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塔罗重置人生后上位》 第1章 她的二十五岁。 “尤医生,你还在听吗?” 尤灿出游的思绪被这声呼唤扯了回来。 她定睛,环视所处的环境:室内窗明几净,白色的墙纸和地砖,用镂型墙面隔开,一半用于办公,严谨整洁;一半是咨询场所,摆着两只浅黄皮绒沙发,用可爱布偶、色彩斑斓的油画和鲜花作装饰,温暖轻松。 这是在她的办公室,面前坐着她的病人,她还在上班时间。 尤灿挂上从容的微笑,身子朝对方半倾,接上话时语气少了些许冷淡:“嗯,你既然说自己看透渣男了,那为什么还要与另一个只认识半个月的男生发生关系?” 这还是她正式入职这家医院后接触到的第一位刚成年半月的女孩,棕色卷发,绿色眼影,抹的粉底液浮了粉,已是深秋的天气仍穿着单薄的JK服,说话时埋头绞着双手,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这已经是第三次疗程,她的家人守在外面,不可视铁门有效地挡住了那道窥探的视线。 熊梓萌没料到她会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咬了咬下唇,小声道:“他背着我劈腿,还脚踏三只船,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去找别人?” 尤灿笑了:“找别人可以分成三种方式,搞暧昧、建立关系、N夜情。小萌同学,我想你需要改变自己的认知,在有大量更便捷更有效的方式面前,为什么要选择一条最能伤害自己身体和尊严的路?” “因为他说他爱我……我也对他有想法,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体验一下试试?” 尤灿静静看着她:“把你睡了,再把你甩了,最后跑去你的前任面前炫耀这件事,这就是他的爱?” 熊梓萌脸色煞白,雾气很快弥漫了整个眼眶。 她们面对面坐着,中间摆放了一张白色的欧式小圆桌,曲奇香味浓郁,助理特意冲泡的美式和热可可已经凉透。 尤灿喝下最后一口咖啡,面前的人已经用完了纸巾,妆容混着鼻涕和泪痕,看上去一塌糊涂。 她沉默着再次递过去一包纸巾。 熊梓萌却摆手,抽噎着起身,说:“尤医生,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她和她是一对一的心理咨询关系,说出这句话的含义不言而喻。 尤灿连眉头都没挑一下,抬腕看表,提醒道:“你预约的咨询时间是两个小时,现在还剩下十四分钟。” 换言之,既然是特意来的,就这么提前走了很不值当。 这还是在京市三级甲等精神专科医院,挂号难、预约难、价格还高。因此院方特意开设了免费的青少年心理咨询项目,但名额难抢,有太多人想进来都做不到。 然而熊梓萌不带半点犹豫,直接转身朝门口走去,像是在逃避什么洪水猛兽般,卷发发梢一颤一颤的。 尤灿缓缓起身,隔了段距离还是能听见她朝家人咆哮:“都说了我压根不想来,为什么还要逼着我过来,非要把我逼死了你们才满意吗!” 嗓音尖锐,高昂,带着几分歇斯底里,重重地撞进她的耳膜。 ——那你就去死啊,死在我面前看看! 尤灿的手生理性地颤抖起来,她抬起另一只手摁住。 之后还是助理南乔闻讯赶来,跟这户人家说了几句体己话,及时地关上了门。 “尤姐,这……什么情况?” 尤灿没什么表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小姑娘不想来了。” 南乔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次了啊。 尤灿坐回办公桌前,找出熊梓萌的资料和保密协议,最早的一张是三周前的。 在问及想咨询的问题是什么时,底下的方框里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为什么我不被爱? 尤灿盯着这七个字看了会,最终将文件全部收起,重重地压在抽屉最底下。 办公室没有其他人了,她在工位静坐片刻,还是起身踮起脚尖在书架最上层取下一个盒状物。 立体的长方形状铁盒,手心大小,随着使用次数频繁,边缘褪出几丝铁色显得陈旧。掀开盒顶,里面静静躺着七十八张韦特牌,牌背是一朵缓缓绽开的白色死亡玫瑰图案,似乎在等待被她触碰。 上一次拿出塔罗牌,还是尤灿计划去找司廷御结婚的时候。 当时她同样坐在这个位置,洗好的牌呈一字在眼前排开,想要探究的那个问题也愈发明晰。 ——为了补偿妹妹,值得去嫁给他吗? ——他会是什么态度和处理做法? 此前,尤灿只在家族长辈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司氏继承人,天之骄子,商业奇才,手腕狠辣不讲任何情面。 她要去找这个人当未婚夫。 但是最终,尤灿没有去抽哪怕一张牌,只是敛下思绪重新收起来,心里却有决断了。 尤灿的手缓缓覆上叠在一起的七十八张牌,以搓麻将的形式将牌以顺时针方向摸散、聚合、推远再拢收到一起,整齐划一后抽出三叠,交错叠放完成切牌,最后再以一字状摊开。 宽实的白漆桌面上,牌压着张张文件,尤为显眼壮观。 尤灿的心神已经平稳下来,先前在脑海里争嚣的种种声音隐匿了,不再冲撞她的每根神经。 她深呼吸几次,闭上眼,静心默问着:一个月内,熊梓萌的感情发展趋势是怎样的? 她选择万能牌阵,要抽三张牌,设定第二张为重点牌。 有段时间没抽牌,她心里还有几分迟疑和不安,手放在牌背上却踏实了。 ——星币四逆位、高塔正位、圣杯一逆位。 尤灿的心沉了下去。 万能牌阵的特点是精简,牌面也大多更直观。而这三张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从左至右,象征财物含义的星币呈倒置,出现被天雷谴罚崩塌的塔顶,甚至代表情感意识的圣杯之水也溢了出来……尤灿仿佛已经看到熊梓萌接连遭遇损财、突发意外和感情不顺的场面。 她抿了抿唇,卦不能空起,糟糕的局面不能明说。若是熊梓萌后续真的不再来咨询,她也无能为力。 所幸塔罗牌的预测准度并非百分之百,它并非是一个能去算命的灵物,只是一种占卜类工具。 最究竟灵活的,是人心。 尤灿收起牌放好,继续专注工作。 * 到了下班时间,南乔跑去敲开办公室的门。 “尤医生,晚上有时间吗,新街口开了家川菜馆子……” 剩下的半截话她还没说出口,有些目瞪口呆盯着刚好站在门口置物柜边的尤灿,她正在给中指戴上婚戒。 铂金戒托上,自然镶嵌着一枚碎钻,切割的每面都闪烁着光舞。然而看得出尺寸有些许宽松,一套手指便滑了进去,却依然显得面前的人端庄文雅,高贵如钻石。 “尤医生,你你你……您结婚了?” 南乔没想到婚姻这两个字这么快就会和尤灿搭上边。 自尤灿毕业归国来到这家医院工作后,每天都是雷打不动地八点上班、在岗位上坐如钟、根据工作量下班。极少参加聚会和应酬,也不跟其他同事有过多的交集,待人接物都是客气有礼的,没半分逾矩,也因此显得更冷淡疏离。 尽管如此,她出众的履历摆在这,听说家里还跟医院有层关系,其他人也最多在私下议论几句古怪。 尤灿“嗯”了声,没作解释,只是说:“不好意思,晚上我跟老公约好了,要一起吃顿饭。” 南乔连忙摆手:“这有啥的,以后等您有空了咱再约啊。” 话是这样说的,可她咀嚼着尤医生刚刚那番话怪怪的,“老公”两个字说起来都是公事公办的感觉。 * 尤灿刚进地铁,便接到了主任的电话。 “小尤,你这个月是怎么回事?今儿有个家长还打投诉电话到我这边来了!” ‘我知道你刚回来,国内环境不同,你还不太熟悉现在的未成年人,但既然病人挂上了你的号,还是要尽尽职业本份不是?你还在国外读了这么多年,培养的专业能力和职业素养放哪儿去了?” 尤灿言简意赅,只是说:“那个女孩子已经是成年人了。” “出现心理问题和做错事,是两个概念。我既然是她的心理医生,就更不能由着她的情绪引导她走上歧路。” 主任默了默,在忍气吞声和发泄怒火之间,利落地选择了挂断电话。 尤灿听到电话那头响起突兀的嘟嘟声时,地铁刚到新的一站。车门如同张开的两翼翅膀朝左右敞开,也将她心头这丝不快挥了过去。 手机突然一震,是她的老公发来的信息。 【司廷御:在哪?】 她回:地铁。 【司廷御:?】 【尤灿:?】 【司廷御:我记得尤伽上个月刚送你一辆新车。】 尤伽是她曾经的哥哥,也是司廷御的发小。 京市的上流圈就这么大,几个世家都是彼此往来的,类似树缠绕根枝的关系,利益根深蒂固。 正因为如此,当尤家父母找回了他们的亲生女儿云绮、提出想要交换未婚夫时,尤灿不能拒绝。 哪怕她只见过妹妹的未婚夫一面,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记清楚,两个人还是领了证,搬进同一座宅子。 尤灿慢吞吞地打字:我还不会开车。 【司廷御:明天我配给你一名司机。】 尤灿皱眉,她厌恶有人冒昧地施加好意改变自己习惯的事情。 还不等她回复,又蹦出了两条短信。 【S:生日快乐。】 【S:礼物寄到了你的新家门口。】 尤灿心一跳,盯着这两行字发愣。 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见到他给自己发信息了。 后知后觉,尤灿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她已经二十五岁了。 地铁驶到市中心广场站,下去一大批人,涌上更多的一批人。夹公文包的,跨双肩包的,拎小皮包的,包挤着人,人挤着包,榨出一摊黏黏糊糊的汗渍,暖气升腾着,空气浮动着汗液的气息,全涌进了尤灿的鼻腔里。 她的胃部隐隐发痛,忽然涌上一股深重的恶心感,恨不能把自己摁在原地将全身上下吐个干净。可她忍住了。 阅读指南: 1:以塔罗文化为基础的小说,不懂塔罗也能读明白,欢迎试读。 2:感情流大于剧情流,但不局限于爱情。 3:成长型女主,前期很疯,后期会变得像个人。 4:角色行为请勿代入作者三观立场,作者只负责码字Ov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她的二十五岁。 第2章 第十二副牌。 晚餐地点是司廷御选的,在一家近文化公园的米其林三星餐厅,应侍员领着她坐上观光电梯时还能望见底下那条幽暗的城市河。 包间敞亮,司廷御已经晃着酒杯独坐在那,他脱下了西装外套,领带松散系住微敞的米白衬衫,微微偏着头俯瞰霓虹夜色,一双长腿随意搭着,流露出与身份不相符的散漫和慵懒。 尤灿进来时,先看到的便是他那过分优越的五官线条,硬朗、清晰,延伸到突出的喉结上,肌肤光泽,被朦胧的暖光衬出几分不真切的美感。 其实他这张脸还是很容易记住的,因为好看,像极了破次元的人物。 不该在这个世界上。 司廷御听到动静,掀了掀眼皮子,看见是她,起身接过她的包,还淡淡说了句:“看来坐地铁还挺快。” 尤灿:“是站着来的。” 司廷御无语了。他有几分认真的眼神落在她面上,欲看穿她脑袋里想的东西是什么,却像清风拂过雪面,怎样也融不开那摊冰冷。 尤灿的美和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大气明艳的五官揉着浑然天成的娇柔,走路姿态板正不张扬,只眉目间流露出丝丝冷淡,全然不像一个刚结婚的人。 两次见面,她都只穿黑白灰三色,又高又瘦,放在人群中不会太过扎眼,但气质是独一份的出尘。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司家的公司,尤灿站了近两个小时的地铁去见他,出站时左脚高跟鞋又断了跟。 在按时赴约和绕路买鞋之间,尤灿选择了前者,她甘愿拿自己奉行的时间原则去赌对方的态度,索性直接选择脱下高跟鞋,全靠足行按时到公司。 秘书尴尬地领着她进办公室,司廷御看见后还有几分错愕。 那还是他们的初次见面。 初秋的天气,她大踏步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着白色打底衫,外搭灰色大衣,黑长裤显得双腿笔直,整个人简单干练,最显眼的是拎在手上的那双黑色高跟鞋。 她的脚上只套着轻薄的棉袜,从地铁站走到公司,一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个眼神各异的路人,气场仍旧从容镇定,内收了几分攻击性显得傲然恰到好处。 “司先生,我是尤灿。”她神色冷淡,仿佛主动约见面的人不是她自己。 司廷御颔首,多了几分正色:“尤小姐。” 室内空气一点点凝固起来,司廷御耐着心,长指一下下敲击桌面,等待她再次开口。 然而尤灿好像卸下了重负,自在地坐在沙发上,接过秘书递来的热茶时还不忘轻声道谢,气定神闲地小口浅饮起来。 终于,司廷御率先败阵。 “不知尤小姐今天……” “司先生,愿意和我结婚吗?” 司廷御一怔,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端着茶壶往外走的秘书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妈呀,她听到了什么? 现在这些世家小姐都是这样打直球的? 尤灿又喝了口茶,才放下茶盏,不慌不忙看过来,声音镇定:“想必你已经听说过,我是尤家养育了十三年的养女,去年他们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是云家现在最幼的小姐,你曾经的未婚妻。” 她说得这么详尽,司廷御似笑非笑:“尤小姐,我理解你得知妹妹被找回来后的心情,可杀人谋财这事,司某可干不了。” 尤灿切换了一个看弱智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他,嗤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倒是能理解云绮为什么放着你这个现成的未婚夫不要,上赶着要求和我交换了。” 她吐出字眼:“司先生,想太多是病,得治。” 好厉害的一张嘴。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愿意露出故意遮掩的、去咬人的锋利獠牙。 司廷御面上波澜不显:“是司某的错。” “所以,云绮想要和我交换未婚夫,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 “嫁给你?”司廷御扶额,无奈地笑了声。 也得亏是她,要是换个人、换个场面,早成了煽人泪下的求婚现场。 尤灿一顿:“通俗说法来说,是一男一女从法律层面缔结婚姻关系,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但是我可以向你承诺,我们互不干扰,只在对方需要时提供帮助。” “什么需要?” “你想要什么?”尤灿定定地看着他。眼神直白,一眼望到底的澄澈,像是完全没明白这话说得有多么暧昧。 司廷御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像是在权衡利弊,手指间飞快地绕着一支钢笔。 尤灿循循善诱:“家族联姻一场,我们各取所需,你的财产、私生活我不会沾染半分,而我需要你做的也仅仅是提供一纸婚姻契约和明面上的配合。”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一男一女独处一室,谈论的还是情感问题,她也仍旧保持着绝对的理性去做效率最大化的决策。 似乎婚姻对她来说,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二十个笔画就没了。 司廷御抬眼看她:“什么时候结,想好了?” 尤灿扬了扬嘴角,不示弱地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现在。” 于是,他们这一对在婚前只见过一次面的新人,马不停蹄地派人取来证件,赶在民政局下班前领上结婚证。待尤、司两家人收到消息时,喜庆祥红的证件已经稳稳地拿在了手上。 而明天,就是他们要回门的日子。 越是根基深厚的家族,越注重传承传统,礼法上的规矩少不了。 这家餐厅算是京圈最顶尖的米其林,食物的形式重于口感,每道菜的布置时间都格外漫长。 然而司廷御今晚约她出来,想好了要直奔主题,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抱歉,明天我不能陪你回尤家了。” 尤灿像是早有预料,也不急不恼,反倒好整以暇看着他:“继续。” 被她这样的眼神盯着,司廷御反而生出些许惭愧来。 “临时的商务安排,要飞去国外谈场合作。” 尤灿:“要怎么补偿我,想好了吗?” “……你不生气?” “气啊。”尤灿口吻清淡,偏了偏头,“我记得在合约上写过,在必要场合男方需要配合女方,司先生应该不会不知道,在回门这样重要的日子缺席,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吧?” 她和尤家人本就越发不和,又是自作主张提前结了婚,孤身前往虎穴大概率会被白眼埋没。 司廷御答应得爽快:“你想要我怎么补偿?” “钱到位就行。” 情绪算什么,一切都是虚的靠不住的,谁会跟钱过不去? 一顿饭下来,司廷御对自己的新婚妻子更加了解了三四分。 理性,淡漠,思维直接,不近人情。和尤家人完全是两种样子。 饭后,司机送他们回到新房,是司氏旗下新开发的一处新别墅区,环境清幽,**性佳,美式风格的装修每一处都是花了心思的。 但却本是司家给司廷御和云绮准备的新房,从开工到装修完毕,花费了三年有余。 甚至连尤灿手上戴的戒指都是司家早些年在名下一处矿坑开采的稀有品种,按照云绮喜欢的样式交给国际知名设计师定制。 尤灿对此无感,照单全收。 推开庭院小门,迎面是高低起伏的名品绿植,盏盏路灯照亮横穿而过的鹅卵石小径,两个人并肩走着,空气静谧。 司廷御有意找话题:“在医院的工作怎么样?” “不怎么样。” 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司廷御继续道:“我记得你是高考结束后去藤校读的心理学本硕,履历也很丰富,怎么会不顺利?” 尤灿没有对外人说明太多的习惯,但眼前这人好歹是她明面上的丈夫,关系得维系,不能太僵,否则会影响她这么多年的筹划。 她说:“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没什么共情能力,说话难听,也不会体谅客户。” 她对自己的评价倒是中肯。 “那当初为什么想要去干这一行?”司廷御是真有几分好奇。 自尤伽独揽大权后,尤家逐年下滑的趋势才得到改善。身为妹妹的尤灿却放着商科金融不碰,跑去万里之外读了个与家族企业八竿子打不着的心理学。 眼见已经要走到别墅门口,尤灿没将话接下去。她眯了眯眼,看见门前的台阶上的确摆放着一个紫色缎面的礼盒,而旁边还静静立了一束鲜花。感应灯亮起,淡淡的暖光落在蓝紫色蝴蝶兰上,好似能感受到送礼人朦胧的柔情。 司廷御率先走过去,瞥见一簇花束的右侧插着一张卡片,上面用墨绿色墨水流畅地写着两行花体英文: “To my little princess: With all my love and best wishes on your birthday. ” ——(致我的小公主:献给你最真诚的爱与祝福,生日快乐。) 司廷御有些错愕,转头问:“今天是你的生日?”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懊恼。 尤灿说:“你我刚结婚,你不知道很正常。况且只是一个出生日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必要。” ……不该是这样的。 司廷御摩挲着腕带,他原本以为,她是受家庭教育或后天训练使然,才养成了这幅性子。 尤灿也看见了卡片上的字迹,见到那个人一如往常地唤她“little princess”。但旁边多出了一个外人,怎么瞧都别扭了起来。 好在司廷御显然是不介意的,毕竟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打开指纹门,尤灿换了鞋便要抱着礼盒和鲜花上楼,却被司廷御拦下了。 她的视线从眼前那只大手一点点上移,落进那双深邃幽暗的眼底,歪了歪头,不解地问:“你要做吗?” 昨天刚搬进这座房子,她没等司廷御加班回来便先去客房睡下了。这套房子本来就大,两个人各住一头互不打扰是件好事,她打算继续维系这种距离。 司廷御:“……我没什么想法,你有吗?” “我也没有。”尤灿说得干脆。她的观念偏保守,也没有额外的生理需求,不接受缺乏感情基础的房事行为。 司廷御捏了捏眉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尤灿利落上楼的背影就心生不快,下意识就想将她拦住。 可拦下了又找不到可以聊的共同话题,实在是……尴尬。 等到偌大的一楼没有其他人后,司廷御才拨通了一个号码。 “去查查尤灿和她家里的关系。”司廷御说,“越详细越好。” 多年纵横商会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大有文章。 * 说是客房,但面积近五十平方米,欧式复古的装修精美又奢华,尤灿锁上门全然享受独处的空间,住着很满意。 沐浴完毕后,她才后知后觉今天差点忘记了吃药。 即便叮嘱过佣人不用进来收拾房间,但她还是不放心,出门前将药物藏在了衣柜最底下。 尤灿熟练地掰出两片盐酸舍曲林和安眠药,温水服下。 她是她自己的医生,很清楚地明白,到了一个阶段后,药物对她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忙完这些日常琐事,尤灿才将注意力放在收到的礼物上。 她和S已经相识十三年,这是S陪伴她度过的第十二个生日,毫不意外,他送给了自己第十二副塔罗牌。 她!终于!可以开牌了! 第3章 进入月亮牌。 尤灿习惯在收到新牌后举行一次简易的开牌仪式,挑出二十二张大阿尔卡纳牌抽取牌灵。她打开藏在床底的行李箱,依次拿出圣杯、匕首和植物蜡烛,三个物件分别象征着水、风、火三种元素, 其中她最喜爱的便是银质花莲纹状的圣杯,盛上清水后会泛起粼粼波澜,像撒了层淡淡的银粉。 她铺开黑绒桌布,上面绘着一棵彩色的生命之树,茁壮的根茎深深埋进地底,一根根枝桠茂盛苍郁,延伸到旁边闪耀的星星、月亮和太阳之上。 在一堆水晶原石里,她挑选出一块产自库鲁山谷的绿幽灵水晶簇,每一根晶牙都通透干净,淡绿色的晶底如同一片浮动的沼泽林,能量纯粹且泛着勃勃生机。 这些还是她在留学期间去地下集市淘到的宝贝,陪伴了她许多年。 尤灿打开手机指南针,将水晶放在桌布西方,再在北边放置圣杯、东方放置匕首,用火柴点燃的蜡烛放在南边。 牌盒上是常见的防刮花膜,她拆开塑封,小心翼翼揭开盒盖。 ——“砰、砰、砰。”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每一下都充满着沉稳的力道。 尤灿蹙眉,情绪难得有了起伏,差点想问候对方的祖宗。 她最烦专注的时候被人打扰。 已是深夜,偌大的别墅就住了两个人,敲门的是谁不言而喻。 见房间里面迟迟没有任何反应,司廷御以为尤灿已经睡下了。 他攥紧左手提的礼袋,这么多年里第一次感受到这股莫名的、不受控制的窘迫感。 平常这些事都由秘书打理,他从来不过问。但尤灿毕竟是他的新婚妻子,是他大意了,没有详细记住她的个人资料,差点错过她的生日。 今后不能再犯这种错误了,他想。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尤灿走到房门处,没有打开门,只是微微提高声音,问:“谁?” “是我。”司廷御的语气沾了几分急切。 尤灿没动,隔着房门问:“有事?” 她的语气冷冷淡淡,看似跟平时没有区别,可司廷御还是嗅出了一丝不悦。 ……深更半夜打扰,的确是自己不对。 “赶时间只能准备了小礼物,祝福你的生日。” 尤灿一怔,窝在心口的那簇火弱下去几分。她抿抿唇,说:“我没穿衣服,你放在门口吧。” ——她没穿衣服。 五个字,一句话,她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丝毫不带尴尬的。 司廷御深吸了口气。 他刚准备放下礼物,门却被“唰”地一下打开了。 他错愕抬头,见尤灿着素白的长款睡裙,该挡的都挡了个严实,只眉头紧蹙,神色疑惑像是在思考什么大难题。 “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她仰着头问,眸底清澈,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 “……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司廷御听这话觉得奇怪,很想问她,给寿星送礼物难道不是最常见、最应该的事情吗? 他递出礼袋,言简意赅:“生日快乐。”默了默,又补充道,“下次我会记住的。” 尤灿没有立即接过,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也会记住的。” 不会欠着他什么。 司廷御的心好像被撞了一下。 ……她有时候,直率单纯得像个小孩子。 “早些休息,晚安。” 尤灿回到房间,将礼物放在书桌的另一边,准备重新开牌时,瞥见桌下掉了一张牌。 方才她担心司廷御会进来,便迅速地将牌收齐放在柜子里,想来是太匆忙漏的。 这张牌的牌背融合了四大元素,正中间代表高维之眼的一只眼睛**裸地盯着她,好似在无声地发出邀请,等待她揭开。 很久不曾有过的紧张感跃上心头,尤灿蹲下身,伸手覆上去,好似在郑重地打开埋在地底的宝藏般,轻轻将牌翻了个面。 牌面上,一个骷髅头穿盔戴甲,抖擞地手持死亡玫瑰的旗帜,身骑白色战马正昂首挺胸走向前方。战马高扬马蹄,马下是倒地的国王、丢弃权杖做祈祷的圣职者和跪地晕厥的妇女,唯有纯真的孩子正懵懂注视着迎面发生的一切。一只小船顺流划下,她的视线穿过被层层雾色遮掩的溪流,看见有一轮太阳正在两座高塔之间升起。 ——是死神牌。 也是尤灿最珍爱的牌,但是她已经许久没为自己抽到了。 没由来地,她忽然有了一种悬浮在空中般不详的预感,忽上忽下,牢牢攥住她的心神。 几乎是在须臾之间,她的身体不受控住地颤抖起来,好像成了一个向外散发频率的机器,振动感自内部一阵阵地发出,慢慢地,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涣散、逐渐扩大到发黑,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尤灿晕了过去。 * 【代号013,新区域已抵达,可以醒来了。】 【代号013,听到声音请睁眼。】 【013,该醒醒了。】 …… 【013,不准睡了!】 这道声音宛若惊雷,震得尤灿大口喘着呼吸惊醒。 突兀跃入眼前的是淡紫泛着蓝的天空,无太阳无云也无风,距离极近,透着股阴沉,好似会在下一秒用力地压下来。 而在天际的另一端,全被一轮圆月覆盖。只看过去一眼,尤灿全身的冷汗都要涔出来了! 只见在月亮的正中间,赫然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脸! 尤灿摸了摸脸,确认自己的脸还完好着,松了口气。她收住惊悚感,再定睛看过去。 这月亮约莫占满了三分之一的天际,是一种耀眼到眩晕的黄色,从外到里像是分成了三层,十六道大小光芒包裹着左侧的满月、右侧的新月,正中间那张瘆人的脸微微下垂,清晰看见正闭着眼紧蹙眉头。 她怔住,坐直了身子,数清月下居然还有有十五滴静止的雨珠,像牢牢地粘在天幕中似的,不升不降。 一个猜测在她脑海里显现出来。 环视一圈,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猩红色的原野上,极大、极宽,一望无际的杂草茂盛到近乎淹没她的肩膀,身后有零星小花绕着一棵枯颓的参天大树生长着,树枝狰狞地向四面八方伸展形成无形的巨大牢笼,空气中还弥漫着丝丝腥臭,像是混合着泥土、死鱼和鲜血的气息,争先恐后地将她包裹起来。 而不远处,一道狭窄的河流顺流而上,延伸到群山交错之际,左右矗立着两座高塔。 像是要印证她的猜测,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狗吠和狼嚎,像是在刻意竞争般尖锐又刺耳,一声声地回荡在天际,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尤灿警惕地回头一望,瞧见一只巨大的快有半人高的蝎子从身后的草丛中钻了出来,有极黑极冷硬的壳,还朝她挥舞着钳子。 此刻,她毫不迟疑地确认了一个事实——自己像是走进了月亮牌里。 是她的梦吗? 【不是哦。】 在她昏迷时叽叽喳喳的声音再度响起,仔细听声线有几分稚嫩,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尾音浸着愉悦。 【不要用你们人类的思维定义我,我可是没有年龄的。】 ……它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bingo,你猜对啦。说简单点,你的潜意识自触碰到塔罗牌之后,已经和我维系在了一起。你就算是在背地里蛐蛐我,我也是能听见的哦。】 尤灿掐了一把自己大腿,肉感劲道,酸爽感十足,的确不是梦。 她很快冷静下来,沉声问:“这是哪里,你是谁,又为什么会通过塔罗牌与我链接上?” 【这是你自己的世界啊。你的心境是什么样子,就会生成同等状态的世界。啧,瞧这阴沉沉的样子,你还是我认识的人类里第一个这么特别的。】 它似乎很厉害。 【那当然,在你之后的塔罗旅程中,我会担任你的导师引领你完成这些任务。】 尤灿越听越糊涂,索性不听了,面无表情道:“我不想经历什么塔罗旅程,送我回去。” 【你想得美。】 【既然你是“它”选择的人,就要遵循宇宙法则的安排,否则……哼哼。】 “否则什么,我会死?”尤灿的双眼亮了起来,竟有几分期待。 脑海里的声音顿住了,像是气急败坏,语气变得不耐烦:【好了,你不准说话了,现在我要将你传送到另一个地方去!】 【记住了,你首先要面对的,是你潜意识里的恐惧。】 话刚落,尤灿的面前便自动出现一轮炫目的光圈,与周遭环境相反,光束呈温柔的淡粉色,渐渐地褪成了纯白,像一只被灌气的气球无限地膨胀起来,充斥了整个世界。 尤灿被光亮刺得双眼发痛,闭上眼,感受到这道光束如同温暖的大手,极轻极柔地抚摸着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被触碰的地方升起密麻的电流感,温暖充盈了全身,斥退一切对未知的恐惧感。 她什么都看不见,却感觉自己好似被传送到了一个崭新的密闭空间。 “我终于见到你了……” 像是在远方,一道温润如玉的女声呢喃着钻入她的耳朵,悦耳、细腻,又低低沉沉的,缥缈得近乎并不存在。 但是这道声音很温柔,伴随而来的是一种踏实的安全感,笼罩住她的全部身心,像是在保护着她不被什么东西伤害到。 尤灿再次睁眼时,面前的环境又变了。 天空恢复成了她熟悉的样子,是蔚蓝的天幕,飘着几缕云丝,赤红朝阳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鼻腔里的空气也变得清透,悦人心脾。 她脚踩着潮湿泥土,正站在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上,两旁是随风翻涌荡漾的油菜花海,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金黄的花瓣与青梗交映的画面。而在花海尽头,矗立着一栋栋砖瓦矮房,炊烟缕缕。 “诶,这不是二丫头么!咋滴在这待着捏!” 遥遥走过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皮肤黝黑,声音粗犷,只穿着白色棉褂子和短裤,头戴大草帽还扛着一把锄头,一看便是农民。 尤灿听到这声称呼,脸色煞白。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她这才低头打量自己,明明才在客房换上睡裙,此刻她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红衫,下身搭着一条藏青色灯芯绒裤子,赤足的小脚丫沾满了泥。伸出手一瞧,又短又细瘦,分明是小女童才会有的一双手。 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答案缓缓在脑海里形成。 她这是……回到小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