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双叒叕被同学的饭圈住了》 第1章 第 1 章 窗外飘飘荡荡降下雪粒,白蒙蒙的天气里无数灯火亮起,欢声笑语承载着新年暮钟的响声,惊起雀鸟归巢。 突兀的铃声响起,电话被接通,一个属于标准Omega的甜美嗓音乍乍呼呼从听筒中传了出来,“霍子健,赶紧过来,我们不是在全顺的笑阿姨烧烤店这吃烧烤嘛,结果阑哥又跟人打架了,这倒好,烧烤也没吃,他易感期也提前了,我们都没带抑制剂……” 坐在窗旁的alpha敛着眉,不耐地挂掉电话。 他双腿交叠,坐姿随意,单手转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逐渐暗去的“傅竹”两个大字,alpha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 “咦?安安?你怎么了?”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客厅中央遥遥传来,暖色的灯光洒在房间的每一处,照亮了桌子上摆放的用来包饺子的锅碗瓢盆,却唯独照不进少年所在角落的一隅。 “安安要来包饺子吗?”站在男人陪伴的女人面容稍稍年轻一些,此时她放下擀饺子皮的手,笑着看向对方。 “不。”韶廿安从阴影里走出,面无表情地拾起随意扔在椅背上的白色羽绒服,“你叫谁安安?我出去一趟。” “出去?”韶父不由拧眉,沧桑的脸上满是不解,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现在出去干什么?等会都吃年夜饭了。” alpha“唰”的一声拉上拉链,“知道。” 他走到门口,毫不迟疑地摁下门把手,肆谑的风雪倒灌进开着地暖的屋子里,冲淡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等等!” 韶廿安的一只脚已经踏出屋门,他回头,眼底一片淡漠,“有事?” 女人小跑过来,强硬地往他手里塞入一团柔软,“外面冷,戴上围巾吧。” “啊对对对,”韶父一拍脑袋,他忘了自己还在包饺子,手上的面粉正好拍到了头发上,“听你m……阿姨的话,你不是想要吗?爸专门给你买的。” 韶廿安不说话,他把围巾塞入口袋里,沉默良久后就推门走了出去。 北方的冬天凛冽又不近人情,雪花似盘桓的精灵飞上飞下,在地面上涂抹上一层厚厚的奶油。 因为今天是除夕这个特别的节日,而且临近晚饭时间,街上的人其实并不多。韶廿安找到地方的时候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所以他所预料的残酷的“厮杀”的场景没有呈现在他的面前。 烧烤摊是露天的,只在摆放的几张橙色桌椅板凳上方支起大红帐篷,简陋无比。 韶廿安咬了口早已冷却的烤肉串,视线扫过每一处,他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食客,甚至老板此时也不见踪影,更别提刚刚给他打电话的傅竹。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不远处那个高挑的身影上。 一件外套躺在雪地里,一个少年站在旁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微张开嘴,热气就这样融入冷空气中,眼见着凝结成一团团白雾,然后缓缓散尽。 又一根签子被准确无误掷入垃圾桶内,韶廿安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 虽然隔有一定距离,但那股陌生的信息素味道仍不断往他的鼻腔里钻。 这直接导致他的气血上涌,骨子里的某些东西苏醒过来,叫嚣着沸腾,像是一锅烧开的水“咕噜咕噜”不断冒泡。 韶廿安懒得掺和这么多事情,他想了一下,决定潇洒地拂袖离开。 不过,当他的手触碰到那团布料时,他的脚步顿住了。 韶廿安挑挑眉,按原路线返回的脚移了个方向,他缓步朝少年走去。 果然,越靠近源头,韶廿安越觉得不舒服。 未施粉黛的淡雅在寒雾中溢散,像是美人折下一弯缀满春樱的枝干,并将花瓣碾成粉末时晕开的幽香,轻而易举地勾起同类alpha本能的抗拒与斗意。 韶廿安轻“啧”了一声,被人压着的感觉…… 真不爽啊。 他伸手撕下自己后颈上的抑制贴,下一瞬,极寒极冰的气息顶着樱花的甜味,在这方小小天地中,爆散开来。 站在雪地中的alpha身形晃了晃,伴随着“扑通”一声,他的双膝深深嵌入了冰雪之中。 ****** 裴亦阑掏出钥匙打开门,没来得及向众人解释,就一头钻入自己的房间里,利落地拉开抽屉取出一针抑制剂。 随着药剂的注入,alpha原本压抑的喘息声慢慢平复下来。 他迟疑片刻,拿起手机翻出一个群。上面显示“30级四高高三20班家长群(39人)”,他点开最右侧的三个点,手指往下滑拉,很快翻到末尾的最后一个头像。 他点开头像,一只猫猫瞪着无辜的大眼看着镜头—— 很萌,也很不符合他对于这位学霸的印象。 裴亦阑在对话框中删删减减,打了好半天字才按下了下面那个绿色的按键。 他如释重负般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还没喘口气呢,一个视频通话就弹了过来。 一个男生的脸出现在镜头中央,他坐在一块干干净净雪被扫走的地上,背靠一棵大树,“阑哥,到家了没?” “当然……你还没走?你在哪?” 因为当时进来的急,alpha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静谧的微光印在他的侧脸上,削退了他嘴角下方那片淤青狰狞可怖的感觉。 “我在……放心吧,我知道回家的路,”omega长松一口气,也松开了未入镜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的某个东西。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关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把那孙子打跑了。” 说到这,裴亦阑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不是让你打电话给霍子健吗?” “啊?我就是打给他的呀……”omega皱眉,疑惑地退出微信页面,开始翻找过往的通话记录,“不可能没打呀……” “我去!” 裴亦阑被omega的一声惊叫震得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打错了!我我我……我打给韶廿安了!难怪他没听我说完话就挂了……怎么,你不会是碰上他了吧?” “他真的来了?” alpha应了一声,继续着他的兴师问罪之路,“而且,我买的烧烤怎么少了那么多?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偷吃了多少?” “你觉得可能吗?我早都躲起来了好不好,” “不过,这不重要!” omega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亮了片刻,他勾起嘴角,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你们俩干架了吗?” “???”裴亦阑的神情愈发精彩,“干架?不对?什么不重要?!这是我用自己的压岁钱买的烧烤诶!有没有搞错诶!烧烤也会不翼而飞?!难不成是韶……” “所以你和韶廿安发生了什么呀,他跟你说话了吗?” “……你寒假作业写完了?”裴亦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遂把话语转移到沉重的现实里去,他“桀桀桀”阴笑出声,“下周就要开学了,你这么八卦作业知道吗?” 效果立竿见影,omega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来,他站起身,抖了抖衣服上并不存在的雪,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辛酸,“别提了,一字未动。” “凭什么呀,为什么我们就要回学校补课?这破学校的一群领导到底是怎么想的,人家最好的高中都没开学,这垃圾学校卷什么卷……” “高三牲,是真的牲口。” “哼,连牲口都不如。” 两个满心怨气的人吐槽了几句学校。 omega走到方才的烧烤店旁,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带着你不翼而飞消失好多的烧烤一起离开吗?” “你有毛病啊傅竹,我当时快难受死了,谁会在自己的这个时候去考虑别的,尤其还是吃的东西啊?”裴亦阑看着镜头,捏了一下眉心,“你是什么意思?想拿走就直说好吗?” 傅竹一只手地举着手机,一边还费劲地把剩余的烧烤串塞进塑料袋里。 闻言,他也不恼,只笑眯眯地回答,“谢谢,我就是单纯想通知一下你。” “……” 外面的雪小了许多,傅竹看着雪地里留下的一堆凌乱的脚印,其中有一串脚印平整优雅,其凹槽逐渐被风雪抹平,依稀可见它径直往无穷远的南边延伸,还有一串脚印则向着相反的地方扬长而去。 傅竹顿了顿,开拓了第三个方向。扯皮这么多,他终于回归到了正题上,“那咱姐是不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嗯哼。” “不愧是四高的校霸,出手就是不一样哈。”傅竹带着有些调笑意味地说道。 裴亦阑的这个名号是在高二那年打响的,起因是有同校的学生偶然看到了他在街边和一个明显比他强壮不少的alpha打架,少年应该是刚出校门不久,还穿着他们学校经典的深蓝色的校服外套。 可能是在地上滚了两圈,有些脏的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男生身上,他慢吞吞地把拉链拉到最顶端。夕阳西下,男生陡然望过来,眼神透着一股桀骜和不好惹的气息。 该同学回去就和好朋友分享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传十,十传百,总之这件事传到最后邪乎得不行,本人来了都不可置信的程度。 再加上裴亦阑把当时的年纪第二骚扰他这件事“举报”给老师,他们班很是轰动了一阵子。 裴亦阑轻扯嘴角,“滚一边去,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傅竹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以此来掩盖他快要笑出来的事实,“当然有,俗话说的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待你我再见之时,就是二十一秋了。哥们,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没有,我不想天天都能看见你,尤其是在学校里。” “……”omega单手捂着胸口,作西子捧心状,“你舍得这么对我吗?” “咦?”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手机——刚才alpha调整了一下坐姿,镜头因此晃动了几下。 傅竹仔细回想着那一霎那的场景,有点不确定地说道,“你……你脖子上是围巾?” 裴亦阑闻言低下了头,看向脖颈处的一团红色,丝滑的触感顺着温暖的布料一点一点渗透进肌肤里。 昏黄的灯光被雪洗得透亮,柔和的光晕星星点点降落在少年的身上,他的面容清冷无比,眸底自是盛满了清晰的雪色。 浮雪轻盈落下,夹覆在少年的睫羽上。一句嘲讽就这样漫不经心地飘了过来,“哟,发情了?” 还不等alpha有什么反应,对方就微微俯身,那种与外界相似的凛冽气息浓烈又朦胧,像是只无形的手扼住了alpha的咽喉,并把他整个人层层包裹起来,密不透风。 裴亦阑闭了闭眼,信息素对冲所带来的眩晕感令他脑袋发懵。寒冷的冬风可劲儿地往他单薄的卫衣里钻,冰封的血液解冻,浩浩荡荡奔流回心脏,最初打架热血上头的感觉在悄悄退走。 裴亦阑不禁打了个哆嗦。 有个什么东西忽然套住了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裴亦阑的侧脸上,又像退潮般很快抽离。 他下意识低头,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中,一抹鲜艳的色彩正束在他的脖颈处,无声飘扬。 第2章 第 2 章 周一开学。 alpha踏入教室时,傅竹正像只窜天的大马猴似的蹦来蹦去, 啊不,是走来走去。 “裴亦阑,”见他来了,omega得意洋洋地举起手中的一沓试卷,“你好兄弟我什么实力自然不必多说。来吧,叫声爹我就给你。” 裴亦阑挪到最后一排,一把扯下围巾胡乱地塞进包里,同时把他早上在路边买的小米粥拿了出来,“你不是要举报学校提前开学吗?失败了?” “不行……我不敢,”傅竹神神秘秘地凑到alpha的耳边,小声说道。后者有些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就口嗨一下而已,上学期的开始我不是在食堂吃饭吗,然后那天我听到了两个高二的学生在吐槽举报没用,反而他们的朋友还被逮到了,领导就请那个倒霉蛋去德育处‘喝茶’……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怀疑咱们学校有上面的人。” “哦,”裴亦阑了然地点头,“你什么实力?今天来学校的实力?补完作业了没就在这儿叫。” omega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惨惨一笑,顺带坐到了前排的空位上。他的父母虽然开明,但也斩钉截铁地回绝了他苦苦哀求了半个寒假的请求。 一气之下,他也不管明天上不上学了,打游戏打到了半夜。 傅竹“啪”的把卷子放在桌上,“补完了,你来得太晚了……我今天还可以去姐姐家吃饭吗?” “可以,不过,”裴亦阑微笑地看向他,“我姐现在忙得很,中午也不回来了,你要吃饭就自己动手做。” 傅竹“切”了一声,“自己做就自己做。” “你呢?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傅竹挑了挑眉,戏谑地迎上对方的视线,“你会做饭吗?” “不会,但我可以在手机上现学现搜。” 傅竹瞪大眼睛,佯装惊喜的样子并“啪啪”鼓掌,“哇哦,那你很棒棒哦。” “行了,你赶紧补吧,”傅竹看着alpha的脸黑下来,见好就收道。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又好心提醒,“还有十几分钟上课了,第一节课就是物理。” 裴亦阑轻咬吸管,腮帮子鼓起一块。他的目光向下,正欲在没写几个字的作业上开垦,余光却忽然瞥见一抹白色的风走过,驻留在了自己的旁边。 他缓缓抬起头,对上少年低垂的眉眼,臃肿的羽绒服把alpha的脸衬得很小,“裴亦阑,我想借一下语文作业。” 不得不说,傅竹作为裴亦阑的“好兄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本来班里就没有几个人写完语文卷子,他就替裴亦阑借到了一份单科语文年级第三写的作业。 韶廿安扬扬下巴,示意他看黑板左侧白粉笔留下的课表,“第二节上语文,我在课间给你。” 停了一下,韶廿安面无表情道,“留在你这也没用,你能补完?” “……” 裴亦阑想拒绝的话就这样一口气憋到嗓子眼,他眼睁睁看着alpha拿走了语文卷子—— 少年右眼的双眼皮内折,圆润一看就很好亲的唇畔轻抿,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少年身上,他瞳孔深处的琥珀色也因此更加澄澈。 alpha毫不避讳地对上裴亦阑的视线,目光不经意从桌旁挂着的深色书包表面划过,捕捉到里面无意露出来的一点红。 韶廿安沉默几秒,表情有一瞬间的…… 一言难尽。 “谢了。” 他的声音和神情一样淡,像是忽然捞起浸泡在冰块里的抹茶可可,说完就没有丝毫留恋地扭头走了。 裴亦阑盯着alpha的背影,就像是那天漫天大雪逐渐掩埋少年的身影一样,对方离开得果断干脆,没有跟他说一句废话,仿佛只是迫不得已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以及后来他发送的好几条好友申请都石沉大海,没有一点点回应,他差点以为自己发错人了,直到最后他洋洋洒洒在框里输入了一大串小作文发过去,才收到了十分简洁的两个字: 不用。 裴亦阑当时手上全是泡沫,他攥着刚洗一半的围巾,哭笑不得地熄灭手机屏幕—— 这个来到他们班不到一学期的alpha根本不是没看到,而是选择性忽略了他发送的信息。 好冷漠一人。 “韶廿安!大佬!你借到了!”第二排靠着过道的beta站起身让alpha进来,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时变得更加激动,“太可以了。” 韶廿安没说话,他把卷子平摊在两人的桌缝中间。 “你都不知道,我们班语文老师查假期作业查得有多严,放寒假之前她不是强调了半天一定一定要认真对待作业,所以她一定会严查的……” beta像韶廿安一样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布置这么多作业谁能写得完啊?” 韶廿安翻到下一张卷子,笔尖停在半空,“你抄得再快一点,就可以和蜗牛并肩了。” “……?” beta看了看自己和旁边人的桌面,不错,字迹不相上下,都一样潦草。“不是,你抄这么快?咱俩不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吗?” 坐在韶廿安右侧的alpha翻了个白眼,停下忙着的手,说道,“你们俩够了啊,我连物理作业都没写完,那位灭世绝太马上就要到达‘战场’,我真感觉自己要凉,毕竟我可不是年级第十二,物理单科第一名。” “我也感觉我要完,毕竟我不是年级第一。” “上次期末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好像看见韶大学霸的父亲了,长的挺帅,难怪韶廿安长得这么好看,简直颠覆了这十八年以来我对于学霸的刻板印象。” “是啊,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omega。” “……” 韶廿安等着着实有些不耐烦,他拧开杯盖,偏头看了眼窗外。 从他的视野里正好可以看到树上叠砌的雪,偶有麻雀蹦蹦跳跳地点缀其中。 上课铃响起,周围的嘈杂声渐歇。第一节课在同学们的昏昏欲睡中度过。 虽然是新高考,但学校教室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历史类的就开设了三个班,剩下的都是物理类的。物化生仍是王炸组合。 其实作为物理方面最好的班的学生有着绝对的实力,很多任课老师都很好说话的,当然,物理和语文老师除外。 与以往寒假不同的是,这回作业是一堆各地模拟考试的卷子,所以老师们明知道没几个认真写作业的,还是硬着头皮或多或少挑着讲了一些。 “诶,”omega坐回到第三排的中间——自己的位置上去,他看了看讲台上的物理老师,还在苦口婆心劝诫要赶紧收心你们和高一高二不一样云云。 他趁老师不注意,拿笔戳了戳前面人的后背,“韶同学,准备好迎接中午食堂屎一样难受的饭了嘛?” 韶廿安揉了揉眼,面不改色地回头,“你准备好了?” “……” 大道理讲完了,老师按照惯例绕圈开始查作业,结果不出所料,一半的人都没写完,不,是没补完作业。 “你们都高三了,还有不到5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能不能自觉一点?” “咱班可是要出成绩的,怎么出?不做题就出了?”老师有些失望地说道,“理科哪个不需要刷题?啊,人家说现在出的题目都很灵活,不像老高考那样了。” “但本质不还是这样?动能定理,气体压强的模版不还是一样?我不想跟你们发火,你们要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赶紧补完,这些都是我们精挑细选出来的题,我今天只讲第一张卷子。” 气氛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细细看去,好几个同学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头像小鸡啄米,一点一点。 裴亦阑强撑着,也撑不过平常睡懒觉却忽然大清早就起来的困意。他眯着眼,下一秒就要去会见周公的时候,一叠卷子突降在他的课桌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裴亦阑勉强把眼皮睁开一条缝,往后看了一眼—— 果然,有同学已经自觉地站到了后面以抵御睡意。可能是不想扎堆,大家站得都很分散。 而在他的身后,少年单手抱着卷子,另一只手则拿着红笔,细密的光影投射尽少年的垂睫,眼窝底下是学生常有的淡淡青色。 上课过半,韶廿安左看看右看看,又看了一眼讲台的方向,想了想,往前走了两步。 他的右手把笔帽扣上,红笔别在了卷子上面,代替了原本黑笔呆的位置,“可以借用一下吗?” 事发突然,裴亦阑不确定地用手点了点,确认对方说的就是摆放在桌角的那一摞整整齐齐的书,“哈?……当然,当然可以。” “谢谢。”韶廿安挺有礼貌地道谢,“老师下来转时麻烦叫我一下。” “?好的。” 那节课老师有没有下来转裴亦阑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他所剩无几的清明中,有一刻韶廿安的那只红笔掉了下来,咕噜咕噜滚落到他的脚边。 alpha弯腰,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气息钻入裴亦阑的鼻腔里。 男生的头发剃得很短,即使这样,发梢似不可避免地蹭到了裴亦阑的裤脚。 他下意识并拢双腿,低头望见alpha弧度优美的脖子后空空荡荡,抑制贴十分平整地贴在上面。 裴亦阑不死心,看了好几眼然后就看到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他有些仓促地移开视线,莫名其妙盯着别人的后颈看的确很奇怪,搞得好像他有什么怪癖一样, 不过…… “你,你物理课写语文作业?!” “不然?我还不想‘死’。” 裴亦阑:(?ì _ í?) 他干巴巴挤出一句,“你为什么要把语文卷子还给我?不是说课间再给我吗?” alpha只是收回了看智障一般的视线。 H市的冬天很冷,带着北方惯有的、干燥的凛冽,令人喘不上气。 裴亦阑单身托腮。 除了第一节课外,他倒头便睡,已经睡了将近一整天了。晚自习的时候反而清醒了。 班里现在处于一种落针可闻的状态,只有笔和卷子摩擦时发出的细微声音,夹杂着几声微不可查的咳嗽声,椅子挪动声,水杯不小心碰到其他东西的声音…… 裴亦阑转了一圈笔,对着手底下的一堆文字大眼瞪无眼。 在遵从自己内心写数学明天被语文老师拎到讲台上罚站外加罚抄文言文和补完六张语文卷子这两个选项中,他艰难地选择了后者。 为了防止自己在这种温暖的白噪音中睡过去,裴亦阑起身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 反正这一排就他一个人,也只有他一个人紧挨着窗户。 一声“咻”的轻响,不知哪家点燃的烟花蓦然在天际炸破。 琥珀橙的圆点很快化为流星条状,金色的余晕紧接着被绛红替代,然后是桃夭,天青,各种色彩接踵而至。 一时间,黑黢黢的天空中璀璨如灯火。 几个人停下手中的笔,但大部分人只是抬头匆匆扫了一眼,接着继续埋首于题海。 烟花绚烂,只可惜,这种美好的东西跟流年一样稍纵即逝, 握不住,抓不着。 寒风呜咽着顺着缝隙跑进来,裴亦阑晃晃脑袋。 原本虚幻的世界在此刻停止了无意义的旋转,终于变得真实起来。 他才真切地感受到: 今天, 是新年余庆, 是大年初八。 也是他们作为高三生下半学期开学的第一天。 第3章 第 3 章 开学典礼如期在2月16日举行,空寂了一周的校园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高一高二的学生回归了,因为这次是真的开学了,班主任又强调了一遍最后一学期的重要性。 韶廿安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瞥了眼主席台头顶地中海喋喋不休地说着千篇一律的台词的老领导,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书,翕动的嘴唇却停止了—— 他开始分神考虑今天的午饭。 高三的大部分学生其实在这段时间内是最能感受到高考压力的一群人,所以多少都会收起玩心,在原本的一些毫无意义的励志讲座甚至是吃饭时间都会见缝插针地搞学习。 创新班,更是如此。 好容易回神,韶廿安涣散的眼瞳中有了明显的焦距。 他盯着手里的语文资料,正想开口默背。两个人影忽然从前面窜了过来,一个站在了他的后面,一个刚好填补左侧空缺,站到了他的旁边。 然后他就遭到了一系列骚扰,单方面的。 alpha不胜其扰,扭头甩给身后人一句:“你打扰到我学习了。” “韶廿安同学,你不介意我站你后面吧?”裴亦阑穿着米色大衣,双手插兜,笑眯眯地点出自己的核心目的,“我忘带书了,你可以稍稍侧身也让我看看吗?” 忘带书是假的,不想拿书害怕手冻着才是真的,傅竹如是想到。 他正打算给旁边人提个醒,就听见alpha开口道, “不能。” “为什么??” “我懒得动。” 韶廿安看着圈在裴亦阑脖子上的红围巾,默了默,还是说道,“你……没有围巾了?” “有啊,我的围巾超级多。” “那你整天戴着破玩意儿…还戴上瘾了?” “什么呀?!!这是你送给我的诶……”裴亦阑话说到一半,对上吃瓜的omega震惊变为揶揄的眼神,他立马打住,转了口风。“我想戴,怎么了?你凭什么管我?你能管得着我吗?韶廿安同学,没想到你是这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韶廿安:…… 下课铃声响起,人在不到十分钟内走了个七七八八。韶廿安从数学题中抬起头时,班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在收拾东西。 他拿起水杯浅抿一口,缓步走到教室外。等了几分钟后一个胖胖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那人手里抱着卷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快快快,食堂该没饭了。” 韶廿安看他一眼,眉峰微挑,惊讶道,“怎么带卷子了?” “你中午还回教室再学一会儿,我们可不回啊,”beta走到楼梯口。今天没出太阳,入目是一片彻头彻尾的冰凉,“只好在午休前写会作业,不然晚上真写不完。” “嗯,我不想去食堂了。” “不想去就不想……”beta猛地停下脚步,他性格温吞,语速却很快,“你说什么?我知道食堂的饭很难吃,但现在开学才两周吧,你就不吃了?” 韶廿安不懂为什么这人反应这么大,作为一名合格的吃饭搭子,他实事求是道,“听说外面新开了家饭馆,去尝尝?” “可以是可以……” “那就走吧。”韶廿安知道他要说什么,没什么表情地提前截胡道。 beta苦着脸,刚和同桌讨论出的关于多选题最后一道C选项解法的喜悦感荡然无存,“可以是可以,不过打个商量,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家饭店不和你的口味,你怎么办?” “你不是吃腻了学校附近这一排的饭店了吗?”beta回想起上学期吃的一个月的泡面,身体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再说。” 两人沿着楼梯一路向下,象征着自由的校门大敞着—— 这是beta所认为的学校唯一人性化的地方,周一到周五中午12:00~13:30这个时间段都会准许学生进出,有更多觅食的选择。 beta,也就是楚瑞,是韶廿安以前的同班同学,虽然韶廿安转到其他班了,他们的友谊却凭借着吃饭这一革命战线,一直延续到现在。 坏就坏在,韶廿安上学期吃烦了学校对面一条街的饭馆,他也一样。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们又回到食堂,挑了几个能吃过去的,勉强度日。 韶廿安收起学生证——这是他们在规定时间内进出校园的必要凭证,上面的照片在楚瑞面前一闪而过,少年穿着深蓝的卫衣,和蓝底的背景色有一条不太明显的分界线。 “你要是没有这么高冷,肯定有一大批omega追你,”楚瑞挥了挥手上的学生证,把它怼到alpha的脸上,“照片拍这么好看是想迷死谁?你别给我凡尔赛啊,看看我们普通正常学生的照片。” 韶廿安配合地凝视半秒,“是挺普通的。” “……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我现在感觉空气都新鲜不少,”楚瑞绕开这个话题,他惬意地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动作,“你知道下周要考试吗,开学考说了三年都没来过,结果到最后了给我来一次。” “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的怎么这么多?”楚瑞有些新奇,他侧头打量着alpha,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狐疑开口,“是你变了,还是我不认识你了?” “大胆妖孽,快从我朋友身体里出来,你竟敢夺舍他?” “……有人告诉我的。” “哦?” 韶廿安看着朱红门面上白色印刷的四个大字“张家米线”,停下了脚步,“一个有点像你的人。” 楚瑞率先挑起门帘走了进去,他看向挂在墙上的菜谱,除了米线外,还有烩面,凉菜,肉夹馍,豆腐皮等若干食物。 “兄弟,你打算吃什么啊?”楚瑞用胳膊肘捣捣韶廿安,“光吃米线也太不够意思了,再来个肉夹馍?” “你点你的,不用管我。”韶廿安的视线扫过店里摆放的几张桌子,只有一张最靠里的桌子是空的。 楚瑞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无所谓地耸耸肩。 认识了韶廿安三年,这块儿冰雕没把他冻死真是个奇迹。别人都是嘴硬心软,这位是嘴硬心更硬。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点完饭坐到餐桌旁,beta嫌桌上的余污没擦干净,把卷子放在了凳子上,“像我的人?什么人啊?你们班同学?你朋友?” “和你一样聒噪的人。” beta沉默片刻,“他知道你在背后说他坏话吗?” *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某个不要face又来蹭饭的omega忽然感觉鼻子有点痒,他只来得及扭头,一个喷嚏就水灵灵地打出来了,差点涉及到他刚做好的饭上。 “好奇怪,这也不冷啊?难道是有人想我了?” 他夹起一筷子捞面条,热气升腾,模糊了傅竹清隽的眉眼, “这大冷天就该吃点热乎的……明明家里有食材,非要出去买着吃。话说回来,他们俩竟然没打起来……?……” 被傅竹难得惦记的人的确如他所愿,徒步走进了一个看起来不大却明显是新装修过的小店内。 裴亦阑环视一周,目光先落到了一个坐在角落的alpha身上。 店里暖气开得够足,少年只穿了件白绒绒的毛衣,外套披在椅背上。他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 韶廿安正低头吃饭,忽然感觉什么人来到他的旁边,一碗和他相同的面和一个盘子被搁置在他的对面。 干净的少年嗓音响起,“韶廿安。” 韶廿安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抬眼,alpha的一只手搭在他的椅背上,歪头冲他笑得眉眼弯弯,“好巧噢,又见面了。” “没位置了,介意我拼个桌吗?” 韶廿安还没来得及张嘴,声旁人先一口应承下来。 楚瑞方才就注意到了这个刚进门的alpha,他暗自感慨对方是个宅腿长目测至少180的大帅哥,正想碰碰专心干饭的韶廿安时,帅哥就朝他们这一桌走来了。 “你们,”beta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连嘴里嚼到一半的饭都忘记咽下去了。“你们俩认识啊?” “认识,我们是同班同学。”韶廿安没吭声,反倒是坐在韶廿安对面的alpha接了腔,笑意盈盈的脸转向他,“同学,你是几班的?” 楚瑞报了自己的班号,裴亦阑了然地点头,“我们化学老师是同一个吧?她好像在我们班还表扬过你们班作业交得整齐。” 楚瑞撇撇嘴,“什么呀就那一次……”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一个班的?那你认不认识裴亦阑?” alpha僵了一秒,“怎么了?” “他是不是真的像传闻说的那样很凶但是很好看啊?”楚瑞的表情逐渐变得迷幻,咬了口肉夹馍,就着米线一同吞进肚子里。 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真的好想见见他。” “哈哈哈,真见了你就该失望了,祛魅吧朋友。” 两个人都比较外向,就随意地聊了一会儿,慢慢的,话题就聊到了吃饭上。 “哎,这个好吃吗?”楚瑞的肉夹馍吃完了,但他碗里的米线还没有完。 他看向斜对面,白瓷玉色托举着十几串豆腐皮,辣椒油幸福地堆砌在浓稠的芝麻酱表面。 “好吃啊,你要不要尝尝?”裴亦阑大方地示意他自取,“韶廿安呢,怎么不说话?要不要来一点?” alpha似没料到会听到自己的名字,夹着满满一筷面条的手顿住半空。 血管在他的手背上凸起,好像是空白的纸页间显出青绿色的河底。 “我不吃辣。” “啊~这个还蛮好吃的,一点辣都不可以吃吗???”裴亦阑眨眨眼,拿起一串递了过去,“你可以尝尝试试,这个不是很辣的。” 少年的眼睫颤了颤,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一口咬下去,头微向右偏,一点点辣椒油不小心落在了殷红的嘴唇上,色泽更觉靡丽。 韶廿安无意识舔了一下唇,抬眸望见对面人不可置信的目光。 可能是没想到他忽然看过来,裴亦阑张了张嘴,说出的话磕磕绊绊,“那个,呃额额,我以为你要接过去的。” 所以他伸出去的时候把尖尖的签头放平,尽量避免误伤韶廿安。 alpha似后知后觉,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歉意,“抱歉,刚才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