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吻》 第1章 第 1 章 清晨的桃溪镇一中,白雾缭绕,湿气绕绕着老旧的教学楼。 江雨濛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手指轻轻拢了拢颈间的针织围巾,线头粗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感。 高一高二这个时间还没收假,校园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直到踏入高三教学区的门槛,喧嚣声如同开闸的洪水,轰然灌进耳膜,背书声,桌椅碰撞声混杂成一片,纷乱搅动着清晨的宁静。 “嗷嗷嗷最后这个三分投的,帅得我飞孩子!” “口水收收,哎呀别挤我,我看不到了!” “你不会自己挪过去吗?!” ...... 三班教室里,那台全校唯一的“多媒体”设备前,此刻正被一群眼冒桃心的女生围得水泄不通。 江雨濛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径直走向靠窗的座位。米白色针织衫衬得她肌肤瓷白,一双杏眼低垂,专注地解着手中的数学题。 今天是九月一日,是她留在这个闭塞小镇的最后一天,但既然还没离开,无论明天如何,江雨濛既定的计划不会打乱,她不紧不慢的做着习题。 “江江,你来啦!”讲台上的同桌钱多多眼睛一亮,飞奔而下。 这一声呼唤,让原本围在多媒体前的女生们齐刷刷转过头,一窝蜂涌到江雨濛桌前。 “雨濛你终于来了!就等你呢!” “快快快发表一下感言!马上就要离开桃溪,去申城当豪门千金了,什么心情?” 江雨濛从题海中抬起头,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轻柔,思考了一番:“很紧张,期待得一晚上都没睡着呢。” “换我我也紧张!不过听说豪门内部挺复杂的...但是有这么帅的哥哥,龙潭虎穴也值得闯啊!”一个女生捧着脸感叹。 “那可是申城迟家!迟建泯总裁是出了名的慈善家,就一个独子,将来整个迟氏集团都是他的。” 申城,迟家。这个名字对在座的学生既熟悉又陌生,更像是云端之巅的传说。 迟氏集团早年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商业版图迅猛扩张,华区执行总裁迟建泯,几度成为商界年度传奇人物。 迟建泯本人早年白手起家,在业界内外广为人知的和善近人,出身寒门却从来谦卑,集团发展至今,成立有专门的基金会,用于资助全国边远山区学校。 在这些特困学校里,品学兼优、无父无母的江雨濛,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受助人。 从初中开始,江雨濛耳畔一直萦绕着来自社会校方各界的声音:“既然这么幸运被慈善选中,就必须得比别人付出百倍努力,不要辜负资助方的期望。”“不能出差池,不能给我们推举的人丢脸”“你要好好努力,将来报答资助的人……”等等诸如此类的警示告诫。 而江雨濛也确实交出了令人安心的答卷。 看似一直被动被推着前进,实际是,即便没有外界的期许,江雨濛也会拼命向上攀登,不为任何事物停留,唯一的执念,就是有朝一日彻底逃离这座深山,挣脱泥泞的沼泽。 或许是执念太深,命运真的提早给了她一个契机。 开学前一周,校方通知:资助人将在受助者中挑选一名学生,领养接入申城,与亲生儿子上同一所学校。 消息轰动各界,那段时间,江雨濛填了无数表格,在成绩相仿的情况下,“孤儿”这个本不光彩的身份,意外的成了幸运符,让江雨濛拿到了离开大山的单程票。 “江江?”钱多多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江雨濛回过神,杏眼无辜地眨了眨,流转着清澈澄明的光:“我是在想,迟总的儿子从没公开露过面,你怎么知道他帅不帅?万一长得让人失望呢?” 那位迟家大少爷,比起频频亮相媒体的父亲,称得上一声神秘。 “那必然不可能的!” 钱多多得意一笑,拉住她的手腕:“必须帅的好吗?今天就让你提前认识一下你未来哥哥。” 江雨濛被拉到讲台前,老旧的投影屏将高清视频卡成马赛克,题目还没做完,江雨濛没什么兴趣,这类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是好是坏,跟她更是半点关系没有,但她从不当众拂人面子,耐着性子点开播放键。 “快投球!” “明德加油!!明德必胜!!” “进了进了好球……!” 视频里是一场高中篮球联赛,现场呐喊声震天,但拍摄者的焦点显然不在比赛上,镜头晃动片刻,最终定格在观众席的一个身影上。 投影屏滋滋闪动,在众人以为它要罢工时,又奇迹般恢复了清晰。 在这一瞬间,江雨濛看清了屏幕上的少年。 男生穿着白色球衣,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戴着一个纯黑色运动护腕,除此之外再无多余装饰,少年坐在阶梯上,把玩着一个银色打火机,磨砂轮开合的金属冷光,映照出桀骜冷硬的侧脸轮廓。 远处一群人推搡走来,中间的女生一袭红裙,长相妖艳美丽,领口大胆地敞开着,露出大片雪白肌肤,风情万种地朝他递过一瓶水。 “迟哥,走了!”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 男人懒漫起身,插兜向前走了几步,又折返过来,微微俯身,从女生手边接过了水瓶,放在手中掂了掂。 他把外套搭在肩上,另一手的指尖轻撩起女生垂落的发丝,替她别到耳后,动作间似乎不经意捏了捏那白嫩的耳垂,姿态轻佻却亲昵。 “哇哦!”现场起哄声顿时震耳欲聋。 那名女生娇羞的靠进他怀里,男人没推开,唇角微勾,眉峰一挑,眼尾狭长,笑得痞气又混不吝。 就在这时,嘟”一声,多媒体运行良久彻底罢工,视频戛然而止。 画面最终定格在少年眼尾那颗淡褐色的泪痣上。 江雨濛怔怔地看着屏幕,没有言语。 “他叫迟霁。”钱多多的声音将所有人拉回现实。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帅啊。” “帅是帅,但看着身边就从不缺人。” “还真猜对了,据说这位迟少爷可是个情场高手,女朋友一周一换,从不重样,而且都是那种美艳外放的大美女类型。” “喏,就像刚刚那位烈焰红唇的新女友。” “有这种资本,游戏人间也正常。看他刚才那个笑,又混蛋又迷人,简直让人犯罪。” “甚至有传言,这次迟董事长认干女儿,就是为了管管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呢……” 正当众人展开新一轮讨论时,班主任皱眉走了进来。 “干什么呢?高考能考满分了吗就在这玩?!” 所有人顿时鸟兽作散。 班主任扫视着全班,看向江雨濛时,脸色瞬间和蔼下来:“雨濛,跟我出来一下。” 走廊上,江雨濛在转学手续上签下名字。 “到了新学校可能会不适应,但迟总是个好资助人,有了新家庭,对你来说是好事。”班主任拿着表格语重心长。 “我明白,老师,迟总是公认的和善近人。”江雨濛轻声应道,语气温顺。 回到教室收拾书包时,一群女生趁老师走了早就没读书,围在一堆,兴致勃勃地占卜着那位迟大少爷的感情运势,抽出牌后,却不约而同陷入疑惑。 临走前,江雨濛在挥手告别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摊开的牌面。 宝剑三,宝剑十,女祭司逆位。 ——万箭穿心。 · 两天后,江雨濛抵达申城。 中心商圈大厦林立,华灯初上,勾勒出与过去十七年生活截然不同的繁华轮廓。 “江小姐,您到了,请跟我来。” 滨海别墅门口,保姆早已等候多时。对方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自然地接过行李。 客厅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灯垂落而下,晃得人眼花缭乱。 江雨濛低头换鞋,保姆已放好行李返回,领着她走向二楼房间。 “这是您的房间,请您先休息。迟总工作繁忙,可能要晚上才回来。”保姆微笑着带上门离开。 房间隔音极好,听不到外界任何动静。 时钟一分一秒走过,直到墙上的整点钟声响起。 江雨濛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上楼时,走廊对面的书房透出光亮,里面显然有人。 保姆为何要说谎? 半小时后,江雨濛得到了答案。 冷檀木书桌前,室内气温很低,江雨濛站立于中间,垂着头,安静地听着前方传来的键盘敲击声。 “咚——” 整点报时的钟声再一次沉闷响起。 媒体前和善近人的迟建泯摘下眼镜,抬眸,像是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江、雨、濛?”他缓慢地念出这个名字。 少女乖顺点头,将提前煮好的茶端上前。 茶杯被搁置一旁,迟建吝于投去一瞥,眼神淡漠凉薄,与镜头前温文豁达的形象判若两人。 “长得和你母亲,有八分像。”他语气平淡,“是我疏忽了,这么久没认出故人之女。不过这不重要,你只需听好我接下来的话。” 他按下呼叫键,保姆应声而入,将一沓材料无声放于桌上。 迟建泯随手翻看:“以往资助贫困学生的事,从不经我手。这次或许是和你母亲江锦缘分未尽,指引你成为我的‘女儿’。” 江锦——江雨濛的母亲。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江雨濛瞬间明白了自己被选中的真正缘由。 “迟总需要我做什么?”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轻柔,却少了几分温软。 男人抬眸,第一次正眼看她,似乎意外于她的敏锐,他揉了揉眉心:“很简单。你只需配合好受助孤女的身份,看管我好那个不听话的儿子。一年内,粉碎他不切实际的音乐梦,让他回归迟家继承人该走的正道。” 江雨濛没回答是或不是,而是问:“一年之后呢?” “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会照顾你。但正因为和你母亲的过往,我不能让你久留。时间到了,自然有合适的理由让你离开。” “理由是什么?申城第一慈善家迟建泯弃养的干女儿?” 江雨濛直视他的眼睛,改了口,微笑道:“迟总都管不了的儿子,又怎么会听我的话?” “那就是你的事了。同龄人总会有共同话题。”迟建泯身体微微后靠,拉开距离,“我只是通知你,你没有谈条件的余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回到那个穷乡僻壤。但回去后,是否还有这样的鲤跃龙门的机会,就不一定了。” “鲤跃龙门”四个字,被刻意加重,带着不容错辨的威胁。 迟建泯看了眼腕表:“想好了就签字。我还有会要开,现在,带上你的东西离开。” 保姆适时推门而入,恭敬却不容拒绝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雨濛回到那个精致冰冷的房间,没有开灯。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看向手中那沓资料。 迟建泯刚刚有一点说错了。 他薄情功利的背影,她早在五岁那年就见过。 知道这个她母亲不惜抛弃江家小姐身份、私奔追随的男人,如何借助母亲的积蓄白手起家,又是如何在成功后,无情弃如敝履,转而与他人联姻。 江雨濛不会蠢到为母亲报复旧情人,尤其还是个从未爱过她的女人。 她只是再次清晰地认识到,上位者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决定她这种“下层人”的命运。 何其荒谬。 但迟建泯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断绝了所有回桃溪镇的后路。 难道只能接受提议,坐以待毙等到一年后这一条路。 江雨濛低头,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协议条款。 文件末尾签着三个名字:迟建泯,江雨濛,迟霁。 迟霁。 视频里笑得混不吝的少年。 迟霁。 …… 名誉满门的慈善家,若是发现委以重任的儿子和“女儿”爆出违背伦理的丑闻,还能像现在这样,轻描淡写地做出摒弃决定吗? 冷茶寒凉刺骨,江雨濛像是感觉不到,平静饮完。 目光停留在那个名字上,视频里的身影与幼时一般无二的记忆重合交叠。 昏暗光线中,江雨濛抬起手腕,笔尖悬在纸页上方。 手顿了顿,签下一个名字。 超喜欢这个故事,和大家一起过这个冬天嘿嘿 (好孤独,可以求小天使点个收藏评论吗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天早晨,江雨濛把签好的资料交给助理。 助理像早有预料,一丝不苟地按照迟建泯的要求检查协议,确认无误才恭敬开口:“江小姐,以后您就是迟家人,晚上迟总会举办一场认亲仪式,正式在媒体前公示您的新身份。” “麻烦迟总了。”江雨濛颔首点头。 回到房间,江雨濛把背包里的东西从箱子里一件件拿出来。 她的行李本就不多,那日见到迟家人后,对方以“迟家什么都有”为由,把她精挑细选的两大箱行李尽数丢弃,只留下这个背包。 在迟家人眼中,江雨濛那些好不容易挑出来的重要行李,大抵与垃圾无异,只不过她在当时还没意识到。 没待多久,保姆很快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位打扮时髦的造型师,两人走向衣帽间,开始搭配今晚的礼服。 江雨濛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像个任人摆布的牵线木偶,倒腾了两个小时,有人进门告知车到了,请她下楼离开。 别墅门口,园丁和保姆立于两侧等候,不远处停着一辆低调的宾利,后面整齐排列着一列安全车队。 司机拉开后座车门,江雨濛弯腰坐进车内,意外发现迟建泯也在。 男人翘腿倚靠在真皮座椅,领带打的一丝不苟,皮鞋珵亮,腕表折射出冷冽银光。 车内空调温度很低,没有任何声音,独属上位者的压迫充斥在逼仄的后座空间。 迟建泯正翻阅一沓文件,听到动静并未抬眼。江雨濛侧目看他,出于礼貌轻声问候:“迟……” “江小姐,迟总工作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希望您以后能记住这点。”几乎是刚刚开口,坐下前方的司机就打断了她,同出一辙的平静无波。 江雨濛没再出声。 车子在道路上平稳驶着,整个行途寂静无声,不知不觉抵达宴会外场。 迟建泯合上文件,终于转过头看她,淡声道:“记住,踏出这扇门,在这一年里你就是迟家唯一的千金,我迟建泯认养的女儿。摆正自己的位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清楚。” 窗外挤满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会场围堵的水泄不通,镁光灯明明灭灭闪烁变幻。 江雨濛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嘴角牵起,露出一个没有任何破绽的笑容:“我明白的,谢谢爸。” 前方司机闻言,极轻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场宴会确实如同协议所写,云集了政商名流,来者西装革履,衣着不凡。在外界眼中,迟建泯给足了这个女儿面子,亲自带着江雨濛在宴会场上认识人,高调向众人宣告掌上明珠的到来。 江雨濛始终保持着腼腆得体的微笑,完美演绎出一个受宠若惊的孤女形象,既有对恩人的感激,又不失众人期待中来自偏远山区的胆怯局促。 服务生穿梭换酒时,助理走到迟建泯身边,低声道:“迟总,一直联系不上少爷。” 迟建泯脸上笑容不变:“不用找了,这狼崽子今晚不会来了,让底下的人下去该干嘛干嘛。” “是。” 江雨濛借口去了趟洗手间,走至门口,传来补妆宾客的窃窃私语。 “迟总今晚这排场真够不小的,这穷乡僻野来的乡巴佬真是祖上八辈子烧高香,这便宜换别人哪是这么容易捡到的。” “不是孤儿吗,怕是连祖坟都没有,更没什么人烧高香,能随便改口就喊别人爸的人,能有那么简单?” “再能耐又怎样,说到底也不过是领养的,别忘了还有一个真正的少爷哥哥在上面,就算那位再怎么顽混,迟家的所有家产只可能是他一个人的。” 有人从外面进来,议论声戛然而止。 脚步声远去,江雨濛推门走出来,打开水龙头,神色平静。 - 申城,漓月港俱乐部。 一间私人包厢里,重金属游戏音效振聋发聩。 “我靠我靠,霁哥你今晚吃了火药啊,这么狠!” “别别别——欸,又死了。” 伴随着机械的女声,游戏界面出现游戏音效“victory”,少年兴致索然地游戏手柄一扔,在桌上拿过一瓶冰镇啤酒,“噗呲”一声单手扣开易拉罐,冰冷气泡瞬间喷溅而出。 男人仰头灌酒,下颌线锋利流畅,喉结突出,随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旁边坐着的一名娇俏女生,美甲浓艳显目,半边身子软软倚靠着,抽出几张纸巾,贴心替他擦拭嘴角溢出的酒液。 纸巾碰上少年冷白的皮肤,她停下动作,改成用娇嫩的指腹,若有似无一碰,抵到唇边暧昧亲了一下。 包厢没开没开顶灯,五彩氛围灯斑驳迷离,少年的侧脸隐在暗色里,瞳孔浓黑似潭,眼神晦暗不清,膝盖半屈,大咧咧敞着腿,透着股漫不经心的野性。 眼皮窄双,下颌瘦削,他闲挑了一下眉,整个人看上去又凶又邪,眼角一颗泪痣,不笑时平添几分邪狷张狂。 旁边秦一汶开了罐啤酒,一口气喝了半瓶,凑过来:“迟哥,再开一局?” 迟霁迟霁把玩着遥控器,懒洋洋切换着投影画面:“不来,虐菜没意思。” “再给我一个机会!刚刚那是没发挥好,我真实水平不这样!” 蒋雨欣看了眼迟霁的神色,找准时机插话:“得了吧,就你那水平连我都打不过。” “你在说什么屁话?” “怎么不是?就你还带妹,呵,简直笑死人了。” “我操你大爷的蒋雨欣!” “嘿呦,破防啦?” “你!……” “滚。” 迟霁拧眉,淡淡吐出几个字:“要吵给老子滚出去吵。” 整个包厢瞬间鸦雀无声,气氛凝结。 众人都知道迟霁脾气冷淡,向来不好说话,发起火来更是没人敢靠近,在座几人都见识过他抡起瓶子能砸死人的狠劲,齐齐消音,讪讪坐好,都不敢再吱声。 只有迟霁丝毫没被影响,手臂懒散搭着沙发靠背,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筋凸起。 有人干笑了一下,打着圆场活跃气氛,从手机里调出一个直播,讨好开口:“迟哥,这是不是你妹妹啊,以后她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在明德一中上学了?” 秦一汶很快就忘了刚刚那茬,又没心没肺地看过来:“差点忘了有这事,怎么样长的漂不漂亮?话说迟哥你昨晚和现在一直在这没事吗?” “妹妹?” 蒋雨欣闻言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镜头里的女生一袭月白晚礼裙,一双眼睛格外醒灵,像林间小鹿,清凌凌朝镜头看过来。 白皙面颊有一颗小痣,弯起眼睛来,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激起保护欲的长相,简直纯得人心痒。 导播结束,包厢有片刻寂静。 不知是谁喃喃道:“乡巴佬居然是这么纯的妹妹……” 蒋雨欣一把按灭手机,拢了拢波浪卷:“那还不是土?先不说这个人如何,单是从外貌上,就不符合迟哥的眼缘。” 这句话说的不假,认识迟霁的人都知道,迟少爷花心名声在外,身边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是对女朋友的类型却格外的“专一”,从来只谈美艳撩人玩得起的,那种扭捏害羞的娇娇女从来不是他的菜,也没从见他正眼给过什么好脸色。 “这他妈是认妹妹又不是找女人,能一样吗?”秦一汶怼道。 这一声瞬间点醒了其他人。 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地认为迟霁一定会厌恶这个闯入者,却忘了这个乡巴佬的身份可是前所未有的特殊。 女朋友是不喜欢乖顺柔弱的,可若是换成妹妹呢? 一时间,包厢陷入微妙沉默,蒋欣雨在手心捏了把汗,后悔刚刚说错了话。 迟霁仰头喝完啤酒,单手捏扁易拉罐,起身笑了一下,语气很淡:“老子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妹妹。” 他随意套上外套,运动外套宽松,衬得身形高大挺拔。 “今晚算我账上,你们尽兴。” 见他是真不在意,众人暗自缓了口气,扯着嗓子问道:“迟哥这就走了,不再玩会?” 迟霁没回头,手里转着串钥匙,抬手懒散挥了挥。 - 江雨濛宴会结束回到家时,天边早已幕色四合。 阿姨尽职尽责地替她铺好床,在浴缸里放好洗澡水,繁重的礼服脱下,换成柔软的棉麻睡衣。 浴室里水汽氤氲,镜子里的人影朦胧不清,江雨濛擦掉水痕,揉了揉眼睛。 水渍在眼角洇出一片红,看起来像是哭过。 客厅里很安静,墙上时钟无声走动,真皮沙发上只坐着她一个人。 直到门“咔嚓”一声,从外面被打开。 江雨濛放下书起身,走至玄关。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下起雨,雨点打在落地窗上,变成水柱,不断滑落下去。 窗外雨声潺潺,少年身穿全黑的运动套装,勾勒出宽肩窄腰,身后背着一把吉他,碎发被浸湿,有雨水不断滴落,整个人透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冷硬。 少年看到她时,不易察觉的一怔。 江雨濛率先反应过来,很识相地蹲下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到他面前。 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温顺的叫了一声:“哥,你回来了。” 客厅里没有任何回声。 不知僵持了多久,少年突然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哥?”他玩味的重复道。 江雨濛抬眸看他。 男人走上前,一步步逼近,目光锐利如鹰隼,像是某种锁定猎物的凶狠动物,黑眸深不可测。 江雨濛被迫后退,一直到被抵到角落,避无可避。 冷冽的气息一下逼近,迟霁贴近她的耳畔,江雨濛下意识闭上眼睛,一只手抵上他的胸膛,隔开两人的距离。 迟霁盯着她轻颤的睫毛,唇角扯出一抹冷嘲。 打火机“咔哒”一声,他倏然直起身,火光映照冷俊的侧脸线条,眼神倨傲冰冷,指尖火星明灭。 男人勾唇,眼底没有任何笑意,吐了口烟圈,恶劣的掠过她苍白的脸,低沉嗤笑: “滚远点,老子可不需要什么妹妹。” 第3章 第 3 章 迟建泯手里端着一个咖啡杯走到客厅中央,就看到江雨濛瑟缩在角落,手指攥紧柜子边沿,一张脸煞白毫无血色。 站在身前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脚边放着吉他,叼着烟,指尖火光黯淡,轻狂颓废的面部线条笼在阴影里。 “两秒内,把烟掐了。” 迟建泯不用想也能猜出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拧起眉心训斥:“你见你老子就这个态度?不成器的混账,两个晚上没回来,我还当你早忘了还有这个家!” 少年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火苗像蛇信子猝不及防窜出来,漆黑深瞳透出桀骜的挑衅,闻言,抬了抬手往客厅走:“行啊,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站住!” 迟建泯今晚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代,对男人恶劣的态度暂时没多管,重重放下杯子,示意江雨濛过来,沉声道:“这个是雨濛,从今天往后她就是你妹妹,你在学校要多照顾她。” “照顾?”迟霁挑了挑眉,眼神戏谑。 “她人生地不熟,你作为哥哥有这个职责。”迟建泯顿了顿,声音低下来,“雨濛成绩优异,进我们家是好事,哪像你这个废物,说出去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行啊,那她来得正好,我在这打扰你们父女情深了。” “你!……”迟建泯青筋暴起。 江雨濛站在一旁,看着室内的剑张弩拔,眸色很淡,见到迟建泯抚住胸口,适时端起茶,递过去,温顺开口:“爸,哥只是基础差了点,用心学肯定能进步,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他的,就是……不知道哥同不同意?” 最后一句话,少女拍着迟建泯的背给他顺气,眼睛看着迟霁,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担心被拒绝的胆怯。 “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同不同意?” “少跟那些狐朋狗友混,从今往后我会让你妹妹管着你。” 迟建泯瞥了眼少年脚边的吉他,意有所指:“还有,收起你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 九月七日,正值周一。 明德一中和桃溪镇的中学一样,已经开学一周,第一周安排完开学的相关事宜,这周开始正式进入新学期的学习。 迟建泯一早便离开飞去隔壁市考察项目,据保姆说他平日工作忙,常年基本在外出差,即便在申城,一般也会留宿在市中心离集团就近的那套公寓,很少回这里。 江雨濛醒来的时候还很早,窗帘缝隙漏出一道光影落在床上。 隔壁就是迟霁的房间,尽管知道这座房子隔音效果好,但江雨濛仍放轻动作,安静的平躺在床,盯着吊灯默背单词,一直等到设置的闹钟正常响起来。 洗漱完下楼,餐桌边只有两个佣人围在旁布置餐具。 “小姐醒了,可以用早餐了。” 江雨濛看了看四周,拉开椅子,问:“我哥呢?” “迟少爷提前走了。” 江雨濛点了点头。 四周一片安静,偌大的餐桌前只坐着她一个人,白色的桌布整洁干净,早餐各种点心小吃种类丰盛,精致的摆放在瓷具中,江雨濛拿起一块三明治,动作不紧不慢。 期间,保姆拿着吸尘器,自以为隐蔽的低头撇过头观察,江雨濛像是未察觉,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起身微微一笑:“阿姨,把我哥的那份打包起来吧,他可能什么都没吃。” …… 来到教室,理科班的早读已经开始了。 明德一中重理偏文,江雨濛选的恰好是理科,迟建泯给她安排的班级是高三(3)班,这个班的成绩无法和前两个重点班相比,但在一众普通班中又属于矮子里拔高个。 距离第一节课上课还有几分钟,教室里背单词的声音七零八落,班主任英语老师正拍桌子怒骂:“这是在搞什么?声音,声音放出来!大早上的就没精神,要不出去跑两圈?!啊?!” 训斥音落下,读书声明显更大了点,走廊里,踩点的学生慌忙从后门溜进教室。 江雨濛走到教室门口站定,轻轻敲门。 霎时间,教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聚焦到门口。 方利仙早就收到班级有转学生的消息,高三班级管理体系早已完备,谁也不愿意空降一个外来人员引起骚动,但当她看到江雨濛每科趋近于满分的成绩后,几乎一瞬间改变了想法。有了这匹黑马,三班日后说不定能挤进前几,年级排名就此翻盘。 “好了。” 方利仙拍手拉回注意,“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以后她也是我们三班中的一员,大家掌声欢迎。” 江雨濛手握着双肩包带子,宽大的校服外套穿得整整齐齐,脚上白帆布鞋一尘不染。踏上讲台,温声打招呼:“大家好,很荣幸来到3班。。” 话音刚落,台下响起爆鸣般的掌声,后排捣乱的男生吹了声口哨。 “我靠!校花可以换人了,嘿嘿荣幸荣幸。” “大家都知道你,你不是迟哥新来的妹妹嘛。” “校花,你叫什么名啊?” 江雨濛温和一笑,拿起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三秋将尽雨濛濛,我叫江雨濛——” “报告。” 迟霁珊珊来迟,走到门口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他蹙了一下眉,掀起眼皮看向安静站在讲台上的人。 教室里兴奋难抑的谈论声中断,齐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 日光划破铅灰色的云层,投射出一道光束,斜斜打在少年的身上。 他拖着懒懒的调子,双手抱臂,半倚靠在门上。 黑T短袖,灰色运动裤,简单利落,额角破了一道口子,冷白的皮肤血迹未干,下巴半仰,懒洋洋站着,透露出一股邪漫不羁的随性。 迟到早退在三班算是稀奇事,众人对这位大少爷的缺席早已习以为常,眼下他的出现反而比翘课更令人诧异。 方利仙上下打量了一番迟霁,对这个带坏班级风气但又无计可施的差生没什么好脸色,皱起眉道:“成天没个学生样,看看自己哪里像个学生,校服外套呢?!” “不知道。”少年语调懒散,“可能当成废品卖了。” “哈哈哈……”众人忍不住哄笑出声,看到方利仙的脸色,又忙低头闭上嘴。 “今天下去给我写3000字检讨,找不到的那天就在门外站着听!” “迟哥,你校服在抽屉呢。”有人低声道。 “叮铃铃——” 第一节课正式铃响,这节课不是英语,方丽仙不好在继续占用时间,抱上作业示意少年跟她去办公室。 江雨濛按照安排,走到倒数第二桌的空位坐下,同桌是一位长相可爱的女生,留着齐刘海,看到她,连忙把自己占了大半座位的书挪过去。 “我叫杨舒寂,以后就是同桌啦!” 江雨濛微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块出门前随手抓的巧克力递给她:“请你的。” “谢谢!” 杨舒寂惊喜接过,“我最喜欢吃这种巧克力,就是好贵,不太买得起。” “家里有很多,我不爱吃甜的,你要喜欢,以后都给你带来。”江雨濛收拾书本,随口应道。 签的协议已经生效,这些优渥条件既然是甲方迟建泯该给的,江雨濛自然也不会忸怩矫情,坦然地一并收下。 “江江……迟霁真是你哥呀?”杨舒寂忍不住凑过来问。 迟家认养女儿的新闻登上各大头条,明德一中里早就人尽皆知了。 “嗯。” 杨舒寂越看江雨濛越觉得新同桌和善近人,凑过去小声道:“迟大少爷脾气可差了,抽烟旷课打架什么都有份,他那个新女朋友也不是善茬,你和他们相处可要小心啊。” “这样吗?” 江雨濛停下笔,微笑点头,“我会注意的,谢谢你,小舒。” 台上的语文老师打开了文言文讲义,两人没再说下去。 整个上午,迟霁都没有再来过教室。和桃溪镇一张卷子讲一星期的拖沓不同,明德一中上课的进度很快,很多知识默认不讲,江雨濛没有片刻分神,专注梳理重难点适应新环境。 “这节课就上这里,回家记得完成……” 伴随下课铃声,数学课结束,还剩最后一节课后服务。 周围混乱打闹一片,江雨濛没出去玩,解着刚刚学的一道三角函数。 正算到第二大题时,“刺啦”一声,身后的凳子冷不防被人粗暴拉开,摩擦声尖锐刺耳。 教室内瞬间鸦雀无声,江雨濛转过头去。 迟霁把包扔在座位上,倨傲站在一旁,旁边低头睡觉的男生听到声音,腾一下起身,拿过一旁的抽纸,发现里面空了,没有任何犹豫的,立即伸手用校服衣袖擦干净桌面。 “谢了。” 迟霁拍了拍男生涨红的脸,长腿一勾,拖过椅子坐下,掏出手机。 斜上桌的秦一汶回过头:“迟哥,晚上去不去Idk?去呗,昨晚玩的一点不尽兴。” “再说吧。”迟霁眼皮都没抬,手指灵活地游动在屏幕上。 秦一汶看了眼坐在邻桌的江雨濛,正想说什么,见到迟霁神色冷淡,又悻悻住了嘴。 放学铃一响,教室如开水闸阀,人群一瞬欢呼奔涌出去。 江雨濛最后一个离开教室,背上书包独自走到校门口,环视一圈,仍然没看到司机。 她拿出手机,看了地图后,做好打车的准备。 “嘟嘟——” 刚走出没两步,一辆车停在她面前按了声喇叭。 司机下车,绕过来开门,示意她上车。 正值放学与下班的高峰期,黑色宾利在一众穿着校服骑自行车的学生中格外扎眼,江雨濛在人群探究的眼光中平静上车。 铅灰色云层密不透风,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外界的嘈杂声与车内静谧温暖的空间无关,迟霁坐在后座,满脸困倦不耐,睁开眼,瞥见身旁的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解释一下,她为什么会在这?” 司机在前面恭敬回答:“少爷,这是先生嘱托的,我们也只能按要求办事。” 迟霁没吭声。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男人眉头蹙起,鼻梁高挺,看上去压迫感极甚。 外界传言的不错,迟霁最烦这类温顺柔弱,说话声大点仿佛能当场哭出来的乖乖女,偏偏这位江小姐是这种温和近人的长相,不亚于直接往枪口上撞,哪怕不做什么也让人觉得碍眼。 但对方似乎浑然不觉,拉开了腿上的书包,拿出一个三明治递过去:“哥,回家的路还有段距离,你饿不饿?” 迟霁掀起眼皮,斜睨过去,少女的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腕纤细白皙,仿佛用力一握就能折断。 手指细的不像话,无名指端那里,藏着颗隐蔽的淡红色小痣。 迟霁还没动,小姑娘反而先收回了手。 江雨濛将三明治放回书包,眼中换上了担忧:“哥,你额头上的伤口有血渗出来,不处理会感染的。” 迟霁收回目光,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语气轻蔑:“哦?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买纱布和碘酒,用创可贴盖住伤口。”江雨濛认真回答。 迟霁扬了扬眉,好整以暇,看着她没动。 “叔叔停一下车,我去一趟药店。”江雨濛向前开口道。 “药店附近有一家已经路过了,掉头可能会堵很久。”司机提醒。 “没事,你们在停车位等我,我走过去一趟很快的。” 车子缓缓停下,江雨濛伸手要开车门,碰到车门的瞬间,动作幅度极小的停下,轻握了书包带子,把包留在了座位上。 下车后,江雨濛很快往后跑,没过多久,豆大的雨滴猝不及防砸下来,路上行人匆匆,雨刮器有规律地打着节拍。 很快,雨越来越大,将整座城市困在雨幕中。 “少爷……”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欲言又止:“这……江小姐可能没带伞。” “所以呢?” “要不要下去……” “刘叔,你每天的任务是什么?” “自然是接少爷回家。” “那不就成了?我人在这,还有什么要等吗?”男人波澜不惊的看着他。 司机沉默了一瞬,低声答:“没有了,我这就开车。” “嗯。” 迟霁没回头看一眼,闭眼瞬间,冷嗤了一声:“不是自己主动去的,不如看看她的诚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