鞋。” 旁边有人重重地冷哼一声,“这种地方,你觉得太子殿下还会来第二次吗?” 沈明欢顿了顿。 这个声音……是常茂啊。 那么两人口中的太子殿下,莫非就是—— “骆修远。” 沈明欢抬眼,不由得冁然而笑,声音愉悦而温和。 常茂勃然大怒:“放肆!沈明欢,谁允你直呼殿下名讳?” “常茂。” 骆修远出言制止,语气却并不严厉,好似只是出于礼貌。 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再怎么样也不会口出恶言。 隔着木椽围成的栅栏,骆修远一袭太子华服,明光烁亮,不染尘埃。 “沈澈,我来和你谈谈。”声音浅淡而疏离,确像位高高在上的贵人。 他俯视着灰暗角落里的沈明欢,仿佛自带着微不可察的轻蔑。 沈明欢笑容不变,“好啊,谈什么?” 他怎会意识不到出了问题?若是骆修远本远,“沈明欢”无论如何不可能落到这步田地。 他最初的欢欣不过是见到故人的条件反射,给的是他的挚友。 不是这个骆修远。 “孤曾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骆修远讽刺一笑,“人各有志,你选择辅助骆修启,孤没意见,可你为何要背叛孤?” 骆修远明白好友的坚持,是以从不置喙这人的决定。 夺嫡之争各凭本事,他甚至天真地以为尘埃落定之后他们还能相逢一笑泯灭恩仇。 这想法确实天真—— 沈明欢多坚定多决绝,他既奉了骆修启为主,便能毫无保留地为瑞王打算。 他们曾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全成了这人用来对准他的利刃。 骆修远着实手忙脚乱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过去太信任沈澈了,对其并不设防,沈澈猝不及防完全叛变,已建立起的情报体系便得全部推翻,很多进行到一半的事情也必须停手。 他付出了太多代价。 除了这些可见的利益,还有…… 曾经一颗真心坦荡无保留的骆修远,如今要被迫长出荆棘了。 他的“朋友”里不乏被沈明欢收买的,接连不断的打击让他再无法诚挚待人。 他不得不极尽怀疑地揣测周围人的用心,他必须小心谨慎,他甚至—— 他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会对舅舅和先生提起防备。 这不应当。 骆修远想,这都是他最重要最亲密的人,他绝不能像他的父皇一样,成为一位多疑的君王。 沈明欢闻言霎时明白,这里应该是未被更改过的原剧情世界,骆修远将历尽艰难险阻,捱过权谋斗争,最终走到至高无上的位置。 这是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倘若天道实力没有削减,一切就该是如此变化。 沈明欢顿觉索然无味。 “成王败寇,你待如何?”沈明欢懒洋洋地发问,像个死不悔改的无赖,看得常茂心头火起。 骆修远定定地看着他,沉默片刻:“你后悔吗?” “这话说的。”沈明欢嗤笑一声,“你何曾见我悔过?” “骆修启就值得你为他做到这地步?值得你搭上满门清誉,犯下这杀头大罪?” 骆修远愈发讽刺:“沈明欢,你的眼睛什么时候瞎到这种程度?” “唔,所以你会杀我吗?太子殿下?”沈明欢忽然轻声笑了出来,俨然十分开怀。 他声音笃定,自顾自地回答:“你不会。” 骆修远觉得荒唐极了。 这人曾经帮着骆修启设计暗杀他,倘若那次不是常茂机敏,他或许真就丢了命。 所以这人怎么还能笑得毫无芥蒂,好似那些事情都不存在? “你觉得我会心软?你觉得我舍不得?”骆修远厉声呵道,连自称都忘了,也不知是着急还是掩饰。 “殿下这么激动做什么?”沈明欢仍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可什么都没说。” 骆修远用力闭了闭眼,发觉自己或许就不该来,什么都没问出不说,还被这人气了一顿。 “既如此,今日便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你好自为之。” 骆修远拂袖转身,背过身那瞬,他嫌恶道:“沈明欢,是孤看错了人,你太让孤失望了。” 常茂跟在他身后,离开前忍不住回头骂:“呸!无耻小人,你真让人恶心。” 沈明欢报之以浅浅一笑,无动于衷。 一拳打在棉花上,就很气!常茂气成河豚。 系统抽噎一声。 [???小九?]沈明欢莫名其妙。 系统边哭边认真说:[宿主,我们造反吧,杀骆澹,抢龙椅,以后你来当皇帝。] 之前要不是为了任务,本来就该是宿主当皇帝的。 沈明欢好笑道:[不留着给你乖崽了?] [他才不是我乖崽!]系统大声反驳。 对宿主好的才是它乖崽。 * 骆修远回到东宫,他还有许多繁杂的公务要处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朝堂之上,他没能得到来自父皇的任何帮助。 半晌,常茂递上一纸信函,小声禀报:“殿下,平遥县传来消息,卓将军与那黎兰太子已经在来燕陵的路上了,不日就会抵达。” “这么快?”骆修远有些诧异。 黎兰太子黎承濯是当时少有的天才,以微弱的兵力痛击寇国来犯之敌,以少胜多,后竟还有余力与卓将军周旋良久。 骆修远自认不如。 他内心很欣赏这位别国的太子,于是在对方派出使者谈合之后极力促成此事。 皇帝见短期之内拿不下黎兰,又有寇国惨状在前,终于松口同意。 骆修远没想到商量两国邦交事宜这位太子会亲自来,毕竟战火才熄,两国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友好。 更想不到会来得这么着急,仿佛有什么事情催着他们似的。 骆修远揉了揉眉心,有些疲乏。 他已经连着五日只睡两个时辰,可要做的事情太多,他仍觉得时间不够用。 挥退常茂后,骆修远忍不住趴在书案上,打算小憩片刻。 “陛下,陛下。” 骆修远于睡梦中昏昏沉沉地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唤,只是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陛下?父皇来了? “嘶——” 骆修远试图起身,然而便觉得头疼欲裂。 常茂听到抽气声,连忙端起旁边的醒酒茶递过来,他担忧地劝道:“陛下,您下次少喝些吧,沈公子在天有灵,若是看到您这样折腾自己,他也不会开心的。” 沈明欢已经被追封为帝,再称呼“王爷”就不是很合适了。 “先皇”也不好听,而且听起来容易让人误会辈分,“沈家主”的称谓也不再用了,毕竟如今的沈家家主是沈铎。常茂纠结许久,才称呼一声“沈公子”。 骆修远对这个称呼没表示异议,他最初认识沈明欢时,那人还未继承家主之位,一介白身,当时常茂便是唤他“沈公子”。 此刻的骆修远只觉得不对劲。 他顿了一秒,便若无其事地接过茶慢慢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 常茂是他认识的常茂没错,倒是看上去更加沉稳一些,身上穿的是皇宫侍卫首领的服饰。 这里也确实是皇宫,只是不知道是哪间屋子。 而且常茂还叫他“陛下”。 难道这是他的未来? 骆修远沉默不语,故作愁苦地一口一口喝着味道不算好的醒酒汤,豪迈得像是在喝酒。 怪哉,他其实并不怎么喝酒,他不喜欢这种迷醉昏沉的、不受理智控制的感觉。 骆修远想象不到自己未来会因为某个人的死借酒消愁,这行为在他看来属实懦弱。 常茂半跪在地,“陛下,属下去为您请御医?” 不知情况的骆修远含糊地“嗯”了一声。 常茂见他只答应却不动,心底掠过一丝怀疑,他试探问:“那陛下,属下先叫人进来清扫?” 骆修远又“嗯”了一声。 常茂登时从地上跳起,长刀瞬间出鞘,厉声道:“你是谁?胆敢冒充当今天子!陛下呢?” 骆修远心中一惊,不知是自己哪里露了破绽,不过他本来就是骆修远,倒也不怎么害怕,“常茂,你在胡说什么?” 常茂冷笑一声:“此处宫殿为沈公子生前所居,陛下从不允闲杂人等进入,日常清扫更是自己亲自动手——你到底是谁?” 骆修远石化,未来的他是皇帝诶,亲自负责日常清扫?还不让任何人进一个普普通通房间?连御医都不行? 好荒唐啊。 这个沈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东宫内,又一个骆修远自昏沉中醒来。 意识还没完全恢复,先接收到了与之完全不同的记忆。 “孤曾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今日便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 “孤看错了人。” “你太让孤失望了。” 骆修远瞬间惊醒,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他迅速起身便冲出大门,直往牢狱的方向而去。 明欢,那个傻子不是我啊! 我才是骆修远! 小九:宿主,他们骂你。 沈明欢(表面上):没关系,他们又不知道。 沈明欢(实际上):记小本本记小本本,你们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骆修远世界(1) 第2章 骆修远世界(2) 常茂在骆修远的门口站岗,他听到屋内的声音还来不及问,就诧异地见他平时仪态端方的太子殿下匆忙跑了出来。 这不合常理,骆修远自小学习皇室礼仪,向来沉稳有度,便是当初被废,常茂也未曾见过他仓皇神态。 而更不合常理的是,骆修远竟直接去了马厩夺了一匹马便离开了皇宫。 ——竟等不及下令让宫人备马。 常茂大惊失色,一瞬间心里的剧本已经由寇国入侵发展到世界毁灭。 所幸皇宫附近较为僻静,人流不多,策马也不至于伤到人。 只是百姓不多,达官贵人可不少,太子殿下如今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想必明日弹劾“太子当街纵马”的奏折就会落到皇帝的御案上。 “殿下?”常茂跟在骆修远身后,这条路越走越偏,慢慢地只通向一个地方——天牢。 常茂有些懵,他们不是才从这儿出来吗? 狱卒正得意地向沈明欢传授做人之道。 “我说这位沈公子,沈家主,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死心呢?太子殿下心善,我要是你啊,刚才就该哭着跪下来磕几个头,磕出血来,殿下说不定就心软留你一命了。” “你看我是怎么做的?我跟你说,若是太子一声令下,我能趴着用衣裳把这地擦干净。尊严?傲骨?气节?这东西能值几个钱?我呸!” 沈明欢听得很认真,他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言之有理,确实不值钱,在下受教了。” [宿主,所以你要去求……]系统说不下去,总觉得“求”这个字就与沈明欢十分不搭,好似放在他身上都是一种侮辱。 [嗯!]沈明欢认真应了一声,[所以我们越狱吧!] ……这二者有什么联系吗? 系统不懂,但系统很兴奋:[好诶越狱越狱!] 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狱卒不满地回头质问:“吵什么吵?你们这群……太子殿下!” 狱卒腿一软,跪倒在地,颤声道:“殿殿下,恕罪。” 他心里暗自悲叹,这堂堂太子难道没事干吗?明明才刚走怎么就又来了? 他悄悄用余光看了眼沈明欢,那人仍是从容不迫的模样,眸中甚至有兴味盎然。 感情他刚刚讲的这人是一点儿都没学到啊。 “取钥匙,开门。” 骆修远额头上有微微的汗水,可想而知这一路上有多么仓促。 狱卒愣住,他纠结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请示:“殿下可有圣上谕旨?” 骆修远面色稍沉,是了,这个奇怪的世界他有点废,现在还只是太子,不是皇帝。 “开门。”他说,“父皇若是怪罪下来,孤担着。” 他当了几年的皇帝,自有一身不容反抗的威仪气度,更何况此时他收敛了柔和神色,眉宇凛冽,狱卒瑟瑟发抖,不敢拒绝。 天牢的锁复杂,铁链缠绕了好几圈,狱卒低着头,哆哆嗦嗦地解着。 金属碰撞,声音都带着冷气,冻得狱卒双手颤抖。 沈明欢似笑非笑,轻轻鼓了鼓掌,“骆修远,好威风啊。” 常茂跟在身后,正为骆修远异常的表现忧心,听到这话顿时忍不了:“沈明……” “常茂!”骆修远语气严肃,他皱着眉头,责怪地看了常茂一眼。 沈明欢于是得意地对常茂露出一个充满挑衅的笑容。 “殿下,你看他。”常茂气急败坏。 骆修远抿唇轻笑。 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如此鲜活的沈明欢了。 在他的世界里,沈明欢永远定格在了五年前的春日。 骆修远眼眶一热。 “殿下,开、开了。”狱卒磕磕绊绊。 骆修远拂开狱卒走入牢中,他策马而来时恨不得肋生双翼分秒便至,但真正见到沈明欢,脚步反而踟蹰了。 “明欢。”他半蹲在沈明欢面前,喃喃地喊着对方的名字。 他从不敢奢望过和这人的再见,他曾在夜色里独自一人自语到天明,他时常写下厚厚的信件又亲手烧掉…… 他以为他是有很多话要和这人说的,说他们对弈谈笑的年少时光,说殊途同归下的默契与信任,说长盛久安的大祁,说日夜不止的思念。 骆修远张了张嘴。 可当他当真见到这人时,方发觉原来言语都无力。 ——该怎么告诉你,我很想你? 骆修远没忍住,忽而泪流满面。 门外的狱卒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不敢乱看。 常茂快步走到骆修远身边,亦有些慌张:“殿下,你怎么了?殿下?” 见骆修远不语,他又焦急转头,“沈明欢,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常茂。”骆修远闭了闭眼,试图止住汹涌泪意:“你听着,这命令孤只说一次。” 他看向常茂,眼睛通红,看上去未免有些好笑,然而骆修远格外郑重:“从今以后,见明欢如见我,你不许对他不敬。” “殿下?”常茂怔愣片刻,难以置信:“可是他是叛徒,他帮着二皇子,数次对殿下你下杀手!” 骆修远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里他和沈明欢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可他不相信沈明欢会是个小人。如果说路上还有些许疑虑,在来到大牢见到这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完全确信了。 不论是在哪个世界,不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深陷泥淖,沈明欢永远都是沈明欢。 是那个心怀天下、霁月光风、渊清玉絜的少年。 是舍身成仁、以身殉道的救世主,是天下人心目中的英雄。 ……也是这世间,最可惜、最可惜的人。 “你听令就是。”骆修远说。 常茂觉得荒唐。 * 另一个常茂也觉得荒唐。 他的手还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冷笑一声:“你说你就是陛下,但是失忆了?” 声音中充满了嘲讽,摆明就是不信。 骆修远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舅舅说,你七岁的时候和一只流浪狗打架,打输了哭着回去。” 常茂神色一僵。 “你刚来孤身边的时候连觉都不敢睡,怕孤晚上找不到你会砍你的头,后来孤发现了这件事,孤说孤只是太子,没下令斩首的权力,你听完之后睡了一整天。” 常茂神色又是一僵。 骆修远嗅到自己满身酒味,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他揉揉额头,“后来你有一次……” “信了信了。”常茂差点上手捂嘴,他讪笑地收回手,重新单膝跪下,“陛下,属下失礼了。” 复又担忧仰头:“怎么会失忆呢?属下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慢着,先不用。” 失忆只是借口,骆修远觉得自己的脑子没问题,他用力掐了掐掌心,确认眼前并非梦境。 难道他真的莫名来到数年之后?那又为何是他? 这段时间的经历可以慢慢了解,骆修远对一件事情很感兴趣:“常茂,你刚才说的沈公子,是什么人?” 难不成他和沈字有缘,继沈明欢之后,又有了一个姓沈的朋友?而他们之间的感情竟好到如此地步,让他日日买醉? 骆修远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未来了。 常茂猛地低下头。 怪不得陛下醒来会这样奇怪,语气习惯都似从前,偏偏又很不对劲。 原来他忘记了沈公子。 常茂能听到自己几乎凝滞的缓慢呼吸声,他轻声说:“陛下,既然忘了,不如就不要想了。” 他曾听闻人在受到强烈刺激时,有几率会忘记最惨痛的一段记忆。 “嗯?为何?听你方才所言,这人应当对孤很重要才是。” 或许真是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骆修远觉得常茂变得奇怪了许多,“你既称其为公子,想来他年岁不大,可是病故?” “……不算是。”常茂声音闷闷,语气中有难以忽视的悲哀。 他听到骆修远的自称,“陛下,在您的记忆里,您还是太子?” “不错。”骆修远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倒是常茂的闪烁其词让他颇觉诧异。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不算是”? 不是病故,难不成还是意外?可他如今已经是皇帝,难道还护不住一个人吗? 常茂的心顿时随着回答沉入冰窖。 太子啊…… 那是陛下最为快乐无忧的时光。 那时沈公子还没投靠二皇子,还不曾深入波诡云谲的政治争斗,一切苦厄都还未开始。 果然,陛下忘记了使他忧伤的过去,留下的全是美好的回忆。 可是这样就不能瞒着了,否则,万一陛下还如从前那般说要见自己的挚友,那他该怎么办? “陛下。”常茂咬牙,“沈公子是沈家主——沈澈,字明欢。” 他还称呼骆修远为“太子殿下”时,沈明欢是沈长卿亲定的沈家家主。 骆修远猛然起身,惊愕地睁大眼睛:“常茂,你是在说笑吧?” 他怎么可能让沈明欢住进皇宫,在这人死后将此列为禁地,亲自扫洒清理? 他又怎么可能会为沈明欢伤悲流泪、借酒消愁醉到不省人事? 常茂忍着哀恸摇头,“陛下,节哀。” “节什么哀?绝无可能!”骆修远断然道,然而他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沈明欢死了? 他想起天牢里瘦削单薄的身影。 ……莫非与他有关? 可他从没想过要杀他! 骆修远与房内来回踱步,他焦躁不安地把跪着的常茂拽起来,“你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一遍,告诉孤,沈明欢是……” 也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激荡,他身形突然晃了一下,只觉得大脑一片昏沉。 “殿下!”常茂惊呼。 骆修远好似闻到了地牢潮湿腐朽的气味,而自醒来鼻尖一直若隐若现的酒香逐渐变淡。 骆修远万分不甘地闭上眼睛。 “殿下?”另一个常茂惊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骆修远世界(2) 第3章 南怀瑾世界(1) 雍国宣治二十三年。 也许是皇帝与朝臣们的配合让南怀瑾看到了希望,他的生命本该终结在四十九岁,如今竟又活了一年。 没有人敢给他找麻烦,天幕的出现太过神乎其神,南怀瑾也隐隐有了“天命所归”的名头,道是上天遣南怀瑾下凡为拯救雍国苍生而来,却见仙人在人间受苦,故而施法给众人警告。 这说法离奇,但看到那一幕的人不敢不信。 可这一年雍国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准确点说,起色确实有,但远远达不到众人心中的期待,更离天幕中的盛世遥遥无期。 陈御史等老臣看向南怀瑾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些微的失望。 而南怀瑾只觉得疲惫。 众人的礼遇并没有让他觉得好受,他越是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国事治理上,就越是能深刻察觉雍国的积重难返。 如果他再年轻十岁,也许会有勇气大刀阔斧地铲除弊病,可他已经垂垂老矣,于是就有了更多的顾忌。 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却又时刻警惕他的权利。 所有人不得不信任他,不得不配合他,却又各自推诿,对他报以怀疑与排斥。 ——他需要一个强大的、能够给他足够底气与信任的君主,但是他大概没机会遇到了。 南怀瑾微微叹了口气,振作起精神,举起酒杯对夏国使者含笑致礼:“在下对谢军师耳闻许久,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坐在轮椅上,戴着面具的人拱手回礼,声音沙哑而粗粝:“过奖。” 今日朝中设宴,雍国与夏国订立友好盟约。 夏国是个新生而孱弱的王朝,可它有着雍国没有的朝气蓬勃,和无法估量的未来。 众所周知,夏国的帝王虽名为周和,但一应事宜皆由这位不知名姓、不良于行的“谢军师”负责。 据说谢军师常年戴着面具,是因为脸颊上被烙了奴印,但夏国上下对他仍是十分信服,连皇帝周和对他也是信任有加。 宴会上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大殿上再度出现了雍国朝臣很熟悉的光幕。 大片黑色突然横亘在半空,周和条件反射挡在谢知非身前,眼神警惕。 “莫慌。”谢知非压低声音:“早便听闻雍国有神迹出现,原还以为只是谣言,现在看来……” 他也不确定了,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他不信。 周和看向周围的雍国朝臣,见他们脸上神色果然是欣喜大过慌乱,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回头与谢知非说话,黑幕闪了闪,忽然亮了起来。 南怀瑾已经全然顾不上夏国了,相比起其他人,他对着光幕有着更深的期待。 他太想见见那位先帝,想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更想知道那边的南怀瑾,此生可无憾否? 【来啦来啦,一天一刷。】 【我愿称之为陛下和右相大人的定情之日。】 【哈哈哈神TM的定情之日,你要笑死我。】 【什么都磕只会让我更快乐,不正经的人就是要看不正经的视频!】 【毕竟正经的历史课上学的已经够多了。】 【素材选自官方的纪录片诶,果然还是得要官方出手,据说整部纪录片都是演员加上特效制作,用了3D复原的人物形象,和历史上的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令人诧异的是,这次光幕上除了画面,上方还飘过了一行行字体,像是天上的仙人正通过这种方式聊天似的。 饶是再惊讶,现场也没有人交流,俱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光幕。 上次光幕给他们看到了盛世,这次将会看到什么呢?陈御史想,如果能指点他们,该如何缔造盛世就好了。 然而出乎意料,这次画面的开头竟然是烧灼了雍皇宫的战火。 雍国的朝臣们顿时一片慌乱,“雍都被围了?连皇宫都沦陷了?莫非是上苍示警?我们雍国要灭国了?” 沈宥容定定地看了一眼,惊声叫道:“不对,那是父皇!那是过去的事!” 画面没有理会他们的惊惧,上方被仙人们称为“弹幕”的字符依然闪得飞快。 【燃起来了,这一幕真是百看不厌,我已经能想象到陛下出场那个睥睨众生的眼神了,啊,我好爱!】 【经典纪录片开场啊,十个纪录片九个都是从这一幕开始的。】 【那也没办法,陛下在燕国为质时的记载太离奇了,不好拍,至于在雍国时……嗯,我愿称雍国的史官都是废物!】 雍国朝臣:??? 怎么还骂人呢? 他们已经大概能看出来,这些所谓的弹幕并非来自天上仙人,而是来自后世。 虽然少了些神幻色彩,但众人眼神反而更加热切了。他们汲汲营营一生,不就求个青史留名吗? 只不过……这个数次被提起、在后世人中享有极高声望与爱戴的“陛下”,大概就是上次天幕所见时的“先帝”吧,他竟然在燕国为质过?开什么玩笑,谁会舍得把这种人送去当质子啊! 【我就是大冤种,学完陛下的事迹太激动,把旧雍国的史书也买了,想看小时候可可爱爱的陛下,结果翻完全本,写陛下的还不到十个字!】 【我欢哥,美强惨本惨。】 【沈巍真的,我真无语,隔壁燕帝想要个出色的儿子都想疯了,他就这么造作,活该被篡位。】 【前面的,我欢哥没有篡位,那是沈巍自愿退位,不要污蔑欢哥。】 【不过燕帝确实很喜欢欢哥,他身边伺候的宫人不止一次听到燕帝说,要是欢哥是他儿子就好了,笑死了哈哈哈】 【别笑了别笑了,开虐了,前方高惨!】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地看向前方的南怀瑾,就连谢知非也不例外。 谁都能看出画面内正在被沈巍拳打脚踢的瘦弱少年,是年幼时的南怀瑾。 南怀瑾仍旧看着光幕,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沈巍的皇子,名讳中有“欢”字,莫非是当初那位太子? 【啊啊啊沈巍!你给我住手!】 【那是大雍的右相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西域的国王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怎么能受这种委屈呜呜呜】 【沈巍,危。】 【你沈巍真厉害啊,陛下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的人,连沈承意都老老实实地捧了一辈子,你祸祸得好过瘾啊。】 【你完了,大罗金仙来了都救不了。】 【陛下活着一天,没人能欺负他的丞相!】 南怀瑾:“……” 只不过是被踢踹了几下罢了,甚至连刑具都没用上,后世人用不用这么夸张? 朝臣们:“……” 就是说,这位陛下,应该不会是个心悦南怀瑾的女子吧?这些弹幕的风格是不是太奇怪了? 下一秒,泛着冷光的小刀刺入沈巍的手掌。 聂时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激动地喝道:“好暗器,好手法!” 巧的是,屏幕上也传出了聂时云的带着些谄媚的撒娇:“随大哥,你暗器扔得好准啊,教教我教教我。” 聂时云:“……” 聂时云生无可恋地捂住脸。 没有人理会他,因为所有人都能从画面上愈发高昂的配乐感受到,那位一直只出现在旁人口中,仿若无所不能的“陛下”即将要出现了。 他们睁大眼睛,眼角因为干涩渗出泪水都不敢眨一下。生平错过一秒,他们就要比旁人晚一秒看到那位传说中的陛下。 是他们曾经那位太子吗? 可那位名叫“沈明欢”的太子殿下确实平庸无比,而且他……已经死了啊。 谢知非的眼神惊疑不定,他刚刚似乎听见画面中那位名叫宇文山的将领说了一句“谢先生”。 只是一个姓而已,按理而言他不该这么敏感,可他就是莫名觉得,那位“谢先生”似乎就是他。 谢知非也专注地看着天幕。 是与不是,稍后便能见分晓。 可就在这万众期待之时,画面突然暗下。 犹如说书人即将说至**却生生止住了话头,殿中顿时弥散开了此起彼伏地扼腕叹息声。 然而还不等他们说些什么,一道光芒闪过,大殿正中突兀现出四个人影。 ——上一次天幕中曾经出现过的人。 ——雍朝右相南怀瑾,左相谢知非,大将军聂时云、宇文山。 谢知非与南怀瑾本在右相府中议事,聂时云与宇文山在院子里切磋,哪想到瞬间就换了地方。 两位大将军迅速护在丞相身前。 聂时云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他四下张望:“怀瑾,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宇文山警惕这种将莫名他们掳来的能力,他习武多年,竟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在场的朝臣们也很懵,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见皇帝和丞相似乎都不打算说话,于是半晌才有个高位官员期期艾艾地站了出来,“见过两位丞相大人,见过两位将军。” 可不得恭恭敬敬吗?这两个可是那大雍朝捧在手心里的人,他们能来,谁知道雍朝大军是不是也能出现。 再说了,谁会不想要这样的人才啊! 南怀瑾与谢知非何等精明,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本该谨慎低调才是,但见其他人对他们的态度如此谦卑,他们反倒端起来了,只微微颔首,摆足了盛世皇朝丞相的架势。 谢知非皱着眉打量周围,片刻后,扭头用眼神向南怀瑾征询。 南怀瑾点了点头,确认道:“是雍国。” 他又伸出手指了指前方的一个人:“那是我。” 南怀瑾明显看出了“自己”不算好的处境,眼神带上了微微的鄙夷,也不知他为何会这么嫌弃自己。 谢知非轻“啧”一声,目光看向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我居然也在,还混得……如此落魄。” 轮椅上的人抬头,直直对上对方的眼神。 谢知非穿的是常服,他不喜奢华,衣服的料子在朝臣们看来算不上珍贵,然而样式早已与他们如今的有了些差异,是盛世才有的雍容华贵。 他本就生得好,连岁月都不舍得在他身上雕琢太多痕迹,可更吸引人的却是他举手投足间的那份写意与不羁,仿佛没有任何顾忌般的轻松坦荡。 生在乱世的人,倾其一生也无法想象这份自如从何而来。 被他们这么一说,宇文山和聂时云也开始寻找“自己”。 两位丞相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半空中那个黑幕。 南怀瑾皱了皱眉:“子正,你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知非沉吟半晌,摇头道:“闻所未闻。” 朝臣们正想为他们解释,黑幕又突兀亮了起来。 一辆奢华的马车出现在混乱的大殿中。 这一幕是如此熟悉,南怀瑾怔愣了片刻,“是那天的事啊……” 语气了然又怅惘。 【是左相!啊啊啊左相大人我好爱你!】 【翩翩少年郎啊,子正先生能够遇到陛下真的太好了。】 【何太医——每个医学生考试前都要拜的人。】 轮椅上的军师深深地看着画面上意气风发的青年,那人丰神俊秀,脸上没有丑陋的奴印,站得清正笔直,一如曾经那位赞誉满身的谢家宝树。 印象中,他似乎也曾有过这样的时日。 “孤久不回雍都,尔等如今见到太子,都不用行礼了?” 【这是要帅死谁?帅死我了啊!】 【顶着最美的脸,说着最霸气的话,呜,我受不了了,胸口小鹿哐哐乱撞。】 【突然就叫不出欢哥两个字了,感觉不够霸气。】 【所以你可以尊称他为“陛下”。】 【陛下小时候不受重视嘛,沈巍当然不会费心为他取个有皇室气度的名字。】 【谁说不是呢?好歹是个皇子,要是稍微重视一点,为他请个名医调养身体,最后也不至于……】 【啊啊啊前面的闭嘴,不准再说了。】 【可是我觉得“沈明欢”这个名字很好听啊,听着就让人想嫁。】 朝臣们竟然齐齐呆滞了一瞬,并非是由于弹幕上那些大胆的言论。 而是…… 陈御史无力地瘫坐在地,眼神悲哀:“竟真的是太子殿下。” 斯人已入黄泉,如何救得了人间? 猝不及防又见故人音容,右相大人心中弥散起浅浅涩意。 他看向雍国朝臣中始终很沉默的南怀瑾,问道:“所以陛下没来救你?” 语气居然还有几分得意。 左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温声道:“此间事在下已大致明了,若在下没猜错,我等与诸位应当并非来自一个地方。佛语有三千小世界之说,道家言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事倒是不难理解,只是不知,两个世界是因何事而不同?” 他笑意盈盈地看向谢军师,“不知这位谢先生,可否为在下解惑?” 聂时云与聂时云闻言都沉默了。 没找到另一个自己的宇文山凑过去,压低声音小声问:“为何两位丞相都要欺负自己?” 该不会争宠都争到自己头上了吧? 天幕的配乐忽而变得缠绵婉转,与画面上肃杀的氛围十分不搭,分明怪异却又莫名吸引人,就连委顿于地的陈御史都茫然抬头。 “最开始,孤是为了你。” “怀瑾,孤是为了你才来这个世界的。” 【啊啊啊啊啊!】 【这谁能忍住不磕啊!我为“明怀”举大旗!】 【陛下这张嘴真会说话啊。】 【怀瑾,孤为你而来。呜呜呜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为他争天下,为他缔造盛世,为他跨越绵绵山脉。幸好右相大人一生都忠于陛下,这要是还能背叛,我一天骂南怀瑾三百遍。】 【好喜欢听陛下叫“怀瑾”还有“子正”,陛下每次念这两个名字都好温柔。】 【我太能理解右相为什么会在手札里写“陛下于他人是明主,于我却是救赎”了,右相在旧雍国史书里的记载可不少,那时候他多难,动不动就进慎刑司,连为国尽忠想探查淮西三省都得小心翼翼。】 【陛下御驾亲征的时候对怀瑾可是举国相托,多重的信任才能这么做啊。】 右相大人轻咳了一声。 他不太理解弹幕中的“磕”是什么意思,但大概能察觉这是对他与陛下君臣情的高度褒扬,他觉得这很好,就是手札被翻出来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他想,他不会给后人骂他三百遍的机会。 怎么舍得背叛陛下啊?那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是他岁月长河中永恒不落的亘古长日。 如果他没有遇到陛下,大概…… 右相大人看了看鬓角斑白的南怀瑾,眼神透露出高高在上的怜悯。 南怀瑾冷冷地回看他。 画面开始变得飞快,仿佛有人拨动了时间,只能看到人影错乱见间纷飞的衣袂,于间隙窥见那个有沈明欢的雍国的巨大变化。 画面再度慢下,启自陈御史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臣要告发南怀瑾与敦王谋逆,臣敢以性命起誓,绝无虚言。” 瘫坐在地上的陈御史不由自主坐直身体。 前面已经有弹幕透露过南怀瑾一生忠诚,他可以肯定天幕中的他一定是中了别人的计谋,此刻无法不担心另一个自己的命运。 毕竟那位陛下对南怀瑾如此珍视,他如此污蔑对方心尖上的人儿,该不会变成另一个沈巍吧? “知道你为何会输吗?” “朕的右相赌上一切为你设局,皇叔,你输得不冤。” “不,是他信朕。” “他将自己的罪证留给朕,朕轻而易举就能置他于死地,令他遗臭万年难以翻身。” 【此刻敦王的表情就是我的表情。】 【他说是“朕的右相”,呜呜呜这谁受得了啊!】 【陛下一开始就打算把右相的位置给怀瑾了,他一直都知道怀瑾的才华,也知道怀瑾的抱负和为人,倾其一生,君臣两不疑。】 【都说怀瑾能遇到陛下是怀瑾的幸运,可是陛下能遇到怀瑾何尝不是天下人的幸运呢?要不是为了怀瑾,陛下大概会一直当那个声名不显的五皇子,然后被推出去为质,安安静静地死在异国他乡吧。】 【难怪右相手札老是些黏黏糊糊的话,“晨起,甚为思念陛下”,噫……】 【笑死,我们左相就不这样,我们左相只是想给猪猪起名叫“囝徊衿”罢了,左相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众人:“……” 遭受了无妄之灾的雍国南怀瑾:“……” 宇文山与聂时云偷偷瞄了谢知非一眼,迅速低下头。 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可是好有趣哦,再听一耳朵。 右相大人斜睨了谢知非一眼,难得用如此直白的话语嘲讽,“左相真是幼稚。” 谢知非理直气壮地回望:“怎么?右相大人管天管地,还管在下如何取名吗?雍朝可有律法说这三个字不能用?” 而丞相南怀瑾与军师谢知非对视一眼,俱都发现了对方眼底藏得极深极深的羡慕。 他们如何不了解“自己”呢?那两人嘴上且讽且嘲,且骂且闹,可也绝对比任何人都要信任彼此。 真正无所依的人,是连交朋友的资格都没有的。 譬如他们。 【前方高甜!】 【地牢陈情啊啊啊,我好爱这一段,所有的对话我都能背了。】 【每次不开心就把这段视频翻出来看,甜死了,我真的会原谅全世界。】 “你也知道朕不会同意,南怀瑾,要是朕不信你,你怎么办?” “大雍会是这天底下、是这古往今来间最强盛的皇朝,而你将是盛世中最璀璨的人物,你不必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该有更肆意、更轻狂的气度才是。” “放眼天下,谁有资格对你说同情?他们既没有你的心性,又没有你的才华,更比不上你坚定、勇敢、执着、冷静、理智、善良……” 【怀瑾啊,你要多珍视自己一点,你的身后永远有陛下。】 【又甜又虐,糖里掺着玻璃渣。】 【又是想把沈巍挖出来鞭尸的一天,他把我的右相害得好惨,】 【隔壁的燕帝想要个人才都想疯了,他倒好,大雍三大传奇之二,说不要就不要,可真豪迈哦。】 朝臣们:“……” 说实在的,他们现在也想把沈巍挖出来鞭尸了。 右相大人轻轻叹了口气。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幸运,也无数次想过,如果此生没能遇见陛下,他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或许就死在宫中某个角落? 右相又看了南怀瑾一眼,那就是他。 如果没能遇见陛下,那就是他的人生——荒诞、滑稽、可笑,守着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信念,过着麻木困苦的一生。 “所以,”谢左相想起方才看到的弹幕,他顿了顿,语气晦涩地问:“在你们的世界里,陛下可是……可是没能从燕国回来?” 他说不出那个“死”字。 他们排斥这个世界,也不觉得这个世界的人与他们有关,唯独沈明欢是例外。 在任何一个世界,沈明欢都是例外。 两位丞相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就在有意忘记这件事,他们想要回避沈明欢已经死了的现实,可弹幕却生生扯掉了他们的自欺欺人。 雍国的丞相南怀瑾沉默了片刻,平静解释:“不,太子殿下死在国内。” 一模一样的遭遇,小太子同样在宫外遭到了为难,他被羞辱一顿却不得不为了家国忍耐。而后入了皇宫,燕帝逼他跪下,他一口血吐了出来,晕倒在殿中。 不同的是,沈明欢多少有演的成分,小太子却是真真正正地郁结于心。 那日之后小太子的身体就更差了,才休养了不到一个月,燕帝怕他死在燕国麻烦,干脆趁他还活着的时候赶紧送回雍国。 接连不断的舟车劳顿,小太子回到雍国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聂时云手里的剑没有拿稳,“啷”地一声掉到地上,他却顾不上捡。 “你们怎么敢?”聂时云眼眶通红,他咬着牙,一字一句:“你们不知道陛下体弱吗?陛下每一次出行,我等都是处处小心,至多一个时辰便要休息,你们怎么敢让陛下连续赶路?!” 陈御史闭了闭眼,哀恸而悔恨,“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雍国。” 在另一个世界里,尚且会责怪自己对五皇子袖手旁观的陈御史,在这个世界里,一样会怪责自己没能救下那位太子。 是他的错,是他亲手葬送了雍国的未来。 陈御史浑浑噩噩地想,太子殿下死了,他还有什么资格活着呢? 混沌中恍惚听到一句温和的声音: “朕不需要你效死。” “如此贤臣良才,世间难得,爱卿得好好活着。” 【所以为什么没人磕陛下和陈御史?】 【可能,也许,大概……是陈御史不够好看?】 【硬要磕也能磕得动啦,陛下也亲口说陈御史是他的心腹,也把雍朝拜托给了他,而陈御史对陛下也是忠诚万分,所以我磕陛下和子正。】 【为什么要硬磕,是文臣组不香吗?如果不喜欢文臣组的话,还有武将组啊,什么宇文山、聂时云,随青,实在不行,周和也是能磕的。】 【周和啊,太可惜了。】 夏帝周和:“???” 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呢? 而且可惜什么?我为什么可惜了? 快穿果然不能写太长,写了七千字还没把这个番外写完。 我不会又要鸽一篇番外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南怀瑾世界(1) 第4章 南怀瑾世界(2)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左相大人还是很轻易地从脑海中扒拉出了周和的存在。 忠诚陛下的人他不一定全部记得,因为那实在太多,可背叛陛下的人却不多见。 左相大人倒不至于迁怒这个世界的周和,他只是讽刺地看了谢军师一眼,嗤笑一声:“眼光真差。” 陈御史已经有点疯了。 他年过七旬,如果不是放心不下雍国朝堂,早就该致仕返乡了。年老力衰,近来走路都不太稳当,现在却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扯着身旁同僚的袖子,满脸狂热的红晕:“你看到了吗?天幕提到我了,陛下身边有我!” 他将周围人一个接一个骚扰过去:“陛下也信重我,陛下说我是心腹,我也忠诚陛下,你们看到了吗?雍朝盛世有我一份啊!” 【也不算可惜吧,是他自己脑子不清醒,说实在的,以当时陛下为他经营的名声威望,就是振臂一呼自己当皇帝也是够的,他偏偏要投靠缙国。】 【只能说一步错步步错,要怪就怪那该死的梁大。】 【严格来说,周和才是陛下第一个下属,那时陛下还没遇到子正,随青也还没有臣服,可最后周和也是唯一一个背叛了陛下的人。】 【唉,也是个可怜人,所以我对周和讨厌不起来。他也不算完全背叛,甚至我觉得只要陛下一句话,他一定也会屁颠屁颠带着人马回去了,一直到陛下死后,他四处流浪,还是会维护陛下的声名。】 【毕竟是陛下第一个指点的人,陛下对他肯定也是不一样的,要不是他最后和梁大一起绑了子正先生,说不定还真能回到陛下身边。】 【周和可是陛下亲自盖章过的人才啊,他要是不叛,可能就没宇文山什么事了。】 宇文山顿时炸毛,“胡说八道!我才是陛下一手指点的,那周和算个屁!” 左相无奈扶额:“宇文将军,此处不是大雍,你注意点形象,这里可还有一位周和陛下呢。” 大雍的四人团还没怎么样,反倒是雍国朝臣各种各样的目光投向了周和。 其中以陈御史愤慨的神情尤为明显。 他们单方面地把沈明欢当做他们的陛下,那么大雍和他们雍国不就是自己人吗?唯有这个夏国是外人,而且周和还背叛了他们陛下。 他们陛下这么好,周和都能背叛,这能是什么好人吗? 这种千夫所指的画面,饶是周和戎马一生都有难以承受,莫名生出一股心虚,他委屈地看向谢军师:“先生,你知道我的,我不是这种人,我也不认识什么梁大啊。” 谢军师温和浅淡地笑了笑,“臣信陛下。” 比起这所谓的天幕,比起那陌生的沈明欢,他更信自己看到的。周和绝对不是这种人,他既然会背叛,可见这沈明欢也并非后世人说的那样千好万好。 毕竟史书总是胜利者说了算,流传下去的也未必为真相。 到底是CP向的视频,弹幕没正经太久就开始故态复萌,发出一堆无意义的【啊啊啊】来,只看字眼在场人仿佛都能听到后世人的尖叫。 他们的用词愈发直白露骨,惊得右相大人连连咳嗽,脸色微红。 谢知非冷漠转头,轻笑道:“需要下官为右相大人请太医吗?不过看大人这种情况,像是不治之症,还是等死吧。” 【为什么这些画面里都有一个子正先生,太惨了吧,要亲眼看着陛下和别的谋士卿卿我我。】 【毕竟他们三个人总是厮混在一起。】 【好家伙,厮混这个词,显得我欢哥很渣诶。】 【欢哥只是平等地爱着每一个臣子罢了。(狗头.jpg)】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真不是花言巧语,他对每个臣子说的话都做到了,看看陈御史就知道了,后来真的被人攻讦,陛下同样也摆出了最信任的态度。他那时候公务那么多,身体又不好,还是亲自查案,还陈御史清白。】 【笑死了,等看到陛下和子正的视频,是不是又该心疼怀瑾了?】 【啊这,前面的,不知道为什么,你这句话让我磕到了子正和怀瑾……】 【终于有同好了!他们是世界上最相似的两人,他们也是陪伴最久的两人,他们更是最了解彼此的两个人,相爱相杀,相知相守,这能不磕吗!】 【……我想说一声异端,但细思一下,居然还挺香……】 两位丞相面面相觑,而后嫌弃地移开目光,各自退后两步,不约而同地掸了掸袖子,仿佛只是言语也能弄脏他们一样。 宇文山与聂时云看着两人同步的动作:“……” 想磕。 天幕缓慢暗下,显然这个视频即将结束。 没有陛下驾崩前的那段时日,这让两位丞相心中都是松了一口气。 不然,要是忍不住当着这群雍国人的面哭了出来,未免有些太丢脸了。 南怀瑾素来过目不忘,这视频虽然只为展现陛下待另一个他的好,但偶尔也会掺着些治国之道,南怀瑾认认真真记在心底。 确实是位圣主,偶尔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便能给他以启发,只可惜雍国福薄。 他看了一眼正和左相相看两相厌的右相南怀瑾,微微垂眼,轻声叹了口气。 他也福薄。 大雍四人组本以为看完视频就能回去,怎料下一秒天幕又亮了起来。 【刷到哪对磕哪对!】 【白月光哪里比得过心头一点朱砂痣啊,竹马从来敌不过天降的。(狗头.jpg)】 【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就子正先生现在被血污糊成的这个样子,前面能喊出一见钟情的也是厉害。】 天幕上出现的是一座奴隶市集。 这地方全天下遍地都是,雍国朝臣对此倒是不陌生,他们也早听出左相与夏国那位曾为奴隶的军师为同一个人。但亲眼看到这位皎如玉树的公子狼狈地躺在这种地方,还是让他们惊诧万分。 谢军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谢左相,他在这天被烙下了奴印,对此记忆尤深。 看来,他们两人会有如此不同的境遇,就源自于此。 左相丝毫没有黑历史被人看到的羞恼,他整了整衣袖,矜持道:“确是在下与陛下的初见。” “乱世如麻,受苦不是你们的错。” “是我无能。” 【哭了,陛下真的好真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孤”的自称都没用。】 【谁听到这种话能不爱上他啊!】 【可能就是这天的记忆太深刻,所以子正在陛下眼里一直是个小可怜的存在,陛下自己生病了觉得无所谓,但是子正先生有一点不舒服他都要压着人家休息。】 何止弹幕,现场听到这句话无一不神色震动。 众生皆苦,他们在尘世潦草挣扎数十年,从未听闻这样的言论。 他们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太子死去,雍国或许成不了大雍的事实,可此刻更深切的遗憾陡然漫过心头。 这世上,果真有视民如赤子的君主,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们就能拥有了…… 陈御史等老臣掩面而泣。 即使两位谢先生都很不愿意承认,但谢军师和谢左相终究是同一个人,谢左相听到这句话时有过怎么样的感动,比之多受了二十多年苦楚的谢军师只会更多。 面具下,他突兀地扯了扯嘴角,在这一刻,忽然有了和南怀瑾一样的想法。 是他福薄。 “子正,谁惹了你?” “子正,你不要难过。” “如果子正叛了,那孤一定会很难过的。” 【陛下是在燕国为质吗?不,他分明是在燕国和子正谈情说爱!】 【子正子正子正,陛下真的好爱喊子正啊。】 【陛下不想子正难过,但是陛下会为了子正难过,他们真的,我哭死。】 【拜托,陛下可是把钱袋子都交给了子正,而且还是子正刚效忠就给了,如果这都不算爱……】 【在燕国陛下身边没有怀瑾,子正可真是独得恩宠,陛下一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子正。】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但此后每一天,我都要比昨天更爱你一些。】 【子正:公子,我想要xxx。陛下:给给给!(狗头.jpg)】 这下轮到左相大人拼命咳嗽了。 右相冷笑了一声:“左相大人可千万得保重身体,小病不治,当心拖成大病,药石无医。” 【真好啊,子正遇到陛下,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受苦了。】 【不,还是受了一次苦的。】 光幕上出现了牢房,和明显受过刑遍体鳞伤的谢知非。 视频是片段式,跳跃极快,上一秒谢知非和沈明欢回了雍国,下一秒就身在囚狱奄奄一息,让人不由得猜测是否人当了皇帝都会变。 谢军师冷漠地看着光幕上连碗稀粥都喝不到的自己,竟生出一丝诡异的期待,期待“自己”当真被沈明欢厌弃。 那样,他或许就可以不这么遗憾。 “在下何德何能,能左右宇文将军?” “大人真是……浪费,这双手是弹琴……写字的手……” “老大,不好了,雍国的军队里竖起了天子帅旗,他们的皇帝御驾亲征来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恶,居然磕到了子正先生和周和。】 【???前面的,这可不兴磕啊,子正先生可是一辈子都没原谅周和啊。】 【不是因为周和绑过子正,子正先生受过那么多苦,这点刑罚对他而言可能不算什么,可周和背叛了陛下,所以子正先生不可能原谅他。】 【但是周和一直活到了寿终正寝诶。左相可算不上宽和,大雍一半的疆域是他打下来的,他这么厌恶周和,却一直没杀他,这还不好磕吗?】 【???子正先生没杀周和,是因为陛下说不怪周和背叛啊!】 【好家伙,要是左相大人能看到你们的弹幕,怕不是会先把你们鲨了,再立刻把周和找出来鲨掉。(狗头.jpg)】 左相大人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看得右相大人十分开怀。 【如果左相和周和能磕的话,那我觉得怀瑾和沈巍也可以。】 【怀瑾和四皇子?】 【那我提名,怀瑾和韩立。】 右相:“……” 右相大人笑不出来。 虽然知道弹幕说的是大雍的右相南怀瑾,但雍国的丞相南怀瑾莫名也有种被恶心到了的感觉。 雍国朝臣时不时看向周和,又看看谢军师,再看向谢左相,最后目光在南怀瑾和南怀瑾之间移动。 他们猛然了悟了作为一只身在瓜田的猹的快乐,眼神飘忽,偶尔与瓜友对上,俱是一番心领神会的笑意。 唯有周和局促不安。 周和:感受到了断章对我的深深恶意,为什么每次结尾迫害的都是我! 是只鸽子,但是不会坑……吧? 会给雍国的怀瑾和子正一个好的结局,应该还有两到三章。 嗯……下次一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南怀瑾世界(2) 第5章 南怀瑾世界(3) 周和小心翼翼地看了谢军师一眼。 谢知非虽是他在路边捡回来的,可他万万不敢以救命恩人自居。 他或许不太聪明,可也不傻,知道自己能在朝廷的围剿中活了下来,乃至打下一片基业后称帝,全都仰仗这人的智谋。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另一个世界中的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事。 难不成周和真是个混账,不仅背叛了对他有恩的明主,还对如此柔弱如此心怀苍生的谢军师下手? 不不,那是另一个周和做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周和嗫嚅道:“军师,我没有……” 他最初只是个活不下去的贫民,虽然谢军师后来教了他一些礼仪,可他还是不习惯,对着这人和最初那批兄弟,几乎不会用“朕”的自称。 谢军师安抚地看了他一眼,面具下神情复杂。 他不至于因为另一个世界的周和迁怒,毕竟他也不是天幕里那个被人小心保护着的、随时有人撑腰的谢子正。 但他确实……因为那句“磕到了”觉得心情有些怪异。 谢左相看得认真。 他当时身陷囹吾,陛下这段时间的事情,他只能从旁人口中听闻。 南怀瑾嘲笑:“左相也不过如此,区区周和梁大便能让你如此狼狈,若不是陛下,你这双手想必废了吧?” 他眼中没有笑意,望着天幕中梁大的神情还有几分冷然。 谢知非目不转睛:“右相又好到哪里去呢?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让陈御史发现了端倪,还得连累陛下为你善后。” 他知道南怀瑾是想开解他,他们两人的相处方式一贯如此,连安慰都与旁人不同。 但他还没这么脆弱。 “朕相信他。” “弓。” 沈明欢在风中举箭,眼神凛冽。 武将们已经激动起来了,宇文山与聂时云使劲摇晃着另一个聂时云:“太厉害了,陛下真的太厉害了,你看到了吗?那么高的城墙啊,陛下太厉害了。” 聂时云被晃得头晕,但是却丝毫不介意,他虽是文官,但仍旧有一个将军的梦想,“是啊是啊,陛下的箭法是我见过最好的!” 但此刻的弹幕忽然变得“矜持”。 【呜呜呜呜呜】 【陛下不要啊。】 【帅吗?拿命换的。(狗头.jpg)】 熟知后世人秉性的两位丞相心下微沉,尤其是谢知非,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朕没事,不要声张。” “太好了,何太医,等下见到其他人也这么说,尤其是子正,别露馅了。” 光幕中的沈明欢策马回营,而后便悄然吐出一个血来,勉强被何太医扶到床上,转眼陷入昏迷。 南怀瑾咬着牙,转身一拳打到谢知非脸上。 他声音沙哑,仿佛压抑着哭腔:“谢子正,你该死!” 谢知非被打得倒退两步,跪倒在地,他神色恍惚,望着天幕中即使昏迷眉头也紧皱的沈明欢,喃喃地重复:“是,我该死……” 陛下的身体如何他心中有数的不是吗?连天气转凉都会大病一场,他怎么就觉得这样折腾能平安无事呢? 都怪他,都怪他。 怪不得陛下未至及冠,原来都是因为他。 他是凶手,他害死了陛下。 “谢子正,你该向朕道歉。” “朕原谅你了。” “你还活着,朕没什么不能原谅的。” “子正,就差一点,朕就要失去你了。” 【我踏马哭死。】 【子正,谁都没资格拿这事怪你,连你自己都没资格,听到了吗!】 【左相那么聪明,怎么会没猜到?可是他知道的时候该有多难受啊,他宁愿用全部生命换取陛下哪怕一年的寿数,可陛下的死却有几分是因为他。】 【呜呜呜,子正千万不要钻牛角尖,谁都欠陛下,陛下也为了怀瑾冒寒进了地牢,也为了陈御史带病查案,为了他所有的子民宵衣旰食……谁都好不到哪里去,子正,不是你的错。】 【就算哭的眼睛都红了,就算知道换成任何人陛下都会救,但我还是要大声喊出,“明正”是真的!】 【子正以后要多珍视自己啊,不要这么冒险了,陛下不在了,没有人能救你了。】 【靠,前面的,你这一刀是真狠呐。】 谢军师神色震动,连轮椅都大幅度摇晃了一下,甚至碰到了桌子。 酒杯散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舍命相救啊…… 那个世界的谢知非,凭什么就能这么好运呢? 他冷冷地看了谢知非一眼,一改往日温和,刻薄地讽刺道:“废物。” 如果不是他深陷敌营,陛下根本不需要千里迢迢而来,弯弓相护。 谢知非内心的愧悔无法述诸言语,可陛下如此谨慎地护着他,他又怎么能让其他人欺负了去? 扎刀要往心上扎,他最了解自己,因此也毫不留情地嘲道:“可怜虫。” 他的命已经不是他的了,是陛下的。 陛下还在乎他这条命,他也当如陛下所愿。 这世上,能让他束手就擒,心甘情愿引颈就戮的,只有一个沈明欢。 光幕上,沈明欢说完就回了帐篷。 那时谢知非被强压着养伤,也不能时时跟在陛下身边,因此这些事就连他也不知道。 沈明欢端着药碗一饮而尽,他含着蜜饯,忧愁地叹了口气:“随青,以后朕不在了,要是有人用这件事逼迫子正,你便杀了他。” 他很少下这种命令,一旁翻着医书的何太医抬了抬眼:“这倒不像你。” “朝中意见不合很正常,朕又不是昏君,子正也不是奸臣,但倘若有人利用这件事来对付子正,那就不单纯是朝政上的看法不一了。” 沈明欢眼神冷漠:“他是想逼死子正,朕绝不允许。” 随青沉默了许久,半晌才应了声“是”。 何太医终于放下医书,拿着银针要来给沈明欢扎针,许是为了转移沈明欢注意力,他随口问:“那若对方是南怀瑾呢?” 沈明欢愣了一下,他迟疑地说:“那……那随青就打他一顿吧。” 他有些郁闷:“朕了解怀瑾,他们之间的情谊虽不容置疑,但他情急之下说不定会为了朕对子正说一些气话。” “有些话,纵然是气话,也太伤人了。” 何太医语气诧异:“他们之间的情谊?” 南怀瑾和谢子正之间还有这东西? 【还说不是双标,对别人:杀了。对怀瑾:打一顿。】 【陛下好像知道他很受爱戴,他知道子正会愧疚以至于对自己苦苦相逼,他也知道怀瑾会因为他失去理智。】 【这么好的陛下谁会不爱啊呜呜呜,何太医的手札里写了陛下现在应该很痛苦,可是他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何太医:嗯?他们不是情敌吗?哪来的情谊?】 【不管,陛下金口玉言,丞相CP就是最好磕的!】 后世和大雍毕竟隔着太过漫长的时光,从和平盛世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未曾亲眼见过战火与枯骨,他们固然会惋惜沈明欢如此天纵之才逝于盛年,但太深切的哀伤却是没有的。 两位丞相看到这些言论也没有生气,毕竟后世人能如此有闲情逸致,多少也代表着他们的努力并非无用功。 他们只是有些难过。 宇文山抱着头蹲在地上:“怪不得我一向陛下请教武学,何太医便要打我,原来……原来……” 聂时云出生世家,虽不着调,礼仪也一向是极好的。可此刻他学着宇文山蹲下,没有半点形象:“宇文山,你说随大哥要是知道了,要打怀瑾,我要不要护着?” 南怀瑾语气闷闷:“子正,是我冲动了,对不住。” 谢知非仍跪坐在地上,他眉眼微垂,仿佛已经饶恕了自己,语气如往常般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讽意:“欠我一个人情。” 左相的人情可不好还,南怀瑾顿了顿:“不然你打回来?” 谢军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自嘲地低下头。 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世界的他就算再废物,身后也永远会有一个护短的沈明欢。 而他什么都没有。 隔着人群,南丞相抬眼看了看谢军师。 左右丞相的情义究竟如何暂且不论,但现在的南丞相,确实对谢军师有了种同病相怜的亲近。 自十四岁那年南家灭族,他头一次如此怨愤上天。 是的,是的,他知道。 ——他知道他的人生狼狈而又潦倒,他知道他不配得到拯救,他知道雍国寸寸逼近衰亡。 ——他都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可上天为何要让他看到另一个世界? 为何要让他看到那样肆意那样光鲜亮丽的南怀瑾? 又为何,要在太子殿下已经不在了之后,才肯告诉他还有另一种活法? 羞辱他,嘲笑他,让他徒然地望洋兴叹,要他对着相似的人生遥不可及,很有趣是吗? 南怀瑾听着耳畔大雍右相与大雍左相的斗嘴,眼神自嘲而绝望。 如果这是上苍对他的玩弄与折磨…… 恭喜,成功了。 光幕第三次暗下又亮。 寝宫里,病中的沈明欢坐起身,对身旁人吩咐:“将太子叫来。” 宫人领命退下。 随侍在旁的何太医皱眉:“陛下,你烧还未退,不适宜处理公务。” “朕没想处理公务。” 沈明欢一本正经:“何太医,朕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何太医抬头,略微疑惑地问:“世上还有让陛下都觉得可怕的东西?” 沈明欢点了点头,还有些后怕:“朕梦见怀瑾被人欺负,跪在大殿中,子正应该伤了腿,戴着面具坐在轮椅上,陈御史哀戚地哭嚎不止,聂时云也变得很胆小,居然只在旁边看着。” 他说:“何太医,是不是很可怕?” 被欺负的南怀瑾、伤了腿的谢知非、哀戚哭嚎的陈御史、胆小的聂时云、雍国所有的朝臣都犹如当头一棒。 他们屏住呼吸,眼神灼灼地望向天幕。 本来是想带明欢玩的,可是一开始没想把番外写得这么长,正文完结之后的第一个番外把时间线设置得太靠后了。 这个时间点,小太子死得不能再死了,要想让明欢回来恐怕得诈尸。(狗听了都摇头.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南怀瑾世界(3) 第6章 南怀瑾世界(4) “小九啊。” 沈明欢一脸恶劣的笑容,双手揪着九皇子肉嘟嘟的脸蛋,“朕梦到你欺负朕的大臣,没看出来,小九你胆子挺大啊。” 九皇子眼泪汪汪,口齿不清地解释:“皇、皇兄,臣弟不敢的。” 九皇子觉得用一场毫无来由的梦来怪他实在毫不讲理,他这皇兄把大臣看得比他这个亲生的弟弟还重要,他又不是不想活了。再说了,皇兄以为他的那群大臣是好欺负的人吗!他就算有那胆子都没这能力。 沈明欢笑容愈发“亲切”,手却没松开,反而力道又加重了三分:“你最好是。小九,要是让朕知道你欺负了朕的丞相,朕就是死了,也会从地狱爬上来找你算账。” 【众所周知,沈小九后来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捏他脸!】 【众所周知,陛下不算别人!】 【好惨,小九啊,下辈子别当陛下的弟弟了,想办法当陛下的大臣吧。】 【陛下笑得好坏,可是我好爱。】 【陛下真的好可爱啊,还是十九岁没有及冠的小少年呢。】 看到这条弹幕的雍国人和夏国人都沉默了。 不是,你们夸沈明欢可爱的时候,考虑过沈小九的意见吗?他在欺负人啊!他把他七岁弟弟的脸都捏红了啊! 虽然不确定“滤镜”是什么意思,但他们还是要大喊一声:你们后世人对陛下的滤镜是不是太厚了! 然而他们刚抬头,就看见大雍的左右丞相一脸赞同的笑意。 谢知非指了指光幕上的沈承意,笑着言道:“九皇子长得有福气。” 虽然在他的世界里,沈承意已经登基为帝,但沈明欢在的时候,永远只会有一个陛下。 南怀瑾也笑着点头。 能让陛下喜欢就是最大的福气。 沉默的人闻言更沉默了。 大雍人有病吧? 然而他们很快就听到本朝股肱之臣陈御史诧异中夹杂着欣喜的声音,“原来陛下喜欢捏小儿的脸啊!” 这么变态的话硬生生被他说出一股喜悦来,好似有种“对陛下的了解又多了一点”的满足。 众人:“……” 陈御史!你怎么了啊陈御史!你是雍国人,不是大雍人啊! 【从地狱爬上来……呜呜呜,我就像走在路上莫名被人踢了一脚的狗,好疼啊呜呜呜。】 【玩笑归玩笑,但沈小九很崇拜这个陛下这个皇兄的。】 【陛下死后三年,燕缙余孽打出复国的旗号,大肆诋毁陛下,沈小九发了好大的火,当朝说要把那些人全都活剐了,两位丞相气到一半都被他弄懵了,还得劝他冷静。】 朝臣们无声地点了点头。 确认了,大雍上下都不正常,大概对他们来说,被沈明欢欺负也甘之如饴吧。 ……不过如果太子殿下能活过来,他们也愿意被欺负。 众人想到这里神情俱是一僵,怎么他们也不正常了? 光幕上,沈小九没待太久就被宫人带走了。 沈明欢还在病中,何太医是不允许他过多劳累的。 沈明欢支着下巴碎碎念:“空穴不来风,何太医,你说朕会做这种梦,是不是因为朕给他们留的后手还不够?朝堂、军营、民间,朕都做了准备,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何太医翻了个白眼:“陛下,只是一个梦而已,臣觉得这些可不像是你不在了就能发生的事,除非你从没在过,那说不定还有点可能。” 沈明欢垂死病中惊坐起,“何太医,有没有可能是外敌?” 敢情他一点都没听自己说话,何太医吹胡子瞪眼。 【当年陛下做的准备有多充分呢?这么说吧,夏昭三年,随便抓一个外放的官员,说不定都能从他身上找到一封陛下的密旨。】 【可能连宫里的蚂蚁都被陛下吩咐过要保护丞相吧。】 【我的天哪,能遇到这样的君主,怀瑾和子正也太幸运了吧。】 有幸运的怀瑾和子正,也有不幸的怀瑾和子正。 而他们不幸到,分明是自己的亲身遭遇,被沈明欢梦见了,最终却成了另一个南怀瑾和谢知非的护身符。 南怀瑾看着抿唇轻笑的大雍丞相,收回视线时对上谢军师的眼。 谢军师也在看他们,看始终被偏爱着的人,会生长成怎样光芒万丈的存在。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假使我不曾见过太阳。 沈明欢顶着何太医冰冷的眼神从床上下来,他取来笔墨,开始写写画画。“既然原因不出自内忧,那说不定是外患,尤其是子正,他之前就说想去西域看看,朕得给他们准备一点防身的东西。” 何太医气归气,还是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衣,“陛下,大雍的军队不是吃素的。” “万一呢,朕可冒不起这个风险。”沈明欢放下笔,笑着说道:“何太医你看,这是□□。” “不过这东西杀伤力有点大,大雍刚刚稳定,太早出现这东西也不好。”沈明欢招了招手,“随青,让人把太子带过来。” 何太医不关心火药是什么东西,他无奈道:“陛下,太子才刚离开。” 沈明欢不以为意:“是吗?那也没关系,吓吓他也好,让他知道,无论如何不能欺负朕的丞相。” 【谁懂啊,我上历史课,学到火药出现的原因时整一个蚌埠住了。】 【要是告诉陛下还有银河系的存在,陛下会不会为了不让有外星人欺负丞相的“万一”,把宇宙飞船都掏出来?】 【《万一》】 【数学老师:你小子就是这么理解概率学的?】 火药。 南怀瑾与谢军师虽然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东西,但能让沈明欢专程为两位丞相准备的东西总不可能有多普通。 能抵御外敌,能让沈明欢亲口盖章杀伤力大。 大雍稳定不适合用,但雍国与夏国正是动荡之秋…… 纪录片主打的就是一个还原,更何况在后世所生活的年代,□□不说人尽皆知,上网随便查查也能搜到,实在没有隐瞒的必要。 因此这张纸上是真的有□□。 南丞相和谢军师都是当世奇才,过目不忘只是基本技能,当即一字一句记在心里。 虽然看上去做出来的难度还是很大,但总归是一份希望。 大雍再好,他们依然深爱着雍国与夏国,无论如何,得为他们的国家谋一份出路。 叮嘱完沈小九“如非危难,二十年之内不能让这份配方现世”,沈明欢伸了个懒腰。 药效上来,他有些困了。 自觉已经全部解决,沈明欢慢悠悠地回到床上躺下。 何太医冷哼一声:“终于放心了?” “朕本来就很放心。”沈明欢眼眸困倦,“火药都不算什么,朕留下的最大后手是他们彼此。怀瑾是子正的后手,子正是怀瑾的后手,只要他们还有一人活着,另一人就不会有事。” 半睡半醒间,沈明欢轻叹一声:“他们也是朕为大雍留的后手。” 【四舍五入,我也是有陛下筹谋后手的人!】 【我宣布从此以后,“你是我的后手”就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话!】 【笑不活了,陛下到底为啥会觉得两位丞相关系很好?他们俩明明在周衍先生的《八卦集》里吵了一整本手札。】 【要是真出了事,他们俩救应该还是会救的,毕竟陛下的意愿他们无论如何也会遵守,只不过大概是一边救一边骂骂咧咧吧。】 光幕暗下。 右相大人眼神复杂。 是啊,这是陛下的意愿,他怎么忘了呢?如果陛下还在,如果陛下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右相大人沉默片刻,走到谢军师的轮椅前,冷漠道:“夏国如今形势如何?” 南怀瑾是谢子正的后手。 而与此同时,左相大人也走到了雍国朝臣中,“南怀瑾,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说吧,雍国现在怎么样?” 就算要帮,也是骂骂咧咧地帮。 漆黑的光幕化作一道庞大而透明的门,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门后南府的院子。 聂时云惊叫一声:“怀瑾,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右相大人淡淡扫过一眼:“你先回吧。” 聂时云挠了挠头,“你要留下来帮他们吗?那我也先不回去了。” 宇文山也看向谢知非,然而他还没说什么,先听到谢知非大骂一声:“有何不可?南怀瑾,你在怕什么?现在这个朝廷就算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南丞相面色平静:“你不是我,又如何知我顾虑。谢知非,我已经老了,你又能留多久呢?雍国的朝廷,你不珍惜,我珍惜。” “这就是你裹足不前的理由?总要有人开始,你老了又如何,总会有后来者的。”谢知非讽刺:“你还真不像南怀瑾。” 他那讨厌的好友,总是不缺乏改革的魄力。 南丞相也被这接连的嘲讽激出了火气:“这里是雍国,不是大雍,你拿什么来保证会有后来者?你拿什么来保证会成功?谢知非,你在得意什么?如果不是你们运气好,你们就是我们!” 如果不是他们运气差,他们也本该能这样轻松肆意地做决策。 不管是哪个谢知非和哪个南怀瑾吵架,宇文山都没那胆子劝架。 他缩了缩脖子,后退几步,余光瞥见漆黑大门消失,再度化作悬挂在半空的光幕。 “谢先生,”宇文山惊呼:“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谢左相回头,见光幕再度亮起。 旌旗招展,马蹄声作响。 年轻的聂时云策马在前,身后是一群沉默的使臣,簇拥着一辆雍国皇室规格的马车。 苍白的手指掀开车幕,似是冷风吹过,马车内传出了轻微的咳嗽声。瘦弱的公子抬眼,露出一个浅淡温和的笑容。 那是雍国太子前往燕国为质的景象。 【把扎在心口的刀拔下来,磨一磨,砍沈巍的时候还能用上。】 【我欢哥真的惨,怀瑾和子正等到了陛下,可小时候的陛下没有人能救他。】 【不说别的,陛下回雍国之后,皇室中半数的皇子公主绝望自尽,你想想他们是做了什么才心虚到这份上。】 【呜呜呜,旧雍国的史书甚至没有记载他,一个皇子,后来更是贵为一国太子,史书上只有不到十个字。】 【陛下未至及冠是我永远的痛。】 【大雍三大传奇,一个比一个惨,越厉害的越惨,我的陛下啊!】 与此前那些被后世人定义为“CP向”的视频相比,这个视频显然正经了许多,像是要演出沈明欢的一生。 可沈明欢的一生太短太短了。 赴燕国为质、回国、御驾亲征、巡视天下…… 【看他身体差成这样还能练出那样的身手,就该知道我欢哥是个狠人。】 【怀瑾和子正到底把陛下葬到哪里了,我好好奇啊。】 【说不定真是火葬呢?不是陛下亲口说的吗,右相和左相应该会听吧。】 【不不不,虽然现在我们都更推崇火葬,但有陛下那样超前眼光的人还是少数,那个时代就是讲究入土为安的,我更倾向怀瑾和子正找的位置比较隐蔽。】 “人死之后,会化作清风、波涛、白雪、星辰,我从未离去,我会一直看着你们。” “四季更迭,朕都陪着大雍。”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其实细细想来,陛下虽然体弱,但他好像一直都在路上,从没停下脚步休息。】 【后来他也曾无数次掀开马车一角,于帘幕的缝隙,温柔地凝视他挚爱的人间。】 【我知道人死之后就什么都没了,我知道陛下是在骗我们,但我还是信他。】 【清风似酒,波涛如山,白雪落于肩头,星辰耀于长空。】 【从此人世间所有的美好,我都会想起你。】 光幕缓缓暗下。 一时无话,大殿上隐约可闻抽泣声。 突然有小兵隔门大喊:“报,陛下,宫门外来了个公子,自称是先太子之子,于燕国归来,求见陛下!” 哪来的先太子?当今陛下和先帝都是直接从皇子坐上的皇位。 雍国上一个太子还是沈明欢。 ……慢着,沈明欢?! 朝臣们连呼吸都凝滞了,就连大雍四人组也不例外。 在这个世界,陛下还有子嗣? 本来我想设想的番外现在已经结局了,右相和左相会帮助雍国的怀瑾和夏国的子正,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可是你们居然都想明欢诈尸。 没办法,只好编个稍微合理的理由让明欢诈一诈。 谁让你们是我的小可爱呢?(叼玫瑰.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南怀瑾世界(4) 第7章 南怀瑾世界(终) 沈明欢觉得如今的世道真乱。 他专程让系统给他把出现的地方弄到雍都附近,虽说有点误差,但也没太远,他赶了半天的路差不多便也到了。 说实在的,他现在的身体糟糕到不行,所以说是半天,但其实真的只是短短的距离。就这样还能遇上两波山贼,不免让人有种雍国要完的感觉。 [宿主。]系统心累:[你就不能避开吗?] 非得正面对上,一边打架一边咳血。 沈明欢振振有词:[凭什么要我退?我又不是打不过!] 像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 他在宫门口等着侍卫去给他禀报。 他的长相确实唬人,清玉矜贵,看着就像个大家公子,侍卫将信将疑,还是决定禀报一声。 要是假的,他最多也就被罚一顿,到时候再来找这个病秧子算账。 但这少年要真是皇室血脉,他却把人拦在外面,那可就是杀头大罪了。 沈明欢等的百无聊赖,他在心里吐槽系统:[小九啊,“沈明欢”都死那么久了,你给我弄一具一模一样的身体,也不怕别人觉得诈尸。] [那能怪我吗!]系统心里也有气:[宿主,这个小世界已经成型了,你又不肯撕裂世界屏障,除了偷渡还有什么办法?偷渡过来是要付出代价的,找一个世界本来就存在的身份,好歹能让这份代价小一点。] 系统反应这么激烈,沈明欢都有点心虚:[我也不想的啊,小九,这都是你的错,谁让我告诉我这还有个平行世界,而且这个世界里的怀瑾和子正还这么可怜,那我怎么能不来?] 系统被他的倒打一耙说懵了。 它想了一下,发现确实有点道理,于是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宿主,都是我的错。] [没关系,我不怪你。]沈明欢大度地说。 系统感动地眼泪汪汪:[宿主,你真是个好人。] 宫门口距离设宴的大殿还是有段距离,饶是侍卫不敢耽搁,一来一回还是用了一点时间。 他恭恭敬敬:“这位公子,陛下有请。” 沈明欢微微颔首,慢悠悠跟在后面。 这个世界雍国的皇帝是十二皇子沈宥容吧?要不要先造个反呢? 侍卫方才是一路小跑着报信的,但现在为了迁就沈明欢,不得不慢慢走。 他急得不行,“公子,莫要让陛下久等。” 他有瞬不知道这人的底气从何而来,且不说这人如今的身份还没确认,就算他真是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太子的儿子,一朝天子一朝臣,怎么就敢对当今皇帝表现得这么散漫随意? 沈明欢瞥了他一眼,柔弱地停下脚步,脸色苍白,捂着嘴微微咳了几声。 待他放下帕子,上面是一片斑驳血迹。 侍卫:“……” 不敢催不敢催。 沈明欢觉得这个法子真好用,他可以从燕国用到雍国,从上个世界用到这个世界。 他倒不怕对方查到先太子根本没有儿子,他也不是很稀罕当沈巍的后代,捏造这个身份一是想找个由头,篡位能更名正言顺。二也是想先光明正大混进皇宫,看看南怀瑾和谢知非现在的情况。 沈明欢做了充足的准备,这时候的他还没想到他的篡位这么容易,以至于这些准备全都没用上。 侍卫送他到殿外:“公子,属下只能送你到这了。” 今日宫中戒严,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大殿。 等侍卫退下后,在场只剩下沈明欢一个人,他挑了挑眉,伸手推开殿门。 让他瞧瞧这是什么等级的鸿门宴。 光幕已经消失。 焦心等待的朝臣们失神地看着门口长身玉立的少年,一时恍惚。 太像了。 先太子从前深居简出,又已仙逝多年,按理来说他们不该有这么深刻的印象才是。 但是他们刚刚看到过光幕上的沈明欢。 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说是父子,那也确实很有可能。只不过算算时间,太子殿下在燕国为质时即便真留下子嗣,如今也应当二十**了,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倒是年轻许多。 大雍四人组死死望着沈明欢,沈明欢似有所觉,微微抬眼望去。 沈明欢:“?” 怎么怀瑾子正宇文山聂时云也在这? “小殿下。”陈御史老泪纵横:“你和你父皇长得……” 他话未说完,就见大雍右相南怀瑾、左相谢知非齐齐出列,几乎是仓皇地从大殿中央走到门口的沈明欢面前。 他们直直跪下,以额触地,声音带颤,“臣等,叩见陛下。” 宇文山和聂时云虽然难以置信,但也觉得两位丞相不可能认错陛下,当即也大喜过望地跪下,铿锵有力:“拜见陛下!” 一点儿都不觉得沈明欢死而复生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沈明欢听着那“扑通”跪下的沉闷声响,露出牙疼的表情。 那两个武将皮糙肉厚,可他的丞相可都是柔弱的文官! 沈明欢上手拉人:“起来起来,别跪着,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哪个该死的混账把他们拉到别的世界的? 陈御史哭声突兀顿住,他揉了揉耳朵,仔细回想刚才他们说了什么,眼神茫然。 不是陛下的儿子吗?怎么就拜见陛下了? 哦哦,陛下唯一的儿子当然得是陛下。 他也干脆利落跪下,倒不至于像大雍四人组这么开心,更多是一种爱屋及乌的怜悯。 天可怜见的,好好的皇室血脉,流落民间这么些年,在燕国那等蛮夷之地也不知受过多少委屈。 陈御史这么一跪,还沉浸在方才的视频里对沈明欢有莫大敬仰的朝臣也呼啦啦跪下,只有零星几个看了看坐在上首的沈宥容,一脸为难。 倘若来的是沈明欢,他们当然愿意立刻跪下高呼万岁,可是沈明欢这个儿子……谁知道他有什么本事? 谢知非顺从起身:“臣也不知,臣方才正与右相大人在他府中议事,眨眼便换了地方。” 南怀瑾点了点头,又急忙追问:“陛下,您为何会在此?” 他想问沈明欢为何死而复生,而既然复生,是否便不再受那句“活不过成年”的桎梏?复生后又为何不在大雍,而在这异世界? 沈明欢:“……” 系统隐约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它冷哼一声:[宿主,你不是打算吐血吗?你吐血他们一定就不舍得问你了,你吐啊!] 跪着的朝臣们叽叽喳喳小声议论开来。 听谈话内容,这少年好像就是沈明欢诶,而且还是隔壁大雍的天子,天幕里那位人人称颂的陛下。 沈明欢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待在别的世界对你们没好处,朕送你们回去。” 被世界意识排斥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南怀瑾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问:“陛下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陛下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沈明欢看了看低眉顺眼站在不远处的丞相南怀瑾,又看了看坐在轮椅上自斟自饮的军师谢知非,他叹了口气:“怀瑾,这个世界更需要朕。” 确认了。 这就是沈明欢。 沈宥容当机立断跪下:“臣弟愿退位,求皇兄救我雍国万民。” 沈明欢还没同意,他已经自称“臣”了。 陈御史立马配合,叩首高喊:“吾皇万岁。” “大雍也需要陛下。”谢知非冷漠的目光扫过这群想和他们抢陛下的贼子,在谢军师身上停顿了片刻。 他轻声问:“陛下是因为那个谢知非更可怜才留下来的吗?” 陛下最是心软了。 谢知非心想,一双腿而已,他也可以不要。 沈明欢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谢子正,收回你心里不懂事的想法。” 谢知非再度跪倒:“大雍不能没有陛下。” 生死也就罢了,他们无能为力,可是若是眼睁睁地看着陛下弃他们而去,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南怀瑾沉默地同样跪在谢知非旁边,眼眶微红。 沈明欢无奈:“你们俩啊……” 他向来是舍不得这两人下跪的,尤其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下。 他希望他们两个永远是尊贵的,永远熠熠生辉,孤高清傲如松竹。 “这些年,没有朕,子正和怀瑾不是也做得很好吗?”沈明欢言笑晏晏:“朕一直都看着。” 沈明欢又叹了口气:“你们再久留下去不是好事,朕必须得送你们回去了。至于朕为什么要留下来……子正和怀瑾可以理解的对吗?” 南怀瑾和谢知非一直都很听沈明欢的话,可是他们没想到,有一天遵从这人的意旨会变成一件这么难受的事情。 他们当然可以理解,沈明欢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若是看到有人受苦,他就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他们都理解。 可是啊…… 沈明欢信誓旦旦:“朕保证一定回去看你们。” 虽然这事很离奇,怎么会有人死了之后还能想回去就回去,但大雍四人组信了。 宇文山走的时候还红着眼眶:“陛下,你金口玉言,一定会说到做到的对吗?” “当然!”沈明欢保证。 * 南怀瑾与谢知非看光幕的时候万分羡慕,可当真的看到沈明欢时,却只觉有种难言的惶恐。 他们素来是善于掩饰的,公事公办,言辞恭谨,虽说没有什么不敬之举,但与满大殿狂热的朝臣比起来,简直冷淡得像个反贼。 沈明欢请他们两个去偏殿说话。 他们俩本已经做好了准备,或许是“叙旧”,或许是问雍夏两国今后的安排。 没想到沈明欢只是招来了几个太医,连番给他们诊治了一遍。 沈明欢捧着好几份脉象说明,喃喃道:“果然还是得去燕国把何太医抢回来。” 南怀瑾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他已经五十了,沈明欢如今的年纪做他孙子都是够的,结果反倒是一个少年扯着他嘘寒问暖。 南怀瑾敛了笑意:“陛下为何对臣这么好?” 谢知非抬眼:“臣也想知道。” 他已决定将夏国并入雍国,自然是自称“臣”。 当然,不是因为他对沈明欢有什么特别的好感,纯粹只是因为觉得这人是个明君而已。 沈明欢眨了眨眼:“你们为何都爱问这个问题?朕对你们好,当然是因为你们值得。” 这句话里面的“你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南怀瑾脸色又冷淡了三分:“陛下,臣不是他。” 大雍的南怀瑾什么都好,才识过人,手段魄力无一不缺,虚怀若谷,不会将旁人的攻讦放在心上,自信到刺眼。 那不是他。 他阴谲、多疑、满身尖刺、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如同阴沟里的蛆虫。 谢知非抬手,摘去脸上面具,露出蜿蜒交错的疤痕,正好构筑成一个“奴”字。 他平静地抬头,任由自己一直遮挡的脸完整显露出来,“陛下若是需要,臣倒是可以勉强装成左相大人,只是不知道陛下对着臣这张脸,是否会嫌恶地吃不下饭?” 沈明欢茫然:“朕又不瞎,当然不会错认你们,他们很好,但你们也不差啊,为何要和他们比较?” 沈明欢认认真真地看着谢知非,嘟囔道:“虽然是不好看,但这是你的脸,朕还是可以接受的啦。” 他没有说那些诸如“不重要”、“被刻印也无所谓”的安慰话语,只简简单单用“不好看”盖过背后的屈辱意味,反而让谢知非轻松许多。 沈明欢支着下巴看他:“子正,你若是在意,朕就遍请天下名医,总有能消去疤痕的办法,再不行,面具也很好看啊,朕有丰富的戴面具经验,可以给你推荐。” 少年的目光清澈纯然,语气真诚:“你们别听那个子正乱讲,朕不是可怜你们才留下的,朕只是觉得,像怀瑾和子正这么好这么出色的人,如果没有人撑腰,那就太可惜了。如果你们不能发挥自己的才能,那是天下的损失。” “再说了,朕可是为了你们留下,又没有跟着他们回去,你们还不相信在朕心目中你们比他们重要吗?” 且不提两人听到这些话是何感想,沈明欢说完就没忍住咳了两声。 他赶路时动过武,又用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力送大雍四人组回去,对身体的负荷有些大了了。 入宫前还想着吐点血使点计,进来之后只想忍着。 南怀瑾与谢知非看着他唇角的血丝,惊呼一声:“陛下!” 哪怕重活一遭,换了个世界,陛下的身体还是这么差么? 南怀瑾与谢知非对视一眼。 变法!现在就变! 他们不操劳,就只能让陛下操劳。 陛下怎么能操劳! 沈明欢没放在心上,他挥了挥手,凶狠地说:“先对燕国下手,子正在燕国受的委屈,朕要全部替他讨回来!” 南怀瑾突然知道在那个世界里大雍右相和大雍左相为何相看两相厌了。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谢知非。 * 系统唉声叹气:[宿主,你骗他们说会回大雍看他们,结果不仅不打算回去,还抹掉了他们这段时间的记忆,这样真的好吗?] 沈明欢理直气壮:[只要他们不记得,我就没有承诺过!] 好孩子不要学沈明欢。 油嘴滑舌、左拥右抱、见异思迁、撒谎不打草稿……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南怀瑾世界(终) 第8章 骆修远世界(终) 常茂不知道自家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殿下才刚夺回太子之位,正是要小心谨慎时,瑞王骆修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皇帝也不站在他们这边。 若是“违逆圣意”这么大的罪名传出去,殿下想来又要受一番苦头。 常茂跪地恳求:“请殿下三思。” 天牢中的狱卒也跪了一地。 骆修远睁开眼,正疑惑着,便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冰冷和强硬:“孤不可能让明欢待在这种地方,放人!” 骆修远大惊失色。 这不是他说出的话! 他知道如今局势,断断不可能如此不明事理! 他会保住沈明欢的命,但不代表他连这么点小委屈都舍不得这人受,更何况有他盯着,天牢中甚至没人敢对沈明欢用刑。 他这太子还时不时被皇帝罚跪,沈明欢可比他舒服多了。 可这些起伏的心绪全都被堵在喉口,他甚至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沈明欢轻笑一声:“骆修远,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 太子殿下一时恍惚。 自沈明欢投靠了骆修启之后,他就再没见过这人对他这样轻松坦然、真实肆意的笑容,就连先前在天牢里,那人笑意中也夹杂着讥讽。 可沈明欢凭什么对一个赝品这么与众不同呢? 沈明欢想了想:“要不这样,你替我约一下骆修启,我保证堂堂正正从这里走出去?” 他还敢提骆修启! 赝品听到这个名字也很激动:“明欢,你要我再次看着你进火坑?你信我,这次我能护得住你,你不要为了我再去被骆修启……”欺辱。 最后这两个字,骆修远只是想想都觉得心痛。 他一直不敢细思那些年骆修启那些年是怎么对待沈明欢的,这样光风霁月的少年郎,本就不该为任何事低头。 沈明欢诡异地沉默了一瞬,片刻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我随你出去。” “你……”骆修远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虽然是他提出的,但沈明欢真正答应的这一刻,他看着这人若有所思的神情,仍旧泛起了一阵悲哀与悔意。 骆修远忽然意识到,沈明欢在的时候,他好像一直很任性,分明知道利用骆修启是更好的方法,但他自诩为明欢好,自诩不想让明欢受苦。 然后呢?不还是明欢收拾残局?不还是明欢熬尽心血操劳?他只需要无理取闹,最后不还是明欢替他达成心愿? 他说他能护得住沈明欢,但什么时候不是沈明欢护着他啊。 常茂霍然抬头,怒斥道:“沈澈,你怎么有脸面……” “常茂!你将孤的话当耳旁风吗?” 太子殿下被迫看着这个赝品,顶着他的身份教训对他忠心耿耿的下属,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这赝品是未来的他,也没资格替现在的他做决定。 太子殿下拼命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无奈发觉甚至不能对着赝品造成半点影响。 赝品顶着他的脸,做出一幅令人作呕的脆弱姿态,轻声唤了一句“明欢”便闭口不言。也不说要带沈明欢出去了,满脸犹豫的纠结,一看就是想反悔。 太子殿下气得不行。 懦夫!胆小鬼!是你说要带明欢出去的,现在摆出这一幅为难的样子给谁看! 孤的名誉!孤的清白!孤一言九鼎!孤才不是这种人! 骆修远确实为难。 沈明欢这人惯是会演的,又总报喜不报忧,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对沈明欢好。沈明欢嘴上说愿意随他离开,但心里呢? 沈明欢疑惑地看着骆修远的神情变来变去,奇怪道:“你怎么了?” “孤……”许是太过生气,太子殿下这一字出口,才发现自己终于能说话了,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他忽然将原先涌到喉咙里的话咽下。 太子殿下抬眼,沈明欢眉目温和,眸中依稀可见淡淡的关切。 骆太子被迷了眼,待他反应过来,发觉自己竟学着那赝品扯出一个欢欣中还带着点谄媚的笑容,用着相似的语调说道:“我没事。”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抿了抿唇,他与那赝品本就同为一人,要伪装自是容易得很。 可他为什么要伪装?骆修远啊骆修远,你得失心疯了吗? “哦。”沈明欢点了点头,没多纠缠,“所以,你还要我跟你一起离开天牢吗?” 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骆修远心中一凉。 连常茂都没发现有两个骆修远,而他都刻意伪装了,沈明欢为什么还能发现? 为什么同样都是骆修远,他对那赝品的态度便那么亲近? 他先前认识那个赝品吗?还是说这个沈明欢也像那赝品一样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另一个世界,真的是他们的未来吗? “你爱走不走,与我何干?”骆修远干巴巴地说。 虽然是那赝品给的承诺,但既然是用了他的身份,骆修远也不会反悔。不过就是私自放了沈明欢而已,至多不过再多受些刁难,他能解决。 常茂诧异地看了自家殿下一眼,不知道殿下这是恢复了正常还是变得更不正常。 狱卒们很是犹豫,万一沈明欢真要走,他们是拦还是不拦呢? 好在上苍没真让他们做这种死亡抉择,没过多久,宫中宦官送来了皇帝谕旨,要他们释放沈明欢。 宦官也没想到自己平平无奇地执行任务,迎面就撞上了这位地位有些尴尬的太子殿下。 如今太子与皇帝已然近乎撕破脸皮,皇帝不喜太子,然而在卓将军班师回朝、黎兰太子有意入京谈和之后,皇帝就隐隐奈何不了太子。 宦官宣布完旨意就吓得骑马离开了,狱卒送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送沈明欢和骆修远出门。 谁放出传言说太子殿下和沈家家主决裂的?真是害人不浅! 沈明欢若有所思,他瞥了骆修远一眼:“你干的?” 妄图当替身却被拆穿的太子殿下失了平常风度,冷笑道:“孤要是有这本事,还会由得你陷害?” 他如果强大到能掌控皇帝的心思,哪会给沈明欢背叛他的机会。 穿过天牢幽暗的长廊,甫一从大门出来,与日光一同扑入眼帘的,是并排站着的三个身影。 他们看到沈明欢俱都抑制不住激动似地上前两步,眼眶通红。 常茂惊讶地“啊”了一声:“卓将军?” 不是说至少还有一日才能回到燕陵吗? 还有沈长卿沈老先生,自沈明欢涉入夺嫡之后便有传言说他对这寄予厚望的孙儿失望至极,因而在府中闭门静修不再过问世事,可沈明欢这才被关了一天他就火急火燎地来此,怎么看也不像是失望的样子。 最奇怪的是,这三个人的表情是不是太夸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之后的再重逢。 可沈明欢只是在天牢里住了一天啊!甚至都没受刑。 常茂犹疑地看向第三人。 他没见过这人,可从对方的衣着服侍上不难猜出其身份。 常茂正难以置信时,便听骆修远冷淡地打了一句招呼:“黎兰太子,不知你来我大祁天牢,所谓何事?” 黎承濯没理会,他上前,强行挤开了骆修远,占据沈明欢身边的位置,笑着道:“明欢,好久不见。” 分明是欣喜的语气,却又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伤和怅然。 沈明欢了然地看向黎承濯。 大概就如同先前那个骆修远一样,虽然不太清楚原因,但或许也能算作一场奇妙的旅行? 不论如何,能够有机会见到故人,沈明欢还是欣喜的。 “黎承濯,别来无恙。”沈明欢眉眼弯弯,那笑容真心实意到有些刺眼,就如同他先前对那个赝品露出的一样。 骆修远愈发愤懑。 卓飞尘和沈长卿也忍不住拥上前。 两人年岁都已不小,又看过了世事变迁,经历了人情冷暖,早已磨砺出坚硬心肠。 可此刻,就是这么平常的一次相见,两人竟然就热泪盈眶。 骆修远沉默不语。 那个世界的沈明欢,这样让人喜爱吗?他是不是……是不是没有投靠骆修启?是不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骆修远? 可骆修远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何这个世界的沈明欢对他就这样绝情? “爷爷,卓将军。”沈明欢言笑晏晏:“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 “是啊,好好的。”沈长卿扯出一个笑容,“明欢,我们回家。” 他眼一眨,又落下一串泪来。 这两个字他在梦中对自己的孙儿念了无数次,终于有机会当面说出口。他知道这里是与他记忆并不相同的异乡,可那又如何?沈明欢是活着的,能说能笑,能跑能闹。 活着就好。 沈明欢笑着道:“我就说皇帝怎会下令放我出来,原来是你们呀。” 他拱手作揖,一本正经:“沈澈,感激不尽。” “我们没做什么,是沈老先生入宫见了皇帝,皇帝才放人的。”黎承濯忙道。 沈长卿知道皇帝对沈家的忌惮,这些年来不问朝事,这次为了沈明欢,第一次动用了沈家多年来的人脉名望。 沈长卿含笑摇头:“哪里是没做什么?明欢,卓将军用战功为你求了一道免死金牌,黎太子签订盟约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你的安危。” 他们两个人还没到燕陵,信件已经送到皇帝桌案上了。 骆修远站在一旁格格不入,他不甘心地加入聊天,“父皇这一次虽同意放了明欢,但你们这种行为才是把明欢架到火上烤。” 区区一个沈明欢竟能同时得到文臣、武将、邻国三方的重视与保护,这种可怕程度,便是十块免死金牌,皇帝都得杀他。 在场三人同时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卓飞尘翻了个白眼:“管他这么想的,一个皇帝而已,上次我们都能做到的事,再来一次难道就做不到了吗?” 这一次他还提早和黎承濯搭上话了,开局比上一次还好。 黎承濯冷笑一声:“你居然也来了,当真是晦气。骆修远,你护不住明欢,我来护。” 沈长卿礼貌而疏离:“不牢殿下费心。” 没有一个在乎沈明欢的人,会不对骆修远心存芥蒂。 骆修远沉默。 他在沈明欢面前扮演赝品没有成功,但现在没有特意扮演,这几个人却好像把他当成了另一个骆修远。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念头,骆修远不想澄清。言多必失,他怕暴露自己,只好沉默以待。 好在其他人似乎不觉得他此刻不说话是件不正常的事,毕竟杀伐果断的天子,在面对与沈明欢的事情上仿佛天然就多了几分心虚和亏欠。 沈长卿满心满眼都是他失而复得的孙儿,“明欢,跟爷爷回家,家里准备了你爱吃的菜,你什么都别想,吃完好好休息,好吗?” 上苍终究还是眷顾了他一次。 如果明欢还是要走那条艰险的路,他来替他做满手血腥的执剑人。 沈明欢乖巧地点了点头,他见卓飞尘、黎承濯、骆修远还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无奈道:“你们刚到燕陵,不去拜见皇帝,跟着我做什么?” 黎承濯意气风发,他满不在乎地挥手:“我们又不怕骆澹。” 卓飞尘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道:“明欢,你之前带的那几队珍宝,我们这次也带上了。” 重走一遍当年的路,那些曾经让他们纠结、不安、忧虑、辗转反侧的一切一切,原来竟是如此简单。 ……其实不是简单,是早已有人淌过荆棘,用生命为他们指使了一条道路。 沈明欢曾把黎承濯随行带来的奇珍换做神兵利器,又暗中送了一支军队入燕陵,由此重塑了大祁江山。 卓飞尘口中的“几队珍宝”,在场的人都知道其中的真正含义,俱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意。 只有骆修远和常茂不知道。 骆修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要是问了,谁都会知道他是个“假货”。 “那你呢?”沈明欢骗过头,笑意盈盈:“殿下,你跟我回沈府,不怕骆澹怀疑你吗?” 骆修远眉眼微垂:“我两次出入天牢见你,又违逆父皇旨意,要怀疑早就怀疑了。” 他好不容易回到太子之位,本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见到这黎承濯三人毫无畏惧,甚至说些大逆不道之语,他忽然就不怕了。 他面前这三人,绝对有着颠覆大祁政权的实力,看他们的态度,沈明欢绝不会有事。而掌握了这么多势力的沈明欢……会再一次送他上绝路吗? 他抬头,对上沈明欢温和的目光。 黎承濯冷笑一声,将沈明欢拽到他身后,按耐着怒气嘲讽道:“你又是这样,惯会用这种眼神装可怜,骆修远,你害死了明欢一次,还要害死他第二次吗?” 他发现自己重回年少时期时只觉得这是独属于他的传奇际遇,上苍让他重活一次,他定要挽回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后来他见到了卓飞尘,来燕陵之后,又在前往天牢的路上遇见了沈长卿。 他那时想,一定是这个世界也舍不得明欢,万物生而有灵,也不舍得明欢受苦。所以要他们回来,回到故事最初开始时,要他们救下沈明欢,要他们代替整个世界善待沈明欢。 黎承濯没想到沈明欢也回来了。 在沈明欢用熟稔的目光望着他,对他说“别来无恙”的那一刻,黎承濯既喜且悲。 这是他的好友,他们曾一起并肩作战,曾有着一段共同的过往,他与他隔着数年绵绵不止的思念,怎么能不欢欣鼓舞? 可是,未来的沈明欢受了好多苦,而他没有机会将那些苦楚从好友的记忆中抹去了。 沈明欢皱了皱眉,好声好气地讲道理:“黎承濯,君子不先人以恶,不疑人以信,我现在分明好好活着,而且之前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跟殿下有什么关系?” 他叫黎兰太子“黎承濯”,喊大祁太子却是“殿下”。 骆修远一阵恍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他害死了沈明欢? “我……”这种可能性只是想想,都让骆修远泛起惶恐,他不知前因后果,甚至没办法反驳。 黎承濯一边“嗯嗯嗯”地听沈明欢说话,余光瞥见骆修远的仓皇神情,只觉得怒气更盛三分。 他如此确认此骆修远就是他知道的那个骆修远,一是因为这人的表现与如今的传言不符,这个世界的骆太子不会和沈明欢一起从天牢中出来。 二是因为这人的神态。从前就是这样!好似天底下最善良的是他,最脆弱的是他,让明欢为了守住他所谓的这份“赤子之心”双手染满血腥。 分明沈明欢才是这人世间最正义最良善不过的人。 黎承濯拉着沈明欢走,“骆修远,你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再露出这种表情恶不恶心?你的事情你自己去做,别又想利用明欢,明欢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诶,黎承濯,你……”沈明欢觉得这话说得未免太严重,他想要反驳,下一秒便见黎承濯回过头质问般地看着他,双目赤红。 黎承濯放开拉着沈明欢的手,声音带颤:“沈明欢,你是不是只在乎骆修远?他是你的生平挚友,金石之交,那我呢?我对你而言,就一点都不重要是不是?” 黎承濯偏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准备好了一切,骑着马从黎兰去往燕陵,在路上听说了你的死讯。你知道,我那时是什么感觉吗?” 沈明欢叹了口气,低低地说了声“抱歉。” “我当然不信。” 黎承濯仿佛没听到这句道歉,他自顾自地说:“我怎么可能相信?你是沈明欢,普天之下再没人比你更有本事了,你怎么可能会死。” “可是我到了燕陵,只看到你的墓。” “所有人都说你死了。” “我不信,我在燕陵转了很久,可还是只能看见一块墓碑。” “后来我再没踏进过燕陵。” 黎承濯心绪平复了许多,他抬头:“沈明欢,我把你当成我毕生的知己,当成神明与信仰,那你呢?在你的心里,可认黎承濯是沈明欢的朋友?” “当然!”沈明欢语气认真:“一直都是。” 黎承濯闻言笑了笑,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不怀疑,可是那笑意还是渐渐苦涩:“可是明欢,你为骆修远而死的时候,对我公平吗?骆修远害死了我的好友,我难道连怪他都不行吗?” 沈明欢眼神复杂,他又叹了口气,重复道:“对不起。” 他当年确实很任性。 沈明欢只不过道了两声歉,卓飞尘和沈长卿先舍不得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卓飞尘悄悄瞪了黎承濯一眼。戎马半生的老将军,对待沈明欢时只像个和蔼的邻家老人。 他们说话时面无惧色,似乎说的内容平平无奇,但只要细思便陡觉惊恐。 什么叫骆修远当了好几年皇帝?什么叫骆修远害死了沈明欢?谈起皇帝时直呼其名,言语又如此轻蔑,莫非是想颠覆大祁江山吗? 常茂毛骨悚然。 天牢少有人来,这里的狱卒比谁都清楚远离秘密才能活得长久,骆修远心中有更重要的疑惑,一时也顾不上旁的细枝末节。 唯有常茂,听着这些人如此平淡地说着这些怪异的话语,惊惧到不能言说。 “殿、殿下。”常茂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您就不觉得这些话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是他不正常? 骆修远回神,便见沈明欢已经被拉着走远。 那人被簇拥在三人中间,偶尔偏过头,含笑地说几句话。 三个人都想和他说话,沈明欢忙得很,回了这个又要回下一个,哪里还顾得上被远远留在身后的骆修远? * 黎承濯也当过好几年皇帝,对于像他这样的天才而言,每多一寸光阴都足够让他的能力有一个飞越。多年之后的黎承濯回望从前的落拓时期,回望曾让他做好了战败赴死的大祁皇帝,只觉得当初的绝望可笑得很。 也或许是沈明欢那场逼宫做得太漂亮了,他们甚至无需改进,只要依葫芦画瓢顺着那人当年的路再走一遍,就能轻易将骆澹赶下皇位。 当然,能这么顺利,还得多亏骆修远配合。 骆修远配合了,顾成霖和曲正诚就配合。 陷阵营已然不足为惧,但卓飞尘等人想到沈明欢曾经对何彰的怜悯与叹息,终究还是迂回了些,没有伤及何彰性命。 又逼迫骆澹下了圣旨,以救命恩人的身份立场,让何彰效忠沈明欢。 沈明欢:“……” 沈明欢难以置信:“何将军居然会同意?” 何彰只是愚忠,又不傻,骆澹的旨意这么奇怪,不用想就知道是被逼的,他不去想办法救骆澹,还真打算把这个旨意当真?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有时候活得太清醒也不好。”沈长卿微微笑了笑。 他当初不曾把控朝堂,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只是因为他不想而已,可他的孙儿死了一次,他还忠什么君守什么臣子之义? 沈明欢脸色肃穆,拱手道:“爷爷好手段,孙儿佩服。” 他说完看了看院子外站得笔直的身影,“但是让他来当我的看门护卫,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沈长卿又笑,末了认真道:“哪里,是他的荣幸。” “更何况,是他自己愿意的。” “好吧。”沈明欢勉强相信了。 正说着,便见下人自前厅小跑而来,对着何彰耳语了几句,而后何彰点了点头,转身进门。 他单膝跪地,“家主,太子求见。” 堂堂太子,他用了一个“求”字。 沈明欢忽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他记得他死的时候,何彰也没这么不对劲啊! “让他进来吧。”沈明欢叹了口气。 丝毫没意识到他让骆修远进来而非自己去迎接的行为,与何彰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长卿起身,和蔼道:“明欢,你们聊吧,我就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沈明欢也站起来,“爷爷,我送你。” “不用。”沈长卿顿了顿,忽然笑着问:“明欢,你喜欢当皇帝吗?” 沈明欢目瞪口呆。 他看了看沈长卿,又看向旁边面色平静似乎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的何彰,惊恐地意识到沈长卿好像很认真地在问他。 “不,我不想,我不喜欢,爷爷,你冷静一点啊!”沈明欢生怕自己态度不够坚决,被误会成欲擒故纵,那他真的会哭死。 沈长卿似乎早有预料,他遗憾又欣慰地叹了口气。 见骆修远已经到来,沈长卿没再多纠缠,简单点头致意后便离开。 他最近事情也不少,为了他失而复得的孙儿,这场席卷了燕陵的秋风里,不知有多少他的身影。 * 沈明欢拱手作揖,行了一个有几分正式的礼节:“见过太子殿下。” 你对那个赝品,也这么生疏吗? 骆修远张了张嘴,最终只道:“免礼。” 沈明欢自然不知道自己懂礼貌的行为刻到骆修远眼里便经过一番百转千回,他坐下,随意道:“殿下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骆修远沉默片刻,“他们说骆修远害死了沈明欢,真的吗?” 沈明欢愣了一下:“这种话你怎么还当真?当然是假的,你……他怎么会害我。” 沈明欢笑着说:“我去北境前,他还逼我发誓,说如果我没能活着回来,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也不会害你。 这样的誓言,我也甘愿的。 可是你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骆修远心中一片酸涩。 骆澹被软禁,朝中百官以曲正诚为首,黎承濯不曾干涉大祁国政,卓飞尘与沈长卿都愿意拥护骆修远。 他离皇位一步之遥。 可他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与悲伤。 他抬眼,“你觉得,我和他是同一个人吗?” 沈明欢思索片刻:“不算是。” “那你和他,是同一个人吗?” 这题沈明欢会,他不假思索:“不是。” 骆修远“嗯”了一声,又问:“你是那个骆修远的挚友,那我的挚友呢?” 另一个世界的沈明欢与骆修远是生死至交,从黎承濯口中的寥寥几语,足见他们感情的深厚。 可这个世界,骆修远认识的那个沈明欢去哪了呢? 沈明欢“啊”了一声:“他是真的想杀你。” “可那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骆修远眼眶微红:“即使如此,我也没想杀他。” 但他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沈明欢。 所有人都更喜欢这个沈明欢,沈长卿喜欢他,卓飞尘喜欢他,连黎承濯这个异国太子也为他入敌国,甚至愿意将江山拱手奉上。 何彰说,沈明欢是这世间最难得最难得的人,合该长命百岁,一生顺遂无忧。 他们以为此沈明欢就是彼沈明欢,互为过去未来,始终都是一个人。 但骆修远知道不是。 “你……”沈明欢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他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抱歉。” 沈明欢吞吞吐吐,试探地说:“那个,如果你需要朋友,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我……” 沈明欢说着说着觉得这话是在有些过分,好似骆修远多缺朋友似的。 他闭上嘴。 “好。”骆修远立刻应道。 沈明欢:“???” 你应的是不是太快了? 骆修远看着沈明欢,一字一句:“你亲口说的,不要反悔。” 沈明欢:“……好。” 在骆修远身体里看着这一切但是动弹不得的另一个骆修远:……草(一种植物)。 我把我和明欢的事情告诉你,是让你这么骗人的?! 啊啊啊啊啊你离我的挚友远点! 这个番外隔太久了,忘了当初的灵感,不知道怎么往下写。 可我是只鸽子,不是坑子,想了想就算烂尾也还是得写完。 本来打算再鸽一段时间,等有灵感了再慢慢写,但是突然想开新坑,写真假少爷的番外,所以写之前决定把之前的坑填两把土装作填平。 如果写的不好,读者大大们觉得和之前的感觉不对,那我只能拿出刀……给大家削个苹果并且空中转体360°鞠躬大声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骆修远世界(终) 第9章 莫斯年世界(1) 联盟历3749年,沈明欢死后第十八年。 虫星被炸毁,引动磁场变化,那处人类无法踏足的星域终于开始为联盟敞开一道门。 今天是联盟登陆虫二星的日子。 虫二星是没有被机甲自毁波及、距离虫星最近的一个星球,气温极低,整个星球被寒冰覆盖,很难改造成宜居星球。 联盟从未停止过向更浩瀚处探寻的脚步,所以今天也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单只看直播间里那寥寥几人,便知网友们对其兴趣不大。 若是宜居星,他们或许还会激动一下。 若不是与沈明欢的死有关,他们或许……不至于这样狼狈回避。 关桃是第一军今年的大一新生,她不是很能理解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为何学校里还要求用纸质书。 不过现在正好方便了她。 关桃把课本展开立住,小心地缩在后面用光脑看直播。 她今年正好十八岁,出生于沈明欢死的那年,与这位传奇于时光洪流中擦肩而过。但有些人,无需亲眼见到,也会让人心向往之。 因为不确定虫二星除了低温还有什么危险,采集人员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行动间有几分笨拙。 他们开着专用的飞行器,一字排开向前推进,时不时停下敲几块冰块。放眼望去全是一望无际的冰雪,采集人员的动作标准而刻板,显得有几分枯燥。 关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突然,生命探测仪“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有生命?” “快,上报,确定位置。” “出动捕捉仪。” 采集人员很快忙活开来,态度慎重了许多。未知星球的未知物种有一定的危险性,尤其是这种生物居然还能避开最初的星球生机检测。 但直播间顿时热闹了起来。 【哇,好酷,把专业团队打到公屏上!】 【新物种?幸好我已经毕业了,要不然还得多背一个物种。】 【能有生命存在,是不是说明这个星球也能居住啊?】 【反正我不住,看到“虫”字就膈应。】 采集人员经过定位逐渐靠近生命所在地,探测仪的“滴滴”声也愈发急促。 终于,他们停在一座小冰丘前面。 参加人员面面相觑,叽叽喳喳地讨论:“仪器显示生命在里面?可这块冰是实心的啊?” “上面怎么说?允不允许破冰?” “不对,里面好像有东西。” 众人定睛去看,似乎是能看到模糊的色彩,只是冰面太厚,故而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有人迅速拿出扫描仪。 扫描成像,那人顿了顿,迟疑道:“这里面……好像是个人。” 人? 关桃忍不住坐直了一点。 同桌见她看得这么入神,也忍不住将脑袋凑了过去。 其中一个采集人员敲了敲寒冰,“嚯,这么厚,冻的时间不短吧?这人居然还活着?” “小心点,可能只是像人的新物种。” “好了,先把人……这个东西弄出来再说吧,老许,测量一下距离。” “距顶部13.7米,以防万一,先削个13.5看看效果。” “左侧宽……右侧……,测量完毕,可以上激光武器了。” 科技的发展让这一流程十分迅速,很快,他们就围绕着“人影”削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矩形冰块,看上去就像个水晶冰棺。 寒冰清澈剔透,可以清晰看见被封在其中的人不过少年模样,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胸膛没有丝毫起伏。 可他却还活着。 这情况玄异到有些可怕,不过有精神力的存在,联盟对一些超出科技范围的事情也接受良好。 采集人员啧啧称奇:“长得还挺不错,看起来确实是联盟人,诺,他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可是个大牌子。” “但是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啊?”另一个采集人员不确定地挠了挠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印象还挺深刻。 直播间也在猜测。 【啊,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会眼熟了,这不就是莫前指挥年轻时候的样子吗?(图片.jpg)】 【真的好像,所以这人是莫前指挥的亲戚吗?】 【可能是巧合吧,没听说莫家有人失踪。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长得很像的事例也不是没有,我邻居就长得和某通缉犯很像,被请去喝过两次茶了。】 关桃将莫鸿雪的照片放大,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 真的太像了。 “关桃。”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关桃手一抖,抬头对上讲台上老师似笑非笑的目光。 关桃:“……” 关桃老老实实站起来道歉:“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在看什么?” “联盟登陆虫二星的直播。” 老师眉头稍稍舒展,“你关心联盟大事,这很好,但是现在是上课时间,把光脑关了,下课之后看重播。” “哦。”关桃恋恋不舍,宛如故事看到**被强行打断,情不自禁戴上了痛苦面具。 老师见状倒是有些疑惑:“很有趣吗?你这么舍不得?” 关桃垂死病中惊坐起,双眼放光:“老师,你不知道,采集队在虫二星的冰块里挖出了一个人,长得和莫前指挥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这下整个教室都开始好奇了,偷偷打开光脑。 老师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他有些不安,却又不知这份不安从何而来。 虫二星、少年、莫鸿雪…… 他忽略了什么? 知道沈明欢身份的人不算多,前议长向晚玉引咎辞职,谢旭、商驰身为第一军前校长和现校长不过问联盟政事,莫鸿雪身体愈发不好早就搬进了疗养院,莫鹤轩与莫斯年倒是还坚守岗位,但军事和科技不对口,故而也没人通知他们。 现议长不明所以,于是让人先把这少年连同冰棺送回来。 好在谢旭除了是前校长,还是个冲浪达人。 不论是冰中现人的奇观,还是这人与莫鸿雪长相如此相似的巧合,都足够在星网上占领不小的热度。 谢旭猝不及防点进去,看到照片时心跳都暂停了片刻,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是明欢。 这是沈明欢。 谢旭颤抖地用光脑联系了向晚玉,他与现任议长并不相识,只好退而求其次。 明欢还活着。 可是虫二星那么那么远,那么那么冷,要快点把明欢接回来。 “谢旭?”向晚玉已经老了,声音有些疲惫。 谢旭张了张嘴,他发觉自己此刻竟是异样的冷静,仿佛灵魂分割成了两块,“向晚玉,我给你发了一个链接,那是明欢,那是我的学生明欢……” 疯狂而绝望的那半块灵魂又占据了主导,他眨了眨眼,泪水滚滚落下:“你救救他,你想办法救救他。” 沈明欢或许在冰块里被封了十八年,他还能张开眼睛吗? 一定可以,拜托,一定要可以。 向晚玉觉得谢旭的情绪非常不对劲,她正准备替他联系医生,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名字她十八年来不敢轻易提起,却又时不时在她脑海中闪过。 沈明欢啊。 那是她这一生,最敬佩,也最愧疚的人。 向晚玉打开谢旭所说的链接,瞳孔猛地一缩,情绪起伏下失手打翻了手边的杯子。 她来不及多想,第一时间联系了现任议长。 话刚说完,光脑刚关上,她便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才发觉自己方才竟一直忘了呼吸。 “先生?”来看她的助理神色慌张。 向晚玉挥了挥手,“我没事。” 她笑中带泪:“我是在开心,我啊,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直播间里。 采集人员们指挥着机器人将冰棺扛起来。星舰内有暖气,始终保持着人体最适宜的温度,担心冰块化掉,采集人员打算将其先放进载货舰里。 还没走几步,就看到负责人仓皇跑来。 “别动别动,快放下,你们怎么可以让机器人抬!机器人哪有我们人细心。”负责人的脸色藏在严严实实的面罩下,但谁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心疼和慌张。 采集人员一时沉默。 少年或许不重,可冰块重得很,不让机器人搬,难道让他们来吗?万一手抖了、摔了、脚崴了……头儿确定他们能比机器人做得好吗? 虽然莫名其妙,可采集人员还是操纵着机器人把扛起的冰棺放下。 “小心点!别放这么快,慢点,太快了,再慢一点!” 网友们看着机器人能跟蜗牛比慢的速度,齐齐在直播间里刷起了问号。 “天哪,这里怎么还有激光武器?” “头儿,这个是刚才用来破冰……” “先不要解释,赶紧拿走,万一不小心碰到多危险啊,那个谁,快把它拿远一点。” 工作人员想说他们都是专业的,还不至于被自己的武器伤到,但看负责人的态度,很快意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负责人不是在担心他们,是担心冰棺里的人。 担心到都有些魔怔了。 负责人紧张地念叨:“帝星已经派遣了专门的星舰,还有几位医疗专家随行,现在谁也不许擅自碰冰棺,这是最高指令!” “在旁边驻守的联盟军队已经收到消息,莫首席会带人来接替护卫任务,在他们到来之前,就由我们来守着……他。”说到后面,负责人已经隐约带上了哭腔。 采集人员们满腹疑惑,却碍于负责人格外怪异的态度不敢细问。 与此同时,莫斯年也接到了联盟的调遣。 “执行护送任务?”莫斯年眉头紧皱,他们这支小队只为烈士执行护送任务,除此之外,就是议长也没有资格。 莫斯年道:“方便问一下这次的任务对象是谁吗?” “沈明欢。” 犹如当头一棒,莫斯年一时只觉头晕目眩。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地说:“对不起,我没听清,你说谁?” “沈明欢。” 莫斯年忽然就蹲下身去,捂着嘴,无声地泪流满面。 真的是他吗?他还活着吗? 莫斯年久违地有种近乎要死去的惊悸,他怕这是一场梦,他怕见到的是骗子,他更怕……看到一具尸体,一个残骸。 星网上也在议论纷纷。 ——能让联盟给予如此特别的待遇,这个沉睡在冰棺里的少年,究竟是谁? 面具没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莫斯年世界(1) 第10章 莫斯年世界(2) 沈明欢感受到自己似乎正被许多线缚住,只是力道很轻,比起捆绑更像是装饰。 没感觉到危险,沈明欢睁开了眼睛。 时正值午夜,似乎是觉察到他醒来,床边不知名的机器微不可查地闪了一下,在这瞬间,无数人的光脑发出剧烈震动。 沈明欢不知此事,他只注意到房间里的灯光缓缓亮起,大约是担心刺眼,灯光不是骤然亮起的,而是慢慢地由昏暗过渡,给足了他适应的时间。 体贴极了,沈明欢赞叹一声。 “明欢!”大门忽然被用力推开。 来人动作匆忙而急切,声音带颤,像是死死压抑着惊呼。 都不敲门,多少有点不礼貌。 沈明欢坐起身,偏头去看,“商驰?” 是商驰的话,敲不敲门都无所谓啦,不敲门还显得亲近。 沈明欢初见有些吃惊,而后便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你长大了诶。” “你……”一个字刚出口,泪便瞬间涌了出来,商驰狼狈地背过身,捂住嘴泪如雨下。 他哭得极惨,脊背弯曲,像是要蜷缩成一团。 十八年过去,商驰长大了,可沈明欢还是旧时模样。 从前他只比他的弟弟大了两岁,现在足足大了二十岁。 ……但活着就好。 只要活着,便什么都好。 沈明欢“啊”了一声,打算过去安慰一下他,手指微动才想起自己还是被“捆”着的。 他低头去看,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丝线缠绕在他的指尖与手腕,连向床边密密麻麻的机器,大概是用来探查他的身体状况。 ……给他绑这些做什么? 沈明欢就要伸手去摘,门口乌压压涌进来一群拿着各种仪器的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其中眼尖的发现沈明欢的动作,忙温声阻止:“沈指挥,不可以哦。” 像是在哄小孩。 自沈明欢醒来还不到三分钟,来得这么快,不难猜出他们一定一直守在这附近。 专家们绕过商驰,在沈明欢身边围了一圈,接着便有序地开始记录机器上的数据、给沈明欢装上新的设备、观察沈明欢的脸色和身体状况…… “这是做什么?”沈明欢莫名其妙,疑惑道:“商驰?” 明欢在向他求助。 明欢需要他。 商驰擦干净眼泪,快步走到沈明欢身边,挤出笑意,“没事的明欢,他们就是想为你检查一下身体。” 沈明欢的床就那么大,专家们看在商驰是沈明欢哥哥的份上,不情不愿地让开了一个位置。 专家们的声音一个比一个轻柔,“指挥,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有不舒服,不晕,不饿,不吃东西。” 沈明欢认认真真地回答完问题,又看向商驰,犹豫地问道:“商驰,现在联盟的医学水平已经达到可以起死回生了吗?” 他小心翼翼:“我记得,我应该是……尸骨无存……” “明欢!”商驰打断他。 周围原本正井然有序的专家们集体顿了一下,而后又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唯有周围闪烁的机器记下了那几秒怪异的静谧。 商驰把所有力气都用来压抑胸中奔涌的泪意,于是声音也就放得很轻,他苦笑:“明欢,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你……那件事之后,已经过了十八年了,两天前,联盟的勘测队伍在虫二星发现了你。” 他拿出光脑,调出那段视频。 沈明欢愈发讶然。 [小九?] 系统009冒出来:[宿主,查清楚了,是天道做的。] 此方天道不知沈明欢为快穿者,它以为这位惊才绝艳的指挥是挣脱了命运的救世者,是最让它惊喜、最让它骄傲的孩子,所以它没法不偏爱。 天道也没办法做到起死回生,只能在爆炸中保存下原主的身体,像珍藏宝石的恶龙,小心珍藏在寒冰之中。 雪为世间至洁,它用它最喜欢的冰雪,保护它最爱的孩子。 系统委屈:[宿主,我运气怎么这么差啊,我真的是随机选择的。] 这是系统最讨厌的小世界了,怎么偏偏来了这里! [那可能是我运气好吧。]无良宿主半点没有安慰小系统的打算,他笑嘻嘻:[我早就想再见一见商驰了,芜湖。] 沈明欢朝商驰伸出手:“我的光脑没了。” 他说:“哥哥,我也想要光脑。” 商驰猛然低下头,动作太用力,让脖颈都发出一阵一阵的疼痛。 他有多久没再听到这一句“哥哥”?不是星网里缥缈虚无的精神体,是活生生的人。 他孤单地一个人走出漫长的时光,带着满身物是人非的苍凉,他的灵魂垂垂老矣,但这一句话却瞬间让他想起了岚星上的时光。 ——那段垃圾星上贫瘠困苦的生活,是他此生最珍贵最珍贵的回忆,无数个长夜里,他就靠那些片段汲取勇气。 商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给你买,我们买最好的。” “啊。”沈明欢收回手,苦恼道:“商驰,你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了?” 商驰哽咽了一下,他擦了擦眼泪,但这一哭便停不下来,顿时气恼:“我也不想哭啊。” 情绪会传染,商驰这一哭让专家们也忍不住了,他们转过身悄悄拭泪,而后赶紧转移话题,轻哄着说:“指挥,接下来要抽取一点血液化验,不会很痛的,指挥忍一下哦。” 沈明欢:“???” 沈明欢点了点头。 专家们如临大敌地拿出一根针,在沈明欢指尖扎了一下,取完一滴血后立刻替他上药。 星际时代的医疗本就发达,更别说他们拿的还是最好的伤药,等到沈明欢白皙的指尖再看不出针扎过的痕迹,专家们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沈明欢:“???” 就这点伤口需要用到表面局部麻醉吗? 他又看向商驰,商驰也一幅逃出生天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明欢刚刚取的不是一滴血,而是一根骨头。 沈明欢:“……” 不对劲,你们很不对劲。 专家们采集完数据就离开了,虽然也很想和沈明欢说话,但研究清楚这人的身体有没有异样显然更重要一点。 沈明欢经历过爆炸,又被冰封了十八年,谁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房间又变得空荡下来。 沈明欢沉默片刻,无奈道:“你们还要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呢?” 商驰脸色微变,动作极快地冲到门边将门反锁,而后冷笑一声。 他转过身,慢悠悠地走回来,又是那个心疼弟弟的好哥哥。“明欢,这医院老鼠比较多,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进房间的。” 说得理直气壮,半点不心虚。 沈明欢被逗笑了,也不争论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老鼠,干脆应道:“好啊,谢谢哥哥。” 察觉到沈明欢的纵容,商驰反倒不好意思了,“明欢,你不介意啊?我以为你会想见见他们。” “我无所谓啊,但是商驰不想让我见,我就不见。”沈明欢不假思索。 商驰愣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重新把门打开,冷漠地朝外面说了一句:“进来吧。” 什么“无所谓”,他还不了解他弟弟吗?沈明欢是这天底下一等一善良的人,素来擅长舍生取义、以德报怨。 沈明欢一定不忍心让那群人在外面空等,不见无非是为了他。 商驰心中酸楚。 他有时候当真厌恶这份善良,可又舍不得让明欢改。 终究是他无能,护不住自己的弟弟。 谢旭、莫鸿雪、邵琨瑶、莫鹤轩、莫斯年、向晚玉…… 几个为数不多知道沈明欢身份的故人来得整齐,他们躲避着沈明欢的眼神,像是接受审判的囚犯,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万分。 偏偏又要忍不住觑着沈明欢的神色,如果正好目光相对,便会条件反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 区区几步路,他们走了十分钟。 而从他们住的房间来这里,十分钟的距离,他们小跑着过来,只用了三分钟。 几人的光脑都连接了提醒,本就没有入睡,光脑刚一震动他们便察觉了。 身体先于思绪,等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沈明欢的房间外。 他们比医学专家们来的还要快一些,到底没敢进来,只躲在门口,做贼一般听着里面的动静。商驰哭的时候他们也默默流泪,专家们取血的时候他们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啊…… 给自己鼓了无数次劲,下了无数次决心,还是没敢轻轻敲一敲门。 谢旭递给沈明欢一个盒子。 沈明欢:“?” 他刚要去接,商驰先一步接了过来,谨慎地打开看了一眼,又伸手碰了一下,感觉没事,而后才递给沈明欢。 唯恐谢旭下毒。 他不信任的态度毫不掩饰,让谢旭的脊背都忍不住弯曲了几分。 “我刚刚……听你说想要光脑。”谢旭眼眶微红,干巴巴地解释:“是最新款的,你喜欢的白色。” 大半夜的,他选了一家最近的店,给商家加了很多钱,让他用最快的速度送过来。 沈明欢礼貌道谢。 商驰眉眼淡漠,在光脑上轻点几下,谢旭的光脑便提示他收到了一笔转账。 谢旭的脸色瞬间苍白。 商驰总算满意了,替沈明欢把光脑戴上,嫌弃道:“明欢你先用着,过两天哥哥给你定制一个款式。” 谢旭等人罚站似地站在原地。 明明是他们自己求来的见面,但真看着沈明欢清亮的眼睛,他们忽然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该道歉吗?只要他们道歉了,沈明欢一定会说“没关系”,他们毫不怀疑,可是这样他们就能释然吗? 原谅只能代表沈明欢的善良,不代表他们的罪恶可以被抹去。 可是除了道歉,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在世俗意味上,他们一个个全都事业有成,可沈明欢不需要他们。不需要他们的帮助,不需要他们自以为是的关心,假使这世上没有他们,沈明欢也许会过得好很多。 沈明欢眨了眨眼,“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几人同时张了张嘴,最终又颓然闭上。 商驰冷笑一声。 系统在意识空间里面目狰狞地大叫:[宿主,让他们滚,让他们去死,跟他们说不要出现在你面前,你的眼睛看不得这种脏东西!] 沈明欢:…… 他仿佛看到他的定山海在地上阴暗地蠕动。 沈明欢忽视系统的疯言疯语,微微笑了笑,好脾气地问道:“这些仪器,还有这两天给我用的药都很贵吧?我需要做什么呢?” 冰块化了之后,这具身体的生机淡薄到可怕,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联盟各种珍贵药物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用,哪怕只是护送他从虫二星回来,一路上的花费就不知凡几。 商驰脸色微沉,“算我欠联盟的,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连本带息还上。” 他现在的钱不够。 这下脸色苍白的不只是谢旭了。 向晚玉摇了摇头,苦涩道:“是联盟欠你们的。” 莫鹤轩怔怔地看着他,半晌苦笑一声,“明欢,你从不问商驰要什么回报……” 沈明欢从不把商驰对他的好当交易,却把他们所有的行为都当做另有企图。 沈明欢也是一怔,愣愣地说:“因为商驰是我哥哥啊。”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带着几分得意,“给我花钱不是应该的吗?” 商驰也很配合:“对!” 莫鹤轩于是不说话了。 倘若一切都没发生,他才应该是沈明欢的哥哥。 让沈明欢这样骄傲、这样肆意、这样亲近的,本应该是他。 “如果你们不要钱的话,我把联盟的武器升级一下?我也会一点发明改造来着。”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 毕竟是军事武器,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接触的,沈明欢是联盟的罪人,他们连他上前线都要防着,大抵也不会愿意让他涉足军事。 “明欢,”谢旭再也忍不住了,他颤抖地说:“就当是老师求你,别再说这种话,你明明知道谁都不会信不过你,你明明知道你对联盟有多么重要……” 谢旭可以忍受沈明欢语气里的疏离,他自找的,是他让他的学生心灰意冷。 可他无法忍受沈明欢将自己放在一个那么低的位置,这人曾经是多么明媚的少年郎,却自缚双手,任由诘难刑罚加身。 他看不得沈明欢自轻。 沈明欢又“啊”了一声,歉然道:“抱歉,在我的记忆里,我刚和虫族女王同归于尽,所以……” 所以他确实不知道他如今在联盟的地位。 他所有的记忆停留在他“死”前,那时他驾驶着安装了自毁系统的机甲,在军营里赎罪。 那时他屡建奇功,救了无数人,可被他救下的人全都在恶毒地咒骂他,都在希望他去死。 而他的老师、战友、亲人、联盟……也一个个都放弃了他,他的身边除了商驰,空无一人。 这是沈明欢的人生,是谢旭等人不敢回望的罪孽。 莫鸿雪急促地咳嗽起来,他从战场上退下来之后,身体就没好过,曾经叱咤风云的元帅,如今瘦得只剩下一具骷髅架子。 沈明欢目露担心:“您怎么了?生病了吗?” “我没事。”莫鸿雪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接着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系统愤愤不平:[宿主!你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 [这叫好吗?]沈明欢忍俊不禁,[小九,我可是有偶像包袱的。]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头可断,血可流,人设不能塌。] 辛辛苦苦把“沈明欢”演成了天底下最善良最完美的存在,当然得继续演下去。 沈明欢遗憾:[可惜了,怎么就活了呢?死了的白月光才是最好的白月光啊……] 系统呆住,系统听不懂,系统勃然大怒:[呸呸呸,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明欢,之前联盟勘测虫二星的直播,很多人都看到了你的样子。” 莫鸿雪顿了顿,低声说:“你长的和我年轻时很像,大家都在猜测你的身份,我想……” 邵琨瑶和莫鹤轩顿时面露希冀。 哪怕他们知道沈明欢身份一旦公开对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可就只是为了那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遭受怎么样的待遇他们都甘之如饴。 再差,能差得过当年沈明欢的千人所指吗?总归是他们该受的。 沈明欢顿时犹豫:“这样不太好吧?其实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没有必要再把当年事牵扯出来……” 联盟不缺聪明人,“沈明欢是莫鸿雪的儿子”这话一传出去,没多久就会有人猜出整件事的经过。沈明欢本就恢弘的美名将会再添三分壮烈,而莫家,尤其是莫鸿雪与莫斯年,定然身败名裂、声名狼藉。 还不等莫鸿雪他们说些什么,沈明欢先下定决心,他摇摇头:“还是不了,我知道被所有人辱骂是什么滋味,你们没必要这样。” “明欢……”莫鸿雪这话说的急,没说完便又咳了起来,他痛苦地闭上眼,只觉得纵使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我知道被所有人辱骂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被所有人辱骂是什么滋味。 莫鹤轩看了莫鸿雪一眼,诚恳道:“明欢,你不用管我们,是我们做错了事。” 莫斯年也点点头,急切地说:“本来这个身份就是你的,我……” 沈明欢很坚决,“还是算了。” 他思忖片刻,笑了笑:“死而复生太过离奇,就当沈明欢已经死了吧。既然大家只认得这张脸,麻烦议长再为我注册一个身份可以吗?” 向晚玉看了看神情哀凄的莫家人,又看了看坚定的沈明欢,以及旁边“我弟弟说什么都是对的”的商驰,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谁舍得拒绝沈明欢呢? 向晚玉问:“你有想好新身份要叫什么名字吗?” 沈明欢想了想,说道:“唐欢。” 莫鸿雪脸上血色尽失,他愣愣地问:“哪个唐?哪个欢?” “唐朝晏的唐,沈明欢的欢。” 唐朝晏的唐,沈明欢的欢。 无一字与莫相关。 新文存稿中,卡文了,很痛苦,写个番外换换脑子。 新文真的是爽文,可是还是刀子写起来舒服TAT (咆哮)(抱着电脑撞墙)(晕倒)(检查电脑有没有自动码字)(没有)(大声咆哮)(阴暗地爬行)(阴暗地爬行)(啊呜一口吃掉键盘)(咆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莫斯年世界(2) 第11章 明烛·而今尘尽光生(上) 顾怀翻阅了一下,看了看浏览时间,居然还是凌晨两点。 难怪沈明烛会发烧。 他这么糟蹋身体地熬夜,居然是在看这种东西? 顾怀等人找到了问题根源,原还想质问地看一眼给他们惹来麻烦的病人,一回头才发现沈明烛已经睡着了。 唇色苍白,带着病中的虚弱。 几人立刻又心软下来。 罢了,还是个孩子,跟他计较做什么? 要怪还是得怪现在的年轻人,写的什么玩意儿。 他们给彼此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外去讨论。 沈明烛原本不想睡的,领导、教授们站着,他躺着,已经让他很不安了。 更何况大家都还在,看样子或许还有话跟他说,他如果睡着了就太没礼貌了。 沈明烛原还想坚持一下,但潜意识又莫名觉得很安全,所以他其实也只挣扎了两秒,就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领导们说完事,应该会把他叫醒吧? 他好困,醒来之后会遭受什么样的责骂和冷待,都醒来后再说吧。 反正,他们本来也不喜欢他。 没有人喜欢他。 * 沈明烛醒来的时候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是傍晚。 他坐起身,抱着被子缩在床上,神色有些茫然。 所有人的态度从他脑海中依次闪过,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为什么所有人都变得好像很在乎他?仿佛他是件多么珍贵的宝物一样。 难道…… 沈明烛恍然大悟,一定是因为他最近正在做的空间跃迁技术。 现在正在进行新星建设,这项技术能起到非常大的帮助。 沈明烛想起来,上一次领导们对他有好脸色,还是机甲研发成功的时候。 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妄想得到几分温情,一定得表露出自己的价值。 自认为找到了原因,沈明烛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起身下床,打算回实验室再接再厉。 而且他的烧已经退了,没理由再赖在这里。 沈明烛看了看自己待的房间。 不算奢华,但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布置过的,以科研人的眼光来看,房间内用的智能家居系统也是顶级的。 沈明烛哪有资格住这么好的房间?应该是他昏倒在实验室,被人发现了,临时让他养一下病。 沈明烛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被子抱了起来。 他在实验室里用废弃的材料给自己搭了一个小床,但他还缺一床被子。 而且……而且,这个被子他都已经睡过了,接下来应该也会被嫌弃地扔掉吧,所以他还是带走好了,这样不浪费。 门口守着的警卫员江易听到动静敲了敲门:“首长,您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沈明烛于是又把被子放下,“哒哒哒”跑过去开门。 “江大哥。”沈明烛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江易也讨厌他,他本来前途远大,偏偏跟在了他身边。 江易看到沈明烛专门跑来开门也愣了一下,“首长,还难受吗?” 他从兜里掏出测温仪,测了一下体温,眉头都舒展了几分:“不烧了。” 沈明烛任由他动作,最后才讷讷道:“我已经没事了,可以回实验室工作了。” “啊?”江易劝道:“不急在一时,首长再休息一段时间吧?您睡了一天,饿不饿,要不要先吃饭?” 沈明烛惊讶:“吃饭?不是有营养液吗?” 江易僵硬的眼神这才稍稍缓解,吓死他了,还以为首长拿到的剧本里他们这群人甚至不给饭吃。 江易柔声道:“虽然有营养液,但吃点热的会更舒服,我把粥端到房间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沈明烛甚至有些不安,他小心地问:“江大哥,你今天有点奇怪……” 江易顿住。 他从领导们那里知道事情经过,领导们叮嘱他小心些不要露馅,可是这好难。 他当初也没培训过演技啊?而且他明明觉得自己有收敛了,怎么首长还是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不能怪他,是首长聪明。 江易绞尽脑汁,干巴巴道:“因为、因为我……我之前太过分,被大首长警告,我现在改过自新了。” 有点假,不知道能不能骗过首长。 江易很紧张,沈明烛也紧张,他急忙表态:“不是我告状的,我也没觉得江大哥过分,江大哥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 江易头疼。 他觉得他受不起。 他无力道:“首长,先吃饭吧。” 因沈明烛生病也食不下咽的几人打听到沈明烛要去食堂,连忙也转移阵地过去制造机会偶遇。 白行简愁得不行:“医生说要顺着明烛,这可怎么顺?那些话我可说不出口,书上怎么能这么写我呢?” 顾怀道:“医生的意思,应该是不能强行告诉明烛他的记忆存在混乱,以免造成刺激。” 黎砚青点了点头:“循序渐进,就当是我们意识到了错误逐渐改变好了。” 莫名其妙多了这么一个错误,黎砚青也觉得自己蛮冤的。 到小食堂的时候,沈明烛已经在了,乖乖地拿着勺子喝粥。 他反应快,先一步看到顾怀等人,急匆匆就放下勺子站起来,局促得不行,好像他不该在这里一样,“首长……” 顾怀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了,估计是最近换季着凉了,以后不许熬夜,知道吗?” 沈明烛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他们只会告诉他想要一个什么功能的发明,然后要他用最短的时间做出来。 他是经常熬夜,都是为了赶进度,从前,没人提醒他要注意休息。 沈明烛做不来阳奉阴违的事,他大胆争取:“我不累的,我晚一点睡,就能早点把空间跃迁技术做出来。” 空间跃迁?那是什么?算了不重要。 顾怀等人的目光一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不要以为他们不知道,沈明烛熬夜根本就不是为了工作,自从他做机甲那次熬了一个通宵,顾怀就对江易千叮咛万嘱咐,晚上不许明烛再进实验室。 沈明烛熬夜是在看小说! 看的还是……那种东西。 顾怀正要说话,对上沈明烛懵懂恳求的眼神,不由便缴械投降。 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顾怀道:“什么技术都不着急,你的身体最重要。” 沈明烛又是一怔。 看出沈明烛神色间的怀疑,黎砚青睁眼说瞎话:“你这脑子还是挺好用的,要是出事了,我们找谁做这些?” 这么说沈明烛就容易接受多了,他垂下头,掩住眼里的失望和委屈。 ——还以为,他们终于对他有了些微转变。 不用多的,有一点他就很满足了。 原来,连一点点都没有吗? 顾怀等人不知道沈明烛入戏这么深,连心绪都变得如此敏感别扭。 他们看向黎砚青,露出赞叹的目光。 不愧是你,还得是你。 “别傻站着了,快吃饭吧。”沈敬安正想拉着沈明烛坐下,沈明烛本能躲闪,避开了他的手。 沈敬安:“……” 沈敬安想哭。 受不了啦,明烛的病要是再不好,他也要疯了。 等所有人都入坐,沈明烛才小心翼翼坐下。 黎砚青给他夹了一块鱼肉:“你的病还没好,只能先吃点清淡的。” 沈明烛抿了抿唇,见他们对他的身体确实重视,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 可是他真的可以说吗? 顾怀细心:“明烛想说什么?” 沈明烛神色迟疑,“我想……” 顾怀也不催促,耐心等待沈明烛的下文。 沈明烛鼓起勇气:“我可不可以把刚才房间里的被子带到实验室?” 顾怀愣了一下,放下筷子。 沈明烛说完就后悔了:“不可以也没关系,对不起,我不该提要求。” “多大点事儿?我这就安排人给你送过去。”顾怀也不问原因,点开光脑安排:“明烛喜欢这种材质的被子,我让人给你的房间准备一套一样的。” 沈敬安插嘴,笑得略显谄媚:“首长,麻烦您多准备一套,明烛在家里还有一个房间。” “家里?我没有房间。”沈明烛以为沈敬安忘了,他在沈家是没有固定住处的,天晚了就自己找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蜷缩起来睡觉。 沈敬安面色不变:“从今天开始就有了。” 沈明烛不敢问原因,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元帅”,就低下头继续喝粥。 沈敬安:“……” 就很生气! 安排完,顾怀给沈明烛夹菜,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问:“明烛,再过几天,我要出发去南方几个省考察,你要不要一起去?” 沈明烛惊讶:“我?” “对。”顾怀眼也不眨:“你聪明,要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还能直接让你解决。” 他熟练掌握了拿捏沈明烛的话术,沈明烛乖巧应下:“好的。” 不得不说,沈明烛这幅样子可太乖了,没失忆前他只有犯错之后才会装出这个样子。 沈允衡觉得他弟弟可真可爱,看得心痒,忍不住给沈明烛舀了一碗汤投喂。 沈明烛转过头,乖巧道:“谢谢中尉。” 已经晋升成中尉的沈允衡:“……” 他垮下脸:不嘻嘻。 * 饭后沈明烛去了实验室,白行简问顾怀:“怎么会想到让明烛跟你一起去?” 他有些担忧。 顾怀摊了摊手:“那怎么办?研究院里认识明烛的人那么多,再让明烛待几天,你信不信明天就会有传言。” 顾怀忍俊不禁:“我倒不是担心我们几个的名声,只是小孩儿脸皮薄,明烛要是以后病好了,想起现在的事,估计得恼羞成怒。” 白行简:……糟糕,有点想看。 黎砚青也回过神来了,他点头表示赞同:“外面人和明烛接触少,我们在旁边掩饰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顾怀补充:“而且明烛这几年几乎都没出过门,你们别说看不出,他不是不想出去,他就是怕麻烦。” 不是觉得自己麻烦,是不想麻烦别人。 沈明烛每次出门,研究院都得大张旗鼓,他如果要在外面吃饭,负责护卫的队伍更是会将食材是从哪里来的都调查清楚。 明烛素来细心体贴,久而久之,连沈家都很少回。 白行简道:“那我也要去。” 其余教授不甘示弱:“我也去。” “去,都去。”顾怀无奈,心想教授们上了年纪也不怎么爱出门,借此机会,就当是团建了。 这边沈明烛已经在江易的带领下到了实验室。 他震惊:“这是我的实验室?” 这比他记忆里的实验室大好多,角落里也没有他亲手搭的简陋小床。 而且难怪刚才顾怀听说他想在实验室里放一床被子不奇怪,因为这个实验室里甚至有一个休息室。 江易不知道首长剧本里的实验室是什么样的,他一本正经:“您之前的实验室重新装修,所以换了一个。未经您允许擅自把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您看一下是否有缺漏?” 没有缺漏,他做了一半的设备也好好地摆在桌子上。 沈明烛磕磕绊绊:“这也、也太好了,我用不到……” 江易笑了笑,郑重道:“您值得。”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光脑上的时间,“首长,您今天还能在实验室待一个小时,我一小时后来接您?您这段时间要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联系我,我就在附近。” 只能在实验室待一个小时?那他之后去哪儿呢? 沈明烛紧张地问:“我不是住在实验室吗?” 这个实验室甚至有一个专门的休息室,他做梦都不敢想这样好的待遇。 “当然不是。”江易困惑:“在实验室怎么能休息好呢?当然得回房间。” “房间?”沈明烛吃惊。 他也有房间了?是他今天醒来的那个地方吗? 原来不是暂时给他养病,是永远属于他的吗? 他忍不住雀跃了起来,连带着对未来都充满了期待。 * 几天后,顾怀前往考察。 几位教授也一同出发,本就庞大的车队更加浩荡。 他们将一辆车围在中间,如同众星拱月。 顾怀拍了拍沈明烛的肩膀,微微带笑:“明烛,上车吧。” 他指了指最中心的车辆。 ——我亲爱的孩子,做好准备,去拥抱属于你的荣耀了吗? 沈敬安: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一点! 偶尔写点癫文还怪有意思的[玫瑰][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明烛·而今尘尽光生(上) 第12章 明烛·而今尘尽光生(下) 这辆车不小,足够装下所有重要人物,再加一个沈明烛。 沈明烛局促不安,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坐在这里。 ——前方有一队人骑着车开路,两侧有车队护卫,时不时随着路况变幻队形,但他所在的车总是被牢牢护在中间。 远方的车流见到他们也会自觉让出道路,有的还会停在两侧朝他们敬礼。 语言难以形容的尊崇与肃穆。 顾怀将他按住,“坐好。” 他问:“明烛,你知道为什么他们有这样特别的待遇,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吗?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把全部的青春、全部的智慧、热忱献给了国家。蓝国能有今日之发展,离不开他们,尤其离不开你。” 其他人同时转过头,朝沈明烛笑了笑。 “安心坐着吧明烛,如果连你都没资格,那我们更不应该坐了。” “上这辆车不看身世,贡献才是唯一的敲门砖。” “坐稳了明烛,车要上坡了。” 沈明烛抿了抿唇,总算不再挣扎。 他抬起头,朝他们迟疑地、缓慢地回了一个笑容。 沈明烛一笑,所有人心情都要轻松许多。 白行简问:“首长,我们第一站去哪里?” “屏潆。” “屏潆啊,那可是有名的水乡,首长,你自己去工作吧,我们就去游船了。” 顾怀无奈:“好好好,我工作,你们玩得尽兴,记得照顾好明烛。” 沈明烛受宠若惊:“我也可以去玩吗?” “当然,不然真让你干活啊?”黎砚青笑着道:“首长之前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开玩笑?沈明烛困惑。 原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能开玩笑的地步了吗? 作为离开京都后的第一站,屏潆不算远。 车辆行进速度快,因着一路畅通无阻,一个小时出头他们就到了屏潆。 屏潆安排了人来迎接:“首长好。” “你们也好。”顾怀笑着打了声招呼,又伸手让明烛上前:“明烛,屏潆的风景可是一绝,我们会在这里待两天,让崔同志给你安排一个路线,你好好玩玩?” 崔振南眼睛都亮了亮,他知道这次跟着首长出来有几位科研员老教授,没想到其中还有沈明烛。 谁不知道沈明烛就是几位领导、教授们的掌中宝? 偶尔几次采访,这群人几乎是毫不掩饰,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他们对沈明烛的喜爱。 只是他们把沈明烛护得严实,这么多年了,顶多在视频里看过。 崔振南激动地搓了搓手,有种粉丝见到偶像的狂热:“沈先生,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屏潆条件不比京都,要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依当今国家的发展水平,哪有条件不好的地方? 沈明烛有些不习惯被这样热切地对待。 他不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只以为他此行代表国家研究院,崔振南给领导和教授们面子。 沈明烛下意识看了看黎砚青。 教授们一脸平静从容,仿佛这种对待很正常。 沈明烛想,他不能给研究院丢脸。 “谢谢崔叔叔,这两天有劳您照顾。”他礼貌地笑了笑,温文有礼。 分明记忆里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合,真做起来竟也十分自然。 沈明烛暗戳戳地想,莫非他真是天才? 顾怀公务在身,有自己的行程。 他转头问:“你们是跟着我走,还是自己去玩?” 白行简起哄:“自己玩,跟着你没意思。” 顾怀无奈地笑了笑,“明烛呢?” 沈明烛没想到自己还能发表意见,“我?” 白行简抓住他的手,故作哭嚎:“明烛啊,你可得跟我们一起走,你要是不去,首长也不会让我们去的。” 沈明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作用,无措地点了点头。 “首长,你看到了,明烛说跟我们一起去。” “是是,我看到了。”顾怀温声嘱咐:“记得回来吃午餐。” 本来,公务之中他们都是用营养液凑合的,但谁让沈明烛在呢? 崔振南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 虽然不在计划之内,他还是迅速点了一个人,“小陈,你今天就跟着教授们,给他们当导游。” 眼下都有防护系统在身,安全方面倒是不担心。 小陈年纪不大,最崇拜的人就是沈明烛。 偶像在前,再怎么收敛,也会表露出几分。 “沈先生您看,这就是屏潆最有名的瀑布,名叫三叠大瀑布。在这往下,有一个全国著名的漂流体验区……” “我说小陈同志啊,你是不是忘了,现场还有几个人?”白行简揶揄道:“知道你喜欢明烛,但你也不能只围着明烛介绍,好歹也分点精力给我们?” 小陈同志红了脸。 可见白行简所言非虚,沈明烛却仍有些怀疑,他也配得人喜欢吗? 小陈同志的公正并没有维持太久,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移到沈明烛身上,然后就再也移不开。 “每年夏季,漂流区总是一票难求,现在虽然已经快秋天,但是近三天的票也全都被抢光了。” 沈明烛对这份偏爱有些忐忑,担心教授们有意见。 他转过头,“老师?” 黎砚青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本能地回:“怎么了明烛?” 其余教授也因着这句话看向他,目光满是和煦笑意。 沈明烛愣了一下:“没什么。” 他们好像并不介意。 黎教授甚至允许了他叫“老师”。 话说回来,他明明只想喊“教授”的,怎么突然脱口而出了? 江易眼疾手快往沈明烛手上递了一杯水,他看了看时间,“教授们,首长,午餐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回去?” 黎砚青问:“明烛觉得呢?” 沈明烛小心翼翼:“啊?” 黎砚青朝他眨了眨眼,笑道:“明烛要是不想回去,就让首长他们再等等。” 因为他让首长等? 沈明烛可不敢,他连连摇头:“回去回去。” * 顾怀说不用拘礼随便坐,然后就把沈明烛叫到他身边。 沈明烛左手边是顾怀,右手边是仗着身手敏捷抢到位置的沈敬安。 这顿饭菜品不算奢华,但每一道菜上菜之后总会在转到沈明烛面前时停一停。 但他也几乎不需要夹菜,顾怀总是会先夹到他碗里。 沈明烛吃得慢,有时候一次性夹得多了,放在碗底的菜渐渐变冷,沈敬安便自然地将其倒到自己碗里,然后给沈明烛夹新的。 沈明烛发觉这些菜都很合他口味,他自然不知道这是顾怀提前看过菜单的原因,只以为是自己没吃过正常的饭菜,所以才会这么珍惜粮食。 沈明烛:我以前真的好惨。 崔振南捧了一句,“早听说首长疼爱沈先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顾怀便笑:“我就这么一个晚辈,可不得疼着宠着。” 顾怀没有结婚,将一生都献给了蓝国。 沈明烛忽然就成了首长唯一承认的晚辈,他张了张嘴,有心想问:我吗? 吃完饭回了崔振南给他们安排的房间。 沈明烛觉得世事当真奇妙得很,不久以前他还只能缩在实验室狼狈求生,忽然就拥有了很多个房间。 沈明烛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仍觉得不真实。 “咚咚咚。” 沈敬安敲了敲门,“明烛,你在吗?” 沈明烛应了一声“在”,然后“哒哒哒”跑过去开门。 沈敬安奇怪:“这门不是没锁吗?你怎么还亲自过来开门?” 沈明烛顿了顿,讷讷道:“这样比较礼貌。” “跟我还讲什么虚礼?”沈敬安随口说了一句,拉着沈明烛进门,“听说你们今天去看了瀑布,你对那什么什么漂流感兴趣?” 沈敬安此行也有公务,是跟在顾怀身边,没有陪沈明烛一起。 沈敬安面露期待:“你想不想玩?” 他满脸都写着“快说想快说想快说想”。 沈明烛迟疑地点了点头,“可是,陈同志说未来三天都没有票了,我们不能待这么久吧?” 沈敬安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你父亲我努力了大半辈子,哪里能让你等三天?我现在就打电话,明天就去。” 他是元帅,要一张票那简直就是一句话的事。 沈明烛鼓起勇气:“真的可以吗?我明天就能去玩百丈漂流?” “那是当然……等等,百丈漂流是什么?”沈敬安疑惑,他隐约记得屏潆的漂流不叫这个名字? 沈明烛说:“是屏潆黄渠市述廉县泗眠乡的一处漂流体验区,离这里也不远,陈同志说只有他们本地人知道这个漂流比屏潆的还要好玩,最近也没有票了。” 沈敬安:“……” 沈敬安心虚:“再往下我不认识人了。” 沈明烛顿时失望,眼神都黯淡许多:“不可以吗?对不起,我不该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可以!当然可以!”沈敬安打断他,风风火火:“明烛你等着,我这就去办。” 不认识人那就现在认识。 有人会不想和他做朋友吗? 第二天一早,白行简一听是去漂流就拒绝了:“不去不去,年纪大了,玩不了玩不了。” 其他教授们也不感兴趣,“我们还是去游船吧。” 黎砚青摆了摆手:“再见明烛,记得早点回来。” 沈明烛“啊”了一声,试探地问:“我一个人去?” 倒不是不敢,而是——他居然是被允许一个人出门的? 在教授们都不想去的情况下,他的需求也是可以被重视的? “那当然不行。”黎砚青说:“江易得跟着你,允衡也陪你去?” 他怕沈明烛不喜欢,苦口婆心:“你年纪还小,一个人去我们还是不太放心,江易和允衡都是年轻人,你们应该能玩到一起去。” 沈明烛眼里闪着光,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江易安排好了车辆,沈明烛自觉往驾驶座走。 沈允衡一把把他拉回来,“明烛,你去哪里?” “去开车啊。”沈明烛疑惑,现在又没外人在,一共也就他们三个人,还要再演吗? 沈允衡无奈,“明烛,你还有一个月才成年,未成年不准开车。” 江易坐上驾驶位,笑道:“首长,您这样会让我觉得,是我失职。” 沈明烛看不懂了。 他神色茫然,沈允衡怎么会记得他还有一个月成年?他自己都不记得他的生日。 * 漂流玩得很开心,只是泡了水,沈明烛回来就病了。 沈明烛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息逐渐变得灼热,他摸了摸额头,没有在意。 但他的一举一动从来都是被所有人关注着的,所以很快被发现了。 原本今天该出发前往下一站,只好临时改了行程。 沈明烛惶恐地躺在床上,嗫嚅着道歉:“对不起,其实我没关系的……” “你闭嘴!”顾怀简直要炸毛,这是沈明烛第一次见他如此疾言厉色,却不是针对他。 “这么短的时间,病了两次?你们怎么照顾的?沈敬安,明烛是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还有沈允衡,江易,让你们俩跟着明烛身边,不知道准备点御寒的东西吗?” 顾怀一个人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姜汤不准备,预防的药不准备,你们干什么吃的?明烛才病过一场,明知道他身体弱,你们还干看着他下水?” 沈敬安三人低着头难以反驳,尤其是江易,他显然愧疚极了。 本来他就是沈明烛的警卫员,肩负着保护沈明烛安危的神圣使命,结果因为他不够细心,害得沈明烛生病。 沈明烛听着都为他们三人不平,他挣扎着起来,“不是的,首长,是我自己想去……” “乖,你躺好不要乱动,好好休息。”面对沈明烛,顾怀简直像是变了一副脸色,柔声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你什么事都别管,先睡一觉,醒来病就好了。” 然后顾怀瞪了沈敬安三人,示意他们到房间外面去。 三人垂着头出门受训,教授们在顾怀的怒火下也是噤若寒蝉,你推我搡地出了门。 沈明烛慢慢睡着了。 [滋滋……宿主,听得到吗?] [小五?] [终于联系上了,宿主,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你的联系突然断掉,吓死我了。] 沈明烛仍闭着眼睛,随着系统这一句话说完,忽然许多画面涌入脑海。 “您说,我不配当您的孩子,没资格叫您父亲,明烛不敢忘。” “我可不可以把刚才房间里的被子带到实验室?”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沈明烛:“……” 等反应过来他这段时间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沈明烛脸色顿时僵住。 这个世界真是待不下去一点了!他现在死遁还来得及吗? 大门忽然被小心推开,有人人轻手轻脚走近。 本想摸一下沈明烛的额头感受一下体温,忽然发现沈明烛已经睁开了眼睛。 “明烛?”顾怀莫名觉得沈明烛神色有些不对劲,他柔声问:“醒了怎么不叫我们?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明烛神情蔫蔫的,“不想吃。” 就三个字,无端显露出一种恃宠而骄的任性来。 所有人齐齐一愣。 沈敬安大喜过望:“明烛,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明烛凶巴巴:“不记得!” 这就是都记得的意思了。 领导和教授们了然,善意地不再提起。 系统献宝似地说:[宿主,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用视频记录下来了!] 沈明烛:[……] 沈明烛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小五,你真贴心。] 又过几年。 沈明烛又看了一本书,书名叫《替身就要有替身的样子》 沈敬安:……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明烛·而今尘尽光生(下) 第13章 莫斯年世界(3) “听说了吗?从冰块里挖出来的那个少年名叫唐欢,算下来,是莫前指挥的远房亲戚。” “难怪他们长得那么像,不过以前怎么没听过他?” “他们一家不住在帝星,据说是来拜访莫前指挥的路上遭遇了星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据唐欢所说,等他恢复记忆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了。” “这么说他的家人……” “唉,也是挺可怜一孩子。” 沈明欢和莫鸿雪的长相实在太过相似,再加上看到的人不少,所以哪怕商驰不情愿,还是只能任由远房亲戚的说法甚嚣尘上。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对于莫鸿雪提出的想要装模作样收养沈明欢的请求,商驰毫不犹豫驳回。 而他自己却大肆宣扬与唐欢一见如故,当场指日月结拜为兄弟。 商驰是名人,从冰块里苏醒的唐欢也小有名气,他们俩过密的交往躲不过旁人的视线,干脆就大大方方地承认。 ——在允许出院之后,沈明欢就住进了商驰的屋子,享受着商驰无微不至、连营养液都恨不得递到嘴边的照顾。 所有人都知道沈明欢的哥哥商驰养了一个新弟弟,那弟弟名叫“唐欢”,与沈明欢一字重合。 商驰宠爱极了这个新弟弟,为他花钱如流水,为他在星网里连放了三天的烟花,姹紫嫣红的玫瑰摇曳招展,开遍了星网中全部的公共空间。 此外,不知是因为沾亲带故的缘由,还是看在唐欢一家是为拜访他遭的灾,莫鸿雪对待唐欢似乎也极不一般。 这位自联盟与虫族大战后便不问世事的前指挥,极少见如此频繁地出门,朝商驰住处的方向走去。 手上带的礼物,一看就是给少年人准备的。 没有人知道莫鸿雪从来没成功进过屋子,他总是在房门外一站就是一整天,然后安静地把礼物放下,原路返回。 有时候商驰在,商驰就会把他赶走。 有时候商驰不在,可他也不敢敲门。 他知道以沈明欢的体贴,哪怕心里不情愿也一定会见他,可他畏惧看见那人礼貌中带着疏离的眼神。 这比恨他、不见他,都更要让他难受。 这个从冰块中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年忽然之间成为了整个联盟最具影响力的人之一,他随口的一句话,能被商驰、莫鸿雪等人奉为圣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商驰是谢旭学生,谢旭爱屋及乌,对唐欢也表现出不同一般的疼爱。 这太荒唐了。 颜骥给陆知意发消息:“陆知意,你说他们是不是把唐欢当成明欢的替身啊?” 作为半个知情人,陆知意更能感受到现在唐欢拥有着的一切,本就该全部属于沈明欢——商驰的弟弟、谢旭的学生、莫家人的维护…… 这些该是沈明欢的,就算沈明欢不在了,那也是他的东西,唐欢凭什么染指? 陆知意回:“过几天,我们约斯年见面问问。” “斯年真的会来吗?”颜骥吐槽:“现在斯年已经不怎么回我的消息了,每次回复,都是什么‘唐欢比起营养液更喜欢古时美食’、‘唐欢今天心情很好’、‘唐欢这次回复他的光脑消息只用了两秒,是不是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之类的东西。” 颜骥烦躁:“唐欢唐欢唐欢,全部都是唐欢,我看到这两个字都要吐了!” 唐朝晏的唐,沈明欢的欢。 这两个字分开都很好,但是合在一起,怎么就这么让人生厌? * 沈明欢有两个光脑,一个登录的是“沈明欢”的个人账号,一个是新注册的属于“唐欢”的个人信息。 原本的光脑早就湮灭在了虫星,沈明欢在新光脑上登录从前的账号时,经过十七年更新换代的光脑还是卡顿了很久。 他耐心地等,忽而想起来最开始他在星网上查找“唐朝晏”时也是这么等待老化的光脑反应。 沈明欢不由失笑,觉得他们这对名义上的父子还挺巧的。 光脑卡顿完,就开始叮叮当当弹出来许多消息,多数来自与他同届的第一军同学。 沈明欢当年有过一段人缘很好的时间,所有军校生都以能拥有他的光脑好友身份为荣,只是在他“唐朝晏之子”的身份暴露之后,便被删得七七八八了。 他被囚时回了很长很长的消息,收获的只有一个显眼的红色感叹号。 沈明欢感叹一声,打开好友通讯页面。 红色感叹号已经消失。 当初他是被单方面删除,现在添加他时也不需要经过他点“同意”。 沈明欢觉得这功能还挺好的,要不然他当初写的回复不就全部浪费了? 【明欢,生日快乐,今天我去拜祭元帅的时候看到了一只蝴蝶,他是不是也在为你的出生而开心?】 【不过你还在的时候,好像一直过的是另一个时间的生日,我知道这是你从时空乱流中活下来再获新生的日子,这个日子也很好,以后我给你过两次生日。】 【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毒气熏伤了眼睛,不过有惊无险,我带着战友回来了。明欢,这手听声辨位的本事还是你教我的,你可能不记得了,毕竟你教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东西。】 【你又救了我一次,明欢。】 【……明欢,我真的好想你啊。】 【我想亲口跟你道歉,想当着你的面跟你说对不起,想再喊你一次指挥,明欢,明欢,如果这个世界有神就好了,只要能让你活过来,不管什么代价我都能接受。】 可是这个世界的科技太发达了,他们的所学所历无一不在一次次奠定唯物主义的不可推翻,于是他们不得不清醒地感知绝望。 关于沈明欢的记忆成为粘稠而难以逸散的水汽,紧紧缠绕住他们的口鼻,从此连呼吸都要拼尽全力。 真惨。 沈明欢感叹一声。 “什么东西真惨?”商驰正好回来,一进门就听见这句话。 他觉得他才惨,赚钱真不容易,不过如果是为了养弟弟,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明欢也不设防,把光脑给他看。 商驰扫了一眼,不以为意:“看这些做什么?脏了你的眼睛。” “其实他们也挺真诚的……”对上商驰不赞同的目光,沈明欢讪讪换了态度:“闲得无聊,瞎看。” “无聊吗?那我们去……” 正说到一半,忽然沈明欢的光脑又接连叮咚几声,提示收到了新消息。 沈明欢低头一看。 【那唐欢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你相提并论?明欢,别担心,我去给你讨回公道!】 【商驰真是疯了,他现在哪有当哥哥的样子!】 【想跟你说别认这个哥哥了,但你在意他,恐怕会伤心。没关系,我会押着他与唐欢断了联系,然后让他亲自跪着给你赔罪。】 沈明欢“啊”了一声。 商驰见他面色诡异,疑惑地问:“怎么了?” 沈明欢将光脑递了过去,慢吞吞地说:“哥哥,你好像身败名裂了。” 商驰:“???” 商驰低头一看,发现满满一页来自不同人的新消息,全都是谴责,并且这些消息还在不断增多。 他嗤笑一声:“算他们有良心。” “哥哥,他们约你见面诶,你去不去?”沈明欢看到了群里的消息。 他们那一届有一个集体的星网群,方便发布一些通知,沈明欢的账号十七年来一直还停留在里面,只是没说过一句话。 群里说他们许久没聚了,相约明天见上一面,就在第一军礼堂。 商驰将这个群屏蔽了,沈明欢一说,他才点开去看。 但像是猜到商驰没注意到群一样,不少人私聊问他要不要去。 【我们也有十七年没见过面了,听说你新认了一个弟弟,不如把他一起带来?你的弟弟就是我们的弟弟,大家都会照顾他的。】 他们确实有资本说这句话,十七年过去,当初懵懂不知事的学生早就各自有了各自的事业,成了响当当的一方人物。 对此,商驰点评:“虚伪。” 他问沈明欢想不想去, 沈明欢想了想,“去吧,这件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商驰无条件支持沈明欢的所有决定。 而且他也担心这群人往后会给“唐欢”使绊子。 太多人联系他了,商驰懒得一个接一个回复,他在群里回应:【会去,唐欢跟我一起。】 大概是看到消息了,莫斯年私聊他匆匆问:【为什么要带明欢一起去?商驰,他们误会明欢实明欢的替身,相信我,这次你们都别去。】 商驰冷笑着回复:【要你管。】 “哥。”沈明欢慢吞吞唤他。 商驰回过头。 沈明欢认认真真:“别听他们乱说,假如我真的不在了,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你有你的人生,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认一百零八个弟弟。 何须在乎沈明欢?那是你的自由。 你本就不该被“沈明欢”捆绑,你生来就应该是飞鸟。 你先是商驰,然后才是沈明欢的哥哥。 商驰愣了一下,而后赶紧狼狈地转过头。 沈明欢眼尖,看到了他微红的眼眶。 商驰闷闷道:“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会长命百岁。” 差点被抓去炖汤了,吓得我连评论区都没敢打开TA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莫斯年世界(3) 第14章 莫斯年世界(终) 商驰同意见面后,往下所有事情的推进也就顺理成章。 大概是因为知道沈明欢会去,所以谢旭、莫鸿雪、邵琨瑶、莫鹤轩等人全都来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又怎么好意思参加这种小辈的聚会。 心里焦急,自然就迫不及待。 以至于沈明欢与商驰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还是来的最迟的人。 在沈明欢进来之后,所有人齐齐愣了一下。 太像了。 倘若唐欢戴上面具,只露出一双眉眼,便是活脱脱的沈明欢。 颜骥戳了戳陆知意,压低声音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把唐欢当作替身了。” 眉眼像,身量像。 说话的语气像,走路的动作像。 就连偶尔露出的喜好与细节上的小习惯都和沈明欢一般无二。 “不行不行。”颜骥用力甩了甩头,“沈明欢就是沈明欢,没有人能代替他。” 他在心底将这句话默念了三遍,给自己鼓了鼓劲,这才上前:“你就是唐欢吧?方便谈谈吗?就我们两人。” “不方便。”商驰在旁边冷冷地应了一声。 沈明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哥,都是同学,你别这样。” 颜骥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他怎么样对我,那是我们俩的事,你以什么身份开口?还有,你凭什么喊他哥哥?” 沈明欢愣了一下。 商驰将沈明欢拉到身后,“颜骥,你是过来吵架的吗?” “商驰,你看清楚,他不是明欢!”颜骥大吼。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沈明欢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难得见面,大家都冷静一点。” 他扯了扯商驰:“哥,我和他单独聊聊,可以吗?” 商驰不放心,“可是他……” “相信我,我有自保的能力,哥哥。”沈明欢道。 商驰妥协:“好吧,你们聊吧。” 他警告地瞪了颜骥一眼,然后才不放心地看着沈明欢和颜骥离开。 商驰刚走出两步,迎面又被人拦住,“商驰,单独聊聊?” 商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人好像是比他们大几届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 “楚河?” 楚河笑了笑:“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商驰,我们换个人少一点的地方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商驰无可无不可,随口同意:“那走吧。” 然而刚走到偏僻地方,楚河便猛地转身,挥拳朝商驰脸上打去。 商驰仓促避让:“你干什么?” 楚河冷冷地看着他,一击不重,然而拳头仍然紧握,像是预备着何时再上去补一拳。 他咬牙切齿:“这是替明欢打的,商驰,你还记得明欢吗?沈明欢,那才是你的弟弟!” 商驰冷笑一声,故意刺他:“可是我觉得,要是明欢还在,看到我从过往走了出来,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也会开心的。” “你!”楚河心中横生一股怒气。 他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他确实有种如鲠在喉的难受,这让他急需想要找个渠道发泄。 眼前的商驰就是最好的发泄口。 楚河挥拳而上。 另一边,颜骥与沈明欢的谈话表面上看起来便和谐许多了。 颜骥直入正题:“你知道商驰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沈明欢眨了眨眼:“我知道啊,他们觉得我像沈明欢。” “你知道,你还赖在商驰身边?”颜骥震惊:“你有没有觉得,你有些太不要脸了?” 沈明欢“啊”了一声,“原来你是在为沈明欢鸣不平。” “可是,你们真的好奇怪啊。”他一脸困惑:“沈明欢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在乎他,怎么他死了你们反倒难以释怀了起来?” 颜骥只觉心口被刺了一刀,原来那道伤口从未好过,反倒在皮肤下结成了脓。只消用刀一划,青黑的脓血便止不住往外流。 颜骥声音尖利:“你懂什么?” 他闭了闭眼:“总之,明欢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攀扯的,识相的话趁早从商驰身边离开。” 沈明欢正要说话,忽而察觉异样,他迅速转身。 楚河毕业后就入了军,身手自非商驰能比。 商驰狼狈抵挡片刻,到底还是相形见绌。 然而就在楚河差点打到商驰脸上的时候,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沈明欢脸色微冷,使了巧劲将楚河推开,接着手腕微动,一提一拉,楚河便重心不稳向前跌去。 沈明欢右脚向前一扫,楚河避之不及倒在了地上。 “把拳头对准自己人,对军人来说,是一件再丢脸不过的事。”沈明欢沉着脸说完,转身拉着商驰的手就要离开,“哥,我们走。” 楚河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颜骥追着沈明欢的脚步过来,他晚了一步,来不及阻止,只能将倒在地上的楚河扶起,“学长,没事吧?” 楚河没有回应。 他目光空洞,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古武。” “什么?”颜骥没听清。 楚河喃喃地说:“这样的招式,在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会。” 他眼神颤动:“……沈明欢。” 颜骥顿了顿,没太理解,又问了一次:“什么?” “我就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商驰怎么会把别人当成明欢的替身……”他恍若中邪,神经质地喃喃,最后他说:“原来他就是明欢,明欢没死,明欢活过来了……” 颜骥震惊地提高了音量:“你说他就是明欢?可是明欢,明欢怎么会长得……” 怪不得明欢从来不肯摘下他的面具,原来他长得和莫鸿雪这样像。 那沈明欢和莫鸿雪是什么关系?沈明欢不是唐元帅的儿子吗? 楚河猛地闭了闭眼,他忽然想起,当年“元帅之子”出生后便一直寄住在莫鸿雪家中。 莫斯年与沈明欢的出生日期只隔了一天。 那谁才是“莫斯年”? 其实本不需要证据,其实他已经有了答案。 电光石火间,楚河推开颜骥,准确无误地朝莫鸿雪的方向跑去。 莫鸿雪正与谢旭等人交谈,远远察觉到一道拳风朝他袭来,他闪身避让,然后便看到楚河愤怒的神色与微红的眼眶。 莫鸿雪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缓慢放下抵挡的手,不闪不避,任由楚河揪着他的衣领朝他身上动拳头。 “这是做什么?”谢旭愣了一下,“楚河,住手!” 旁边注意到的人也连忙上去拉架,奇怪的是,莫鸿雪完全不反抗,给他们的救援工作增加了许多难度。 沈明欢拉着商驰离开的路上,看到光脑上弹出来的消息,说楚河和莫鸿雪打起来了,拉都拉不住。 商驰叹了口气,主动拉着沈明欢往回走,“知道你放心不下,走吧。” 等沈明欢到了现场,现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商驰瞠目结舌:“这也太……诶,明欢!” 沈明欢挣开了他的手,禁止闯进争斗中心,将不做反抗嘴角渗血的莫鸿雪往身后拉。 楚河瞳孔一缩。 可他盛怒之下出手,拳势已无法收回,只能惊恐地看着拳头往沈明欢身上落。 “明欢!” “明欢!” 谢旭挡在了沈明欢前面。 商驰晚了一步,拉过沈明欢上下检查,责怪道:“怎么就这样冲上去?” 谢旭揉了揉胸口,也紧张地问:“明欢,没事吧?” 沈明欢摇了摇头。 商驰看了谢旭一眼,看在他替沈明欢挡拳头的份上,不情不愿道:“多谢老师。” 自那“明欢”二字出口,周围所有人都仿若被定住。 直到莫鸿雪挣扎地起身,“明欢……” 他像是做了错事,说话都不甚有底气,嗫嚅道:“下次、下次不要再冲上来了,我没事的。” 沈明欢抿了抿唇:“为什么要打架?” 无人应答。 沈明欢声音严肃了几分:“我问,为什么要打架?沈明欢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就算他还活着,有什么值得你们为他大打出手?” “明欢!”所有人一脸恳求,希望沈明欢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沈明欢叹了口气,他放柔了语气:“不要打着沈明欢的名义打架,沈明欢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也不会开心的。” 是的,明欢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楚河垂着头,“对不起。” 沈明欢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情,沈明欢不怪任何人,谁都没有错,是事情莫名其妙就发展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但如果你们非要得到一句原谅,我可以假扮沈明欢回来过。” 他不知从哪掏出一个从前惯爱戴的小狐狸面具,反手扣到脸上,依稀是当初刚入帝星名扬天下的少年郎。 他朝所有人笑了笑:“我不怪你们,我原谅你们了。” ——如果你们只是被蒙蔽,那我不怪你们。 ——如果你们确实有伤害过我的举动,那我也原谅你们。 可是他们该怎么原谅自己呢? * 等到第二天莫鸿雪等人再度上门想见沈明欢时,发现那处小屋已经人去楼空。 沈明欢已经和商驰离开了帝星,只留下一封信: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或许我不该回来,我想我给你们带来了许多烦恼。 那便就此别过。 谨祝你我,山水不相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莫斯年世界(终) 第15章 沈永和世界(1) 沈永和只觉眼前一花,待回过神便发觉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人群中有细微骚乱,沈永和环顾四望,看到了颜慎与萧予辞惊疑不定的眼神。 所以那不是梦,他们也都记得。 “噤声。”沈永和沉下声,“先回去。” 记忆回复,他已经当了几十年皇帝,自然更沉稳些。 萧予辞低着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白皙修长,没有记忆中因年老纵横密布的皱纹。 一颗仓皇不安的心也渐渐落到了实处。 现在是隆泰三年,他还年轻,沈明烛也年轻。 故人尤在。 队伍沉默地往回走,跨过长安城城门,迈过厚重古朴的宫门。 原本他们会在这里遇到来自荆梁国余孽苏千慕的刺杀,然而此次风平浪静。 这不算奇怪,既然他们能得此机缘一窥未来与后世,苏千慕或许也能得知,自然不会冒着被一锅端的风险再次出现。 留守长安的朝臣在此等候他们的君王,随着马蹄声渐进,有些朝臣忽然发觉身旁的同僚变得格外沉默。 多奇怪,方才还有说有笑,突然情绪就消沉了下去? 当眼下显然不是顾及这点小事的时候,他们跪伏于地,迎接天子仪驾。 天子与随行的大人们也很沉默,不知情况的人顿时一慌——难道出什么事了? “不必多礼,起来吧。”沈永和环顾四周,没在人群中看见沈明烛。 也是,上一世皇兄应当专为救他而来,此次苏千慕没有出现,皇兄当然不会来。 没来也好,他还没做好准备。 沈永和有些不敢看见沈明烛。 近乡情怯,他已经切切实实有将近四十年光阴没有见过他的皇兄了,皇兄也看到了未来发生的事吗?他会记得那一切吗? 沈永和希望皇兄不要知道。 萧予辞的想法与沈永和诡异重合,他曾经无数次期盼上天能够让沈明烛活过来,可如今当真只有一步之遥,他却畏惧了。 一行人在宫门口诡异地沉默了许久,半晌没有迈出脚步。 然而他们畏惧,有的人却没有迟疑。 沈明烛打了个喷嚏,疑惑地重复:“别来无恙?” 苏千慕点了点头,笑道:“殿下没有见过我,但我已与殿下见过好多面了。” 沈明烛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苏千慕说:“我是从未来回来的。”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指定以为苏千慕得了失心疯,沈明烛对此接受良好。 他脑子里都能凭空生出一个系统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占用了别人的身体,其他人能出现穿越、重生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千慕向来知道沈明烛并非普通人,但看到他如此平静地接受,还是有些奇怪,“殿下不怀疑我在胡说?” 沈明烛慢吞吞:“你会来找我,本就能说明一些问题。” 他不认识苏千慕,但至少看得出她的身份有挺多秘密,这样的人不会专程来找一个废太子。 ——她确实是为沈明烛而来。 苏千慕笑了起来,“殿下信我,我自然也要拿出我的诚意。” 她顿了顿:“现在是隆泰三年的三月,今年十二月,殿下,你会死。” 沈明烛“啊”了一声,遗憾道:“那可真糟糕。” 他有点心虚,小五让他保护好自己,结果他居然一年都没活过?他好没用。 “殿下怎么不紧张?”苏千慕哭笑不得,她伸出手:“殿下,离开皇宫吧,我知道你做得到。” 沈明烛没有立刻同意,他好奇地问:“我是怎么死的?” 苏千慕既然来找沈明烛,就做好将一切全盘脱出的打算,沈明烛是什么样的聪明人她无比清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能编造出谎言骗过他。 苏千慕说:“殿下,如果你没有离开皇宫,接下来你会在沈永和的逼迫下前往百越,百越瘴毒密布,然而这难不倒你。你会在百越遇到一个天生将才,他叫庆尧,你带着他降服百越,而他效忠了你一辈子。” 沈明烛没听懂:“我是被毒死的?” “是,也不是。”苏千慕道:“沈永和原想用瘴毒杀你,计未成。从百越回来之后,你去了江南,指挥修建平淮河道,解旱涝之灾。后又去了前线,前线大捷,瘴毒毒发,解药在你腰间你却不肯吃,然后……你死在了回长安的那天。” 沈明烛更不懂了,他困惑地问:“我是自杀?为什么?” 苏千慕望着他纯然疑惑不带仇恨的眼睛,心中复杂不已。 罢了,不是早就知道沈明烛是什么人了吗。 苏千慕叹了一口气:“殿下,你还不了解你自己吗?功高震主,你活着一日,你身边的人就会因你受一日猜忌。你既不可能放着天下人不管,也不可能坐视朝堂因你动荡,庆尧终生不得重用。” 沈明烛又遗憾地“啊”了一声,心有戚戚然:“那确实很糟糕了。” * 废太子失踪了。 沈永和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建设踏足萧条的含章宫,宫殿内已空无一人。清风从南吹到北,满殿寂然。 院子里的草拔了一半,一般郁郁葱葱,一半归拢整齐,冷清又割裂。 显然并非早有预谋,沈明烛是临时起意离开的。 沈永和面色铁青,侍卫跪在他面前,叩首请罪:“含章宫的侍卫说他们今早从未离开岗位一步,不曾发现废太子何时出去,属下亲自审过,不似作假。” 这话似曾相识,沈永和闭了闭眼。 沈永和知道皇兄身手不凡,侍卫拦不住,他尽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迁怒,但开口还是难免带出几分怒气:“去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皇兄找回来。”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在颤抖。 他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来,沈明烛没有离开太久,如果他不那么犹豫,或许还来得及阻止。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皇兄了,他真的很想他。 可是他又害怕。 皇兄为什么要离开?是暂时出去玩,还是再也不回来? 皇兄是不是……是不是也有上一世的记忆,他放弃他们了,他不想再见他们? 可他真的后悔了…… 帝王发话,整个皇宫瞬间便行动了起来,全城戒严,察觉到动静的官员惴惴不安。 除了少数人,没人知道沈永和为何会对废太子这样重视。 废太子失踪便失踪,哪怕他有一天再回来,难道还能动摇天子之位吗?生也好死也罢,对陛下又有什么影响? 可结果不仅陛下,连两位丞相都对此重视万分,尤其是萧予辞,简直到了一种癫狂的地步。 他那样聪慧那样理智的一个人,却会在听了几句模棱两可的传言后不顾一切缺了早朝,直接改道出城寻找。 然而三个月过去,终究没有消息。 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了一件事,民间有位叫庆尧的壮士组建私兵攻下百越,后将百越献给朝廷。 组建私兵自是罪该万死,但降服百越的功劳足够将其完全抹去还余下许多,朝廷召请庆尧入宫受赏。 让文武百官诧异的是,天子一见庆尧,便问皇兄何在。 百官心下暗叹,天子真的是昏了头了,庆尧跟废太子能有什么关系? 庆尧沉默。 百越一战,确实有一位贵公子总领指挥,然而那公子战后便离开了,再三嘱咐不要把他的存在说出去。 庆尧虽不愿冒领功劳,但见恩人坚持,便也只好妥协。 废太子失踪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他如今才知恩人与其同为一人,但天子又是如何得知? 庆尧不肯说,帝王冷着脸威胁:“朕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多,你确定还要隐瞒?” 庆尧不卑不亢:“草民不知陛下所言何意,草民不认识废太子殿下。” 沈永和打断他:“称他昭文王。” 陛下要给废太子封王? 还是如此显赫的封号? 百官猛地抬起头,几乎失礼地直视帝王容颜——这真的是他们陛下吗?没被什么妖魔鬼怪顶替吗? 有臣子涨红了脸,当即便要出言反对。 于理不合!岂有此理! 萧予辞先一步出列,“谨遵命。” 然后是颜慎、卢涵林、吴志渊、薛跃、孔祥庚…… “谨遵陛下圣谕!” 其余臣子:“……” 总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他们默默地把脚收了回来。 庆尧也惊愕了一瞬,然而他仍是道:“草民不认识昭文王殿下。” 沈永和冷冷地望着他:“朕知道是皇兄率领你们降服的百越,你如此隐瞒,难道是想将这份功劳占为己有?” 庆尧面上闪过几分惭愧,他沉默片刻,“请陛下恕罪,确有一位公子襄助,草民不知其身份。百越归降后公子便离开了,草民也不知他如今的行踪。” 沈永和怒极:“你莫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你。” 庆尧拱了拱手:“陛下也可屈打成招,但草民不知就是不知。” 萧予辞冷静地观察庆尧的神色,确认他并非重生者中一员。 但看来殿下应当像他们一样有了记忆,否则不会如前世一样去打百越,还把庆尧送到了朝堂。 殿下果然还是那个忧国忧民的殿下,哪怕不想再和他们扯上关系,也放不下百姓。 萧予辞扯了扯嘴角。 理智告诉他应该随殿下心意,既然殿下不肯见他们,他们就该识趣离开。 可他不甘心。 即便是死囚,也该给他们一个辩解的机会吧? 这个世界原来的番外设定就是一发完,没打算会有后文,看到大家在评论区说想看,愁得我头发都掉了好多根。 本来是卡文想写番外换个脑子,结果因为番外更卡,把正文写完了,甚至新文的存稿都有了十几章。 当时真的很想偷偷去评论区把置顶删了假装我没说过。(bushi 但我虽然是鸽子,也是有底线的鸽子!一口唾沫一个钉!我说出去的话就会做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沈永和世界(1) 第16章 沈永和世界(2) 隆泰三年,七月流火。 在猜到沈明烛也有记忆之后,萧予辞尝试往平津城寻他。 平淮河道确实也开始修建,只是河道图来自余梁知府受到的一封匿名信。 最终还是没能得知沈明烛的踪迹。 其实重活一世,萧予辞等人也知道河道规划,但他们一开始并未下令,就是想着以这种方式逼沈明烛出来。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谁最不能容忍百姓受苦,谁就得先退让。 然而沈明烛连死都是自愿为之,哪里能是他们逼迫得了的。 沈明烛又打了一个喷嚏。 他这几个月来时不时打个喷嚏,害得他每次见温清浔对方都要拉着给他诊脉,然后教训他总是贪凉吃冰的,给他开很苦的消暑药。 天地良心,他敢对天发誓他真的没生病。 “明烛,你听说了吗,圣上又出巡了,你说他这次会不会来我们宜兴城?”温颂问他。 沈明烛瘪瘪嘴,蔫蔫道:“他来不来不重要,你能不能让你哥换个城居住?” 温颂笑了起来:“我哥又说你了?没办法,医者仁心,你就忍忍吧,我一个做弟弟的可管不了他。” “皇……兄长?” 身后传来一声惊疑不定的问候,沈明烛与温颂转过头。 来者似乎是大户人家,一位稍微年长些,两位年轻一点,他们排场不小,随行的侍卫就坐了两桌。 温颂礼貌问:“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沈明烛暗叹一声倒霉。 他早就察觉道有人来,然而他们现在在客栈,本就人来人往,因而一时也没在意,怎料来的是个熟人。 沈明烛一转头,沈永和、萧予辞、颜慎瞬间就认了出来。 他们之间隔着跨越了生死的漫长光阴,可故人总是每夜在梦中赴约,熟悉的场景已然成为梦魇,可还是片刻不肯忘。 怎么会不记得沈明烛呢。 沈永和转瞬红了眼眶,声音带颤:“果真是你。” 沈明烛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我不是,我没有弟弟。” 这话一出,气温顿时降至冰点。 沈明烛又打了个喷嚏,心想这次好像真的有点受寒了。 沈永和连忙将所有情绪按下,只剩担忧:“兄长,你生病了吗?我刚刚听你们说什么医者仁心?跟我回去,家里有最好的大夫。” 贺时序也有前世记忆,如今他的医术放眼整个大齐也是数一数二的。 温颂看出点门道,他不动声色护在沈明烛面前:“这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听公子方才的话,似是与令兄走散,既是有缘得见,我们也可帮着寻找,毕竟我温家在这宜兴城也有几分人脉。” 他叭叭一长串,沈永和全都没听进去。 见兄长的身影被挡住,沈永和面色微沉:“让开。” 沈明烛还在胆战心惊地想要是真受寒了怕是温清浔更不会放过他,下一秒便听见双方僵持。 沈明烛:“???” 他把温颂拉开,朝沈永和友好地笑:“他让开了。” 温颂:“???” 明烛这么谨慎,怎么这群人身份很了不得吗? 这里的动静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小二连忙跑过来,讨好地问:“几位客官可是要用餐?前面还有空桌,我带你们去。” 萧予辞拿出一粒碎银,“开一间上房。” 他是对小二说的,然而眼神未片刻移开,像是生怕沈明烛又消失。 小二被动接过碎银,征询地看了沈明烛一眼。 沈明烛慢吞吞点了点头。 小二这才笑着“欸”了一声,招呼道:“客官楼上请。” 此番眼神来往自然落到了沈永和几人眼里。 沈永和等人又是难过又是骄傲,这就是他的兄长,即便没了皇子身份,即便一无所有地离开皇宫,远离上辈子得他恩惠的人从头再来,一样能活得很好。 他总是这样厉害,惊才绝艳,举世无双。 “兄长,”沈永和说:“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 沈明烛又点了点头,主动跟在小二身后上了二楼。 温颂也想跟上,萧予辞伸手拦了一下。 “这位兄台,打扰了,我有几句话想问。”萧予辞态度友好。 他不敢不友好,这是沈明烛的朋友,足够影响沈明烛对他们的看法。 堂堂左相,连讨好他都来不及。 温颂神色戒备:“你问。” * 小二替他们把房门带上,屋内只剩下沈明烛、沈永和与颜慎三人。 沈明烛叹了口气:“参见陛下。” 他迟疑了一下,屈膝准备行礼。 沈永和握住他的手腕,似是阻止。 但他握的时间有点长了,沈明烛疑惑抬眼,顿时吃了一惊。 ——沈永和无声落泪,泪水斑驳了满脸。 沈明烛手足无措:“这是、这是怎么了?” “兄长。”沈永和握着他的手有紧了紧,哽咽地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沈明烛仍由他握着,直到沈永和情绪微微平复了几分,他才困惑地问:“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找我呢?” 沈永和就算是还在哭也能明显看出他愣了一下,“我不该找你吗?” “为什么?”沈明烛不理解,他慢吞吞地细数理由:“我是废太子,我失踪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你是舍不得前世的政绩,百越已经拿下来了,运河也开始修建了,边境的话……” 在沈明烛说出“前世”两个字之后,沈永和就彻底听不进去任何内容。 “你果然也记得。”他松开手,失魂落魄以至于站不稳朝后退了两步。 沈明烛收回没说话的话,茫然问:“你怎么了?” 沈永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直直跪倒在地,“兄长,我做错了事,你罚我吧,但求你别不要我。” 沈明烛吓了一跳,连忙后退避让,末了一想不对,又赶紧上前拉他:“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可沈永和十分坚决。 颜慎也有些惊讶,沈永和毕竟是皇帝,天下之主,他登基之后除了祭祀时跪过祖宗牌位,哪里跪过活生生的人。 然而颜慎竟也能理解。 他看着沈明烛可怜兮兮请求帮助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然后也缓缓屈膝跪了下去。 沈明烛:“!!!” 沈明烛一脸天塌了的生无可恋,他扯了扯沈永和,又扯了扯颜慎,可两个人都纹丝不动。 就算他用了巧劲把两个人拔起来,下一秒他们又会重新跪下去。 沈明烛:“……” 他无奈道:“你们怎么样才肯起来,我跪下求你们?” 他作势要跪,方才怎么扯也不肯起身的沈永和顿时弹跳起来扶住他:“兄长,兄长你别。” 沈明烛又看向颜慎。 颜慎默默朝他一礼,然后才起身。 沈明烛叹了口气,委实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 他问沈永和:“陛下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听苏千慕说过平津城,专程绕过了江南,宜兴只是东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城,怎么还是被找到了? 沈永和摇了摇头:“没有找到,是巧合,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兄长。” 沈明烛:“……” 他运气好差。 沈永和忐忑不安:“兄长可以跟我回去吗?” 朝堂上说一不二的帝王,在自己亏欠不已的兄长面前,也会畏怯恐慌。 沈明烛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点了点头。 沈永和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得到同意,他愣了一瞬之后,顿时欣喜若狂:“真的啊?太好了,我这就让人回去重新收拾一下含章宫。” 其实含章宫他早就安排人打理,如今内部早就变了一个样,各种奇珍异宝填满了整个库房。因为沈明烛喜欢,院子里还保留了他的菜地,如果不是颜慎阻止,沈永和差点用金子给菜地做围栏。 沈明烛茫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他都被找到了,沈永和希望他回去,他当然只能同意,难道他还能再逃一次吗? 他倒是有这个能力,但他总不能让温颂他们也跟着他四处逃亡。 察觉到沈明烛似乎并不情愿,沈永和沸腾的情绪缓缓冷却下来,他抿了抿唇:“兄长,你是不是不想……” 沈明烛慢吞吞:“我的意愿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怎会强迫兄长!”沈永和急急反驳,末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安地问:“兄长,关于前世,你记得多少?” 他们有机缘看到后世,那沈明烛呢?他知道他死后他们有多愧悔难当吗? 如果沈明烛知道,又会怎么看待? 是不屑一顾?觉得他们猫哭耗子假慈悲? 还是他也曾在某一刻,有过几分动容与心软? 沈永和忐忑地等待回答,颜慎也一瞬不移地望着沈明烛。 沈明烛说:“我不记得。” “你不……啊?” 沈明烛不肯说更多了,他总是细心,自然不会愿意将苏千慕牵扯进来。 他已经连累了温颂,总不能连累更多。 * 然而温颂已经和盘托出,与萧予辞相谈甚欢。 萧予辞何许人也? 大名鼎鼎智谋过人的左相,两世为人的老狐狸,温颂在他面前犹如白纸,三两句功夫便就对他卸下防备。 温颂唏嘘道:“这么说那家伙真是明烛的弟弟啊。” 萧予辞点了点头,黯然伤神:“老家主糊涂,偏宠幼子,伤了大公子的心,大公子离家已近半载,我等亦寻了他半载。” 温颂吐槽:“这么觉得跟我曾经那位父亲一模一样?” “哦?” 温颂毫无戒心,简短道:“我名义上的父亲滥情,家中几房小妾,他偏宠妾生下的幼子,母亲不能容忍我与兄长受委屈,与那畜生提和离。那畜生说和离可以,但不能带走我与兄长,母亲不得已妥协。后来母亲过世,我与兄长日子便更不好过,我幸运,还有兄长护着。兄长及冠以后,便带我脱离了温家,如今我们俩兄弟自立门户,与温家无关。” 萧予辞:“?” 所以你之前提温家,是打着祸水东引的主意是吗? 萧予辞赞叹:“能有如此决断,令兄了不起。” 温颂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膛,嘴角咧到耳根,偏还故作谦虚:“那老头子爱面子,原本还不同意分家,还是明烛帮忙。” 萧予辞又感兴趣地“哦”了一声。 温颂道:“明烛认识知县大人,知县视明烛为亲子,温家不敢得罪。” 萧予辞默默记住这位知县,心想他倒是好运道,竟然能有幸结识殿下。 往后必是前程似锦,一飞冲天。 温颂还在继续吹嘘:“那老头看见我们兄弟二人搭上知县,又反过来讨好我们,说什么他当年猪油蒙了心才惹得母亲伤怀,如今他想要弥补,可斯人已逝,他难以求谅解,只盼我们能给个机会。” 说到精彩处,温颂声音大了几分:“明烛问,母亲是因为过世了才不能原谅他吗?不,母亲就算活着一样恨他,只不过母亲不在了,才会给他机会自欺欺人。做过的事情永远会有痕迹,他凭什么奢望一笔勾销?那畜生顿时说不出话,你不知道,他他那时的表情我现在想起来……萧兄,你怎么了?你现在的表情跟他那时很像诶。” 萧予辞如坠冰窖,只觉浑身冷得可怕。 做过的事情永远会有痕迹,凭什么奢望一笔勾销…… 这个故事何其像上一世的他们与沈明烛? 一样是一方功成名就后另一方迟来的忏悔,沈明烛看他们,是不是就像温颂看他那所谓父亲一样觉得虚伪又恶心? 可他们是真心的啊…… 萧予辞闭上眼睛,他仿佛听到沈明烛用那种诚恳而慢吞吞的语调问他——是因为我死了,你们才会自欺欺人觉得我会因为你们的愧疚原谅吗?死亡只是让一切变得更决绝,我死了没法原谅你们,你们凭什么觉得我活着就会? “萧兄,萧兄?” 萧予辞脸色苍白,他睁开眼,勉强笑了笑:“无事,许是舟车劳顿,有些疲累。” 他告诉自己。 ——那又如何? ——哪怕沈明烛不原谅他们又如何?他还是会弥补,他还是要争取。 * 沈明烛从楼上下来,“温颂,你还好吧?” 萧予辞起身迎接,他带着苍白的笑,“公子这话,莫不是担心我为难他?在公子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他观察了一下沈明烛的神态,然后给了沈永和一个眼神——还没聊好? 沈永和瞪大了眼睛——你行你上! 萧予辞嗤笑一声——我上就我上。 沈明烛正和温颂聊天,萧予辞朝他一礼:“公子。” 沈明烛回过头,“嗯?” 萧予辞眼睑微垂,“我……我有困惑,想请公子襄助,公子可否?” 虽有意为之,但这话中的颤意与紧张却分毫没有作假。 沈明烛站直了身子,他转过身,认认真真:“请讲。” 这就是沈明烛,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旁人的求助袖手旁观的沈明烛。 萧予辞瞥了沈永和一眼——看到了吧,我上我真行。 他问:“可否借一步?” “你也要一间上房?”沈明烛眨了眨眼:“好吧。” 他刚下楼,又重新掉头走了回去。 沈永和不服气地跟上。 沈明烛正想阻止,萧予辞柔弱地笑了笑:“不妨事,他可以听。” 当事人都这么说,沈明烛也没意见。 既然如此……颜慎也心虚跟上。 萧予辞开门见山:“殿下可会对前世你……去后,我等所做生厌?” 沈明烛还以为他会问朝政上遇到的难事,没想到是这么奇怪的话题。 他“啊”了一声,如实道:“我不知道我死后你们做了什么?” “殿下只记得你在世的事情?” 沈永和替沈明烛回答:“兄长不记得。” 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明明从沈明烛莫名离宫,再到百越,他们已经确定了沈明烛知道前世,可沈明烛没必要对他们撒谎。 萧予辞恍然大悟:“是有人告诉殿下?” 沈永和:“?” 萧予辞思忖片刻:“苏千慕?” 沈永和:“??” 沈明烛顿了顿,赞叹一声:“你好聪明。” 沈永和:“???” 沈永和不服气,“兄长,其实我也想到了。” 萧予辞矜持地笑:“殿下过奖。” 沈永和总算知道这人为何不愿意回宫,他拉着沈明烛据理力争,“兄长,你不要信苏千慕,她与我有仇,她是不是说我杀了你?她在瞎说。” “不啊。”沈明烛眨了眨眼:“她说了是我自杀。” 沈永和:“……” 沈永和道:“那她一定说是我逼迫暗示的。” 沈明烛摇头:“她说了是我不愿功高震主,不希望影响朝堂。” 沈永和:“……” 沈永和无力反驳,他垂下头,沮丧又愧疚。 沈明烛慢吞吞:“但她确实没跟我说我死后的事情。” 沈永和惊喜地抬起头,便见沈明烛笑意盈盈:“方便与我说说吗?” 沈永和张了张口,想要应“是”,可酸与涩忽然漫上喉口,叫他说不出话。 他只能用力点头。 其实还想写温颂去搬救兵找知县,知县一听明烛被欺负了气势汹汹来撑腰,结果被一句“昭文王”惊得闪了腰。 但是这番外写得太长了,真的,太长了! 原本第一版是想写沈明烛跟着苏千慕一起出海,等沈永和等人再次听见沈明烛的消息时,他已经成了别国的王。 但是还没开始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这对鸿钰公主不公平,而就算鸿钰公主不介意,苏千慕也不会同意。 苏千慕对沈明烛是有些移情在的,她在明烛身上看到一些与鸿钰公主相似的特质,这让她爱屋及乌,对明烛会更特别些,但这份特别不足以超越鸿钰公主。 除了鸿钰公主,苏千慕此生不会效忠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沈永和世界(2) 第17章 明渊·云慎世界 【以下为正文: 他害怕看见云慎明亮的眼睛。 沈明渊一生都未求得过圆满。 年少时跪在破庙残像前,他许愿一家人能顺遂安好,可乱世之中人命如野草,他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已失去父母,从此一人踽踽独行,踏上了流亡路。 后来他想保国泰民安,有些美好他无缘拥有,至少可以让其他的孩子不必像他一样孤苦。 他拜师学艺,熬夜苦读,日复一日煎熬心血,瘦如山鬼。 可终究还是求不得。 他信错了一个人,一个他以为能托付所学,为这个世界带来新生的人。 他为他献出全部的忠诚,为他扮过神明,也做过阴诡地狱里的修罗,为他变得不似自己,为他辗转反侧患得患失。 为他忍尽千般辱负尽万种罪,咽下涌至喉口的血,还要柔声笑着安慰:“齐王殿下,你一定能成为重振河山的旷世明君。” 然而换来的,是云祈为了讨好皇帝和郭家,将他献了出去。 一句轻飘飘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识人不清”,换来他半生心血成虚妄,换来他身陷囹圄,狼狈求生。 可他毕竟是沈明渊,诡计多端、智多近妖、狡诈如狐的沈明渊。 他逃了出来。 从那之后,他就变了。 天不渡人,人当自渡,既然这世间容不下光风霁月的沈明渊,那便让披着沈明渊皮囊的恶鬼活下去——这世界既然烂到了泥里,何不再毁个彻底? 偏偏他遇到了云慎。 六皇子殿下,镇北军大将军,云慎。 一开始只是不甘心,他想另扶植起一个傀儡对抗齐王,好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然而他带着利用之心去结交,以最卑鄙的手段哄骗云慎为他复仇,推着少年走上一条为世俗所不容的不归路。 云慎却说:“我心甘情愿。” 沈明渊心想,他没能毁得了世界,却切切实实毁了一个纯真的少年。 第一卷·完】 飞呀飞:【救命啊,麦艾斯麦艾斯麦艾斯,救救我,我的眼睛!】 下辈子不当牛马:【大袜子这是汉字吗?回答我!汉字怎么能有这种恶毒的组合!】 酸菜鱼卷心菜:【快收了神通吧,我真的没时间陪你闹了!(下跪.jpg)】 居居:【我前半生作恶多端,刷到这个一笔勾销。(下跪.jpg)】 楼主:【经典吧?这可是夏朝同人四大神文之一,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全文,上周还专门打印出来去沈先生墓前念给他听了。】 居居:【楼主人还好吗?】 往事随风:【楼主人还健在吗?】 楼主:【(照片.jpg)】 楼主:【没死,就是出来发现下大雨而我没带伞为了躲雨摔了个狗吃屎还正好摔倒在一个水坑里爬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现在已经打了一周的石膏而已。】 春风慢:【……】 下辈子不当牛马:【该!】 阴暗的老鼠人:【以沈先生的性格,你给他念这种东西,他必祥瑞你啊。】 早日暴富:【怎么不会是夏太祖做的呢?毕竟夏初开国那几位传奇人物的墓地都隔得很近,楼主,你赶紧去道歉吧,你以为你只是得罪沈先生吗?夏太祖、刘鸿、陆绍之、徐纪知、郑鸿霖、游仲伦、张鸣泉 are watching you.(阴暗注视.jpg)】 在下大暴雨:【这话说的,不如去问问王恪道歉有没有用。】 楼主:【王恪是谁?】 我哥举世无双:【一个像你一样不知死活的人。】 在下大暴雨:【王恪的故事要从一次上谏说起。众所周知,夏太祖特别喜欢出宫,一年到头少有安安分分待在皇宫的时候。但是他出去不是为了玩,而是体悟民情,因此那几位大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窥屏的云慎抿纯微微笑了笑,他不太会当皇帝,但他至少知道一点——到群众中去。 这样才知道百姓真正的困难是什么,朝廷的政策有没有落到实处。 楼主:【可是不对吧,我记得皇帝不能随便出宫是怕他们遇到刺杀,这么危险的事情,大臣们也不管?】 我哥举世无双:【危险啥啊,当时沈先生已经研发出了小型火铳,也就是现代手枪的雏形,由于条件限制,只做出来一个,就在云慎腰间挂着。十步之外枪快,十步之内枪又快有准,云慎又当过武将,除非刺客掏出火力更强的武器一击毙命,否则他能横着走。】 在下大暴雨:【是这样的,但楼主说得也对,还是有些大臣担心,毕竟万一刺客真有神器呢?或者他们就是能瞒过朝廷动用人海战术将夏太祖淹死?所以还是时不时有人上谏,夏太祖倒是态度很好每次都应下,但是每次都不改。】 我哥举世无双:【沈先生说了,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不必什么都听,什么都妥协。】 炫彩大蟑螂:【无双你……】 早日暴富:【诡计多端的沈明渊唯粉。】 在下大暴雨:【华章七年,有天夏太祖从宫外回来,就听说有个叫王恪的在等他,夏太祖见了。王恪开口就说陛下你身为皇帝怎么能立于危墙之下,夏太祖说好好好,下次一定,不过爱卿你来都来了,要不要一起吃饭。】 在下大暴雨:【请注意,这个时候夏太祖态度还是很好的,毕竟这个王恪有点本事,夏太祖对人才一向很宽容。结果王恪下一秒就告发沈明渊擅权专政秽乱前朝罪不容诛,夏太祖可能是觉得王恪要赶着投胎,饭也不让他吃了,当场让人把他拖出去杀了。】 早日暴富:【我们至今不知道王恪是怎么想的,难道他觉得没劝下夏太祖有些不甘心,高低得弄个人下来?】 楼主:【真杀啦?】 在下大暴雨:【没,请相信欧皇排行榜前十的实力,他刚被拖出大殿门口,沈明渊就回来了。沈明渊当时就问他们在干啥,夏太祖这小子面不改色地说王恪御前失仪,他就想把王恪赶出皇宫。】 在下大暴雨:【架不住王恪识时务啊,夏太祖对臣子一向很好没什么架子,突然冷下来干脆利落要杀他,可把他吓坏了,当即跪倒地上抱着沈先生的大腿忏悔。】 我哥举世无双:【夏太祖也真是的,捂嘴啊!怎么不让人捂嘴!】 暗中讨饭:【好烂的理由,夏太祖怎么不说一个严重一点的罪名?】 早日暴富:【因为严重的罪名沈先生不可能不知道,所有的公文夏太祖看没看不一定,但沈先生肯定是全看过一遍的。】 在下大暴雨:【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是大夏无冕之帝、夏太祖最尊敬的兄长、至高无上的太上皇、古往今来第一大权臣、摄政王兼丞相兼兵马大元帅、统揽全国文武政事的沈明渊沈先生!】 咚咚锵:【朝堂站不下这么些人!】 在下大暴雨:【总之后来沈先生还是知道了前因后果,他说夏太祖太感情用事了,做主放了王恪。夏太祖气不过,没两天就找了个由头将他贬到了地方,终其一生没有机会再回到盛京,他的家族也受他连累,后再无一人入仕。】 我哥举世无双:【当皇帝的感情用事一点怎么了!】 动次打次:【不是说王恪挺有本事吗?沈先生一向爱才,这也舍得?】 在下大暴雨:【因为夏初不缺人才,王恪是有点能力,但夏初文武栋梁井喷式爆发,群贤毕至,忠贤云集,多一个少一个都没影响。】 不醒人世:【来给大暴雨老师搬一座。】 咸鱼不翻身:【来了,大暴雨老师请坐,楼主请继续。】 在下大暴雨:【?】 楼主:【来啦。】 【以下为正文: 沈明渊一生所求不多,然而他没能得逞过一件事。 全是不得已,全是无可奈何。 他在最狼狈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到了云慎,也许从这场相遇开始,就注定了不得善终。 云慎带着沈明渊去了漠北。 黄沙漫天的漠北,自由自在的漠北。 可那时的沈明渊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看在朔方城里整齐划一的镇北军,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他可以借此改朝换代。 沈明渊略施小计就轻易挑动军营里所有将士的情绪,借着梁成、磬川、荆山围攻的号角,沈明渊与朝廷的对抗才正式开始。 “该说不愧是神机妙算的沈明渊吗?”血色染红漠北黄沙,听着将士们死前的哀嚎,云慎悲伤地看着沈明渊:“你想要什么呢?” 沈明渊说:“我要复仇。” 云慎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说:“我帮你。” 沈明渊不知道在那一刻他想了什么,总归是赌上性命的破釜沉舟。 于是沈明渊忽然有那么一点后悔。 可是他太想复仇了,他一定要复仇。 云祈曾经亏欠他的,他一定要亲手讨回来。 “如果这能让你开心一点,我做什么都可以。”云慎半蹲在他椅边,仰着头,眼眸亮晶晶地喊他:“哥。” 他好像要溺死在这双眼眸里了。 第二卷·上】 咖啡猫:【我好像要溺死在这几个字里了。】 别闹放开我:【朋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要干什么啊朋友!】 在下大暴雨:【……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 早日暴富:【行,还好,至少没写什么入了军营见他文弱温和被看不起之类的狗血情节,要不然杜骁死了都要从地底爬起来找你算账。】 招财猫:【因为这种狗血情节正史里写过了。(狗头.jpg)】 在下大暴雨:【首先,沈先生和夏太祖虽然都很在乎对方,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在他们眼里就是死人啊,那可是发下宏愿说想要天下人都过得好的沈先生。】 早日暴富:【那也不一定吧,陆绍之说过夏太祖对沈先生而言是不一样的,那可是对沈先生最了解的陆绍之,连他都这么说。】 八个葫芦:【暴家人是不是历史都很好?我现在改名叫“八个暴葫芦”来得及吗?】 楼主:【说到陆绍之,我记得这篇文后半段有提到他来着,等等我找找啊。】 居居:【等一下,不,你住手……】 我哥举世无双:【朕想杀人。】 楼主:【需要给你们介绍一下前情提要吗?算了,直接看吧。】 【以下为正文: 东山等不到再起,他攀附不到月亮。 沈明渊不怪陆绍之。 陆绍之是他最好的朋友,曾经的,单方面的。 与陆绍之决裂那天,天地间下了有史以来最大一场雨,沈明渊困惑了几秒他们为何要站在院子里淋雨,明明不远处就有屋檐。 然而很快他便索然无味地放弃了思考。 何必躲?又躲去哪里?他从地狱归来,人间何曾有他的落脚之处? 若是当真能化在雨中,随溪流奔流向海,倒也不错。 陆绍之拿着匕首割开了衣角扔到地上。 寒风吹过,沈明渊颤抖了一下。 陆绍之嘲道:“便当我识人不清吧,沈明渊,是我看错了你,云将军对你情真意切,你怎么忍心几次三番利用他?” 识人不清…… 沈明渊恨极了这四个字,可原来有一日他也会变得面目全非,然后这四个字被用在了他的身上。 “我以为你会理解我……”沈明渊喃喃自语,末了自嘲一声:“罢了,既已经割袍断义,那你走吧。吾与汝,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陆绍之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沈明渊仍无声地站在庭院里。 他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雨停,直到寒风吹干了他身上的衣裳。 直到乌云散去,天边现出一角缺月。 月光琅琅,照他破骨支离。 第七卷·完】 我哥举世无双:【我给你一百,你删了行吗?】 火锅大王:【我给你二百,删之前发我一份。(玫瑰.jpg)】 在下大暴雨:【我一定要今天就死吗?(哽咽.jpg)】 早日暴富:【“吾与汝,不及黄泉,无相见也”这句话用来形容夏太祖和翟清更合适吧,好家伙,这是把沈先生当翟清整啊。】 咸鱼不翻身:【来给暴富老师也搬一座,老师您继续。(恭敬.jpg)】 早日暴富:【他们俩这段兰因絮果都被电视剧演烂了,简而言之就是两个不幸福的小朋友报团取暖,可后来翟清投靠了当时的七皇子齐王。要知道齐王没少欺负当年不受宠的夏太祖,翟清此举说是背叛也不为过了。】 在下大暴雨:【有种说法是翟清被齐王骗了,我觉得这就是想给翟清洗白。他再怎么样小时候也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如果这么容易就被骗的话早就没命了,只不过是衡量之后,认为投靠齐王比跟夏太祖当朋友好处更大而已。】 小熊饼干:【也不能这么说吧,翟清也是个缺爱的孩子啊,只不过后来夏太祖遇见了沈先生,可翟清自始至终没得到救赎。】 八个暴葫芦:【翟清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可悲的,他既没有好到我们由衷希望他幸福,却也没有坏到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他就是一个有些坏有些自私的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太好了我们没救了:【名字里加个“暴”字真的有用啊。】 橘子酸了暴好吃:【其实我觉得他后来已经后悔了。夏太祖没杀他,却也不肯见他,翟清被关在靖宁侯府中囚禁了两年,直到华章二年夏太祖才想起他。夏太祖觉得不能白养,让他去朝廷新开设的学堂教小孩子。】 萝卜暴走:【可能是死心了,也可能是认识到了错误,总之翟清终其一生没再尝试见夏太祖。夏太祖经常出宫,也有好几次去学堂巡查,与翟清就一墙之隔,可翟清终究没有出去。曾经也是最好的朋友,突然间就什么也不是了。】 暴躁老哥:【所以其实到了最后,夏太祖也释然了吧。】 明天吃什么:【你们这个“暴”字是本来就有,还是刚刚才加的?】 我哥举世无双:【有没有可能,夏太祖根本不知道翟清也在?】 在下暴风雨:【楼主,你今晚记得睁一只眼睛睡觉。你把沈先生和云慎写成这样也就算了,陆绍之怎么可能和沈先生决裂?还是为了云慎和沈先生决裂?!如果不是爱屋及乌,云慎死面前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楼主:【冤枉啊,不是我写的,我只是个搬运工。】 钱罐罐:【你到沈先生墓前,没念这一段吧?】 楼主:【我是一个有毅力的人,当然从第一卷到第九卷全都念完了,念了两小时呢,我了不起吧?】 早日暴富:【……】 火锅大王:【……】 把香菜打成糊糊:【……破案了,是陆先生祥瑞的。】 早八人早八魂:【陆先生估计要气死了。】 咸鱼本鱼:【@在下暴风雨老师上课了。】 在下暴风雨:【……】 在下暴风雨:【沈先生和陆先生的关系有多好,随便一搜到处都是,我说个比较小众的吧。众所周知,沈先生无一处不完美,唯一有些缺憾的,可能就是寿命不长。几位先生都是从乱世中出来的,见惯了生离死别,何况沈先生是因病去世,死前已经病了不短时间,已经有了足够长的准备,所以虽然难过,但也并非不可接受。】 在下暴风雨:【本来应该是这样的,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这样的,几位先生包括夏太祖在内都没有消沉太久,很快振作了起来。有一天夏太祖出宫去找陆先生,下人说陆先生去城郊钓鱼了,不在家中。 夏太祖对此表示十分奇怪,毕竟陆先生是大夏人尽皆知的工作狂魔,何况他们刚忙完沈先生的丧事葬礼,悲伤情况下也没心情工作,积压了一堆公务,正是繁忙的时候,陆先生怎么可能还去悠闲地钓鱼。】 在下大暴雨:【夏太祖怀疑陆先生此举另有打算,他向来是个不懂就问的好皇帝,于是他直接绕道往城郊去。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陆先生确实是在十分认真地钓鱼。面对夏太祖的疑问,陆先生说,这些工作又不是非他不可,皇朝养士十几载,学堂也修遍了整个大夏,难道还找不出几个接替他工作的人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从工作狂魔嘴里说出来就很没有道理。陆先生又说,反正现在不缺人手,一个人接替不了,那就让十个人接替,没有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免得像沈先生一样短命。然后可能是看一直没有鱼上钩,他打算换个消遣,拿起折扇慢悠悠回城了。】 棉花糖:【嘶。】 嘻嘻不嘻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下大暴雨:【陆先生此前是没有拿折扇的习惯的,整个大夏,只有一个人喜欢舞扇子。】 桂花糖糕:【不是啊,我家老祖宗也喜欢,族志上记着呢。】 大吃特吃:【那陆先生很没见识了,他居然不认识你老祖宗。】 八个暴葫芦:【这算什么,你死之后我就活成了你?】 在下大暴雨:【不得而知。】 在下大暴雨:【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沈先生死的太早了,他死在大夏最日新月异突飞猛进的时候,好像他专程起了一个好头,又打好一个框架,然后就用性命作为最后的燃料,送夏朝直上青云。在此之后,陆先生开始频繁在各种场合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提起沈先生。 沈先生在时,他对刘鸿先生说沈明渊就是个大麻烦,沾到了就摆脱不掉。沈先生走后,他对所有人说沈明渊犹如天上明月,落人间一遭只为再造社稷。 若有宴席,他身边要留个空位,那是给沈先生的。皇帝赐下年礼,他得为沈先生多要一份,沈先生用不到没关系,可以捐给善堂,但总归不能忘了他。 陆先生年轻时不爱写诗文,有时间他更偏向做实事,然而在这之后,他笔耕不辍,著作等身。】 元熙十四年。 早已致仕回了渝州的陆绍之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彼时云慎已经退位给太女。 云慎也老了,听到陆绍之病重,专程从盛京来渝州见他最后一面。 陆绍之床边摆了一把折扇,眼神已经微微浑浊,嘴角却带着笑意。 他对云慎说:“陛下,臣前半辈子都在担心你反悔、失约,沈明渊对你完全不设防,我怕他受伤。然后他病逝,也算得了个善终,臣原以为能够松口气,结果又开始担心世道变得太快,旁人忘记他。” 陆绍之认真地问:“沈明渊是不是一个大麻烦?他耽误了我一辈子。” 楼主:总觉得这个时候开口不合适,但是……咳,还看吗? 感觉还是没写出那股狗血味。(若有所思.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明渊·云慎世界 第18章 明渊·云慎世界 华章十八年。 云柔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可怖的梦,可回想却记不起梦了些什么。 她坐起身,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再没有了睡意。 房间内闪过一道紫色的光,随之而来是一声巨大的惊雷,云柔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便发现外面下了一场好大的雨。 春雨贵如油,这样的时节下一场这样酣畅淋漓的大雨,是个好兆头。 云柔这么想着,忽而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贵如油”,多妙的三个字,换做从前身为皇室公主,她绝不会用这样的形容。 柴米油盐太过粗俗,她该念的书是阳春白雪,是风与花与月。 但如今这样就很不错,她说不出具体是哪里好,只是寻不出一丝不妥之处。 云柔赤足走到窗边赏雨。 雨下得太大其实没有美感可言,她只不过是睡不着找些事儿做。 她倚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兀自失神,忽而她目光一凝——雨中出现好几道车马人影,在暴雨如注中向着皇宫而去。 自云慎登基,她被封为长公主,便外出建府。 但她的公主府离皇宫并不远,趁着那偶尔闪过天际的雷光,她能清楚地看到那些纷乱的身影。 如今正值深夜,黑暗与暴雨阻挡了视线,她本不应发现,可实在太多人了。 皇宫内一定出了事。 云柔心中慌乱,下意识朝门外喊人:“阿筝。” 夏玉筝推开门,见状也连忙担忧上前:“殿下,您怎么不披件衣裳?” 她从榻边把云柔的鞋拿来,云柔止住她忙乱的手,只觉心中愈发不安:“你快去打听一下宫中发生何事。” 夏玉筝微怔,不解其意:“公主?” “诶,”云柔急得跺了跺脚,催促道:“你快去啊!” “是,我这就去。”夏玉筝见她这样着急,只好答应。 叫了另外两个侍女进来照顾云柔,她自己则撑起雨具,走入暴雨之中。 夏玉筝是有官职在身的女官,虽不能无诏入宫,但在宫门口向侍卫询问一下情况还是可以的。 今晚来宫门的人有些太多了,夏玉筝一边往前走,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大约这并不是需要隐瞒的情况,所以侍卫不曾隐瞒,低声跟她说了。 夏玉筝听完怔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一阵狂风卷过,她指间一松,油纸伞脱手坠地。 侍卫替她把伞捡起来,替她撑在头顶,想说些安慰的话,出口却只剩下两个干巴巴的字——“节哀。” 节哀…… 怎么能节哀呢? 夏玉筝站不稳,她缓慢地蹲下身,将头埋在臂弯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反正此刻倾盆大雨,雨声会掩盖她的哭声,雨水会冲刷走她的泪水。 * 夏玉筝回到公主府时全身都已湿透,双眼红肿,神色恍惚。 云柔见状更加担忧:“到底怎么了?阿筝?” 夏玉筝木木地抬起头,眼一眨,又落下泪来,她声音沙哑:“公主,沈大人……病逝了。” 如同一记重锤砸下,云柔眼前一黑,她腿一软向后踉跄两步,差点跌倒。 沈明渊病逝了? 沈明渊怎么会死呢?是,他是生了一场病,缠绵病榻好些时日都不见好,但总是会好的,迟早是会好的。 陛下已经专门将他接入皇宫,全天下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十二时辰寸步不离地值守,沈明渊不该有事才对。 云柔只觉眼眶一热,瞬间便红了,可她死死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备车,我要进宫,我要去见陛下。” 沈明渊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为天下、为百姓做了太多事,是他一力推行女子科举,所以得知他的死讯夏玉筝会这样伤心。 可是连夏玉筝都这样伤心,陛下又该会有多难过? 沈先生从陛下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时就陪在他身边,救他出天牢,为他夺天下,漠北那场焰火至今叫人津津乐道。 不论换成谁拥有这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都不能无动于衷,何况云慎本就重情重义。 云柔入宫是需要通禀的,她有些担忧云慎不会愿意见她。 出乎意料,云慎并没有拒绝。 也许是外面雨确实太大了吧。 陛下从还是六皇子时就一直这么善良。 云慎在殿中没有点灯,他就这般缩在暗色里,如同一团更浓重的黑影。 似是感受到有人到来,良久良久,他才发出一声呢喃般的呼喊:“皇姐。” 云柔再也忍不住,泪水刹那便滚落了下来。 云慎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皇姐了——从她端了那碗下了药的粥后。 其实谈不上后悔不后悔,云柔知道即便事情再重复发生一百次一万次,她的决定依然不会有改变。 她就是这么一个卑劣的人,她想活着。 所以她一定会放弃云慎,这毋庸置疑。 说到底她从前并不相信云慎,云慎说他不会让她去和亲,云慎说他会保护她——可云慎算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的父皇是九五至尊是天下共主,可云慎有什么? 他只有一腔一文不值的、不合时宜的、幼稚的天真。 倘若不是遇见沈明渊,云慎的结局,她的结局,全都一眼可见。 所以后来很多人嘲笑她愚蠢,说她下了一个错棋,走了一步错路,可事情没到最后,谁又能知道哪条路是对的? 只不过她和云慎都幸运,盼来这世间多了一个沈明渊。 但云柔确实没有脸面再出现在云慎面前,她不后悔,可她确实做错了事。 她不够善良,不够无私,配不上云慎的毫无保留。 所以后来,她从来没有主动出现在云慎面前。 “陛下,”云柔忍着哭腔,她蹲下身,和云慎并排缩在角落:“斯人已逝……您要保重身体。” 生死面前,所有的言语都浅薄。 可哪怕知道言语浅薄,也仍旧只能一遍又一遍提起。 黑暗中云慎的脸色看不分明,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无措又茫然,像是在说一段极其渺远的故事,“皇姐,当年我攻入皇城夺得皇位的时候,他们问过我该怎么处置皇室其他人。我下令杀了先帝,杀了云祈……我本来没想封你为长公主。我那时想,是你先决定不要我,那我现在也不要你,就把你贬为庶人,然后我们再也不见……” 云柔快速地擦了擦眼泪,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嗯,那陛下怎么改变主意了?” 这么些年来,她虽然和云慎来往寥寥,但生活上却确实没受过苦,可见是被特意关照过的。 “是哥跟我说,让我不要在冲动的时候做决定,不然,我一定会后悔。” 云慎继续缓慢地说:“事实证明哥的判断总是对的,我并不恨你,幼年时你对我的照顾,我都是感激的,我只是耿耿于怀皇姐当年那样轻易地放弃了我。但是哥说,皇姐不是坏人,你只是实在没办法了。” 云慎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直到此刻,我忽然意识到,假如此刻我能得遇一个神明,神明说杀你能够换回沈哥的性命,我会毫不犹豫——我不仅可以杀你,我还能杀陆先生、刘先生,哪怕沈哥回来会怪我,我也在所不惜。” “然后我忽然懂了……”他似乎也哽咽了一声:“我也不想当坏人,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哥说得对,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会变得不择手段,丑态百出。” “不是的。”隔着漫漫夜色,云柔尝试给了云慎一个拥抱,带着沙哑的哭腔,她说:“陛下,你不会的,你不是坏人。” 云慎不是这种人,假如真的有神明,他一样会犹豫。 云柔知道云慎和她不一样。 云慎现在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他不需要真正做出抉择,而且他正是被情绪影响的时候。可云慎被沈明渊教得很好,所以他不会在冲动的时候做决定。 云柔不知道云慎为什么会突然和她说这些,也许他只是想找个人分享沈大人曾教给过他的内容。 云柔不得不承认,沈先生确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越了解,便越敬仰。 此刻便也愈发伤心不舍。 与云慎一同在黑夜中无声坐了许久,直到雨声渐渐消失。 天色微蒙的时候,云柔从殿中离开。 恰好撞上了来找云慎的陆绍之。 陆绍之见到她也有几分诧异,俯身见礼:“长公主殿下。” “陆大人。”云柔回礼,她抿了抿唇,仍旧只能说出那两个字:“节哀。” 陆绍之笑了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并非不能接受。” 他很明显在撒谎,因为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都在发抖,眼角的泪痕也没干。 云柔点了点头就要离开,这些年她深居简出,与云慎连同他身边的大臣都没有交流。 她躲着沈明渊陆绍之,就像躲着云慎,因为她一样抬不起头,她没办法面对他们责怪的目光,没办法向他们解释她当年为什么会这样对他们照顾着宠爱着的陛下。 陆绍之叫住了她,“长公主殿下,若是不着急,可否一叙?” 云柔转过身,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陆绍之再度朝她一礼,“其实,陆某欠殿下一个道歉。” 云柔连忙侧身避让,“陆大人何出此言?” 陆绍之笑了笑:“当年刚随陛下入皇城,陆某听说了……一些事情,故而对殿下有些意见。” 云柔黯然垂眼,勉强笑道:“理所应当,陆大人不必介怀。” “殿下还请听陆某说完。”陆绍之目光看向远方,像是陷入到自己的思绪里,“当时,沈明渊问我,如果易地而处,我会怎么选择……” 那年还很年轻的陆绍之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自然是宁死不屈,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又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陷害我的弟弟?何况陛下率军大败乌桓,论下来还对公主有恩。” 那年同样很年轻的沈明渊说:“宁死不屈容易,可求死不得很难。” “是不是太夸张了?” “不,是你不懂在这样的时代里,和亲对一个女性而言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莫说远赴异国他乡,哪怕只是婚姻本身,只要所托非人,一样能让她的后半生比死亡还难过。” “能有多难?” “你可以亲自去看,去看看那些礼教贤德,去听听红盖头下她们的愿与不愿,去问一问深宅大院、贞节牌坊下多少红颜骨。绍之,你要先读懂那些荒芜与枯败,再去与她们论慈悲。” 云柔以为她已经流尽了眼泪,然而听完陆绍之这段话,她泪水便再度簌簌滚落。 难怪会有这么多人舍不得他离去,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沈明渊这么好的人呢?好到她甚至觉得,是这个污浊的世间配不上他,所以他回月亮上去了。 陆绍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和云柔说这番话,大抵人在思念友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每多想一些,就要和盘托出。 好像只要说得够多,就能为逝去的亡魂与这世间多一份牵挂。 思念友人…… 原来沈明渊刚离开,他就开始想他了。 后来他花了很长时间去走访山川大地,然后他终于明白沈明渊那番话下的悲悯,他终于知道沈明渊为何无论如何也要给女子科举的机会,哪怕当时整个朝堂都在反对。 人对人的迫害,原来竟会比鬼对人来的还要面目可憎。 他们洋洋得意地研究出了对母亲、对姐妹、对女儿的那么多种吃法,却还要责怪她们不够顺从。 五公主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如果她学不会保护自己,那她就真的没有一条活路。 云柔抹了一把眼泪,欠身一礼:“多谢陆大人告知。”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坚毅了许多。 自被封为长公主之后,她便在府中极少出门,即便后来允许女子为官,出于她与云慎尴尬的关系,她也没尝试过。 她以为她此生能做的最大胆的事情就是不成亲。 但她现在忽然很想做一些什么。 为千千万万的同胞,为与她一样的女性。 她希望无可奈何不会再成为十恶不赦的理由,她希望自她之后的女子,能够毫无负担挥洒善意。 她不知道她要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一如当初她给云慎盛的那碗粥,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但她应该做些什么。 反正,只要她走过,世界上就会再多一条路。 留待后来者。 这个番外起因来源44章的评论区,@子岑雾 发了两条评论说想要知道五公主的结局,抑或是下场。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最近看了太多女性故事,可能就单纯因为26°空调吹着被子盖着一切都刚刚好,我突然就来了冲动要写一篇番外。有这个冲动之后我就劝我自己,要不就装作没看见评论好了大好的晚上干点啥不行,但是劝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导致我新的小世界故事连载都写不下去,满脑子都是云柔。 云柔把我绑架了,没办法,只能写了。 这个番外大概不会有下文了,我也不知道云柔会做什么,现在的云柔也不知道,她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想一想。她之后也许还是会做错事,会急功近利,可能也会不择手段,但是这条路具体会通向什么地方,只有很多年后才会有人知道。 那就只顾大胆往前走,时间会证明一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明渊·云慎世界 第19章 明渊·沈渡世界 瓜田论坛 【论坛主题:好想给我家少爷当一辈子保姆】 【发帖人:少爷老奴来了】 1L 少爷老奴来了:【新的一天,少爷从他两百平方米的大床上醒来,我要上床才能抱到少爷。我把少爷从卧室抱到客厅,客厅已经准备好了温水,用来给少爷擦脸,少爷的毛巾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手感很舒服。算了,习惯了,自打我进了少爷的家,总能发现自己没见识。 花花阿姨给少爷送来了泡好的奶粉。少爷的奶粉两万元一罐,可以喝四天,给少爷泡奶粉的水一千六一瓶,一天要三瓶,算了算,少爷一天要喝掉将近1万。 那天花花阿姨给了我一瓶,我尝了尝,没尝出咸淡,所以这种水为什么这么贵?】 2L 呆仔:【楼主你是在哪家人那儿当保姆?这么舍得给小孩儿花钱,你直说吧,是富豪榜上哪一位?】 3L 猪猪侠:【我不信,真的假的什么水能卖这么贵,我查遍了全网,最贵的也只有两百三一瓶,楼主瞎编的吧?(截图.jpg)】 4L 卖女孩的小火柴:【楼上你不懂,真正的奢侈品都是不流通的。】 5L 少爷老奴来了:【今天天气好,花花阿姨说带着少爷去小花园转转,糖果阿姨把婴儿车推了出来。这个婴儿车和昨天那款不太一样,我问糖果阿姨,为什么突然换车。糖果阿姨说这是老板新买的,花高价定制,今天刚到。据说有什么自动恒温、隔离紫外线、紧急报警、自动行驶之类的功能,总而言之非常高级,也非常贵。我好奇地问了一下价格,花花阿姨说是我两个月工资。好吧,我就知道少爷身边没有便宜货。 其实我被招进来的时候聊的职位不是少爷的保姆,而是少爷的玩伴,但是少爷才三个月,玩不了什么,我就只能在少爷晒太阳的时候在他旁边念故事书。少爷是我见过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孩儿,所有人都很喜欢他,我也喜欢,我觉得少爷如果去当童模一定能爆火,可惜少爷家里太有钱,除非老板破产,否则他应该不会有当童模的一天。】 6L 天线略短宝宝:【好奇楼主工资多少?】 虾仁不眨眼回复:【好奇 1】 再睡五分钟回复:【好奇 1】 【此处折叠相似文本7条,点击可展开】 7L 扁桃体不发言:【楼主在吗?】 8L 不打工只打哈欠:【楼主怎么还不出现,编不下去了?那就趁早删帖,第一次见白日梦文学不是自己当少爷小姐而是给人当保姆的。而且三个月大就雇佣玩伴?少爷的父母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9L 【此消息已删除,论坛提醒:请文明用语。】 10L 少爷老奴来了:【我回来了,刚才给少爷拿玩具去了,我的工资吗?5000。】 憋说话了回复:【???】 虾仁不眨眼睛回复:【???】 11L 加载失败:【散了吧,楼主瞎编的。】 12L 煎饼狗子:【散了吧,又浪费了我十分钟,本来假期时间就不多,可恶!】 13L 量子发疯:【是日薪还是月薪?恕我直言,月薪5000放其他工作或许还行,但实在配不上楼主你前面长篇大段的铺垫。日薪的话……一天5000,一个月工作22天,月工资11万?楼主你给少爷当玩伴是有生命危险吗!】 14L 摸鱼指南针:【楼上你人真好,你还给楼主解释,楼主估计现在正绞尽脑汁地想他是哪里露了破绽。】 15L 少爷老奴来了:【不是,是时薪。】 量子发疯回复:【???你说什么?是什么薪?】 再睡五分钟回复:【不儿,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都不敢算。】 悲伤蛙回复:【快说你是骗人的,你快说啊!】 【点击展开1071条回复】 16L 环游室内计划:【从其他帖子慕名而来,真的假的?时薪5000,假如一天工作八小时,日薪4万,一个月工作22天,88万?!!!】 17L 煎饼狗子:【卧槽!】 18L 云朵小蛋糕:【哈哈幸好我不识数。(墨镜.jpg)】 【此消息不予展示。】 【此消息不予展示。】 224L 让我发疯咋了:【我***爹的****,这***】 【此消息已删除,论坛提醒:请文明用语。】 【此消息不予展示。】 【此消息不予展示。】 356L 少爷老奴来了:【老板暂时没有再招人的打算哈,不用给我发私信了。】 357L 笨鸟先肥:【那把你开掉,让我去。】 358L 烤红薯大师:【去看了一下楼主主页,紫罗兰大学毕业,在校成绩连续四年第一,拥有多篇核心期刊,大二时就收到了数十家国内外顶尖企业的offer,她能赚这钱我是一点都不眼红,真的,完全不眼红。(墨镜.jpg)】 359L 嗷呜嗷呜:【读书时:我要学以致用经世济民!毕业后:想给少爷当一辈子玩伴,保姆也行。】 360L 发财发财我要发财:【一个月88万,嘎我腰子都行,这可是88万啊!两个8后面4个零!】 361L 猪猪侠:【楼主我承认你学历很高,但是当奴才这件事你未必比得过我,让开,这活我能干,老板康康我,我才是少爷的好奴才啊!】 362L 曲项向天喵喵喵:【先看看少爷的童模照。】 少爷老奴来了回复:【不敢,发了我就得收拾东西被开除了。】 再给我咬一口回复:【还有这好事?楼主你快发。】 迷惑桃回复:【还有这好事?楼主你快发。】 【此处折叠相似文本147条,点击可展开。】 363L 少爷老奴来了:【老板回来了。还没到下班时间,老板天天早退,一到家就去看小少爷,后面小少爷都烦了,喝了一口奶然后吐在老板身上。老板的西装都是定制的,具体什么价格我不知道,但这一口奶吐上去应该是毁了。 老板有时候会在小少爷的房间里支一张小床睡觉,他说他怕自己晚上睡着了会不小心压到小少爷,所以小少爷的婴儿床两百平米,他的只有二十平。(只是比喻,没有人会真的睡两百平米的大床,这和睡地上没有区别。)前面说过了,小少爷很乖,晚上睡觉的时候一般不闹人,但和老板睡是例外。 老板刚睡着,他就哭,还不让别人哄,只准老板抱他。老板给他泡奶粉的时候也是,他会变得特别挑食,勉勉强强喝半瓶就不喝了,搞得老板只能收罗不同口味但同样很贵的奶粉,让小少爷换着喝。 我真担心小少爷失宠。 但老板很开心,老板说,小少爷刚被他捡回来的时候对他也是乖乖巧巧的,是他不睡觉守了好几晚小少爷才开始对他不客气。他说小少爷很聪明,他会为了让自己过得好去讨别人喜欢,只有他真正相信自己是被爱的,是无论如何都会被包容的,才会露出胆大包天的一面。 真实的小少爷,就是这么一个有些调皮、有些无法无天的小孩儿。】 364L 曲项向天喵喵喵:【好家伙,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你家小少爷才三个月,老板是怎么得出这么一个复杂的心理历程的?】 365L 难瘦:【小少爷朝他吐奶,他都要鼓掌喊一句“我儿有大帝之姿”。】 366L 蒜泥倒霉:【不是,等等,只有我注意到吗,“刚被他捡回来”,所以小少爷不是老板的亲生儿子啊?!!!老板还缺儿子吗?我超叛逆,超无法无天。】 367L 云朵棉花糖:【我也注意到了,妈耶,老板上班会路过哪条路,我能不能去路上蹲点,问起就说我走丢了?爸爸妈妈,求求你们扔我一次吧。】 368L 大手牵小手:【感觉不对劲,不会有什么阴谋吧?谁会对捡回来的孩子这么好啊,而且如果抛去“老板”的主观描述,看小少爷的表现,不觉得小少爷其实很讨厌老板吗?】 369L 不要迷恋哥:【笑死,原来是被捡回来的,等着看吧,等人家有了自己的亲儿子,谁还会要一个杂种。】 【此评论已删除。】 【此评论已删除。】 415L 笨鸟先肥:【笑死,楼上这群人真酸。】 416L 少爷老奴来了:【我觉得老板是在内涵我们照顾得不够尽心尽力,以至于没有给小少爷足够的爱,让他不敢胆大包天。 老奴惶恐。 我去找了糖果阿姨,问她有什么计策,我还是很珍惜这份工作的,我想保住它。糖果阿姨听了也很吃惊,她又去找了花花阿姨。唉,看来这件事果然很棘手。 她们商量完之后,花花阿姨找到我,说我们一定要抵抗住小少爷的可爱攻击,老板已经沦陷了,我们必须做好最后的教育工作,不能一味宠溺,让小少爷变成纨绔子弟。首先就要改正错误思想,不能把小少爷的无法无天当成撒娇。 我觉得花花阿姨好懂啊,有一种她已经犯过错误的感觉。 所以只有我真情实感担忧自己被开除吗?】 417L 肝胆英雄:【emmm这种教育方式,该不会养一个混世魔王出来吧?】 请偷走我的作业回复:【赞成,感觉是那种长大之后会说自己是未成年然后违法犯罪,还被父母用钱把事情压下来的不良少年。】 果果回复:【不是,人家才三个月,话都不会说就开始背锅了?】 往事随风回复:【溺子如杀子,这么溺爱孩子,能养出什么好结果。】 巧克力炖蘑菇回复:【笑死,你倒是也想这么溺爱你儿子,可是你没有钱。】 打工的猫头鹰回复:【不要吵架,有什么好吵的。】 正在长头发回复:【苦难教育~~是因为你不想给孩子快乐教育吗?哦,原来是因为你只提供得起苦难啊。】 418L 怎么吃不饱:【楼主别担心,你要是被开除了,我会替你照顾好少爷的。】 419L 代表太阳晒死你:【楼主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给小少爷一巴掌,等少爷哭了,你抱着他去找老板,你说老板您看少爷对你多亲近啊。】 少爷老奴来了回复:【???】 420L 社恐土豆:【怎么看起来大家都很喜欢少爷?楼主、花花阿姨、糖果阿姨、老板,我嘞个什么婴儿版妲己。】 不要迷恋哥回复:【谁会不喜欢金主?就算是头猪他们也喜欢。】 碎碎念回复:【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今晚睡觉都要睡不着了吧,怎么有钱的不是你呢?怎么被有钱人捡走的不是你呢?嘿嘿就不是你。】 421L 少爷老奴来了:【刚刚家里来客人了,是老板公司的二把手,也是他的好朋友,下文以K指代。K说老板自从养了小孩儿就开始荒废工作,他很失望,上门来监督老板上进。但是我觉得K是也想找理由早退,怕老板扣他工资,所以找一个借口。K看到我一脸苦恼,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对K表达了我的担忧。 后悔了,不该告诉K的,他跑到老板面前大肆嘲笑,说他不得小少爷喜爱。老板说你懂个屁,小少爷最喜欢的人就是他。 老奴不敢说话,老奴诚惶诚恐。 等他们吵完,我把K拉到一边,我跟他说不要总当着老板的面说这种话,虽然我能理解这是狐朋狗友的打闹,但万一老板听多了当真的怎么办,到时候岂不是影响小少爷在老板心中的地位,万一老板不喜欢小少爷了呢? K听完又笑了,他说不可能,老板享受得很。他说老板早就把遗嘱立好了,如果老板发生了意外,小少爷就是他唯一的财产继承人。他还说,老板打算等小少爷一成年就把公司给他,以后老板给小少爷打工。 老奴不理解,但老奴放心了。】 422L 少爷老奴来了:【哦对,忘了说了,好像老板捡到小少爷的时候,K也在现场。K就总说小少爷是他和老板一起捡到的,要当小少爷的干爹。老板说想得美,并说K是嫉妒他有一个这么好的孩子。后来K提了8斤黄金给小少爷当礼物,老板回了他8斤柠檬。】 423L 不吃胡萝卜:【等一下,楼主你这么描述,我好像知道这个老板和K是谁了。。。】 不暴富不改名回复:【其实我也。。。】 苹果炒月饼回复:【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同事。】 424L 少爷老奴来了:【???被发现了?!!!】 【此帖已删除】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普通,且枯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明渊·沈渡世界 第20章 明渊·燕溪山世界 圣城与林城虽远隔千里,但燕溪山的飞舟是高档货,一天便能到达。 花醉月与卫寒便咬牙切齿地看着燕溪山鞍前马后,端茶倒水,偏偏他还乐在其中。 他们不喜欢沈明渊,但为了不让魔主做这些个小事,也尝试代替燕溪山做这些个伺候人的琐事。 然而燕溪山不乐意,甚至觉得他们意图争宠,眼神十分警惕。 经过一天一夜的煎熬,飞舟终于到达了圣城魔域。 魔域提前得到了燕溪山的吩咐,所有人聚在广场上迎接魔主与他的恩师,“恭迎尊上,主上。” 广场由黑曜石铺就,方圆千里,四角立了四根赤色的盘龙巨柱,柱身金纹流转如活物。 地面乌压压一片,万千修士,能加入魔域,每个人气势都不凡。 卫寒包含恶意地想,这不得吓这个土包子一跳?最好吓得他腿软,丢个大脸。 沈明渊似有所觉地看了过来,笑意温和,目光浅淡。 卫寒莫名觉得浑身发冷,然而这感觉只有一瞬,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四周。 奇怪,难道感觉错了? 燕溪山先一步从飞舟上下来,站在沈明渊右侧方微微躬身引路,举止十分狗腿,“老师,您请。” 沈明渊微微颔首,不疾不徐从魔域修士方阵中穿过,一副习以为常的平淡模样。 卫寒:……不识货的东西! 燕溪山献宝似地问:“老师觉得怎么样?” 沈明渊淡淡地答:“很好啊,看得出这一百年溪山很努力。” 卫寒心想,你还真评价上了?你也配? 燕溪山道:“都是老师教得好。” 沈明渊答:“我没做什么。” 卫寒心想,算你小子识相,魔主这些年刀光剑影九死一生,能有现在的成就全是魔主自己争气。 燕溪山笑道:“老师的院子是早就备好的,一路舟车劳顿,老师要先去休息吗?” “也可以。”沈明渊没意见。 “老师这边请。” 卫寒恨恨地想,你还真有脸占据那么好的院子? 他正要跟上前看看沈明渊有多不要脸,刚走出两步就被人扯了一把。 卫寒不悦地回过头:“干什么?” 扯他的是同僚,焦溯弋小声问:“卫寒,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卫寒咬牙切齿:“魔主不是说了吗?他的恩师。” “这我知道,但魔主哪来的老师?” “下界的。” “啊?哦对,魔主是下界飞升上来的,这么说那人岂不只是个金仙一阶?” “是啊,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吧?不说了,花醉月都跟上去了,我也要上去看看。” 见燕溪山带着沈明渊即将走远,卫寒快走几步。 另外几位长老对视一眼,纷纷试探性地跟上。 燕溪山给沈明渊准备的院子与他在沧澜大陆魔宫中的很像,沈明渊转了一圈,一路上又听燕溪山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沈明渊失望:“看起来,九重天似乎没比沧澜好到哪里去?” 卫寒:“……” 花醉月:“……” 刚跟上来就听到这句话的其他人:“……” 燕溪山十分赞同,甚至有些委屈:“可不是嘛老师,九重天发展这么多年了,连仙网都没有。” 沈明渊含笑看了他一眼:“让你当年好好学,自己不学,怨得了谁?” 燕溪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不是他不想学,是他真学不会。 “对了,”沈明渊问:“魔域还有别的飞舟吗?” 燕溪山点头:“有的,老师想要吗?我都给您准备好了。” 他掏出一枚储物戒指,“都是一些简单的修炼资源,老师喜欢炼丹,还有我平时随手收集的一些药草。” 花醉月目光在这枚看似普通的储物戒指上扫过,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枚戒指里的东西甚至比一个中等宗门的宝库还要贵重,而且……光她知道的药草就有养神芝、祝余草,这是随手能收集到的吗! 九重天的炼丹师何其稀少,这人在下界会炼几个丹,不代表来了九重天也能。 沈明渊毫不推拒地收下,又道:“不是我想要飞舟,是过段时间妄鸦、即炼、陆拂霄也差不多能飞升上来了,你安排人去接一下他们。” 燕溪山愣了一下。 能再见故人,他当然也很开心:“他们也快突破了?” 沈明渊慢悠悠:“准确地说,是早就能突破了,但是他们觉得,应该由我第一个面对你。” 而他与燕溪山约好了一百年。 燕溪山轻哼一声:“老师,这一百年,妄鸦和即炼他们没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他们都很听话。” 花醉月等人越听越迷茫,不是,魔主从前待的是个什么样的下界?怎么想飞升就飞升? 那这位明渊尊者呢?他是直到现在才飞升,还是故意现在才飞升? 应该不会是后者,这怎么可能呢。 燕溪山警惕心顿时起来了,“老师?” 不行不行,他才是老师最听话的好弟子。 沈明渊瞥了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好笑道:“但是他们都不如我徒弟贴心。” 燕溪山很快被哄好,忍不住咧开嘴,但是还想要更多,因此故作不信:“真的?” 沈明渊道:“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到骗…… 那还真有一个。 燕溪山哀怨道:“老师,月噬。” 沈明渊轻咳一声,“月噬怎么了?” 燕溪山见他还不承认,喋喋不休地抱怨:“当时说好老师用月噬监视弟子,若弟子悖逆,您就罚我。但是老师,那根本不是月噬吧?” 沈明渊目光漂移:“何以见得?” “我刚飞升上来,当时登仙台下有几人想要抓我为奴,我势单力薄,当时以为会死在此处,是老师留在我神魂里的那道锁链救了我,后来我一路逃亡,老师又救了我许多次,直到我突破金仙五阶,锁链才消失。” “你看,”沈明渊找到了狡辩的借口,他说:“这是我自创的术法,我给它取名为月噬,没有人规定不可以吧?只是恰好和那个用来控制人的阴毒的月噬同名而已。啊,好巧。” 燕溪山幽幽地说:“啊,好假。” 最终沈明渊以累了需要休息为由把燕溪山连同他身后一群人赶出了院子,但燕溪山觉得这是他心虚以及恼羞成怒。 不管怎么样,时隔多年再见到沈明渊,燕溪山心里是欣喜的。 他雀跃又迫切地想再为老师做些什么,好展示自己在九重天上确实闯出了一番名堂。 正要离开,花醉月喊了他一声:“主上!” 燕溪山放缓脚步,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做什么?” “什么是月噬?”担心燕溪山不回答,花醉月补充:“属下想多了解一些您与尊上的过往,恳请主上解惑。” 燕溪山与这群下属的关系远比不上他在沧澜大陆的旧人,但谈及沈明渊让他心情大好。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燕溪山不假思索:“当年在沧澜时,我行事任性,做错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我去求了老师,请他为我下‘月噬’,‘月噬’是……” 花醉月等人越听越呆滞,“主上,您的意思是,尊上假借月噬之名,为您留下一道用以防护的魂力,这魂力助您在九重天几次三番逃出生天,一直到您金仙五阶之后才消失?” “是这样没错。”燕溪山感慨:“老师总把我当小孩子哄,天知道我那时仗着有月噬,行事颇有些肆无忌惮。” 被下过月噬的人都因性命被他人掌控如鲠在喉坐立难安,偏只燕溪山,反而还觉得安心了许多。 ——反正老师看着,如果他做错了,老师一定会阻止他。 老师没说话,就说明他没错。 焦溯弋咽了一口唾沫,“可是主上,尊上那时不是还没飞升吗?” 一个还没脱凡的修士,留下的一道魂力,让燕溪山受用至金仙五阶?开什么玩笑! 如果燕溪山没说谎,那就说明当年的沈明渊绝对不是这个修为。 “哦,”燕溪山不以为意:“我都习惯了,老师就是很厉害啊。他当年在下界的时候就是,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凡人——就是一点修为都没有的那种人,结果他反手就杀了公认的几个最强者。” 燕溪山眉目张扬,与有荣焉:“崇拜老师的人很多的,在沧澜大陆的时候,想要成为老师弟子的人塞满了一个落花镇,但是老师只收了我!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 “可是、这、不……”花醉月一时卡壳,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好像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花醉月问:“主上,那尊上现在到底是什么修为?” 反正肯定不会是正常的金仙一阶。 九重天的修为体系只分为三个大境界,金仙、入圣、道祖,每一个大境界下分九个小境界。花醉月心想,总不至于“入圣”吧?入圣已经能开宗立派了。 燕溪山坦然自若:“我也不知道。” “您不知道?”花醉月愕然。 以燕溪山现在的道祖修为,难道还看不出沈明渊的真实境界吗? “这很重要吗?”燕溪山道:“反正,老师又不会有出手与人对战的机会,何必在意修为?” 燕溪山轻哼一声:“我从前无能,才要老师为我操心,如今我都已经是道祖了,还要老师亲自出手,那我这一百年岂不是白混了?” 花醉月:“……” 焦溯弋:“……” 所有人欲言又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寒问:“主上,啥是仙网啊?” 燕溪山:“……” 燕溪山发觉这似乎有些难以解释,他干脆放弃,将工作丢给别人:“安排人去东黎守着,等妄鸦上来,让他给你介绍。” 一段时间后 花醉月:明渊尊者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妄鸦:一代传奇,是我此生见过最坚定、最有原则的人。 陆拂霄:沈明渊啊,心软,是一个滥好人。 即炼:???我不见得,尊上是一个很恐怖很恐怖的人TAT 白止兴:姓沈的?装模作样!扮猪吃老虎!简直有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明渊·燕溪山世界 第21章 明渊·顾辞世界 【不过小明确实很喜欢演戏。(确信)】 【自学成才,小明要是生在现在,高低拿几个影帝。】 【不是,怎么就小明喜欢演戏了?他也是没办法,他起步多难啊,八岁登基,他的父亲景仁宗在位六年,只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和三个辅政大臣,那时候真的步步艰险,他身边的太监都是徐文济的人。他要是不装,不出三个月就得因病暴毙。】 沈重山的脸色在瞬间沉了下去,垂暮的开国君王发起怒来,依然让人不敢抬首。 朝臣们腿脚一软接连跪倒,以额触地瑟瑟发抖。 徐文济眼前发黑,他猛地一咬舌尖,满口血腥,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陛下,臣不知此事,臣断不敢弑君,请陛下明查!” 沈重山仍由他惶恐不安地跪着,他的目光看向同样跪地请罪的沈裕,“太子。” 他语气淡淡,然而眼中寒意逼人,“烂摊子?” 沈裕仁弱,但他是真心实意想要做个明君的,听到后世人这样的评论当即红了眼眶,声音中满是后怕与愧疚,“父皇,儿臣万死,儿臣难担储君大任,请父皇令择贤明。” 他越是这么软弱而无为君之态,沈重山便越是气恼。 沈重山踹了他一脚,“三个辅政大臣?除了徐文济,你还立了谁?” 荒唐!愚钝! 徐文济虽有从龙之功,但他对沈裕说过多少次,世家不可信,时机成熟时定要铲除,结果这逆子就铲除出了一个辅政大臣? 还是一个能在天子身边安插人手、掌握天子生死的辅政大臣! “儿臣……”沈裕哭着告罪:“儿臣不知。” 沈重山失望地收回目光。 让人把徐文济押入大牢等候发作,沈重山继续看天幕。 相信天幕会带来答案。 朝臣们都有些不安,只有吴良镛无所畏惧。 他可是天幕认定的兵圣之师、平嘉陛下的忠臣。 【倒也不必把小明说得这样可怜,我感觉他乐在其中。】 【小明是公认的文治武功都属第一等的千古一帝,他的脑子长得就和别人不一样,他极力推行的许多政策都是高于时代的。所以我真的怀疑,这么聪明的小明同学,玩徐文济、石莽之流就像玩傻子似的。他有的是夺权的方法,演戏估计就是单纯爱演。】 【哈哈哈赞成,亲赴沧州那次也是,把沧州知府骗得团团转,他这个人幸好当了皇帝,要不然指定一个骗术大家。】 【关键这群人真给情绪价值啊,一骗一个准。我都想去采访一下徐文济石莽,他们发现小明的真面目时是什么感受。】 【小明:我骗了吗?我本来就是弱小无助单纯可怜一皇帝啊。】 镇国公连连叩首,他对自己毫不留情,不过三两下额头便已一片血红。 “回陛下,”镇国公满眼血丝:“石莽乃臣逆子。臣恳请与他断绝父子之缘,但凭陛下发落,臣绝无怨言。” 作为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奠定江山的老将,镇国公对沈重山的忠诚,从未掺得半分虚假。 镇国公不知石莽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他明明教过他忠君之道。 沈重山目光幽深,静默片刻,只平淡道:“你的国公之位,至此而终,后世不袭。可有异议?” 镇国公再度重重叩首,语带哽咽:“臣……谢陛下隆恩。” 就天幕透露出的这几句石莽将来做的事,沈重山灭他们石家满门都够了,只是夺世袭之爵,已是天大的宽宥。 沈重山不再看他,他仔细看着天幕上的内容,心有疑惑。 不是说三大辅政大臣吗?为何后人只将徐文济和石莽并列提起,第三人是谁? 吴良镛仍然神色坦然,毫无畏惧。 【平嘉七年,灭世家,拿着抄家得来的钱,第一件事就是减免全国赋税。】 【平嘉八年,设科学院、改革科举,下令各郡县建乡塾,幼童皆可免费入学,不分男女。】 【同样是平嘉八年,大力兴修水利,推广农具,实现全国粮食普遍增产2-3倍。】 【但是这一年赋税并没有加回来,反而年年皆有减免。】 【就连各地工程所招的徭役也是自愿报名,朝廷会给予丰厚报酬,是为“以工代役”。】 【不得不感叹,小明是真的爱百姓,他所有的政策都是保证底层人民群众的利益。】 【平嘉九年,羯虏来犯。这场战役就不说了,胜了但是胜果不大。】 【真是笑死了,当时还有人想送女官去和亲,小明执政期间第一批女官哪个不是千古留名的人物?把他全家送出去和亲都没有少一个女官危害来得大。】 【关键打赢了啊,打赢了要和亲,他们就是纯坏。】 女官? 朝臣们瞳孔震惊,下意识就要把什么“牝鸡司晨”之类的话骂出口,然而看到后世人那句“纯坏”,到底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女官女官,女子怎么能为官呢?她们懂什么社稷! 沈重山又看了沈明渊一眼。 两岁的沈明渊对发着光的天幕十分好奇,他拍了拍身边的宫人,“要、要。” 宫人低声哄他。 沈重生收回目光。 ……罢了,既是千古留名之人,想来明渊的眼光也不会有错,他还是别过多干涉了。 百姓则不同,他们看着天幕上说新的陛下会减免全国赋税,不自觉便红了眼眶。 神仙法器说新的陛下爱民如子,他们的好日子是不是快要来了? 神仙保佑,祈求这位陛下尽快登基。 【从小明的功绩去看,就知道小明为什么会这么受爱戴。】 【我只是从史书上薄薄的几页纸上看了他一眼,就已经爱得不行,更何况当时与他并肩同行共造盛世的臣子呢?】 【我没有只看一眼,我看了很多眼,看一遍爱一遍,越看越爱。】 【所以小明的缺点是不是只有一个身体不好?】 【??你刀我?大家开开心心聊小明,你居然刀我?!!!】 【身体不好不是小明的缺点,是历史的遗憾。】 沈重山看向沈裕:“身体不好?” 沈裕也体弱,跪久了颤颤巍巍,他勉强跪直身子:“是,太医说明渊先天有缺。” 他说完也不免担忧地看了一眼沈明渊。 沈重山把沈明渊拎起来抖了抖,小孩儿看起来确实身体不大好,这才初秋,已经裹得像个团子。 沈明渊双脚离地,茫然了一瞬,然后开始扑腾起来,把自己折腾地面色涨红都没能从沈重山手中挣脱。 他谴责地看向沈重山,沈重山不为所动。 沈明渊瘪瘪嘴,眼里瞬间蓄满了眼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沈重山心虚,连忙把他塞到宫人怀里。 【每次看何太医的手札都能感受到何太医的绝望。】 【何太医说小明冷不得热不得怒不得悲不得累不得,前四个“不得”也就罢了,可是小明是皇帝啊,怎么可能不累。】 【小明第一次血洗朝堂,是要铲除世家连同世家的拥趸,当时吴良镛劝他别全杀,实在不行慢慢杀也好,“朝堂无人,那剩下的活谁来干呢?”】 【“朕来”】 【“朕来”】 【朕!来!】 【谁懂我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有多感动,小明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以数倍的勤勉撑起了这个摇摇欲坠的朝堂。】 【我可怜的小明,除夕夜都没有休息。】 【其实吴良镛沈灼熙周衡张诤魏晟也都没休息,陪着小明绞尽脑汁想策论来着。】 【那咋了,小明都没休息,他们凭什么休息?】 【其他人也就罢了,魏晟将军不是睡了一整晚吗?】 【其他人也就罢了,周衡不是一整晚都在写诗作赋吗?就那一个除夕,贡献了两篇中考必背和一篇高考必背。】 【我永远恨这个除夕!】 吴良镛努力克制,还是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他是有功之臣,新帝信重他,后人也记得他,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一个除夕而已,不休息就不休息吧,能陪着陛下操劳是他的幸运。 已经卸去官职返乡的魏晟诧异地看了一眼天幕,新帝启用他了? 可是算一下时间,他应当已经老迈,还能上战场吗? 正思索着,忽然察觉到老妻的眼神有些诡异,他脸色顿时有些发红:“不是我不是我,这个魏晟肯定不是我,我怎会在这种关头睡觉!” 【悲不得怒不得也没有做到啊。】 【平嘉一十七年,刘兰章先生在暗查广宜郡时遭遇了暗杀,身受重伤,沈明渊大为震怒,派了神机营将整个广宜郡从上到下所有官员全都彻查了一遍,涉案者全都重刑处置。】 【因为当时刘先生伤得很重,太医一度下了病危通知,只能说如果不是刘先生求生意志足够强大,很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小明多重情重义一皇帝啊,这些陪在他身边多年的臣子对他来说没一个都很重要,也不怪他那么生气。】 【有句话说得好,小明是个极其理想主义的皇帝,而他身边这些人都在用性命实现小明的理想。】 【在这件事发生的六个月前,七十二岁的吴良镛睡梦中病逝,离开的前一天还在修改《景律》。】 【小明刚送走了为他鞠躬尽瘁至死的吴良镛,就收到了为他隐姓埋名游走刀尖的刘兰章的噩耗,是我我都得一口血吐出来。】 【吴良镛葬礼结束后小明病了一场,广宜郡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小明又病了一场,很难说他的早逝没有这连番打击的影响。】 【好可怜啊小明,小明当皇帝的时候太年轻了,他身边的臣子都比他年长,对于后来的小明来说,真的是一个不断送别的过程。】 【别刀了别刀了,孩子要被刀傻了。】 【而且小明从来没因为身体原因耽误过政事,他永远都是在把事情处理完之后才放任自己病倒。】 【也有可能是早就病了,但是因为朝堂需要他,他就一直撑着。】 【累不得……】 千古一帝,神文圣武,斐然功绩衬得他如仙神下凡,可他不过**凡胎。 沈重山伸出手摸了摸沈明渊的头,语气怅然:“你啊……” 然后他看向沈裕,柔和的面目一扫而空,“往后明渊就住在长乐宫,由朕亲自教养。” 沈裕当然没有什么好反对的,“是。” 得知自己的死期,吴良镛并没有什么感觉,七十二岁已经是高寿了,他没什么不满意的。 只不过看到自己死后天子如此伤怀,到底还是动容不已。 陛下啊…… 他想,此生仍愿为君王效死。 “爱卿,”沈重山神色略微温和,“辛苦你了。” 吴良镛俯身下拜:“臣分内之责。” 朝臣们羡慕又嫉妒得盯着他。 【其实吴良镛之前提出过致仕,说自己老迈难担大任,小明回绝了。给他安排周衡当副手分担工作,又派太医长期驻扎在他府上,就是不让他离开。】 【归根结底还是舍不得。】 【作为唯一一个得了善终的辅政大臣,吴良镛虽然也走过一段时间的岔路,但最终还是真心实意归服小明。】 【可惜了,如果他没在太祖皇帝离世后,仗着仁宗好糊弄暗中结党营私,也能向周衡先生一样够得上一个顶级文臣的名称。】 【怪吴良镛做什么?怎么不说是景仁宗不配人效忠?我要穿回去我也反,刘兰章不就是太过于正直忠君才被调去益州遭冷待了那么多年。】 气氛再度一变。 吴良镛脸色瞬间惨白,他拜伏而下,“臣万死。” 沈重山居高临下看了他许久,吴良镛能感受到身上那道隐隐带着杀意的目光,一时间冷汗涔涔。 “罢了,罪不加于未发之事。”沈重山平淡道:“你起来吧。” 吴良镛心知自己应当是逃过一劫,他松了口气,“谢陛下。” 【小明收服吴良镛那场谈话真的让我看得嘴角下不来。】 【“朕也想给爱卿一柄剑,不知爱卿可还愿意为了朕杀人?”】 【“爱卿,你是聪明人。聪明人总是能看快看清规则而后为自己所用,所以太祖在时你是孤臣,因为你知道太祖不喜派系。太祖陛下去后,你又很快蛰伏下去,经营自己的权势。”】 【“并非聪明。”】 【啊啊啊啊,磕“山良”的人有福了!】 【吴良镛怎么不算是太祖皇帝给小明留下的遗产呢?】 一时间满堂俱静,所有人的脑海里唯有一句话清晰回荡。 ——吴良镛怎么不算是太祖皇帝给小明留下的遗产呢? ——留下的遗产呢? ——产呢? 罪不加于未发之事。 徐文济:那我呢? 石莽:那我呢? 本来是想写顾辞,但是怎么写了这么久还没写到顾辞的戏份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明渊·顾辞世界 第22章 明烛·而今尘尽光生(慎点!!) 沈明烛是在睡梦中惊醒的,他隐约觉得自己睡过头,抬起手腕上的光脑看了看时间。 早上八点。 果然睡过头了,这个认知让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明明定了七点的闹钟,为什么没有响? 但事情已然发生,他不能一错再错,沈明烛连忙起身洗漱。 等全部收拾好后,他打开衣柜,顿时愣在了原地。 衣柜最上面的格子里应该放有一个牌位的,但是现在牌位不见了。 刹那间,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怎么办?如果睡过头这样的错误还能在责罚过后被原谅,弄丢牌位绝对是个无法被谅解的重大错误。 他会被打死的。 他现在还不想死。 沈明烛咬了咬牙,萌生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重新将衣柜合上,拉开门走了出去。 江易从食堂取来热腾腾的早餐,正将各式各样的餐点摆在桌子上,听到开门的声音循声看去:“首长,早上好。” 沈明烛略有些忐忑,他点了点头:“江大哥早上好。” 看起来江大哥不生气,那应该是还没查看他房间里的监控,运气好今天不查,那他就能躲过一劫。 当然,也可能是已经查看了,只是还没到惩罚他的时间。 ——他现在还是“沈明烛”,再生气,江易不会对“沈明烛”发泄。 这个认知让他既感到一丝侥幸,又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 江易觉得沈明烛今天有些奇怪,但又找不出哪里奇怪,他只能先按耐下这一点疑惑,温声笑道:“首长,快过来吃早餐。” 沈明烛又是忐忑地点点头,乖巧地应了声“好”。 江易为他拉开椅子,这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让沈明烛动作僵硬,他尽量勉强自己扮演得自然。 “沈明烛”或许很习惯这样的待遇,但他不是沈明烛,他是沈小五,他只是一个替身。 这样的优待对他来说不是享受,而是煎熬。 江易笑道:“首长今天起得真早。” 作为沈明烛的警卫员,江易已经很清楚沈明烛的作息。 没有人要求沈明烛必须几点到实验室打卡上班,但他的生物钟会让他在八点左右醒来,但是沈明烛喜欢赖床,所以往往还会拖延个二十分钟才慢悠悠起床洗漱。 今天这才八点出头,沈明烛居然就出来吃早餐了。 江易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沈明烛心虚,自然以为江易在点他。 “对不起。”沈明烛连忙认错:“我今天睡过头了。” “睡过头?没有啊?”江易有些担忧,“首长,您今天有些奇怪,是不舒服吗?” 沈明烛身体不好,总是格外容易生病。 说到生病……江易突然想到上一次首长发烧,错把看到的小说情节当真,以为自己被所有人讨厌。 江易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首长,您还记得您是谁吧?” 沈明烛心里一紧,知道自己又做错事了。 现在还是自己扮演“沈明烛”的时间,而“沈明烛”是没有睡过头的说法的,更不需要为这点小事道歉。 他真没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沈明烛知道这是江易在提醒他,也是在警告他。 内心翻江倒海,自我折磨,面上却要露出一个自然的笑。 他学着从前看到的视频里沈明烛的模样,慢吞吞地说:“为什么要这么问?江大哥,你今天才奇怪。” 是沈明烛的样子了。 江易松了一口气,歉疚道:“抱歉首长,是我多想了。” 吃完早餐,江易送沈明烛去实验室。 沈明烛小心翼翼用实验室里的材料,3D打印了一个牌位。 他记忆力还行,仔细检查过,确保做的和原来完全一模一样。 至于原来的为什么会不见,沈明烛虽然疑惑,但眼下也没心思去查。 他把做好的牌位塞到包里,准备中午回去的时候偷偷摆上。 做完这一切,沈明烛不敢再多耽搁了,认认真真继续未完成的实验工作。 旁边就是休息室,被布置得十分温馨,桌上还有水果和零食,但沈明烛不敢动。 那不属于他。 中午到了吃饭时间,江易来接沈明烛去食堂。 江易困惑地看了一眼沈明烛手上出现的包袱,“首长,这是什么?” 沈明烛学着沈明烛的语调:“是我随手做的一些小东西,我要放到房间里。” 江易不疑有他,自然伸出手,打算替沈明烛拿着。 这个举动让沈明烛如临大敌,他连忙把包袱抱紧,“不要,我要自己拿。” “好吧。”江易只疑惑了一瞬,他收回手,“那首长要先回房间吗?” 沈明烛说:“要!”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沈敬安,看沈敬安的姿态,显然是有意在此等沈明烛的。 他笑着上前揉了揉沈明烛的脑袋,“明烛,父亲刚执行任务回来,给你带了北城的巧克力,你一会儿尝尝喜不喜欢?” 他递了一袋零食过去。 沈明烛不客气地接过,眉眼弯弯:“谢谢父亲。” 演技越发熟练了,他在心里自嘲。 可爱! 沈敬安又揉了揉沈明烛的头发,“听说你最近在改进机甲?还要忙多久?” 沈明烛估算了一下时间,“一个月。” “这么久啊。”沈敬安遗憾,“我和你哥最近不是很忙,本来还想着,要是你忙完了,可以回家住一段时间。” 沈明烛下意识觉得这是沈敬安对他的效率不满意了,连忙表态:“一个月是保守估计,其实应该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沈明烛知道沈敬安为什么会有意见,据说“沈明烛”是个世所罕见惊才绝艳的天才,如果是他一定轻而易举。 他不一样,他只是个假冒伪劣品。 沈明烛想,他晚上再加加班,勉强能把时间控制在半个月,再短……再短他真的做不到了。 “那太好了。”沈敬安惊喜,他乐呵呵道:“父亲这就去找首长申请,你是要回房间吗?快回去休息吧,记得好好吃饭。” * 沈明烛回到房间,先迅速将牌位从包里取出,打开衣柜摆在最上面一格,然后再把沈敬安给他的零食摆在牌位前。 他其实有点想吃,但这不是给他的。 至于下次沈敬安要是问起味道,他说“好吃”总没错。 沈明烛遗憾地看了一眼牌位前的零食,等到父亲或者教授们给了他新的,这一批旧的他就得处理掉。 当然不是吃掉,他不配的。 作为伪劣的替身,就算是“沈明烛”不要的东西他也没资格拥有。 其实他私心觉得怪浪费的,如果他死了,他才不要其他人给他摆零食供牌位,反正他都吃不到了。 沈明烛忽然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敢跟“沈明烛”比,难道这些天他们稍微对他好了一点,他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 沈明烛不敢再胡思乱想了,他退后一步,然后对着牌位端端正正跪下。 没过多久,江易来敲门,“首长,需要我……首首首首长,您这是做什么!” 房门只是虚掩,江易一敲就打开了一点。 缝隙不大,只正好让江易的余光看到了正对着衣柜跪下的沈明烛。 江易发出尖锐爆鸣。 沈明烛眨了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如此剧烈,他茫然地回答:“在祭奠。” “您祭奠什么?”江易难得没有礼貌,不经沈明烛允许就进入他的房间,他大步上前,想要将沈明烛扶起来,然而刚弯下腰余光一瞥却看到衣柜里还摆了一个牌位。 牌位上写了六个字——沈明烛之灵位。 江易眼皮一番,晕了过去。 “江大哥?江大哥?”沈明烛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伸手扶了一把没让江易的头栽倒地上,神色愈发茫然。 “沈明烛”不是死了很久了吗?怎么还这么大反应? 黎砚青和白行简听说沈明烛还没去食堂吃饭,正打算邀请他去家里吃,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江易的尖叫。 江易一向沉稳,怎么会发出如此惊恐的叫声? 两人吓了一跳,赶紧往里走,他们的警卫员拦住了他们,先按下了求援按钮,才慎重往里。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对于沈明烛,一向是宁肯误会也不能有失误。 黎砚青和白行简跟在后面,就看到警卫员突然怪异地僵在了原地,似乎是看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沈先生?” 黎砚青皱了皱眉,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晕倒的江易和跪着的沈明烛,沈明烛神色茫然,还有点仓惶不安。 除了上次沈明烛把自己当成万人嫌那次,黎砚青还是第一次看到沈明烛这种表情,他心疼坏了,也没顾得上问这是什么情况,赶紧上前想要把沈明烛扶起来。 和江易一样,弯腰时余光一瞥,黎砚青看到了衣柜里的牌位。 黎砚青眼皮一翻,身形摇摇晃晃。 “老师!”这下沈明烛跪不住了,赶紧起身扶住黎砚青。 黎砚青跟江易可不一样,老师年纪大了,摔不得。 沈明烛神色担忧,心想难道这个位置有什么问题?怎么谁过来都要晕倒? 白行简看到沈明烛安安稳稳地在这松了一口气,看到黎砚青晕倒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白行简正要上前,沈明烛赶紧阻止,“白教授,要不您先别进来?” 黎砚青的心理素质到底比江易好,他晃晃悠悠了一会儿,到底没晕过去。 黎砚青揉了揉眉心,“明烛,你……” 明烛茫然,明烛惶恐。 黎砚青未出口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口。 他好像知道出什么事了。 这熟悉的表情,这诡异的场景……又是什么该死的小说情节! * 因为警卫员按下了求援按钮,顾怀等人也匆匆得到消息赶来。 然后一群人齐齐对着像模像样的牌位相顾无言。 顾怀无奈地长叹一声,“这次又是什么剧情?” 白行简默默道:“我和黎砚青刚才查过明烛的光脑了,这次不是小说,是一个论坛。” 他把备份的页面打开给他们看。 【求助!想写一个替身梗的小说,书名我都想好了,叫《替身就要有替身的样子》,主要想写那种酸涩的情感张力,就是那种多重的“求不得”,极致的爱与极致的恨,但是有点没灵感。】 【替身梗,那不得写“别笑,你一笑就不像TA了。”】 【这题我也会,“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替身而已。XXX是高悬于天际的月亮,你只是运气好,长了一张和TA相似的脸。”】 【“你也配和XXX相提并论?赝品,就该有赝品的自觉,不该你碰的东西,别伸手。”】 【还有更过分的那种,明明是拿对方当替身,但是还觉得是对方占了白月光的便宜:“你占了TA的位置,这是你欠TA的,你应该日日夜夜向TA忏悔!”】 【哇有画面了,老师们没少看啊。】 【“哭什么?只有XXX的眼泪才是珍珠,你哭,只会让人生厌。”】 【最可怕的是白月光不是离开了,是死了,而死人是无法战胜的。】 【从那以后,疯狂地在别人身上找寻别人的影子,却又清楚地知道,所有人都不是TA,再没有人比得上TA。】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宛宛类卿。】 【那可是白月光啊,TA都不用出现,只是一个跟TA有关的物件摆在那里就赢了。】 顾怀沉默片刻,问:“没了?剧情呢?” 白行简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沈明烛的方向,无奈道:“都在明烛的脑子里。” “那这个牌位?” “可能是他的忏悔方式吧。” 所有人:“……” 被赶去吃饭的沈明烛举着筷子,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无辜而茫然地抬起了头。 所有人:“……” 沈敬安一时悲从中来,“就没有根治的方法吗?” “那啥,敬安啊,”陈良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往好了想,这次的剧本是替身,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对明烛好了是不?” 沈敬安:“……我谢谢你。” 沈敬安:不过陈良翰说的也不无道理,起码这次明烛应该不会喊他沈元帅了吧。 沈允衡:这次他应该能给弟弟夹菜吧? 其他教授:这次明烛应该不会觉得这些正常待遇是特意优待吧? 那演起来应该不难。 沈明烛:我不见得。 对不起,特别想写点创人的东西[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明烛·而今尘尽光生(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