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学神不可能这么幼稚》 第1章 为什么总装X “这节课先讲到这,回头课代表把试卷收上来。” 英语老师前脚刚走,班主任后脚就夹着月考成绩单跨进教室,锐利的目光一扫,班里顿时安静下来。 她敲了敲讲台,道:“这次月考我们班仍然是第一,但它不代表你们能松懈,班长回头把成绩单贴在墙上。下午的体育课照常上,好不容易有时间活动,你们别偷偷玩白板哦。” 说罢,她抬手点两个学生,“徐嘉,李亚,你们俩跟我到办公室。” 余函懒散地趴在桌上,手指转笔。他不用看也知道,周予阳这次肯定又是第一。 从小到大,无一例外。 “哇,周予阳不愧是学神,数学试卷这么难,就丢了4分。” “大惊小怪。”旁边的男生翻起白眼,“他哪科低过。” “都让让,我看看自己。” 跟上来却被推来推去的余函面色很差,无语道:“除了周大学神,各位也关心关心普通群众呗。” 围着成绩单的众人安静了一瞬,忘了这位爷是万年老二,在某种程度上,这确实有点伤他的心。 赵梓见状伸手去拍余函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没关系,你也努力了,有些事或许就是命中注定。” “……滚。”不会说话就闭嘴。 余涵盯着成绩单上的分数,眼神晦暗。 1. 周予阳——713分 2. 余函——692分 或许人与人之间就是有天赋之差,耗尽心力的追赶最是难捱。他把周予阳的分数抄下来,惆怅地望向窗外。 周予阳,周予阳? 林荫小道上,周予阳和一个漂亮女生并肩走着。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那张常年面瘫的脸上投下细碎光斑,乍一看居然有点...... 余函看得出神,楼下的周予阳似有所感,抬头向上望,正好和余函对上视线。 他透亮的眸子里盛着冷意,果断对余涵出了个中指。 “哈,装什么啊。”余函不甘示弱,伸出两个中指回应。 然后“唰”一声拉上窗帘,刺耳的响声引起周围人的好奇,张天奇不嫌事大的凑过来,“怎么了函哥,什么事惹您老不高兴?” 问还不够,还作死地拉开窗帘,“呦,是周学神和方沁雅。” 八卦人八卦魂,听到学神和级花的名字都如潮水一般涌来,余函第一次觉得班里人很多。 “哪呢哪呢?哇,郎才女貌。cp名我都想好了,就叫鱼鸭。”班长平时就爱磕cp,现在看到真人更是直接配对。 有人提出疑问:“等等,鱼鸭不是食物链关系吗?” “天呐,更好磕了,为你违背本性,啊啊啊啊!!!”班长显然听不进任何话。 “学神好好看,两人太般配了,他们这是在表白吗?” 一群人挤在窗口,还好几次撞到余涵桌子,余函在心里又给周予阳添上一笔,真是有够讨厌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余涵想不出有什么好看的。 他先抓几个典型,语重心长地规劝:“别看了,别看了,小心他生气,听说他可好生闷气了。” 呃……余涵想他总和自己拌嘴,应该算脾气不好吧。 “啊啊啊,表白了!!!!” 哐当——— “够了。”余函冷着脸开口:“赶紧走,再围着我要生气了。” 余函长相俊秀,但面色苍白如纸,眼尾上挑,冷脸时常给人病态狠厉的错觉。 校霸名声不是白谣传的,哪怕说的话有点可爱。 张天奇和班长对视一眼,默契道:“呃,老班找,老班找。” 剩下的人也各找借口离开。 “我水杯倒了,先走一步。” “哥们尿尿要我把着。” 终于清静了,和清静一起来的还有余函的好奇心。刚刚讨论的热火朝天,他偷偷听了一点,嘶,万一是周予阳表白被拒呢。 在余函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偷偷摸摸往下望时,两人早走没影了。 啊,没意思。余函再一次确定,周予阳就是跟他犯冲。 “喂,小白脸,听说方沁雅跟你表白,你还拒绝了?” 余涵皱眉,听声音不是八班的。他抬眼看见周予阳不知何时回到教室,还被几个不修边幅的学生围住。 中间领头的学生,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头发抹上发胶,梳得油光锃亮,脚上的水果缤纷五彩鞋也搭配着远离视觉舒适区。 余涵眯眼,这可是一样的校服,为什么人与人的差距这么大? 周予阳依旧有条不紊地整理桌面,过会才理所当然地吐出一个字。 “对。 ” 此字一出,震惊四座。 班里的同学:????ДO??? 刺头小弟:∑(?Д??) 赵雄安:(?? ?? 皿 ??) 余函:??_??? 余涵知道周予阳打小就是个冷性子爱装,一天的说话量才到自己的五分之一,小学还因为这个被高年级当装杯男打。 而赵雄安这群人在学校特别难缠,打架倒不怎么样,就是和教导主任有亲戚关系,只要底下的小动作不过火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白脸,你敢拒绝大哥的女人。不对,竟敢勾引大嫂,找死呢!”赵雄安身边的白袜男看准眼色恐吓周予阳。 赵雄安抬手制止,他记得这里有一个人不好惹。江湖规矩为重,到别人的地盘总该示意一下。 巡视一圈,他的目光落在余函身上,同时全班同学的目光也落在余函身上。 同学A:余涵怎么表态?千万别打周予阳啊。 同学B:他俩关系这么差,余涵不一起动手就够好了。 同学C:要不要去找老师? 同学D:??这是正经高中吗?? 余函没理会班里人的目光,直接低头表示这事他不管。笑话,谁要帮死对头,真打起来帮谁还说不准呢。 周予阳整理东西的手一顿。 赵雄安显然没了耐心,抬脚踹开课桌,“出去聊聊?” 周予阳抬眸,目光扫向楼道,又瞥了眼手表:“今天是周二,教导主任三分钟后会到教学楼巡查。” 赵雄安脸色一僵。 上周刚因打架被警告,再惹事就得转学。 “靠,算你走运!”他狠狠踢翻垃圾桶,带人离开。 余涵嫌弃地撇嘴,真没品,先不提周予阳怎么样,他们这素质更是冲破底线。 赵梓回到座位,摸着胸脯问:“我就说周予阳这小白脸肯定要惹事,看来长得好看也是错啊。” 余函条件反射嘴硬,“他哪好看了?” 不就是皮肤白点,眼睛大点,鼻子挺点…… 赵梓翻起白眼,嚷嚷道:“你俩到底啥深仇大恨?没完了,掐四年还没够。” “那还剩两年机会。”后座戴眼镜的女生幽幽出声,她平时很安静沉默,刚才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把两人吓一跳。 “怎么说,啥两年机会?”赵梓挠挠头,想不通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感觉他们会老死不相往来。” 梅佑宁扶一把黑框眼镜,慢吞吞地说:“据统计显示,持续竞争超过七年的对手,90%会发展成……” “……成什么?” “自己想。” 其实她想说的是男同,但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白。 余涵才不在乎,手指有规律地在桌面起伏,“反正我们已经掐八年了,关系一如既往的差。” “没事涵哥……呜,你还有我。”赵梓毛遂自荐。 余函放低声音,比一个住嘴的手势,“嘘,下次再说这种话,我迟到保安处就填你的名字。” 赵梓立马把嘴拉上,头像拨浪鼓一样摇。 叮叮叮咚咚咚——上课铃发出急促刺耳的叮咚声。 语文老师在台上讲课,余函的盯着周予阳的背影,思绪不可控的飘远了。 他讨厌周予阳,这件事几乎成了他人生中的某种定律。 明明他第一次见周予阳时还觉得顺眼。 第2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三年级的某天上午来个转校生,是个叫周予阳的男孩,他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皮肤白得像雪,眼睫像洋娃娃,又长又翘,漂亮得不像真人。 结果第二天余涵就开始讨厌他了,课堂数学小测,周予阳只用了十分钟就交卷,满分。 “以前余涵是咱们班最聪明的孩子。”王老师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哎,现在的孩子真不得了,脑袋瓜子一个比一个好使。” 余涵盯着自己卷子上刺眼的98,再去看自己平时最喜欢的数学老师。 这种感情是不对的,但余涵在那一刻切切实实感受到失去,被遗忘被抛弃。 数学是,老师也是。 此后这种情绪愈演愈烈,莫名其妙却又根深蒂固。周予阳越是优秀,余涵就越烦躁。 也或许如同两人交织的命运线一样,注定如此。 本以为小学毕业就好,哪知道初中又是一个班。参加奥数竞赛,余涵熬几个通宵准备精选题,最后周予阳以两分之差排名领先。 老师拍着余涵的肩膀恭喜:“很棒,就比予阳少两分。哈哈哈,差一点就超过他了。” 颁奖时周予阳站在灯光下,没有笑,一副不情愿不高兴的模样。 假。 余涵领完奖动作粗鲁地将证书塞进书包。 放学后他看见周予阳独自走在小道上,影子拉的很长。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上去揪住对方领子怒吼:“你能不能有一次真心,是为得奖高兴?” 但他最终只是攥紧书包带子。 差一点,这三个字像一根刺,一个魔咒,深深困住余涵。 断断续续的回忆让余函一整天都萎靡不振。 一中是重高,晚自习通常在十点半结束,超高的升学率背后是全校师生的劳苦。 为了好好休息,八班有一大半人选择住校,剩下不住校的都各有各的理由。余函是放心不下妈妈一个人,他好奇周予阳是为了什么,毕竟他父母很忙,和他碰面的时间很少。 “函哥,你今天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张天奇撑着自行车,等着另一方向的余函。 余函长腿一跨蹬上自行车,笑容张扬,“白天跟爸爸待在一起还不够啊,今天自己回家去。” “去你的,我稀罕你陪我。”张天奇笑骂,骂完一看余函都骑远了,只好转头和其他人说,“余涵不去,我没心情吃夜宵,你们自己去吧。” 余函骑的不快,只远远的跟着周予阳。 看着对方蓬松的头发在微风里浮动,他忍不住抿唇,心脏剧烈发抖,心里升起隐秘的期待。 期待什么呢? 余函太想知道“机器人”会不会有除冷漠以外的情绪。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或动物能看见周予阳的真心? 学校占地面积大,偏郊区,外围用暖黄色的路灯打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一条小路上全是稀稀拉拉的学生。 余函瞥见几个熟人,他知道前面有个岔路口,旁边是荒凉的树林,周予阳多半是在那被拦住。 到了分岔口,余函看见外面停着四辆自行车和三辆小电驴,摇头叹气:“最近学校附近偷车事件频发,还敢不锁。” 这附近连个监控都没有。 把自己的车锁好藏好,余函悄咪咪跟进去,他只想凑热闹,不想引火烧身。 “我不想为难你,既然你是学霸,就该知道古有李信□□受辱。”赵雄安眼神阴翳,指了指下面,“你要是从这钻过去,我们就既往不咎,怎么样?” “大哥,是韩信。李信是王者里的。”小弟小声提醒赵雄安。 树后的余函也是两眼一抹黑,这狗屎成绩还用上史实了,多此一举。 周予阳可能没听清,还是一样的态度,他平静地说:“快点,我很着急。” 赵雄安这下有点拿不准,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给台阶就赶紧钻过去啊,真着急还能讨价还价? 那他再退一步,求饶也行呀。 “我早说一中的作息会把学生逼疯,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奇怪了。” 赵雄安请来的社会兄弟忍不住了,他威逼恐吓过这么多学生,头一回遇见说话这么爽快的。 赵雄安眼睛眯起,周予阳这疯子。 “你为什么要拦我?” 赵雄安狐疑地盯着周予阳,对方的态度让他有点迟疑,他试探性地回复:“因为你抢我女人?” “呵。” 周予阳嗤笑,语气淡淡的,像揉在风里的香气,轻轻浅浅。 “恋爱本来就很考验人的品味,选我是对的。” 余函“啧”一声,周予阳这人太装了,他果断支持赵雄安。 赵雄安那张还算周正的脸瞬间布满阴云,拳头捏的硌吱响。 嘭—— 周予阳左脸挨了一拳,脸顺着拳头的方向微侧,皮肤上有明显的红印,他无所谓地用舌头顶起红痕。 “好了,打也打了,我们互不相欠。”赵雄安就是个低配小混混,欺软怕硬,今天在一众兄弟面前,为了不丢面他才夹着气打了周予阳一拳。 赵雄安作势想走,却被他带来的社会兄弟拦住。 “等等,就这么算了吗?”一个染着黄毛,叼着烟的男人说,吐出的烟在空气中弥漫开。 他看不惯赵雄安唯唯诺诺的样子,反正今天是他组局来的,出了什么事就把赵雄安推出去挡着,未成年最多关两天嘛。 李俊慢慢走到周予阳面前,吸一大口烟吹上去。 “咳咳咳。” 看周予阳被烟味呛的咳嗽,鼻尖红了一点。 他笑着凑近说:“刚一见,就觉得你长的挺带劲的哈。” 暧昧油腻的话像毒蛇环绕,让余函忍不住作呕,他的耳朵听见了什么。 周予阳脸看起来更冷了,活像一个冒寒气的冰块。 感觉局面有点控制不住,余函把手机屏幕切到拨号键,在想要不要报警。 赵雄安一群人更是出声劝阻,“李哥别,老师可喜欢他了,有个三长两短说不清,吓吓得了。” “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没有证据怕什么。”李俊眼睛细缝里闪过一丝精光,“而且是送上门的小美人。” 围在他后面的狐朋狗友也一起意味不明地笑。 李俊一开始收到赵雄安的消息,根本不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赵雄安就是个窝囊废,但胜在识相,说会给他们出力费。 他以为像往常一样,可看见周予阳的那瞬间他心揪起来了,高挑挺拔的身形,精致华丽的脸。 赵雄安是纸老虎,可他李俊是真的坏。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人心里都像明镜似的。 赵雄安惊恐。 余函无语。 周予阳继续制冰。 啧,真恶心。周予阳向左方向轻瞥,想着证据差不多够了。 被冷落的李俊毫不在乎,冰山美人可以被理解,谁让周予阳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骄纵一些也正常。 “等等,你要再不依不饶,我就不给你钱了。”赵雄安急道。 他只是想挽尊,没想真干什么,他惹不了李俊,就只好喊周予阳:“你傻的吗?让你滚就赶紧滚呀。” 余函是看明白了,这李俊想两头吃,可能要出事,他只是想看个热闹,不想被牵扯进刑事案件。 嘶,余函记得周予阳的父亲就是警察,那周予阳此时的镇定是否是扮猪吃老虎? 第3章 双面派 夜晚温度低,树林更显阴寒。风吹过,把在场的人都冻一个哆嗦。 李俊想伸手摸周予阳的脸,却被周予阳狠狠打开。 “滚。”如果说刚刚周予阳的脸是冷,那现在已经变成黑了。 这话对李俊没有用,像他这种地痞流氓,粗话就像兴奋剂,越说越来劲。 情况错综复杂,赵雄安他们莫名其妙开始保护周予阳,和李俊他们打起来了,但由于少了一个人,面对手段狠辣的小混混,赵雄安一行人显得寡不敌众。 “周予阳!你就不能来帮帮忙吗? 加上周予阳,赵雄安他们也正好是四个人。但周予阳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往后退了退。 李俊脸上的褶子叠起来,□□道:“他说不定也迫不及待呢,这关你们屁事,一开始不是你们求我来的吗?” 余函皱眉,周予阳还真是“假人”,他都看得忍不住出来帮忙了。 果然没讨厌错。 “够了。”周予阳突然冒出这一句,莫名其妙的程度让在场人都愣了一下。 然后他们看着周予阳走到侧边大树旁,那里放着一台摄像机,在乌漆麻黑的夜色掩盖下,无人发现。 余函目瞪口呆,这就是周予阳下午请假回家的要事吗? “你什么意思?”赵雄安再傻也知道录像一事非同小可,“你怎么能这样?” 周予阳低头摆弄机器,淡声道:“在学校被霸凌时可以自己录像取证,录像能够记录霸凌行为的真实情况,包括霸凌者的言语、动作等细节。” 赵雄安一副要晕倒的样子,他大叫:“我焯,这是你设的圈套,太恶毒了。” 身后的小弟赶忙上前扶住。 “一群蠢货。” 暗云飘远,无遮挡的月光洒下银辉,周予阳白瓷般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一把扯过李俊,在揪住衣领的瞬间,腕骨一翻,指节精准卡进对方咽喉。 砰—— 一个完美的过肩摔,李俊的后背狠狠砸在地上,从嗓子眼里发出压抑的闷哼。 周予阳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旋身抬腿,直接踹中扑来的黄毛胸口。 “咳——!” 黄毛倒飞半米,顺势撞倒后面的混混。 离周予阳最近的混混举起钢管,周予阳眼神扫过去,他下意识后退半步。 “愣着干什么!上啊!”李俊挣扎着爬起来,嘴角微微渗血。 钢管划破空气砸下,周予阳侧身躲开,反手扣住对方手腕一拧。 咔嚓—— 清脆的错位声,混混跪倒在地,握着手惨叫。 周予阳夺过钢管,在掌心转了一圈,倨傲道:“下一个。” 后面爬起来的小弟举着折叠刀冲上来,刀尖直逼周予阳腰腹。 周予阳一脚把折叠刀踢飞,斜插在不远处的泥里。 “别动。” 他将钢管锋利处抵上小弟颈侧。 夜风拂过树林,周予阳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凌乱地垂在眉骨,衬得那双眼睛黑得惊人。 “小心!” 赵雄安大叫。 李俊踉跄着爬起来,抄起一块石头从背后偷袭。 周予阳头都没回,钢管向后一抡。 石头和钢管相撞,李俊还没反应过来,周予阳已经转身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用左膝跪压他的咽喉,像个居高临下的审判者,扯着嘴角,不耐烦道:“还美吗?” 李俊的瞳孔剧烈收缩。 此时的夜空,空旷无垠,繁星闪烁,宛如细碎的钻石洒落在天幕之上。 缺氧让他的视线模糊,他恍惚看见周予阳的睫毛上沾着一点血,随着呼吸轻颤,像蝴蝶濒死时抖落的鳞粉。 美得让人毛骨悚然。 “放……手……” 李俊的指甲抓进泥土,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 周予阳歪头看他,“好吧。” 他松开手起身,李俊像条脱水的鱼,蜷缩着咳出血沫。 刚刚压倒性的打斗仿佛是一场幻梦,周予阳又变回那个神色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余函抽气,像从未了解过周予阳。 他是个双面派? 余函揣着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回了家,刚进门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 “妈,我回来了。”他嚎一嗓子,把书包丢在沙发上。 “来来来,吃点夜宵。”余颜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瞅了他一眼,“哟,这脸拉得,都能当拖把拖地了。周予阳又是第一?” “你怎么知道?”余函一边洗手一边嘟囔,“第二名,啊啊啊啊,真不高兴。” 他坐到饭桌前,看着香喷喷的红烧肉,暂时把情绪抛到了脑后,夹起一大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还是妈你做的好吃……学校食堂哪是人吃的。” 余颜给他盛了碗饭,坐下说:“第二名很好了,你七大姑八大姨那里就数你成绩最好,多给妈争光啊。再说了,老考第一多累,像你这样,有松有紧才开心。” 余函扒了口饭,心里那点关于周予阳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他眼珠一转,决定换个方式“告状”。 “妈,我跟你说,周予阳那个人,他今天……”他顿了顿,在想怎么说,“他居然会打架,还打得特别狠,把好几个人都打趴下了。” 余颜挑了挑眉,有点意外:“哦?是发生什么了吗?” “呃呃呃……”余函想吐槽,却发现周予阳这家伙好像才是受害者,于是他选择含糊过去,“反正校外斗殴就是不对。” 知儿莫若母,余颜扭过头轻笑,抬手给他夹了筷子青菜:“那看来他没什么错。” 余函一下子被噎住了,脸有点热:“我是说他太能装了,平时一副好学生模样,背地里这么凶惨。” “这应该是反差吧,人都有很多面嘛。”余颜语气轻松,“就像你,在外面可能挺横,在家不还是会跟我撒娇?” “妈妈。”余函脸更热了,差点跳起来,“我什么时候撒娇了?!” 余颜耸肩,语调轻快:“一直都在呀—” 吃完饭,余函抢着洗碗。水流哗哗响,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妈,你当年一个人带我,很难吧。” 余颜正擦着桌子,动作停了一瞬,随即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不难啊,我有这么个好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余函不说话了,在他小的时候,妈妈就很疼爱他,所以他没有觉得和旁人不同。 上小学时,碎嘴的亲戚变多,他才从只言片语里拼凑出真相。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过身,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妈妈:“妈,要是我以后……做了让你有点意外,或者不那么符合大众期待的决定,你会失望吗?” 余颜放下抹布,走过来,用手指点了点他的侧脸:“只要不违法乱纪,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最大的期待就是你平安快乐。” 她顿了顿,眼神温柔又带着点调侃:“不会有人跟你说了什么瞎话吧,要是让我知道就扒了他的皮。” “没有没有。”余函心里暖暖的,嘴上却不服输,“有您在,谁敢说我呀。” “这就对了。” 余函回到房间,关上门,学习前先利落地把书桌收拾整齐。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妈妈工作忙,他尽量不让她为这些小事操心。 他摊开月考卷子,目光在几个红叉上停留片刻,随即拿出课本和笔记,对照着查找疏漏的知识点。 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余函想要变得优秀,这个念头很纯粹——他一定要成为这个家的骄傲,让妈妈知道,她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 第4章 谁好人家用入党申请书来找朋友 余函卡着点到教室,正好是早读时间,已经有很多同学高声朗读。 他快步走到座位上翻语文书,《琵琶行》刚起头就感觉手被什么温热东西撞了,低头看是一袋早餐。 旁边的赵梓拍拍胸脯,又比一个拇指。 虽然没看懂他在表达什么,但不耽误余函感动。 一切尽在不言中,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兄弟情可长可短,可以是一辈子,也可以是早读进行到一半。 余函终于明白,感动归感动,兄弟归兄弟。 “这诗你能不能别唱啊。”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落玉盘~”赵梓坚持唱完,不屑道:“呵,你根本不懂唱出来有多好背。” “是是是,但我至少不用等拍子。”余函不甘示弱。 整个早读两人像是较劲一般,一声更比一声高。 “小弦切切如私语。” “如私语~” “大珠小珠落玉盘。” “落玉盘~” 余函额角连跳几下,快忍不了了。 最后还是语文小组长发话,“赵梓你不准唱,啊啊啊啊,好难听!!” 余函完胜,“呵。” 如果早读是小火慢炖,那头两节课一定是大火收汁,能忍住不睡的都当过兵。 结束漫长的两节数学连堂,班里大部分人像干尸一样趴在桌子上,只有少部分天之骄子精力充沛。 而余函就是这样的天之骄子,他甚至还偷偷带手机,只为多看几遍名师精讲。 突然跳出一条好友申请—— 周予阳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余函抬头看斜前方的背影,黄鼠狼给鸡拜年。 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余函想到昨晚,鬼使神差下点了同意。 下一秒破案,周予阳发来一段视频,余函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不吃葱花香菜:【咋了?】 周予阳:【晚上整理视频的时候看见你了。】 不吃葱花香菜:【……听不懂思密达。】 周予阳:【。】 不吃葱花香菜:【爱信不信。】 余函没办法了,恶向胆边生。 不吃葱花香菜:【对,正如你看见的那样,我是去救你的。】 周予阳:【……第四节课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后面余函再发消息,周予阳全都不回。 他烦躁地揉头发,这是个什么事啊。 后面两节课,余函都是焦虑的状态,他一直盯着周予阳,心想周予阳就是害人精,扰乱别人的思绪,自己倒是好好学习了。 “怎么了函哥?这么魂不守舍想什么呢。”张天奇勾着书包,想贴脸去看余函表情。 “请让一下。”周予阳的声音自后方响起,像冰雪化成的水,凉且透澈。 张天奇侧过身,给周予阳留出过道。 “你不用等我,我今天想在学校吃。” “行,但你最近有点奇怪,老是见不到人。”张天奇嘴上抱怨着。 余函还没回答,另一边的周予阳突然轻笑一声。 张天奇转身要走,余函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伸手扯住他。 两道视线落在余函身上。 张天奇见余函不说话拽自己,神经也搭错了,脸红道:“别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下没事了。”余函秒松手,想自己真是补脑补过头了,竟然会把sos这么重要的消息寄托在缺根筋的人身上。 十分钟后不管同学是着急吃饭还是着急回家,反正现在教室里只剩下他和周予阳两人。 哦不,还有“有事找不到,没事就出现”的班主任。 人是难以直面危险的,余函故意慢吞吞地整理东西,今天这位置怎么这么乱,看来要收拾一个中午。 突然一片阴影落在他身上,余函不想在这拉扯,更不想听周予阳讲话,“你先走吧,我有事忙着呢。” 识趣的人听到这话都会老实离开,可周予阳不是看眼色的人。 他低头看余函把书翻来覆去地整理,默不作声地掏出手机“咔嚓”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 甚至在余函惊愕抬头的瞬间抓拍了正脸。 “你神经病吧。”余函想不到周予阳胆子这么大,平日狭长的凤眸也睁的正圆。 周予阳面无表情,“明明是你故意晾着我。” 余函眼皮跳个没停,阴阳怪气说:“大学神大帅哥缺我陪聊?” “我没朋友。” “没朋友就去找啊。”余函不耐烦地说,这副死鱼脸活该没人理。 “不过不是我吹,我打小就有人缘。”余函忍不住得瑟,“向周边打听打听,小到幼儿,大到老人,没人不喜欢我。” “我知道。”周予阳拉开椅子坐在余函旁边,“所以找你。” “……你还是告我吧。” 周予阳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再考虑一下。” 余函接过手机,丝毫不放在心上,那黑灯瞎火的能拍到啥。 “啊,我c——” 顾不上谴责周予阳,余函光看见自己在里面鬼鬼祟祟就知道完了。 心死了,谁说他无辜都要等那人老了给他卖保健品。 “然后呢,我的朋友。”余函靠在椅背上,目光空洞地看向远方。 旁边递来一张a4纸,余函一把抓住来人的手,“你故意的。” 周予阳反手回握,“你是故意的吗?” 妈妈中午不回家,余函随便烧两个菜凑合吃。 午睡前把那张A4纸拿出来,从上到下看一遍。 1.朋友要拥有正确的三观。 2.朋友成绩要足够好。 3.朋友家三代不能有坐牢的。 余函满头黑线,翻身趴在床上给周予阳发消息。 不吃葱花香菜:【你把入党的单子给我干嘛?】 话虽如此,余函还是忍不住洋洋自得,这小子还算有眼光,知道这样刁钻苛刻的要求只有他能达到。 啊——或许这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也是余涵最喜欢的学科。 “大新闻!老班开会去了,这节课自习。”班里的小灵通冲进教室,咋咋唬唬地喊。 “靠不靠谱啊王帅,你上次也这么讲。”刘袅袅撇嘴,她上次听信王帅的假情报,小说都被一窝端了。 王帅拍着胸脯打包票,“这可是我趴门上听到的,千真万确,不信你们自己去听。” “再信你最后一次,再错家法伺候。” 余函和赵梓对视一眼,赵梓挑眉邪笑:“玩不玩五子棋?” “我不擅长拒绝别人” 旁边几条路都被余函堵死了,赵梓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决定在中间画圈,“到你了,函哥。” “函哥?” 见看余函没动作,只留下严肃冷峻的侧脸,再结合周边安静的气氛。 赵梓再不愿接受也明白了。 “赵梓下课来我办公室!”严厉的女声自身后响起,炸得人一哆嗦。 余函在心里默默哀悼,梓儿,是哥对不住你。 经办公室一游,赵梓彻底萎了,他决定变成一个只知学习的机器,让所有人都怀念曾经鲜活的他。 “你别怕,哥我会帮你的。” “不要。”赵梓拒绝的很干脆,“我要去找周予阳帮我补。” 余函一掌拍在桌子上,“大胆!” “背叛组织就一个死字。” 赵梓更委屈,嘟囔着:“我听不懂啊,哥我太想进步了。” “好吧,但你别一头热。”余函似是同意,补充道:“周予阳能答应不,求他的人这么多。” 赵梓拍拍胸脯,比一个OK手势,“当然了,万事俱备。” 余涵假笑,他到底备什么了? 如果晚自习没有老师上课,学生除了安静自习,也可以离位去问问题。 赵梓起身,再回来时,身高气质都有点不对劲。 余函皱眉瞥一眼,“怎么是你?” “补习。”周予阳把赵梓座位上的“生活用品”收下去,铺上重点资料。 “等等。”余函按住资料,“不是找谁补习就站在他旁边吗?” “嘿,你看这事闹的。”赵梓拖着板凳坐到过道,“学神怕说话声音影响到同桌学习,真是体贴入微。” 余函无语,现在人都太谄媚了。 “赵梓,你把这次月考所有试卷拿给我。” 余函发誓这是第一次见周予阳这个表情,困惑中带着不解,迷茫下全是惊讶。 “你体检过吗?”周予阳迟疑地问出这个略显冒昧的问题。 “啊?” 余函写题速度慢下来,留几分心神听他俩讲话。 “意思就是成绩总和堪比服装厂跳楼价。”后桌的李致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座位了,看清赵梓想杀人的表情后连忙找补,“这进步空间很大啊,不像前几,一分天堑呢。” “……” 第5章 插科打诨 在他们斗嘴的时候,周予阳就把提分计划写了个大概,拿给赵梓,“你看看怎么样?” “哇,雏鸟欲翔先振翅。” 余涵不耐烦地说:“啧,说人话。” “哦,让我打好基础。” “行了,你回去吧,我会严格监督他执行的。”余函和周予阳待着总心神不定,既然赵梓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就慢慢来。 周予阳不动,反而转头盯向他,额前碎发随动作摇动,精心雕琢的五官呈现出瑰丽的色彩,冷霜似雪的表情都活色生香。 余函觉得自己的形容能力真是登峰造极,也是闲的蛋疼,还有心情想这些。 “你好像很讨厌我。” 余函嘴巴做出“O”型,惊讶道:“这你都知道?” 没办法,小时候冷冷清清的样子像冰淇淋蛋糕,长大后就是美的电冰箱。 说完没人回,余函不爽地抬眼,却惊恐的发现周予阳在模仿赵梓的咧嘴笑,露出八颗牙齿的这种。 惊悚恐怖片,余函一把抓住周予阳的胳膊,摇头说:“为了报复我,你竟然选这个办法。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啊。” 下一秒地球爆炸也不能这样活呀。 “我看你和朋友……我以为你喜欢这种。” “不是啊,周予阳他含血喷人!”赵梓也摇头。 余函挠脸,所以周予阳误以为他们兄弟几个是神经病? “你把我们当正常人好吗?”余函不甘示弱,抿唇浅笑做个示范,心想自己真是翩翩有礼。 “我们要笑也是这样笑。” 见周予阳不动作只盯着他看,余函脸猛地爆红,天呐,自己在干嘛Σ(っ°Д °;)っ 周予阳会不会以为他在示好?这种奇怪的氛围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真的好为人师?! “这样倒蛮可爱的。” 他学着余函的样子勾唇,笑意浮在脸上却没进眼底,浅得像层薄纱,带着点生涩的模仿感。 “抱歉,我好像有点不习惯。” 余函:? 赵梓:? “少装。”余函再不喜周予阳也不会撒谎,好看的人就是做什么都好看,就算 Strong也别具风味。 “呃…你——” “哦耶,学校下周要举行夏季运动会。”体育课代表站在讲台上激动地宣布,“班主任勒令我们多多参加,具体的明天班会说。” “那不就是强制嘛。”李逸恩抱怨道。 “我猜另一个选择你一定不想要。”张天奇翘起二郎腿,“哥们不会骗你。” 李逸恩叹气,“学校老这样,真没人就别办了呗。” “那可不行,这课我一天都上不下去。” 班里顿时哀声道怨。 “你刚才想说什么?”周予阳没理会班级的吵闹,继续询问余函那句被打断的话。 “没什么,我给忘了。” 周予阳又重复一遍,“讲。” “……好吧。”余涵眨眨眼,“你每天晚上几点睡觉?” “11点半,怎么了?” “这么早。”赵梓一只手托脸,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太厉害了,你晚上不吃夜宵吗?” 周予阳抿一下唇,淡淡道:“会消化不良和影响睡眠。” 赵梓立马拍拍余函,让他听,“我老天,太养生了。” “你拍我也没用,自己晚上少吃点,我的可是抗老骨相。” 班会课,班主任又宣布夏季运动会,照例鼓励大家积极参与。 “老师,能不报名吗?我们当后勤,给大家看衣服送水。”有男生喊道。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笑得高深莫测:“不参加比赛的同学,当然有更重要的任务,到时候会统一安排。” 大家都以为这“统一安排”就是往年那些闲差,于是纷纷放下心来。 余函更是其中翘楚,他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跑跑跳跳,一身臭汗,傻子才去。当个闲散人员,在树荫下吃零食、玩手机,岂不美哉?” 他的目光不自觉瞟向周予阳。果然,那个身影已经站了起来,走向讲台,在报名表上签下了名字。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完成例行公事的死样子。 “装模作样。”余函在心里嗤笑一声,彻底坚定了当“闲人”的决心。他甚至恶意地想象了一下周予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得维持那副冷傲姿态的滑稽场景。 报名表传到余函这里,他看都没看,直接递给了后座。 “真不报啊函哥,我感觉老班这次怪怪的,一点没催。”后排的男生提出观点。 “我不管,就是参加发钱我也不去,要报你自己报。”余函油盐不进。 “学校不扣钱就不错了,怎么会发钱。” “对啊,你也知道。” 风暴在报名表上交后的第二天悄然降临。 先是文艺委员开始在午休时,拉着几个没报名的女生神秘兮兮地量尺寸,接着,关于“统一服装”和“集体操”的流言像病毒一样在没报名的同学中传开。 “听说了吗?不比赛的要组拉拉队。” “还要穿那种亮闪闪的裙子?” “不是裙子,不过也差不多,反正要比赛时表演。” “救命啊,现在报名还来得及吗?” 恐慌开始蔓延。 余函听到消息时,正在喝的水差点喷出来。拉拉队?跳操?他脑子里瞬间浮现自己穿着滑稽的衣服,在全校面前手舞足蹈的画面,一阵恶寒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他猛地扭头看向周予阳。那人正安然地坐在座位上做题,仿佛周遭的兵荒马乱与他无关。一股无名火“噌”地冒了上来——凭什么这家伙就能心安理得地比赛,自己却要面临如此“酷刑”。 他却忘了这一切都是个人的选择,可无论周予阳怎么选,余函都不会满意的。 他冲到体育委员那里想补报,却得到冷酷的回答:“名单已经上交学校,改不了了。” “完了。”余函眼前一黑,不知被谁扶住,他聚焦一看,是张天奇。 “奇呀,还好有你。”余函安心了,有朋友在身侧,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怕。 张天奇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其实……我报过名了。” “什么?”余函不想接受,摇头笑说:“哈哈哈,不好意思。刚刚风有点大,你能再说一遍吗?” “没事的,一个人也可以很勇敢。我相信你。”张天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发挥出所谓的信任之力。 其作用大概就像日漫里的,别把我们的羁绊丢在脑后啊喂! 运动会当天,天气晴朗得可怕。 参赛运动员们在检录处做准备,而包括余函在内的一众“倒霉蛋”,被文艺委员召集到一起,领到了属于自己的拉拉队服。 是色彩鲜艳、带着俗气粉色亮片的运动上衣短裤套装,手里还被塞了两个傻乎乎的彩球。 “杀了我吧……”余函听到身边有人绝望地低语,这也完全是他的心声。 他僵硬地穿着那身衣服,感觉自己像个马戏团的小丑。 “你穿还蛮好看呢,别丧着个脸,函哥。”班长许佳慧因为身体原因,没法报名运动项目,所以也出现在拉拉队之中。 余函不可置信,“哪里好看了,这套衣服简直是审美灾难。” 许佳慧闻言后退两步,眯着眼打量。粉色亮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衬得余函本就白皙的皮肤细腻透亮,短裤勾勒出匀称的腰线和细直的腿,四肢比例好得刚好撑起这身张扬的款式,明明是花哨的设计,穿在他身上却格外清爽亮眼。 心里盘桓完,许佳慧收回目光,语气笃定:“嗯,还是好看,要相信班长。” 校长站在平台上,宣布夏季运动会现在开始。 广播里播放着激昂的乐曲,赛场上热火朝天。余函心不在焉地跟着队伍比划着蹩脚的操,现在他正面对男子三千米长跑比赛区域。 周予阳正在做简单的热身,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在一群或紧张或兴奋的选手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平静。 发令枪响。 选手们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周予阳保持在第一梯队,步伐稳定,呼吸均匀。 一圈,两圈…… 他的节奏保持得很好,甚至在中段开始稳步超越。 第6章 夏季运动会 “这次终于有望拿高名次了。”班长站在旁边感慨。 余函发现盲点,他怀着激动的心情问:“难道……难道他以前没拿到过高名次?” “是的,第一次参加是第二十五名,然后慢慢提升到十六名,第十名。”班长点头,喃喃低语:“但感觉他不是很喜欢跑步,看来是一个很有集体意识的人。” 没什么集体意识的某人:喵喵喵_(:з」∠)_ 阴了几天的天忽然放晴,太阳直愣愣照下来,晒得人皮肤发紧。 男子三千米进入最煎熬的阶段,跑道上的选手们个个面色通红,步伐沉重。周予阳依旧保持在队伍的中段,他的节奏稳定,但明显能看出是在靠意志力硬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班级看台区响起了一些鼓励的声音。 “周予阳,坚持住。”体育委员率先喊道。 “加油!就快到了。”几个离跑道近的女生也跟着附和。 声音不算特别热烈,但足够真诚。大家都看得出来他跑得很吃力,这份鼓励更多是出于对同学坚持拼搏的认可。 余函站在拉拉队里,手里的彩球机械地晃动着。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跑道上那个身影。 这家伙……明明就不擅长,干嘛每年都来受这个罪? 余函看着周予阳死死咬着下唇,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又强迫自己迈出的样子,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又冒了上来。 周予阳,原来你也有要拼尽全力干的事。 最后半圈,选手都开始最后的冲刺。周予阳显然已经体力透支,他的速度不仅没加快,反而慢了下来,被两个后面的选手接连超过。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却依然固执地向前跑着。 “周予阳——加油——” 班长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就在这一片鼓励声中,余函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喊出: “稳住,调整呼吸。”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切。喊完他才反应过来,立刻闭上嘴,有些懊恼地别开了脸。 跑道上,周予阳的呼吸已经彻底乱了。肌肉的酸痛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周围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水膜。 然而,某个熟悉的腔调,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模糊。 余函? 周予阳甩甩头,如果真的是他,那幸灾乐祸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他极快地朝声音来源瞥了一眼,只看到某人穿着扎眼粉色的身影正不自然地转过头去。 为什么……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强烈的疲惫感淹没。周予阳猛地吸了一口气,尝试按照那个声音说的,努力调整了一下已经乱掉的呼吸节奏,将几乎要散架的身体重新稳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终点线冲去。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过终点,然后直接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剧烈地喘息咳嗽,脸色苍白得吓人。有不少人上前递水,班级的志愿者搀扶着他。 余函站在不远处,看着周予阳那副狼狈却依然挺直着脊背的样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正想悄悄退到拉拉队后面,周予阳却像是有所感应般,缓缓抬起了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周予阳的眼睛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泛着生理性的水光,平日里冰冷的眼神此刻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准确地捕捉到了余函。 余函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却依然故作强硬,比口型说:“看什么看。” 周予阳什么都没说,被志愿者搀扶着去休息区。 “你俩平时看着水火不容,没想到患难见真情。” 余函寻思谁这么没眼力见,回头一看是班长。 “共患那门子难,这是他一个人的难。”余函一阵恶寒涌上心头,绝望喊道:“谁让你们把气氛搞得这么热血,我只能配合了。” 周予阳在树荫下慢慢平复呼吸,喉咙里的铁锈味渐渐散去。他接过后勤志愿者递来的毛巾,简单道了谢。目光无意间扫过喧闹的操场,却在某个角落定住。 余函正被赵梓和张天奇围着,那身扎眼的粉色拉拉队服让他像个误入人群的霓虹灯牌。赵梓似乎在模仿他刚才喊话的样子,余函气得跳脚,伸手去捂赵梓的嘴,三个人又打打闹闹笑作一团,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少年时的热闹,有时真的是别人的。 周予阳垂下眼,不再去看。 下午的项目会比上午更多,比如4x400米接力、跳绳竞赛、立定跳远和跳高。 余函摸着下巴,觉得自己上午加油真的很辛苦,偷点懒也无可厚非。 此时广播响起:“请高三(八)班参加男子4x400米接力的周予阳、李铭、王志、刘轩同学,马上到检录处集合。” 周予阳站起身,将毛巾搭在长椅上。刚走出几步,另一个广播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一丝急切:“请高三(八)班余函同学,立即到跳高检录处。重复,请余函同学立即到跳高检录处!” 正准备溜去小卖部买水的余函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跳高?我没报运动项目啊?”他看向张天奇。 张天奇也愣了:“我不知道啊……是不是体育委员看漏了,把你名字填上去了?” “我去,那我岂不是白穿这衣服了。” 周围有同学听到广播,开始起哄:“余函,深藏不露啊。” “快去啊函哥,为班争光。” 余函被推搡着,晕乎乎地就往跳高检录处方向走。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没注意到,另一条通往田径场的小路上,周予阳也正朝着接力检录处走去。 两条小路在操场入□□汇。 余函一抬头就看到了周予阳,是了,他还报了接力赛。 周予阳显然也听到了关于余函的广播,脚步微顿,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看什么看,程咬金做皇帝。”余函无力吐槽,“先斩后奏。” 周予阳没说话,只是目光从他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他那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闪闪发光的粉色拉拉队服上。 余函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叹一口气:“命苦。” “挺好看的。” “你真觉得好看?”余函坏心眼地扯衣摆,作势要脱,“欸,那你要不要穿?” “……不用。”周予阳淡淡开口,声音还带着运动后的微哑,“跳高检录在那边。”他抬手指了个方向。 “我当然知道。”余函嘴上不服输,脚却朝着周予阳指的方向迈去。 两人一个要往左去接力检录,一个要往右去跳高检录,短暂的同路。 风吹过沸腾的操场,带来青春特有的喧嚣与躁动。 跳高区的横杆已经架好。 接力区的起跑线前,选手们正在活动脚踝。 余函冲到跳高检录处,他一边烦躁地扯着身上那件闪得他眼晕的粉色亮片上衣,一边对着体委询问:“怎么回事?我名字怎么在上边?” 体委一脸无辜地指着名单:“函哥,真不是我。是老班临时加的,说你总是不积极,给你个惊喜,让你也为班级出份力……” “惊喜?” 余函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他想起昨天班主任那高深莫测的笑容,真是老奸巨猾。 “弃权,我要求弃权。”他试图做最后挣扎。 “不行啊函哥。”体委苦着脸,“都已经要检录了,而且……你看那边。” 余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班级看台区,不少同学正看着他这边,班主任还笑着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艹……”他低声骂了一句,认命地脱下那件让他社死的外套,狠狠塞给体委,里面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运动背心。 熟悉的打扮让他终于自在了一点,也勾勒出他常年运动锻炼出的流畅肩线和手臂肌肉。 “高三(八)班,余函。”裁判念到名字。 余函深吸一口气,走到助跑区。他没练过跳高,仅有的跳高知识还得益于之前关注的跳高博主。 初始高度1米50,不算高。他活动脚踝,试着跑了两步找节奏,接近横杆时下意识侧身起跳——没想到他这弹跳力真不是盖的,身体轻飘飘腾空,胡乱弓着背就过了杆,横杆纹丝不动。 “哇,函哥可以啊。”看台上响起惊呼。 余函自己也愣了愣,心里那点抵触莫名少了点,好像也没那么难? 横杆一次次升高,1米55、1米60、1米65,淘汰的人越来越多。余函全靠本能跳,姿势算不上标准,有时甚至是歪歪扭扭掠过,但胜在弹跳好、身体协调性强,居然一次次都过了。 现在横杆已经升到1米70,场上只剩他、体育生陈峰和隔壁班张远。 按规则,每个高度三次试跳,排名看“最高过杆高度 失败次数”。 陈峰率先试跳,助跑、踏跳、背越式一气呵成,轻松过杆,引来一片喝彩。 张远第一次试跳踩错步点,横杆掉了;第二次调整后惊险掠过,裁判举了白旗。 压力轮到余函,这是他的第一次试跳。 他深吸一口气,照着之前的节奏冲出去,起跳瞬间却慌了神——1米70比之前的高度都要高,他下意识抬腿太急,膝盖擦到了横杆。“啪”的一声,横杆掉落,红旗举起。 余函皱了皱眉,走到旁边活动腿。他没技巧,全靠蛮力和手感,刚才那下明显是节奏乱了。 第二轮,陈峰依旧轻松过杆,张远却再次失败。 余函第二次试跳,刻意放慢助跑速度,起跳时尽量舒展身体,可还是差了点,背部擦杆落地。 看台上的同学都替他捏了把汗:“就差一点。” 最后一轮,张远第三次试跳依旧失败,被淘汰。 陈峰挑战1米75成功,锁定冠军。 只剩余函冲击1米70,这是他的最后机会。 他闭上眼,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前成功的感觉。助跑、起跳、腾空——这次他没瞎使劲,身体凭着肌肉记忆舒展,居然稳稳越过了横杆 “过了。”班级看台区炸开欢呼。 余函躺在海绵垫上,看着湛蓝的天,愣了两秒才开始笑。 最终他以1米70的成绩拿了亚军,陈峰冠军,张远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