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族[原版]》 第1章 1 一场雨把一切能生火的都毁了。 “这是我们在亚马逊雨林探险的第二十天,我和我的学生加文已经与团队失联......……希望我们能活到救援队来的那天。” 加文关闭摄像坐到余谨身旁,教授此时心力交卒,脸色惨白,脸颊也被毒虫咬伤肿起来,看起来十分憔悴。 录完像之后他就靠到了加文身上,全身瘫软无力一般。 加文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但嗫嚅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凑到他面前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脸。 余谨有点冷,坐在地上抱紧自己,但身体怎么也捂不热,为了不让加文担心,他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嘴角牵强地扯出一个像笑又不是笑的表情。 “走吧,快到晚上了,我们去帐篷那。” 说是帐篷,其实就是个用几根绳子编成的吊床,在雨林,地面是十分危险的存在。 厚重的落叶下藏匿着无数毒虫和毒蛇,还有树上,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毒虫掉到肩上和头上。 今夜不能生火,夜晚虫兽多,所以余谨和加文都不敢睡了。 但是不睡只会加速燃烧他们的体力和生命,为了活到救援来的那一天,他们选择轮流盯梢。 算上今晚,余谨已经五天没睡过好觉了,加上高温潮湿和饥饿缺水,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抗多久,可能只能抗过今晚。 “加文,你先睡吧。”余谨坐在那,已经意识不清。 但脑中一直有一根紧绷的弦撑着他的五感。 加文正背对着他而立,听到这句话后立即回过头去看他,看到他的脸已经有些失血过多的白,赶紧跑过去捧起他的脸反复检查。 他撑开余谨的眼皮,看到他的瞳孔在不断放大,同时体温已经比正常人的要低得多。 “教授?”加文晃了晃他,轻声问。 “我没事......”余谨嘴角扯出一丝笑,转瞬即逝。 “教授,要不要喝点水?” 余谨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应他,加文只能自作主张地将最后一口水灌进他嘴里。 因为余谨的嘴紧闭着,水只润湿了嘴唇,剩下一点水直接顺着下颚流到了脖子上,加文焦急万分,最后迫不得已用手指挑开余谨的嘴,让他咬住自己的手指,把剩下的一点倒进去。 他看到余谨喉结滚动了一下,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他又看到余谨的侧颈上爬着一只红色的甲虫,小拇指指头大小,心顿时揪紧。 加文下意识把手伸过去要把虫子拿出来,却发现那虫子的头已经咬破了皮钻进去,要拿出来十分困难,甚至还会出很多血。 “算了,”余谨握住加文的手,“我快死了,不用救我,你活下去就好。” 这句话就是最后的哀鸣钟。 加文叹口气,坐到他旁边,转头看着他,俩人头靠在一起,脸上是压制不住的疲倦和劳累。 “教授......” 加文看到余谨颤抖的睫毛,他的鼻尖滴着冷汗,唇角的血色逐渐消失,脸色十分惨白,浓密的睫毛也因为疼痛而不断抖动。 他知道教授已经撑不住了,于是握上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让教授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让他以一个不太难受的姿势死去。 余谨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他注意到加文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甚至—— “加文?” 无人回应。 “加文?” 他又喊了一句,依旧是无人回应,他感受到握着他的那只手已经没有了力气,像橡胶假肢。 他已经死了。 余谨屏住呼吸,一点气也不敢喘,冷静又害怕地把先前被他紧握的手抽出来,放在他鼻子下面停留了一会儿,果然感受不到任何吐出来的气。 他用力闭上眼,换了个姿势,把加文抱在怀里,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虔诚地为他祷告了几句,最后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加文两眼睁着,余谨对上那双眼,无神的眼有点恐怖。 余谨盯着看了几秒后就心痛地帮他合上眼,双手颤抖地将他的脸盖住,随后闭上眼,头靠在树上,等待天黑,等待死亡。 余谨紧紧闭着眼,以为会像先前那样身上各处传来锥心的疼。 但没有,身上很奇妙的没有任何痛楚,甚至就连脖子上的伤口也没有一点感觉了。 他抬手摸了一把,没有摸到任何凸起的虫子,侧颈一片光滑,就连伤口也不见了。 余谨觉得奇怪,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痛感真实。 他是活着的...... 他是活着的。 他是活着的? 但是加文死了。 余谨小心地放下加文,又把手压在他颈上,这么压了一会儿,没有感受到任何跳动。 是真的死了。 他把加文平放在地上,又摘了一旁没有马蜂的野花放在他的胸口上,用加文的双手压着。余谨跪在他身侧,双手合十抵在额头上,嘴里呢喃着。 余谨把加文身上有用的工具都取下来装进自己的包里了,他还在一旁的树上做了标记,防止迷路。 最后他不舍地看了一眼加文的尸体,停留了片刻后转身继续往前面赶路。 他捡了一个粗木棍拄着走,边走边抬头看着前面的路况,不多时又低下头看看地上有没有潜伏的毒蛇。 但渐渐的,不知道是不是余谨的错觉,面前的路似乎变宽阔了,地踩着也变得松软了很多,余谨抹了一下额头的汗,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树像舞女在摇曳,树干呈波纹样摆动,一时晃出来十七八个。 余谨拧着眉,往后退了一步,观察着身后树木的异样。 它们这次又像开合的犬齿,树皮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连在一起的尖牙,虚影晃动间余谨能看到相邻的两棵树能像榫卯一样严丝合缝。 一切突然变得诡异了,余谨咽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往后方砸去,石子被树的虚影包裹住,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悬在半空,停滞了半分钟才终于掉在地上。 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下来,滴进高立的兜领里,余谨来不及多想,直接面向前方的路一路狂奔。 前方有个坡,真不幸。 余谨弯下腰,踩在一片较为宽大的树叶上,顺着坡滑下去,像玩滑板一样。 棍子被他丢在一旁,带着露指手套的手指靠近地面三厘米,随时准备按着地面让滑动停止。 但树干摆动的速度远远大于他大脑思索的速度,他和之前的石头一样被卷进了树的幻影里。 余谨全身传来被挤压感,头被压扁似的,他表情变得狰狞,眼睛也因受到强烈的挤压而睁不开,眼球要爆掉一样的难受,他只能紧闭着眼,全当是保护眼球了。 最后他被吐了出来,当头被人锤了一下头颅似的,身体变得又重又不敏捷,人也跟着不机灵了。 他环视周围陌生但是眼熟的雨林,蹦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在哪?” 他被卷进去后这又是跑到哪里来了? 想到他丢进去的石头,余谨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在三维空间,没有被卷进到另一个空间里。 至于身上为什么会有沉重感...... 余谨想到石头先是在空中停滞之后才落下,自己现在感到不适也可能是因为滑坡的时候在空中停滞了一会儿。 越想越扯,余谨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对于这些奇特的现象他解释不了。 真是可惜他和团队的另一位教授分别了。 说不定那位同事能解释一下这个情况。 余谨又朝后看了一眼,检查了周围的情况,似乎刚刚那吃了有毒菌子而产生的幻象结束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正常了。 树不再摇晃,路也没有变化,地也没有变松软。 甚至,余谨好像看到了小木屋。 他提了一下双肩包的背带,戴上面罩朝远处的小木屋走过去。 小木屋用高到小腿的栅栏围起来了,木屋面积很大,前面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连花也没养。 余谨站在小木屋前面,看着紧闭的大门,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 他没有听见人说话声,可能主人现在并不在家,余谨在屋外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听见屋子里的人说话声,心灰意冷之际,他决定绕到这间屋子的后面,从窗户那看看有没有人在家。 这个想法有一丝猥琐,但余谨想着自己也不是偷东西的,就踮起脚往窗户那望了望。 他什么也看不到,想想也是,那么高的窗户能看见人就怪了。 余谨绕到一旁,看到房子侧边有一个矮一点的窗户,但很小,只能露半张脸出来。 也不知道这个窗户是给谁用的。 余谨蹲下来,蹲到那小窗户面前,脸对着窗户看了看,屋子里灰蒙蒙的,没看见有人在。 他头一歪,又往侧边看了看,看见地上有个红色的东西,看起来软乎乎的。 肉块? 余谨贴的近了点,想看得更清楚些,但谁知道还没等他靠过去,一张年轻带血的女性的脸就贴了上来。 太过突然,他吓得跌坐在地上,怔愣地看着那血腥模糊的半张脸,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球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眼白上又爬着凌乱的血丝,像树藤。余谨觉得自己能在她绿色的瞳仁里也看见跳动的血丝。 那些血丝就像红色的蠕虫,随着眼睛睁得越大,蠕动的幅度也越大。 余谨快要吐出来,之后才看清那不是长在眼球上的血丝,而是溅到眼睛里的血。 她一动不动的,眼睛也不眨,像是死了,但余谨每往旁边挪动一下,她的眼睛就会跟着转动,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 僵持了片刻,余谨觉得不对劲。 这个女人的脸上为什么会有血。 她杀人了。 余谨的脑子里陡然冒出这个想法。 不过她现在一动不动,余谨也无法确定她是死的还是活的,是自己靠过来的,还是被人抓着头发拖过来的。 如果是后者,余谨担心地咽下一口气,慢慢朝小窗户靠过去。 就在要彻底靠过去,面对着那扇窗户,确认她是死是活时,余谨瞅见她眼底深处的兴奋。 一种恐惧和抗拒在余谨心里蔓延。 活的,自己靠过来的。 他咽了咽口水,压下心里的害怕,转头要跑,结果那个女人疯了一样地砸破窗户把手伸出来,被木刺划伤的手还滴着血,但她一点儿不觉得疼地把整条胳膊伸出去要抓余谨的脚踝把他拖过来。 抓不到余谨,女人就开始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声,嘴大张着,上下的虎牙连着带有血液的红色口水丝,半张脸拼命朝窗户外面挤,留着长指甲的手指青筋暴起用力抓着木制窗户边缘。 余谨跑出几步后,听到声响转身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女人头发凌乱,如野兽的样子,心脏差点骤停,深喘了几口气后他才开始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真正靠过去。 没等他庆幸多久,女人的嘶吼声又立马变了,带着恐惧和惊吓,声音更加凄厉,抓着门的手也不断后移。 余谨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她被人拖回去了,透过小窗户余谨看到了三四双脚。 女人被拖回去之后,余谨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眼见着小窗户也要被堵起来,余谨有些遗憾但是又庆幸地要离开了。 有人处理她,有人处理她...... 他安全了。 还没转身,面前脚下的影子就让余谨感到不对劲。 他的影子有这么宽吗? 余谨心道不好,他身后站着一个体型远远超过他的人,甚至体型是他的两倍! 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摸清楚,甚至听见身后人沉闷的声音后,余谨连头都不敢转了。 第2章 2 一前一后站着僵持了几分钟。 余谨觉得自己不能一直耗在这,最后他还是哆哆嗦嗦地转过去了,徒步靴鞋底在地上摩擦发出的任何一点声响都能让他提心吊胆。 终于半个身体转过去了,余谨余光瞥到自己只到身后那人的胸口,而身后人的半个肩膀看着就已经有他一个宽了。 不仅如此,那人的肤色呈灰绿色,像掉了色的绿巨人,胸口还有几道无法忽视的丑陋的疤,有两道交错着形成一个大大的×。 已经转过半个身体了,余谨只需要头一扭就可以看见身后人的全部长相,不过即使这样,像余谨这样的勇敢者还是选择了全部转过来,抬头,直视着他的脸,那张灰绿宛若僵尸的脸。 他确确实实像一只巨型僵尸,下嘴唇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可怜地贴着上嘴唇,露出来的牙齿也是余谨的四五倍大,就像棕熊的牙。 他长出这种牙,有这样大的体型,让余谨有一种下一秒他就会暴走咬死自己的错觉。 余谨闻到他身上腐肉的味道,瞥见他身侧的布袋里一只露出来的人手,心脏骤停。 下一秒,他被那个“僵尸”一拳打在肚子上,像被液压机狠狠压了一下肚子,他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打过来,但余谨却要承受走鬼门关的感觉。 他立即就吐了出来,实在难以忍受肠胃翻涌的感觉,同时腹部的剧痛让他身子迫不得已弓起来,膝盖也顺势就这么跪在了地上,余谨两眼发白,手压着地面,脑袋的嗡鸣声从被打到现在一直没有停过。 等他吐完,腹部的痉挛缓和了点,他又像小鸡仔被大块头提了起来,掐着他的半边腰,横着又跟拿着一根没有灵魂的木棍一样,轻轻松松地就把他拿起来走了。 余谨手脚无力地垂着,在地上来回拖,幸好鞋子质量好,他现在只有手被磨破了,脚还健在。 大块头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又把他抛起来,丢玩具一样挎在了自己粗壮满是肌肉块的臂弯里。 余谨觉得自己快要被勒死了,只能蜷曲着身体,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块头这么大,力气也这么大,完全...... 完全就不是地球上的人啊。 口水流到嗓子眼,余谨猛咳了一阵,身体抖得厉害,大块头可能是以为他要逃,手臂又用力收紧了一些。 这下余谨真要口吐白沫,两眼一翻了。 他被提回屋里,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围在那,衣着暴露,身上统一围满像粗麻绳一样的东西,缠着他们的胸口、腰、腿。 古铜色和深咖色的皮肉被勒出来,但因为他们浑身没几两肥肉,所以夹在绳子中间的肉看起来很紧实,丝毫不觉得被勒得慌。 不仅如此,他们身上还有一种野性,像未被规训过的人类,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冷意和侵略意味。 和他们比起来,余谨简直就是一朵干净纯良的小白花,不仅肤色雪白,脸看起来也是善良单纯,毫无恶意。 大块头把他带进屋里后就不再架着他,而是把他随手往地上一丢,余谨毫无征兆地脸扑地。 他吃痛地发出“嘶”的一声,手撑在头前面要站起来,但才碰到地面,一只穿着棕色布鞋的脚就直直地踩在了他的手背上,反复碾压。 余谨疼得脸皱在一起,喉间压抑着痛苦的喊叫。 踩他的人蹲下来看着他,拽起他的头发野蛮地把他的脸拽到自己面前。 余谨隐约看清是个男人,对比那个大块头他显得像正常人多了,但是他接下来做的动作却差点让余谨怀疑自己。 他盯着余谨看了一眼,随后凑上去,鼻尖贴着余谨左边的脸颊闻了闻,接着,他伸出湿热的舌头舔了一下余谨的侧脸。舌苔重重压过余谨细腻的脸颊肌肤,又露出尖牙轻咬了一下。 这一下,余谨差点没把胃酸吐出来。 搞什么? 他是同性恋? 但也不能这样随地...... 没等余谨想完,那人抓着他头发的手一松,游到他后颈上,另一只手又搂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让余谨跪在地上,他同样也跪着。 这一次他直接把脸埋在余谨的颈窝里,用力嗅着。 余谨一边觉得恶心,一边魂都要吓飞了,面对对面的人这样大气都不敢喘,手也僵在半空不敢乱动,不知道是该抱着他还是...... 对面的人闻了一会儿后,好像是满意地松开了他,转身对身后人说着余谨听不懂的语言,拗口极了,还有弹舌,像是俄语和德语混合的产物,又夹杂着古语言的发音特点,多说liu,lia,dla. 余谨觉得不太妙,自己可能是闯入不太友善的部落里了,这下要脱身,或者和他们打好关系简直是难比登天。 语言不通,余谨只能一直紧闭着自己的嘴,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 他和一个女人对话完后,又神秘地朝余谨这边看了一眼,余谨感觉不太好。 果然那个女人过来一把捞起余谨,粗暴地把余谨的领子往下一扯,让他颈部大片肌肤暴露在外,而她直勾勾甚至是贪婪地盯着。 余谨一阵恶寒,他还没被人这么扯过衣服,现在还是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扯衣服,好怪异。 那人一松开他,余谨就着急忙慌地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并捂紧,柔柔弱弱像个风中摇摆的残枝弱柳。 要是回到小时候,他肯定就哭出来了,但是他现在成年了,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这点小小的羞辱不至于让他流泪。 几个一起来的人聚在那,把进屋子里面的路挡得严严实实的,余谨还想看一下屋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结果一点儿也看不了。 他泄气地把耸着的肩膀放下,注意到现在没人在看他,余谨又悄悄朝着门口看了看,微不可察地挪了一点。 一点一点挪很快就能挪到门口。 在距离门口五步的距离,余谨偷偷把手撑在地上要借力站起来逃跑,他深吸一口气,趁没人往这边看时一股脑地往门口跑去。 结果没想到先前提着他的大块头正跟树一样站在门外,面对着屋内,跑出去的那一刻余谨没有抬头,径直撞上大块头坚如磐石的肚子。 余谨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话都不会说了,瞳孔不断抖动,嘴张着但一点音节都发不出来。 就连站着的腿都忍不住跪在地上,余谨只觉得此刻他就是一具空洞的躯壳,只有一颗心脏在一直不停地怦怦地剧烈跳动。 他连路都要不会走了。 不过没关系,大块头粗糙的手已经滑到他的脖子上了,余谨抬头看眼他,恐惧充斥着他的大脑。 大块头没有杀了他,而是提着他的脖子,令他双脚悬空,然后用力朝屋里一丢。 余谨侧摔在地上,肩膀摔得已经没了知觉,但紧接着屋里的人就掐着他的肩逼迫他抬头下巴压在地上。 他面前是一个不知道被什么野兽咬得身体残缺的人,浑身是血,肚子那边的肉和肠子已经被咬烂了,脸上也是,完全看不出这个人生前是什么样子。 只粗略看了一眼,余谨就立马把眼睛别过去。但这群人像是有特殊癖好一样,非要把他拖到死者面前按着他的头让他直视死者。 余谨手压在地上,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他作呕,但是他现在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只能不断干呕。 真是快要死掉一样的难受。 余谨全身已经使不出什么力气了,更关键的是他被拳击过的肚子还痛着,只能本分地弯着腰缓解疼痛。 那群人又在说话,之前扒他衣服的女人蹲在尸体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尸体的伤口,又戴上手套撕开肚子上的一层薄皮,之后把脸凑上去,像是在闻味道,余谨看见她的鼻翼在动。 这是在干嘛? 余谨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下一秒那人抬起头和余谨对视,眼神冷漠。 她对一旁的人招了招手,说了一句话,余谨还指望自己能理解一下,结果他根本理解不了。 一直掐着他肩膀的人把他带去了一旁,和处理尸体的那些人隔开了。 他又叫了一个人过来,两个高余谨一头的男人步步朝他靠近。 退到最后,余谨的整个背都贴在粗粝的墙上了,但那些人还是不断靠近他,被他们宽阔的肩膀挡着,余谨觉得空气都稀薄了,缺氧似的头晕,撑着墙面的手也渐渐没有了力气,身体也慢慢下滑。 其中一人揪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粗暴地撕碎他的冲锋衣,冰凉的拉链蹭过余谨发热的脖颈,把他瞬间拉回现实。 看着自己被撕碎掉在地上的衣服,那一瞬间天都要塌了,余谨连忙捂着最后一件短袖的领口,使尽全身力气推了面前的人一把,似乎是用力过猛,余谨推完就忍不住地咳嗽,连带着胸口也在疼。 真是够了,现在对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 余谨身体侧过去,头靠着墙,又羞耻又痛苦,他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屈辱的泪。 野蛮人。 余谨到底是低估了这群人的下限,推开那人没多久,眨眼的功夫都不到,那人就一把捂住余谨的嘴把他头重重按在墙上,像被一百颗图钉钉在了墙上,余谨的头动也动不了,口鼻被捂着,窒息感也悄然传来。 很快他就没有力气反抗了,他感到胸前一凉,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余谨垂在身侧的手抬了一下,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抬手捂着自己暴露的胸口。 一人撕他的衣服,一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余谨从来没有这么想死过。 牙齿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余谨还没开始用力,撕他衣服的人就跟察觉到什么了似的,一把把捂着的手松开,改为掐他的脸,余谨的牙齿和舌头也不得不分开。 脸被掐的很痛,余谨控制不住地流出一滴生理性盐水,不过之后更让他屈辱的事就发生了,他被按在地上,裸露的胸口贴着地面,粗糙的地面似乎要将他柔软的胸口划破,那本就受过什么伤害的部位怎么能忍受这种折磨。 这下余谨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了,疼痛和屈辱让他不得不留下许多眼泪,似乎这样能麻痹他认清自己的衣服被这群野蛮人撕扯完的事实。 他被那群人像检查身体一样掰着腿和胳膊到处看,像煎鱼一样来回翻,他们粗糙带着厚茧的手就像刮肉器一样在余谨雪白无疤,光滑细腻的身体上摸来摸去,不知道他们希望在余谨身上摸到什么神秘东西。 从被压到地上,余谨就一直用胳膊挡着自己的脸,脸埋进胳膊肘里,他认为这样既挡住了羞耻又挡住了他软弱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余谨觉得身上多了一个东西,还没抬头去看,一只温热的手就从他的后颈摸过去,温柔地托起他的脸。 余谨哭得眼和鼻子发红,纤长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泪水,颧骨也蹭红了......一张脸上貌似没有不泛红的地方,额前的头发也因为刚刚埋脸而被捂湿了,里层贴合额头,像刚从淡水里被人捞出,嫣红的唇又像被人狠狠吻过,细看能看见下唇上刚被余谨咬破的微小伤口。 他倔强地抬眼看着拖着他脸的人,抿了抿唇,被那人扶起来,靠在墙上。那人把放在他身上的衣服拉紧了一点,能够裹住他的身体,余谨不解地看着他,拧着眉拉着衣服又蛮横地把他推开。 这一下根本推不开面前的人,他石像一样继续坐在余谨面前,视线停留在余谨的脸上,余谨无法忽视那股视线,那么**,那么直白。 余谨心里骂了一句:死gay! 他不是那人的对手,只能保护好自己,减少自己暴露在外,能激发对方**的身体部位。 四目相对盯着看了很久,面前的人才被叫过去汇合,这会儿只有余谨一个人坐在那,周围几步远没有人,也算是给他一片相对安静的地方。 那些人围在那说着什么话,一个人朝窗外看了一眼,对似乎是领头的唯一的女性摇了摇头。她叹口气,回头看了余谨一眼,又跟旁边的人说话。 余谨一直在看着他们,瞥见已经被装进袋子里的尸体,又不禁想到自己被按着头逼着看死者的画面。 他轻轻叹口气,盯着面前的空地发呆。 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双笔直匀称的腿,余谨下意识抬头去看,正对上女人面带微笑,表情神秘叵测的脸,余谨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面前站着的女人笑得更深。 她打算干嘛?这么盯着他看,难道是想...... 余谨晃了晃脑袋,心想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继续低着头,丝毫没注意到面前朝他伸过来的一只手。 很快,另一人就走过来一把揪住余谨的头发,回到先前野蛮不讲理的样子,让他抬头看着面前他们的领头人,力道之大完全是在宣泄余谨忽视他们领头人的愤怒和不满。 余谨很无辜啊,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冲他伸出了手,眼下被扯着头发他难受至极,连带着眼睛也很难睁开了,只能垂着眼皮,一副被欺负到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的柔弱样。 领头人还算善良,对身旁人摆了摆手,说了一句话,又笑了笑。 原先揪他头发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松开他了,还后退了几步,一脸难以置信,恐慌,自责。 甚至——余谨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害怕。 到底说了什么? 余谨真的好恨自己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他真的太想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了! 第3章 3 领头的人打发走部下,又对余谨弯下腰伸出手要牵他。 余谨愣愣地看了眼,慢慢地把手伸出去,搭在那只秀气,手指修长的手上。 他被扶起来,才一站直腹部的疼就涌上来,余谨忍不住干呕了一下,龇牙忍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疼。 领头人拍了拍他的背,带他去了楼上空房间。 绕过人堆时,余谨看见了先前把脸贴着窗户的女人。 此刻,她显得镇静多了,身上披着一件带帽的斗篷,眼睛红肿地看着面前的人,鲜血淋漓的手被藏在斗篷之下。 余谨匆匆看了几眼,之后便着急地跟着她上楼了。 他们进了同一个房间,余谨先进去,领头人进来后就把门锁上了,她走到横着的木箱前,娴熟地打开木箱翻找东西,最后掏出一件和余谨身上差不多的衣服。 她拿着衣服朝余谨走进,余谨下意识后退几步,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领头人心细,在他没退一步就发现了他的害怕,于是就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不动,和他对视。 余谨见她不往前来自己也不往后退了,和她一样站在原地,神色僵硬地看着她。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余谨盯着她手上拿着的东西看,那是件衣服。 是要教他怎么穿衣服吗。 正如余谨所料,那个领头人将衣服裹在身上,手伸进衣服的夹层里抽出几根带子,她动作很慢,似乎想让余谨看得更清楚一点,她让衣服紧贴着自己的身体,绳子在腰上绕了几圈,又将调整领口大小的抽拉绳拉到适合自己的尺寸。 余谨点点头,他看明白了,但是下半身怎么办? 不穿裤子,下半身不就是空的吗? 领头人注视着他,几秒后兀自转过身又走到箱子那找出一条宽松的裤子,她放在手臂上看了一眼,看起来是在确认长度,又转头看眼余谨,最后将衣服丢给他,自己走到窗户那边,脸对着窗户外面。 余谨接过她抛来的衣服,在手里揉了一下,料子特别柔软,有种冰凉的触感,在手臂上蹭了一下,特别滑。 他很快把裤子穿好了,又重新穿了衣服,像刚刚领头人演示给他的那样。 一切忙好,领头人掐着时间就转过来了,余谨找了个床坐着,见她转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坐着还是该站着了。 余谨默默看着她,见她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过来,余谨立马缩到床上的一角,膝盖蜷曲,侧身对着她,一副害怕的样子。 不仅如此,他还不自觉抬手挡住自己的脸,视线回避。 他眼珠子转了转,余光瞥见领头人把之前穿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下一秒把衣服朝他身上一丢,刚巧蒙住他的头。 眼前陡然变黑,余谨呜咽一声,将衣服往下拉了一下,头侧过去,这一下正好看见领头人换衣服。 她背对着余谨,已经把上衣的衣摆卷到腰部上方,露出来的腰部线条极其好看,身形像沙漏。 余谨只瞥了一眼就立马把头转过来,静悄悄地重新盖住自己的头,还换了个姿势,把脸对着墙角,像在面壁思过。 领头人衣服换好也没有和他说,还是最后余谨自己被捂得呼吸不畅拿掉衣服。 他大喘着气,脸被憋得通红,他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拨到脑袋后面,又用手指顺了几下,直到额头全部露出来余谨才满意。 回头看一眼,领头人已经换好衣服了,坐在窗户框上,一条腿伸出去,一条腿踩在地上。 她双臂环着搭在胸口,盯着外面的林子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余谨盯着看了没多久,旁边的门口就传来几道很轻的敲门声。 余谨又盯着那扇黑漆漆的门看了一会儿,回头看领头人没反应,正要张口提醒,敲门的人就自己把门打开了。 是先前有点疯癫的女人,她的右半张脸上有一道长划痕,现在已经止住血了,只是透红肉外翻的伤口在那张秀气的脸上有些瘆人。 她小心地弯着腰探头进来,像一只畏首畏尾的猫咪,说话声音轻轻的。 余谨看着她,转头对视上的那一刻她之前发狂的样子又重新出现在余谨脑海里,他立刻就把头转过去了。 领头人听到说话声后从窗户上跳下来,步伐轻盈地朝她走过去,抬手温柔地用手指抚摸了一下伤口,说了几句应该是安慰的话,余谨听不懂,这是他猜的。 他用余光观察着她们的反应,这个小动作很快就被领头人发现了,她瞪了余谨一眼,余谨心里“噔”地响了一下,头立马就转过去了,眼睛也乖乖地看着面前的墙角,不到处乱瞟了。 观察不到反应和面部表情,光凭她们说的不带多少情绪波澜的话,余谨怎么也猜不出她们说了什么。 余谨头抵着墙角,心里空落落的。 他在这一个人都不认识,和谁都说不上话。 要是加文在就好了。 余谨躺下来,面朝靠墙的那边,膝盖不由自主地弯着,手捂着肚子,这下轮到他心事重重了。 那两人其实没有聊多久,在余谨躺下不到十分钟,敲门的人就离开了。 领头人靠着门看着余谨,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余谨侧头瞥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苦涩和不易,他抿了一下下唇,将干涩的嘴唇润湿了点,内心翻腾的委屈再也克制不住,头一歪,倒在枕头里哭了。 他哭得声音很小,可以说如果不把耳朵贴着他的脑袋是几乎是听不到声音的。这样憋着哭腔嗓子眼会疼,余谨现在觉得有一百片刀片在他的喉咙里刮。 哭久了,余谨有些喘不上气,他嘴张了会儿,吸入稀薄的空气后也回了点神,头不再晕了,甚至还隐约听见有人叫他。 一声极轻的“教授——”。 他真是哭傻了,都幻听到加文的声音了。 余谨闭上眼,嘴角挂着笑,陷进枕头和被褥里睡去。 因为听到了久违的加文的声音,他感觉到有些亲切,这觉开始也睡得安稳。 直到—— “教授,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你身旁!” 脸上满是血,眼睛周围长着一圈血红色花朵的加文出现在他面前,与他仅仅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余谨被吓得怔在原地,连退也不会了,任由眼前的“加文”用他那双正在滴血的手握住他的手,流动的液体的触感十分清晰,余谨浑身发抖,但腿脚却像被从地底下生长出来的铁一样坚硬的藤曼圈住了,坚硬如钢筋水泥,动也动不了。 “不要......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不是我...” 余谨眼瞳发白,视线模糊,只依稀可见红到滴血的加文靠近他,嘴里传教一样呢喃重复着:“教授,我尊敬你,我珍惜你,我爱你,和我一起死吧——” 余谨猛地一睁眼,一只眼看见枕头模糊的边缘,一只眼看见木制的墙。 原来是梦啊—— 余谨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梦也太真实了,就好像......加文真的来找他了。 加文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余谨陷得更深,左眼的视线完全被枕头挡住了,他苦笑一下,加文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出现了。 他只会在他的梦里出现了。 “教授,我尊敬你,我珍惜你,我爱你,和我一起死吧。” 余谨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这句话,一想到内心就忍不住的自责,胸口也会变疼,像是被一只手压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他害死了自己的学生。 甚至连他的尸体也安置不好。 尸体...... 余谨想起了什么,立即起身要离开这。 门没走两步就到了,按理说余谨能够很顺畅的离开这,但他在触碰到把手时,却莫名感到不安,心慌。 心跳变快,甚至原本温热的手也有些凉了,背后像站了一个人,一个......毫无生气形同鬼的人。 余谨能感受到有东西握住自己的手,阻止他,让他不要开门。 冷汗从额头顺着鼻梁流到下巴,最后滴在脚下的地板上,余谨闭上眼,把手从门把上拿开,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 结果身后空无一人。 唯一的和他在一间房的领头人现在正坐在窗户上,背对着他,两条腿都垂在窗户外面。 她反手扒在窗户上,修长到有些特别的手指曲着用力按在木框上,很久过去,她也没有变个姿势。 余谨手按着心脏,惴惴不安地朝她走近,在一米远处,她突然手一松,整个人倒下来,头贴着窗户里侧的墙壁,长发垂在地上。 “你,你不睡觉吗?” 说完余谨捶了一下脑袋,他真是糊涂了,跟她说什么英文啊,她也听不懂。 领头人歪着头看他,指了一下床又指了指他。 余谨猜这可能是在问他怎么不去睡。 余谨“呃”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能摇了摇头,走到窗户那边,手按着窗户框子看窗外的风景。 没站多久,领头人推了余谨一下,把他从窗户那推开,只用一手按着地面,将露在窗外的半个身体翻了过来,最后是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结束。 余谨被她这一操作弄得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做,她的腰不会扭到吗。 领头人翻回来后脸上没有半点不舒服的表情,她把高高扎起的头发散开,坐在床边,是要准备睡觉的样子。 余谨转身看着她,和她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领头人眼一闭,身体一倒,躺床上睡了。 这下余谨真是左右为难,他睡还是不睡? 万一又梦到先前梦见过的恐怖画面...... 余谨悄悄走过去看了眼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看到紧闭的双目,余谨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萌生出想要马上逃离这的念头。 他盯着那张睡得安稳的脸看了两眼,拿起了床边矮柜子上放的刀,调整好两手握着刀柄的姿势,对着熟睡的领头人的喉咙直直捅下去! “啊——” 刀被余谨一把扔在地上,他看着咬着自己手腕的蛇,想也没想就一把抓住蛇身,将蛇头从自己手腕上扯下来,用力朝地上一丢。 手腕上那块肉直接被蛇撕咬下来,露出发白的不知道是脓还是骨头,总之痛到余谨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只能掐住靠近手腕的那边止住不断往外涌的鲜血。 蛇冲他吐着信子,但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再进攻,而是格外乖巧听话的将身体盘起来,这副样子可和刚刚咬他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余谨诧异地看着那条蛇,正疑惑它怎么变脸如此之快,随即被领头人一把掐住脖子,头被按在床尾一角高立的宽木棍上。 领头人眼睛睁得极大,狰狞地看着他,手上的力道也在不断变大,势必要掐死他的模样。 第4章 4 余谨眼球已经变涨,仿佛下一秒就要爆掉,他抬手握住领头人的手腕,刚搭上去手就无法控制地滑下来,垂在地上,小拇指撞到床角,但这点痛已经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渐渐的,领头人手松了一点,慢慢上游,在他下颚处轻轻拂过,反手抬起他的下巴,手指稍稍用力一点,余谨就疼的咬紧了后槽牙。 这一用力貌似是要将他的下巴捏碎,生理性盐水也破闸而出,并且越流越多,一部分流进余谨微张的嘴里,一部分顺着脸颊流到他的脖子锁骨上。 领头人惊诧地看着他,没料到他会哭,还哭得这么凶,不一会儿眼睛就哭红了,鼻尖儿也红红的,嘴也红红的,跟被抹了樱桃汁一样。 没多久,领头人就松开了他,但也没让他舒服到哪去。她让那条长着两个小角的黑蛇缠在余谨身上,钻进衣服里,在他光洁,皮肤细腻的胸口爬来爬去。 蛇身上有一层薄薄冰凉的黏液,因为爬的动作,黏液都抹到余谨身上了,他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胸那边隐隐不对劲,蛇的信子貌似一直舔着那处。 领头人在他对面坐着,手撑在地上身体往后靠,脸上困意全无,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余谨看着她,心慌地想去抓那条蛇,手才从交叉的领口里伸进去,就被她一把握住拉了回来。 伤口又被扯痛,余谨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惨白,被幽暗微弱的月光一照,真像发着盈盈的光。 领头人叹口气,扯下衣服上一片薄纱质感的布,又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黑色护腕取下来。她把余谨受伤的那只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认真地帮他包扎伤口。 这个动作看得余谨心里暖暖的,他嘴唇轻启,说了声“谢谢”,即使知道她听不懂。 听到他说话,领头人抬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点了一下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内心似乎在纠结什么。 余谨也奇怪地看她,思索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但他只看见领头人冲他伸出手托住他的后颈,余谨瑟缩了一下,肩膀耸起,对她的动作很抗拒。 领头人手掌笼了笼,托得更紧了些,随后将余谨的脑袋重重往后一拉,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余谨只看到眼前一黑,领头人的样子逐渐模糊,再接着就完全不受意识控制地往前面一倒,不知道倒在了哪儿,又沉沉合上眼。 再睁眼时,他已经不在那个小木屋里了,而是侧身躺在一张铺着白色兽绒的大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软纱质感的奶白色毯子。 被蛇咬的那只手腕放在脑袋旁边,余谨一睁眼就看到裹着白纱布的纤细骨感手腕。 屋里很暗,只点了一盏床头的油灯,但他能感到屋内的陈设完全陌生,余谨觉得不对劲,立即坐起身,打量观察着这间屋子。 屋内燃着熏香,一股淡淡有些薄荷味的花香,余谨闻了闻,屋内点熏香想必地位不一般, 他又要下床看看,脚一动才发现两只脚上都被锁上细铁链,雪白的脚踝上也出现了一条不宽的红痕。 余谨动了动脚,有点疼,应该是被磨破了。 他紧抿着嘴,心里生着怨气。 原来是要把他打晕带过来。 脚踝被锁着,即使下了床也只能走一点远,余谨站在原地回头看着已经被扯到极限的铁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还是回床上坐着想想办法吧。 余谨按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握紧。待会儿肯定会有人进来,而且来的人地位肯定不一般,余谨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一块布,很薄,只有关键部位是用厚厚的布料盖住了,又把他关进这间房里,意思昭然若揭。 余谨眉毛紧拧,越想越觉得这些人可耻。 太可耻了! 无耻!无耻!! 心痛之际,余谨瞥见床边柜子上放着的装着乳黄色膏状物的瓷瓶,他凑近闻了闻,只闻见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 余谨揣着好奇,把小拇指伸去抹了一下,很滑很润。 他扯了一下嘴角,把它用力朝地上一摔,看着碎在地上的瓶子,余谨镇静下来挑了一片最大的碎片,之后又捧着地上稀碎的那些朝空柜子里一扔,趁人来之前把地上残留的膏都抹开了,走上去一点也不会滑。 做完这一切,余谨把碎片藏在掌心里,看着被压红的掌心,余谨只能忍着疼。 他又重新躺回去,姿势和刚睁开眼时一样。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脚步声,正想再次起身,脚步声陡然传来! 余谨立刻躺回去,心脏咚咚跳动,他紧张得快要晕厥过去。 等了片刻,床边还没来人,余谨都要有些不耐烦了,握在掌心的瓷片都快被他捏到嵌进肉里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舒气时他听见“咚”的一声轻响,是放东西的声音。 余谨正想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看,但下一刻他就被人托着后颈从床上抱起来强吻了! 嘴唇刚贴上去,对方湿滑温热的舌头就迫不及待且强势地探进他的齿关,挑弄他的舌尖。 余谨忍着不适,继续装作睡着的样子,身体一点不使劲,也不回应他,但左手已经将瓷片的尖锐端露出,蓄势待发。 他轻哼一声,右手无力地抬了抬,从对方的腰上摸到脖子,余谨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人形,之后毫不犹豫地将瓷片用力一插! “啊......” 余谨吃痛地睁开眼,同时对方也松开了他,那张五官华丽英俊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捧着他脸的那只手还在爱不释手地抚摸,像在轻抚珠玉。 那人一脸轻松,但抓住余谨左手的那只手却使出了天大的劲,让余谨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甚至他还听见了咔擦的疑似骨头碎掉的声音,这不是余谨在瞎猜,那只手腕的疼已经让他承受不住,额头不断有冷汗冒出。 余谨拧了拧眉,咬了一下下唇,在那人要再次吻上来之前,右手陡然抬起,用力在那人脸上扇了一掌。 寂静中只听见一道重重的,实实在在的“啪”的一声! 对方抓着他的手突然松开了,余谨趁这时赶紧往后挪,退到床的另一边,警惕害怕地看着他。 那人脸还偏着,显然是被打蒙了,他可能没想到眼前这皮肤白皙,身材纤细,看起来娇弱完全不是食人族对手的俘虏敢打他,甚至还是扇他一掌。 但眨眼间,他嘴角就又出现了笑意。他抬手摸了一下被打的那半张脸,很痛,这一下应该是使尽了那个俘虏全身的力气。 首领抓着领口松了松衣服,眼睛也不转向别处,就这么直勾勾地,热烈直白地盯着缩在床另一边的俘虏看。 余谨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他看到自己伸出去的脚,心脏陡然侧漏一拍,刚要收回就被对方一把抓住纤细脚踝拖了回去,对方强势且用力地把他身体翻过来,让他以一个背对着他跪着的姿势迎合他。 因为拖拽,余谨抓着毯子的手指缝里已经夹了几根毛,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恍然间想到了一些痛苦的回忆,这些支撑着他反抗,他用尽力气往前爬了一点,但溢出胸腔的恐惧让他全身都在颤抖,发软,跪着的膝盖也很快支撑不住地倒下来,就这一下又让身后之人有了抓住他的机会。 那人力气比他大出太多,在他的掌控下,余谨只觉得自己弱小如蝼蚁,轻轻松松就能被他捏死。 又是被抓着脚踝拖回去,那处传来的酸痛和手腕的疼痛交织在一起,余谨沉沉陷在痛苦的钉床里,连翻身都是折磨,他此刻能做的就只是把脸深深藏进臂弯里,挡住自己痛哭不止的脸。 不要,不要过来...... 余谨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次,他被逼近林子里,被打到站都站不起,只能跪在地上朝前爬去,身后七八个人等着拽着他把他再拖回来,到那时,他只感到有七八只手压在他身上,扯着他的衣服...... 他已经哭到没有力气说话了,呼吸也变得不畅,鼻翼不停地翕合,身体也因为哭到喘不上气而不停抖动。 已经这样了,那人还是没放过他,掐着他的脖子重新把他的脸掰回来吻上去。 这一次吻得更深,那人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余谨身上游走,把他本来就薄仿佛轻轻一扯就能掉的衣服弄得更松,完全无法挂在身上,那人掐着余谨凹陷的腰,吻着他的喉结,锁骨...... 期间余谨的眼泪停止过,他已经心如死灰了,身体也因为过度的害怕而出现了僵硬的症状,这些直到他被翻过来再次跪在床上才开始缓解。 想到那人已经对他做了什么,即将对他做什么,余谨就觉得自己快呕出来了。 他清楚地感受到堆在腰上的衣服被身后之人恶趣味地慢慢脱下,那人的指关节还似有若无地从他背脊上扫过,又轻又痒。 余谨更是难受到快要死去,脸直接贴着毛茸茸的毯子,哭湿了一大片,哭声也变得放肆了,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身后之人手指已经挖了软膏,正要抵上去,听见他震天撼地的哭声后,眉毛一下子抬起,兴致全无,将膏全部抹在了他的腰上。 他松了手,望到被他哭湿的那边,心里万分嫌弃,一把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扯过来,掐住他的下颚看着他哭得梨花带雨,面容全无的脸,发出嫌恶的“啧”的一声。 “哭什么?”他摸了一把余谨的脸,擦掉点眼泪。 虽然哭得挺好看的,但你不能一直哭。 余谨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在对上那人兴致未消的眼睛后,他更惶恐了,用力将他推开,本能站住,但全身上下所有伤口的疼痛忽然同时传来,他膝盖一软又重新跪在了床上。 真软弱啊。 余谨露出苦笑,他真想杀了眼前这个人,可是他没有办法也没有这个能力。 他真恨啊,要是,要是能同归于尽就好了...... 第5章 5 同归于尽。 余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想死的念头打消了一点,他眼神到处乱瞟,最后定格在床头柜上一盏燃着小火苗的油灯上。 他没跪稳,身子晃了一下,衣服险些完全掉下来,吓得余谨赶紧把衣服拽着披在肩上,动作慌张导致衣服怎么也理不整齐,甚至越理衣服越是挂不上。 “哦——,你不会穿这件衣服啊?”床边的人盯着他笑了一下,上下打量着他。 这眼神让余谨十分不安,他把脸偏过去,神色变冷。 对面的人坐在床边,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余谨瞥了眼,觉得其中有端倪,要是靠过去估计又会发生刚刚那样的事,这样想着他于是又往后挪了一点。动作迅速像只兔子。 那人表情怪异地看着余谨,见他迟迟不靠过来,干脆就不等了,直接解了自己的腰带,要把衣服脱了上床。 余谨震惊地看着他脱衣服的动作,赶紧抬着手挪到他面前,握住他的胳膊阻止他,两眼惊恐地盯着他看,又不停地摇头。 两只手腕都受伤了,使不上什么劲,对那人来说估计就像被棉花裹住了一样。 那人眼带笑意地挑起余谨的下巴,将衣服穿回去了一点,傲慢地审视他,又低头看了眼他身上挂着的衣服,唇角勾起,嘴里嘀咕了句什么,之后高兴地搂着余谨的腰,把垂到他臂弯里的衣服往上拉了一下。 趁这时,余谨右手握住不远处的油灯,忍着灼烧感,正要对着面前人的头颅砸去! 但随即他就被那人按住喉咙翻身压在了床上,这一次那人用了更大的力气,两秒不到余谨就觉得眼前一黑,脸充血到快要破裂。 手上也立刻没了力气,油灯咕噜咕噜地滚在地板上,幸好灯已经熄了,否则屋内还真要燃气大火。 见他快要不行,首领突然心生怜悯,一把松开他,指关节碰了碰他脖子上紫红的掐痕。 “一次没得手居然还想杀我第二次,”首领掐着他的下巴,“那小丫头给我带回来个什么人啊。” 余谨眼睛眯起,只能透过小缝看着他,刚要说几句话,喉咙就一阵发痒,止不住的咳嗽,咳了两声后又觉得胸口和肚子不太对劲,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闷痛。 他伏在床边,咳到干呕眼泪也挤出了两滴。不过那人也不是个无情的木头,见到他咳的这么激烈可怜也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背,就是这手总是不安分地在他背上摸来摸去,手掌又握着他的肩头,要将他扶起来。 余谨半张脸露在床边,朝着地面,万念俱灰,他任由对方把他抱在怀里,现在的他哪都疼,光是这个被人扶着靠在身上的动作就让他疼到失语。 “伤真多,”那人亲了亲他的肩膀,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盖上,把他放在床上后又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脸,“你是哪一族的?” 余谨眼神迷茫,那人头疼地扶着脑袋,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不懂,那不是食人族的。” 那人帮他盖好衣服,又用另一种发音截然不同的语言问了句什么。 余谨还是没听懂,那人就又换了一种语言,多是同一种咬字,很熟悉但要听懂十分吃力。 有点像中文里难懂的方言。 余谨眼神偏了一点,抓住那人的手指,试探地用中文问:“可以再说一遍吗?” 对方眼里闪过疑惑,低头看着自己被抓着的手指,通过这个动作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又用刚刚那个语言回:“你让我再说一遍对吧?” 这句话说完,余谨又在脑子里回味了几遍,他隐约听出来“再”和“一遍”这两个音。 想都没想立即点点头。 那人问:“你是食兽族的?” 余谨视线移到正前方,他反复咀嚼着那六个音,将它们转换来转换去,最后转化成普通话的发音,又对着仔细矫正了一下,余谨大概明白是问他知不知道食X族,这个种族。 食...... 余谨最关键的一个没有听出来,他有些懊恼,侧头看了眼旁边的人,他似乎已经不耐烦不想再重复了,手托着脸,脸色阴鸷。 “嗯。”余谨点了点头,心虚地看着他。 那人打了个哈欠,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用一开始的语言说了一句话,但下一句又自如地切换回来了。 这次说的又有点不太一样,更接近普通话的发音,但有些字的读音是很奇怪的第二声,第三声,说话的时候也有刻意压低嗓音,就像是一个试图学会普通话发音的美洲低音炮。 余谨看着他,脑子里浮现出国外好友刚学中文时蹩脚的样子,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完了。 余谨脸色骤变,立马把嘴捂着,眼珠子转向床边的人,试探地看着他。 虽然没有把他杀了,自己没有得救很可惜,但看他现在这样应该是不想继续下去了。 余谨略略松了一口气,只要不继续下去一切都好说。 他把脸偏向里侧,手搭在肚子上,放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回想刚刚恐怖的画面,真不敢想当时要是他没有反抗,现在会发生什么。 恐怕已经...... 余谨深吸一口气,搭在肚子上的手不自觉发抖。 “想什么呢?”那人一把握住他发抖的手,放在手里捏了捏,“一直没听你说过话,哑巴吗?” 余谨要把手抽出来,但那人却握得更紧,威胁他一样让他的手掌快要叠在一起发出咔嚓的骨头扭动的声音,余谨坐起来一点,疼得额角渗出冷汗,他握住对方的手,眼神乞求地看向他,向他求饶。 “我让你说话,说话我就松手。” 首领深邃的眼睛聚焦在他脸上,余谨恐惧退缩的表情看得他很高兴,但心里怎么也不满意似的想看到这个小白瓷人更多的情绪。 余谨摇了摇头,再次试图把手抽出来,但无论怎么用力,手还是牢牢地嵌在里面,余谨都要急眼了,恨不得直接咬在他的手臂上,龇牙咧嘴,几番挣扎了一会儿,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首领瞥了他一眼,默默把手松开,看他窝在那一副害怕自己吃了他的样子心里莫名堵的慌。 明明刚刚还想杀了他的,两次都没成功就把他的志气消磨没了。 难道他其实看错人了,这个人实际没有他想象的勇敢。 首领脸上浮现出失望,轻叹了一声,把准备好的衣服顺手扔在他身上,“穿上吧。” 余谨看着被扔过来的衣服,懵懂地看向首领,将衣服握在手里。 这是给他穿的? 他就犹豫了几秒,那人就不耐烦地要伸手过来把他衣服撕了给他套上新衣服。 余谨一个激灵地踹了他一脚,这一脚正巧踢到他肚子上,力道不小。 完蛋。 余谨脸色僵硬,难看极了,他立马抱着衣服缩到床的另一边去,背对着首领。 换衣服的时候心脏一阵剧烈跳动,快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最后非常快地把衣服换好了,余谨转了一下头,注意到身后出现了两个人,吓得咯噔了一下。 “衣服换好了就转过来。”那人嗓音压得低低的,有些瘆人。 余谨只听懂让他转过来,他胡乱把带子打了个结,哆哆嗦嗦地转过来了。 刚进来的那位是个长辈,头发花白,一只眼皮上有疤瞳仁发白,另一只眼睛则是正常的,他背上背着一个盒子,正站在床边好像在等他过来。 余谨慢慢挪过去,老人左眼睁开看着他,另一只眼睛的上下眼皮则紧紧闭着,长满褶子的手抓住他的手臂,将它抬起来放到眼前看了看。 他把背上背着的箱子放到床边柜子上,箱子一打开就能闻到一股苦味,余谨顿时屏住呼吸。 但这味儿太冲,太刺激人了,余谨眼睛都被熏疼了,他艰难地眨了眨眼,干涩的疼缓和了点。 他两只手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被蛇咬的那只手只是被简单包扎了一下,还是用不透气的布包扎的,拆开时一股淡淡的腐肉味。 另一只被折过的手,手腕已经肿起来了,是正常手腕的两倍大,余谨咽了一口气,微微动了一下,疼到他有点绝望。 这要多久才能好。 余谨看着医生在伤口处抹草药和油,左手是骨折了吧,不打石膏保护能好吗。 不过这里应该还没有石膏这种东西,只能靠缠着绷带保护了。 余谨淡淡地笑了一下,想到这里应该还没有书,没有电,没有网,没有...... 没有很多对于现代人来说十分便利日常的东西。 他必须要尽快离开这,找到现代社会的人,他必须要逃出这片雨林! 他侧目看了眼坐在一旁盯着他看的首领。 这些人与社会脱节,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继续留在这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留在雨林,以他们内部自己制定的规则生活。 想到能离开这,余谨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至少,至少心里有个念想了。 医生是跪在他面前为他治疗的,余谨看到后立马从床边滑下来,一脸惶恐地把他扶起来。 按理说医生是长辈,他是晚辈,晚辈怎么能让长辈跪着呢。 余谨本是出于好心,但是却换来医生的冷眼和首领的讥笑,扶着的动作立马僵住了。 他做错什么了吗,难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吗。 第6章 6 余谨正要说些类似道歉的话,还没开口,门口传来吱呀一声,首领挺拔的身影一晃而出。 屋内就剩余谨和医生两个人在,治疗时医生始终面无表情,甚至自从首领走后,医生手上的动作还用力了些,撒药的动作随意不少,有些药粉都落到余谨腿上了,白色的衣服也被弄脏。裹纱布的动作也不温柔,将他受伤的手腕来回扯,生怕它不断掉似的。 余谨紧咬牙关,忍着这些疼,最后敷好药,医生留了两个小药瓶,背上木箱走时还刻薄阴暗地睨了余谨一眼。 焦黄色的瞳仁已经斜到眼尾快要看不见,余谨抬头时冷不丁地对上了那样的眼神,但随即医生就转头离开了,好像刚刚那样排挤余谨的眼神不是他露出来的。 直到门关上,余谨才稍稍缓和一点,他捂了捂心口,对那个眼神感到无比难受,眉上也多了几滴冷汗,心口压抑得慌。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那样看他。 余谨缩到床上,长腿曲着抱着自己,下巴一抬,轻轻松松枕到了膝盖上,双手交叠地搭在脚踝上,手指按着那细细的紧贴着他脚踝的铁链。 与其想他们为什么讨厌自己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想想怎么才能离开这。 余谨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脚上的铁链,铁链很紧,只能再塞进去一根手指,即使有润滑的膏药也完全无法把它取走。 锁他的链子设计很妙,只有绑在脚踝上的那边是细铁链,拖在地上的就成了半个小臂粗,环环相扣的铁链。 就是要扯断,也只能去扯绑在脚上的那边。 但要这样扯,一旦扯断他的脚也会被划伤,如果不及时止住血,凭一路的血迹,这些人很快就能找到他。 即使逃出去,也无济于事。 余谨拎了一下链条,下床走路的时候怎么没发现链条这么重,现在一拎还真是有些重量。 他仔细看着粗细链条的连接处,那处完全地融在了一起,应该是被火烧化连在一起的,要掰断十分困难。 在那丑陋的铁疙瘩旁边还有一个小钥匙孔。 余谨把脚缩回去,跪在床边翻柜子,试图找到一根细细的铁丝撬锁。 在翻到最后一个柜子的时候,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余谨吓得一激灵,滚回床里边的时候还不忘把打开的柜子门都关好。 他缩在床头里侧,距离床边一大截,小心地看着进来的人。 是一个留着寸头的食人族青年,比刚刚那位要对他做不轨之事的矮一点,但身材依旧挺拔高瘦。 他左眼下方有一道白色划痕,看起来是特意画上去的。他两手空空地进来,一只手握成拳朝余谨走来。 余谨把毯子抱紧,紧紧裹着自己,脚也缩回来,像条尾巴一样灵活地缩进毯子里。 青年走到床边,先是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然后一把握住链条用力一拽,余谨就这么被生生从床里面拖到他面前,连挣扎都来不及,青年宽大温热的手掌已经掐住了他的脚踝。 本以为先前那个已经很粗鲁,这一个更是坏到极点,掌上的力气大到恨不得把余谨的脚掰断,余谨抓紧毯子慌忙挣扎,又急忙说:“疼疼疼疼疼疼......” 青年并不理睬他,继续做着自己的任务,只听见咔擦一声,余谨觉得自己脚踝一松,铁链好像被解开了。 他趴在床上,脚抬起,回头看了一眼,脚踝上确实没有铁链了,只不过多了几道清晰的红色指痕。 余谨扯了一下嘴角,开锁就不能好好开吗,非要这样把他拽过来,跟什么一样。 青年任务做完就一声不吭地走了,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的,“砰”的一声巨响门被关上。 余谨被巨响吓到心脏病都快出来了,精神甚至都有点衰微,他大喘了几口气,平复好心情后就抱着试探的心去推了一下门。 果然打不开。 他叹口气,虽然被困在屋子里,但没了铁链的束缚他现在自在多了。 余谨在屋子里绕了一圈,这屋子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屋内还有很多漂亮的饰品,比如什么水晶球,兽头雕塑,还有项链耳环戒指等等。 一个男人的房间里怎么会专门有一个地方是放饰品的,而且还放的很整齐,不同部位的饰品还用不同的架子装着。 余谨回想了一下,那个强吻他的男人应该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不出意外他就是这个部落的首领。 首领...... 反正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余谨就好好来评鉴一下这间屋子,顺便猜一下屋子主人到底是什么性格。 那么多饰品,看得出来首领很精致爱美。 余谨拿起一条编织手链看了看,做工很精致,有点巫师风格,手链里的每个绳环口都嵌了一颗小蓝水晶。 这个柜子看完了,余谨又随手打开另一个柜子,放的是各种耳饰,款式夸张,甚至一只耳环上有四五颗钉子,余谨嘴角一抽,看着那些骷髅头幻彩重金属朋克摇滚风格的耳饰心里默默吐出三个字——非主流。 耳环的做工就比较粗糙了,有些地方还没打磨好,看起来像是主人自己把旧的耳环拆了又装在一起。 这些耳环虽然做工粗糙,但每一个都很干净,也镀了一层银,在烛光下能反射盈盈的光,可以看得出来主人是用心爱护了。 余谨把耳环放回去,手指还没从盒子上离开,耳边就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刹那间一阵温凉的夹杂着夏日闷热的风吹进来。 没等手收回来,余谨就立马从椅子上起来,背对着门口,闻着那股清香越来越近,是先前的人又回来了。 脚步声被剧烈的心跳声掩盖,余谨手按着胸口,畏惧从心底蔓延。 但首领只是把椅子拖到自己身边,对余谨视若无睹,安然坐下来。 余谨手指还压在桌上,刚要抽回就被人握住了手臂,余谨倒抽一口冷气,手臂也不敢抽回了,就这么任由对方握着。 他这次没用力,余谨也不那么紧张了,呼出一口气打算抽手走人时却被一股力拉下,正正跌坐在了那人的怀中。 那人结实有力的手臂立马圈上来,扣住他的腰,余谨挣扎了一下,但这个动作他实在不好挣扎太久,对得起自己后余谨就认命了。 首领两腿晃了晃,连带着余谨也晃了晃,哄小孩一样首领贴着他的耳垂说:“跟族人分开了?” 余谨听懂了大概,他摇了摇头。 首领又接着问:“那你怎么过来的?” 余谨嘴微张,“嗯......走丢了。” 首领轻笑一声,“怎么走丢的,居然跑到我的领地上来。” 余谨沉思片刻,还没想到怎么回答。只是一会儿,那个首领就仿佛已经不耐烦,已经把手伸进了余谨微微敞开的交叉衣领里。 他掐了一下余谨的腰,余谨顿时浑身紧绷起来,动也不敢动,连呼吸也不敢了。 “不,不要......”余谨肩膀因为害怕耸起来,他抗拒地往另一边缩了一点。 首领浅金色的眼睛死死地黏在他的绝美侧颜和白润皮肤光滑的侧颈上,这么盯了一会儿,首领忽而搂他搂得更紧,脸贴在他的颈上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薄荷雏菊味,很好闻,首领忍不住睁开眼看他。 一眼就看到他扫兴的样子。 这个长得好看的胆小鬼嘴角拼命下撇,头用力歪到一边,很抵触他的触碰,甚至是反感他的靠近。 要是别人,首领就直接拧断他的脖子了,但是眼前这个胆小鬼表情十分丰富,一张脸上能变化几千个表情,尤其挣扎的样子十分搞笑,无聊地活了那么久的首领怎么能轻易放过他呢。 他露出尖牙,在余谨的颈上轻咬一下,尖牙陷进柔软的皮肉里,牙尖被迅速裹着,但首领咬的力道很小,丝毫没有滴血。 “啊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 余谨崩溃地大喊,拼命挣脱他,最后终于抽出来一只手,想也没想就把首领的脸捂着往后推。 “滚啊!滚——” 把脸推开后,余谨恼怒地瞪着他,对上他笑盈盈的脸后顿时怒气冲天,抬手用尽全身力气在他脸上重重扇了一掌! 这一掌直接把首领半张脸打麻了,他怔怔地偏着头,难以置信,好一会儿没缓过来,直到被打的脸有了知觉,他才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胆小鬼俘虏居然在一夜之间扇了他两次巴掌?! “看来你胆子一点也不小啊...” 首领摸了一把有点肿起的半张脸,上下牙了咬一下,脸还疼,真是下了狠劲。 余谨趁他松手的间隙,赶紧从他身上起来,连外衣都来不及披,直接前脚绊后脚,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跑出了这个房间。 回过神,首领要抓住他时,余谨已经跑没影了。 首领看着半敞的门,那扇门被大风吹动了一点,屋外漆黑一片,这么坐在屋内看什么也看不清。 外面没灯,虫子多,要是跑出去了还会被野兽毒蛇攻击,他那么柔弱的一个人,肯定会自己跑回来的。 门没有关,他特意给那个俘虏留的。 屋内虫子开始多了,首领又去点了几盏熏香。 没有灯,余谨从跑出房间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踩了多少尖锐石块了,一只脚底已经涌出热流。 余谨一路跑着,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每当前方传来说话声和走动声时,余谨就会放慢脚步,绕过他们,或者一脸淡定若无其事地从这群人身后穿过去。 反正都长人样,他们肯定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这个部落的。 就这样一路走到深处,余谨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只能听见微弱的水流声,前面想必有湖泊吧,余谨往水声那边靠近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余谨干呕了一下,捂着鼻子离开那。 朦胧的月光照着,因为今夜云多,月也不太亮,余谨抬头看着月亮,只能看出半边的轮廓。 可惜,本来还想借月光照明,这下看来只能自己摸索了。 余谨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他看不清前面是什么,只隐隐瞧见了黑乎乎的影子,余谨抬起手,手没有摸到东西他才敢抬脚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前面就能看见几盏火光。 余谨喜出望外,赶紧小跑着过去了。 忽而间传来一阵风,带着闷闷的臭味,余谨闻到后立即不适地屏住呼吸,眉毛皱起,双脚也停在原地,要前不前。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余谨又闻了一下,他从来没闻见过这种味道,太冲太难闻了,这种气味进入鼻腔的那一刻余谨觉得自己都快吐出来了。 他在记忆深处回想了一下,想到自己有一次手被割伤,因为工作忙好几天忘记拆纱布换药,最后伤口烂了,当时那个伤口发出的味道貌似就是这个味。 余谨心一震,不安地朝那几盏烛光走去。 没走到底,他就看清了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比较简陋,但切割工具应有尽有的中型屠宰场。 面对着余谨的那张桌子上摆着一颗被切下来的,血肉模糊的人头。 而人头后面用挂在棚顶上的钩住钩住的应该就是这个人的躯干,那具孔武有力的躯体从中间被破开,内脏已经挖空了,像猪肉一样挂在那,但两条长在躯干下的,修长长着肌肉的腿和躯干两侧手臂还是能让余谨认出来这是一个人。 甚至,这是一个已经成年,并且身体素质良好的人。 余谨当下就吐了出来,肠胃一阵痉挛,酸水从食道喉间涌出来,最后吐到眼前发昏,视线被眼泪模糊,分泌过多的口水混着呕吐物一起流出来,余谨也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晕倒前他想到在小木屋那些人对他做的事和刚刚首领对他做的事,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想吃了他。 第7章 7 一路上颠簸,好不容易从晚上走到白天,孩子的脚又扭到了,他们只好放慢进程,轮流抱着孩子。 “nana,那个是什么?” 被抱着的小孩拍了一下女人的肩,指着前面不远处地上白白的一片问。 女人往那边走了一点,看清是什么后脸色骤然大变。 “你抱着孩子,我过去看看。” 女人把怀里的孩子交付到丈夫手上,手背在身后握着刀柄,谨慎地朝地上躺着的东西走过去。 她踢了踢地上的人,见他没动静就弯下腰把他翻过来,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露出来,奥法诺娜跪在地上一手抬起他的脑袋,感受到颈动脉跳动后,她松了口气,把地上的人扶起来。 “带上他吧。”奥法诺娜对丈夫说。 费尔那点了点头,转头往屠宰场那边看了一眼,现在屠宰人肉的族人还没过来,那边空空荡荡,完整的人体还没被切碎。 倒在地上的人估计是被挂着的人体吓到了。 但屠宰场离居住区很远,就算是出来散心也不可能会来到这,而且再往前走一点就是族人饲养的野兽区,有些未被驯化的野兽可是会攻击人的。 费尔那不善地盯着那个人看,他总觉得奥菲诺娜要救的人不是食人族的。 但他知道奥菲诺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并且,他也没有证据去证明他不是食人族的。 回到家,屋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离家前点的香薰味,因为门窗紧闭,香薰味并没有散开。 奥菲诺娜把人扶到床上,把他额前的卷发顺到脑后,露出沁着细汗的额头,又用温湿的毛巾捂上,脸渐渐有了点温度。 她坐在床边帮他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痕迹,在看到那凹陷下去的牙印时手停了两秒。 谁咬的? 奥菲诺娜从来没听说过食人族会吃食人族的事,那他脖子上的牙印会是谁咬的。 “费尔那你过来看看,”奥菲诺娜对正在忙碌收拾家的他招了招手,“他脖子上的痕迹应该是食人族人留下的。” “是,是被尖牙咬的。”费尔那手按上他的脖子。 俩人面面相觑,最后奥菲诺娜把被子一扯盖在他身上,起身朝自己的小孩走过去。 床上的人眉头紧锁,手指抽动了一下,似乎陷在噩梦里醒不过来了。 余谨跪在地上,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在这个空间里只有他身上有点亮光。 他缩在那,腰弓着把头埋得很低,脑中是挥之不去的人头和被钩子钩住的人类身体,耳边是滴滴答答的水声,鼻腔被腥臭味灌溉,他本能吐出来的,但肠胃却像被挖空了毫无存在感,一点东西都吐不出来了。 “教授......” 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像躺在重症病房的加文会发出的声音,余谨迷茫地头抬了一点,但眼前没有出现任何人。 “教授。” 这一声更加清晰,余谨直接激动地站起来,环顾一圈,但很遗憾,他谁都没看见。 他深吸几口气,正要往前面走,但脚底传来的疼痛让他根本无法把腿抬起来,他只能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下一声呼喊出现。 “你受伤了,教授?” 这一次加文的声音就像紧贴在他耳边说出的,又轻又缓。 余谨转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他快要疯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能听见加文的声音但是他无法看见加文?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加文?你在我身边吗?”余谨问。 加文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我在你的身体里。” 余谨一惊,立刻屏住呼吸闭上眼,慢慢理解和接受加文的话。 “在你意识薄弱的时候,我的意识就会强烈,你就会感受到我的存在。”加文的嗓音里有些忧伤。 “我知道你经历的一切,可惜我没有办法站在教授您的身边。” 余谨痛心地捂着嘴,强忍着酸楚,“对不起......对不起。” 加文沉默了片刻:“如果我有双手,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拥抱住你,但是我仅存的是意识,我无法借你一个温暖的怀抱,更无法贴心地安慰你。” 余谨摇了摇头,嗓子眼酸疼,他试图找回理智,但每到用自我思维时,那颗人头和那具身体就会跳脱出来,他的意识和理智就会崩坏,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地发疯。 在他大脑生存的加文的意识感知到了,一边在他脑中呢喃,一边辅助他的思维:“不要紧张教授,我会帮你清理这些脏东西。” 余谨觉得头皮酥麻,紧接着太阳穴隐隐作痛,很快酥麻感就从他的大脑传到脊骨,他难受地蹲下去,手扶着额头,脸逐渐涨红。 好难受,身体好像浸泡在热水里一样。 余谨张嘴喘了喘,涨热消散了一点,但很快身上就传来皮肉分离的痒,说不上来,但感觉就像几只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余谨立马把眼睛睁开,胸口激烈起伏一下,喉咙里像有东西要涌出来,余谨皱着眉头一偏,吐出一条绿绿的虫子出来。 “呕——” 地上的虫子还在蠕动,余谨没忍住又干呕了几下。 一直坐在他旁边按摩他腹部的女人松了口气,用帕子将虫子捏起裹住拿到远处,回来时正对上余谨胆怯谨慎的眼神,嘴角一弯,走过去手里捧了杯水温和道:“可算是醒了,才吐过漱漱口吧。” 余谨接过杯子,他盯着清澈的水看了看,不太敢倒进嘴里。 [没有毒,可以喝。] 加文的声音突然响起。 余谨像小心思被发现了一样有点尴尬,他仰头将水全部倒在嘴里漱口,一旁的女主人递给他一个小罐子,让他吐在里面。 他接过,背对着女主人将水吐出来。 “谢谢。” 口音有点不对,余谨惊讶了一瞬,嘴闭上过了两秒又慢慢地说:“谢——谢——” 口音真的和原来不一样了。 “我听见了,不用谢,”奥菲诺娜握着他的手,温和地注视着他,“你怎么会倒在那,你经历什么?” 余谨眼神空洞,他居然听懂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话,真不可思议。 “我,我......是被吓晕的。”余谨低着头,“那颗人头。” 奥菲诺娜握着他手的两手缓缓松开,脸色凝重地看向几步外正坐在那拣药的费尔那。 余谨观察着奥菲诺娜脸上的表情,她救了自己,应该不像首领那样纯坏。装装可怜,或许即使自己不是她的族人她也会帮自己。 奥菲诺娜轻瞥他一眼,又轻轻叹口气,拿着盒子走到外面,不多时费尔那就跟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动作让余谨深深感到不安,他倾着身子朝窗户外看,只看见他俩面对面站着,女人脸色忧愁,男人背对着窗户这边,余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从女人的表情来分析,谈话不是很愉快。 余谨转回来,想下床走走,抬脚时发现脚上被缠了绷带,余谨奇怪地看了一眼,回想到昨晚踩到石头的经历,他两眼一闭靠在床头。 该怎么离开这里。 余谨无神地看着前方,他还能等到搜救队来的时候吗。 会不会在这之前他就被吃掉了。 余谨抿了抿嘴,手指焦虑地搅着,丝毫没注意旁边站了一个手里拿着蘑菇串串的小孩。 “nana说你才呕吐过,你饿吗,这个给你吃。” 小孩把手里烤的焦焦的蘑菇串串给他,余谨愣愣地接过,看了眼那上面的纯色蘑菇,闻起来一股蘑菇清香,余谨惊喜地看着小孩问,“给我的?你不吃吗?” 小孩乖巧地摇摇头:“我烤了很多,这个是给你的。” 余谨眉眼弯弯,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谢谢你。” 他咬了一股蘑菇,脆脆的,虽然没撒佐料没刷酱,但还是很好吃。 小孩手按上他的膝盖,又亮又圆地眼睛里满是期待:“好吃吗好吃吗?!” 余谨边嚼边点头,“好吃。” 小孩扑到余谨身上,脸在余谨手臂上蹭了蹭,像只小狗,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小狗味。 小狗味混着烧烤的味道,余谨把签子握在手里,点了一下头,确实是这个味道。 “还吃吗?我烤了很多,我再去给你拿!”小孩一溜烟地跑走了,余谨抓也抓不住。 他微笑着看向小孩离开的方向,真可爱。 [教授喜欢小孩子?] 加文的声音又响起来。 余谨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很喜欢。他们很可爱,不是吗?又纯真又可爱。” 不知不觉,余谨的眼神也变得温柔了很多。 [教授有孩子吗?] 余谨摇了摇头:“我还没结婚呢。” [哦,那看来谣言是假的了。] 余谨疑惑,什么谣言? “是在学校的时候传的谣言吗?是关于我已婚还是未婚的?”余谨轻笑一声。 [是。其实还有一个。] 加文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另一个谣言是什么,小孩就端着一个盘子从后院跑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刚刚在屋外的父母。 妈妈惊吓地拦住小孩,把盘子里的一部分串肉拿出来,对他摇了摇头,小孩没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妈妈于是弯下腰温柔对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小孩醍醐灌顶,猛地点头,大声应了句:“好!” 奥菲诺娜看向小孩的两眼里像有一汪春水,但在抬眼看向余谨的时候,眼睛里又多出了几分警惕。 余谨默默低下头,抓着被子一角,看来她是知道了。 那她和小孩说的话会是...... 小孩又扑过来,差点没站稳倒在床上,余谨赶紧出手拦住他,护着他的胸口,变了个姿势让小孩好倒在自己的怀里。 “nana说你肠胃进过虫子,可能消化不了多少肉,就把一些串串拿走了,剩下的这些兔肉,蛇肉你应该可以吃,还有这些绿菜,都给你!” 小孩两眼亮晶晶的,嘴角咧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余谨对上那双纯真的眼睛,心头一酸,他把头偏过去扯出满心欢喜的笑容后才敢转过来,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谢谢你,也谢谢你的nana。” 小孩嬉笑着摇摇头,期待地看着他吃下去,余谨也没挑,随手拿起一串开始吃。 “嗯,特别好吃。” 小孩笑得更开心,又蹦蹦跳跳地跑到奥菲诺娜怀里,扬起声音说:“他说好吃。” 奥菲诺娜拍了拍他的背,“你烤的肯定好吃,还有剩的吗,有的话给朋友也送几串,那么久没见面了。” “好!” 小孩就这么被支走了,屋内只剩下三个大人,气氛逐渐变得僵冷。 奥菲诺娜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一样的朝余谨走过来,费尔那跟在她后面。 余光瞥见他俩走来,余谨下意识地把正在吃的串串放回去,但被奥菲诺娜说:“你继续吃吧,这是小孩的一片心意,别辜负了,小孩会伤心的。” 此话一出,余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总不能别人在说话,你边吃东西边听吧。 “你说吧,我等会儿再吃。”余谨把盘子放到床边的柜子上。 奥菲诺娜眼睛往下看,沉声道:“你不是食人族人,对吧。” 余谨“嗯”一声,他没想反驳的,既然被发现了他就认了。 “你不能在这里待很久,明天你必须要离开这。”奥菲诺娜盯着他,眼神惊悚,“如果有人来找你,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送出去。” 余谨被她盯得脊背发寒,硬着头皮应下,随后又听见她说:“别恨我。” 恨她,余谨当然不会恨她,余谨还要感激她救了自己,如果不是她,自己可能早就被早上去屠宰场的人发现然后剁了。 “我当然不恨你,我......” 余谨话还没说完,屋外传来小孩的高喊—— “nana!papa!首领的人过来了!” 第8章 8 这一声直接让余谨哽住无法呼吸。 怎么会这么快就找来了。 他害怕地抓住奥菲诺娜的手,眼睛湿漉漉的祈求的看着她,颤着声恐惧到了极点:“帮帮我。” 奥菲诺娜低头看着那双纤细的手,又看到他手腕上的伤,到底是医者,于心不忍。 “躺好,别出来。”奥菲诺娜转头示意费尔那,费尔那纠结地看了她一眼。 每次她要救人,费尔那都不会拒绝。 奥菲诺娜出去时,卡米已经和那瘦瘦高高的青年过来了,青年手里提着东西,笑盈盈地跟在卡米身后,在看见奥菲诺娜时还热情地招了招手。 这一下,奥菲诺娜得以松了一口气,不是冲那个人来的就好。 卡米快跑着去把栅栏门打开,迎接青年,青年笑着大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将手里提着的一筐蔬菜,水果和新鲜肉给她,奥菲诺娜接过时吃了一惊,竟然这么重。 “听传讯鸟儿说你们今天回来,首领特意准备了这些给你们,这几日就不用为了食物烦恼了,如果还缺什么可以跟首领说,首领会尽力帮你们的。”青年说。 “真是谢谢首领。”奥菲诺娜微微点头,悬着的心放下了。 但奇怪的是青年并没有要走的样子,而是立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两手交叠着放在胸前,一副欲言又止隐隐期待的模样。 奥菲诺娜眼珠子微不可察地转了半圈,她把筐子放在地上,摸了一下布袋,“哦,对,这是索莫首领给奥德尔首领的谢礼。” 她掏出一个木盒子,手指一用力盒子就被推开了,银色流光溢彩的独眼耳环露了一半,看模样和成色能看出是索莫部落用心打造的。 青年接过盒子,把盒子握在手里,温吞地抚摸着被打磨的光滑的木盒子,奇怪道:“你怎么不请我进屋坐坐?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请我进屋聊聊吗?” 说罢,青年又恢复了期待的表情。 奥菲诺娜脸色微变,眼睛垂下去不敢直视他,她叹口气,难为情道:“太久不回家,屋内落了一层灰,现在还没打扫,脏的不行,是不方便请人进去坐坐的。” 话音刚落,费尔那正巧走出来,用力咳了几声,手上也灰蒙蒙的,尤其手指脏的不能看。 他出来后,青年遗憾地叹了声,将盒子收进腰侧的布袋里,丧气道:“好吧好吧,那我就过几日再过来找你们叙旧,到时要请我进屋坐坐哦。” 青年摆着手离开了,走出没几步,又猛然回头,突然想起什么了道:“首领待会儿可能会过来,他说有些事要亲自问你。” 话是对奥菲诺娜说的,但音量却大到足以传到屋子里,躺在床上的人听了个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他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他必须立即走! 余谨把挡脸的薄纱布扯下,被子一掀立马下床,可脚刚粘到地上,脚心那股钻心的刺痛就令他全身发麻。 怎么会如此的痛?竟然连地都下不了? 那他还怎么走路,又怎么离开这? 余谨坐在床边,脚悬空着,腿一用力肚子又开始疼,他又恍然想到那天被大块头打的那一拳。 接着他就被扒了衣服,再接着...... 最后他就到了那个首领的床上,差点—— [教授,不要去想。] 加文的声音温沉平静,余谨的心里已经像涨潮的大海般汹涌,他克制不住自己不去想这些经历,但每每想到都令他痛苦万分,痛不欲生。心潮无比汹涌,似要将他吞没,淹死。这些思绪一旦起头,就像斩不断的藤曼,接下来的记忆就会蔓延出来。 余谨咬着牙,表情痛苦,像被人扼住了咽喉。 [教授,不要让恐惧支配你。] 余谨深深地喘了一口气,额头沁出涔涔冷汗,心悸了好一阵,良久才缓过神。 缓过神时他已经是脸色苍白,好似在水里被泡发了一样。 [余谨,活下去。] 听到自己的名字,余谨才恍恍回了现实。 对,他要活下去。 余谨平复好汹涌的恐惧,回神时发现领口竟然已经被汗浸湿了,脊背也湿了一片。 他抬手扇了扇,半掩着的门慢慢被推开,余谨望向进来的俩人,视线和奥菲诺娜的眼神交汇。 奥菲诺娜眼神复杂,进来后手一推门就被重重关上了,她把筐子放在地上,手擦了擦,布包从肩上拿下放在门旁边的柜子上,做完这些她和丈夫一起去了屋子后面,除了进门时看向余谨的那一眼,之后她就没再看余谨了。 这么平静倒更让人害怕。 余谨才从痛苦的回忆里走出来没多久,又陷在了另一个焦虑中。 脚趾踩着地,受伤的脚心不直接触碰到地面疼痛也要减轻一点,就是这么走有点累,不过好在余谨能撑下去。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后门那,细瘦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门框,指尖还泛着浅红,跟涂了胭脂一样, 他们在拣药,背对着余谨,一高一矮的身影并立着,奥菲诺娜听到了余谨走来的那细微的动静,头偏了一点,瞥见他站在门那边后,奥菲诺娜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甩了甩手将药渣和泥甩掉。 “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奥菲诺娜眉眼舒展不开,总觉得有点悲,是苦相。 “药快挑好了,挑好了你就可以带着上路了,”奥菲诺娜转回去,继续帮费尔那拣药,又说,“我们会赶在首领来之前把你这几天的药包好的。” 余谨心下一紧,低着头愧于去看夫妻俩的背影。 怎么会这么好心。他们和先前在小木屋遇到的人应该是同一部落的,为何相同部落的人性格差异如此之大,一帮人恨不得让他死得不体面,受千万种侮辱,一帮人又愿意救他。 余谨真是摸不清这个部落里的人的脾气。 “多谢。”余谨声音轻轻的,用力说话腹部会疼。 奥菲诺娜听到这两个字手一顿,眼睛抬了抬,看着面前种满草药的院子,闭紧嘴低头甩了一把药,将药渣子甩进篓子里,又将那一把药放在旁边的布上,忙完她才想好。 “不用谢,离开的时候记得往东走,那没有食人族部落。”奥菲诺娜冷漠地说。 听到这句话的余谨脚步顿了一下,心尖尖被捏似的,说不上的感觉,浑身升起一股暖意。 他坐回去,但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一是刚刚那句提示的话,让他心里痒痒的,莫名想亲近这家人,对他们好,掏心挖肺地诉说一路上的苦,但这样又未免矫情,还会让这对夫妻觉得他是个神经病;二是女主人说的会在首领来之前把药包好。 怎么,那个烦人粗暴,野蛮好色的首领让下属来了还不够竟然还要亲自来。 难道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他带回去。 不可能。 余谨摇摇头,他倒不至于让首领做这种事,只怕是有其他原因。 应该和那对夫妻有关。 奥菲诺娜拿着两包鼓鼓的药进来,交到余谨手里,嘱托道:“这是七天的量,一日两敷,口服的药丸没磨好,再等一会儿,首领应该也不会这么快过来。” 余谨点了点头。 即便首领不是为他来的,他待在这也是给这对夫妻添麻烦,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 “谢谢你救我。”余谨看向她,深色眸子亮亮的,小鹿似的,嘴角也弯弯的。 奥菲诺娜沉默了一阵,她不想救的,她不该救。药本就珍贵,种植采摘又耗时耗工,她没有责任和义务去用这些珍稀的药救一个外族人,她可以把这些药用在自己受伤体弱的族人身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他那双委屈可怜,温情柔软的眼睛时奥菲诺娜就心一软,想着救他了。 奥菲诺娜见不得别人求她,她心肠软,别人一求她,她说不定就答应了,哪怕会搭上自己。 “你不该求我的,你不求我...我也许就不会帮你,现在你也就不会在这。”奥菲诺娜不再看他,背过身去。 这话说出来,余谨觉得自己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发。 恍然间,他听到有谁叹了一口气。 余谨以为是面前的女人,但听声音又像是个男人的。 [教授,你的精神好虚弱啊。]加文拖着声,是在抱怨但是用他温沉的嗓音说出来倒有几分忧伤和惋惜。 余谨抿了抿嘴,他不知道自己的精神还撑不撑得住,如果不是加文,他可能醒来就疯了。 毕竟见到了那样血腥猎奇的画面,是个人都可能会精神崩溃。 更何况是余谨这样一股子书卷气,从来只和笔墨古籍历史打交道,从来没有见过想过这种画面的人。 [我在尽力用我自己的精神帮您维持,但是不能长时间保持,在我的精神瓦解之前,我会告诉你。] 加文声音懒懒的,但说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 “我知道了加文,”余谨手指扣着床板,精神虚弱要怎么样才能恢复,“有恢复的办法吗?” 加文停顿片刻,[时间治疗法。可能几周,几个月过去您就不再想这些,就恢复正常了,不需要我了。] 余谨头垂得更低,要几周吗,他担心在这期间见到更多猎奇的场景,直接崩溃救不回来。 [您和那位首领的事我已经了解了,]加文语气森森,[您想知道有关那位首领具体的事吗。] 余谨从来没有听过加文用这种语气说话,咬着牙一样,他见过的加文虽然五官冷峻,但说话时总是很柔和,尤其是和长辈,和他说话。 但刚刚,他分明从加文的嗓音和语气中感受到了冷意,这是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 想到从前,余谨心绪停滞了下,回过神时,眼前貌似出现了加文饱含怨恨的脸。 是啊,从加文的意识出现到现在,他说的每句话似乎都是冷冷冰冰的。 在恨他吗。 [我的死和你无关,我从来不恨你。]加文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赶紧开了口解释。 教授为什么会觉得他恨他,他从来不恨,如果可以二选一,他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自己死去,教授活下来,就像现实这样。 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怨恨只是怨恨那个所谓的首领竟然不由分说地对教授做这种事,这样侮辱人,这样折磨人心理的事。 他不敢想要是真让那个臭男人得手了,教授会有多崩溃,他又会有多恨。 这话让余谨红了脸,他也突然意识到加文可以窥知他内心的想法,真要这样,那有些东西还不能随便想。 “你有办法知道的话...就说吧。” 加文顿了顿,说出这句话时牙齿都在疼—— [他是一位很优秀的首领。] 这是加文在看了这位首领的经历时说出的,他虽然十足讨厌这个人,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一位能力强悍,各方面优越的首领。 加文看着那张五官华丽精致,挑不出毛病的脸,气得想直接关了眼前的显示屏。 “然后呢?他如何优秀?可以详细说嘛?”余谨开始好奇。 加文静下心,听到教授清亮的嗓音后,怨气稍稍压下去了一点。 [他是这个部落自成立以来出现过的最年轻的首领,十三岁杀了上任首领,十五岁时吞并了另一支实力强劲的食人族部落,到现在他已经当了十年的首领,这个部落的综合实力也在食人族诸多部落中一骑绝尘。] “十三岁?那么年轻就,就会杀人了?拿得起杀人的刀吗?”余谨念头一转,上任首领肯定是个成年人,一个小孩又如何能杀得了一个成年人。 这是虚假消息吧。 [食人族发育早,这位首领在十三岁的时候身高就已经达到了187cm,已经是现代社会成年男性的体型,甚至......因为经常进行超负荷超出人体极限的魔鬼训练,他的力量也比正常人发达,身体素质当然也是。] 余谨倒抽一口凉气,十三岁,187cm,吃人肉长大的居然能长成这样。 “那这位首领的名字是什么呢?”余谨问。 不过还不等加文开口,那位首领就亲自到这了。 第9章 9 余谨立刻被子一掀,躺在床上,将那块湿润的白色纱布盖在脸上,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纠结迟疑。 脚步声渐渐朝后门靠近,余谨眨了眨眼,眼前是白蒙蒙的一片,他放缓呼吸,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奥菲诺娜才包好药,转头一瞬间看到首领,慌得立马把药藏在身后,眼睛看向别处,心虚道:“首领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首领默默看着她的动作,环臂抱胸懒懒地靠在门框上,不咸不淡地问:“索莫的病怎么样了?” 这听起来不像是关心,倒是更好奇对方究竟能活多久。 奥菲诺娜诚恳地说:“拖到后面救不了了,只能用药吊命,我已经给开了药方子给茉迪拉。” 首领轻点头,在他意料之中。 他前段时间见过索莫,那人整日沉迷于酒色,身体已经透支了,当时他就觉得索莫快死了。 首领轻笑,索莫部落到现在还没出现能胜任首领之人,估计到时索莫会在死前把部落托付他。 ...... 首领打量奥菲诺娜一眼,看到她身后藏着的药包,着实好奇:“你现在包的药是给谁的?” 奥菲诺娜温吞地把药拿到面前:“刚刚来了个病人,这药是开给他的。” “谁?”首领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奥菲诺娜冷汗直出。 部落中几千人就没有首领叫不出来名字,对不上脸的,随便取个名字骗首领是绝对行不通的。 “不认得。”奥菲诺娜镇静道。 首领垂眼,懒散道:“人在哪呢,给我认认呢。” 说着首领就转过身在屋子里环视一拳,没看见人,倒是看见床上被子隆起长长的一条。 他盯着那一条看了一眼,随后大步走过去,腰上挂的小配饰叮铃叮铃地响。 躺在床上的余谨心脏都要吓出来了,但他知道但凡自己动一下可能就会被这个眼尖的首领认出来接着直接打晕带走。在首领没有站到他旁边时,他不能轻举妄动。 配饰碰撞声停止,余谨呼吸一滞,眼珠子转到极致,终于用余光瞥见小缝里的华丽服饰的衣摆,心上落了一层灰煤一般。 余谨靠在里面的手微微曲起,最后不动声色地握紧成拳,他已经准备好在面纱被揭开的那一刻给他来个当头一击。 这一次就算是失败,余谨也认了。 “首领!他得的皮肤病,脸已经溃烂,拿开面纱只怕会恶心到您。” 费尔那抓住首领伸出的胳膊,只差一点指尖就碰到面纱了,费尔那和余谨一样心慌。 首领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费尔那愣了愣,抓紧的手无奈松开了一点。 首领唇角弯起,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欣赏着他脸上的表情。 他捻起帕子的一角,掀开一点点,“啧”了一声后就放下了,弹了弹手指,嫌弃道:“病恹恹的,看了晦气。” 余谨松了口气,帕子的表面鼓起了一个小泡泡,余谨眼睛大睁,又立马吸了一口气,结果用力过猛,帕子又凹进去一点。 费尔那怔怔地看着帕子的变化,又胆战心惊地转头看着首领,幸好首领并没有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走了,需要什么就去我那要。”首领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精神气不好。 等到他一走,余谨立马从床上坐起来,帕子都忘了拿直接掉在了地上,蹭了些灰也没有办法挡在脸上了。 他大喘着气,耳边能清楚地听见砰砰如雷鸣的心跳声。 “药丸已经包好了,”奥菲诺娜把药揣在他手里,同样惊惧的表情,“你必须立即离开这。” 余谨呆呆地点了一下头,再抬眼时眼前多出了一只拿着药丸的手。 “这是止痛的,把这个吃了。”奥菲诺娜低头看了一下他缠着绷带的脚,“把这个吃完,脚不痛了再走。” 她直接塞到了余谨嘴里,手托着他的下巴微微一抬,药丸就这么顺着舌头滚进了食道里,余谨喉结滚了滚,药丸被他咽下肚,噎住的感觉也消散了。 他猛咳了一阵,眉头拧起,拍着胸口让药顺下去。 奥菲诺娜太急了,恨不得药立马奏效,她不安的握紧手,手指来回搓着,刚刚首领朝这边走来真的是要把她吓死了。 药效很快开始,余谨着实震惊了,才咽下去没多久他身上的疼就开始慢慢减轻,逐渐有点麻,又有点儿痒,像有羽毛挠他一样,浑身说不上来哪里痒,痒过过后就是热,但就像泡在温泉中,并不是灼热,是令人舒适的感觉。 余谨抬手抹了一把脸,脸没有烧,他拿着奥菲诺娜包好的药,准备离开。 “等等,”奥菲诺娜叫住他,“从后院走。” 余谨离开这个房子,手指穿过包药的细绳,提着药脚步轻快地往前面走。 房子建在林子里,除了房屋周围的树被砍了,离得远的都还在,林子里一股潮湿的叶子味。 地上有一层薄薄的落叶,脚踩在上面有点软,不像昨晚的石头路那么硌脚。 余谨毫无目标地走着,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他总觉得凭自己的两条腿是走不出去这个部落的,他能做的也只是离首领住的地方尽可能的远。 一阵凉风吹过,刮得树叶沙沙作响,蹭过粗粝的树皮时又发出凄厉的声响,如同鬼魅哭嚎。 这种声音,余谨从来没听到过,心里难免恐惧,都说这种原始部落保留陋习,会用活人献祭,也会滥杀无辜,不吃人的部落都会这样,更不要说吃人的部落了,估计杀死的无辜的人数不胜数。 冤魂想必也多。 冤魂。 余谨呼吸停滞,禁不住这种源自心底的本能的对于未知的恐惧升腾,肩膀也耸起来,手掐着手臂强行让自己镇静。 但越这样,恐惧就像乌云遮蔽住他,怎么也驱赶不散,仿佛下一秒就要雷电轰鸣,大雨倾盆。 彼时,身后又诡异地传来银铃叮铃的脆响,余谨浑身一抖,手一松药也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又是一阵惊吓,余谨抚着胸口,接连的惊吓让他紧张到快要呕出来,这下他是深刻体会到加文说的他的精神力好弱是什么意思。 低头看到掉在地上的药,余谨抹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蹲下去捡。 贴在地面的那边沾了不少泥,余谨继续蹲着,打算把上面的泥巴拍掉擦干净再起来,在最后一包药的包装弄干净的时候余谨用余光看见了熟悉的华丽的衣摆。 余谨颤抖着把药都揣在怀里,小乌龟一样低着头慢慢挪到后面去,但叶子被踩断发出的“咔嚓”声就像夺命的回响,余谨恨不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身后其实并没有人在。 愈是这么想,身后人的存在感就愈强烈,甚至吹着口哨生怕余谨不知道他确实存在一样。 余谨用力闭上眼,嘴里吐出一句“要命”后就立刻爬起身往前面冲去。 这已经用出了他现在所能爆发出的最快速度,但还是不及身后那位变态,于是就这么轻飘飘地被那人抓住后颈的领子“嘭”的一声砸在了墙上。 因为经常进行超负荷超出人体极限的魔鬼训练,他的力量也比正常人发达。 余谨脑子里陡然蹦出加文和他说过的这句话,这哪是力量发达,这简直就不是地球人能使出的力气! 他后背都被撞麻了,全然没有知觉,连带着手臂,胸膛都在发麻地疼,要了命地疼。 这种感觉让余谨恍生出自己的内脏被撞移位的错觉。 那人的手顺着余谨漂亮的颈摸到前面来,一只膝盖挤在余谨腿间支撑着他不让他滑下来,他两眼含笑地打量着余谨脸上的表情,又爱抚地用指腹蹭了蹭他的嘴唇。 “舍得出来了?”首领凑到他耳边问。 低磁的嗓音灌进余谨耳朵里,他下意识将脑袋转到另一边,扯了一下嘴角,万分厌恶道:“滚——” 首领头一歪,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的族人回信说这几天来接你走,你要跟我回去吗。” 余谨忐忑地看着他,冷不丁地说:“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 首领挑了下眉,松开他,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语调上扬:“你以为我出于什么目的会想骗你?” 余谨身体还疼,撑不住,只能顺着树干滑下去,首领也弯腰抬起他的脸看他:“哦,就因为你爬过我的床,扇过我两巴掌,我就该对你念念不忘?” “谁爬你的床,分明是......”余谨咬了咬牙,“你还真是自作多情。” 首领“嗯”了两声,看似不在意他的话,实际手上力道越来越大,快要把余谨下巴捏碎一样。 知道他在气,余谨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快感,他哈哈笑了两声,咬牙切齿地说:“我就该赌上自己的命杀了你。现在你也就不会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首领扯了扯嘴角,看着他这张温柔秀美的脸,没想到这样温润如玉长相的人说出来的话如此狠毒。 “回不回去?”首领靠近他问。 余谨头偏到另一边,冷眼对着他,不屑给他一个正眼:“不去。” 首领表情扭曲了一下,当上首领这么多年来还没人会拒绝他,甚至是这么不带任何思考的拒绝他。 “你觉得我在骗你?” 余谨胸膛起伏着,身体的疼痛消失了一点,他紧抿着嘴,默不作声。 首领看向别处,想到那张字条上的内容后他心里莫名烦躁。要带人走自己不来找,还非要他把人抓着送给他们,给出的理由也恶心人,说怕进到食人族部落后就被食人族人绑了吃。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谁不知道他们食人族向来只吃战俘和违反条约擅闯领地挑衅和欺压侮辱杀害食人族的外族人,平常人他们怎么会吃。 由此可见他们食兽族的脸是真够厚的,既要人又不肯出力,真是又懒又怂! 牙齿磕碰了一下,首领偏头看着靠在树上的余谨,这么盯了几眼,余谨也感到不对劲,后脑勺和脊背莫名凉飕飕的,像被死神盯上了,于是慌忙转过来对上那双眼。 那双浅金色眼瞳里酝酿着要杀了他的**。 第10章 10 他被打昏了,眼睛半睁着,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横抱着,脸一偏就是一堵坚实滚热的胸膛。 耳边又传来几声说话声,余谨眼睫微簌,身子一轻,被放在了一张床上。 他浑浑噩噩地皱着眉,想要睁眼,但脑子又昏又涨,根本连眼皮都掀不开。 首领把压在他脑袋下的手抽走,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肉,听一旁的人说:“霖部派来的人今晚就能到。” “嗯。”首领淡淡地回了一下,又继续捏着余谨的脸颊。 塞拉斯抬头看到首领坐在床边一直盯着床上的人看,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心里觉得奇怪便问了句:“真要把他送走?” 首领把手抽回来,侧头看他:“不然?” 塞拉斯嘴一闭再也不说话了,没多久他又听见首领说:“去准备一套干净轻便的衣服,再拿把锋利的刀来。” 首领手压在枕边,俯身去看余谨,看到他睫毛在抖,料定他是快醒过来了,于是掐了一下他的耳垂,冷淡道:“还不醒,要睡到什么时候?” 余谨眉毛拧的更深,身体也忍不住蜷缩起来,背弓着像只小虾米。 首领揉了揉他的眉心,又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等到塞拉斯拿着东西进来他才把头转过来,“东西留下,你去外面守着。” 塞拉斯把衣服和刀放在床尾,鞠了个躬后就关门离开了。 首领把刀拿在手里,刀锋在指腹上压了一下,这么锋利的刀刃,杀人可快。 余谨总算把眼睛睁开了,一睁眼就看到他在玩刀,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醒了,”首领把刀往桌上一丢,“把衣服换了。” 衣服在床尾,余谨一低头就能看见,他起身把衣服拿在手里,两眼无神地对他说:“出去。” 出去? 首领冷笑一声,往后一靠,“换,当着我的面换。” 余谨瞪着他,漆黑的瞳仁里有一汪寒潭。握着衣服的手越收越紧,最后一把将衣服往床里侧一扔。 被子一掀,余谨作势要下床。 首领注视着他的动作,看到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又奇怪,明明睡着的时候眼皮子都在抖,怎么醒了之后胆子反倒变大了。 余谨脚刚碰到地面,门就被推开,门缝里闪出两个人,一个覆面一个画着花脸,身材高壮。 脸上用白墨画斑纹的开口道:“首领,霖部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说着他后退了一步,让旁边的人突出来。他低垂着眼,眼神冷冰冰的。 余谨抬头看着他口中霖部的人,那人蒙着面,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垂在身侧,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但那双凹陷的眼睛像漆黑的洞穴,余谨对视上后只觉得脊背发凉,心里发毛。 首领挥了挥手,讪笑道:“既然来了,那你就跟他走吧。” 说罢又暧昧,意味不明地用腿勾了一下余谨的腿,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 余谨皱眉,疑惑地看着他,莫名道:有病? 他把领口的绳子收紧了一点,简单理了一下衣摆,跟着霖部的人走了。 霖部就派了一个人过来,余谨跟在他后面想攀谈几句,但看着那人不亚于他眼神的恐怖雄壮的背影,话瞬间就噎住了。 他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万一又像开始那样...... 但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主动和他说话。 “你和卡什首领是什么关系?”他嗓音低到余谨差点没听请。 余谨愣了一下,回味这个问题,真奇怪,怎么这么问,难道他怀疑他和那位首领有暧昧? “没有关系,什么关系也没有。”余谨平静的陈述,但心里早就把自己和那位首领之间发生的一切回忆了一遍。 非要说有关系,那就是一个正常人和S的关系了。 “卡什首领就喜欢像你这样白白净净,清纯,身上一碰就红的男人。” 那人陡然停住脚步,阴森森地说着这句话。 余谨觉得大事不妙,后退了两三步,脚磨到石头还踉跄了一下,他扶着一旁的大树站稳,胆战心惊地看着身前人。 很不妙。 那人缓缓转过身,把藏在一层一层布腰带里的匕首掏出,他转身跨两步就到余谨面前了,余谨还来不及闪躲,就被他掐住下颚,贴脸说:“本该带你回部落的,但你这样经历的,细皮嫩肉的回部落也只有被拷打,被群辱的命,就不让你受那种苦了。” 说着,那人松开了余谨,但他一直在上下打量着余谨的身体,让余谨有一种下一秒就会被他撕衣服的意识。 “这里还是食人族的地盘,继续往前走吧,进了林子就可以了。”他头转过来一点,勉强看到靠在树上,呆呆的余谨。 余谨看向别处,跟着他不安全,但眼下从他身边逃跑也不太现实,余谨苦笑一下,难不成他也是同性恋。 那这个世界的男人全都是同性恋喽。 他唇角抽了抽,自认倒霉地继续乖乖跟在他后面。 “你有告诉卡什什么事吗?”那人问。 “什么都没告诉他。”余谨低着头。 那人沉默了很久,余谨低着头继续往前走,没注意撞上了他,余谨头撞得疼,抬手揉了揉,嘴里不忘道歉。 “就在这吧。”那人转过身,低头看着被朦胧月光笼罩的余谨。 他全身镀了一层银色的月光,柔软的黑发遮住眉眼,看不清,但是能感受到他眼神里的惊慌,像能够捧在手心的小动物,没有任何威胁,稍微逗弄一下仿佛下一刻就会用爪子捂住脑袋保护自己。 余谨抬手挡住脸,觉得不够,又把脸转到另一边挡起来,嘟囔着说:“什么就在这吧。” 该不会是要和他在野外...... 想到那个画面,余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把衣服脱了。” 到了这种地步,余谨也不做戏,冷笑一声,横着眼看他,“你的任务就是这个?” 那人视线向下,傲慢地瞥着余谨雪白的胸口和他被腰带紧紧束缚的细腰,好不遮掩地“嗯”一声,又说:“如果你没被别人上过更好。” 余谨:“......” 他连连后退,以为能和他最终保持着安全距离,但没想到那人长臂一捞还是把他拽了回去,余谨情急之下眼疾手快地摸到他腰上的刀,但还没抽出胳膊就发出咔擦一声,难抑的闷哼声瞬间从余谨喉间,唇齿间迸出。 那人把他压在岩石上,大手重重压着他柔软的胸脯,眼见抬起另一只手要撕了他的衣服,余谨脸迅速偏过去,咬紧舌头。 转眼,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余谨咳了一声,鲜血从喉间涌出,半张脸都沾上了血。 他的意识正在模糊,耳边传来那人的说话声,朦胧间他听见:“杀了你才是我的任务,已经让你活了很长时间了......不过你和首领有没有关系已经不重要了.........” 林间风声呼啸,余谨觉得自己肝肠寸断,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刀子一次次捅进他的身体里,血在流淌,五感在消失。 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8刀。到第八刀时彻底死亡。第一次存档完成。] [换,当着我的面换。] 耳边同时出现首领和加文的声音,余谨有一时间的思维错乱,他到底在哪,经历了什么。 他不是被捅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而且这次复活为什么...... 余谨漆黑的眼睛开始聚焦,时间回到了那人来找他的前几分钟。 “你跟个木头似的,想什么呢?”首领捏了一下他的下巴,来回摆弄他的脸。 余谨眨了一下眼,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拍开卡什的手,然后解开腰带,木讷但一步没错,动作流畅的换衣服。 这是第二次机会,他不能再犯和第一次同样的错误。 他看到床边柜子上放的刀,眼珠子转了转,这居然是卡什为他准备的,这么说他早就料到了他会被来找他的人杀死。 卡什直直地看着他,惊喜道:“这么乖,我让你换就换,也不怕我在衣服里藏针?” 余谨心底一凉,系腰带的动作一愣,抬眼和卡什对视。 无声间,他在用眼神问卡什:“你真的藏针了?” 卡什看他小心害怕的样子哈哈一笑,随口一说:“我要真的藏针你现在就是刺猬了。” 余谨没理他,既然没藏针那他就安心穿衣服了。 被冷场的卡什很快就把笑容收回去,他目光阴冷地看着余谨的背影,呵斥的话正要说出口,又瞥见他收紧腰带的动作,精瘦的腰立即显出来,又薄又窄,一只手就掐的过来,前不久发生的一些旖旎的画面立即就在脑中涌现出来。 卡什兀自尴尬地咳了几声,转眼就见他已经藏好刀背挺得笔直地坐在床边。 肩颈流畅好看,宽领露出的笔直的锁骨也十分诱人,这么直挺挺,严肃,冷傲,生人勿近地坐在那倒让人生出想亲近他的恻隐之心。 好像亲近他之后就会被他扇个无情带着蔑视的巴掌,卡什摸了一下还没消肿的脸,他的一掌可真是不容小觑。 再狠点估计就打出血了。 没想到这人看着清瘦,力气倒也不小,但是那双没有茧子,雪白粉润,细皮嫩肉的手看着也不是像做重活举重物练出来的力气。 卡什醍醐灌顶。 这么说那次他还真是使出浑身力气来打他! 好啊,真好。 他坐在那,清冷的像朵开在雪山的莲,偏又穿的还是白衣服,和白皙的肌肤映衬,卡什觉得这么一形容更贴切了。 可不就是开在雪山悬崖峭壁上的莲,碰也碰不得,摘也没能力,只能这么看着,远远地闻见他身上的香气。 余谨专注地看着门,掐着时间,人是这时候进来的。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余谨压在床边的手指抽动了一下,隐藏着兴奋和对即将杀死他这一行为的害怕。 卡什最终忍不住靠过去,还没勾到他,门就被推开,煞风景的人就进来了。 他刚想脱口而出不知道叩门请示吗,随即耳边传来模糊的余谨的声音:“终于来了。” 第12章 12 余谨扑腾的脚停下了,脚尖落在地上,慢慢被身后的人放下。 埃文手松了点,但依旧困着他,害怕他跑过去,又在他耳边哄:“听话,别去添乱。” 他揉了揉余谨的头顶,轻轻吹了口气,抬头看着已经处于上风的阿芙拉。 “别把人杀了!” 埃文看着快要捅进伽梵霖脖子的刀子,连忙出声阻止。 真把他杀了,他们就闯祸了。 阿芙拉盯着仅差一毫米就将捅进去的刀尖看了看,赶紧抽回手,侧身横踢到伽梵霖的头颅,把他头踢歪,一时半会儿难以掰正后她就把刀插进大腿上绑着的刀柄。 余谨怔怔看着那颗歪掉的头颅,只见那人的眼珠子转了转,嘴张着喘了几口气,脸上滴下来几滴冷汗后,没有其他痛苦的表情。 伽梵霖凝视着余谨,手动了动,要勾起掉在地上的刀。 余谨瞥见了,立马上前把刀踢远,而后一副恨不得捅死他的表情看着他。 “走吧。”埃文吐掉嘴里的草,看着站得离伽梵霖十分近的余谨。 奇怪,他们打错人了? 难道说刚刚这俩人是在**? 埃文视线上下扫着,将余谨全身看在眼里,身上也没伤,看来真没被打,原来真是在**。 “嘶——”埃文凑上前靠在他身边问,“心疼了?” 余谨一声不吭,放在身前的手逐渐握紧。 埃文看着他握成拳的手,眼里进沙子一样不舒服地乱撇了一下,看见他呆了似的站在那不动,想都没想转头就对阿芙拉说:“把他俩都杀了吧,再埋一起。” 阿芙拉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还不快过来!” 埃文摆了摆手,笑了笑,“别气嘛,我不是过来了嘛。” 他笑盈盈地看着阿芙拉,阿芙拉则一脸阴沉地看着他,头往余谨那一偏,眉头一皱。 埃文手指抵着嘴唇,唇角一弯,回头看了眼余谨,觉得他实在像个寡妇,怎么挽回都挽回不了,一心只有他的亲亲爱人了,于是叹口气,对此感到悲哀就揽着阿芙拉的胳膊走了。 “我杀不了你了。”伽梵霖把头掰回去,语气森森,“我被她捅了三刀,现在已经没力气杀你了,带着你赶路不到三天我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所以,你走吧。” 余谨平静地直视着他:“首领为什么要杀我?” 伽梵霖捂着伤口慢慢站起来:“每一个食兽族人都知道的,你问我?” 说罢他转身往黑暗中走去。 余谨看着他往树林深处走去,背影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粗大的树干遮挡住了他的路线,余谨也不知道他最终去了哪里,但是从他的话来判断,他知道自己最终会死,所以他可能去找了个安静没有人烟的地方自我了断了。 每一个食兽族人都知道的。 余谨回想着这句话,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必定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为什么不告诉他。 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一片树叶,锯齿边,叶根已经发红,像碰上了血。 难道和他的命有关。 余谨眼睛微眯,有没有关系都不要紧了,他已经得救了。 第三次轮回,他成功了。 余谨把那片叶子放在地上,看着渗进地表的血迹,想到前两次的死亡,痛楚又仿佛重现,余谨倒抽了一口冷气,指尖颤抖地整理好衣服。 最后不安地转身看那俩人还在不在,地面,树上都没有他们的影子,余谨又看了两眼,确认他们真的不在后他才敢赶路。 原始森林晚上很危险,毒虫野兽肆虐,就连土著晚上都很少出门,更不要说余谨这个外地的了。 稍微的风吹草动就能让余谨神经紧绷,转头发现是一只黑色小蜘蛛后余谨才松了口气。 幸好是蜘蛛,他认得的生物,而不是一些奇奇怪怪,他从来没在书上、电视上、维基百科上见过的虫子。 余谨撕了衣服搓成长条把裤脚和袖子都绑起来,又削了一根粗树枝,把刺头都削平后又把顶部削成了尖刺拿在手里探路防身。 晚上不好做火把,余谨只能借着从稀疏树杈里透出来的月光走路。 这边环境污染轻,天上没有多少云,星星也比城区多得多,一抬头倒是能看见漫天繁星,但余谨却丝毫不觉得浪漫和美,倒生出一丝诡谲,仿佛这些星星下一秒就要重重砸在地面上压死他,毁了这个世界。 余谨扯出一丝笑,他真是压力大了。连看星星都害怕。 谁知再一眨眼,那些星星竟然又像眼睛一样在闪烁,余谨错愕地盯着天空看了又看,星星竟然神奇地变成了浅蓝色,星星四周透着隐隐的雾蓝色弧光,再细看竟然有神似虹膜的丝状团块出现,绕着核心一圈一圈的。 只草草看了几眼,余谨就恶心地低下头去。 他是真怕这些星星变成眼睛注视着他,这会让他觉得很没有安全感,甚至还会让他感到压抑和窒息。 林间寂静,余谨能听见自己渐微的呼吸声,还有不知名生物的腿刮树皮的声音。 自从第三次轮回开始到现在加文就没有说过话,余谨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轻唤了声:“加文,你还好吗?” 加文没有回答他。 余谨心一沉,咽下一口气,忐忑不安地继续赶路。 另一边的两个人因为鸟被打斗声吓跑了坐不了回部落总营,于是也在赶路。 “你说伊里斯天生会控鸟吗?”埃文嘴里叼着一朵花,红色的舌尖伸出勾了一下花瓣,苦的。 阿芙拉:“当然,格兰德家族天生会控鸟。” “我怎么就不会呢,”埃文把花拿在手里捏了捏,打了个哈欠,“这样我们就不用走路了。” 阿芙拉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就这么点路走不死你。” 埃文撑着后脑勺的手突然放下,舒心地笑了一下:“我这不是心疼你吗,你才被伽梵霖打过,现在更重要的是休息。” “会心疼我了?”阿芙拉看向他。 埃文伸了个懒腰,温柔道:“当然,我不是一直都在心疼你吗。” 阿芙拉动容地看了他一眼,对上那双温柔似水的眼,差点就要被骗了。 “滚,你不就关心过我这一次。”阿芙拉冲他翻了个白眼。 当初把她丢在维斯坎峡谷怎么不见心疼她,那时候他可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走得比谁都快。 “嗯?是吗,”埃文语调扬起,“不记得了,我关心的女人太多了,可能我记错了。” 阿芙拉咬了咬牙,强忍着要杀他的**。 俩人还没走出林子,一直通体雪白的小鸟就飞到阿芙拉肩上,白鸟乌黑的脚上用金丝线绑了一小捆卷纸,阿芙拉把卷纸取下,上面的字眼熟。 是首领写的——紧跟着他到霖部,确保他活着。 阿芙拉把字条给埃文看,埃文了了看了一眼,好笑道:“首领这是……什么意思啊?” “走吧。”阿芙拉折回去,看着走过的路。跟着他,也不知道他人到哪里去了,还能不能找到。 阿芙拉执行任务从来没有失败过,但这一次她却有强烈的预感不会成功。 埃文把字条放进随身的挎包里,问:“你真要跟去?” “这是首领下达的任务。”阿芙拉脸色凝重。 “那么听首领的话,”埃文嘟囔了句,“别去了,那么晚虫子都跑出来了,跟过去小心自己的命也没了。” 阿芙拉只说:“这是首领安排的任务。” 她转头看向埃文:“你不去我去,如果我没回来,不要来找我。” 埃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死了别让我帮你挖坟。” 阿芙拉甩开他的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径直往树林深处走去。 林子深处总是有重重黑影掠过,夜间余谨视力不好,看不清黑影轮廓,只知道黑影形状很大。 自从走到树木分布密集的区域,余谨就开始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有手在拨弄自己的头发,尽管他看过了,并没有人在他身后,但是这种想法还是一直笼罩着他。 余谨站在一棵有四个他宽的大树后面,手扶着树干,头偏到一旁看着前面的情况。 黑影从前面一前一后立着的两棵树间飘过,余谨想要看得更清楚,但眼睛越想看清楚便越酸疼,看得也更加模糊了。 余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心急,不要急躁,反复深呼吸平复心情,又用力眨了眨眼,视线是有一丁点儿的清晰了,余谨嘴角也露出了点笑容。 但黑影在他快要看清的时候又突然不见了,余谨看着那两棵树,心痒痒的想走过去看看,但还没迈出腿,鼻腔里就涌进来一股焦油味。 怕这种气味有毒,余谨就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黑色的眼睛在外面,黑玛瑙似的。 焦油味出现后的没多久,余谨又听见一阵嘈杂的明显是由重物产生的树枝和枯树叶断裂声。 咔擦咔擦的,又夹杂着树干断裂的咔咔声。 余谨认真辨认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最终他神经紧绷,慢吞吞地将头转向左手边45°的方向。 一只约莫三米长的长着巨型咀嚼式口器的甲虫趴在树上,它巨大的身体和超重的体型快要把那棵树压断。 黑溜溜的眼睛在脑袋上长了一排,乌黑的甲壳在月下泛着斑斓油亮的光彩。 余谨深吸一口气,慢慢往后挪动,但没等他转过身,头上又传来巨大的振翅声响,渐渐地,余谨的肩上平白多出来灰蓝色的粉末。 他顺着粉末掉下来的方向抬头去看,一只翅膀展开有伞大的灰蓝和墨绿交错的蝴蝶正在他头上盘旋。 随着翅膀扇动,上面浓浓的粉末也被抖下来。 余谨只轻轻闻了一下就觉得头发晕,视线模糊,眼前甚至出现了鱼头人和蛇身人! 有毒,这粉末有毒! 余谨晃了晃脑袋,勉强扶住树干站住,因为只吸入了一点,很快这些幻象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没等他松口气,他就听见从喉咙里传出来的嘶吼声,和粘稠口水被牙齿拉扯的声音,就像罐子里的蜂蜜被一勺一勺挖出的声响。 余谨脸皱在一起,欲哭无泪,自认倒霉至极地抬头一看,果然,那只巨型“蝴蝶”不出他所料地拥有骇人的獠牙。 这种牙他还只在科幻电影里的巨型怪物身上见过,没想到居然让他在活着的时候见到真的了。 余谨低下头,手指紧紧抓着树干,树皮碎屑都刺进了他的指甲缝里,扎进肉里疼的要命。 他纠结了两秒,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判断。 不过在危险逼近时,他脑子里果然只有一个字——“逃”! 第17章 17 这片树林的树有些与众不同,树皮呈砖红色,叶子的根部也是红彤彤的,并且土壤从浅到深黑色才逐渐明显。 防止迷路,余谨一路在树上做了标记。 他手握着那块有尖端的石头,另一只手捂着肚子,抬头迷茫但又坚定地往前方走。 越往里,那股浓重的膻腥味就越明显,挥之不去,只是轻轻闻一下,浓郁的味道就直冲头皮。 余谨回头张望一眼,他总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他,但确确实实就他一个人进到这片林子里。 他盯着身后歪曲的树干,后退了一步,眼睛泛酸,他抬手用手腕上那块突出的骨头揉了揉,再睁眼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曼妙的身影,中部两侧凹下去,似乎是腰的曲线。 余谨眨了眨眼,黑影又忽然消失不见。 空气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余谨往里走了一段路,在旁边的树上刻下五道划痕,他抚摸着凹陷的地方,沉沉低下头,浅色的嘴唇微张着,呼出的温湿气体喷洒在树上,树皮发出轻微的“咔擦”声,像蛇蜕皮一样,碰到湿气的树皮掉在了地上。 半个巴掌大的树皮陷进地面交叠的枯树叶缝中,树叶抖了抖,很快也顺着树皮凹陷的位置陷进去,像流沙。 余谨松开手,看着手上沾着的湿红的树皮,随意地抹在了衣服上,接着就换这只手拿着石头。 乌黑的瞳仁在林间探索地寻找,如同蛇的眼睛,卷曲浓密的睫毛上沾上了一点丛林里突然升起的红色薄雾,粘在睫毛上不久就汇成了尘埃大小的水珠,又随着余谨眨眼睛的动作滚到了脸颊上,鼻梁侧边,嘴角,最后滚进了锁骨,领口里。 最后伸渗进了密密麻麻的毛孔里。 余谨肚子胀痛了一下,他捂着肚子不自觉弓着腰靠在一旁的树上,缓了一会儿后,胀痛还没有好转,脸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顺着鬓角流下来。 他用力按了一下肚子,在正中央,肚脐上方摸到了一个硬块,余谨嘴角一扯,打着圈地在硬块边缘按揉。 这是蝴蝶种的卵,没想到才过去这么点时间已经长这么大了。 居然能摸到它的形状。 那不是不等他逃出去蝴蝶就会破肚而出。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胀痛让余谨已经没有办法行走,他顺着树干滑下坐在地上,脸绷紧忍着剧痛,眼睛勉强能睁开一条缝,疼痛间又看见那个模糊的黑影。 它躲在树后面,看起来有些羞怯,只歪着头偷看余谨。 余谨咳了几下,扶着树站起身,但才一站直,撕裂的坠痛就让他脸色变得惨白,迅速把腰弯下去。 再一眨眼黑影又消失不见。 剧痛减轻了点,余谨勉强直起身,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手和腿都在颤抖,路也走不稳。 他握着石块在这棵树上划上一个特别的标记,接着又往前走。 树木分布密集,这对现在的余谨来说是十分便利的。 他一手按着肚子,摸到里面的硬块涨大了一圈,余谨心神晃了晃,汗从挺翘的鼻尖上滴下来,滴进土壤里,细软的土蠕动了片刻,最上面一层的叶子晃了晃,余谨拧着眉怪异地看了一眼,下一秒从土壤里蹦出来一个长着手脚,外表形似蜥蜴但长着一张“人脸”的怪虫。 余谨被吓得连连后退,闭紧嘴怒目瞪着那个破土而出的怪异虫子。 虫子从土里蹦出来后就趴在树上,甩着长长的末端有几条皮绳质感毛发的尾巴,它有余谨一条小臂长,四肢粗壮有力,爪子是纯黑色,指甲长有5cm,只有两根手指,张开像剪刀,比猪蹄细一点。 它的头是从后面看是菱形的,但从正面看就像人脸,有鼻子有嘴,更可怕的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 余谨倒抽一口气,悄悄地把脚尖移向另一个方向,但没迈出一步,虫子忽然疾风般地转了个方向,正巧对着余谨。 虫子伸出又长又扁的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嘴唇往里收了一点,煤灰色的眼球里透着浓浓的贪欲。 余谨眼睛都不敢闭了,生怕自己一闭上眼那只像蜥蜴又像壁虎的虫子就会爬到自己脸上。 一人一虫僵持着,虫子停在树上不动,余谨也站在原地不动,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先前凹陷下去的地面又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余谨听到了声响,但已经无法回头去看,只能祈祷地底不要跳出来一只和树上一样的虫子。 余谨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点疼,下唇已经因为很久没喝水而干裂了。 彼时,肚子又爆发出难以忍受的胀痛,余谨脸紧紧皱在一起,十分难看,只能用手指用力按进自己的掌心才能忍住一点。 肚子里的肉块已经越来越大,余谨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现在他看起来就像吃撑了一样。 蝴蝶的卵怎么会生长得这么快?! 余谨被顶得干呕了几下,有生之年居然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余谨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次有意义的体验了。 他按住肚子,渐渐的,他发现那好像不再变大了。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身后又传来嘶哑的舔舐声,余谨头微微一偏,隐约偏见一条长着“盔甲”的小蟒蛇。 它的头部长着一层重重的岩层一样的“铠甲”,身体两只手圈起来那么粗,蛇信子也比余谨见过的蛇信子要厚一点,舌尖分叉开。余谨侧头看它时,它正把蛇信子伸出来挑衅地晃着。 余谨两眼上翻,一边是胀痛,一边是两只异形野兽等待猎捕他。 他真想眼睛一闭昏死过去,醒来回到家里。 前后两只野兽蓄势待发,喉咙发出的低哑嘶吼声预示着它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扑到余谨身上撕咬啃食他的肉。 正在这危机之时,肚子的胀痛又传来,里面的卵好像已经破裂,孕育出的小蝴蝶似乎已经生出来了,只不过是在他的肚子里,现在要破他的肚出来。 柔软的皮肉被撕扯一样的疼,同时一股翻江倒海,余谨难受到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腰一弯跪在地上吐了起来。 他吐出了一滩褐色的东西,余谨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在地面上,与此同时头上迸发出一阵肉碰撞在一起的闷响。 余谨听得鸡皮起了一身,抬头一看发现是那条蛇和“蜥蜴”扭打在了一起,蛇粗胖的身体卷着“蜥蜴”,同样,“蜥蜴”也不让他,两只尖锐的爪子直接捅穿蛇厚厚的鳞甲,只见蛇身体扭曲痉挛,来回曲折,蛇信子露在外面,紧接着蛇身体又绷直,尾巴甩了甩和“蜥蜴”的几条软皮条一样的尾巴勾在一起,死不分离! 它们互相咬着,余谨看得心惊胆战又有些反胃,几分钟后,两只野兽身边只留下了几团巨大散发着腥臭味的肉块,肉块外边覆着各自的鳞甲。 余谨吐完身体恢复了点后,立马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他一直往前走从来没有变过,但是走着走着却觉得眼前的树木眼熟,直到—— 他摸上一棵树,树上面对着他的这边刻了五个划痕。 余谨呆滞地抚摸着这几个划痕。 鬼打墙。 余谨收回手,回头看一眼,往熟悉的方向走了几步,地上没有野兽肉块。 他心道一声不好,回到那个位置,捂着肚子,脸上的一滴汗再次顺着鼻尖滴到地上。 “蜥蜴”破土而出。 余谨重复着自己的动作,但这一次他的肚子不再疼。 弯腰的一瞬间,两只野兽全都飞到半空撞上去,和第一次一样,扭打在一起,相互撕咬,最后两败俱伤。 地上同样的只剩下几团巨大的肉块。 余谨往前跑,跑着跑着又摸上一棵树,树上有五道划痕。 鬼打墙。 余谨抚摸着五道划痕,疯了似的笑了出来。 “有什么可笑的?” 阿芙拉踢了地上傻傻笑的小孩一脚。 从把它扛到肩上回部落开始这小孩就一直在傻笑,骂过之后还在笑,笑得更开心了,嘴咧到脸边缘,快要裂开一样。 埃文注视着小孩,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挠了挠头仔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傻了吧?”阿芙拉问。 埃文摇头,表情困惑。 这小孩绝对没傻。 “首领什么时候到?”埃文问。 “再过一会儿就来了吧。”阿芙拉说。 门口传来吱呀开门声,首领穿着松散露出半边上身的睡袍出来,一头长发卷曲着,凌乱地披散开,首领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走进来,深邃的眼窝显出疲意。 “任务完成了?” 卡什随便挑了个位置坐,倒了杯暖茶给自己,喝茶时眉毛挑起看了眼阿芙拉和埃文。 阿芙拉向他说明了具体情况。 卡什把茶杯放下,看了眼里面浮着的茶叶,“啧”了一声,修长的手指点着杯壁,一脸嫌弃道:“什么时候的茶了?都没味儿了。” 他把茶放在一旁,又转了转右手上现在唯一戴着的银戒指,平淡道:“进了德普斯森林啊,确实不能追进去,那就算你们任务结束吧。” 阿芙拉松了一口气。 “还有什么事吗?”卡什笑眯眯地看着阿芙拉,丝毫没把目光施舍给面前跪着笑得可怖的小孩一眼。 阿芙拉指了一下面前的小孩,说道:“他见到那位俘虏进德普斯森林了,并且他是死囚,额角有疤。” 卡什目光慢慢下移,依旧是笑眯眯的,只不过皮笑肉不笑,看起来有些渗人。 那双浅金色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停在小孩身上,小孩顿时收住阴森森的笑容,满脸害怕地在地上爬了几下,挪到阿芙拉脚尖。 “你什么时候从监狱里跑出来的?”卡什轻飘飘地说出这么一句,但小孩却像吓破了胆一样什么话都不敢说。 阿芙拉踢了他一脚,冷声道:“说话。” 小孩抬头一看,发现靠到了阿芙拉身上更是眼前一黑,又立马连滚带爬地跑到埃文身边。 埃文更是绝情,直接提着他青紫的后颈把他拎到坐在椅子上的首领面前,踢了一下他的膝盖,让他只能跪在地上。 “啊!”在看见面前巨大的卡什后,小孩捂着头大叫了一声。 卡什皱了一下眉,揉了揉耳朵,对阿芙拉和埃文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 等屋内只剩下他和小孩俩人时,小孩立马“哇”地哭出来,抱住他的一条腿大喊:“别杀我!我求求你别杀我!” 卡什看着那枚戒指,勾起一边唇角,漫不经心地问:“你越狱,我为什么不杀你?” 他把戒指放在小孩头上,威胁道:“要是戒指掉了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小孩吓得动也不敢动了。 “你见过那个俘虏?”卡什摸着下巴疑惑道,“你怎么会见到他?” 小孩眼珠子一转,精怪道:“你别杀我,只要你不杀我,我就把我看到的有关他的一切都告诉你。” 卡什冷笑一声:“你觉得这个能换你的命?” 小孩咽了咽口水,害怕道:“当,当然,你听到绝,绝对会大吃一惊的!” 卡什俯身笑盈盈地看着他,手指勾起他的下巴,让他微微抬头,戒指也顺着滑到地上,“咚”的一声,小孩心都裂了。 “呦,”卡什努努嘴,“戒指掉地上了。” 小孩脸色刷白,气也不敢喘,他握住卡什的手,默默无言但眼神里都是祈求。 “你最好说点能让我提起兴趣但又不虚假的事,否则,”卡什微微一笑,手摸上小孩纤细柔韧的脖子,温和道,“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话落,卡什的手猛地一收紧。 他听到小孩倒抽气的声音,感受到小孩的颤抖和害怕,于是心满意足地笑了。 小孩犹豫地看着面前的卡什,到底要说什么眼前这个可怕的首领才会放过他。 难道要说他瞎猜的,那个俘虏被蝴蝶首领看中选为蝴蝶之母了? 可是这是他瞎猜的,万一事实和这个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小孩脸拧在一起,快要哭出来。 卡什笑了笑:“看来头不想要了。” 手才重新摸上他的脖子,小孩就大喊一声,混着哭腔,凄厉地说:“他,他被食人蝶首领带到蝴蝶谷,并且被食人蝶首领选上作为蝴蝶之母了!首领在他身体里种下蝴蝶卵,他的身体里孕育着下一任食人蝶王!” 小孩一口气不带喘地说完这句话,说完他鼓起勇气,眼睛睁开一条缝偷看卡什。 他脸色平常,没有惊喜也没有困惑。 奇怪? 良久—— “继续,还有什么都说出来,一字都不许差。” 卡什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孩,说这话时语气毫无波澜,冷静得有点超乎小孩所想。 第18章 18 “快跟上来,我们就去里面找点药材,找完很快就能回去了!” 海拉急得在原地跺脚,像一只站立的炸毛猫咪,身上的银饰也跟着她跺脚的动作一响一响的。 克罗尔拖着腔,戴着护腕的手臂摆了摆,先前被绳子勒紧的不适缓和了点,“海拉,急什么,我们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那么急着回去干嘛。” 爱德华多抱臂环胸,表情严肃,“你不知道海拉急着回去和心上人叙情吗。” 海拉大叫一声:“啊啊啊!不许你这么说!” 爱德华多叹口气,用胳膊碰了碰克罗尔,无奈道:“又来了。” 克罗尔同样无奈地耸耸肩,手一摊。 海拉是三人中唯一的女性,有时候她任性另外两个都会包容她,就像现在—— “不是啊,我没有,霍华德也没有。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海拉站在原地扣着手,一脸纠结,“我不会成为霍华德的拖累,霍华德也不会成为我的,我们都有各自的目标,我们会成为彼此最值得信赖的依靠,也会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伙伴……” “对,就是这样!”海拉激动地打了个响指,脚尖踮起跳舞一样地转了个方向。 另外俩人已经走到了树林入口,完全没有听她在说什么。 又是这样! 海拉气得脚踝都要跺碎了,看着快要进入森林的俩人气到大喊:“你们别急着进去,等等我啊!我们是一个小队!” 爱德华多和克罗尔在外面等她,对视一眼,俩人又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人一起进了德普斯森林,这片森林危险至极,如果不是为了找药他们才不会进来呢。 雾期已经结束,森林里潮气重,腥味更浓,海拉对这些格外敏感,才一进来她就不适地捂住口鼻,爱德华多揽住她的肩膀让她放松心态。 森林乍一看和其他森林没有区别,就是树木生长得更为高大,树干更粗。 但是到了雾期这片森林就像地狱。 猩红的雾会像一双双手抓住人的躯干和四肢,让人只能怔在原地,动弹不得。雾会渗进密集的毛孔里,和血肉融在一起,也会像纤细的寄生虫从你的五官伸进去,扒住大脑皮层,让人感到又痒又痛,五脏六腑,四肢白骸被人用粗棍翻搅似的。 之后,人会在吃人的雾中逐渐丧失意识和感官,到死前眼前只剩下鲜红的一片。 克罗尔抓了抓头发,不信:“有这么吓人吗,你从哪看来的?” 爱德华多拔出磨得锋利的长刀,“在古书上看来的。” 海拉被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反胃,扶着一旁的树吐了好几回,全然没听见刚刚爱德华多说的可怕的故事。 吐完后,海拉扶着一棵树坐下,手往旁边一搭:“欸,你们别往里面走,很危险的!” 克罗尔转头看她:“你好点了吗?” 海拉摇摇头,她很不舒服。 爱德华多握着长刀试探地往前面走,起过雾的树林土地松软,稍一不注意就会滑倒,爱德华多慢慢地往前走。 往里,树木区区绕绕,更难找到可以行走的路。 “找的药长什么样?”爱德华多问。 图纸在海拉身边,她摸了一下腰侧的布袋,把里面折着的图纸找出来。 爱德华多打开看了一眼,一株三簇红根草。 他把图纸递给海拉,瞥向一旁鬼鬼祟祟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克罗尔,爱德华多两眼一翻,走过去拽着他的后领把他拖过来:“海拉对血腥味不适,你也这样?” 克罗尔定在原地不动,扒拉着一旁的爱德华多,神叨叨地说:“你快看。” “看什么?”爱德华多狐疑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边地上躺着一个“人”,一个浑身被藤蔓缠绕,身体长满花瓣,美艳诡异的“人”。 他全身**,只有胯部搭上了一块黑色的布,他以一个优雅安详的姿势躺着,两条手臂放在脑袋左侧,细长竹节一般的手指上藤蔓像戒指一样缠绕,这让他的手指看起来就像有着精心雕刻花纹的玉箸。 脸被花瓣覆盖着,但依稀可以看见他微张的嘴,精致的脸型和五官。 血红的长卷发压在身体下面,像倒在了血泊中。 从他的露出的五官来看,他应该死得安详。同样,也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位美人。 克罗尔咽了咽口水,视线挪到他的腰腹处。 他精瘦窄窄的腰部正中央有一道长长的疤,嫩肉外翻,疤痕很丑陋,像被某种长着锯齿的虫子咬伤的。 但除了这一处,这个人身上好像没有别的伤了。 被藤蔓缠绕的人身材纤细瘦长,薄薄面皮一样的皮包裹着肋骨,肋骨周围长着浅粉色指甲盖大的花瓣,锁骨和侧颈上也有花瓣,像是刺穿血肉从骨头里生长出来的。 克罗尔盯着他一双笔直匀称,光滑纤细白皙的长腿看了看,呼吸一滞。 这腿......太美了。 克罗尔深吸一口气,把外套脱下盖在他身上,爱德华多看到他这一动作立马说:“他已经死了,你给他盖有什么用。” 克罗尔也说不上为什么,他觉得这具躯体有一种强烈的吸引人的魔力,勾//引人靠近他。 所以克罗尔觉得自己是被引诱去的。 在外套盖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克罗尔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温度,小指蹭到他肚子的时候,克罗尔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和柔软。 克罗尔惊讶得嘴合不起来,颤抖着手按上他的胸口,碰上花瓣的那一瞬间,他清楚地感受到他呼吸了,嘴张开的幅度变大了一点,并且他的胸口也在起伏。 “他没死!他没死!”卡罗尔激动得大喊。 他把手穿过他的后颈下方,托着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但才抱起一个微小的角度,那些缠在他身上的藤蔓就像钢铁一样让他的身体无法动弹。 这是克罗尔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抱起来地上的人,带不走他。 他有点难过,像小时候自己看中的宠物结果被别人抓走一样,他喜欢的永远的都不是他的,他永远都带不走。 爱德华多看到他蹲在那,怀里抱着躺在地上的人,他悄悄走到旁边,把长刀递给他。 “试试能不能把藤蔓砍下来。” “多谢!” 克罗尔握着长刀,谨慎地将他身边的藤蔓砍掉。 全部斩断后,被缠绕的人并没有任何不适,克罗尔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把外套裹在他腰上,又轻轻地把他抱在怀里,抱上的时候克罗尔都惊了,怀里的人已经轻到好像没有任何重量,比一具没有血肉的骨架还要轻。 克罗尔抱紧他,他的头发实在太长,抱起来的时候厚重的头发有一半拖到了地上,克罗尔没办法只能重新把他放在地上,调整好后再把他抱起来。 “找到了!我找到药了!” 海拉蹦蹦跳跳地过来,她刚刚吃了药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她跑到克罗尔身边歪着头看他,“你怀里是什么东西啊。” 克罗尔侧过身给她看了一眼,海拉惊呼一声,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摸了一下他眼睛下方的花瓣。 “这......他,”海拉问,“你们在哪发现的?” “就在这。”爱德华多指了一下他刚刚躺的位置。 海拉倒抽一口气,看着那片地显出的瘦长人形,“他,他死了吧?” 克罗尔急着说:“没死!” 因为头发,克罗尔现在没有办法抱起他,只能蹲在地上。 海拉也发现了他的难处,盯着垂在地上的红色头发看了看,果断地解开头绳:“我把他的头发扎一下。” 海拉摸着他柔顺像绸缎牛奶一样滑的头发,一缕一缕鲜红色发丝从她指尖划过,海拉感慨了一声,之后认真帮他扎着头发。 结束后,克罗尔重新抱起他,起身时,怀里的人轻喘了声,克罗尔听到后顿时脊背绷直,血气上涌,走路都不会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咽下一口气,严肃地迈出第一步。 他们只往里走了一点点,所以很轻松地走出了森林。 外面天还没黑,部落距离森林路不长,在太阳落到西边,深粉色晚霞出来前他们就回到了部落。 索莫部落的人性格随首领,喜欢安静待在家里,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打交道,所以他们认识的人也就是房子靠在一起的邻居,或者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人。 三人回去时,村子里刚好没什么人出来玩,克罗尔就被俩人掩护着安全去了首领住所。 索莫生了重病,身子已经垮到无法长时间站立行走,只能一直躺在床上,由他的宠妾茉迪拉照顾着他。 海拉他们到时,索莫正醒着,微白的瞳孔毫无神色,病弱的身体像一根枯木躺在床上,那张清冷五官锋利的脸已经被病痛折磨得有些柔和了。 海拉敲了敲门,听到声响的茉迪拉放下手上磨药的事去开门。 “你们回来了。”茉迪拉声音轻柔,漂亮的脸上满是疲惫。 海拉把摘的药给她,恳求道:“姐姐,我们想见一下首领。” 首领自从病了后,除了药师和其他部落的首领外谁都不见。 茉迪拉为难道:“首领该休息了。” 海拉撅了一下嘴,有点委屈。 克罗尔拍了一下海拉的肩,绕到她面前,对茉迪拉说:“这是我们在德普斯森林发现的人,他还活着,首领见多识广,我们想让首领看看。” 茉迪拉看着眼前浑身长满藤蔓和花瓣的男人,眼神古怪,“我需要先问一下首领的意见。” 三人在外面等了片刻,最后等来茉迪拉开门。 三人进去时,首领已经被扶着坐在了床边,衣袍松散,暖白的胸口露在外面,依稀可见恐怖的陈年疤痕。 首领的黑长发垂在背后,细瘦干枯的手握成圈捂着嘴激烈地咳了咳,眼皮垂着,一副即将人世的病危模样。 “进来。”首领有些发白的瞳孔透着冷漠。 三人战战兢兢地上前,克罗尔提心吊胆地上前跪在首领面前,给他看怀里的人并解释。 首领注视着被克罗尔抱着的人,他对这个和自己一样半死不活的人不感兴趣,听完克罗尔的话,他知道克罗尔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于是说:“把他放在后方的空屋里,就由你负责照顾他。” 克罗尔眼前一亮,低下头窃喜:“多谢首领。” 三人又一起找空屋,最后终于发现了一间,但一推开门粉尘就迫不及待地扑上他们的脸,三人皆是吃了一嘴灰。 “真的要这间吗,这灰多的都可以搓一锅丸子了。”海拉问。 克罗尔面色凝重:“只有这间了。” 爱德华多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仗义道:“你先带他去你家,我们今晚把这个房间打扫干净,明天再把他带来这。” 克罗尔深沉地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海拉手插着口袋抬脚进去,刚一踩下去,灰尘就被溅起,海拉顿时屏住呼吸,转头求救地看了眼爱德华多,后者冷静地把布袋里的抹布和脸罩掏出来,戴好口罩,露出一双灰色沉着的眼睛,又把手里多出来的布交给海拉,信誓旦旦地看她一眼。 离开的克罗尔没了掩护连家门都进不去,他抱着人呆滞地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姐姐和母亲的对话,人都傻了。 他又绕到后门去,谁知道一推开门就和亲哥碰了个正着。 费利佩手搭在门框上,他比弟弟高出一头,看他是用俯视的。 “怀里的什么东西?”费利佩伸出手要摸。 克罗尔害怕地转过身,把怀里的人挡住不给他看。 费利佩扯了下嘴角:“把这鬼东西扔了再进来。” “为什么?!”克罗尔不满道。 “什么为什么?你从哪捡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还非要留下来,你就不能捡来点什么正常的东西?” “他怎么不正常了?”克罗尔不解。 “正常人身上怎么会长满花?”费利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花是......” “发生什么事了?”二姐艾丽卡走过来,关切地问。 “他,他要把这稀奇古怪的东西留在家里,这已经是第几回了?你问问他自己还记不记得。”费利佩一脸无语。 克罗尔捡过食人小兔子,小鹰,还捡过散发着毒气的花,还捡过...... 捡来的东西要么咬人,要么会毒死人,没有一样是对人友好的,偏偏他还爱捡,丢了又不高兴,大哭大闹。 克罗尔委屈地把眉毛皱起,快要哭出来一样。 二姐转头看了眼大哥,又看了眼弟弟,她叹了一声,摸着克罗尔的脑袋安慰道:“先进来吧,今天出去执行任务你也累了,辛苦了,nana熬了肉汤,先进屋喝汤吧。” 费利佩堵在门前,认真道:“不把怀里的东西丢出去就别进屋。” 艾丽卡瞪了他一眼,小声在他耳边说:“你干嘛跟你亲弟弟过不去。” 费利佩表情阴鸷,拽着她的胳膊狠狠把她往自己身边一扯,咬着牙说:“兔子在你身上咬得伤这么快就忘记疼了?” 艾丽卡脸色一白,无话可说。 费利佩松开她,看着她被掐红的胳膊又有些心疼。 艾丽卡啊艾丽卡,你究竟还要宠你这个弟弟到什么时候。 克罗尔被费利佩吓得脸都僵了,双目无神地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进不去屋子里,那还能去哪些地方。今晚光靠他们三个人肯定不能把房间打扫完的,难不成让怀里的他睡在外面? 不行不行不行。 艾丽卡难过地看着克罗尔,这些一切都被费利佩看在眼里,他恨艾丽卡这样,但他又不想看到艾丽卡难过。 “听你姐的,进屋吧。”费利佩最后瞥了二人一眼,无可奈何。 克罗尔表情立马转变,满脸欣喜,他抱着人高兴地进屋里上楼回自己房间,把怀里的人放在铺好的干净整洁的床上,又深沉地看了他一眼才跑下楼喝汤。 喝完汤他就迫不及待地拎着水桶,拿着抹布去找队友了。 艾丽卡望着他跑出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没有喝完的汤,手指难过地蹭着碗口,头微微低下去。 而一旁的费利佩手指紧紧扒着碗盯着艾丽卡,恨不得把碗捏碎。 第19章 19 “人说**会吞噬理智,**过重,理智将会稀薄,当意识薄弱时,**就会占据主导将理智全部吞噬。” 皮鞋踩在硬质的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完美无缺的骨感手指点着闪烁着荧绿字体的显示屏,微笑唇弯起勾人的弧度,抿着的嘴唇微微张开—— “但是我看余教授您无论何时,理智都占据主导,甚至包括……现在。” 系统两手撑在床头,看着余谨被**折磨得昏睡不醒的脸。 “哪怕是现在,您受到如此强烈的**侵蚀,却还是……” 系统伸出修长的手要触碰余谨的脸,但在快要碰到的一瞬间,系统又突然想被抽空一样,迅速收回手,握紧成拳,愤恨又赞许地说:“您还真是厉害,我拿您一点办法都没有。” 耳边一直传来声响的余谨终于无法再昏睡,他微微睁开眼,眼前一片灰亮,光有些暗,故意不让他看清周围环境一样。 余谨抬手揉了一下眼睛,想要坐起身,却听见一道响指声,床头忽然抬起,支撑着他的上半身。 “谢谢。”余谨说。 系统鼓了鼓掌:“您还挺礼貌的,我以为社会地位混到您这样的都会自动消失一些美好品质。” “看来您并没有随大众,”系统低低笑一声,“这也证明了我眼光的毒辣。” 余谨寻着声音,转头看见一个高个子,身材纤细穿着墨蓝色西装的男人。 “你是谁?”余谨问,又看了眼周围。 他这是又到哪里来了。 系统双手合十碰在嘴唇上,一脸笑意地转过身,面对着余谨,那张被他调整得完美挑不出一丝毛病,帅气至极的脸上露出骄傲。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程序,你可以叫我A4771系统,也可以直接叫我系统,不过您叫我A001我会更高兴。” 系统做了个绅士礼,接着说:“现在我将向您解释这个程序为什么会存在,以及您为什么会进来,您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拍了拍手,余谨眼前赫然出现一个超大曲面显示屏,屏幕上是简介格式的介绍。 “这个程序是由三位男大学生制作出来的,只不过这三位男大学生能力有限只做出了雏形,哦,不,用胚胎来说更确切一点。如果程序的最完美形态是成年人形态,那么它此时只是个受//精//卵。 如你所见,这个程序成立到现在已经过了20年,20年间,我找了近百名玩家进入系统完善游戏,但……我的眼光在遇到你之前可能出了点问题。这100名竟然都出奇的失败了,并且他们都无法自拔地爱上了系统里的NPC,人气最高的就是他——” 系统不知道何时变出一个教棍,指着15张照片的正中央那张,照片立即被放大,看到放大照片的那一瞬间余谨搭在被子上的手猛的握紧。 这人他记得。 他遇到的那位食人族首领。 系统看着余谨变化的表情,摸了摸下巴,转头去看照片,“他这张脸确实帅气,唉,也难怪100个玩家中有80多人爱上了他,不过您放心,他们并没有发生性//关//系,这位卡什首领对这些玩家态度就像猫对老鼠,人对宠物,抱着捉弄玩味的心态……” 余谨垂眸,对系统的话并不感兴趣。 “说重点吧,”余谨抬头看他,“你直接说你要我做什么,以及我怎样才能离开这,至于其他的,我现在不想知道。” 系统惊呼,赶忙捂住嘴,把显示屏一调,画面变成了一张花哨的思维导图。 “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世界,除你之外其他人都是NPC,他们的一生都被设定好了,只有两样没被设定,一是感情,二是死亡方式。这两个由你决定。你有三项任务,完成副本,完善世界观,捋清主线故事。” “至于你能不能离开这个世界……”系统45°角仰望天空,“这得看游戏自身了,我只是程序也是被设定好的,这个我也不清楚。” “不过,结局你要是在世界找到了伴侣,那,回不回去都无所谓了啊。” 系统轻飘飘地说,余谨气得手握紧,骨节泛白,说话时声线都在抖:“我一定会回到现实世界的。” 系统微微一笑,没有接他的话。 “你现在无法清醒,不如就让我告诉你其他问题,”系统弯腰凑近他,“直到你彻底清醒过来。如何?” 余谨眼睛瞥向周围漆黑一片,他现在已经醒了,照系统说的,他现在还没有清醒,那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存在,现实的他还昏迷着。 “说吧。”余谨抬眼看他。 系统露出满意的笑容,直起身子,他打了个响指,“我先告诉您一件事,您的学生加文彻底死了。” 余谨瞳孔骤缩,“彻底死了?” 系统笑了笑:“是啊,彻底,死了。他用自己的肉//体和意识换你两次复活,一次是您还在亚马逊雨林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您在德普斯森林。” 系统伸出两根手指,“您活了,他死了,就是这么简单。” 余谨心脏坠痛了一瞬,他沉默着坐在那,手无力地握着薄被,满脑子都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学生。 他也害死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依靠,唯一可以说话的人。 余谨心里空落落的,内心干涩地痛,吸入的空气搅着他的内脏,让他压抑沉闷痛苦到无法活下去。 “您真是个感性的人。” 系统递给他一张纸,余谨不接,他没有流眼泪,只是眼眶酸涩,他的眼睛太干了,一滴泪也不会出来。 “不用。”余谨抬头露出一抹微笑,“你留着自己用吧。” 系统愣愣地看着他,默默地把纸收回,他如愿以偿地摸了一下余谨的脸,莫名心疼这个玩家,但他是一道程序,怎么会有自己的情感呢,只是程序人把他设定得会心疼玩家罢了。 “小可怜,别难过了,你活到现在,意志坚定,已经是最强的宿主了。”系统手指蹭了蹭他桃红的嘴唇,“你会得到很多爱,很多关心。不会再流泪。” 余谨把脸歪向另一边,眼神恢复到先前的严肃:“继续说吧。” 系统还沉浸在刚刚的温柔乡里,迟迟回不过神,回味着那柔软温暖的触感,那小鸟依人的模样,那通红委屈的双目,那桃红柔软的唇。 “A001?”余谨轻唤了一声。 系统立马回过神,呆呆道:“啊?怎么了?” 余谨轻笑一下:“果然还是叫这个更有用。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不回应,A001只叫了刚刚那一次你就回应我了。” “这个编号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吗?”余谨随口一问。 “没什么特别的,”系统轻松的笑了笑,“这是我老大哥的编号。我觉得很酷。” 他揉了揉手,咳了几声,调整好状态后继续为余谨讲解。 通过他一番热血激动,滔滔不绝的解说,余谨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以及……前100位玩家失败的原因。 系统总结了出了一句话:美色玩乐,酒池肉林误终身。 余谨沉思着,要说沉迷NPC美色,他一定不会的,因为他对于外在并不是很在意,绝美的脸蛋不如相处融洽的性格,再美的外表如果心如蛇蝎那也是满目疮痍,丑陋不堪的。 至于玩乐……这个系统大可放心,他是可以为了完成任务昼夜不眠,废寝忘食的人。玩乐,这两个字似乎没在他的人生里出现过。 酒池肉林…… 这应该需要很多条件。 余谨点了一下头,系统欣喜若狂,激动道:“非常好!我已经对您之前的经历进行了认真细致入微的观察,最终得出来一点,您就是我遇到过最完美的宿主!” “我会全心全意地辅助您,确保您不会再受伤害,我会成为您最得意的助手,也会成为您最忠实的伴侣!” 余谨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大变,忙问:“你最后一句什么意思?” 系统脸一红,羞涩地理了理领带,不自在道:“咳咳,这个,忘记说了,这个世界没有确切感情线,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和你产生感情线,包括……非人类。” “系统里的非人类一般是指什么昆虫,动物啊之类的,对了,系统也是非人类。总之就是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所有生物,掌控一切的系统都会和你产生复杂的感情,包括爱情,亲情友情等一系列难以言说的感情。” “不过这最终都会汇到一个地方——爱情。” 余谨猛咳了一下,差点咳出淤血。 他觉得自己急需救心丸,他实在撑不住了,这个奇葩的世界他片刻也不想待着! 系统看到他咳嗽,立马上前扶住他:“不舒服了?需要喝水吗?” 余谨摆摆手,但系统一个响指打过来,水就已经出现在余谨面前了。 “喝吧,你很久没有喝水了,嗓子会干的,嘴唇也会干涩的,要是因此生病了,我会心疼的。” 系统挑起余谨的下巴,看着他微红的脸,心里一阵荡漾,心尖痒痒的,盯着那张泛红的唇看了看,心里更是被搔得难受,恨不得吻上去。 余谨用力推开他,恶狠狠地瞪着他,握紧玻璃杯仰头将温水一饮而尽,随手重重把玻璃杯“啪”的一声巨响放在面前突然出现的托盘上。 “滚。” 系统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好好,我滚,您叫我滚了,我还能继续留着吗。” “想我了记得叫我出来,”系统绕到他身后,“我会一直看着您的,一定要记得想我哦。” 他手指碰了一下余谨的下颚,轻轻蹭过,又发出可耻的轻笑,活像流氓,而余谨就像被流氓调戏的毫无反手之力的妙龄少女。 余谨气得浑身都在抖,手更是像筛子一样抖得夸张。 他快被系统气死了。 艾丽卡盯着那长着花瓣的脸看了看,手忍不住伸出去扯了一下眼眶下的花瓣,才扯一下余谨的眼皮就不住地抖,似乎快要醒来。 “姐,你在干嘛呢?” 已经快打扫完空屋卫生的克罗尔站在自己的房间外面,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第20章 20 艾丽卡把手抽回来,尴尬地转过身,手揣在宽大的袖子里,讷讷道:“我,我来看看他。” 克罗尔笑了一下,走过去搂住艾丽卡的肩:“姐,他就交给我吧,不用你烦心了。” 说着,克罗尔把找好的衣服披到余谨身上,手指轻点了一下他削瘦的肩膀,克罗尔轻声说:“姐姐,你先出去吧,我帮他穿件衣服。” 艾丽卡点点头,悄声离开,她关上了门,最后看着那道小缝,模糊的长满花的躯体尖锐地刺入她的眼睛里。 克罗尔动作轻柔,害怕弄疼他。他把床上的人抱在怀里,替他套上袖子,视线停留在肚子上那道丑陋的疤痕上,手不自觉地伸过去,摸上他平坦甚至有些凹陷的肚子,在触碰到伤口时,克罗尔觉得指尖烧起来了,灼痛刺伤他的心肺,他慌张地把手收回来。 怀里的人呼吸声很轻,胸口起伏的幅度也很小,在现在这样极度安静的房间里也很难听清。 克罗尔把他的领口收紧,将他两条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才一搭上去,对方的身体就会靠过来,贴着他,克罗尔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连呼吸都停止了,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指蹭了蹭他脸上的花瓣,一股淡淡的花香飘进他的鼻腔里。 香味很淡,但足以让他丧失理智。 克罗尔抿了抿唇,转头扶住他的时候嘴唇不小心蹭到了花瓣,克罗尔霎时心脏咚咚狂跳,他勉强地帮他把衣服穿好,之后就把他放在床上,又把屋里的窗户打开,靠在窗边吹风了。 等体温渐渐降下去,克罗尔才重新抱起他,离开这里。 等到他回到空屋,海拉和爱德华多已经坐下来休息了。 海拉喝了口水,看到模糊的身影立马招了招手,“快点儿!” 克罗尔快步走了一会儿,到空屋门口时,海拉神情怪异地看着他,头一歪,直接问:“你脸怎么那么红?” “跑过来累的。”克罗尔脸红心跳地说。 爱德华多惊讶道:“累的?这才多远?你不是能背着几百斤重的巨石爬山吗?” “我……”克罗尔脸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吞吞吐吐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我今天太累了。” 海拉看了看手,随口道:“你该不会是给他换衣服的时候脸红了吧。” 克罗尔:“……” 爱德华多眼底一亮,拉了一下海拉的胳膊,海拉也跟着激动了一下,手摆了摆,但克罗尔却比刚刚平静得多。 “是,是你们想的那样。”克罗尔有些落寞,看着怀里的人,把他放在擦拭干净的柔软床榻上。 “我是不是一个怪人,”克罗尔转头看向两位激动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的同伴,一脸无语,“我问你们话呢,我是不是一个怪人?” 海拉“啊”了一声,把手放下,又捣了爱德华多一拳,让他也冷静点,爱德华多斯文地咳了两声,镇定地问:“怎么了?” 克罗尔呆滞地看着他俩,摇了摇头:“没,我什么话都没说。” 爱德华多困惑地看着他,他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一个人闷着,如果不是首领把他们三个人组成外猎小队,恐怕克罗尔会永远那样孤僻。 “你当然不是一个怪人。”爱德华多走上前拍拍他的肩,“你有自己的想法,你是与众不同的。” 克罗尔感激地看着他,海拉也凑过来安慰:“是啊你怎么会是怪人呢!你要是怪人……那我哥就是假人!” 克罗尔抬眉震惊地看着她:“假人?” 爱德华多也看她,“假人?” 海拉尴尬地咬了一下下唇:“我随口一说,你们别告诉我哥。” 克罗尔轻笑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转头继续看着床上的人,手指抚摸他脸上的花瓣。 这些花瓣到底是怎么长在他脸上的。 “今晚就把他放在这吗?”爱德华多转了转酸涩的手腕,“我们要守在这吗?” 克罗尔说:“我守着就好,你们回家吧。” 屋内空荡荡只剩下克罗尔和余谨,只听见克罗尔重重喘息了一声,一双有力青筋暴突的手掐上余谨的腿,克罗尔棕色的皮肤和余谨冷白的腿形成鲜明对比,张力十足。 腿肉从克罗尔指缝里溢出,余谨腿细,克罗尔一只手就把他大腿掐了一半,只听见克罗尔的呼吸逐渐急促紧张,手的走势也逐渐往上。 被系统带到主控室休息的余谨猛地惊醒,并说:“谁在碰我?” A001闪现到他面前,疑惑道:“你说什么?” 余谨头低下去看着自己的大腿,严肃道:“有人在掐我的腿。” A001眉头一拧,打了个响指,思绪飘飞到现实,看清了状况后淡淡地“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差点就让你得手了。” 克罗尔手快要伸到那处,但他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把手拿走了。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注视余谨,叹了口气。 “克罗尔?” 门外传来茉迪拉的声音。 克罗尔去开了门,看到茉迪拉微笑着站在门口,“夫人,有事吗?” 茉迪拉说:“首领有事要交代你,你现在没事的话就去一趟吧。” “好。” 克罗尔把门关好,栓上锁,跟着茉迪拉去了首领那。 首领枕着高高的靠枕身体侧着靠在床头,浓密的头发遮住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他抬头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克罗尔,对他轻轻招了招手,克罗尔走过去,单膝跪在他面前。 “首领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克罗尔虔诚地望着他。 索莫轻咳一声,温和道:“我将不久于人世,下一任首领却还没有选出,在这期间,我会拜托奥德尔部落首领接手部落,你要好好听他的话,也要让别人服从他。” 克罗尔点了一点头,问:“奥德尔首领是那个十三岁就成为首领的?” 索莫道:“是,他十分强大,一定有能力维持部落安定,我需要你服从他,并且让其他人也服从他,最重要的是要让我的弟弟……咳咳……让我的弟弟放弃控制部落,把部落的所有权利交给卡什……咳咳咳咳咳……” 克罗尔扶住他,轻轻拍他的背,语气坚定道:“首领放心。” 索莫捂着嘴咳嗽的手指缝里已经渗出了血,他用干净的那只手握住克罗尔的手指,迫切道:“三日后卡什会到部落,我需要你带他了解部落的一切,这些一切,一切都不要让何塞……我的弟弟知道。” 克罗尔有些不解,为什么是他做这些事,他在部落里只是一个职位一般的外猎小队成员。 索莫早就料到他会怀疑,所以解释道:“部落里的人只有你,海拉和爱德华多我能信任,其他人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只有你们还肯听我几句话……” “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索莫急促地喘着气,又猛地咳了咳,血喷出来,弄脏了地板,克罗尔吓坏了,急忙扶住他,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首领缓解痛苦,只能笨拙地拍拍他的背。 “不用担心我……咳,我,我只需要……我只需要你答应我……咳咳咳咳咳答应我……” 索莫眼睛泛白,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听不到回应,苦笑了一下。 克罗尔思索了会儿,他不想首领抱着遗憾死去,他一定会完成首领的遗愿! “好,我答应您,您放心吧。”克罗尔坚定道。 这句答应就像定海神针,索莫眼角欣慰地流下几滴泪,他抬手寻找着克罗尔的脸,混杂着哭腔说:“好孩子……好孩子。” 茉迪拉喂首领喝过药后,首领就睡下了。 她把克罗尔叫到外面坐着,吹着凉风,茉迪拉脸上的皱纹也深了几分。 “夫人,”克罗尔唤了一声,“首领真的快死了吗?” 茉迪拉抹了一下眼尾,“他已经强撑了很久。” 克罗尔侧头看了眼茉迪拉,她凌乱的发丝挡住疲惫的面容,但从蜘蛛网一样的缝隙中他看见茉迪拉眼底的难过。 他握住茉迪拉的手,“夫人,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不爱首领,首领也不爱你。” 茉迪拉笑了一声:“他确实不爱我,因为我是何塞手下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孩子。” 克罗尔不懂,摇了摇头:“他们不是兄弟吗?” 茉迪拉弯起唇角,摸了摸克罗尔的脑袋:“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在权利面前,血缘就像枯草,风一吹就断了。” 茉迪拉摸了摸自己曾经被何塞砍伤的手臂,这一刀如果不是她挡着,会直接砍向索莫的头颅。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替他挡这一刀。 也是从这一刀之后何塞再也没找过她,索莫开始接受她,开始相信她说的话,接受她的关心,开始认为她和何塞已经没有关系了。 “夫人,那你爱首领吗?”克罗尔问。 茉迪拉沉默着,风吹得她眼睛疼,像吞了沙子。 克罗尔没有等到回答。 他看见茉迪拉手腕上的镯子,有些眼熟,他见首领戴过。 那会儿他还是个小孩,没有人愿意跟他玩,他就一个人坐在树下面,发呆地看着其他一起玩的小孩,蜘蛛跑肩膀上了都没发现。 是突然从身后出现的首领帮他摘掉了蜘蛛。 一只彩色蜘蛛,他记得很清楚,有剧毒。 首领把蜘蛛随手一扔,拍了拍手关心地俯身问:“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啊?” 克罗尔傻傻地抬头看着首领,一句话不说,又把头低下去。 首领在他头顶轻笑了一声,走到他面前,弯腰对他伸出戴着镯子的那只手,暖白的脸上犹如有温暖的春光,笑着对他说:“那我们来一起玩吧。” 当时伸出来的那只手上就戴着茉迪拉现在戴着的那只手镯。 克罗尔手臂环着,懒懒地往后一靠,思索着爱恨,就这么过了一夜。 晃过神时天已经亮了。 克罗尔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他该去看看那个人了。 但还没走到空屋那,他就被远处满地从门缝里伸出来的藤蔓吓得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