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 第534章 树大招风 漼三娘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既有不舍,又有欣慰。 她拿起桌上的嫁衣,轻轻抚摸着上面精致的绣纹,心中暗暗想着,一定要在婚期之前,把这件嫁衣缝好,让女儿成为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时宜看着母亲手中的嫁衣,又看了看母亲温柔的侧脸,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母亲,不辜负她的期望。 她知道,这件嫁衣承载着母亲满满的爱意,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漼家的荣宠日盛,不仅后宫和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京城里的世家大族也都蠢蠢欲动。 不少人都想借着漼家的关系,攀附上小南辰王或是皇室,其中最为积极的,便是安乐侯府。 安乐侯夫人是贵妃的远房表妹,得知漼时宜与小南辰王周生辰的婚期将近,便特意备了厚礼,前往太傅府拜访漼三娘。 这天午后,漼三娘正在院内陪着时宜晒太阳,丫鬟进来通报。 “夫人,安乐侯夫人到访。” 漼三娘微微皱眉,她与安乐侯夫人并无太多交情,如今对方突然来访,想必是冲着时宜的婚事而来。 但碍于情面,她还是起身说道。 “快请她到客厅奉茶。” 时宜有些不解地问。 “阿娘,安乐侯夫人怎么会突然来咱们家?” “想必是为了你和周生辰的婚事而来。” 漼三娘淡淡说道。 “你也跟着过去看看,学学如何应对这些世家夫人,以后在王府里,少不了要与她们打交道。” 时宜点点头,跟着漼三娘来到客厅。 安乐侯夫人已经在客厅等候,她穿着一身华丽的锦裙,头上插满了珠宝,见漼三娘和时宜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见过漼夫人,见过时宜小姐。” “安乐侯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漼三娘抬手示意,语气平淡。 丫鬟奉上茶后,安乐侯夫人端着茶盏,目光在时宜身上打量了一番,笑着说。 “时宜小姐真是越来越标致了,难怪小南辰王会倾心于你。这桩婚事,真是天作之合啊!” 时宜微微低头,羞涩地说道。 “侯夫人谬赞了。” 漼三娘看着安乐侯夫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知侯夫人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安乐侯夫人笑了笑,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闻时宜小姐婚期将近,特意备了些薄礼,前来恭喜。另外,也想跟漼夫人讨教讨教,这女儿家出嫁,该准备些什么物件才周全。” 她说着,示意身后的丫鬟将礼盒递上来。 漼三娘瞥了一眼礼盒,说道。 “侯夫人太客气了,心意我们领了,礼物还请带回吧。至于女儿家出嫁的物件,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按自家的心意准备便是。” 安乐侯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漼夫人这就见外了,不过是些寻常的贺礼,您若是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 无奈之下,漼三娘只得让丫鬟收下礼物,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谢侯夫人了。” 安乐侯夫人见礼物送了出去,心中一喜,又说道。 “漼夫人,我听闻小南辰王常年驻守北境,身边缺少贴心的人伺候。我家小女今年刚满十五,性子温顺,手脚也麻利,若是能让她跟着时宜小姐一同嫁入王府,既能伺候小姐,也能帮着小姐打理府中琐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漼三娘心中了然,果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让她的女儿跟着时宜嫁入王府,分明是想安插眼线,趁机攀附。 毕竟如今漼家连着皇室与兵权在握的小南辰王,又得陛下刘徽倚重,这份势力足以让任何世家眼红。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 “多谢侯夫人美意,只是王府自有规制,伺候的人手都是周生辰殿下早已安排妥当的。再者小女顽劣,身边有从小跟着的丫鬟成喜照料便够了,怎敢劳动侯府千金屈身做侍奉之事?怕是折辱了侯府的体面。” 安乐侯夫人脸上的笑意彻底挂不住,眼神闪烁着辩解。 “漼夫人说笑了,女儿家学着伺候人也是本分,哪谈得上折辱……” “侯夫人的心意我们心领了。” 漼三娘打断她的话,目光扫过桌上的礼盒。 “至于这些贺礼,还请侯夫人一并带回。漼府虽承蒙陛下恩典,但素来清净度日,不敢收受这般贵重之物,免得落人口实,反倒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这话已然说得直白,安乐侯夫人纵使不甘,也知晓再纠缠下去只会自讨没趣,只得讪讪起身。 “既然漼夫人有顾虑,那我便不叨扰了。只是这礼物……” “侯夫人若是真心恭喜,不如日后在婚典上递张贺帖,便是最好的心意。” 漼三娘起身送客,语气里的送客意味再明显不过。 安乐侯夫人悻悻地带人离去,踏出漼府大门时,脸上的温和已然换成了怨怼。 丫鬟低声问道, “夫人,就这么走了?” “走?” 安乐侯夫人冷笑一声。 “漼三娘不给面子,总有旁人会给。你且等着,这北陈的天,未必就一直照着漼家亮。”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5章 人生路走错一步步步错 安乐侯夫人的马车扬尘而去,车辙在太傅府门前的青石板上留下两道浅痕,像是无声的嘲讽。 时宜望着那道痕迹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丝绦,方才客厅里的交锋虽未剑拔弩张,却比宫宴上的推杯换盏更让她心惊。 原来一场尚未成行的婚事,竟能引来如此赤裸的算计。 “发什么呆?” 漼三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已重新拿起那方绣绷,大红的云锦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针脚穿过布料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在为这场沉默的对话伴奏。 时宜转过身,见母亲正垂眸整理丝线,鬓边的碎发被午后的风轻轻扬起,露出眼角淡淡的细纹,那是常年操持与忧虑刻下的印记。 “阿娘,” 时宜走到绣绷旁蹲下,指尖轻轻拂过嫁衣上刚绣好的半朵牡丹,金线在布面上蜿蜒。 “方才安乐侯夫人的话,我总觉得心里发慌。” 漼三娘手中的绣花针顿了顿,针尖悬在云锦上方,目光落在时宜惶惑的脸上,语气陡然沉了下来。 “慌是应当的。你以为这场婚事,只是你与周生辰两情相悦?在旁人眼里,这是漼家与北境兵权的绑定,是能攀附的梯子,是能利用的棋子。” 她放下绣绷,握住时宜的手,掌心的薄茧摩挲着女儿细腻的皮肤。 “时宜,你记住,漼家如今势头正盛,不是凭白得来的。你阿舅在朝堂上步步为营,我在府中谨小慎微,你文玥姐姐在宫中如履薄冰,我们筹谋这么多,不只是为了家族荣光,更是为了让你嫁过去后,能在王府里抬起头,不必看旁人脸色。” 时宜的眼眶微微发热,她知道母亲从不说谎,更不会夸大其词。 这些年她在太傅府长大,虽养在深闺,却也从下人的窃窃私语、阿舅深夜书房的灯火里,窥见过几分朝堂的波诡云谲。 可她一想到周生辰,想到他在北境雪地里为她折的那枝红梅,想到他书信里“待春暖花开,便来接你”的承诺,心中的不安便会被暖意冲淡。 “可周生辰待我很好,” 时宜小声辩解,声音里带着几分少女的执拗。 “他说过,会护我周全。” “待你好是真,可他终究是异姓王,是皇室血脉。” 漼三娘的语气加重了几分,眼神里满是郑重。 “你阿舅常说,帝王家最是无情,异姓王的身份更是如履薄冰。周生辰手握北境十万兵权,陛下今日倚重他,是因为需要他镇守边境;可他日若兵权旁落,或是朝堂格局变动,最先被猜忌的,便是他。你嫁过去,便是半个王府的人,他的安危,就是你的安危。” 她轻轻拍了拍时宜的手背,指尖划过女儿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像是在传递某种隐秘的力量。 “夫妻之间相处也要有度。真心要给,但不能全给;信任要有,但不能无防。你可以与他共话诗书,可以为他打理家事,却不能将漼家的安危、你自己的退路,全系在他一人身上。” 时宜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她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眼底的惶惑已被坚定取代。 “时宜谨遵阿娘教诲。” 漼三娘看着女儿懂事的模样,心中既欣慰又酸涩。 她伸手拂去时宜肩上的一缕落发,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时宜,不要嫌阿娘唠叨。你自小没了父亲,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总怕你走弯路。这人生啊,就像你绣活时的针脚,一针错了,后面的线便会全部歪掉,往后的路,皆是步步错。我不能陪你一辈子,这些话,你得刻在心里。” “我知道阿娘是为我好,” 时宜握住母亲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安心, “只是……我还是相信周生辰。他不是那种会轻易背弃承诺的人。” 她想起去年上元节,她随阿舅入宫赴宴,不慎在御花园的假山上崴了脚,是恰巧入宫述职的周生辰将她扶起。 那时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肩上还带着北境的寒气,却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受伤的脚踝,低声说“小心些”,眼神里的关切不似作伪。 漼三娘还想说些什么,院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恭敬的问候。 “家主。” 时宜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朝着门口望去。 只见漼广身着藏青色朝服,头戴进贤冠,正缓步走进来,朝服的下摆还沾着些许尘土,显然是刚从朝堂回来,连府都没来得及回便直奔西跨院。 “阿舅,你忙完了?” 时宜快步走上前,伸手想帮漼广拂去肩上的灰尘,却被他轻轻按住手。 漼广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他看着外甥女眼底的笑意,紧绷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嗯,刚散朝,我来看看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院中的绣绷,看到那身大红的嫁衣,眼神微微一顿,随即落在漼三娘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关切。 “今日可有什么事?方才路过前院,听闻安乐侯夫人来过。” 漼三娘起身行礼,声音平静无波, “不过是来送些贺礼,想让她女儿跟着时宜一同嫁入王府,我已经回绝了。”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6章 入宫见漼妃 漼广点点头,走到绣绷旁,弯腰仔细看着嫁衣上的绣纹。 阳光透过梨花树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在朝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细密的针脚,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三娘的手艺还是这般好,只是也别太劳累,嫁衣慢慢绣便是。” “多谢兄长关心,” 漼三娘说道。 “我心里有数,定不会误了时宜的婚期。” 时宜站在一旁,看着阿舅与母亲的对话,忽然想起方才母亲说的话,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阿舅和母亲都是为了她好,可她总觉得,周生辰不该是他们口中需要防备的人。 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漼广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忽然变得郑重起来。 “时宜,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时宜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 “见谁?” “你文玥姐姐在宫中受了些委屈,想找你说说话,” 漼广说道,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顺便,也让你看看宫中的情形,知晓往后该如何与你文玥姐姐相互照应。” 时宜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文玥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宫中有人欺负她?” 漼广轻轻摇了摇头,语气缓和了些。 “也不算欺负,只是后宫之中,口舌是非多,她初得圣宠,难免会被人盯上。你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也让她宽宽心。” 漼三娘在一旁补充道。 “明日去宫中,你要谨言慎行,不可多言,更不可随意站队。后宫不比府中,一句话说错,便可能引来大祸。” 时宜重重点头, “我记住了,阿娘、阿舅放心,我定不会给家里惹麻烦。” 漼广看着外甥女坚定的模样,心中微微叹气。 他知道时宜性子单纯,不谙世事,可这场婚事早已不是儿女情长那般简单。 漼家如今站得越高,面临的风险便越大。 他必须让时宜明白,往后她不仅是周生辰的王妃,更是漼家的支撑,她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整个家族的安危。 夕阳渐渐西沉,将梨花树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那身大红的嫁衣上,像是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边。 漼广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多年前,他第一次抱时宜的时候,她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闭着眼睛,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 如今一晃十几年过去,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即将嫁入王府,承担起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责任。 “时辰不早了,你们也早些歇息,” 漼广说道,转身朝着院门外走去。 “明日辰时,我让人来接你。” 时宜和漼三娘送他到院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转过身。 晚风拂过,带来阵阵梨花的清香,却吹不散两人心中的忧虑。 漼三娘拿起绣绷,重新坐下,绣花针再次穿梭在云锦之间,只是这一次,她的动作似乎比之前更慢了些,每一针都带着沉甸甸的心事。 时宜坐在母亲身旁,看着那些不断延伸的针脚,忽然觉得,这件嫁衣不仅绣着百子千孙的祝福,更绣着漼家的期望与担忧,绣着她未来人生的未知与挑战。 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低声说道, “阿娘,明日去宫中,我会好好听文玥姐姐说话,也会记住您和阿舅的话,不惹事,不多言。” 漼三娘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外甥女认真的模样,眼中泛起一丝暖意。 她知道,时宜终究要学会独自面对这一切。 而她能做的,便是为她绣好这件嫁衣,为她撑起一片能遮风挡雨的天,直到她真正长大,能够独当一面。 夜色渐深,太傅府的西跨院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绣绷上的银针偶尔闪过一丝微光,在寂静的夜里,诉说着一段关于爱与守护、阴谋与成长的故事。 而这场故事的主角们,还不知道,明日宫中的相见,将会揭开更深的暗流,将他们卷入一场更大的风暴之中。 辰时的钟声刚过,太傅府的马车便驶离了朱漆大门,车轮碾过清晨微湿的青石板路,留下两道清晰的辙印。 时宜坐在车厢内,指尖轻轻摩挲着裙摆上绣着的缠枝莲纹样,目光透过车窗向外望去。 街道两旁的店铺刚卸下门板,伙计们正忙着洒扫门前的落叶,偶有提着食盒的小贩走过,吆喝声在晨光里散开,带着市井特有的鲜活气。 可这份热闹,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与她即将前往的那座巍峨宫城格格不入。 “小姐,您别紧张,有太傅大人在,咱们今日只是来见漼妃娘娘,不会有事的。” 贴身丫鬟云溪见她神色紧绷,轻声安慰道,手中捧着的暖炉还带着余温。 “您要是冷,就先暖暖手。” 时宜接过暖炉,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至四肢,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微微点头,目光重新落回车窗上。 “我知道,只是……总觉得宫里的气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昨日阿娘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那些关于“谨言慎行”“不可站队”的话语,像是细密的网,将她心头的期待轻轻裹住。 她既盼着见到许久未见的文玥姐姐,又怕自己言行有失,给家族惹来麻烦。 马车行至朱雀门外,远远便看到两队身着明光铠的禁军肃立在两侧,银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手中的长戟斜指地面,每一道目光都锐利如鹰,扫视着进出的车马。 时宜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看着马车缓缓驶入宫门,车轮碾过汉白玉铺就的路面,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像是敲在人心上。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7章 宫中万事都要小心 刚过金水桥,便见一名身着藕荷色宫装的女子快步迎了上来,发髻上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裙摆上绣着精致的海棠纹样,正是漼妃身边的掌事宫女锦书。 她见到马车停下,立刻屈膝行礼,声音温和却不失恭敬。 “奴婢锦书,见过太傅大人、时宜小姐。娘娘怕二位久等,特意让奴婢来宫门口迎接。” 漼广率先走下马车,朝服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目光扫过锦书,语气平淡。 “有劳锦书姑娘了。娘娘近来身子如何?” “回太傅大人,娘娘一切安好,只是近来宫中事务略多,偶尔会有些乏累。” 锦书回话时始终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不敢抬头直视漼广。 “陛下已在御书房等候大人,奴婢先带时宜小姐去长乐宫见娘娘,大人这边请随内侍监的公公走。” 漼广点点头,转身看向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宜,目光里带着几分叮嘱。 “到了娘娘宫里,多听少说,照顾好你姐姐。” “时宜记住了,阿舅放心。” 时宜屈膝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 她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裙,领口和袖口绣着浅青色的兰草纹样,既不失少女的灵动,又不会显得过于张扬,正符合入宫见妃的规制。 看着漼广跟着一名内侍监的公公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时宜才跟着锦书转身,沿着宫墙下的回廊前行。 回廊两侧种满了玉兰树,此时正值花期,洁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像是落在枝头的雪,微风拂过,花瓣簌簌落下,落在时宜的裙摆上,留下一抹淡淡的清香。 “时宜小姐,您与娘娘已有半年未见,娘娘这些日子常念叨您呢。” 锦书边走边轻声说道,语气比刚才松弛了些。 “上次您托人给娘娘送来的那盒杏仁酪,娘娘很是喜欢,说还是家里做的味道地道。” 时宜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心中的紧张消散了些许。 “姐姐喜欢就好,我回去再让厨房多做些,让人送来宫里。” 她想起小时候,文玥姐姐总爱抢她的杏仁酪吃,那时两人在漼府的花园里追逐打闹,无忧无虑,可如今再见,却已是宫墙内外,身份悬殊。 说话间,已到了长乐宫门口。 长乐宫的宫门是朱红色的,上面镶嵌着鎏金的铜钉,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匾额,“长乐宫”三个大字是皇帝亲笔所书,字体雄浑有力,却也透着几分帝王的威严。 门口的宫女见到锦书和时宜,立刻躬身行礼,齐声说道。 “见过掌事姑姑,见过时宜小姐。” 锦书推开宫门,侧身说道。 “时宜小姐,请进。” 时宜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长乐宫。 庭院里种着几株石榴树,枝叶繁茂,翠绿的叶片间已经冒出了小小的花苞,像是点点星火。 正对着宫门的是正殿,殿门敞开着,里面传来轻柔的古筝声,曲调舒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刚走到殿门口,便见一名身着正红色宫装的女子从内殿走了出来。 她发髻上插着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耳垂上戴着赤金镶红玛瑙耳坠,裙摆上绣着繁复的凤凰牡丹纹样,每走一步,裙摆上的金线便会随着动作闪烁,映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却比半年前多了几分成熟与疏离。 正是如今的漼妃,漼文玥。 时宜见到她,眼眶瞬间有些发热,却还是立刻停下脚步,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声音清脆而恭敬。 “臣女时宜,见过漼妃娘娘。娘娘金安。” 漼文玥快步走上前,一把将她扶起,动作急切却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她的指尖触到时宜的手臂,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目光落在时宜的脸上,细细打量着,语气里满是心疼。 “傻丫头,跟姐姐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快起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她握着时宜的手,将她拉到殿内的软榻旁坐下,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 “这半年没见,你倒是长个子了,只是怎么看着比以前瘦了些?是不是在太傅府里没好好吃饭?” 时宜捧着热茶,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度,心中暖意融融。她摇摇头,笑着说道。 “姐姐放心,我吃得好睡得好,只是近来在跟着阿娘学绣嫁衣,偶尔会熬夜,所以看着瘦了些。” “嫁衣?” 漼文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被复杂的情绪取代。 “是为你和……南辰王殿下准备的?” “嗯。” 时宜轻轻点头,脸颊微微泛红,想起周生辰,心中便泛起一阵甜意。 “阿娘说,嫁衣要亲手绣才更有意义,所以我每天都会绣上几个时辰。” 漼文玥看着她眼底的笑意,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一片玉兰花瓣,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真好,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还能亲手绣嫁衣。不像姐姐,入宫半年,连一件自己喜欢的衣裳都不能随意穿。” 她说这话时,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纹样,那是宫装的固定样式,无论她多不喜欢,都必须每日穿着。 时宜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有些酸涩,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想起阿娘昨日说的话,知道宫中生活远比她想象的复杂,便轻声说道。 “姐姐在宫中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漼文玥点点头,忽然抬手示意殿内的宫女都退下。 锦书等人见状,立刻躬身行礼,缓缓退出殿外,顺手将殿门轻轻关上。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8章 帝王的试探 漼文玥握住时宜的手,指尖微微用力,语气陡然变得郑重起来。 “时宜,姐姐有话要跟你说。你可知,我们漼家现在势头正盛,朝堂上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 时宜心中一凛,想起阿娘和阿舅昨日的叮嘱,便如实说道。 “阿舅和阿娘都跟我说过,让我凡事小心,不可张扬。” “他们说得对。” 漼文玥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是能看透宫墙之外的风雨。 “阿舅是当朝太傅,手握辅政大权;我如今是妃位,深得陛下信任;你又要嫁给手握北境十万兵权的南辰王。我们漼家,如今在朝堂上可谓是三足鼎立,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四伏。”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朝中的那些老臣,表面上对我们漼家恭敬有加,背地里却不知在谋划着什么;后宫里的其他嫔妃,更是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总想着找机会扳倒我,好让她们自己的家族上位。我入宫这半年,看似顺风顺水,可每一天都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 时宜看着她眼中的疲惫,心中泛起一阵心疼。 她以前只知道文玥姐姐入宫是天大的荣耀,却从未想过,这份荣耀背后,竟藏着这么多的艰难与危险。 她轻轻拍了拍漼文玥的手背,轻声说道。 “姐姐,你压力比我大多了。我虽然要嫁入王府,可至少还有阿娘和阿舅在背后支持我,而你在宫中,却只能靠自己。” “谁说不是呢。” 漼文玥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脆弱。 “入宫前,我以为只要谨小慎微,不与人争,便能安稳度日。可真正进了这宫墙才知道,有些争斗,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来算计你,因为你背后站着的是漼家,你的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整个家族的安危。” 她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转向时宜,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对了,时宜,阿舅今日带你来,有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时宜心中一动,想起昨日阿舅在西跨院说的话,立刻点头。 “阿舅说,不日皇上便要启程去行宫避暑,让你在宫中顾好自己的安危,还说……你的安危,便是漼氏全族的安危。” 漼文玥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沉了下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我就知道,阿舅还是放心不下我。这次去行宫避暑,怕是又要生些事端。往年陛下去行宫,后宫的嫔妃都会随行,可今年……”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眼底的忧虑更重了。 时宜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有些疑惑,却没有追问。 她知道,宫中的事远比她想象的复杂,有些话,姐姐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她。 若是不想说,她追问反而会惹来麻烦。 “不过,有件事姐姐倒是很为你高兴。” 漼文玥忽然话锋一转,眼中的忧虑散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 “我有个嫁给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妹夫,说出去可是件让旁人羡慕的事,姐姐很骄傲。” 时宜闻言,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像是染上了胭脂。 她轻轻推了推漼文玥的手臂,带着几分娇嗔。 “姐姐不要再打趣我了。周生辰他……他只是北境的将军,不是什么大将军。” “怎么不是?” 漼文玥笑着打趣道。 “北境十万兵权在手,陛下都要让他三分,不是大将军是什么?再说了,他待你那般好,往后定会护你周全,姐姐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时宜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杯中的茶水泛起细微的涟漪,映出她泛红的脸颊。 她想起周生辰在北境给她写的书信,想起他信中描述的雪山与草原,想起他说“待我回来,便娶你”的承诺,心中便泛起一阵甜意。 她知道,文玥姐姐是真心为她高兴,这份心意,让她在这冰冷的宫墙内,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两人又聊了些家常,从太傅府的琐事,到宫中的趣闻,时宜大多时候都在倾听,偶尔插几句话,却始终谨记着阿娘的叮嘱,不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 漼文玥也看出了她的谨慎,便没有再多说宫中的争斗,只是跟她聊些轻松的话题,想要让她放松些。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的气氛却远比长乐宫凝重。 漼广坐在御书房的客座上,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他目光平视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刘徽,神色平静无波。 刘徽今年刚满二十岁,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他身着明黄色的龙袍,腰间系着玉带,手中拿着一份奏折,却没有翻看,只是目光落在奏折上,语气平淡。 “太傅,昨日安乐侯上书,说想让他的女儿随之时宜一同嫁入南辰王府,做侧妃,你怎么看?” 漼广心中一动,知道皇帝这是在试探他。 他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不失坚定。 “陛下,臣以为不妥。南辰王与臣的外甥女时宜乃是两情相悦,陛下亲自赐婚,若是再加上安乐侯的女儿,一来会伤了南辰王与臣外甥女的感情,二来也会让旁人觉得陛下赐婚之事不够庄重,有损皇家颜面。” 刘徽抬起头,目光落在漼广身上,眼神锐利如刀。 “哦?太傅只考虑这些?就不考虑安乐侯的心思?安乐侯手握京畿卫戍之权,若是得罪了他,怕是对朝堂稳定不利吧?” “陛下,臣以为,朝堂稳定不在于是否迎合某位大臣的心思,而在于是否公平公正。” 漼广语气不变,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 “安乐侯想让女儿嫁入南辰王府,无非是想借助南辰王的兵权巩固自己的地位。可南辰王乃是异姓王,手握重兵,本就容易引起陛下的猜忌,若是再与安乐侯联姻,形成兵权与京畿卫戍权的勾结,恐怕会让陛下更加不安,反而不利于朝堂稳定。”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9章 终究是忌惮了兵权 刘徽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很快又被掩饰过去。 他将手中的奏折放在案几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 “太傅所言极是。朕也觉得,安乐侯此举不妥,已驳回了他的奏折。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犹豫。 “南辰王手握北境十万兵权,如今又要迎娶太傅的外甥女,太傅就不担心,日后南辰王会借着漼家的势力,生出异心吗?” 漼广心中一紧,知道这才是皇帝今日找他来的真正目的。 他立刻伏在地上,声音恭敬而坚定。 “陛下明鉴!臣与南辰王相识多年,深知他为人忠义,一心为国,绝无半点异心。他镇守北境多年,抵御外敌入侵,保护边境百姓安宁,乃是我北陈的功臣。臣的外甥女时宜嫁给他,只是儿女情长,与朝堂权力无关。臣身为太傅,一心辅佐陛下,绝不敢有任何私心,更不会允许任何人借着漼家的势力谋逆!” 刘徽看着伏在地上的漼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漼广是忠臣,这些年来为了辅佐他,付出了不少心血。 可他毕竟是皇帝,对于手握重兵的异姓王,始终有着难以消除的猜忌。 尤其是南辰王周生辰,不仅兵权在握,还深得民心,若是再与漼家联姻,势力便会更加强大,这让他不得不防。 “太傅起来吧。” 刘徽的语气缓和了些。 “朕知道你是忠臣,也相信南辰王的为人。只是朕刚登基不久,朝堂局势尚未稳定,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日朕便要启程去行宫避暑,朝中的事务,还要劳烦太傅多费心。尤其是京畿卫戍方面,要让安乐侯多加巡查,不可出任何差错。” “臣遵旨!” 漼广起身,重新坐回客座上,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皇帝虽然依旧有猜忌,但至少暂时打消了对他和南辰王的疑虑,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对了,” 刘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口说道。 “漼妃近来在宫中表现不错,温顺贤淑,深得朕心。只是后宫之中,口舌是非多,太傅回去后,也叮嘱她几句,让她凡事多忍让些,不要与人争斗,安心在宫中侍奉朕便好。” “臣谢陛下对小女的厚爱,臣回去后定会叮嘱她。” 漼广躬身行礼,心中却泛起一丝忧虑。 皇帝这话看似是关心文玥,实则是在提醒他,漼妃在宫中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可有任何逾越之举。 赤金点翠步摇的流苏垂在时宜耳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细碎的金箔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光芒,映得她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更显莹润。 时宜下意识地抬手想推辞,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步摇底座,便被漼文玥按住了手。 “拿着吧,” 漼文玥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语气却不容拒绝。 “这步摇上的翠羽是南海进贡的,陛下赏了我两支,我留一支就够了。你戴着它,往后看到它,就当是姐姐在你身边陪着你。”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步摇上那片栩栩如生的翠羽上,声音压得更低。 “再者,这宫里的人都势利,见你戴着陛下赏的物件,多少也会收敛些心思,不敢轻易怠慢你。” 时宜看着漼文玥眼底深藏的关切,心中一暖,不再推辞,只是屈膝行了个浅礼。 “多谢姐姐。时宜定会好好保管。” 漼文玥这才满意地松开手,转身朝着殿外扬声喊道。 “锦书。” 片刻后,身着藕荷色宫装的锦书快步走进来,躬身行礼。 “娘娘,奴婢在。” 她目光扫过时宜发髻上的赤金点翠步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没有多言。 “你亲自送时宜小姐出宫,务必护她周全。” 漼文玥的语气比平日严肃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金线。 “从长乐宫到宫门,这一路上的人多眼杂,若是遇到旁人问话,就说小姐是来给我送家常物件的,不必多言。” 锦书立刻应声。 “奴婢遵旨。定不会让时宜小姐受半分委屈。” 时宜跟着锦书走出长乐宫时,夕阳已经西斜,将宫墙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回廊的青石板上,形成交错的明暗纹路。 晚风拂过,玉兰花瓣簌簌落下,粘在时宜的裙摆上,带着几分凉意。 锦书走在她身侧半步的距离,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遇到巡逻的禁军或是路过的宫女太监,都会主动上前回话,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将那些探究的目光一一挡回。 “时宜小姐,您看前面那座宫殿,” 锦书忽然压低声音,朝着不远处一座挂着“景仁宫”匾额的宫殿抬了抬下巴。 “那是李昭仪的住处,李昭仪是安乐侯的表妹,前些日子还来长乐宫向娘娘请安,实则是来打探您和南辰王殿下的婚事。”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0章 这天大的隐患 时宜顺着锦书的目光望去,只见景仁宫的宫门半开着,隐约能看到里面站着几名宫女,正朝着她们的方向张望。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将脸侧到阴影里,手指紧紧攥住了裙摆。 “小姐别担心,” 锦书察觉到她的紧张,轻声安慰道。 “李昭仪虽有安乐侯撑腰,却也不敢在宫里明目张胆地为难您。娘娘早已吩咐过宫中的管事,让他们多照看些。”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着,直到快到宫门时,才见漼广的马车正停在金水桥旁,车夫正牵着马缰绳,不安地来回踱步。 时宜心中一松,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锦书则停在几步开外,确保她安全上车后才停下脚步。 “锦书姑姑,” 时宜走到马车旁,忽然转过身,对着锦书屈膝行礼,声音温和。 “今日多谢姑姑护送。姐姐在宫中诸事繁杂,还劳烦姑姑多费心照顾,若是姐姐有什么需要,还请姑姑及时派人送信回漼府。” 锦书连忙侧身避开,不敢受她这一礼,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恳切。 “小姐放心,奴婢自当尽心辅佐娘娘,绝不敢有半分懈怠。娘娘若是有消息,奴婢定会第一时间让人送回府中。” 时宜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撩开车帘上了马车。 刚坐稳身子,便见漼广正靠在车厢内壁闭目养神,朝服的领口处还沾着一丝御书房的龙涎香,与他平日里常用的墨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沉稳的气息。 “阿舅,” 时宜刚想开口说些在长乐宫的见闻,比如文玥姐姐的近况,或是那支赤金点翠步摇的由来,漼广却忽然睁开眼,抬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目光示意她看向车厢外。 时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宫墙下,正站着两名身着青色宫装的宫女,看似在整理裙摆,实则目光却一直落在马车这边,手指还在悄悄比划着什么。 她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漼广的意思。 这宫门口人多眼杂,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隔墙有耳,” 漼广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宫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人盯着,你今日说的每一句话,明日可能就会传到陛下或是其他大臣的耳朵里。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时宜乖乖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靠在车厢内壁,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宫墙。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那些巍峨的宫殿、肃立的禁军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直到马车驶入太傅府熟悉的朱漆大门,她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刚下马车,便见管家福伯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家主、小姐,您们可算回来了。夫人已经在正厅备好了晚膳,就等您们了。” 时宜跟着漼广走进正厅时,果然见漼三娘正坐在餐桌旁,手中拿着一块帕子,轻轻擦拭着筷子。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时宜平日里爱吃的。 水晶肘子、清蒸鲈鱼、翡翠白玉汤,还有一盘刚出锅的桂花糕,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回来了?快坐下吃饭吧。” 漼三娘见到他们,立刻起身接过漼广的朝服,递给他一块热帕子。 “今日在宫里累坏了吧?我特意让厨房炖了你爱喝的鸽子汤,快趁热喝。” 时宜坐下后,先给漼广和漼三娘各盛了一碗鸽子汤,才给自己盛了一碗。 汤里放了红枣和枸杞,入口温润,带着淡淡的药膳香气,瞬间驱散了入宫一日的疲惫。 餐桌上起初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 直到漼广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才缓缓开口,语气比平日里严肃了几分。 “今日在御书房,陛下跟我提了一件事。” 漼三娘和时宜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漼三娘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帕子,时宜则放下了汤碗,心跳微微加快。 她隐约能猜到,阿舅要说的,定是与朝堂或是婚事有关。 “安乐侯上周递了奏折,想让他的女儿随之时宜,一同嫁入南辰王府做侧妃。” 漼广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时宜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凝重。 “陛下问我怎么看,我当场驳回了,说这不仅会伤了时宜和周生辰的感情,更会有损皇家赐婚的庄重。” 漼三娘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安乐侯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明知道时宜和周生辰是陛下亲自赐婚,还想塞女儿进去,这不是明摆着要挑拨离间吗?” “他哪里是想挑拨离间,” 漼广轻轻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是想借着周生辰的兵权巩固自己的地位。安乐侯手握京畿卫戍之权,若是再与手握北境兵权的周生辰联姻,便是将京城的防务与边境的兵权绑在了一起,这对陛下来说,是天大的隐患。”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1章 想念周生辰 时宜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有些不安。 “那陛下……陛下是什么意思?他同意安乐侯的请求了吗?” “陛下没有同意,还驳回了安乐侯的奏折。” 漼广摇了摇头,语气却没有轻松多少。 “但你以为,陛下真的只是在问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吗?他是在试探我们漼家的忠心。”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周生辰是异姓王,手握重兵,如今又要娶你,我漼家的长房嫡长女。陛下表面上信任我们,暗地里却始终在提防。他借着安乐侯的奏折问我,就是想看看,我们漼家会不会因为要和周生辰联姻,就不顾朝堂规矩,甚至与安乐侯勾结。同时,也是在提醒我,不要被权力蒙了眼,忘了君臣本分。” 时宜听到这话,心中一沉。 她想起文玥姐姐在长乐宫说的话,想起阿娘昨日的叮嘱,才明白这场看似简单的婚事,背后竟牵扯着这么多的朝堂算计。 她下意识地说道。 “可是师父说,等他平定了北境的叛乱,就会回来娶我。到时候,一切是不是就会好起来?” “战场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定数。” 漼广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他看着时宜担忧的眼神,心中泛起几分不忍,却还是如实说道。 “北境的蛮族狡猾得很,这几年虽被周生辰压制住了,却始终没有彻底臣服。前段时间传来消息,蛮族又联合了周边的几个部落,在边境蠢蠢欲动,周生辰这次去,怕是要打一场硬仗。” 他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低沉。 “我们谁也不知道,周生辰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许三个月,也许半年,甚至更久。这期间,朝堂上的局势随时可能变化,安乐侯不会善罢甘休,其他的大臣也会趁机谋算,变故太大了。” 时宜的眼眶微微泛红,她想起去年冬天,周生辰从北境回来述职时,特意来看过她。 那时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肩上还沾着未化的雪,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支冻得硬邦邦的红梅,说这是北境雪地里开得最艳的花,特意折来给她。 他还说,等明年春天,他一定平定北境,回来陪她看太傅府的梨花。 可如今,梨花都开了,他却还在北境的战场上。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 漼广见她情绪低落,语气缓和了些。 “周生辰出发去北境的时候,我已经派了一万漼府的家兵随他一同前往。这些家兵都是跟着我征战多年的老兵,战斗力不输禁军,有他们在,至少能帮周生辰分担些压力。我只希望,他能早日凯旋,平安回来。” 漼三娘也连忙附和。 “是啊时宜,你师父是北陈的战神,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打过败仗。这次也一定能平安回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待在府里,跟着我学些管家理事的本事,等你师父回来,做他的好王妃。” 时宜点点头,努力压下心中的担忧,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水晶肘子放进嘴里。 肘子炖得软烂入味,可她却尝不出丝毫滋味。 她看着桌上的桂花糕,想起小时候,师父总爱把最甜的那块留给她,想起他教她读书写字时,耐心纠正她握笔姿势的模样,心中暗暗祈祷:师父,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晚膳过后,时宜回到自己的院落,云溪帮她取下了发髻上的赤金点翠步摇,小心翼翼地放在梳妆台上的锦盒里。 时宜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镜中的少女眉眼清秀,可眼底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忧虑。 “小姐,您别太担心了。” 成喜见她神色低落,轻声安慰道。 “南辰王殿下那么厉害,肯定能平安回来的。夫人不是说了吗,让您好好学管家理事,等殿下回来,您就是最合格的王妃了。” 时宜转过身,看着云溪真诚的眼神,轻轻笑了笑。 “我知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云溪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时宜一个人,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晚风带着梨花的清香吹了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凉意。 她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轮明月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月光洒在庭院里的绣绷上,照亮了那身大红的嫁衣。 嫁衣上的牡丹已经绣好了大半,金线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栩栩如生。 时宜伸出手,轻轻拂过那些细密的针脚,指尖传来云锦的柔软触感。 她想起阿娘说的话,想起阿舅的担忧,想起文玥姐姐在宫中的不易,心中忽然坚定起来。 不管朝堂上有多少算计,不管北境的战事有多艰难,她都会等师父回来。 她会好好学管家理事,会照顾好家人,会绣好这件嫁衣,等他平安归来的那一天,穿着这件嫁衣,风风光光地嫁给她的师父,她的周生辰。 窗外的梨花还在簌簌落下,月光下,那身大红的嫁衣,像是一朵盛开在暗夜中的花,带着希望与坚定,静静等待着属于它的主人。...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2章 剔骨之刑入梦 夜色渐深,漼府的静谧被月光温柔地笼罩。 时宜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漼广在饭桌上说的话,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反复刺入她的脑海。 “陛下表面上信任我们,暗地里却始终在提防……” “他是在试探我们漼家的忠心……” “北境的蛮族狡猾得很……周生辰这次去,怕是要打一场硬仗。” 每一个字,都让她心头的不安扩大一分。她知道,阿舅说的是对的。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周生辰手握七十万大军,镇守北境,是北陈的定海神针,却也成了悬在皇帝刘徽头顶的一把利剑。 这把剑,既能保江山稳固,也能随时调转方向,直逼皇城。 而她,漼氏时宜,即将成为这把利剑的鞘。 这份看似无上荣光的赐婚,究竟是护身符,还是催命符? 她不敢深想。 时宜在床上辗转反侧,床榻上的鲛绡帐幔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周生辰平安归来的模样,而是漼广那凝重的神情,是文玥姐姐眼底深藏的忧虑,是宫墙下那两名宫女警惕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疲惫终于战胜了心神不宁,时宜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 梦境的开端,是一片猩红。 时宜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殿宇之中。 殿内没有窗,四壁是冰冷的青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殿顶高悬着一盏巨大的长明灯,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将殿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 她看到了刘子行。 他穿着一身龙袍,坐在殿中最高的位置,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病态的满足与残忍。 他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殿中央。 时宜的心脏猛地一缩,她顺着刘子行的目光看去,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殿中央,立着一个刑架。 那不是普通的刑架,而是由无数根粗壮的玄铁打造而成,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不知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牢牢地绑在刑架上。 是周生辰。 他穿着那身她最熟悉的玄色劲装,可此刻,衣袍上已满是尘土与血污。 他的头发散乱地垂下,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他微微垂着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已经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周生辰,你可知罪?” 刘子行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刺破了殿内死寂的空气。 周生辰缓缓抬起头。 时宜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与血痕,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如纸,曾经那双总是含笑望着她的、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此刻却黯淡无光,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悲凉。 “臣……何罪之有?”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何罪之有?” 刘子行冷笑一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周生辰面前,用手中的玉如意挑起他的下巴。 “你拥兵自重,心怀不轨,结党营私,意图谋反!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周生辰闭上眼,不再看他,语气平静得可怕。 “好一个欲加之罪!” 刘子行被他的态度激怒了,猛地甩开玉如意。 “你不是最看重你的王军吗?你不是最在乎你的名声吗?朕今日,便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七十万大军,是如何因为你而土崩瓦解!朕要让你死后,背上千古骂名!” 他转身,对着殿外高声下令。 “传朕旨意,南辰王周生辰,通敌叛国,罪无可赦!赐剔骨之刑!” “剔骨之刑”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时宜的梦中炸响。 她想冲过去,想大喊,想告诉所有人这是错的,她的师父是忠臣,是战神,他从未有过半点异心! 可她却发现,自己像一个被无形力量束缚的幽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身体在拼命挣扎,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无声的呜咽。 两名面无表情的刽子手,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数十把形状各异、闪着寒光的小刀,刀刃薄如蝉翼,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其中一名刽子手走到周生辰身后,举起了一把最长的刀。 时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那把刀落下,精准地刺入了周生辰的肩胛骨。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周生辰的喉咙里溢出。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鬓发。 他的双手被铁镣锁住,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流出鲜血。 他没有求饶,没有哭喊,只是将头死死地向后仰去,咬紧了牙关,承受着那非人的剧痛。 “师父!” 时宜在心中疯狂地呐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到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刽子手没有停。 一把又一把的小刀,被他们熟练地使用着。 他们像是在进行一场最残忍的艺术创作,用最精准的手法,剥离着一个鲜活生命的血肉与筋骨。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3章 梦中惊醒 时宜看到周生辰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越来越微弱,那身玄色的劲装,已经被鲜血完全浸透,变得暗红。 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她想起了他教她读《礼记》时,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她不懂,他便耐心解释。 她想起了他在王府的藏书楼里,为她点上一盏灯,让她安心抄书。 她想起了他从北境归来,冻得通红的手里,还攥着那支要送给她的红梅。 他是她的师父,是那个让她少时就心动的人。 他一生为国,一生为民,从未有过半分私心,为何要落得如此下场? “为什么……为什么……” 时宜在梦中无声地哭着,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看到刘子行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欣赏着这一切。 他甚至凑到周生辰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周生辰,你不是最疼你的小徒弟吗?朕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凤冠霞帔,等你死了,她就会成为朕的皇后。你说,她穿上嫁衣,是不是会很美?” 这句话,成了压垮周生辰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原本已经涣散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刘子行,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与不甘。 “刘子行……” 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带着无尽的怨毒。 话音未落,他的头便无力地垂下,彻底失去了生机。 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刽子手们还在继续,他们熟练地从他的身体里,取出了那根支撑他一生风骨的脊梁骨。 “不——!!!” 时宜再也承受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 “啊——!” 时宜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已经湿透了她的中衣,黏腻地贴在身上,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梦中那血腥而残忍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周生辰苍白的脸,他痛苦的闷哼,他最后那不甘的眼神,以及那根被血淋淋地取出的骨头…… “成喜!成喜!” 她惊恐地大喊着,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带着哭腔。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门外的成喜被惊醒,连鞋都来不及穿好,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点亮了床头的烛台。 烛光下,她看到时宜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发抖,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泪水。 “姑娘,您做噩梦了吗?别怕别怕,奴婢在呢。” 成喜连忙上前,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擦去时宜脸上的冷汗和泪水,声音里满是担忧。 时宜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她抓住成喜的手,那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成喜的肉里。 她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成喜,一遍又一遍地问: “我问你,周生辰在哪?我师父在哪!” 她的声音尖利而急促,充满了绝望的质问。 成喜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一时有些懵。 她愣愣地看着时宜,不明白一向温婉的姑娘为何会突然如此失态。 “姑娘……小南辰王殿下……他在北境啊。” 成喜小心翼翼地回答。 “殿下正在领兵打仗,您忘了吗?” 北境…… 还在…… 时宜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她抓着成喜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她大口地喘着气,眼神从最初的惊恐,慢慢变得茫然,最后,化为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庆幸。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片冰凉的湿润。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还在有力地跳动着。 她不是在那个血腥的大殿里,她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那只是一个梦。 一个无比真实、无比可怕的噩梦。 “他还在……他还在……” 时宜喃喃自语,泪水却再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再是恐惧的泪,而是庆幸的泪。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在北境,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成喜看着她哭,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眶。她不知道姑娘梦到了什么,但她能感受到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笨拙地拍着时宜的背,轻声安慰。 “姑娘,没事了,都过去了。殿下会没事的,他那么厉害,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时宜靠在成喜的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放声大哭起来。 她将梦中所有的恐惧、悲伤和绝望,都化作了泪水,尽情地宣泄着。 哭了不知多久,她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成喜为她换了身干爽的中衣,又端来一杯温水。 时宜喝了口水,感觉喉咙里的灼痛感好了一些。 “成喜,” 她开口,声音沙哑。 “我刚才……是不是很失态?” “没有,姑娘只是吓坏了。” 成喜摇摇头,柔声说。 “做噩梦是常有的事,别放在心上。” 时宜沉默了。 她知道,那不仅仅是一个噩梦。 梦里的刘子行,梦里的剔骨之刑,梦里那句“辰此一生,不负天下,唯负十一”…… 一切都清晰得仿佛亲身经历。那种剜心刻骨的痛,绝不是凭空想象就能有的。 那更像是一种……来自前世的记忆。 一个被尘封在灵魂深处,却因今生的担忧而被唤醒的、最惨痛的记忆。 她想起了漼广说的话,皇帝刘徽在提防周生辰。 而梦里的刘子行,也是因为忌惮周生辰的兵权,才下此毒手。 历史,会不会重演? 这个念头一出,就让她浑身发冷。 不,不能重演。 她看着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她擦干眼泪,眼神从迷茫变得无比坚定。 她不能再像前世那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无能为力。这一世,她要做些什么。 她要保护她的师父,保护周生辰。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要为他铺出一条平安归来的路。 她要亲手绣好那件嫁衣,然后,穿着它,去迎接她的周生辰,去改写那个血色的结局。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4章 朝堂新锐 天光透过太极殿的雕花窗棂,在金砖地面投下规整的光斑。 新帝刘徽的指尖叩击着龙椅扶臂,目光扫过阶下持笏而立的百官,最终落在西侧一列的年轻官员身上。 那里站着的李慕然,藏青色官袍领口绣着三品主事的锦鸡纹样,正垂首等候奏对,脊背挺得笔直如松。 无人知晓,这副清隽沉稳的皮囊之下,藏着的是一个被仇恨与野心填满的灵魂。 他本名刘子行,是当今圣上刘徽的伴读,曾与他一同长大,情同手足。 然而,当那道赐婚圣旨下达时,所有的兄弟情分都化为了泡影。 他没能娶到漼广的侄女,漼时宜。 那个他从年少时便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成了镇守北境的南辰王周生辰的未婚妻。 从那一刻起,刘子行死了。 活下来的,是戴着李慕然这张面具的复仇者。 他恨周生辰,恨他夺走了自己的挚爱。 他也恨刘徽,恨他的帝王无情,将他视为一枚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他更恨整个朝堂,恨那些只知趋炎附势的百官,以及那个高高在上、以风骨自持的太傅漼广。 他收敛了所有锋芒,以一个寒门书生李慕然的身份,凭借着过人的才智和与刘徽的旧情,一步步踏入仕途,来到了这权力的中心。 礼部。 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青史留名,而是在这看似最无足轻重的位置上,编织一张足以颠覆整个北陈王朝的巨网。 礼部,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 在外人看来,这是个清水衙门,是文人墨客的归宿。 但在李慕然眼中,这里是他最好的伪装,也是他最锋利的武器。 他每日卯时便至部衙,核查各州县上报的婚丧嫁娶逾制案宗。 他会一丝不苟地驳回乡绅的朱红仪仗,纠正富商的僭越凤冠,将《大明集礼》背得滚瓜烂熟,表现得比任何一个老学究都更懂规矩。 这是他的保护色,一个恪尽职守、不偏不倚的好官形象,是他博取刘徽信任的基石。 他处理科举事宜,从核定考官到安排琼林宴,滴水不漏。 这让他有机会接触到未来的官员,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他操办祭祀大典,通宵达旦地拟定仪轨。 这让他熟悉了皇家的守卫、路线和每一个细节,为未来的某一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李主事,前日南萧遣使来贺,其国书用词颇有轻慢之处,礼部拟如何处置?” 刘徽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李慕然闻声出列,躬身行礼,袍角扫过地面无声。 他的动作、他的语调,都经过了千锤百炼,完美得无可挑剔。 “回陛下,臣已核查南萧国书原文,其‘藩属之邦’四字确有不妥。然两国刚定盟约,不宜轻启争端。臣已草拟回书三份,一者严词诘问,二者委婉提醒,三者暂置不论,另附南萧历年国书措辞对比,供陛下圣裁。” 他抬手示意内侍呈上卷宗。 “且臣已命人备妥接待仪轨,既不失我北陈威仪,亦不违盟约之谊。” 刘徽翻阅着卷宗,眼中满是赞许。 他欣赏的,正是李慕然这种“做事利落不拖泥带水”的风格。 自他登基,朝堂便被老臣把持,遇事只会引经据典,争论不休。 而李慕然总能拿出最务实、最高效的方案。 刘徽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把可以用来制衡老臣的利剑,却不知,这把剑的剑锋,早已对准了他自己。 “就依第二份回书处置,接待仪轨也照你所拟执行。” 刘徽将卷宗掷回案上。 “李主事办事,朕放心。” 这一句“放心”,让阶下的漼广微微皱起了眉。 他抬起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个被皇帝赞不绝口的年轻人。 他看到的,是一个过于完美的躯壳,沉稳、干练,却也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看不透内心。 作为文人领袖,漼广有他与生俱来的高傲与风骨,他本能地对这种“速成”的官员抱有警惕。 退朝后,百官们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原本对李慕然敬而远之的官员们,此刻纷纷围了上来。 “李主事留步,” 户部侍郎张大人率先上前,满脸堆笑。 “老夫家中近日要为小儿办冠礼,正愁不知如何拟定仪轨,改日可否登门请教?” 李慕然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谦和。 “张大人客气,仪轨之事有部颁范本可循,若有疑问,大人遣人来问便是,不敢当‘请教’二字。” 他的拒绝滴水不漏,既不得罪人,也划清了界限。 他要的是权力,不是这些蝇营狗苟的官场应酬。 兵部员外郎赵大人又凑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 “李兄年纪轻轻便得陛下赏识,今晚西市的醉仙楼,愚兄做东!” “多谢赵大人美意,” 李慕然微微欠身。 “只是今日需回部衙核对春闱考官名册,恐难赴约,改日定当回请。” 他一路走出宫门,应对着各色人等,将“利落”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他知道,这些人的攀附,不过是因为他身后站着皇帝。 而他,不过是在利用这份“圣宠”,为自己的计划铺路。 很快,京中内宅也开始流传起“李主事”的名字。 吏部尚书王大人的夫人甚至想将女儿许配给他。 这些流言蜚语,李慕然听在耳里,只觉得可笑。 他们都想拉拢他,却不知,他要的是整个天下。 几日后,李慕然奉命前往太傅府递送御赐的经卷。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他能近距离观察这位朝堂上最大的“敌人”。 “李主事大驾光临,快请进。” 管家热情地引路, “太傅大人已在书房等候,只是府中近日有女眷做针线,园中或许有些吵闹,还望海涵。” 女眷? 李慕然的心猛地一跳。 是她吗? 他不动声色地跟着管家穿过回廊,目光在廊下几名侍女捧着的针线筐上一扫而过。 其中一个筐子里,放着半幅绣品,针脚细密,配色雅致,一看便知出自大家闺秀之手。 他的目光在那绣品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无意一瞥。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5章 揣测圣心 进了书房,漼广早已等候多时。 他端着架子,以长辈和上司的口吻,与李慕然探讨经卷与礼仪。 李慕然对答如流,引经据典,条理清晰。 他知道,要想让这位高傲的太傅放下戒心,就必须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领域,展现出足够的才华。 漼广暗自点头,心中的警惕却未消减分毫。 这个年轻人,太懂得如何讨人欢心,也太懂得隐藏自己。 谈及尾声,漼广状似无意地提起。 “听闻李主事尚未婚配?” 来了。 李慕然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从容。 “回太傅,臣忙于公务,暂无此打算。” “男儿立业固然重要,成家亦不可怠慢。” 漼广端起茶杯,语气意味深长。 “京中不少人家都对主事青眼有加,若有看中的,老夫倒可做个媒人。” 这是试探,也是一种姿态。 漼广想看看,这个年轻人是否会为了攀附权贵而动摇。 李慕然起身谢道。 “多谢太傅厚爱,臣目前只想专心公务,不辜负陛下与太傅的信任。”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含糊。 这既表达了对漼广的“尊重”,又巧妙地将话题引回了“忠于陛下”,让漼广无从再问。 离开太傅府时,夕阳已西斜。 李慕然翻身上马,身后传来侍女们的低语声,隐约夹杂着“李主事”“绣品”等字眼。 他没有回头,只是在心中默念着一个名字。 漼时宜。 他会得到她的。 等他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会亲手为她穿上最美的嫁衣。 而周生辰,那个抢走她的人,他会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回到住处,老仆张伯早已备好晚饭。 饭桌上,张伯忍不住说道。 “公子,近日京中不少人家都派人来打听您的婚事,连王尚书家都托人递了话......” “张伯,” 李慕然打断他,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些事不必理会。明日,我要你去查一下南萧使团中,是否有一个名叫‘慕容朔’的副使。” 张伯一愣,不知公子为何突然关心起这个,但还是恭敬地应下。 “是。” 夜深人静,李慕然独坐窗前,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小的玉佩。 那是他年少时,刘徽送给他的。 他曾以为这是兄弟情深的见证,如今看来,不过是皇权下的廉价施舍。 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宫墙,望向太极殿的方向。 刘徽,我的好兄弟,你给我的羞辱,我会百倍奉还。 这天下,本就该有我的一半。 次日清晨,李慕然依旧卯时便到了礼部衙署。 他将自己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继续扮演着那个勤勉、干练的礼部主事。 太极殿内,刘徽看着内侍呈上的李慕然每日公务简报,上面详细记录着他处理的每一件事、花费的每一刻时辰,字迹工整,条理分明。 刘徽拿起朱笔,在简报末尾写下“可嘉”二字,眼中满是对自己识人之明的得意。 他以为自己培养了一把最锋利的刀,却不知,这把刀的主人,早已在暗中磨利了刀锋,准备随时斩断他的项上人头。 窗外的阳光越发炽烈,照亮了朝堂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李慕然脚下那条通往深渊的仕途。 他的伪装天衣无缝,他的野心无人察觉。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礼部衙署中,悄然酝酿。 退朝后的太极殿,空旷而寂静。 刘徽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贴身太监总管李德全。 他缓步走下丹陛,来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御花园里初绽的春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窗棂。 “李德全,”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你说,李慕然这棵苗子,能长成参天大树吗?” 李德全正垂手侍立在侧,闻言,他躬了躬身,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谦卑与恭顺,声音尖细而平稳。 “奴才不敢妄议朝政。但奴才知道,皇上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 刘徽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他转过身,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奴。 李德全的头垂得更低了,仿佛能透过那层层叠叠的宫装,看到自己脚下的金砖。 “你啊,” 刘徽走回龙椅坐下,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 “坐。” “奴才不敢。” 李德全立刻惶恐地跪下。 “奴才身份卑微,怎敢与皇上同坐。” “让你坐你就坐。” 刘徽的语气不容置疑。 李德全这才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半边屁股沾着椅子的边缘,身体依旧保持着前倾的姿态,时刻准备着聆听圣意。 刘徽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笑了。 “看来,这太监总管的位置,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 这宫里,人人都想揣测圣心,却大多死在了“揣测”二字上。 说得太浅,显得愚钝。 说得太深,又恐触及龙鳞。 而李德全,却总能精准地找到那个平衡点。 他从不直接回答问题,却总能用最稳妥的方式,将皇帝的心意捧回来。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8章 南辰王军赢人心 士兵们早已排起了长队,手里捧着粗瓷碗,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轮到自己时,都忍不住多叮嘱一句。 “李叔,多来点汤!” “给我块带骨头的,啃着香!” 李伙夫笑得合不拢嘴,大勺一挥,给每个人碗里都盛得满满当当。 “别急,都有!锅里还炖着第二锅呢!” 拿到羊肉的士兵们找个避风的角落,蹲在地上就吃了起来。 有人狼吞虎咽,烫得直呼气也舍不得停。 有人小口小口地抿着汤,把每一滴滋味都尝进嘴里。 还有人把自己碗里的肉分给身边的同乡,笑着说。 “你多吃点,你伤还没好利索。” 凤俏也端着碗,蹲在演武场的石墩旁。 她刚练完枪,额头上还冒着汗,夹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 肉质酥烂,咸淡正好,连骨头缝里都浸着香味。 “怎么样?比你上次偷偷烤的野兔好吃吧?” 萧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手里也端着一碗。 凤俏嘴里塞满了肉,含糊地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把碗往他面前递了递。 “你尝尝我的,李叔给我多放了萝卜。” 萧宴挑了块萝卜放进嘴里,确实炖得软糯,带着羊肉的鲜香。 他看着凤俏吃得一脸满足,嘴角沾着点汤汁也没察觉,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不远处,宏晓誉正和几个女兵坐在一起,大家边吃边说笑。 一个女兵说。 “等回了中州,我要让我娘给我做一桌子菜,把这半年的都补回来。” 另一个接道。 “我要去看城里的花灯,听说中州的灯会可热闹了。” 宏晓誉笑着听着,心里却想着漼风。 周生辰没有和大家一起蹲在外面,他坐在帐内,面前摆着一小碗羊肉。 亲兵特意让伙夫少放了调料,说将军胃不好,吃不得太辣。 他慢慢吃着,听着帐外传来的笑声、说闹声,心里一片平和。 打了这么多年仗,他早已习惯了军营的苦,却总记得在这样的时刻,要让兄弟们尝到甜。 胜利不是他一个人的,是这些流血流汗的士兵们用命换来的。 这两碗羊肉,算不上什么厚赏,却能让他们在寒夜里暖了胃,也暖了心。 “将军,您也多吃点。” 亲兵又端来一碗热汤。 “李伙夫说这汤养胃。” 周生辰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一直流到心里。 他想起时宜,想起她在王府的小厨房里,笨拙地学着给他熬粥的模样。 那时她总说。 “师父,等您回来,我给您熬最好喝的粥。” 或许,等回了中州,真该尝尝她的手艺了。 帐外的喧闹还在继续,有人唱起了北境的歌谣,调子粗犷,却透着一股昂扬的劲。 月光升起来,洒在营地上,映着士兵们脸上的笑容,比任何灯火都要明亮。 这一夜,西洲军的营地里没有了往日的肃杀,只有肉香、笑声和对归途的期待。 两碗羊肉,暖了半载风霜,也暖了每个人的心。 而周生辰知道,这只是开始,等回了中州,还有更多的温暖在等着他们。 有家人的牵挂,有安宁的岁月,还有那个会对着梅花印记愣神的小姑娘,在王府里,等着他回去。 捷报到了中州,鎏金的字在明黄奏章上泛着光,皇帝捏着纸的手指微微发颤,忽然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连说了两遍“好啊好啊”。 殿内侍立的宫人皆垂首屏息,听着年轻帝王难掩激动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朕的好皇叔!皇叔不仅大胜北狄,还让北狄割地三城。传朕旨意,六百里加急再送嘉奖,就说朕在太极殿摆下庆功宴,等着皇叔凯旋!” 王内侍躬着身子上前,袖口磨出的毛边沾着些御书房的墨香。 “陛下圣明,小南辰王这一战,可是把北狄可汗的牙都打断了。昨儿个边境递来的细作报,说那老可汗在王帐里砸了三柄弯刀,连带着他最宝贝的狼皮褥子都给踹破了。” 皇帝“嗤”地笑出声,手指在御案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他当然得气。去年冬狩时,北狄使者还敢在朕面前吹嘘,说他们的骑兵能踏平中州的城门。如今皇叔不仅把他们赶回了漠北,还逼着他们把漠南三州的草场都献出来。这可不是割地,是把他们的粮仓给朕搬过来了。” 说着,他忽然起身,明黄的龙袍扫过堆在案角的奏折,露出底下一张泛黄的舆图。 那是先帝在位时,小南辰王亲手绘制的边境地形。 图上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烽燧,如今在漠南的位置,已经被王内侍用新墨圈出了三个州府的名字。 “你看这里。” 皇帝指着舆图上的河流。 “漠南的黑水,春夏秋三季都能行船。等皇叔班师,朕就下旨在这里设官仓,调中原的粮种过来。明年这个时候,漠南的草原上,就得长出咱们中州的麦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王内侍连忙点头,眼角的皱纹里堆着笑意。 “陛下这是要让北狄人看着咱们的庄稼地,再不敢起歪心思呢。小南辰王在捷报里还说,北狄可汗的儿子,如今被留在军中当人质。” “人质?” 皇帝挑眉,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青玉佩,上面刻着只振翅的雄鹰。 “这是皇叔十五岁那年,跟着先帝打北狄时得的赏赐。那时他比那质子也大不了几岁,却敢带着三百骑兵,追着北狄的残部跑了三天三夜。”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软了些,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 “皇叔这些年在边境,吃了多少苦,朕都记着。捷报里说他在阵前受了些轻伤,可别是瞒着朕。王伴伴,你在嘉奖诏里加一句,让他务必保重身子,朕还等着他回来,陪朕喝庆功酒呢。” 王内侍连忙应下,正待转身拟旨,却见皇帝又指着舆图上的一处关隘。 “还有雁门关,皇叔在捷报里说要重修城楼,增派守军。这事你让工部赶紧拿出章程,银子不够就从内帑里拨,别让皇叔在前线等着。” “奴才记下了。” 王内侍躬身退到殿门,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道。 “对了陛下,今早吏部递了折子,说江南的盐商们听闻小南辰王大胜,自发捐了一百万两银子,说是要给边军做冬衣。还有洛阳的世家,送了两车的药材,指名要给小南辰王的亲卫营。”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0章 爱她还是害她 漼风策马回到漼府时,暮色已浸透了朱红的门扉。 他翻身下马,连亲兵递来的暖手炉都没接,只望着府内层层叠叠的飞檐沉默。 廊下的灯笼被风掀起一角,暖黄的光落在他青色素雅的衣襟上,却驱不散眉宇间那层化不开的落寞。 “公子回来了。” 管家迎上来,见他肩头落了层薄雪,忙唤人取来干净的披风。 “三娘子在正厅等着呢,炖了您爱吃的羊肉汤。” 漼风“嗯”了一声,脚步却没往正厅去。 他绕开雕梁画栋的回廊,沿着抄手游廊往西侧的小花园走。 雪落在梅枝上簌簌作响,枝头的红梅开得正艳,像极了宏晓誉银甲上偶尔溅到的血痕,热烈又带着锋芒。 他伸手折下一枝,指尖被寒刺扎得生疼,才惊觉自己竟在这儿站了许久。 “这么冷的天,在园子里待着做什么?” 身后传来姑母漼三娘的声音,她裹着件石青缎面的斗篷,手里捏着串蜜饯。 “阿风,汤都要凉透了。” 漼风转过身,将那枝红梅藏在身后,声音有些发闷。 “姑母。” 漼三娘何等通透,只看他眼底那团藏不住的怅然,便知这趟去营地定是又心绪翻涌了。 她走上前,目光扫过他冻得发红的指尖,轻声道。 “宏将军是个好姑娘,可你是漼家的嫡子,有些事不是‘好’就能抵得过的。” 漼风喉间一紧,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知道姑母要说什么,就像知道阿爹每次提起婚事时,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里藏着的期许。 可他忘不了宏晓誉在校场上挥枪时的模样,银甲映着日光,枪尖挑落的不仅是对手的兵器,还有他心里那些规规矩矩的藩篱。 “我只是……想她了。” 他低声道,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枝头的落雪。 漼三娘叹了口气,拉着他往暖阁走。 侍女早已沏好了热茶,水汽氤氲着爬上窗棂,将外面的风雪隔在另一重世界。 她递过茶盏,看着侄子捧着杯子出神,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像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童。 “阿风,你当我这些年在宗族里周旋,是为了什么?” 漼三娘的声音沉了些,带着几分过来人的郑重。 “漼家能在中州立足百年,靠的从不是一时的意气。你阿爹当年娶你母亲,是联姻;你妹妹时宜被指给太子,是权衡。这不是凉薄,是世家子弟躲不开的责任。” 漼风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温热的茶水烫得掌心发疼。 “可晓誉不是那些娇养在深闺里的女子,她是跟着师父在北境拼过命的人,她……” “她是南辰王府的将军,是战功赫赫的英雄,这没错。” 漼三娘打断他,眼神却软了些。 “可世人不会这么看。他们只会说,坞水房的嫡子娶了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孤女,说漼家为了所谓的情谊,连脸面都不要了。他们还会说宏将军,说她仗着几分军功就攀附权贵,说她忘了自己的本分。” 她顿了顿,看着漼风骤然发白的脸色,继续道。 “你以为你娶她是护着她?可漼家这扇门,一旦踏进来,她手里的长枪就得换成绣花针,她在校场上的飒爽就得变成后宅里的谨小慎微。你让她对着那些三姑六婆的嚼舌根忍气吞声,让她看着昔日袍泽在沙场浴血,自己却困在这四方院里,这是爱她,还是害她?” 漼风的指尖开始发颤,茶盏里的水晃出细碎的涟漪。 他从未想过这些。 他只想着要护着她,要让她不必再独自扛着那些风霜,却忘了宏晓誉最在意的是什么。 她是宁愿在北境的寒风里站成一株松柏,也不愿在温室里做一枝被圈养的红梅的。 “还有宗族里的那些老顽固,朝堂上盯着漼家的眼睛。” 漼三娘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你阿爹这几年在朝中步步为营,好不容易稳住了局面,你若在婚事上任性,那些等着看漼家笑话的人,定会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到时候不仅是你,整个漼家都会被拖入泥潭。” “我知道……” 漼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得发疼。 “这些道理我都懂,姑母。可我就是……放不下。” 他想起宏晓誉递给他糖糕时的样子,油纸被她的体温焐得温热,豆沙的甜混着她指尖的薄茧,成了他心里最软的一块地方。 他想起她替他挡箭时,那毫不犹豫扑过来的身影,银甲撞在他身上,震得他心口发疼,却也让他第一次明白,原来有人会为了他,连命都不顾。 “我想去跟阿爹说。” 漼风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执拗。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试试。我可以不当这个嫡子,可以把爵位让给旁支,只要能……” “糊涂!” 漼三娘将茶盏往桌上一放,瓷碗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让出去的不是爵位,是你阿爹半生的心血,是漼家上下几百口人的依仗!” 她看着侄子泛红的眼眶,语气缓了些。 “你阿爹现在在清河郡,处理赵家的那桩婚事。他临走前跟我说,让你好好想想,什么是你真正能承担的。” 漼风低下头,视线落在茶盏里自己模糊的影子上。 他想起宏晓誉在校场尽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起她眼底那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不舍,想起她攥着油纸时泛白的指节。 原来那些他以为藏得很好的心意,早已被她看得通透,也被她用那句“来不来都行”轻轻推开。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0章 中州宫宴风波 中州皇城的朱墙琉璃瓦在春日暖阳下泛着威严的光泽,宫城深处的太极殿旁,承运殿已被布置得张灯结彩。 殿内金砖铺地,穹顶悬着鎏金蟠龙灯,烛火摇曳间映得四周的名人字画与青瓷摆件愈显华贵。 案几沿殿内两侧排开,各府官员与家眷按品级入席,衣香鬓影间夹杂着低声的寒暄,却都恪守着宫廷礼仪,不敢有半分逾矩。 此次宫宴是为新晋入宫的林才人所设。 林氏出身江南书香门第,因一首《春山赋》被微服私访的皇帝看中,册封为正五品才人,接入宫中。 皇帝虽非沉迷美色之君,但也想借这场宴会彰显皇室恩宠,同时安抚朝中各方势力,尤其是近来因沈党之事略显紧绷的朝局。 漼时宜随阿舅漼广。 当朝太傅入席时,殿内已近满座。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绣折枝玉兰花的襦裙,裙摆曳地,仅以一支素银簪绾发,眉眼清丽,气质温婉却不怯懦。 漼氏乃中州百年世家,先祖世代为官,如今漼广身为太傅,更是皇帝倚重的重臣,漼时宜的身份自然备受瞩目,不少官员家眷纷纷投来善意的目光。 “时宜妹妹倒是来得早。” 身旁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是吏部尚书之女苏婉,两人自幼相识,情谊颇厚。 苏婉挨着她坐下,压低声音道。 “听说柳贵人今日也在,她刚入宫封了贵人,仗着柳太后是靠山,这几日在宫里宫外张狂得很,连一些低位份的嫔妃都不放在眼里。” 漼时宜微微颔首,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斜前方属于后宫嫔妃的席位。 柳氏正端坐席间,身为新晋柳贵人,她身着绯红撒花罗裙,头戴赤金镶红宝石抹额,妆容艳丽,正与身旁的嫔妃、命妇高谈阔论,言语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气。 柳氏乃柳太后的侄孙女,柳家虽非顶级世家,但有太后撑腰,她刚入宫便得封从四品贵人,气焰愈发嚣张,早已养成目空一切的性子。 不多时,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响起。 “陛下驾到——太后驾到——林才人驾到——” 殿内众人立刻起身跪拜,齐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林才人吉祥。” “众卿平身。” 皇帝的声音沉稳有力,待众人起身归座,他抬手示意。 “今日设宴,一是为林才人入宫接风,二是近来朝局安稳,与诸位爱卿同享太平,大家不必拘束。” 宫宴正式开始,乐师奏起悠扬的乐曲,宫女们端着珍馐美味依次上菜,翡翠烧麦、琉璃肘子、八宝鸭…… 一道道佳肴香气扑鼻,席间的气氛也渐渐热烈起来。 酒过三巡,柳太后看向身旁的林才人,笑着道。 “林氏刚入宫,想必还有些拘谨,今日诸位小姐公子、宫中嫔妃不妨露些才艺,也好让哀家与陛下开开眼界。” 皇帝颔首附和。 “太后所言极是,有才艺者,朕必有赏赐。” 话音刚落,便有几位世家公子起身献艺,或挥毫泼墨,或弹奏古琴,引得席间阵阵喝彩。 随后,几名贵女与低位份嫔妃也陆续上前,有的跳《霓裳羽衣曲》,有的吟诵诗词,各展所长。 柳贵人见状,正想借机会在皇帝面前表现,稳固恩宠,立刻跃跃欲试。 她起身福了一礼,朗声道。 “臣妾不才,愿为陛下与太后献上一支《胡旋舞》。” 皇帝微微点头。 “准了。” 柳贵人立刻走到殿中,示意乐师换曲。 欢快激昂的胡旋舞曲响起,柳贵人旋身起舞,裙摆飞扬,赤金抹额上的红宝石随着动作熠熠生辉。 她的舞姿确实有几分功底,旋转间身姿轻盈,引得柳太后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得意。 一曲终了,柳贵人收势站定,气息微喘却依旧傲气十足。 柳太后立刻开口夸赞。 “不愧是哀家的侄孙女,舞姿卓绝,陛下您看,柳贵人这般出众,真是宫中之幸。” 皇帝也笑着道。 “柳贵人舞姿灵动,赏赤金手镯一对,锦缎十匹。” “谢陛下,谢太后。” 柳贵人屈膝谢恩,目光扫过席间,恰好对上漼时宜的视线。 她素来嫉妒漼时宜的家世与温婉气质,又见漼时宜只是安静地坐在席间,并未像其他人那般刻意讨好自己与太后,心中顿时起了不快,想借机折辱漼时宜一番,彰显自己的贵人身份。 柳贵人走到殿中,再次福身。 “陛下,太后,臣妾方才见漼小姐端坐席间,想必也是身怀绝技,不如请漼小姐也露一手,让臣妾等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了几分。 众人都知道柳贵人仗着太后撑腰向来蛮横,此番明显是故意为难漼时宜。 漼广眉头微蹙,刚想起身替侄女解围,却见漼时宜从容起身,缓步走到殿中,屈膝行礼。 “回陛下、太后,臣女才疏学浅,并无过人才艺,恐污了陛下与太后的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语气谦逊,态度恭敬,既没有逞强,也没有显得怯懦,恰到好处。 柳太后看了柳贵人一眼,虽知侄女故意刁难,但也想借此看看漼氏的反应,更想让柳贵人占些上风,便开口道。 “漼小姐太过谦虚,漼太傅乃文坛泰斗,教出的女儿怎会无才艺?哀家看,你便随便露一手吧,不必紧张。” 漼时宜心中了然,知道今日若是推辞,反倒落了漼氏的面子。 她略一思索,道, “既然太后盛情难却,那臣女便为陛下与太后抚琴一曲,献丑了。” 宫女立刻取来一张古琴,漼时宜端坐琴前,调整琴弦后,指尖轻拨。 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是一首《平沙落雁》。 她的指法娴熟,琴声时而舒缓如流水,时而空灵如雁鸣,将秋日江边大雁起落的景象描绘得栩栩如生。 殿内众人都沉浸在琴声之中,连皇帝也微微闭目,神情惬意。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皇帝睁开眼,赞叹道。 “好一曲《平沙落雁》,指法精妙,意境悠远,漼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说着,便命太监赏赐漼时宜一支南海珍珠钗。 “谢陛下赏赐。” 漼时宜起身谢恩,正欲退回席位,柳贵人却突然上前一步,看似脚下一滑,朝着她猛地撞了过去。 这一撞来得又快又猛,显然是故意为之。 周围的贵女与嫔妃们惊呼一声,苏婉更是紧张地站起身,想要上前却已来不及。 漼广脸色一变,握紧了手中的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柳贵人心中得意,她算准了漼时宜定会被撞得踉跄倒地,届时在众人面前出丑,漼氏的颜面也会受损,自己也能扬眉吐气。 可就在她即将撞到漼时宜的瞬间,漼时宜却身形一侧,轻盈地避开了她的冲撞。 同时,她伸手看似随意地扶了柳贵人一把,语气平静。 “柳贵人,走路需小心些,莫要摔着了。” 喜欢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请大家收藏:()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