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师尊:徒弟黑化后总想和我贴贴》 第1章 朽木 揽星派,这个令所有修仙者神往的地方,因其地势险峻,有许多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而闻名于世。每年都会有大量向往成仙的普通人想要拜入其门下,但想要成为其门下的弟子也需要通过层层筛选,参选者的天赋、毅力缺一不可,当然,若是这些都没有,有钱,也是可行的。 霍云便是这里边的一个,他家世显赫,父亲是朝中大员,他从小顽劣不听话,父亲又十分向往修仙,就用钱生生砸开了揽星派的大门,把自己金雕玉琢的宝贝儿子送了进来,只盼着他能有朝一日得道成仙。霍云资质不高,但仗不住有钱,上好的丹药,旁人求不来的法器,应有尽有,于是修炼进度倒也不慢,平时吆五喝六的,在青云阁待的到也自在。要说他平时最大的爱好嘛,便是欺负这渡寒山上人人可欺的打杂弟子,东方衍了。 东方衍是阁主谢承霄亲自捡回来的孤儿,本来是看他可怜,想要收作弟子好好教导,没想到他却一点灵根都没有,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当做了打杂弟子。他早年在外漂泊,吃不饱,穿不暖,长得一副瘦瘦小小的样子,山上的弟子看他脾气好、又逆来顺受,便更加对他没有好脸色,只一味驱使他干活。其中欺负他最紧的就是这青云峰的三弟子霍云。 “喂,东方衍!过来,今日这地板擦了吗?”霍云颐指气使道,他身后跟着三四个弟子,一副阔少做派。 “师兄,擦…擦过了,师兄可还有什么吩咐?”回答霍云的是一个约摸十来岁大的男孩,看起来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声音不大,正是青云阁打杂弟子东方衍。 “擦过了就去挑水吧,别在这碍眼,师父要来上早课了!”霍云一向看不起东方衍,心道他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不知道师父为何还留他在山里。 见东方衍还碍着不走,便抬起腿踢了他一脚,“不是跟你说了吗?别来这碍事!”。东方衍没有修行过,怎么躲得开,于是瘦弱的身躯便生生受了霍云这一脚,咕噜噜的滚下台阶去,他顾不得身上痛,赶紧麻溜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了句师兄告退便走了。霍云还有些不满意,在地上啐了一口,说了句“晦气!”,便趾高气昂的带着几个弟子进屋去了。 东方衍走到一边,却还是盘算着想要听听师父讲的早课,但又怕霍云看到要打要骂,此时便站在树荫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阿衍,怎么在这站着?”。 来人声调温柔,却又不失刚正,自带一股不容怠慢的威严,他低下他清冷俊秀的脸庞,对着踯躅在原地的东方衍说道。 “阁主,”东方衍恭敬的行了个礼,“弟子在此……” “有什么话便回,不要支支吾吾的。”阁主谢承霄的声音又附上一层冷峻。 “是,弟子…弟子想着早课时间快到了,今早的地也擦完了,所以…所以,也想听听早课……”东方衍支支吾吾的说着,不敢看谢承霄一眼。 谢承霄又睨了他一眼,看到他身上尚未拍干净的尘土,知道又是受了欺负,皱了皱眉头,“罢了,你想听便站到后门听就是了,但你灵根微弱,本座怕你听了也是无用。” 东方衍眼神中似有不甘,小心翼翼的开口,却又怕顶撞了阁主,“阁主,弟子,…弟子真的毫无用处吗?” 谢承霄看着这孩子泫然欲泣的表情,又有些不忍:“你做好扫洗这些事情,已经很好了。早课么……你想听便听听,兴许会有用的。”说罢便抬脚向屋里迈去。 东方衍眼神暗了暗,没有再言语,也没有跟着谢承霄。 他想,自己真的毫无修炼天赋吗?明明自己已经坚持修行了三年,可为什么还不能及师兄们一点点?连最基本的打通灵脉都做不到。他有些伤神,愣愣的待在原地,就这样愣了许久,又想起今日还没有给各位师兄打水,于是又挑起水桶,往山下走去。 他失魂落魄的在山道上走着,却忽然看到一阵极快的影子飞了过去,一时没站稳,眼见就要往下倒,却被一双手稳稳的拉住,。待东方衍站稳后,才看清来人的长相,“苍劲阁弟子裴青玄,方才对不住了。”他生的丰神俊朗,虽风尘仆仆,却也不掩风姿,眉心一点红痣,叫人看一眼便难以忘怀。裴青玄乃是苍劲阁座下大弟子,天赋极高,却从不恃才傲物,平日对东方衍这些无名无姓小辈也多有照拂。东方衍也早闻他的大名。 东方衍也道是自己不小心没看路,“裴师兄,不妨事的,是我自己没站稳。” “这位师弟客气了,我撞了你,自然是要赔礼道歉的。”裴青玄向他拱了拱手。 “师兄客气。”东方衍也向他拱了拱手。 如此推脱一番,东方衍终于打了水回到了青云阁。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坐下歇息。一有空闲,心里不免又开始伤怀,耷拉着脑袋,把头埋进双膝,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眼泪正要落下,忽然听见远处哄的一声!!! 感谢读者大大点进这篇文!!!![粉心][粉心][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朽木 第2章 机遇 这一声爆炸声传来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揽星派膳房。东方衍匆匆赶到时,已经有大片弟子围观在此处。 “这膳房好端端的,怎的炸了?”弟子甲议论道。 “谁知道呢?八成又是跟晏惊阁的人有关。”弟子乙揣着手说。 晏惊阁乃是揽星派八大阁之一,要说这里面的人,是一个赛一个的有性格。照霍云的话来说,就是瞎折腾。今天炸个鱼塘,明日又烧个竹林,美其名曰,开发仙术。 烟雾逐渐消散,从里面缓缓走出个头发蓬松松的人来,“啊哈哈,对不住啊,诸位,今日恐怕要让大伙儿饿肚子了。”她挠着头发笑嘻嘻的,似乎毫不在意从四面八方投射来的怒火。 “薛小鲤,你别太过分了,前几日才刚把屋顶掀了,今天又是搞什么?”弟子丙怒斥道。 “哎呀,对不住嘛,这也是师父不在,我也不得不开发新的仙术嘛,不然师父回来,要罚的……”薛小鲤仍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似乎毫无反省之意。 “我看你就是找打,看你师父来了如何责罚你!”弟子丁愤愤不平。 薛小鲤还想辩解什么,却被一道极快的影子捂住了嘴,“抱歉啊,各位,我师姐也是无意的,今天这顿饭,我们晏惊峰一定替大伙解决好,这膳房嘛,我们也会尽快修葺……”说罢便按着薛小鲤的头向众弟子鞠躬。 “唔,听澜,你憋死我了…”薛小鲤还想挣扎,阮听澜却已经把人绑好扔到麻袋里了。 晏惊峰弟子们在阮听澜的带领下一通忙活,终于收拾出了一些可用的食材,可备饭的弟子却因为方才的爆炸晕了一大半,已经送去青囊阁医治了。 阮听澜向诸位弟子据了据手,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各位,有会做饭的吗?”。 “啊?????”只见众弟子都惊掉了下巴,这写弟子平日里修行、练剑,其中还有不少是富家子弟,哪里做过这些事? 众弟子中走出一个背手昂头、趾高气昂、身着青衣的弟子来,正是霍云,“阮听澜,平日里你们胡闹胡闹就罢了,怎么还能让本少爷和众位同门饿肚子呢?”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弟子,一起跟着霍云吵嚷起来。 阮听澜眼见难以收拾,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在心里直骂薛小鲤。 霍云又道:“我们饿肚子到没什么,等会各位师父们怪罪下来,够你喝一壶的!” “霍师弟,息怒,息怒啊…”阮听澜心想,怎么偏偏得罪了这位祖宗…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的吵闹着,人群里突然冒出来个头,“那个……我会做……”,众人一齐扭头看他,东方衍身上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阮听澜像抓到了救星似的,拎起东方衍的领子就往膳房拖去。 不一会,膳房内传出阵阵香味,众弟子的眼泪不自觉从口角流了下来……这小子,还真行啊! 伙食的问题解决了,阮听澜也拉着薛小鲤办完了包括重修膳房、安抚众弟子、向晏惊峰峰主请罪等一系列善后工作,又拉着东方衍好一顿感谢,这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东方衍说道,“对了,小师弟,你不是本门正式弟子吧,如今是在哪个阁做事?”。 “回师姐的话,在青云阁。”他怯生生的说。 “哦,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个好差事,权当是感谢你,你看怎么样?”阮听澜兴奋地眨着眼睛朝东方衍凑近了些。 “师……师姐,那我在青云阁的差事怎么办?”,东方衍不自在地后退了几步。 “哎呀,你这孩子,你在青云峰能有什么正经活啊,我去回了谢师叔就是了。再说了,我给你的,可是难得的好差事。”阮听澜继续逼近。 “师姐……”东方衍退无可退,已经退到了墙边。 阮听澜见他犹豫不决,直接拉起他的手,哎呀,来了看看再说嘛。 东方衍拗不过她,只好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阮听澜带东方衍来到晏惊阁大殿,对他说,“师弟在此稍后,我稍后就来。”便没了影。 这是东方衍第一次进入晏惊阁正殿,与他想象中不同,殿内并不像他们的弟子那样有个性,而是出人意料的……朴素且正常。他此时一个人待在这里,难免有些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阮听澜便跟着一个衣着蓝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并没什么架子,周身却散发出一股不同常人的威严,来人正是晏惊阁阁主云舒。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听澜,这就是你找的人?”。 “是,师父。你别看他个子小,但弟子看他做事颇为妥当。”阮听澜恭敬地说道。 “但你可知,那是位怎样的人物?”,云舒叹道。 “这,弟子确实……不甚了解”,阮听澜低了低头。 “罢了,眼下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就让他试试吧。”云舒点了点头。 “是,弟子这就去安排!”阮听澜得到了师父的同意,既高兴,心里又有些不安,拉着东方衍退出了大殿。 东方衍疑惑地歪了下头,“师姐,这是?”。 阮听澜叹了口气,“小师弟,你可知,咱们揽星派为何为天下第一大派?”。 东方衍肃然道:“这自然是因为,开派祖师蔺栖梧在三百年前联合其他各派镇压了魔尊烬渊,从此一举成名,开创了揽星派。” 阮听澜点了点头,“那你可知跟随这咱们蔺师祖的晓月仙君。” 他点点头,“回师姐,晓月君是跟随师祖一起镇压魔尊的九尾狐仙,自师祖身死后,便一直在栖月峰上守护着咱们揽星派。” “你倒是清楚。” “师姐问这些做什么?”东方衍疑惑道。 阮听澜正色,“咳咳……师父要交代给你的差事嘛,就是照顾这位晓月君的衣食起居。不过你放心,一般的弟子是见不到他的,所以其实是个很轻松的活计……”。 东方衍一下子就懵了,“???师姐???,你说什么???”。 “啊,是这样的,原本服侍晓月仙君的弟子呢,前些日子回乡探亲了,所以呢,这差事也就这么搁置了下来。原也不打紧,因为无论是谁来做这些呢,也是见不到这位仙君本人的,无非也是做做样子,只是这是也不能就这么撂下不管嘛……”。 东方衍还没反应过来,“师师师师姐,我没有灵根,甚至不是正式弟子,我怎么能做得来这些事呢?”。 阮听澜扶着他的肩,“哎,小师弟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你完全做得来这差事,不说别的,你做饭的手艺可是一绝,说不定这仙君就喜欢呢?再说了,只需要你做上几个月,等原先的弟子回来了,你仍做回原本的差事就好……”。 “可是,可是……”。东方衍仍感到不安。 “哎,不要再推脱了,这事就这么定了!”阮听澜这几日正头疼,原本只需要找个膳房弟子便可,可是,膳房,偏偏被薛小鲤炸掉了……这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你今日便收拾收拾,明日便上岗报道去吧!”说罢,丢给他一块腰牌。 东方衍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拿着腰牌站在殿外了。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啊!!!先不说原本的弟子回家探亲了是什么鬼,这鼎鼎大名的晓月君不是活了几百年的、自本派开山以来就基本未曾露过面的吗?为什么需要有弟子照顾衣食起居?仙君不是不需要吃饭的吗? 东方衍满头问号??? 想完这些,他又自顾自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3章 石雕 自从上次领了差事后,东方衍又向阮星澜请教了一番。这才做好了饭惴惴不安地提着饭盒走到了栖月峰,这里便是鼎鼎大名的晓月仙君的居所。晓月仙君行踪不定,除了八大阁主外,似乎从没有人见过他。东方衍疑惑,自己做的这差事到底算什么? 东方衍摇了摇头,还是迈上了台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间简陋的竹舍,心道这应该就是晓月仙君的居所了,把饭盒轻轻放到阮星澜嘱咐过的地点后,他又拿起浮尘清扫着四处的尘土,灰尘扬的哪里都是,这何止是阮星澜说的仙君不常来,简直就是不像是有人住过啊!做完所有事宜后,他又在四处走了走,不知不觉竟登上了峰顶。 栖月峰位于揽星派的最高处,站在峰顶便可以俯瞰整个揽星阁,峰顶的空气很好,灵力充沛,一看就是个修行的好地方。东方衍从怀里掏出一本入门心法,开始尝试运转灵脉。他努力了一会,叹了口气,不行,还是感受不到。于是他坐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打算回青云阁悄悄看师兄们练功。 栖月峰不常有人来,一则这里是晓月君的居所,二来呢,这里地势复杂,不知不觉,就会迷路。东方衍走着走着,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东方衍定了定心神,尝试着叫了几声。果然无人应答……真是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地方…… 东方衍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但周遭都是竹林,根本无法辨别方位,眼见天就要黑了,峰上渐渐起风了,东方衍裹紧了他身上的那件单衣,还是忍不住打起了哆嗦。他就这样在竹林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越来越觉得孤立无援,觉得自己不会要死在这地方,便蹲坐在地上,小声地啜泣起来。他哭了一会儿,觉得哭累了,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突然发现四下黑漆漆的地方,有两个小光点。走进一看,居然是一个小狐狸形状的石雕,只有掌心那么大,眼睛发着淡淡的蓝光。 “奇怪,这是哪里来的。”,东方衍心里嘀咕着,待他走进后,正欲仔细观察,那石雕却突然蹦了起来。“啊!”东方衍大叫一声,吓得坐到了地上,那石雕也不动了。东方衍又鼓起勇气上前,小狐狸石雕就又蹦了起来,像是要给他带路似的。 东方衍已经迷路很久,当下是又累又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于是壮着胆子跟着小石雕向前走。不多会儿,他便走出了竹林,面前出现了弯弯曲曲的道路。那小石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东方衍来不及想那么多,匆匆往峰下赶,唯恐错过了落灯的时间,又要受一顿责罚。紧赶慢赶,终于在落灯前一刻赶回了青云阁。 他刚要抬脚进门,迎头便撞上了一个人,正是霍云霍大少。 “嘁,回来了?”霍云驾着手倚在门上挡着不让东方衍进门。 “额……”东方衍一时被撞蒙了,又因为迷路在山上半天又饥又渴的,顿时感到一阵眩晕。 “怎么,不就是撞一下嘛,怎么,还想碰瓷本少爷?”霍云作势便要打他。 “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回去睡觉!”来人正是青云阁大师兄林墨羽。霍云平日里虽然跋扈,但却对修为比他高的人十分敬重,便恶狠狠瞪了东方衍一眼便回屋了。 林墨羽伸手拉起东方衍,“霍云呐,平日里欺负你多了些,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你也知道的,他爹和师父也是交好。” 东方衍拍拍身上的尘土,“是,师兄。弟子不敢怪罪。”他眼神黯了黯,黑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林墨羽微微抬了抬下巴,“要落灯了,快进去吧,别让师父瞧见了怪罪。” “是,师兄。”东方衍向林墨羽行了个礼,就往他的专属房间——柴房里去了。他这一日又累又饿,天气转凉,半夜里又冻醒了好几次,天刚蒙蒙亮,便睡不着起身了。如今他不用再做青云阁的扫洗工作,却也变相失去了旁听早课的资格,心中不免苦闷。垂头丧气的在膳房做好饭菜,提着饭盒又往栖月峰去。 …… 早晨的空气十分湿冷,栖月峰地势高,越往上走,湿气越重,青草上都凝着露珠。这里人迹罕至,山道上长满了青苔,东方衍便走的更是小心,生怕撒了饭盒。好不容易走到了竹舍,放下饭盒,将整间竹舍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番。才退了出去,他又闲逛起来,想起阮星澜说这是个闲散的差事,可真是没说错。 他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带自己走出竹林的小狐狸石雕,便情不自禁地走入了竹林,开始寻找起来。他走的小心,随处留了标记,防止自己再次迷路,但是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也没找到石雕。他挠了挠头,心里感到奇怪,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随后又到山顶尝试运行灵脉去了。 第4章 初见 东方衍来到栖月峰做事已有好几个月,也逐渐习惯了这里枯燥的生活。这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冲着他发火,也不会动辄让他罚跪到半夜,倒也乐的清闲。 他手脚麻利,很快干完活后,就会在栖月峰上闲逛,或是到山顶“修炼”。他现在已经很熟悉这里的路了,不会在竹林里迷路,奇怪的是,他再也没见过那天夜里见过的小石雕。入了夜后,就把动也没动过的食盒原封不动的带下山去,如此反复。 不知不觉,已是冬天。揽星派向来没有给弟子发放冬衣的习惯,理由是修仙者必须学会用灵气抵御寒冷,这也算是必要的修炼。但东方衍没有灵力,就只能生挨,就算冻得再难受,他也咬着牙,不会去祈求一件冬衣。他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运转灵力,也能像其他弟子一样,拜入师门,成为一名修仙者。 这日,东方衍照常“修炼”到夜里,忽然感到周身一片白色,竟是下雪了。 他只穿着单衣,冻得忍不住发抖,一边抱着自己,想把自己搓热一点,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往竹舍的方向走。明月高悬,竹影微动,夜里仿佛静的出奇,只听得到东方衍踩着雪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他走的很慢,很小心,却还是不小心踩空了一脚,从山上滚了下来。 “啊!!!!!!!”他一路往下滚,逐渐滚成了个小小的雪球,滚到阶梯的尽头时,已经吃了满嘴的雪。他艰难地爬起来,咳嗽了几声,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头,从一片白茫茫的雪里爬起来,睫毛上已经沾满了雪,他从一片冰凉中睁开眼。 忽然看见月光照耀下,一道颀长的身影遗世独立,那人负手而立,仰面看着月亮,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微微颤动,像一只蝴蝶,停留在他的面庞。他身着一袭白衣,月光笼罩下更显清冷出尘,他缓缓抬起手,仿佛是要捉住月亮似的。他愣了愣神,好像没想到身后会有人出现,轻微的动了动头上的狐耳,带动雪堆落下,看向身后。 东方衍愣住了,他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月光好像在他身上披了一层白纱,白发在风中轻轻被吹动。他好像要融到这一片雪色中…… 那人忽然看向自己,东方衍唰的一下红了脸。他站在原地,轻轻勾了勾手。 东方衍领会到他的意思,连忙爬起来,顾不得满身的冰雪和寒冷,向他走去。 待东方衍走近后,那人蹲下身,以一个平等的目光对上东方衍。东方衍这才看清他的模样,这人生着一双狐狸眼,眼眸的颜色极淡,是浅浅的灰色,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皮肤白皙,鼻梁高挺,薄唇上透着淡淡的粉色,,若不是唇周呼出白气,东方衍真的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具精致的人偶。东方衍忽然感到自己有些不敢看这个人,正欲低下他的头,却突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眉心。 他呼吸一滞,感到自己的脸像烧起来了一样,用力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他感到那人的手轻轻的离开了,他慢慢抬起头,雪地上除了留下一个小坑之外,仿佛没有留下半点那人来过的痕迹。 东方衍突然感到周身一阵暖流,似有灵力缓缓流动,他又尝试着默念了一遍早已背到滚瓜烂熟的心法,居然真的一股力量在他体内! 一阵暖流流淌在他的面颊上,东方衍摸上自己的脸,发现眼泪鼻涕止不住的流,自己早已泣不成声。他庄重地跪在雪地上,朝着月亮的方向拜了拜,郑重地说:“弟子东方衍,谢过晓月仙君!” 东方衍跪在原地愣了许久,一遍一遍的不停默念着心法,仿佛生怕自己的灵力消失似的运转着。过了许久他才回到竹舍。掀开食盒,发现里面从未减少过的食物居然已经少了一些。他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估摸着已经过了落灯的时间,心想只好在竹舍里待上一晚。他走出竹舍的主卧,摸到柴房的门,躺在地板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感到自己做了个很沉很沉的梦,梦里,他正式拜入揽星派作为弟子,日复一日的修行……还梦到了一只白色的狐狸,窝在自己的怀里,它柔软的毛发轻轻的蹭着自己,和暖很暖…… 第二天在地上醒来后,东方衍动了动自己本应疲惫不堪的身体,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兴奋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默念心法,感到自己的身体轻的像是要飘起来一样,他终于有灵力了! 他兴奋地跑出柴房,外面仍然白雪皑皑,冻得他一哆嗦。他仿佛无师自通,运转灵力护住身体,顿时感受不到周遭的寒冷。他兴奋极了,开心的在雪地里上跑上跑下,跑累了,便躺在雪堆里。阳光照在雪地上,白晃晃的,东方衍觉得雪地太亮了,快把自己的眼泪都晃出来了…… 第5章 晓月 青云阁今日出了件奇闻,千年一遇的修仙庸才,朽得不可再朽的朽木东方衍,居然不知为何,打通了灵脉! 青云阁众弟子正像围观奇珍异兽一般围着东方衍,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又戳戳,一会儿又拽拽。看的东方衍浑身不自在,“师兄师姐,你们别看了……”。 霍云一边双手抱胸,一边烦躁的一下下的踢着脚边的凳子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砸着嘴,“你小子,真有灵力了?”,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霍师兄,是真的。”,东方衍低着头答道。 林墨羽这时也刚踏进门,他从其他弟子那儿听说了此事。他拨开围着东方衍的青云阁弟子们,对东方衍说,“东方师弟,师父叫你问话。”,随后又对身后好奇地探着脑袋的师弟师妹们说,“好了好了,别围着了,快回去练功吧!”,挥着手把人群驱散了。随后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东方衍跟上自己。 林墨羽带着东方衍走到青云阁正殿,对他道,“快进去吧,师父等着呢。” 东方衍对着他点了点头就快步走了进去,谢承霄背对着他站着,听见脚步声,转过身子,“来了。”威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亲切,似是怕吓到东方衍,他的声音并不算高。 “是,阁主。”东方衍对他行了个礼。 “听闻你不知怎的,突然打通了灵脉?” 谢承霄思索着摸着自己的胡须。 “是,阁主。”东方衍恭敬地说。 “哦?此事可有何契机?” 谢承霄若有所思地询问。 “禀阁主,此事,可能是受了晓月仙君的帮助……”,东方衍心中也不敢确信,说的有些吞吞吐吐。 谢承霄闻言微微一怔,“你是说,你见到了晓月仙君?”,他的语速略微加快了些。 “是,阁主。”,东方衍恭敬地说着。 谢承霄轻轻点了点头,“原是如此。”他略微顿了顿,“你如今有了灵力,可有拜师的想法?”。 东方衍闻之一喜,“阁主,我自然是愿意的!”。 谢承霄颔首,“好,那你好好准备,参加三个月之后的拜师典吧。” 这拜师典是揽星派每年三月举办一次,测试内容包括体能、灵力等各个方面,主要是考察受测者是否有资质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灵修,其中名列前茅者,可以优先选择拜入心仪阁主的门下。东方衍自从十岁那年被谢承霄带回来后,每年都会参加,但无一例外的,都会被淘汰。可如今,情形可是大不相同。 “是,师父,弟子一定不会辜负阁主的期待,好好准备的!”东方衍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兴奋。 谢承霄对他挥了下手,“去吧。”,东方衍便从大殿里退了出来。 他心里盘算着今后一定要勤加修炼,一面又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在栖月峰上的差事。“坏了。”他心里一紧,提起早上准备好的食盒,快步向栖月峰上走。 晓月仙君照常不在。 …… 自从谢承霄召见东方衍后又过了一个月。这些日子,东方衍发现每日食盒里的饭菜都会不同程度的减少一些,他慢慢推断出了晓月仙君进食的喜好,怀着对仙君的感激之情,更加殷勤的为仙君准备饭食。饶是如此,自从雪夜那晚后,他再也没见过晓月仙君的踪迹。他心里记挂着拜师典,对这事也没太在意,而是接着拿起那本他已经翻看的破破烂烂的入门心法,自己一人练习着,偶尔会找薛小鲤或阮星澜请教心中困惑。因为他早先年常去偷听青云阁早课,早已将那些修炼方法熟记于心,如今他有了灵力,修炼的进度极快。 这天,他正尝试打开灵视。他默念心法,运行灵力,按照阮星澜交给他的方法,将灵力集中在眼部,尝试寻找灵力踪迹。忽然,他看到地上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如发丝的线,散发着幽幽的蓝光。他心中疑惑,立即循着蓝线的方向跟随,路上弯弯绕绕,若不是他对这里的地形已经足够熟悉,怕是又要迷路了。 他一路跟随,逐渐到达了一片他从没到过的地方。只见薄雾如纱,升腾于青石池畔,将周遭竹林晕染为水墨丹青。泉水汩汩翻涌,碎玉般的水花轻扣石壁,余韵悠长,这里正是一处温泉。 东方衍被雾气迷住了双眼,有些看不清方才地上的细线。他只好趴下来仔细寻找,却正好和一尊小小的狐狸雕塑对上眼睛。这雕塑仿佛一时没反应过来,原地愣了一下,转身就要逃跑,东方衍怎么肯,瞬间将灵力汇聚手心,凭空划出一道飞刃,拦住了小石雕,而后奋身一扑,将石雕抓在了手心。 刚把这小石雕抓在手里,它的眼睛就立即暗了下去。东方衍有些失落,却还是把石雕牢牢的抓在手里,摆弄了好一会儿,还是看不任何名堂。只好先打道回府,打算回去后再慢慢研究。 他慢慢往回走着,不知不觉,周遭的光线又暗了下去,清风吹的竹叶泠泠作响,十分惬意。东方衍恍惚中仿佛听到了远方悠悠传来的笛声,似是呜咽,似是呢喃,不知怎的,他感到心中一阵悲伤。他鬼使神差地循着笛声的方向探去。夜幕如墨,玉轮自云海深处浮起,白纱笼罩天际,点亮了夜空。 今夜的天上没有星星,满天星河好似流入人间,在山野间蜿蜒成溪,粼粼波光映着明月。东方衍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轻缓了,一个人影矗立在溪畔,一寸星光从他的脸颊落下,他的狐耳轻微动了动,仿佛是注意到有旁人来到此处,笛声渐停。 东方衍身上一滞,随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跪下,“仙君,是弟子唐突了……”。 那人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东方衍起身,他薄唇轻起,清冷的声音中混杂着些许寂寞,“无妨……”,随后他垂下眼眸,似是不愿过多言语,转眼间便又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东方衍一人呆呆地跪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小狐狸石雕。 第6章 不错 转眼间冰雪消融,已是三月。东方衍在薛小鲤和阮星澜的指导下进步飞速,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个子也长高了许多。比起半年前已经窜了一个头,不像从前那样瘦瘦小小,他照例会受到霍云带领的一众弟子的刁难,但他现在有灵力护体,不会让霍云占到便宜。东方衍心下估算着,拜师典快要到了。 东方衍投了牒,做好了膳食,照常到栖月峰去放食盒,路上却看到许多弟子正在谈论着同一件事情。 “听说晓月仙君出关啦?”弟子甲说道。 “真的假的,仙君不是已经十几年都没露过面了吗?”弟子乙附和。 “真的啊,我师兄亲眼看到晓月仙君在断岳阁与掌门叙话呢!”弟子丙说。 “真想看看这传说中的晓月仙君的风姿啊。”弟子甲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 东方衍正听着他们的闲谈,却看见阮星澜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东方衍,快跟我来!”说罢,便不由分说的拉着东方衍跑起来。 “师姐,这是怎么了?我这食盒还…”。 “哎呀,先别管你那食盒了,掌门和师父正找你呢!” …… 断岳阁殿内,掌门鹤归尘正扶着额略显局促地坐在中央,八大阁主都已到齐,他们或是额面浮出细汗,或是难以抑制的轻轻点着腿,像是等着挨训的弟子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的对面,正坐着传闻中的晓月仙君。除了掌门鹤归尘和晏惊阁阁主云舒,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未见过这位传说中活了上百年,自本门开派起就镇守在栖月峰的仙君。 鹤归尘流着冷汗,揣度着晓月仙君的来意,恭敬地开口:“请问仙君此次出关,所为何事?”。鹤归尘只在接管掌门之位的时候见过晓月仙君,那时的仙君站在继任大典的高台上,只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拂袖而去,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晓月仙君有直接对话,心里直打鼓。 坐在他对面的晓月仙君垂着眸,一只手支着头,不知正在思索着什么,另一只手随意地把手放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那双仿佛能摄人心魄灰色眸子,直视着鹤归尘,缓缓开口道:“魔界有异动。”,说罢便再次移开了目光。 阁主们闻之色变,魔族自三百年前师祖蔺栖梧联同修仙界人士将魔尊烬渊封印后,便退回了魔界,百年来从未有卷土重来的迹象,此时怎会有异动? 鹤归尘此时额上冷汗直流,皱着眉头思索着,“仙君,此事非同小可,可要立即通知其他各门派?” 晓月仙君闻言,再次开口:“不必。”,他的话里仍然听不出任何情绪。 鹤归尘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看来当下情况并不是非常严重,“那按照仙君的意思,当下我们该怎么办?” 晓月仙君此时仍然支着头,歪着脑袋答道,“加强巡视,我会从旁协助。” 鹤归尘闻言舒了口气,微微低着头:“多谢仙君,我一定会和诸位师兄师妹们妥善安排下去。” 鹤归尘说完这句话,大殿又再次安静了下来,阁主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等待着对面的人开口。 云舒试探着开口:“仙君可是还有其他事要交代?” 八位阁主都紧张的等待着他开口,“新来的弟子。”,他缓缓道。 云舒的灵识飞快运转,用力思索着仙君说的弟子是谁,这才想起几个月前阮星澜带到她面前的那个瘦瘦小小的杂扫弟子,她询问道,“仙君是说……青云阁的杂扫弟子东方衍?”。 晓月仙君仍低着头,似是在思索,随后,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地说道:“不错。”,待他说完这句话后,便没有要再次开口的意思了。大殿内安静了一会儿,他缓缓站了起来,不等其他人回话,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大殿。 待晓月仙君离开后,阁主们才大出一口气,心里还在想着方才仙君说的是什么意思,不错?什么不错?这是要多加关照的意思吗? 鹤归尘正了正身,又恢复成平日里威严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诸位,方才仙君吩咐的大家也都听到了,魔界发生了异动,我们却毫无察觉。先加派门派周围巡视弟子的数量,近日下山游历的弟子们也都召回吧。”,随后他话锋一转,对着墨韵阁阁主裴砚卿说道:“还有啊,砚卿,近日拜师典也快到了,一定要妥善查看投帖弟子的资质,不要出任何差错。” 众位阁主齐声,“谨听掌门师兄安排!”。 鹤归尘点点头,“好了,回去后就安排下去吧。” 阁主们正要退出大殿,鹤归尘突然开口:“云舒,你留下。” 云舒闻言,“是,师兄。” 待其他阁主都离开后,鹤归尘才疑惑地向云舒询问道:“仙君方才说的‘不错’是什么意思?” 云舒尴尬地回道:“我……我也不知。” 第7章 阿衍 晓月仙君离开断岳阁后,阮星澜拖着东方衍来到鹤归尘和云舒面前,东方衍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只是支支吾吾的答着话,两个人又拉着他问了好一会子的话,才放他离开。 东方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满是困惑,待他被问完话后,已是日上三竿,他想了想,仍旧提着食盒往栖月峰上去了。 三月的春风十分温暖,温柔的拂过东方衍的发梢,他如今已经长成少年模样,身形已初显修长,虽未脱稚气,却隐隐有玉树临风之姿。水墨色的头发被他高高的束起,几缕碎发垂在耳侧,透出少年人独有的舒朗。月白色的单衣上不加任何修饰,只系着一条半旧的墨玉绦。他的眼眸清澈明亮,笑起来时眼尾微弯,不知羞红了多少青春少女的脸庞。他行走时衣带清扬,举手投足间尽是少年的蓬勃朝气。 栖月峰上新笋破土,新柳垂绦,青琅溪自竹影间潺潺而下,击石作佩环轻响,十分悦耳。东方衍脚步轻快,手中的食盒散发出阵阵香气。他来到竹舍,打开门,熟练地将食盒放下。竹舍中竟坐着一抹白色的身影。 东方衍愣了愣,随后连忙跪下,“仙君,弟子不知仙君在此。”他的声音虽略带稚气,但已经多了几分沉稳。他默默观察着,“起来。”晓月仙君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东方衍连忙站了起来,仍低着头,不敢去瞧眼前的人。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 “你……”,沉静如冰雪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东方衍低着头回话:“是,弟子东方衍。” “嗯……阿衍。”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东方衍疑惑道,“仙君是叫我吗?”,东方衍这时才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位仙君。 他一袭白袍披身,上面隐约可见银色的暗纹,白玉般的纽扣自颈间垂落而下,每一颗都扣得严丝合缝,不见半点松散,领口边缘的银线滚边笔直,将修长的脖颈裹得妥帖周正。那人银发如瀑倾泻,随意的披在肩上,几缕发丝拂过冷白如玉的面颊。雪色狐耳支棱于银发之间,形成优美的弧度,绒毛如霜覆就,耳廓精巧纤薄,淡粉色脉络若隐若现。一双浅灰色的眸子流转着幽光,冷漠疏离。薄唇轻抿,好似覆着一层千年不化的寒霜。他轻启双唇:“阿衍,你的姓,太长了。” 少年的脸,再一次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晓月仙君说罢,便不再看他,只是对着食盒的方向勾了勾修长的手指。东方衍立即打开食盒,把里面的各色饭菜摆在他面前。 “仙君,请用。”东方衍恭恭敬敬地把一双竹筷盛到仙君面前。 他接过筷子,便优雅地用了起来,末了,指尖捻起素帕轻拭嘴角,全程不见丝毫急切。 东方衍呆呆的立在一旁,像是在观看某种圣洁的仪式,他不自觉吞了吞口水。突然觉得气氛有几分尴尬,便试探着问道,“听闻仙君今日去了断岳阁。” 对面的人慵懒地支着头,微微抬眸,和东方衍对上视线,点了点头。东方衍被他看得不自在,慌忙移开了眼,“那个……今日掌门和云阁主把我叫了去,问我有没有尽心服侍仙君。” 晓月仙君的头略微歪了歪,“云阁主?”。 东方衍慌乱地解释道:“是弟子表述不清,就是晏惊阁的云舒云阁主。” 对方这才略微点了点头,“哦……小舒啊……”。 东方衍一时语塞,小舒???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堂堂晏惊阁阁主被这样称呼。 少年急于找到一些可聊的话题,开口道:“仙君,总听师父们称呼您为晓月仙君,那……仙君的名字是什么呀?”他刚说出口,便有些后悔,这问题也太唐突了! 他正苦恼着,谁知对方竟然开口,“有,蔺九。”,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东方衍没想到他会回答,一时竟然愣住了。过了会儿,他见蔺九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再次开口:“那日雪夜,多谢仙君帮我打通灵脉。” 蔺九似是思索了一下,“不必谢我,你的灵脉有些阻塞,我只是帮你疏通一下。” 他好像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寻常的事一样,语调仍然没有任何起伏。 东方衍感觉对面的人好像话渐渐多了起来,难道仙君也想和自己聊天?随后他又在心里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晓月仙君啊!但是他随即又想起那日的笛声,难道……仙君也会有寂寞的时候吗? “仙君,再有几日就是拜师典了。”东方衍自顾自说起来。 “哦?”蔺九歪了歪头,狐耳也随之抖了抖。 “仙君,您会去拜师典吗?”东方衍的眼神不自觉的跟随着那双雪白的耳朵。 “没去过。”,语气仍是淡淡的。 他心中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开口说道,“仙君,若是我在拜师典中拔得头筹,您愿意收我为徒吗?”他再一次为 自己脱口而出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后悔了,此时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我没收过徒弟。”蔺九偏过头。 “仙君,是弟子太唐突了。您可以当做我没说过这话……”,少年的脸颊又一次变得通红。 “为何想拜我为师?”他转过头,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毫无波澜,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青涩的少年。 东方衍闻言一愣,他没想过蔺九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他想都没想,随即脱口而出,“我想陪伴在您身边。”,少年的声音略带稚气,语气却及其认真。 蔺九一怔,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随即他侧过脸,眼角染上一抹柔色,嘴角略微向上勾起,勾的少年心神一荡。 “我会去拜师典。” 第8章 云桥 这几日,东方衍感觉自己快要飘起来了,自己居然有机会可以拜晓月仙君为师了?他心里正想得高兴,却又把心提了提,在拜师典中拔得头筹,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他被谢承霄带到揽星派后,每年都会去参加拜师典,年年参加,年年落榜,饶是如此,他也从未有过放弃的想法。 拜师典为期三日,这三日内,考生需要完成灵根觉醒、法术试炼和秘境挑战等测验。这几项测验看似简单,却综合考核了考生的天赋、悟性和协作能力。要成为合格的修仙者,这些资质缺一不可。 明日便是期待已久的拜师典了。由于东方衍没有正式弟子的身份,如今还是歇在青云阁的柴房内,他心中忐忑不安,睡前确认了好几遍自己的灵力是否运转正常,确认无误后,他手中紧紧捏着那块栖月峰腰牌,沉沉的睡下了。 第二日,东方衍整理好行囊,早早来到山下,通过传送法阵来到考生出发的地点。他看着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忍不住叹了口气。 每年参加揽星派拜师典的人不说一万,也有几千,可是由于选拔十分严苛,所以能够真正入选的只有不过百人。东方衍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了打气,便坚定的向第一关迈去。考生们齐聚在揽星派渡寒山下,面前横亘着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这便是灵河。它如一条奔腾的巨龙一般,盘踞在渡寒山脚下,形成一道天堑,彷佛会吞噬一切外来者。这拜师典的第一关,便是限时一炷香的时间通过云桥,到达对岸,才算是真正进入考核。说是云桥,但其实只是数百条细细的锁链,它们在灵河的咆哮中摇摆不定,看起来随时都会断掉一样。 东方衍年年参加拜师典,所以对云河早已熟悉,往年他没有灵力,只能靠着臂力,将自己完全吊在锁链上,咬着牙堪堪渡过灵河,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又得了阮星澜的指点。于是他凝聚些许灵力到脚下,小心地将前脚踏上云桥的锁链上,“可行!”,他心中暗叹,有了灵力果真不同! 他慎重地前进,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的汗,回头一望,竟然已经走在大部队的前面。一群考生见他可靠,也自发地跟在他身后。随着上桥的人越来越多,锁链的晃动也越来越剧烈,他走到约摸三分之一时,已经有不少考生无法维持平衡而落水,在旁保证考生安全的揽星派弟子连忙御剑将他们救起,虽性命无忧,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拜师资格。 东方衍见状,更是吊起十二分的精神,努力维持着脚下平衡,他精细的控制着脚下的灵力,一步一步走得更加小心稳重,终于,看到对岸的写着“揽星派”几个大字的牌匾了! 此时,他感到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灵河像是突然发怒了一般,咆哮着翻起巨浪,一波又一波的考生被它吞入腹中。东方衍脚下一空,差点翻身入浪。好在他平日里练功不曾疏忽,竟然硬是靠着臂力,牢牢抓住了锁链。灵河仿佛还不满足,继续翻涌出更大的浪花。东方衍不敢放手,他将灵力汇聚在手部,继续咬牙前进。 待他终于到达对岸时,身上早已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河水浸湿。他松了口气,前来接待的弟子对着他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恭喜。”,东方衍浑身卸了力,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他回头望去,到达这里的考生无一不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这时,一个穿着古朴,眉目清秀,略带书生气的少年人轻轻抖了抖身上的水渍,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来,轻轻的摇了起来。他向四下瞧了瞧,缓缓的朝东方衍的方向走来,面带微笑,冲他拱手作了个揖,“仁兄功力深厚,方才有条不紊,晚生佩服。” 东方衍见他如此,连忙回礼,“不敢。” 那人见他态度谦和,抬起了身,笑意更甚,更显亲和,“在下明照尘,敢问仁兄大名。” “担不起什么大名,明兄,在下东方衍。”东方衍颔首。 “哦,原来是东方兄。方才在下见你对这云桥倒是十分熟悉。”明照尘轻摇折扇。 “熟悉倒是称不上,只是我已参加多次这拜师典,所以有些心得罢了。”东方衍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哦?原是如此,在下不才,第一次来参加这拜师典,倒是想和东方兄交个朋友。不知你意下如何?”明照尘眼角笑意更浓,仍是不疾不徐地摇着折扇。 东方衍思索了一下,觉得多个朋友也是好事,便答应道,“明兄才是身手不凡,叫我怎么担得起,我自然是肯的。” “那便请东方兄多加照拂了。”明照尘对他拱了拱手。 “不敢,我才是要请明兄赐教。”东方衍还礼。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待到那柱香完全熄灭后,到达山脚下的只有数百人,大部分都已被淘汰了。到达对岸的大部分考生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不待他们休息整顿好,揽星派弟子便开口道:“所有到达的考生,整顿好你们的行李,立即随我上山!”。 考生们闻言,顾不得狼狈,从地上艰难爬起来,跟上了大部队的步伐。 第9章 聚灵 考生们熙熙攘攘的向山门进发,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了两扇玄铁铸就的巍峨山门并肩而立,青铜兽首衔着九环铁索,锁链上的斑斑锈迹彰显着这里的悠悠岁月。他们抬头,门额上悬着一方青玉匾额,篆刻着“揽星派”三个大字,墨色渗入石纹,似有云雾在笔画见飘绕。两侧石狮高逾三丈,鬃毛卷云,爪下伏着形态各异的妖邪雕塑,棱角处布满雷击火燎的痕迹,透露着震慑四方的威严。 山门上的朱红丹漆由于阳光照射有些许脱落,露出暗纹流转的玄色木芯。门内石阶如龙脊般向上延伸,被万千修士踏过的台阶泛着莹润的光泽,却仍可见边缘处的凌厉锋芒,仿佛在诉说着天下第一派的惊世之威。 考生们将眼前的光景尽收眼底,心里也不免升起了豪情壮志。他们一路向上,到达了晏惊阁前庭,只见数十张桌子上摆放着灵盘,其上画着阵法,正是聚灵阵。此处监考的正是薛小鲤和阮听澜。 只见薛小鲤正在一旁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似是兴致不高。阮听澜立在一旁,“师姐,醒醒神,考生们快来了,你这像什么样子!”,说着就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掌。薛小鲤毫无防备,嗷的一声坐了起来。“师妹,这不是还没来呢嘛。我身为你师姐的威严呢?在外面好歹给我点面子!”,阮听澜听完白了她一眼。 打闹间,考生们都已被带到。阮听澜先瞧见了走在前面的东方衍,对着他略微点了点头,为着避嫌,没有上前搭话。她清了清嗓子,“恭喜各位顺利渡过灵河,接下来的测试是灵根觉醒。请你们依次灵力汇聚在掌心,将其注入聚灵阵内,灵气循环圈数越多、路径越稳定评级越高。”。 考生们按照次序站好,逐个开始测试。东方衍、明照尘与其他几名考生并排,一齐走到灵盘前。过了一会儿,他们面前的聚灵阵开始散发着微光,一圈一圈的缓缓向外扩大。 薛小鲤依次巡视,“江听雪,甲等。”,“霍音,乙等。” ……阮听澜跟在她身后将这些一一记录在册。她走到明照尘面前,盯着他面前的聚灵阵好一会儿,赞赏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道:“明照尘,特等。”,他身后还未开始测验的考生们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终于轮到了东方衍,他调动着体内灵脉,将其汇聚掌心,向聚灵阵内注入灵力。他不是第一次接触灵盘,往年他参加拜师典时,无一例外,都会在此关失败。此时他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灵盘周遭的光圈。似是回应他,聚灵阵亮起,微光浮现,并且稳定的向周遭蔓延,一圈,两圈……直到最后一圈,聚灵阵全部亮起,并且亮度还在不断加强。东方衍心中一喜,但手上仍不敢松懈,唯恐这微光灭掉。薛小鲤走到他面前看了一会儿,对他轻声说道:“可以啊,师弟。”,随后对身后众人道:“东方衍,特等。” 东方衍顿时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明照尘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东方兄果然非等闲之辈,令在下叹服。”,东方衍想到他方才的评级,不免对他多了几分钦佩,对他拱手道:“明兄太谦虚了,我看你也并非池中物。”,他们两个寒暄了一会儿,转眼间,所有考生测试已经结束。 阮听澜站在高台上,严肃道:“诸位,灵根觉醒测试已经结束,按照刚才公布的评级,乙等以上者可进入下一轮。乙等以下者,淘汰。” 几家欢喜几家愁,通过的考生们有的兴高采烈,有些则忧心着下一轮测试;落选的呢,只能失魂落魄的往山下去。东方衍看着他们的身影,不免又想起当初没有灵力的自己,这是他第一次在拜师典中走的这么远。 明照尘看出他有心事,“东方兄,想什么呢?”他清秀的面庞上带着微笑,让人看了顿感春风拂面。 东方衍瞬间回神:“哦,没什么。” 明照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是累了?” “是有些累了,我们快些去歇息吧。”,东方衍对着他疲惫的笑了笑。 明照尘闻言点了点头,二人就并肩跟随指引到了山腰处的弟子居歇息,东方衍躺下便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10章 青云 青云阁是东方衍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他自十岁被阁主谢承霄带来此处后,一直在这里待了四年。他每日在此处挑水,扫地,是个名副其实的杂扫弟子。阁主谢承霄会给他偶尔的关爱和提点;纨绔少爷霍云会带领一帮弟子挑他的错处,让他罚跪,挨饿;大弟子林墨羽会在他实在承受不住的时候给他一些必要的保护……四下无人时,东方衍常常会找个安静的角落偷偷擦拭着伤口,抹干自己的眼泪,再继续回到那个他感受不到温暖的地方。他不懂自己为何要留在这个地方,他只知道,心中有个莫名的念头,驱使着他,成为一名灵修者。 四年的光景间,一个瘦小的孩童长成了略带青涩的少年。东方衍知道,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实现多年的心愿了。他和其他考生被带领着走入青云阁前庭,这里四季郁郁森森,松叶层层叠叠,远远望去,如一团团青云飘绕。 东方衍一觉睡得神清气爽,早早就来到了法术试炼的场地。此时场内还没什么考生,刚进门,便看见灵璧后隐隐约约两道人影,一个梳着可爱发髻的少女正在笑意盈盈的和霍云说话,霍云眼角流露出东方衍从未见过的温柔,宠溺的摸了摸眼前少女的头。他低头和少女说了些什么,少女便跑回了她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耐心等待。不多会,考生们也都慢慢到达。明照尘不知是什么原因来迟了,居然差点没赶上开考。 林墨羽和霍云走到台上。低沉醇厚的声音缓缓响起:“恭贺诸位。此处乃是青云阁,各位进行法术试炼之处。”说着,林墨羽从桌上拿起一沓符纸,示意霍云分发给众人。“诸位拿到符纸后,注入灵力,便可习得特定的心法,使用法术击中靶心,便视为通过。攻击范围越大,评级越高。” 霍云把符纸分发给众人,走到东方衍面前时,他哼了一声,才不情不愿的将符纸递给他。众考生拿到符纸后,纷纷注入灵力,顷刻间,点点微光在庭中纷纷亮起,场面十分壮观。明照尘在队伍后面,比其他人稍晚些拿到心法。他注入灵力,眼前便浮现出了只有他自己才看得到的火球术心法,他在心中默念,感受着掌上的一股灼热逐渐聚起,一个小火苗出现在他掌心,他继续注入灵力,火焰慢慢变大,足有半米高。 东方衍也开始尝试向符纸中注入灵力,上面的法阵微微亮起,面前却没有任何法阵出现……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霍云,只见他立在台上,双手抱胸,仍是高昂着头斜视着东方衍,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突然对着他诡异的笑了一下。东方衍瞬间寒毛直竖,意识到霍云对他的符纸动了手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时若是向林墨羽说明符纸有异,恐会被霍云添油加醋,直接被淘汰。他向周遭看去,部分考生已经根据心法使出了法术,有些人手上是火球,有些是冰锥,有些则是一道闪电……他身上冷汗直冒,考生们已经一个个向前走去,对着靶子攻击了。 “霍音,乙等!”。 “江听雪,甲等!” …… 眼见着就快轮到自己了,他闭上眼睛,脑内飞速运转。他忽然记起曾问过薛小鲤她们是如何开发仙术的事情。薛小鲤见他感兴趣,便随意拿起地上一根棍子,在地上画起来。 “师父说了,法术的本质就是操控灵力,将其外化成你想要的样子。”,她抬起手示范起来,“若是想要生火,就想象升温的感觉,灵力升腾,便成了火”,说着,她掌心出现了一个小火苗,“同理,若是想要冰,便是相反的做法。在心中想象凝聚水珠的过程,将灵力用于降低温度,冰就出现了。”薛小鲤笑着挥舞着掌心,一个冰锥就这样出现了。“若是操控的更为精细,就可以呈现出不同的效果。如何,就是这样,很简单易懂吧?” …… 轮到东方衍了,霍云抬着下巴对着他轻蔑的说道:“怎么?还不快过来,不会是使不出法术吧?” 东方衍心中一紧,瞪了他一眼。他努力回忆着薛小鲤说过的话,心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硬着头皮上了!他咬紧牙关,攥紧了满是汗的掌心,开始努力想象灵力升腾的感觉。他将双手抬起,深吸了一口气,汇聚了全身的灵力到右手掌心,脑内想象着点燃柴火时火焰慢慢升起燃烧的样子。他眉头紧锁,将汇聚的灵力升温,瞬间将所有的灵力喷出自己体外,一道熊熊的火柱冲出他的掌心,打上玄铁做的靶子,东方衍心下一惊,不知竟有这么大的威力,却也不敢停手,继续输送灵力。 火柱“梆”的一声打中目标,火焰持续燃烧,仍然没有停下的迹象,直到东方衍感到自己灵力已经枯竭,才停了下来。 旁边的其他考生都看呆了,见火势已停,连忙去看靶子的状况。只见一片地板被烧的黑黢黢的,那玄铁做的靶子,已经被完全融掉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瞪大了双眼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林墨羽难以置信的看着东方衍,用于试炼的初级法术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大的威力?霍云以同样震惊的目光瞪着东方衍,曾经的废物,那个人人欺凌的东方衍,怎么可能有如此天赋?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东方衍自己也惊呆了,他卸了力,一个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林墨羽略带颤抖的声音缓缓响起:“东方衍……特等。” 第11章 困兽 明照尘和东方衍一起从青云阁大门走出,“东方兄好厉害,方才将我们都吓了一跳。”明照尘语气中全是惊叹,听不出任何刻意恭维的意思。 “明兄太抬举我了,你方才不也得了甲等吗?”东方衍只感觉浑身疲惫,他一边擦着汗,一边对明照尘说着。 “哪里哪里,我的法术和东方兄的比起来,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明照尘眉目含笑,配合着东方衍的速度,步伐比平时稍慢了些。 两人突然同时脚步一顿,眼前拦着一道人影,正是霍云。 “东方衍,你到底耍了什么把戏,初级法术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待我去回禀师父,取消你的资格!”霍云看起来气极了,用手指指着东方衍。 东方衍眼神一冷,随即道:“霍云,我念在你是谢阁主的徒弟,平日里敬重你。但今日之事,到底如何,你心中有数!就算真要到阁主面前和你理论,我也不怕。”他眼中全是怒火,狠狠瞪着霍云。纵使霍云已经千百次欺压过东方衍,却从没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样子。 霍云不知怎的,忽然觉得不敢直视东方衍的双眼,心里发虚,“你等着,就算你通过了这关,也别想在问心阁的试炼那里讨到便宜!”说罢冷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东方衍仍旧冷冷的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明照尘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东方兄可是和这位霍师兄有什么过节吗?”。 东方衍勉强笑了下,“没什么。”,神色却依旧冷冷的。 明照尘见他不愿开口,便也不再追问。 他们并肩向山腰的弟子居走去,东方衍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明兄,今晨我出门要寻你同行,你怎的不在?”。 明照尘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听到东方衍开口才回神,“哦……没什么,只是净手回来时迷了路罢了。” 东方衍此时心力俱疲,也没多想,只虚虚的哦了一声。明照尘见他没有深究,也松了口气。 …… 夜晚的弟子居里,周遭静的出奇,东方衍躺在床上,听得到灵河的潺潺水声。山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不知怎的,他有些睡不着,他从榻上蹑手蹑脚的爬起来,生怕惊醒房间里的其他人,随手裹了件外袍就出来了,夜晚的风有些凉,他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寒战。此处位于山腰,视野不如山顶那样开阔,东方衍平静的呼吸着,腐植的气息混杂着树皮的清苦,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他忽然感到喉咙一紧,眼眶有些湿润,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庭院内树影交织,山风渐渐大了些,枯槁的树桠从四面向院中的白衣少年伸去,似是要把他困在笼中。他皱紧眉头,将身上的外袍又裹紧了些。一会儿,浓稠如墨的云层也在山风中渐渐散开,皎洁的清辉倾泻而下,笼罩在东方衍身侧,将他和那些干枯的树影隔绝开。东方衍呆呆的抬头望着天空,从怀里掏出那尊早已被他摩挲的莹润着光泽的小狐狸石雕,月光为石雕渡上一层朦胧的银辉,仿佛变得柔软起来,他轻轻握了握石雕,仿佛生怕捏碎,又小心翼翼的放入怀里。 他重新躺回榻上,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些。 …… 今天已经是拜师典考核的第三日了,最后一关,是位于问心阁的秘境挑战。问心阁是揽星派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相传此阁由师祖蔺栖梧设立。问心阁的弟子们擅长心法,又能操控幻境,对灵力操控的异常精细,想要拜入阁主沈星遥的门下难度也非常之高。问心阁内有问心塔,每位阁主在继任时都需要进入问心塔,直面自己的心魔,如果不能战胜,轻则重伤数月,重则爆体而亡。 未入门的弟子无需进行如此危险的战斗,他们要进入一个特殊的秘境,秘境自身会根据他们的精神力幻化出强度不同的武器,使用武器攻击秘境内的千面魑,刺破皮肤,取下四肢,斩下头颅都有不同的得分。千面魑,无形无影,在不同人的眼中有不同的形态。根据阮星澜透露,它的形态是根据考生心中最恐惧的事物加工而来,比如她当年在测试时就曾被一只巨大的章鱼追的无处遁形。 东方衍他们被带领着到达了问心阁,他的眼下还有些许乌青,感到浑身疼痛,可能是因为昨日过度使用灵力的缘故。问心阁前庭内,一个身着紫衣,面带白纱的年轻弟子正在等候他们,正是沈星遥座下大弟子叶紫翎。她的双手叠放在腰前,虽然笑着,眉眼间却自带冷漠和疏离,却叫人不寒而栗。她空灵澄澈的声音响起,仿佛自天边传来,“诸位,请。”,她略微弯腰,抬手打开门,示意考生们进入。她没有再开口,考生们陆陆续续进入殿内,青烟自青铜兽首香炉中升起,大殿内烟雾缭绕,殿内垂落的纱幔被雾气揉开,影影绰绰,仿佛误入瑶池仙境。叶紫翎仍微笑着看着他们,考生们却已经一个挨着一个的倒下了。 第12章 秘境 东方衍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云雾之中,手里还握着一把白色的利剑,剑身在光影下泛着流动的银光,一看就知绝非凡品。他发现自己周围还躺着许多考生正在陆陆续续的醒来,似乎都摸不清周遭的情况。 叶紫翎空灵的声音从天边传来,“诸位已身处万象谲境,请使用自己手中的武器攻击千面魑。刺破皮肤,得三分;取下肢体,得十分;斩下头颅,得六十分。以此类推,伤害越高,分数越高。限时一炷香。秘境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真实肉身,不必担心。千面魑即将到达,请做好准备。” 东方衍连忙调整状态,摆出作战的架势,他观察周围环境,发现都是云雾,不仅看不到所谓的“千面魑”,连身旁的人也看不清。 突然,“啊——!!!”的一声惨叫从远方传来,是千面魑来了!几个惊慌失措的弟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经过时带起的风竟卷开了一些云雾,东方衍终于看清了,只见前方几个弟子正颤抖着握着武器,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似是哭泣。 东方衍身侧站着一个梳着可爱发髻的少女,正是昨日在青云阁与霍云相谈甚欢的那位。她身着粉衣,大大的双眼中充满了惊惧,不可抗拒的流下两行泪,狰狞的爬在她羊脂玉般的脸庞上,她手中紧握着一把小刀,逼迫自己直视着面前的怪物。她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举起小刀冲到怪物面前刺了一刀,刺中后却脚下不稳,被那怪兽随手提起来,眼看就要吞入腹中。东方衍虽心存芥蒂,但也不忍心眼看着这少女被千面魑残害,他将灵力凝聚在剑锋上,随即又聚集一部分灵力到脚底,奋起一跃,刺入那怪物的手臂,千面魑一阵剧痛,挥舞中放开了少女,扔到了身侧。 东方衍这才看清千面魑的真容,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团约摸三丈高,浑身长满眼睛的黑泥,那团黑泥正以一种诡异地方式蠕动着身躯,它身上的眼睛全都布满了血丝,不停地转动,像是在搜寻刚才伤害自己的猎物。东方衍瞳孔皱缩,感到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他的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样立在原地。那怪物的眼睛突然全都看向同一个方向,它调动它身下的黑泥以极快的速度向东方衍扑了过来,眼看是避不开了。 东方衍突然感到脚下一轻,一个人拖着他躲开了怪物的攻击,来人正是明照尘。“东方兄,快醒醒!”,他大声呵斥道,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东方衍旋即回神,“明兄……”。明照尘皱着眉头,擦拭着嘴角的血迹,“没时间说那么多了,方才我已经弄清,千面魑在我们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不同的形态,所以弱点也是不同的。”东方衍点头。明照尘见他已经回神,略微松了口气,“方才我已经刺它两剑,发现它的愈合能力很强。” 明照尘话音未落,那怪物就又扑了上来,“东方兄,小心!”,他们两个随即闪身,堪堪避开怪物的攻击。不等他们喘气,怪物又朝着明照尘扑去了。明照尘反应极快,凝聚灵气,又刺了千面魑一剑,那怪物扭动着身躯,发出凄惨的咆哮声,它大张着双臂,似是被激怒了一般,攻击变得更加频繁。东方衍凝聚灵力,正要上前,从那怪物身后却忽然闪出了一道极快的影子,那影子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直接缠住了怪物的一只手臂。东方衍见怪物被缠住了,不敢耽误,闪身向前,凝聚剑气,直直的劈向怪物被缠住的手臂,“唰”的一声,怪物的手臂就被斩断了。那道影子也不甘示弱,见怪物失去一只手臂,又以一道凌厉的攻击缠住它的另一只手向后拖去,竟然生生将这只手臂拖断了。怪物痛苦的嘶嚎着,浑身剧烈扭动,让人不敢近身。 东方衍看向那道影子,竟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女,她眉峰如远山含黛,眼眸似寒潭无波,明明站在眼前,却让人觉得隔着万丈寒江。东方衍率先开口,“在下东方衍,这位姑娘,方才多谢了。” 少女的唇角凝着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对周遭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江听雪,不必谢我,各取所需罢了。”她的声音带着冰雪般的清冽,说完便不再开口。 这时,明照尘也来到了东方衍的身侧,他们互相示意了一下彼此无事,就又摆出了作战的姿态。那怪物骤然失去了双臂,嚎叫声更加痛苦,它扭动着,慢慢的,嚎叫声似乎小了些,只见它重新站起,方才伤口处又缓缓长出了新的双臂。 三人同时神色肃然,以崭新的目光重新审视着面前这头巨兽。据明照尘方才所讲,仅是刺破皮肤并不能对千面魑造成实质性伤害,但令他们感到诧异的是,斩掉双臂也能重生。这便是传说中从混沌之初就扎根于天地裂隙中,以人类恐惧为食的魔兽千面魑。 东方衍突然想起方才明照尘说过的话,“明兄,你眼中的千面魑是何种形态,可找的到弱点?”,明照尘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观察,“它是个水鬼,头发很长,舌头也很长,或许可以捅进它的喉咙来斩杀。”,东方衍点点头,看向另一边的江听雪,“江姑娘,你呢?”,江听雪闻言顿了顿,才开口道:“是一个,巨大的锅铲……”。 东方衍和明照尘发来一串问号。姑娘你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怕一个锅铲啊! 东方衍扶额,思索了一会儿,他对着二人说,“在我这里,它有很多眼睛,我尝试着攻击,看看是不是弱点。”,说着,他汇聚灵气,在明照尘和江听雪的掩护下,趁其不备,捅入它其中一只眼睛,千面魑立刻尖叫起来,东方衍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撕裂了。其他二人对着他点点头,他继续刺入另外一颗眼球,奇怪的是,千面魑只是轻哼来一声,没有方才那样大的反应。东方衍看向他们两人,“明兄,江姑娘,你们那边呢?” 明照尘答道:“我看到你第一剑刺向了它的胸膛,第二剑则刺向了小腿。” 江听雪严肃地答道:“你第一剑刺到它的铲头,第二剑则是铲柄。” ……东方衍沉默了一会儿,“好,我知道了,我这里弱点太多,换明兄来攻击它。”其他二人闻言点了点头。东方衍和江听雪掩护着明照尘,他的剑露出锋芒,聚集了大量灵力于剑尖处,狠狠向水鬼的喉咙刺去,“刺啦”,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千面魑立即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三人居然一齐被声波震得飞了出去。在一旁围观的许多考生也被震晕了。 千面魑还在不停地嚎叫,它诡异地扭动着身躯,东方衍看到它身上破了个大洞,然后,居然慢慢的将它的整个身体塞进了那个洞里,千面魑整个翻了个面。血淋淋的里面被翻了出来,那颗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扑通,扑通,扑通”,周围一下子静的出奇。千面魑没有动作,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突然,它扭了一下身子,一颗像黑洞一样的类似于“头”一样的东西钻了出来,连接在心脏的血管上。 第13章 千面魑 他们三人同时发出惊呼,千面魑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它已经不能被称为怪物了,只能被称为一摊不可名状的生物。 明照尘诧异地说:“水鬼把自己的头吃掉了!又长出了一颗新的头!”。 江听雪清冷的声音中带上一丝颤抖,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锅铲被塞到了铲柄里,翻出来变成了一口锅,锅里还有一颗猪心……” 东方衍和明照尘一齐看向江听雪,天呐,一口锅,简直是太恐怖了! 东方衍强行定了定神,道:“我看到了像是头一样的东西,斩下来,应该就可以击杀它了!” 明照尘:“不错,我也看到了。”,江听雪接道:“嗯!敲掉锅盖!”。 千面魑不愿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再次发起进攻,比之前的更快,力道更大,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整个拍飞。三人费力的躲避着攻击,东方衍忽然觉得那颗黑洞洞的“头颅”似乎正在盯着自己,它周身突然飞出几条漆黑的触手,朝东方衍飞去。明照尘和江听雪见状,立即飞身来助,霎时间便斩断了那些触手,谁知,那触手再生的速度快的惊人,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缠住了东方衍的小腿。 “东方兄!”“东方衍!”二人齐声喊道,飞身想要将他救回,却已经太迟了。 东方衍被触手拖拽着小腿,无法使力,他挣扎着划了这怪物几剑,眼睁睁的看着千面魑张开了一张血淋淋的大嘴,将自己吞入腹中。 ……眼见着东方衍被怪物吞掉了,明照尘和江听雪都呆住了,愣愣的看着它闭上的大嘴。那怪物见他们如此,似乎很开心似的,摇摆着它的触手。 明照尘和江听雪对视了一眼,决定先行散开,和千面魑保持一段距离,再想办法救出东方衍。两人又和千面魑缠斗了一会儿,感到灵力即将用尽了。 江听雪看向明照尘,“明……”, “明照尘。”他答道。 “明照尘,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迟早被它耗死。”江听雪肃然道。 “江姑娘想怎么做?”明照尘问道。 “我去缠住它的触手,你去斩下它的头。”江听雪认真的说道。 “江姑娘这么做,岂不是便宜我了?”明照尘勾唇一笑。 “别废话,再不行动我们就同归于尽了。”她凌冽的双眸映入明照尘的双眼。 他点了点头,“我欠你一个人情。”。 江听雪飞身向前,将全身灵力注入鞭身,尽全力挥舞,鞭身泛着银光,和千面魑的触手缠斗在一起。鞭梢划破凝滞的空气,淬着冷光的金属节扣在半空中甩出尖锐的爆响,一片片肉块从半空坠下,迸溅出带着腥气的黑血。触手再生的速度极快,眼见江听雪就要体力不支了。 明照尘见状,不敢耽搁,他用尽浑身的灵力,将其聚集于剑锋一点,奋力向前一跃,直向那脖颈处插去。千面魑好像突然意识到了杀气的接近,不再与江听雪缠斗,将她往地上一拍,江听雪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不再动弹。明照尘顾不得许多了,只能继续攻击,眼见着触手就要勾住他的身体,他把剑向前奋力一丢,那怪物的脖颈上豁出一个口来,血花四处迸溅,那触手一下子松了手,要去按住创口,明照尘借力在地上打了个滚,单膝跪地看着那怪物,他现在灵力已经用尽,也失了武器,接下来能做的,只有躲避攻击。 他正感到绝望之间,却突然看到千面魑脖子上的豁口越来越大,一道剑光从里面露出,千面魑的头颅被斩下,出现在明照尘面前的,正是东方衍。 …… 问心阁殿内,叶紫翎正在等待着考生们苏醒。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睁开双眼,有的人醒来后还在尖叫着,有的人反复确认着是不是断了条腿,缺了只手。东方衍感到自己仿佛是从一个过于真实的噩梦中醒来一样,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压抑着自己胃里想吐的感觉。 考生们已经全部苏醒,叶紫翎俯瞰着他们,她面上仍然带着疏离的微笑,“接下来公布评分。”,考生们闻言,目光都聚集过来,紧张的氛围在殿内蔓延开。 “榜首,东方衍,刺中三剑,断肢一条,斩头一颗。共计七十三分。” “第二名,明照尘,刺中五剑,因第五剑伤害特别高,特与加分。共计六十二分。” “第三名,江听雪,刺中十剑,断肢三条。共计六十分。” …… “第七十三名,霍音,刺中一剑。共计三分。” “这就是所有通过的考生了,其余考生,未得分,淘汰。” 东方衍和明照尘相互搀扶着站起来,互相恭维了几句。瞥见一旁的江听雪正看着他们,她寒霜般的眼角略微松动,朝他们微微一笑。不等他们回应,江听雪就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东方衍和明照尘相视一笑,便跟上了她的步伐。 在他们身后,一个娇俏的少女看到了全程,也默默跟了出去。 第14章 拜师(其一) 顺利通过了考核,东方衍卸下了所有的力气,困意浮上他的眼角。他和明照尘,江听雪坐在一片树荫下休息。 明照尘似有心事,正在呆呆的愣神,东方衍拍了拍他的肩,“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他转过头,“按照这排名,东方兄该是本届榜首。” “你别揶揄我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少年心性在此刻展露无遗。 明照尘调转话头,“说起来,东方兄想拜入哪位仙师名下?” 东方衍低了低头,不自觉想起了他揣在怀里的小石雕,“先不说我了,你呢?” “苍劲阁温阁主名下。”明照尘温和的笑了笑。 东方衍看向江听雪,“枕溪阁,和阁主。” 明照尘正想追问东方衍到底要拜谁为师,却突然看到远处一个人影走了过来,这人昂首阔步,腰间玉佩叮铃作响,明照尘心想,好一个纨绔子弟。 来人正是霍云,他已经听说了东方衍夺得榜首的事情,满脸的不屑和烦躁,他阔步而来,指着东方衍的鼻子,咬着牙说,“你!你!你!”。 东方衍站起身来,虽矮他半头,气势上却丝毫不输,“我怎么了?师兄可要赐教?”。 明照尘连忙起身将他们分开,拦在东方衍身前:“霍师兄,我们如今也是正式弟子了,撕破了面皮也不好看,还是请您高抬贵手。”他一套话行云流水挑不出刺来,呛的霍云满脸通红。 江听雪在一旁听到,心中也明白了些东方衍和霍云的关系,她转过脸,抬眼剜向霍云的目光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眼尾冷冽的弧度将周遭温度都削去了三分。看的霍云不自觉退后了几步。 霍云一时气急了,直接抓起东方衍的领子,伸手便要打,明照尘抬手正要拦。 “哥哥!”一声娇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个梳着可爱发髻的少女跑了过来,她仰起脸,杏眼瞪得圆圆的,似是含泪,鼻头微微发红,她指向东方衍,对着霍云吼道,“这位…东方哥哥,方才在秘境里救了我,你怎么能打他!真是的,不理你了!”,说罢,就气鼓鼓的跑开了。 “哎,阿音,不是你想的那样…”,霍云瘪了嘴,声音里带着些许委屈,连忙去追那少女。 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 拜师典在断岳阁的承道台上举行。台上,八位阁主皆已齐聚,坐在中央的太师椅上。檀香袅袅升腾,庭院中央,一方长案由玄色锦缎铺就的长案上,古朴的青铜香炉正吞吐着云雾。案侧站着一排手持茶壶和茶杯的弟子。随着鼓乐升起,掌门鹤归尘率领着其他阁主起身,“诸位以后就是我揽星派正式弟子了。既入我门,当守门规,望你们潜心学习,传承我派衣钵!”,台下的弟子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声道,“谨遵掌门教诲!”,鹤归尘点点头,“既如此,拜师典就开始吧!”。 东方衍闻言起身上前,他环视着周遭的八位阁主,注意到谢承霄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他轻呼了一口气,对着鹤归尘跪下,“启禀掌门,弟子想要拜的师,不在此处。” 鹤归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哦?这是何意?”。 东方衍喉结上下滚动,像卡着一颗滚烫的铁砂,他强忍着心中的紧张,对鹤归尘说道:“弟子要拜的师,是晓月仙君。”,说完,他抬起头,认真的直视着掌门的双眼。 鹤归尘闻言拍案而起,“胡闹!向来拜师典就只能拜八位阁主。纵使你是今年榜首,也容不得你对仙君无理!” 东方衍没有再回话,他双手颤抖着高举茶盏,额角渗出的汗珠滑过紧绷的下颌,坠入领口,他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短促而紊乱。他承受着四面八方的目光,有些喘不上气。 鹤归尘正要上前将他拉起。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翩然而至,没有人能看的清他是何时来的,也没有人能看清他是怎么来的。 台下弟子们纷纷发出一阵惊呼。 他稳稳接过茶盏,浅抿一口,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微微颔首,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在东方衍耳畔响起,“我来迟了。” 东方衍眼含热泪,压抑着胸腔中将要喷薄而出的感情,尚显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对着眼前的人低头拜了下去, “师……师父。” 那双银白狐耳轻微抖了抖,他那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上笑意更浓,轻轻应了声,“嗯。” 第15章 拜师(其二)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晓月仙君已经带着东方衍不知哪去了。 鹤归尘红着脸咳了几声,“咳咳…继续!”。 …… 蔺九怀里抱着他新得小徒弟脚步轻快的向竹舍走去,突然感觉怀里的人在不老实的扭来扭去。他看向怀里的人,东方衍已经涨红了脸,仿佛随时能滴出血来。 蔺九歪了歪头,耳朵也耷拉下来一点。他把东方衍稳稳放在地上,用温柔的口吻对他说:“不喜欢?”。 他呼出的空气轻柔地扫在东方衍面颊上,东方衍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他低着头扭捏的拧着自己的衣角,艰难开口, “不是不喜欢,就是,就是……”。 蔺九又朝着他逼近了一些,“就是什么?”。 东方衍捂住红透了的面颊,不敢再看他,“没什么,师父别问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 断岳阁承道台上。众人刚从方才晓月仙君突然出现的震惊中缓和过来。 只见明照尘不疾不徐的走到台上,“弟子明照尘,愿拜苍劲阁温阁主为师。” 苍劲阁的战力居于八大阁之巅,其门规以武立派,历代弟子皆以武斗为修行根本。台下弟子们皆有些吃惊,明照尘其人生的眉清目秀,温文尔雅,待人接物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天生带着一股书生的文气,怎会拜入以武斗闻名的苍劲阁门下?那苍劲阁阁主温昭宁,虽面庞生的温润如玉,却天赋异禀,年少成名,在入门的第一年便在苍劲阁每年举办的“苍锋论武”中打的其他弟子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入门后不到十年,就已接手阁主之位。 温昭宁缓缓抬手,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刚劲的气息,让人一看便觉内力深厚。他将茶一饮而尽。“好。”,一股沉稳有力的声音便响彻在耳畔。 明照尘退至一侧。众弟子只见一个冰霜般的美人走上了承道台,众人纷纷望去,少女侧脸露出如玉的轮廓,眉似远山含黛,眸光流转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她的纤纤玉手轻轻拿起那杯拜师茶,“弟子江听雪,愿拜枕溪阁和阁主为师。”。枕溪阁向来以以柔克刚为本,向来女弟子众多,江听雪拜入此门,也不足为奇。 和沉舟闻言,微微点了头,接过了江听雪手中的茶。 通过测试的弟子们正在一个接一个的上前拜师。终于到了最后一位。那个梳着可爱发髻的少女看起来怯生生的,正是霍音。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上前,端起一杯茶,“弟子霍音,愿拜问心阁沈阁主为师!”她抬起杏仁似的双眼,眼中充满了坚定。 沈星遥脸上表情略微变了变,让人捉摸不透,她饶有兴致地开口:“哦?为何要拜我为师?”。 霍音知道沈星遥这话的意思,自己灵力不高,在万象谲境也只刺中千面魑一刀,况且问心阁所修法术向来以难以修习闻名,在自己身上找不到任何沈星遥愿收自己为弟子的理由。“弟子自知资质不佳,但是,但是弟子在万象谲境中无法面对自己心中恐惧,只能一味依靠他人帮扶,弟子很讨厌这样无能的自己……”,她吸了一下鼻子,“所以……所以弟子想要拜入问心阁门下,弟子想要战胜自己的心魔!”少女的眼中浮现出坚定的神情。 沈星遥闻言为之一动,伸手接过她手中奉着的茶,“好,那我便收你为徒。” 第16章 剑法 “话说三百年前,那魔尊烬渊为祸人间,他生性残忍暴戾,在人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了修炼邪功,补习破坏维系天地平衡的灵脉,导致人间四季颠倒,瘟疫横行。还暗中操控人心,让至亲反目,好友成仇,挑起一场又一场无端的战火,整个世间陷入一场混乱。魔尊烬渊的所作所为,罄竹难书,成为六界人人得而诛之的公敌……”。揽星派膳房内,一个身着墨色修士服的少年正站在桌子上,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的讲着,手上一柄竹扇耍的虎虎生风。 少年圆溜溜的眼睛扫过满堂,故意压低嗓音,“说时迟那时快,魔尊烬渊高举染血的魔剑,正要将最后一座仙门焚为灰烬。” 在他四周围坐的弟子们都津津有味地听着。 他猛地提高声调,竹扇“啪”的一声突然合拢,弟子们也都跟着竹扇的声音坐直,“突然,天穹裂开一道耀眼的光芒,一个仙气飘飘的女子破空而来,身后跟着一众修仙人士,她手持凌昭剑,身侧有一位九尾狐仙。那女子正是我们揽星派开派祖师——蔺栖梧,她挥动宝剑,刹那间,漫天星辰汇聚在剑尖,剑光与魔气碰撞的轰鸣震碎云层,两人激战三天三夜,山河为之变色。终于,凌昭剑刺入那魔尊的心脏,重伤烬渊,被祖师和九尾狐仙联手封印。” 他的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垫脚模仿师祖英姿,时而弓背扮作魔气翻涌的魔尊,一双布鞋踩得桌板咚咚作响,“随着魔气散尽,天地间破碎的灵脉也开始自愈,天下重新恢复太平。话说那九尾狐仙,如今世人称其为晓月仙君,正是因为他发色若满月清辉……”。 “哎哎哎,韩小寒,这就不用讲了吧,拜师典上,大伙儿不都见过晓月仙君了嘛……”,一旁的弟子说道。 “就是就是,我看仙君的风姿比传说中还要略胜一筹呢!”另外一个弟子也开始附和。 韩小寒尴尬的笑笑,“既如此,咳咳。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他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匆匆结束了故事。韩小寒说完这句,突然一个不小心,感到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在桌上。引得弟子们哄堂大笑。 韩小寒狼狈的爬起来,整了整衣衫,“各位,我爹好歹也是江东一带有名的说书人,人称江东名嘴的,好歹给我个面子嘛。”,说罢,他有些委屈的瘪瘪嘴。 他一旁的弟子连忙把他拉起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完,又帮他拍拍身上的灰。 “这还差不多。”韩小寒享受着服务,满意地嘟了嘟嘴。 “哎,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去练功,小心你师父又揍你!”,突然有人出言提醒他。 “哎!对对对!瞧我,差点就忘了!”,说罢,韩小寒脚上抹了油似的一溜烟的跑了。 众人笑着看他慌张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就散了。 东方衍提着食盒刚从厨房里出来,疑惑地挠了挠头,方才膳房内那么热闹,怎么转眼间就没了人影? …… 东方衍提着食盒回到了栖月峰,蔺九已经在竹舍内等着他了。他将食盒放下,恭敬道:“师父。”,蔺九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东方衍一同坐下。 东方衍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已经不会因为蔺九的突然靠近而脸红了。应蔺九的要求,他们会在特定的时间一同用餐。蔺九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进食时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优雅地仿佛在品鉴稀世珍宝。东方衍经常会看呆,这时蔺九就会停止进食,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用过饭后,蔺九就会带着东方衍到竹舍外的空地上,问他今天想学什么。 东方衍从怀里掏出那本已经翻的破破烂烂的心法,翻开一页,指着一处说,“师父,这里我不懂。” “这是什么?”,蔺九接过心法,随意地翻了几页便扔到了身后,“泥古不化,别管这些。” 东方衍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又缓了缓神,道,“师父,弟子想学剑法。” “好。”,蔺九随手从身旁拾起一根竹竿,他周遭的空气立即为之一变,散发出阵阵寒气,素白广袖翻飞间,剑气化作万千寒星,在周身织就冰绡雾縠。他旋身时足尖轻点,竟未惊落石阶上的半片竹叶,剑走游龙的轨迹精准如尺。 一番舞罢,东方衍已经看呆了。蔺九开口道:“学会了吗?”。 东方衍挠挠头,回忆着刚才蔺九的招式,“我试试。”,说完,他挥剑而起,学着蔺九的样子,身法有些生疏,却也有模有样。他突然脚下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跌到地上,却突然感到一阵扑鼻的清香,眼前一片雪白的衣襟,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他抬头看到蔺九关切的眼神,那张清冷艳绝的脸就在东方衍近在咫尺的呼吸间。 “别急,慢慢来。”蔺九柔声道。 东方衍“唰”的一下,又红了脸。 第17章 栖梧 近日,揽星派内格外繁忙,这是因为师祖蔺栖梧的祭典——怀师祭就要到了。怀师祭这天,揽星派的所有弟子都不必练功,只需沐浴更衣,静心斋戒一天,以表对师祖的追思之情。傍晚时分,掌门鹤归尘会在断岳阁的承道台上主持怀师祭,为弟子们分发青囊阁炼制的丹药,以助弟子们修行。 东方衍感觉最近蔺九很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平日里,他会有大半日在栖月峰上到处找不到人。但是,最近蔺九消失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偶尔见到他,他也是愣愣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失神的样子。 这天,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已经失踪了两天的蔺九,“师父最近去哪了,也不问我的功课了。”,他拉住蔺九的一只袖子,生怕他又跑了。 蔺九愣了愣,随即嘴角勾了个笑,“没去哪。” 东方衍见他不想开口,便自顾自说起来,“师父知道吗?拜师祭快要到了。”,蔺九没有回答他。 “师父,师祖是个怎样的人呀?”,东方衍疑惑的说,他对这位开派祖师充满了崇敬。 谈到蔺栖梧,蔺九口角才略微松了松,“她……是个很不一般的人。” 东方衍更好奇了,“说起来,师父的姓和师祖的是一样的呢。” 蔺九眼角似乎染上了一丝温柔,似乎进入了回忆般,眼神飘向远方,他轻声笑了一下,“因为这个名字,是她送给我的礼物。”,说罢,他揉了揉东方衍的头,把他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东方衍轻轻的把他的手拿下来,“师父,师祖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厉害吗?” 蔺九闻言,似乎再次进入了回忆,喃喃道:“比传说中还厉害许多。”,说罢,他扭开了头,似乎不愿再开口,一对狐耳也耷拉了下去。 东方衍见他不想多言,也不敢再打扰,退到了一侧,开始自己练习剑法。他练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有些卡住了,想向蔺九请教一下,一扭头,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 弹指间,拜师祭已经到了。 断岳阁承道台上,玄色锦缎铺在石阶上,中央立起一尊石像。青石塑就的女子身姿如松,她束发高挽,几缕墨丝随风扬起,凤目微眯凝望天际,眉峰凌厉。左手持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宝剑,正是凌昭剑,右脚边伏着一只九尾灵狐。狐首微扬,眼睛狭长上挑,双耳尖如新月,九条狐尾层层叠叠向四周舒展。石像前青铜香炉内,三只檀香燃起袅袅青烟,两侧白瓷瓶插满素菊,花枝斜逸间,似乎能看到师祖蔺栖梧当年英姿。供案上摆放着青瓷果盘,盛着四时鲜果。 暮色初合时,铜钟三响,怀师祭会场顿时寂静如渊,掌门鹤归尘带领着其他七位阁主立于众弟子身前,手执三柱青香缓步上前。香烟升腾,八位阁主躬身长揖,朝着师祖的石像拜了三拜。随后,八大阁的弟子们也都一一上前拜过师祖。 待他们拜完,远处编钟声余音未绝,众人敛衽肃立,袖间素白绢花在冷风中低垂。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天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光亮,唯有承道台中央的长明灯,在寂静中明明灭灭,将众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祭典完毕后,东方衍领了仙丹便往栖月峰走去。他走进竹舍,发现半卷的粗麻帘子后透出晕黄的烛光,一个人影正在其中晃动。 他试探着敲了敲,“师父,您已经歇息了吗?” 过了会儿,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东方衍轻轻掀开竹帘,看到蔺九正坐在桌边,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微黄的烛光映照在他清冽出尘的脸颊上,映的他眼角泛红。东方衍无端的突然感到蔺九好像要离他而去了,紧张地拉住了蔺九的袖子,“师父……”。 蔺九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摸了摸他的头,眉头仍是皱着,嘴角却略微勾起,“没事。我在。” 东方衍轻轻的开口,像是怕吵到他一样,“师父,看什么呢?” 蔺九将东方衍轻轻拉至身侧,几乎是将他环在怀里。桌上放着的,是一张微微泛黄的女子画像。画布上的面庞像被时光吻过,褪去艳丽却更显温婉,眉若远山含黛,起伏柔缓。她双眸微微下垂,眼角恰似春水含情,氤氲出朦胧而含蓄的柔光,唇角仿佛藏着欲说还休的温柔笑意。她身着素色罗裙,裙上绣着缠枝莲纹,虽经流年,针脚仍透着雅致。画面上的颜料虽因岁月被晕染出水痕,却未剥脱分毫。细微裂痕交织在画布上,可见无数次展开又卷起的痕迹。 东方衍有些疑惑,问道:“师父,这是师祖?” 蔺九微微点头,一对狐耳略微抖了抖。 东方衍疑惑道:“这画像,跟今日承道台上的雕塑不太像……” 蔺九闻言温柔地看向他,似乎是在问他,有哪里不一样。 “承道台上师祖的雕塑看起来甚是英武,这画像上的师祖,倒是看起来很温柔。眉眼间似乎有些像云阁主……”,东方衍小声开口。 蔺九略微对他笑了笑,眉眼间透着柔和,狐耳微微垂下,没有否认。 过了会,蔺九起身,小心翼翼的将画卷卷起,又妥当的收藏在一个锦盒内。东方衍无意间瞥见,那锦盒内放着一枚花笺,上面有几行字,飘逸的字迹写着:“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末尾处的字迹仿佛被水渍晕开了一些。 1.蔺九对蔺栖梧是亲情混杂友情 2.“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出自《更漏子·玉炉香》唐·温庭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栖梧 第18章 梦魇 东方衍最近总做噩梦,自那日从万象谲境中出来后,那头由千面魑幻化而来的巨兽就总是盘踞在他脑海中。梦中,那头怪兽的低声嘶吼声夹杂在四下里妇孺孩童凄厉的叫喊声中,他身上压着什么东西,令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怪物慢慢地向他走进…… 这天,他又做了同样的噩梦,在怪物即将把他撕开时,他突然听到有人在急切地呼唤自己,“阿衍,阿衍,快醒醒!”,这声音是那样的亲切熟悉。他挣扎着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眼前出现的是蔺九的脸庞,他灰色的眼眸中泛着淡淡的绿光,满是关切。 东方衍出了满身的冷汗,还没从方才的惊惧中缓和过来,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忽然感受到一阵温暖。蔺九将他揽在怀里,右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似是安抚。东方衍将头埋在蔺九的颈间,嗅着他身上的清香,身体慢慢的放松下来。 “师父怎么在这儿……”,少年的声音中透着些许疲惫。 “没事了,没事了。”,他清冽的声音中满是关怀。 东方衍感到身上很冷,又往蔺九怀里凑了凑。蔺九感受到他的动作,又将他抱紧了些。 “师父……”,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 “我在。”,蔺九低头对怀里的人说。 “师父,别走。”,少年小声啜泣着说。 蔺九心疼的看着怀里的少年,“哎,我不走。” 东方衍依偎在蔺九的怀里,感到十分安心,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困意渐渐压上了他的眼眶…… 东方衍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蔺九竟躺在他的枕侧。他蜷卧在软榻上,雪锻般的银发如瀑倾泻,一对狐耳轻伏在枕畔,将半张棱角凌冽的面容掩在阴影里,显得十分柔和。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成一条优雅的弧线。睫毛轻颤,在瓷白的面颊投下蝶翼般的暗影。他在睡梦中无意间露出了九条蓬松的狐尾,上面的每一根绒毛似乎都在晨光照耀下泛着清辉,尾尖搭在东方衍身上,轻轻摆动着。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脖颈上的一点朱砂般的痣。那枚小小的痣随着蔺九绵长的呼吸微微起伏,东方衍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被灼伤了。 东方衍呼吸一滞,不敢再看,慌忙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仍被蔺九紧紧箍在怀里。他尝试着动了动,面前的人似乎因为自己的动作悠悠转醒。他浅灰色的瞳孔缓缓睁开,褪去了霜雪般的冷冽,只余几分未醒的朦胧。他缓缓坐起来,微凉的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泛着淡粉的狐耳,垂落的银发滑落肩头,在雪色衣襟间纠缠,九条蓬松的狐尾慵懒的舒展着。他半阖着眼,唇角不经意间抿出一抹柔和的弧度。 他微微垂着头转向东方衍,“醒了?”。 东方衍红着脸,不敢看他,“嗯,师父。”。东方衍说完便想立即起身,却被一只微凉的手强硬地拉了回去,他一个没站稳,又跌坐在了蔺九怀里。 蔺九一只手抓着东方衍,另一只手拨开自己额上的发,将额头和东方衍的贴在一起,两个人的呼吸瞬间交缠在一起, “怎么这么烫?”,他眼中充满关切。 东方衍慌忙抽出手,用力推开蔺九,“师父,我没事!”,说完就赶忙跑出去了。 蔺九被他推得有些不知所措,心里疑惑道,“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 东方衍从栖月峰上往膳房的方向跑,清风微凉,将他吹的清醒了些。他一个不小心,迎头撞上了一个人,他坐在地上揉了揉头,发现自己撞上的正是明照尘,东方衍正要叫他,却发现眼前的明照尘似乎失了神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9章 安神 揽星派青囊阁与断岳阁相邻,处于八大阁最中心的位置,这里四季郁郁葱葱,一踏入便可闻到淡淡的草药香气。这天,青囊阁阁主解疏桐照常早起,到学堂为弟子们讲授早课,解疑答惑。她身着一袭青色交领长衫,发间斜插一支青玉竹节簪,几缕青丝随意的垂落肩头。她眼眸清澈明亮,见人时总是笑意莹莹,举手投足间却透露着岁月沉淀出的稳重,叫人猜不出她的真实年龄。她行走时步若流云,路过时,只留下衣袂中飘出微苦的药香。 “咳咳,今日的课就讲授到此。下去后一定要勤加练习,不可疏忽。”,她生的一副温婉典雅的模样,声音却不怒自威。 “是,师父!”,闻言,座下的众弟子齐声应答。 下了早课后,解疏桐会到到炼丹房内指导弟子们炼制丹药。而后到百草堂翻翻医书,整理典籍。近日,由于魔界异动,揽星派虽将在外游历的弟子悉数召回,但由于魔物出没更加频繁,需要医治的弟子的数量也骤增,丹药也是供不应求。她忙的脚不沾地,待到暮色将歇时分才来到百草堂。 她前脚刚踏入百草堂,便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正站在书架前,随意地翻看着手中的医书,举手投足间皆展露出不凡的气质。解疏桐自从二十年前担任青囊阁阁主以来,只见过蔺九不过两面,且未曾与其直接交谈过,不免心中打鼓。 她欠身行了个礼,“不知仙君来此,有失远迎。” 蔺九轻轻摆了摆手,“无妨。” 解疏桐疑惑道:“不知仙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蔺九轻轻开口,“若是有人频繁梦魇,何解?” 解疏桐心中默默思索,“敢问仙君,此人梦魇频次如何?” “约莫五日里有三次。”,他将手轻轻搭上下巴,似是思索。 “仙君,此人可有灵力傍身?”,解疏桐心中思量,能让仙君如此记挂的,一定就是那日拜师典上执意要拜他为师的少年了。 “嗯,梦魇发作时灵力紊乱。”,蔺九轻轻点头。 解疏桐心中了然,“既如此,我这里有几味丹药,还有些安神香,可嘱咐他睡时点上,便可减轻些。还有,最好让病人保持心情畅快,不可过度操劳。” 蔺九轻轻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我稍后便差弟子给您送去。”,解疏桐恭敬地说道。 “有劳了。”,蔺九微微颔首。 “为仙君办事,自当尽心竭力。”,解疏桐说完,抬起头,面前的人就已经不见了。 …… 东方衍自从那日梦魇发作后,接连好几日没见到蔺九。夜里再做噩梦时,却总能感受到有人默默为他掖好被角,轻轻握住他的手,给他输送灵力。他心里感念着蔺九对他的好,练功更加不敢疏忽,每日温习功课,练习剑法。自从丢掉心法后,他在法术上的修习仿佛无师自通一般,进步神速。 他偶尔去找明照尘和江听雪说话,奇怪的是,明照尘闭口不提当日失神撞到他的事,仿佛不记得一般。江听雪每每遇到东方衍提着食盒从膳房内走出来,总是连连赞叹,用一种非人的眼光看着他,然后追问他是如何用坦然的态度对待锅铲的,这个时候,东方衍和明照尘就会一起用无语的眼神看着她。 东方衍已经近十日没见到蔺九了,心里不免空落落的,不是滋味。这天,他发现自己搁置在竹舍内的饭食减少了些,他兴奋地跑到蔺九常待的房间里,“师父!”。 房内没有人,东方衍感到一阵失落。 待到暮色降临,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却发现桌子上搁着一个包裹,被油纸妥帖地包着。包裹下压着一封信,东方衍拆开信封,信纸上飘逸的字迹写着:“近日诸事繁忙,不日后便可归来。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过劳累。” 东方衍打开包裹,里面放着几瓶丹药,一盒安神香,一张纸上写着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东方衍心中浮起一股暖流,嘴角也染上笑意。他服了丹药,点上安神香,拿着信纸将信上短短几行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信封里,搁置在枕下,沉沉地睡下了。 第20章 夜谈 揽星派渡寒山下,残月似勾,一队巡查的弟子正踏过青石台阶,他们一身青色劲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腰间佩剑泛着凌冽寒光。忽有寒鸦惊起,振翅划破寂静,他们立即警戒起来,皆拔剑出鞘屏息凝神,他们的目光扫过周遭黑漆漆的山林,周围寂静无比,似乎什么都没有。 突然,黑暗中冒出点点红光,某种野兽的低沉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们磨着尖利的牙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霎那间,这群凶兽彷佛突然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一般一起露出了獠牙朝着巡视的弟子们扑了过来。那持灯的弟子身下不稳,一个趔趄便将手中的灯甩了出去,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和这群野兽在黑暗中缠斗起来。那野兽在黑暗中视力极佳,失去了灯光的弟子怎能相敌,转眼间,地上便鲜血横流,尖叫声此起彼伏,一群弟子已经死伤大半。 忽然,一个人影自暗影中闪出,他足尖蹬起,面对眼前的数十只凶兽毫无畏惧之色,反手抽出背部长剑,寒芒出鞘刹那,竟在空气中弥漫的血雾劈出一道银痕。只见那群凶兽张开血盆大口裹挟腐臭之气扑来,他旋身跃起,剑光织成密网,削落兽爪上的森白倒刺,火星迸溅间,坚硬如铁的兽皮被划出狰狞血痕。 凶兽吃痛嘶吼,尾如钢鞭横扫,他借力踏在兽尾凸起的骨节上,剑尖直取后颈命门。巨兽疯狂甩动头颅,他却如附骨之疽死死扣住鳞片缝隙,长剑搅动间黑血喷涌。不一会,一群凶兽皆轰然倒地,他收剑入鞘,衣摆滴落的血水混着兽尸蒸腾的浊气,在月光下凝成诡异的紫雾。 那人凝聚灵力,重新将灯点起。一群惊魂未定的弟子这才看清他的容貌。“苍劲阁明照尘,支援来迟。”,他那平素里尽显温和的眉眼间染上了几道血滴,在微弱的烛光摇摆下显得阴沉不定。 …… 断岳阁大殿内,掌门鹤归尘的神情格外肃穆,他一只手抚摸着胡须,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敲着桌面,“诸位阁主,漏液召集各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谢承霄闻言立刻向前:“掌门师兄,今夜在山下巡查是我青云阁中弟子,未曾想会突然遇到魔族凶兽啊!”。谢承霄一脸心痛地说,那些躺着的伤员中不乏他的得意门生。 鹤归尘点点头,“谢师弟不必自责。虽说我们早知魔界有异动,但这魔兽竟能在山门下凭空出现,真是意料之外!”。 解疏桐担忧地说:“掌门,眼见青囊阁内的伤员也越来越多了,丹药也是捉襟见肘。” 鹤归尘面色一沉,“解阁主放心,我自会调派人手到青囊阁帮衬。” 解疏桐闻言行了个礼,“多谢掌门。” 鹤归尘点点头,他摸了摸胡须,对着墨韵阁阁主裴砚卿说:“裴阁主,今后给每队巡查的弟子都配上传音符吧,一旦出现意外,山门上可以及时支援。” 裴砚卿点点头,“是,掌门。” 鹤归尘略作停顿,又对着晏惊阁阁主云舒说,“此时务必通知给晓月仙君,许多事情还要请仙君定夺。” 云舒闻言,“是,掌门,明日我便去办。” 交代完这些,鹤归尘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起来,今日那支援的弟子是谁?” 温昭宁上前,“禀告掌门,是苍劲阁弟子明照尘。” 枕溪阁阁主和沉舟问道:“我记得是今年在拜师典上名列前茅,今年又在苍锋论武中拔的头筹的那个吧。” 温昭宁微微颔首。和沉舟笑道:“这弟子可真是不简单,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 温昭宁闻言一顿,没有回应。 过了会儿,问心阁阁主沈星遥疑惑道:“那么晚了,又不是苍劲阁巡查,他在那里做什么?” 温昭宁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第21章 夜袭 揽星派的巡查由八大阁的弟子轮流负责,每旬更替一次。东方衍是晓月仙君的弟子,居住在栖月峰,按理来说不属于八大阁。由于问心阁的弟子是八大阁中最少的,所以东方衍被划分到同问心阁弟子一同巡查。 这天,东方衍领了巡查令牌,便到了山门下等待。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一队身着紫衣的弟子提着灯过来了。跟在那打头的弟子身后的,正是霍云的妹妹——霍音。一些时日未见,她出落得越发昳丽动人。黛青眉弯似三月柳梢,杏眼盛满晨露般的清润,笑起来时眼尾轻扬,恰似花间翩跹的蝶儿。小巧的鼻尖泛着珍珠母贝的柔光,随着话语轻颤,倒比春日新绽的玉兰还要娇俏。双颊凝着两抹自然的红晕,梨涡深陷时仿佛能盛住桃花酿,嫩得能掐出水来。乌发松绾成双丫髻,几缕发丝垂落肩头,随着她蹦跳的动作轻拂面颊,衬得那张鹅蛋脸愈发莹润如玉。 她远远地就瞧见了山门下等待的东方衍,蹦蹦跳跳地就跑了过来。“东方哥哥!”,她脆生生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东方衍认出了少女,对着她笑了笑。他对着那问心阁领队的弟子做了个揖,随后便跟在其身后,与霍音并肩。霍音似是心情不错,拉着东方衍的衣袖说着自己最近遇到的有趣的事情,叽叽喳喳的像一只活泼的小鸟。东方衍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只能任由她说着,不时的扭头回应她几句。直到带队的弟子用警示的眼神看了一眼霍音,她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一队弟子就这样无言的按照特定路线巡视着周遭有无异常。不知不觉,漆黑的山林里竟渐渐起了一层夜雾,他们继续向前走,雾气却渐渐地越来越浓。弟子们心里不免有些发慌,不知不觉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奇怪的是,他们越向前走,周遭的环境却渐渐地陌生起来,而且,在雾里好像找不到出路似的,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转。霍音有些忧心,紧张地拉住了东方衍的衣袖,东方衍凝神开启灵视,探寻着周遭的踪迹,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对着霍音安抚道:“没事。”,霍音这才放了心,抓着东方衍的手也松开了些。 突然,东方衍突然感到一丝瘆人的魔气从雾里传来。“警戒!有什么东西要来了!”,东方衍立即抬手喊道。弟子们闻言皆紧张起来,一时间,纷纷背手拔出背上的剑,剑锋映着灯盏里的烛光,成为黑夜中唯一的一点光亮。 “快用传音符……”,东方衍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身前就闪过了一道血光,问心阁的带队弟子就已经倒下了,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 “别慌!快摆剑阵!”,其余弟子听到他这句话,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都自发地聚在东方衍四周,摆成了一个环形的剑阵,用剑尖对着黑暗中未知的魔物。寂静的黑夜中,数个弟子严阵以待。东方衍咬着牙,努力寻找着魔气传来的方向。 突然,一个弟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哐当”一声,将手里的剑丢到了地上,双手抱着头倒在地上颤抖着说,“别吃我……别吃我……”,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里滑出来。环形的剑阵瞬间多出了一个缺口。 东方衍反应极快,立即闪身想要挡住那豁口。谁知他刚要动身,一道魔气便向他袭来。东方衍立即凝聚灵力挥剑格挡。他刚挡下攻击,却发现同样的攻击已经从四面八方袭来了。围在他四周的弟子一时反应不及,一瞬间就已经倒下了大半。还未倒下的弟子也因为躲避攻击一时间四散开来,只剩下霍音还待在东方衍身侧。月亮被埋在云雾之中,仅存的一盏灯笼被握在霍音手里,明灭不定。东方衍和霍音背靠着背,严阵以待。草丛中突然发出一阵窸窸碎碎的声音,魔兽要来了! …… 断岳阁内,鹤归尘正皱着眉头坐在殿中央,一只手支着头,好像很是头疼。 问心阁阁主沈星遥站在殿中,“掌门,方才接到传音符的消息。今日巡查的弟子们在山下遇到了魔兽伏击。 鹤归尘心下一紧,怎么近日魔界异动如此频繁,但当下这事也不可耽搁,他疾声对沈星遥说道:“那便快派弟子前去支援啊!” 沈星遥那平日里淡漠的眉间也染上一抹愁容,:“方才我已经派出弟子,但到达地点后,那里却空无一人,连一丝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 一片寂静中,只听得到魔兽低声嘶吼声,仿佛要撕碎这一片天地。站在东方衍背后的霍音突然声音止不住的颤抖道:“东方哥哥,那是……是什么?”,东方衍感到霍音的整个身体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却还是尽全力维持着战斗姿态。东方衍立即凝神去看,熟悉的感觉又让胃里止不住的翻腾起来。 围在他们周围的与那日他在万象谲境内看到的百眼巨兽很像,不同的是,面前的巨兽身形更高更大,足足有五丈那么高,它们身上所有的眼睛都死死盯着东方衍,浑身散发着腥臭的味道,用一种诡异的姿势扭动着逼近。 东方衍身上的寒毛顿时竖起。他在万象谲境中击败那头凶兽尚且是和明照尘江听雪联手才得以解决,莫说眼前这些数量众多,身量更大的了!眼见着那些凶兽逼的越来越近,东方衍对霍音耳语道:“霍师妹,等会我去缠住这些怪物,你趁机从它们身边逃走!”。 霍音的声音仍是颤抖着:“不……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逃命!”,她感到自己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在悲鸣着想让她逃命,但理智却将她的双脚死死地钉在原地,她不能丢下东方衍! 东方衍见她不肯,继续对她说,“不,师妹,你逃走才有可能叫来支援,我们俩个都被困在这里,只能一起等死!”。 霍音闻言,仍是没有任何动作。她知道,方才自己已经将传音符放出,此时援兵还未赶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问心阁派出的援兵根本找不到他们,他们可能已经不在渡寒山下,不知何时被传送到哪里去了,而东方衍只是想劝自己逃命罢了。 她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坚定,“东方哥哥不要再劝我了,我会留在这里跟你一起战斗!” 东方衍见劝不动她,只好作罢。他面对着眼前的兽群,心里思忖着如何才能杀出一条路来。他眼中寒光乍起,将灵力汇聚在剑尖,一边脑中回想着蔺九教给他的剑法,一边将霍音拉至身后,“师妹,跟紧我!”。 他奋身跃起,剑尖划破夜色,剑刃在刺入那巨兽眼睛的瞬间爆裂出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那怪兽吃痛着扭动着身子,一张血盆大口张开,獠牙擦过少年腰间,皮肉绽开的刹那,东方衍借势翻身骑上巨兽,剑尖狠狠刺入另一只位于顶上的眼睛。猩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那百眼怪发狂般扭动着身躯,将东方衍狠狠地甩了出去。霍音见状立即去接,千钧一发之际,东方衍挥剑刺入一旁的树干,借力再次腾空。他看准了巨兽顶上的另一只眼睛,剑尖上凝聚着大量的灵力,如流星般俯冲而下。 “噗嗤——”,剑刃没入血肉的闷响混合着百眼怪的哀嚎,腥红的血雾冲天而起,那怪物被东方衍瞬间劈成了两半,残躯在地上扭动着,散发出一阵黑烟。东方衍勉强站稳,不敢有一丝喘息,赶忙拉着霍音向兽群外跑去。剩下的怪物哪肯让他们逃脱,立即扭动着身躯向他们追来。 第22章 奔逃 说是迟那时快,东方衍眼看着那群怪物就要追上来了,赶忙把身后的霍音用掌力往外一送,转身对上另一只百眼怪。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指尖因攥紧剑柄而泛起青白,方才腰间的伤口也还在流着鲜血。东方衍心下一横,掌心燃起灵力,向伤口拍去,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焦肉味,东方衍咬着牙没出声,额上出了许多冷汗,面色也因疼痛变得苍白,不过好在血已经止住了。东方衍重新拿起架势,这次他有了经验,直接将大量灵力汇聚在剑尖,趁着那怪物还在地上蠕动着向他冲过来还未有防备的瞬间奋身跃起,对着最顶上的眼睛劈过去,“刺啦——”,方才还扭动着的巨兽又倒下了一只,尸体上直冒着黑气。 东方衍定睛一看,方才倒下的凶兽身后,竟还有七八只正飞速向他而来。东方衍感到自己灵力所剩无几,体力也快要耗尽了。他不敢再耽搁一分一秒,立即转身拉起霍音。霍音却好像被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他不知道霍音怎么了,只好把她扛在肩上奋力逃脱。突然,他脚下一虚,那怪物竟伸出了触手拉住了他的一条小腿。因为惯性,霍音也被甩了出去。 东方衍被那怪物拖着手上无法使力,他被怪物拖在地上,后背被磨的生疼。刹那间,他灵机一动,将所剩无几的灵力全部汇聚到剑尖,奋力砍出一道剑气,将那怪物的触手劈断。谁知那怪物立即伸出了其他触手直接将东方衍倒吊着提了起来,他怀里的小石雕也因为剧烈晃动掉了出去。 东方衍感到一阵心痛,也顾不得许多。他手上紧紧捏着剑柄,怀着殊死一搏的心态,竟然又凝聚出了些许灵力,他奋力一劈斩断触手,落地时却因体力不支直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上的剑也脱落了。他感到自己身上的骨头好似断了好几根,爆发出剧烈的疼痛,口里也吐出一股淤血。身后那群怪物已经又向他逼近了。东方衍尽全力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向前爬,他眼前已经不知道被血水还是汗水糊住了,那小狐狸石雕就落在他前面一点的地方,朦胧间,他好似看到那石雕的眼睛闪了一下。 刹那间,浓稠夜色忽被无形利刃劈开。云层自天穹中央裂开缝隙,银辉顺着裂缝倾泻而下。一位狐仙勾手拾起东方衍遗落的利剑,他周遭仿佛附了一层寒霜,凝滞的指尖执剑停留在半空中,浅灰色的眸子中央倏然裂开一道漆黑的竖线。那缝隙如同此时被撕开的夜幕一般,将眼底原本的清冷尽数绞碎成野兽般的凌冽,谪仙般的面容瞬间染上了危险的气息。他淡绿色的竖瞳里映着残月,就连九条狐尾仿佛也在月辉下化作了冷刃,恍若杀神降临。 方才还在张牙舞爪着靠近东方衍的百眼巨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愣愣的待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的数百个眸子也都不敢眨一下眼。那把利剑在蔺九手中,散发着冷月的清辉,被衬托的不似凡物。他手腕微转,数道剑气就立即从剑尖散发而出,那些巨兽身上瞬时一齐迸溅出黑血来。蔺九旋身挥剑,每一剑都快的让人看不清楚。不多时,剩余的七八只巨兽就纷纷倒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黑雾,蔺九侧身而过,不沾一丝污浊。 他俯身来到东方衍身边,将那把沾满了血污的剑搁在脚边。而后单膝跪地,将满是伤痕的少年轻轻抱在怀里。 东方衍忍着伤痛,艰难地睁开了眼,他气若游丝地说:“师父……师父怎么来了?” 蔺九见他伤的如此严重,眼中满是心疼,“来接你。” 东方衍不愿看到蔺九为他如此难过,“师父,咳咳,我没事……” 蔺九用一根微凉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东方衍的嘴唇,怕他喘不上气似的,“别说了。”说完,就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少年轻轻抱起来,贴着身给他输送灵力。东方衍感到身上一阵温暖,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放松地靠在蔺九身上。 蔺九刚把东方衍抱起来,远方就踉踉跄跄跟过来两个人影,来人正是掌门鹤归尘和问心阁阁主沈星遥,他们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见任何平日里的威仪。 “仙君……仙君等等我们。”,鹤归尘上气不接下气,歇了片刻后,马上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 沈星遥先注意到了一旁呆立着的霍音,她此时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蔺九突然抽出一只手,飞快地捏了个诀,将霍音绑在了背靠着的树上,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抱着东方衍。他闪身到霍音面前,一双冷冽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少女,悠悠道:“你是谁? 沈星遥吃了一惊,连忙道:“仙君有所不知,这是我门下弟子……”,没等她开口说完,“霍音”突然在脸上勾出了一个及其狰狞的笑容,她那清甜的声音此刻听起来鬼气森森的,“呵,蔺九。三百年没见了,你还是老样子。你这徒弟,你能护住他这一时,难道你能护他一辈子吗?” 蔺九闻言,眸中闪过一丝震惊,正欲抬手困住此人灵识。谁知“霍音”却突然一扭头,不再动弹,似是晕过去了。 蔺九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微微抬了下手,绑住霍音的绳索消失,少女立即跌了下来,沈星遥眼疾手快,立即将她靠在身上。沈星遥看见眼前这一幕,正想说些什么。蔺九已经带着东方衍不见了。 …… 青囊阁内,解疏桐今夜格外繁忙。先是晓月仙君带了个满身血污的少年过来让自己医治,那平素里待人疏离却又不失柔和的仙君,今日周遭却散发着阵阵寒气,让人不寒而栗。好一通忙活给那少年清理完伤口又包扎完后,问心阁阁主沈星遥又带着好几个被人搀扶着的弟子过来了。解疏桐心累,上夜班给不给加班费啊! …… 栖月峰竹舍内,蔺九正眉头紧锁地盯着东方衍喝药。东方衍此时被裹得浑身都是绷带,几乎只有一只手臂能自由活动,他方才好一通劝说才让蔺九放弃了要亲自喂他喝药的想法,此刻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师父,别盯着我看了。” 蔺九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随后赶忙把头扭了过去,一对狐耳也耷拉了下去。 东方衍见他这样,不免有些心疼,他尝试着叫了一声,“师父。” 蔺九听到他叫,耳朵略微动了动,才小心地把头偏过来一点。 “谢谢师父来救我。”,东方衍对着他笑了笑。 蔺九眼眸抬起来看着他。 “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东方衍有些落寞地说。 蔺九闻言,抬起眼道:“你不会。”,一双美的惊心动魄的眼睛中泛着悠悠的蓝光,他及其认真地对着东方衍说,“有我在,你不会。” 东方衍心下一动,被他看的身上火热,又不敢看对面的人,连忙换了个话题,“说起来,师父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只见蔺九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狐狸雕塑,放在东方衍手边。 东方衍莫名感到一阵心虚,眼神往一旁挪了挪,“原来师父知道啊……” 蔺九点了点头,“你喜欢,就留着吧。” 东方衍心里一动,恍惚间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不过……”,蔺九接着说道,“下次别再弄丢了。”,蔺九垂着眸,眼中尽是温柔。 第23章 寒光 东方衍近日心情极佳,自从他那晚受伤以来,平日里总会消失大半天的蔺九就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他的伤很重,全身多处骨折,身上也有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伤口。蔺九每日都给他输送大量的灵力,亲眼看着他喝药。少年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他被人悉心照料着,身上的伤也好的快,现在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但是蔺九怕他伤没好全,还是不许他练习剑法。 这日他刚被盯着喝完药,心下不免觉得有些无聊,便把那小狐狸石雕从怀里掏出来反复观看着。“师父。”,他突然出声。 蔺九坐在离他不远的案旁,正在屏息凝神。他那对雪白的狐耳闻言动了动,接着缓缓睁开双眼,略微歪着头看着东方衍。 “师父把这个给我,没关系的吗?”,东方衍手里握着小石雕,转过头看着蔺九。 “无妨。”,蔺九的语调中没有起伏。 东方衍疑惑道,“师父,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呀,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帮了我好大的忙。” 蔺九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 东方衍继续问:“那师父能通过它看到很多地方吗?”。蔺九点了点头。 东方衍小狗般大大的眼睛闪着惊奇的光,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哦!怪不得师父什么都知道呢。” ,他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又接着问:“师父,那它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蔺九又思索了一下,“除了你。” 东方衍感到一阵羞臊,挠了挠后脑勺,接着,他又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有些荒唐的请求,“师父……我可以学这个吗?” 蔺九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过了一会后,他点了点头。 …… 栖月峰上,东方衍用衣摆兜着一堆从各处找来的大大小小的石子。他兴奋地坐在蔺九身侧,那些石子也咕噜噜地滚落到四处。东方衍不恼,只是把那些石子捡起来,重新把他们聚成一堆,放在自己面前。他声音开朗,自带少年特有的活泼气息,“师父,我都找来啦!这些够吗?”。 蔺九坐在他一旁,正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东方衍,他不明白为什么学习这样一个法术会令少年如此兴奋。见少年找来了这么多石子,他有些惊讶,随即还是点了点头。 蔺九见少年已经坐定,一副随时准备听讲的样子,眼睛里仿佛还闪烁着光芒。于是他随手捡起一枚石子,指尖聚起一股极微弱的灵力,那石子上渐渐出现了一个极小的光点,做完这些,蔺九便将那石子放在地上。只见一条游丝般的细线连接在石子和蔺九的指尖,他勾了勾手,那石子便随着他的动作蹦了起来。 东方衍在一旁看了忍不住赞叹,“哇!师父好厉害!”,说罢,他从那石堆里拾起一个极小的石子,学着蔺九的样子注入灵力,他努力了一会,那小石子却毫无反应。 蔺九见他失落,摸了摸少年的头,“别急,慢慢来。” …… 东方衍自那日后,一直没能掌握操控小石子的法术,他很是头疼,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小狐狸石雕时的情形,那时他第一次来到栖月峰,在竹林里迷了路,是石雕带着他走出了竹林。 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入了竹林。暮色渐浓,最后一缕斜阳悄然隐入远山,夏夜的竹林在青黛色的天幕下舒展身姿。晚风略过层层叠叠的竹叶,发出稀碎的沙沙声,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蜿蜒的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竹林深处,几竿新竹亭亭玉立,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清辉。 东方衍一边走着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石子,他自恃已经对竹林里的路无比熟悉,却不想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他心里有些慌,这几日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蔺九不在山里,如若在这里迷了路,不知要过多久才能走出去。 他心里着急,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不知行至何处时,竹林深处竟传来一阵阴冷的气息……这是,魔物? 栖月峰是渡寒山上灵力最充裕的地方,又有师父镇守,怎会有魔物出没?东方衍心下一紧,脑中已经描绘出各种最坏的可能性。他连忙召出自己的佩剑,小心地向前探着路,不知不觉,身上已经薄汗涔涔。东方衍循着阵阵阴森的魔气前行,突然,他瞳孔皱缩,握紧剑柄的双手止不住地痉挛。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只是乍一看毫不起眼的山洞。这山洞和平日里随处可见的山洞并无任何不同。山洞前画着各式各样复杂的符咒,洞口被一扇巨大的石门牢牢封住,石门山悬着巨大的锁链,那锁链经过风吹日晒,上面却无半点腐朽。门外红绳层层叠叠,上面坠着数十只奇形怪状的铃铛。 东方衍感到脊背一阵发凉,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一阵阴风,心中的恐惧比数日前独自面对数十只百目魇时更甚。少年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硬着头皮想要上前一探究竟。他刚拖动沉重的脚向前迈进半步。周遭数百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石雕眼中就一齐冒出了鬼火,一时间狂风骤起,所有的铃铛一同在风中凄厉地叫嚣着、嘶吼着,推着少年离开此处...... 东方衍一时间愣住,反应不得。 他看到一片白色的身影闪现在面前,那眼神没有平日里的半分温柔,东方衍第一次听到那声音中覆上层层寒意,“你怎在此处?”。 第24章 墨韵 东方衍第一次在蔺九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瞬类似于“杀意”一样的东西,心里突然充满了恐惧,随后又被心里的委屈盖了过去。一时间情绪无法发泄,霎时便红了眼眶。“师父......我......”。 蔺九眼里的寒光顿时消减了大半,他把少年拎起来,瞬时带着他回到了竹舍。少年惊魂未定,蔺九半蹲下来直视着少年的眼睛,一双浅灰的狐眼里再舍不得带上一丝责怪,却用语气极其严肃的对少年说:“那里很危险,不许再去。” 东方衍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尚未缓过神来。 蔺九见他如此,只好又哄他,“没有怪你。” 少年一双眼睛才重新聚焦,盛着满满的委屈,“真的?” 蔺九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东方衍确定蔺九没有再生气,才试探性的开了口:“师父,那里......是什么地方?” 蔺九皱着眉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他回过神来,“封印。” 东方衍没有再问是什么的封印,若说是出现在揽星派内部的,能让蔺九如此在意的封印,一定就只有那位传说中在三百年前被师祖蔺栖梧镇压的上古魔君——烬渊了。 随后,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 东方衍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蔺九一连数日不见踪影,东方衍习惯了蔺九不在的日子,他清楚师父不可能时时陪伴自己。东方衍照常练功,时常去找江听雪和明照尘他们说话。 一晃数月,伙伴们也都同刚入门时不同了。莫说明照尘刚刚赢下苍峰论武,江听雪在枕溪阁内也备受瞩目。这日他们说起彼此练功时的难处,彼此探讨一番。揽星派内部虽分作八大阁,功法不同,但内部心法却是相通的,一番讨论下来,几人皆是收获不小。东方衍想起控制小石雕的法术,便询问二人可知这法术的关窍。明照尘和江听雪听了皆是摇了摇头。 “这恐怕是仙君独有的法术。”明照尘分析道。 “你若是苦恼,不妨到墨韵阁去看看。”江听雪说。墨韵阁是揽星派八大阁之一,战力虽处于末流,但收藏着各式各样的典籍、法宝,对门内心法也是颇有研究,说不定真的会有突破呢?东方衍想。于是他便辞别了二位伙伴,转身向墨韵阁走去。 东方衍是到过墨韵阁的,从前他在揽星派内做洒扫弟子时,常被叫到各处做杂活。墨韵阁的典籍他偷偷翻阅过,但碍于没有灵力,对他来说也是毫无用处。如今情形大不同了,东方衍也不需要再偷偷摸摸的翻阅。他向墨韵阁弟子递交了栖月峰的腰牌,便被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 东方衍推开沉重而古朴的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贯通三层的巨型书架,深棕色的木架上整齐的摆放着一摞摞的典籍,泛黄的绢帛本泛着柔光,线装书脊飘来悠悠的墨香,偶有几卷竹简悬于挂钩,随风轻轻摇晃。中堂内开着几扇窗,屋外的阳光便透过窗纸照入屋内,几个沉重的箱子被人搬出来,里面落灰的书卷被光拂去腐气,灰尘在几束光里跳跃着。 这便是墨韵阁了。 东方衍突然开门进来,一个睡在书架顶层上的少年被吓了一跳,连人带书就从顶上滚了下来。 “哎哟哟,摔死我了......”,那少年发出夸张的叫喊声,费力地从书堆里爬出来,揉着腰道,“你谁呀,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师父呢......” 东方衍看着他滑稽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我是来这里查阅典籍的,方才在外面已经交过腰牌了。” 那少年噘着嘴看了他一眼,“腰牌,哪里有腰牌,我看看。” 东方衍知道他是方才被自己吓到了才这般没好气,也不和他计较,便把腰牌递给他看。 “啊!”少年又发出一阵惊呼,“你是栖月峰的,你是晓月仙君的弟子呀!怎么不早说......嘿嘿。” 少年眼角染上笑意,“我叫韩小寒,方才失礼了,你想看什么书,我带你去找。” 东方衍向他说明来意,韩小寒便带着他往深处走。 韩小寒嘴碎闲不住,一路上拉着东方衍闲聊。“我呀,我家是江东的。哎,你家是哪的?不愿意说呀,嗐,这都没什么的。”“我爹,韩大福,听说过吗?江东名嘴来的呀。”“哎,晓月仙君真的跟传说中的一样吗?他会吃饭喝水吗?话说回来,除了拜师典那天,我就没见过他,可惜没看清楚,哪天你能带我偷偷去看看吗?一眼就行......”“你是怎么想到要拜仙君当师父的呀,别的不说,我是真佩服你,一般人哪敢呀......” 东方衍回应韩小寒的并不多,但他还是自顾自的说了一路。终于到了要找的典籍前,韩小寒也被师兄叫去练功了。 东方衍独自查阅了几个时辰,收获却并不太多。到了傍晚十分,韩小寒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你还在这啊,你饿不饿啊,兄弟,我给你带了饭,一块吃吧。”韩小寒眼神真诚,看不出一丝谄媚。没等东方衍答应,就自顾自的把饭菜摆好,“我爹常说,一块吃顿饭,就算是交上朋友了,嘿嘿,咱俩今天吃顿饭,就当是认识了......”韩小寒的话又多又碎,东方衍苦恼,感觉自己接不上这个人的话。 等吃完了饭,韩小寒又神秘兮兮的凑到东方衍跟前,“我这里有好东西,你要看吗?” “什么好东西?”东方衍疑惑。 韩小寒又笑着说,“就是那个啊,那个啊。” “啊?哪个?”东方衍还是不懂。 韩小寒有些无语,“算了,我去拿给你看,不过,先说好啊,你可不能告诉师父他们,不然我又要被罚了。” 东方衍虽然疑惑,但还是点点头。 接着,韩小寒从书架的接缝中间摸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包裹,里面包着一叠册子。 韩小寒把东方衍拉过来,两个人脑袋对着脑袋。韩小寒拿出其中一本,小心地翻开。画册徐徐展开,里面一对对的男男女女抱在一起,正在颠鸾倒凤......当东方衍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脸霎时变得通红,他捂住眼睛身子向后退,“这这这......” 韩小寒感到有些失落,他撅了噘嘴,“这些可都是我好不容易搜集来的,都是精品啊,难道你不喜欢?” 东方衍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韩小寒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来一沓,“东方兄你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说罢把一个册子打开。 东方衍耐不住好奇,便凑过去看,谁知那画册上,两个未着寸缕的男人抱在一起,正在共赴巫山**.....东方衍看见这些,盯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立刻大叫着向后倒,把那画册从眼前推开。 韩小寒立马抱着画册怕东方衍碰坏了,“啊,兄弟,你不爱看也别碰坏了呀!”,说罢便把画册包好又收了起来。 东方衍惊魂未定,红着脸喘着粗气。韩小寒想通了其中关窍,立即坏笑着凑近他,“嘿嘿,我看你是没见过这些吧。”,然后又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哎呀,兄弟,这有什么的,不爱女人爱男人的男人我见得多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东方衍立刻红着脸反驳道:“我不是!”,韩小寒罕见的没有说话,只是摆出一副了然的神态在一旁坏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