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第1章 第 1 章 有人究其一生都在寻找乐子,庭远不一样,他自己就是个乐子。 幼儿园穿裙子误打误撞跟隔壁班的拽屁孩谈了恋爱,不出两天分手;升小学傻不拉几替人给拽哥表白,又不明所以地在一起了,不到一周再次分手;上了初中,倒霉悲催地跟拽哥分到了一个班,替别班人往他抽屉里塞表白信被抓个正着,又被迫谈了一次恋爱,这次坚持到了一个月。填报志愿那天,他特地看着拽哥选了别的高中,结果高一开学第一天就碰上面了,后来自习课停电玩真心话大冒险,要他作死去摸一下隔壁班校草哥的手,谁也不知道他们那个晚上怎么莫名其妙谈上了,但仍然没坚持多久,毕业□□远暴力警告拽哥不准去自己填报的学校,拽哥“哦”之后,还真当他的面填了别的大学。 然后,然后…… 庭远用尽毕生力气把一堆行李搬上五楼,气喘吁吁地打开对应的宿舍门,看到擦着头发、摁着手机、一身清爽从浴室里出来的熟悉身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冲上去拽着他的衣领大骂:“向知谨!你是不是有病!” 旁边戴眼镜的男生立马上来拉住他:“诶!别打架啊!同学,有话好好说啊。” “你,你!”庭远想骂他变态跟踪狂,但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他们那些破事,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王八蛋!” 向知谨居高临下地看着庭远,这位矮他一个头的“前每一任”,应该可以这么说,和几个月前一样,拗着漂亮的脸蛋气冲冲地揪着他的衣领,开口时嘴里两颗虎牙若隐若现,背后火焰虽然有两丈高,但心太软,不敢动手也不敢在外人面前说过分的话,像只扑腾翅膀没什么攻击力的小麻雀。 听到最后娇嗔似的骂,向知谨冷笑一声,气定神闲地把毛巾搭在旁边的椅背上,继续戳手机给人回消息,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让眼镜同学都看傻了。 “滚开!”庭远火气更盛,把眼镜同学的手甩开,拽着拳头往外走,“我要换宿舍!” 眼镜同学追上去:“同学!冷静,冷静一下!现在换不了宿舍的,同学,你跟向哥有什么误会,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解决,我可以当你俩的传声筒啊,冷静,冷静。” 庭远没见过上赶着来受气的,顿时平静了下来,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依然没松开,恶狠狠道:“他给你什么好处还是威胁你了,摆那张臭脸你也叫他哥?我跟他万年仇,死都和解不了,拳脚不长眼,你别掺和了。” 眼镜同学一张书生脸,说起话来跟老人一样:“不行,同学,打架斗殴不好,我觉得你长得挺面善的,向哥也不是什么坏人,你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坐下来慢慢说清楚就好了呀……” 庭远本来也没想打架,既然给他台阶他就老实走下来,接着说:“行,我不打架,我要换宿舍,别跟着我。” “宿舍和床位是早就分好了的,现在学校床位紧张,好多不同系的人都拼到一起去了,没法换的,早上也有个同学找老师换,老师骂他没事找事不让换……” 庭远问:“谁要换?我跟他换。” 眼镜同学依旧是苦口婆心的语气:“隔壁506的同学,老师说了不让了,你还是不要惹老师了。” 庭远二话不说直接去敲隔壁的门,眼镜同学欲言又止地跟着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面前的门口就打开了,一股浓烈刺鼻的烟味和汗臭味扑面而来,裸着上半身的高大男生叼着烟看他:“干嘛,小白鸡。” “……” 庭远算是知道那个同学刚来就要求换宿舍的原因了。 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副准备跟全世界同归于尽的样子,眼镜同学忙解围道:“没事哈,我们就想问一下,你们宿舍的陆同学在吗?” 光膀子男生满脸嫌恶道:“那个嘴巴漏风的弱鸡?早他妈滚出去住了,既然那么清高就自己出去租房呗,死贱的**非得恶心一下我们再滚。” “这样啊,那没事了,谢谢啊。” 门被重重甩上,眼镜同学小声地说:“如果一开始来找向哥麻烦的人是他,我是不会劝他的,但是我觉得你长这么善良,应该不是坏人,所以我才劝你的,同学,你也知道学校离市区多远吧,公交一趟就要四十分钟,所以宿舍才会爆满……不是遇到506这么极端的宿舍,我觉得你还是留下比较好,我们宿舍已经很正常了,你实在不喜欢向哥,少交流就好了嘛,对不对?” 庭远家境不差,从小到大都是专车接送没住过学校,也知道学校偏,来之前他就想租房,还不是他妈妈听说郊区流浪汉多不安全,非要他住宿舍安全一点,还能多交几个朋友。 确实,相比刚刚的男生,不抽烟爱干净不冒粗口的向知谨简直是一股清流。 庭远没住过学校,也不了解男生宿舍,在被隔壁宿舍震撼到的那一瞬间就妥协了,但他一来就气势汹汹地摆那么大个架子,太快服软显得很没面子,他拉不下脸,依然没好气道:“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眼镜同学顺手帮他搬箱子:“我以前当班长的时候他们也这么说我,像妈妈多好啊,哈哈,那我们以后就是舍友了,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哈。” 宿舍内,刚坐下没多久的向知谨闻声看向门口,好巧不巧和那双圆圆的浅棕色眼睛对上视线,短短一瞬,对方立马转移目光,顶着一张大红脸尴尬地走了进来。 向知谨毫不意外,也收回目光接着看手机。 “我们已经打扫过了,你的东西直接放就好了,要是不放心可以自己再擦擦,学校发的新床垫有点硬,你注意一下哈,还有空调冷了热了都可以说的哈……” 眼镜同学在耳边滔滔不绝地输送他无处安放的热情。贴心得庭远都不好意思摆臭脸了,于是很小声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辛许,直接叫我老许就好了。” “哦……” “你叫庭远对吧?床位表上写的,我觉得你这么漂亮应该不至于叫苏二壮吧?” 庭远幽幽道:“不要以貌取人。” “我知道我知道,有感而发而已,别介意,漂亮就是帅的意思啦。你收拾吧,我不打扰你了。”然后扭头去打扰向知谨了。 庭远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听他们说话,这两个人对着电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选课的事,向知谨难得没有一边干别的事一边抽空回人话的样子,明显心情不错。 向知谨从小就是拽哥,从不主动找人说话,但他其实不难相处,找他聊天他都有回应,脸帅得冷冰冰的,说话也冷冰冰的,但就是有很多人喜欢他。 这个高冷哥偏偏只对他犯贱,喜欢纠缠他,欺负他,从幼儿园跟到大学,明明就不喜欢他,把他惹生气反倒开心了。 庭远的床位跟向知谨并排,隔着柜式台阶,他跪坐在床上铺床单挂帘子,看到向知谨那张惹人厌的拽脸,忙里偷闲龇着虎牙嗤了他一下:“嘁。” 没想到向知谨竟然听到了,抱着胳膊往后一仰,慵懒的目光越过辛许头顶投来,嘴角微微上扬,狭长的乌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庭远不服气地捏紧拳头做了个威胁的动作,口型道:“傻帽。” 向知谨同样无声道:“你也是。” 毫无觉察的辛许还在做功课:“向哥,小庭,我们要不自己拉条网线吧,校园网太卡了,不然抢课的时候去网吧也行,这几门课要是一个没抢上压力也太大了。” “都行。” 向知谨看着庭远说。 高处跪坐着的庭远一脸凶神恶煞,手指指他,做了个冷酷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对着空气打拳击,不仅完全没有威慑力,胳膊乱挥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向知谨安静欣赏片刻,忽然想逗他玩,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要表白吗? 腿边的手机蓦地振动一下,庭远双手拳击变成了单手拳击,一只手打开手机看消息,脸突然爆炸似的通红,愤怒地瞪着他,用力戳键盘回复:你是不是有病。。。 [向:我们已经上大学了,成年人对待感情要慎重。我这次不一定会答应。你三思后再表白。] [元元:???弱智啊你。我都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我说过八百遍了以前都是误会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你,要我录音给你当起床铃吗,我不喜欢你,别自作多情了,别烦我了,你不累我还累呢,我都妥协住下来了你还要怎样,看我生气很有意思是吗。。。] [向:嗯哼。] [元元:哼你脑袋。。。我打这么多字你就嗯哼?。。] [向:那真是辛苦你了。我没说你喜欢我。表白不是你的惯例?] [元元:惯例个屁。都说了是误会,爱信不信。] [向:哦。那你脸红什么。] 消息刚发出去,庭远就惊恐地躲进了床帘后,过了十分钟也没回消息,悄悄埋着头走下台阶,从衣柜里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经过他时,实在气不过,从后面狠狠拽了一下他的头发。 不疼,反倒有点好笑。向知谨回头看恼羞成怒的庭远,故意问:“点外卖。吃什么?” 庭远一点面子不给:“不吃。”说完就溜进了浴室。 一脸好奇的辛许想问又不敢问,向知谨和庭远一样,没有向第三人透露私事的打算,垂眸划拉屏幕,轻车熟路地勾上自己和他喜欢吃的东西。 还没开口问,辛许就答:“我随意,什么都不挑,你都洗过澡了,等会儿我下去拿吧,顺便问问网线的事儿。” “麻烦你了。” “哈哈,不麻烦,我还得麻烦你们班长还有支书投票的时候关照我一下。” “嗯。” 没一会儿,最后一个叫苏二壮的舍友姗姗来迟,性格大大咧咧脑袋缺根筋的糙汉,简单打过招呼,开始边说话边收拾行李,和辛许很聊得来。 两人说说笑笑下楼拿外卖,庭远正好晒完衣服,穿着一身卡通小猫睡衣,系扣的v领开得有点深,裤子短到膝盖上,全身上下露出的每一块皮肤都白得耀眼。 一股清淡的沐浴露气味拂过,庭远趁着没人踢了他一脚。 向知谨阴阳怪气道:“脾气真好。” 庭远站在他身侧,理直气壮道:“叫你骗人。” “骗什么了?” “你不是去静大吗,又跑来暮大干嘛。” “分数不够。” 不管人信不信,向知谨面不改色撒了谎。 庭远当然不信,但他没问过具体分数没有证据,只能气愤地警告:“那,那你以后不准提以前的事,不准说那种话了,不准在外面拉拉扯扯,不然我们连普通同学都做不成。” 向知谨淡淡地看着他:“哦,难道不是你先应激的?我什么都没做就被揪衣服骂了。” 庭远皮肤白脸皮薄,说一句就脸红了,不情不愿道:“对不起行了吧。你能保证以后不骚扰我了吗?” “好。” 一向针对他的向知谨答应得太干脆,庭远愣了一下,以至于前者摊开一只手说“伸手”的时候,他下意识伸出了手,紧接着,对面那只修长骨感的手握住他的手,烫人的温度通过紧贴的肌肤传来,他明明没用力,庭远却有种难以挣脱的感觉。 如愿看到庭远整个人越来越烫,肉眼可见的慌张,眼眸颤动地冒出一层薄雾,却没有抽回手,向知谨捏着他的手站起身,高挑的身形将他笼在阴影下,缓缓逼近。 “这么好说话,那我说接吻你是不是也能答应?” 庭远又是一愣,立即撇开爆红的脸道:“你想得美。” 向知谨把他逼到背抵桌沿退无可退,轻佻又温柔地抓起他的手放在唇上,轻吻掌心,注视着身下的人融化,继续开口逗他:“我看你还挺期待的。” “谁期待了!”庭远身体紧绷,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大喊一句,仍然没有甩开他。 看着向知谨那张成熟冷漠的脸埋在他的手心里,薄唇印下一个又一个吻,幽深眼眸注视他,用炙热的视线描摹脸蛋每一处,最后停留在嘴唇上。 已经极具压迫感的身高把庭远圈在臂弯里,撑着桌子的手悄然覆上他的后腰。 庭远整个人一抖,挡在两人胸前的手倏地收紧攥住他的衣服,顺着抚摸的动作挺直腰背,早已化成一池水的眼睛慢慢合上,忐忑地等待春雨来临。 向知谨却半嬉弄半嘲笑道:“你是黄盖吗?” 庭远猛然睁眼,立即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气得眼红胸口急剧起伏,呼吸都不顺畅了,刚要破口大骂,那只带着茉莉花洗手液味的手捂住了他的嘴,盈满笑意的眼睛认真起来,垂下眼帘抵近,看上去深沉又温柔,隔着手落下一个吻。 “……” 庭远默默捂上了脸。 向知谨低头看着他把自己缩起来,笑道:“有话要说?” “……变态。” 第4章 第 4 章 这天雾蒙蒙的,像微醺的城市跌入水塘中,到处是怪兽脚印般湿泞的积水,青苔疯长,一路上深深浅浅的绿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滤镜,成了浓稠的油彩色块。 刚入夜的网吧一股烟草泡面味,昏暗低压的氛围里,只有电脑屏幕亮得刺眼,游戏音效和叫骂声不绝于耳,辛许反光的眼镜下,一双死鱼眼幽幽地看着苏二壮。 “啊哈哈,别介嘛,虽然环境不好,但网好嘛,还便宜,我们不就抢个课嘛,马上就走了,别生气嘛辛宝。” “算了,凑合一下吧,向哥都没嫌弃。” “还行。” 向知谨根本没在意环境。 他两手环胸,看被网管扣下反复查身份证的庭远,本来就瘦瘦小小的男生今天穿了身小学生短裤套装,加上那呆傻的性格,庭远都快把身份证拍脸上了网管还不信。 解释一通后,庭远气得要骂人了,网管才将信将疑地把他放进来。环境不怎么样,查得倒是严格。 庭远攥着拳头气冲冲地走过来,跟个奥特曼一样。 苏二壮笑得都要岔气了,玩笑道:“庭妹,回来了?” 正在气头上的庭远直接给了他一拳:“你找死。” 辛许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向知谨,推了推这个缺心眼的胳膊:“你别逗小庭了。” 苏二壮边笑边说:“哈哈,好玩,太逗了。” “走了。”向知谨只抬手拍了拍庭远脑袋,“小学生。” “别忘了你比小学生还小一岁。”庭远幽怨地瞪他,“三岁小屁孩。” “好的,四岁大屁孩。” “嘁。” 四个人并排坐下,辛许把他做的攻略拿出来讲课,教他们选一些好过但因为太热门不一定能抢到的课。选来选去都差不多,于是四个人打算一起选一样的课,有自己感兴趣的可以随便换。 到了体育课,他们就出现了分歧。 “篮球啊,既然老师都差不多,不选篮球选什么。”苏二壮理所当然道。 庭远冷漠反驳:“又不是谁都会打篮球。” 对于庭远坚决的态度,向知谨最有话语权。他至今都还记得,庭远体育课打篮球的时候,三步上篮把球扣到自己脑袋上的场面。 想起庭远捂着头“诶哟”一声那蠢得可爱的样子,向知谨不禁勾起嘴角。 有所觉察的庭远看过来,立马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恶狠狠地瞪他:“笑什么笑。” 向知谨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感叹道:“我们家小庭长大了。” 庭远一脸莫名其妙:“谁跟你一家了!狗爪拿开。” 向知谨不但没收手,还得寸进尺地拍拍他的脸蛋,意有所指道:“我选排球。” “关我屁事。” “嗯哼。” 向知谨点到为止,转回去接着看电脑。 庭远上手拧了一下他的小臂,没好气道:“哼个屁。”然后红着脸气愤地在表格里填下了排球课。 看戏的二人面面相觑,辛许咳嗽两声捂着嘴巴笑了,有些迷茫的苏二壮凑到辛许旁边小声问:“怎么感觉我男神对咱爱答不理的,对庭妹就欠了吧唧死贱死贱的,是咱俩没有庭妹可爱,还是庭妹真是姑娘扮的啊……” “别乱说,他们关系好而已。” “我懂了,这就是羁绊吧。” “别耍宝了,快准备好,快到点了。” 不得不说苏二壮找的网吧环境虽然差了点,网速却好得惊人。四个人得偿所愿结束战斗,再一点开新生群和班群,哀嚎遍野,苏二壮顿时乐得手舞足蹈。 “走吧,我请你们吃饭。” “辛宝威武!” 辛许看导航走前面,苏二壮跟在屁股后面报菜名,向知谨懒懒地勾着庭远脖子,外人看来庭远像被迫给他这个混混当拐撑用了,矮矮一只看着就可怜。 庭远忽地想到,他们以前像这样一起走的机会其实并不多,也就恋爱那一小段时间里天天见面,向知谨总这样欺负他,和他拉拉扯扯,但没有做过任何恋爱该做的事,说任何甜话,没过多久就互相挤兑分手了。 初中同班那会儿也是,在大人面前几乎不交流,私底下一碰上就会骂起来,和现在互怼差不多,但不会做过界的事,更别说像那晚肆无忌惮地耍流氓了,所以他的初吻才留到了现在。 现在的向知谨好像一天不碰他就会死一样。像是进入无人管束的大学之后打开了某个开关,变得更加毫无顾忌了。扪心自问,恼火归恼火,他不讨厌这样的向知谨。 想到这些,他的脸又开始隐隐发热了,以至于忘了把肩上的胳膊打掉,异常的温顺惹得向知谨惊异,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干嘛。”庭远语气不爽。 “……” 向知谨眯起眼睛,往前面看了眼,然后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 庭远想到了向知谨可能要干坏事,但没料到他这么大胆厚脸皮,敢在外面乱来,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又怕招来别人的目光,把脏话硬憋了回去,又惊又愣地仰视向知谨。 向知谨满意地看着他的脸,低声说:“看你面色苍白,给你补点腮红。” 庭远瞬间反应过来是在嘲弄他脸红,一时恼羞成怒,狠狠跺了他一脚:“神经病。” 向知谨低头看了眼多了个鞋印的白鞋,做作地说:“我鞋很贵。” “你活该。” “嘴这么毒,不怕我报复?” “你有那个本事吗?” “那要看你用什么身份问这话了。” ”不准开黄腔。” “我什么都没说。” “敢说你就死定了。” “带黄色眼镜看人可不好,小庭。” “……闭嘴。” 向知谨还真闭上了嘴,不过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仿佛自带魅惑,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整顿饭庭远吃得煎熬又羞耻。向知谨一言不发,总有意无意地注视他,灼热的视线像一双无形的手和那晚一样抚摸他。 为了抑制这种感觉,坐公交回学校时,庭远故意和辛许坐一起,苏二壮挠着头不解地坐到向知谨旁边,大咧咧打招呼:“男神,嗨喽啊。” “嗯。” 向知谨冷淡地应一声,低头戳手机不理人了。 苏二壮又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哼哼唧唧的想回去找辛许。 那边安安静静,这边已经聊起来了。 “你们不看班群可能不知道,我们班得出两个节目,一个固定合唱一个自由节目,我今天问了一下,他们没什么个人特长,就差你和向哥没问过了。” “一定要有人上吗?” “有学分的,要是我会才艺表演我早就报名了。” “哦。” “你会的,对吧?” “会一点钢琴。” “真的啊?帮大忙了。那我跟老师报了哦。学校钢琴排练的人太多了,我们公费到外面练习。” “嗯。” 庭远初高中每个晚会都会被拉上去凑节目,他已经习惯了。向知谨不是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同校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参加过集体活动,这种事更不用问了。 “那你有什么心仪的选曲吗?” “问一下老师的意见吧,你们选就好了,如果没有要求,就弹我的曲子。” “你的……曲子?小庭,这就是你说的会一点?” “弹这么多年没有原创曲才奇怪吧。” “膜拜了,小庭,以后我就是你的粉丝了。” “也没有那么厉害……” “太厉害了。” 赶在门禁前回到宿舍,苏二壮哭喊喊着向知谨对他冷暴力,非要辛许给他主持公道。 庭远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不由得感慨,能在公共场合这么肆无忌惮动手动脚的只能是直男了,非直男反而小心翼翼的。 被控诉的拽哥就站在那,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地听他们玩闹,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时,才会开口说一句又毒又短的话。情商和素质仿佛身外之物。 眼看苏二壮真要哭了,辛许赶紧催他去洗澡。 等这两个人都进去洗澡了,向知谨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开了个游戏玩。 庭远收到妈妈的电话,忙拉上隔断的门,走到阳台接通:“喂?妈。” 庭茗语气一如既往的活泼:“元元,吃饭没啊?” “在外面吃了,刚到宿舍。” “和同学一起?小知在不在呀?” “嗯,在。” “那就好。周末不忙吧?我出差回来了,周末过来跟我和向阿姨吃饭,记得叫上小知。” “为什么让我叫……你自己给他发消息不就好了,他又不是看不到。” “顺便的事嘛,你们吵架了?” “没有。本来就不熟。” “哟,闹别扭了。” “没有……对了,妈,你早就知道向知谨要报暮大吧,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早点说我就去静大了。” 听了他埋怨似的话,庭茗语气严肃起来:“说了又怎样呢,这是小知的自由,暮大现在比静大好得多了,你的分数不报暮大难道要跑去国外吗,我知道你不乐意跟小知玩,但是小知帮了你这么多,向阿姨跟我又这么好,你再不喜欢小知多少收敛一点,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庭远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弱弱道:“我没有不乐意……” “那能告诉我,为什么讨厌小知吗?” “我没有讨厌他,就是有点别扭而已。” “好,那我不问了,你们小孩子之间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 “嗯。” “那说好了哦,记得叫上小知,到时候我给你发地址。” “好。” “那先不聊了,留着话题吃饭聊。早点睡觉,不要熬夜,听到没有?” “知道了。” “元元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洗完澡的两人也正好出来,笑哈哈地从浴室聊到洗漱台。 看向知谨还没有动作,庭远只好先抱着衣服去洗澡,回来路过看到他还在打游戏,苏二壮搬了个椅子坐在后面观战,嘴里“哇”个不停,向知谨还是那副表情,冷冷的不怎么搭理人。 插不进他们的话题,庭远和辛许聊了几句就上床了,侧躺着给向知谨发消息:我妈让我们周末去陪她还有向阿姨吃饭,你有事提前说。 一直等到辛许熄灯,苏二壮都爬上床睡觉了,也没得到回复。 庭远暗自腹诽:“你以为你是谁啊装什么高冷,既然对我爱搭不理的之前就别乱来啊,莫名其妙,以为谁都要惯着你,无缘无故被你乱发脾气还必须舔着你啊,要不要脸啊脾气这么差还给脸不要脸,没人惹你就乱发脾气让人哄你,就知道自以为是的王子病贱男人。” 骂完就闭上眼准备睡觉。 然而没过多久,他烦躁地掀开毯子坐了起来,无声地叹着气抓了抓头发,然后把脑袋探出帘子看了眼,见对面两张床都隐约亮着手机光,隔壁黑漆漆的,做贼一样慢慢下床穿鞋,蹑手蹑脚走到隔壁床下,再悄无声息地爬上台阶钻进了床帘里。 向知谨刚洗完澡不久,床上还是花香沐浴露味,他不小心压到一只脚,那脚没有痛觉似的一动不动,暴露了床铺主人在装睡的事实。 床帘一合上一点光亮都没有,庭远忍着脸颊红热和七上八下的羞耻心,摸索着慢慢爬到向知谨身边,贴着他的后背躺下来,陪他一起装睡。 逼仄的天地内静谧得只能听到细微的心跳共鸣声。 怕向知谨真拗着气睡着了,庭远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蝴蝶骨,由衷地想,向知谨真是又高又瘦,身上除了肌肉就是骨头,后背也很薄,这个身高搭配身材肯定不健康,但紧绷的皮肉摸起来感觉很有劲。 等了几分钟,向知谨还是不动弹。 庭远动作比脑子快,不经思考就撑着向知谨的身子跨了过去,蹭着他的胳膊翻到面前,刚落到床上这具冷静的身体就动了。 肌肉紧绷的胳膊搂住他的腰,不断收紧缩短空隙,直到两人严丝合缝贴在一起,对方冰凉的薄唇精确找到了他的嘴唇,湿润的舌头滑进口腔,生涩但热情地交吻,暧昧而黏腻地汲取津液,热气蒸腾中,庭远被亲得脑袋泛水发懵,只会攥着领口衣料避免后脑勺磕到床栏,顺从地咽下唇舌间泛滥的口水,感受对方的炽热和霸道。 直到向知谨感觉到他喘不过气了,才松开他的嘴,语气中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咬牙切齿的无奈,贴着耳朵用气音道:“你想干什么。” 庭远自知控制力差,怕自己一出声惊扰另外两人,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他热得迷糊的脑袋直直往前凑,因为不熟练撞在了下巴上,蹭着蹭着找到了对方绷紧的嘴唇,鼻息相交,燥热难耐,他的心止不住地颤栗,舌头也颤颤巍巍地探出舔了一下对方唇缝。 “哼……” 腰上突然的痛意惹得他泄出一声细哼。 “你真是不放过我。” 向知谨的声音几不可闻,落在庭远耳中却如雷贯耳,他忽然觉得面前的人不是爱耍脾气的幼稚小男生,而是实打实的男人,让他心慌而欢喜的男人。 他再次亲上去,报复性地用虎牙咬了一口对方的嘴唇,而后遭到了暴风骤雨般的反击。 睚眦必报的向知谨不仅把他亲得呼吸困难,还啃咬他的嘴唇、脸颊、下巴、脖颈……庭远只要反抗就会不自觉发出臊人的声音,所以他乖乖等向知谨咬完,才有样学样地咬回去。 他们一来一回幼稚地把对方上半身裸露的皮肤都咬了一遍,等轮到庭远发现无处可咬时,向知谨贴着他的耳朵低低地笑了起来。 “呆瓜。” 温柔带笑的声音听得庭远耳朵一麻。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安抚性地揉摸他腰间那块皮肤,哄孩子一样亲亲他的额头,吐息道:“游戏暂停,再玩下去要流鼻血了。” “……” 庭远用轻飘飘的一拳回应他的嘲弄。 向知谨笑得更厉害了,抓着他羞得攥拳的手亲了亲,横到自己腰上,说:“明明都把想法写脸上了,还故意躲我,你找骂吗?” 庭远不解地摇了摇头。 “以后别躲我了,心口不一的笨蛋。” 庭远并不想承认这个名号。 “再摇头我就把你吃了。” 庭远害臊地把脸埋进他怀里,老老实实点头。 向知谨满意地摸摸他的头:“好了,睡觉吧。” “……” 庭远根本睡不着。 第2章 第 2 章 拜某位不负责任的坏心眼拽哥所赐,庭远这一晚压根没睡着,虽然有一半原因是认床,加上外面一直有人鬼喊鬼叫,但他还是把错全归咎于向知谨,因为这个家伙睡得比谁都香,气得他大半夜想拿刀把他正义执行了。 庭远五点才睡着,迷迷糊糊被人吵醒。 “元元,起床了。” “唔!” 听到自己的小名,庭远僵尸一样惊醒,难以置信地看着撑下巴趴在身边的人,感觉自己是要猝死了,才会梦到这么荒谬的场面。 “要到时间了。”向知谨面不改色地拿出手机对着他睡衣滑落的肩头拍了张照,“动作快点。” “你是不是有……” 庭远看着他身上绿油油的衣服,猛然回神,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把推开挡路的人,急匆匆抱着衣服跑进浴室换,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洗漱完,边换鞋边看手机。 ——八点十五分,八点半开大会。 向知谨帮他拿了水杯,关好电源站在门边等着。 庭远也顾不上梳头了,顶着乱飞的头发,边扎腰带边跟着他,见楼道里都空无一人,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向知谨单肩背着书包,松垮垮的军训服套在他身上有种又正经又慵懒的感觉,他本人一直是这种状态,穿什么衣服都一样,冷着脸慢慢悠悠地走,像拽哥在逛街。 向知谨虽然慢慢悠悠的,但他腿长,步子迈得大,庭远加快步频跟上去,听他贱嗖嗖道:“我又不是庭少爷的随身闹钟。” 庭远给了他一脚:“下次再爬我床你就死定了。” “嗯哼。”向知谨心情愉悦地哼了一声,把胳膊肘搭在他头顶上说,“把腿踹断你就有我高了,加油。” “嘴贱。” “你也是。” 去田径场集合之前,他们先去买了早餐,既然怎样都赶不及,不如先吃早饭,反正只是傻站着听校长说话,从队尾偷偷钻进去就行了,被抓到他们也有借口。 幸好班助忙,没人清点人数,他们吃完饭光明正大地走进一大片油油绿绿的队伍,边跟辛许通话边找自班。 一看到他们,辛许就松了口气:“啊,你们终于来了,没吵架吧?我还以为你们偷偷打起来了,刚想出去找你们的,下次还是我来叫小庭吧。” 庭远有点尴尬地说:“我会自己定闹钟的。” “那行,要是你没醒我就叫你。” “谢谢。” “不用客气,哈哈,没吵架就行。” 辛许转回去继续听校长废话了。 东边有几栋烂尾楼挡着太阳,现在还晒不到他们,晴空澄澈高远,预示了今天的大好天气,风也很大,干站着不动被吹透的感觉很舒服。 台上校长慷慨激昂地欢迎新生,和总教官一唱一和跟讲相声似的,学校分数线高,乖学生比较多,都端端正正地穿着绿迷彩认真听讲。 庭远属于半好半坏的类型,他吹着风犯困,左顾右盼看到有摄影师在,没敢把手机掏出来,无聊扭头去看一进人群就变成高冷帅哥的向知谨。 坏学生典型案例正在玩手环游戏。 他把脑袋凑过去,看着那只修长的手拿着手环在小屏幕上戳戳点点,玩的是蜗牛推箱子小游戏,简单益智关卡多非常适合消磨时间。 看得正入迷,向知谨忽然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头也不抬地说:“偷看犯法。” “谁偷看了……” 庭远下意识反驳,向知谨重新把运动手环系回手腕,单手扣表带的动作看得他话音突然一顿,想到这只左手好几个月前被他仔细摸过好几遍,不免怀疑向知谨昨晚是故意用这只手调戏他的。 这个心机男。 被无声骂了数遍的向知谨一无所知,扣好手表看到庭远小狗龇牙似的瞪着自己,也看了他一会儿,猜测道:“你要玩?” “不玩。”庭远冷冷道。把配套的绿帽子扣在那个乱糟糟的脑袋上,抱着胳膊扭回去不说话了,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 向知谨了解他不会轻易真动气,这种乱耍脾气的行为可能更像是撒娇,于是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得偿所愿被甩了个眼刀后,忍着笑挪开了视线。 接近九点半,演讲进入尾声,前面一排排教官分配到各个班。 向知谨看了眼明媚的天色,从书包里拿出一小瓶防晒喷雾递给庭远:“别晒完换国籍了。” 庭远不接,龇着两颗虎牙自傲道:“我就是来美黑的,怎样?” 向知谨直接抓起他的手喷:“学校把你当兵,你把学校当美容院。” “你乱抓什么……”庭远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肢体倏地僵硬,胳膊都直了,结巴道,“别,别在这动手动脚的。我就想变黑,管得着么你。” “普通同学互动而已,你急什么。” “谁急了……”庭远直挺挺等他喷完手,又乖乖闭眼让他喷脸和脖子,忽然冒出来一句,“你是不是讨厌黑皮?” 向知谨笑了,故意顺着他的话道:“嗯,我喜欢白白嫩嫩的小白菜,如果你非要把脸晒脱皮的话,就别来找我说话了。” “庸俗。我什么时候主动找你说话了,明明是你。”说着,庭远倏地呆住了。 向知谨摘下他的帽子,神色从容地帮他把脸抹匀,凉薄的眼睛自上而下盯着这张漂亮脸蛋,手心脸颊温度和日光一样滚烫,浓密睫毛随着眼皮眨动颤个不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慌乱地看向别处。 可惜的是他没有公共场合**的爱好,在教官巡视到后面之前,把帽子扣了回去,轻飘飘道:“多吃点,每次看你都要低头。” 庭远戴上帽子就以为别人看不到他的大红脸了,小声嘟囔一句:“儿子见爸爸不就得低头嘛。” 向知谨假装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庭远撇开脸。 与此同时,比向知谨矮了半个头的教官走到身边,低头看看庭远,抬头看看向知谨,见他们把间隔半米的两列站成了肩挨肩,伸手把他们分开,严肃道:“站好了,领导讲话下面要安静。” “好的。”庭远小声应答。 教官抱起胳膊,皱着眉头看他。向知谨想到庭远那句话,不禁勾起嘴角。 教官抬头看过来,正好逮个正着:“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向知谨学庭远的语气说:“好的。” “你的帽子呢?戴上。” “好的。” 向知谨一本正经地从庭远外套口袋里抽出自己的帽子扣上,发现庭远肩膀颤了一下,这个傻子偷笑也不知道把那两颗大白牙藏起来。 教官盯了他们一会儿,等隔壁班开始动,才走回前面带队走。 这个专业女生本来就少,还全分到了隔壁班,班里四十多人全都是男生,前面的耐不住去看别班女生,导致队伍拉得又长又慢。 通过班群里乱七八糟的聊天看得出来有不少混子,想着第一学期就谈个恋爱的不在少数,但是一个个直勾勾盯着别人看的样子太难看了。 向知谨插着兜慢悠悠走,看了眼那几位毫无觉察的女生,默默想但愿她们没人看上这帮人中的任何一个。 收回视线,蓦地对上庭远的眼睛,这位也不知道盯了他多久,同样是毫不遮掩的目光,庭远是纯粹的傻,一看就没什么坏心思,只会让人觉得脑子不好。 被逮住的庭远立马转移视线,又觉得没必要心虚,硬气地龇着虎牙凶道:“干嘛。” “唉……”向知谨叹着气拍了拍这个傻子的肩膀。 虽然不明所以,庭远还是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难以置信张大嘴巴喊:“你,你有病啊!什么意思啊?拍我干嘛?!” “唉……” 向知谨但叹不语。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庭远气得像个随时要爆炸的大气球。 到了地方,趁着收手机的空隙,向知谨给自己喷了防晒,一个自来熟的同学上来就拿,他“哦”一声,把喷雾给了庭远:“谢谢,回头给你转两百,别拒收。” “真假的啊?喷这么一下要两百?什么防晒这么贵。” “外国货,是挺贵的。”向知谨揽过庭远的肩膀,毫无感情道,“谢谢,这么小一瓶还愿意借,过几天我快递到了还你一瓶。” 那人鄙夷道:“咦,难怪说暮春市男的都是死矫情的少爷,你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看那些教官,一个个晒的那才是真爷们儿。” 向知谨冷笑一声,直白道:“嗯,少爷当然不会上来就拿别人东西了,不知道真爷们儿会不会。” “你……” 那人气愤地被朋友拉走了。 配合演了场戏的庭远有点担忧地看着他,怕他刚开学就招惹到不该惹的家伙,似乎忘了他向来都是欺负别人的高冷拽哥人设。 向知谨依旧犯贱道:“假爷们儿,记得补防晒。” 庭远变脸给了他一脚:“神经病。” “少爷个子不高脾气不小。” “你长这么高不照样是脑残。” “谬赞。” “谁夸你了。” “谁回你了。” “贱。” 教官远远看两人斗嘴,集队时直接把他们分到了最后一排队伍左右两边,隔着遥远的距离,骂也骂不到,俩刺头安静了一整天。 午饭时间向知谨被人叫走了,庭远抱着他的包和其他两个舍友一起吃饭,短暂午休后继续训练,他依着向知谨的话,乖乖涂好防晒,向知谨时常盯着他抹脸,然后差使他去给自己接水。 庭远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一边给他接好水,其中一次被班导看到,以为这是什么隐性校园欺凌,让教官把他们分到队伍左下角和右下角,连面都见不到了。 傍晚吃饭休息,向知谨打完饭还没坐下又被同一个学姐叫走了,他们三个只得边吃边等。 向知谨这回没走多远,就在门口和学姐面对面站着。 学姐穿着白色波浪裙气质迷人,穿着迷彩训了一天的向知谨竟然也没被学姐的美貌碾压,优越的身材和骨相看起来很养眼,就是改不掉那副拽哥站姿和表情,冷漠的压迫感让人难以接近。 学姐笑吟吟地说了些什么,向知谨依然插着兜,也说了几句话,学姐愣了一下又笑了。 两个人都长得太惹眼,食堂里来来往往的人不禁投去八卦的目光。 苏二壮也频频回头,啧啧叹道:“难怪咱训练的时候那学姐一直在上面看着,原来是心有所属啊,506那几位还想晚上借把吉他表演节目吸引人家注意呢。” 辛许看了眼庭远,摇头说:“不不不……我觉得学姐应该是向哥老朋友什么的,等下可以问问嘛,还是不要随便乱猜造别人谣好了。” “辛宝,你真是个三好学生,这都不准说。” “都是朋友嘛……还有晚上要开班会,没有表演节目。” “班会啊,那是不是要选班长了啊,辛宝,我去给你拉拉票呗。” “真的?那我要是选上了请你们吃饭。” “那必须能选上啊。” 庭远看着辛许的表情,疑心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他和向知谨之间的异常,所以今天很少来找他们说话,刚刚那句话也是想安慰他。 但辛许想多了。他和向知谨根本没有那层关系,也没有那个意思,他根本没必要在意向知谨的社交。而且就算有,别人可能误会,他被向知谨欺负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向知谨是个对谁都不感兴趣的人,嘴还特别贱,谁看上他也是倒大霉了。 没聊几句,万众瞩目的向知谨回来了,顺便带了盒冰绿豆饮料,往庭远手边一放,挨着他坐下来开始吃饭。 他们吃得差不多了,苏二壮耐不住好奇心问:“男神,是不是要脱单了啊?” “嗯?” “学姐跟你说了啥啊?” “哦。” 向知谨语气里莫名有点失望。 “哦啥呀?说说呗,哥们儿要急死了。” “私事,没八卦。”向知谨言简意赅,意思是让他们别问。 “真的假的……”苏二壮满脸不信,但也没有缺心眼接着问下去。 向知谨让他们吃好了先走,善良的辛许非留下来等他,苏二壮也只好等着,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手机,忽然惊讶道:“我去,庭妹不也挺好看吗,表白墙上怎么没看到啊,506那几个衰崽都榜上有名,啊?我看不懂了。” 本尊还没表达疑惑,向知谨先出声了:“庭妹?” “一看你俩就是没跟班里人混好,”苏二壮笑嘻嘻地说,“那帮人看隔壁班这么多妹子眼红死了,隔壁班也笑咱班一朵花都没有全是牛粪,就有人提议庭远当班花,他们私底下都叫庭妹,当然也只敢私下叫了。” “哦。” 庭远倒是没所谓,反正从小到大又不是第一回被当女生了,他不讨厌妈妈给的这张脸,也不能改变别人的刻板审美,而且只是无恶意的玩笑而已。 向知谨却冷笑道:“没事找事。” 苏二壮也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惶恐道:“男神,你要替天行道可别把我供出来哦,我只叫过这么一次,喜欢性转庭远打炮的人是他们,跟我没关系哈。” 辛许难以置信道:“打,打什么?” “呃,这个……”苏二壮被迟来的危机感压得脊背发凉,不敢说话了。 “哈,弱智,恶不恶心,先不说性转,莫名其妙对着异性发情就够恶心了。”庭远骂了一句,但不会把他们对自己的恶意当回事,毕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了,他以前还恶心得想拿刀捅死他们,现在还是恶心,但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相比他的感受,庭远其实更好奇向知谨的反应,他装作不经意偷偷看过去,正好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向知谨异常平静:“看我干嘛,走了。” “哦……”庭远默默跟上去。 第3章 第 3 章 嚣张的太阳没得意几天,暮春市夏末的雨铺天盖地连续下了两周,每天的训练要么在小雨里,要么大雨挤在体育馆里,身上每天都是湿衣服的潮味,晚上也只能挤在室内开会看红色电影。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今晚会议开到九点解散,大家都约着去吃夜宵回宿舍了。 向知谨很少向别人透露私事,庭远也没理由问,所以那十多个男同学排队找他道歉时,他第一时间猜到了是向知谨,但仍然不知道这忙碌的两周里他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些人服软。 等他们一个个鞠躬道歉完,庭远懒得演,说了点客套话就要道别,一回头只剩辛许在等他,十几个男同学以为他不接受,赶紧喊:“班长!你可得给我们作证啊,我们真道歉了啊,别跟那谁说我们态度不好啊。” 辛许一如既往的善良,和气道:“好,我知道了,庭远懒得和你们计较,你们也长个记性,以后别这样了,早点回去吧,下雨了。” “谢谢班长!” 一群人猴子似的逃走了。 辛许把伞递给他:“小庭,你先回去吧,我得跟老师交个表,待会儿苏哥来接我。” “嗯。” 庭远一个人回了宿舍,想着该怎么和向知谨道个谢。 宿舍四个人都不邋遢,屋里每天都是辛许的香氛味或者苏二壮的花露水味,如果闻到了花香沐浴露味,那就说明这两位都不在宿舍,果不其然,穿着短裤短袖一身清爽的向知谨坐在椅子里玩游戏。 他们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认识十多年但关系从来没好过,他们本来就没有寒暄的习惯,庭远也没想好怎么提起那个话题道谢,而且自己身上还穿着湿衣服,总不能臭烘烘地找他说话。 庭远找了睡衣去洗澡,一身水雾出来时,向知谨拎着小水壶站在阳台里浇花。 虽然不知道雨天为什么还要浇花,庭远忽略了他,洗好衣服放进洗衣机甩干,偷偷摸摸地把内裤晒了,回头发现向知谨一直在盯着他。 盯得庭远差点以为自己晒的是他的内裤,莫名心虚道:“干嘛。” “散步。” “雨飘进来了。” “淋雨。” “神经病。” 庭远把衣服也晒了,然后开始刷牙,圆圆的眼睛转溜溜偷瞄旁边的人。 拽哥终于放过了快淹坏的花,走到洗漱台前继续看他,抱着胳膊,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的脸。 庭远觉得莫名其妙,含着泡沫口齿不清道:“……干嘛。” “等你。” “等我干嘛。” “快点。” 被催促的庭远一脸疑惑地刷完牙,把脸洗干净,脸上的水还没擦,就被一条劲瘦有力的胳膊勾着脖子拖进了浴室,门合上后“咔嗒”一声。 “你……” 庭远被高大的身形笼在阴影下,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瓷砖墙,那条胳膊撑在他头顶,一身幼稚花香的男生已经极具压迫感,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带着侵占意味的眼神让他忍不住心颤。 庭远呆滞地仰视这张脸一再接近,浓郁的黑色眼眸像要把浓墨倒进他眼里,深深凝视他,下一秒,温热的薄唇贴上了他微张的嘴巴。 这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毫无波澜,认真注视他,像一面洞察一切的镜子,他的大脑“嘭”一声爆炸,直冲颅顶的红热迅速染红了整张脸,不知该反抗还是接受的手胡乱抓住对面衣襟,整个人都僵住了,唯一拥有知觉的嘴唇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柔软,一点声音也哼不出了。 “闭眼。”向知谨贴着他的嘴唇低声说。 庭远受到蛊惑似的乖乖闭眼,四片湿软的唇瓣缓慢挤压磨蹭,有些急躁的薄唇开始吮吸他的唇肉,生涩地伸出舌头舔过唇缝和那两颗突兀的虎牙,探入牙关寻觅到他颤颤巍巍的小舌,急不可耐地缠了上去,相触的两条舌头毫无章法地卷到一起交缠,胡乱舔舐吮吸,停滞又重新运转的呼吸越发急促,舌根一阵阵冒出唾液,本就湿润的舌头越来越滑,不明所以但激烈的热吻中,不明不白地咽下了对方的口水,是柠檬味的初吻。 濒临窒息的间隙中,两人疯狂喘息,乱来的吻让他们都面红耳赤心脏狂跳,嘴唇也变得又湿又红,庭远的眼睛湿漉漉的,难以抑制地颤动,水光也跟着颤,慌张又期待地仰视着向知谨。 庭远太矮了。向知谨把那两只缩在胸前的手搭上肩膀,借着墙壁,捞起那两条发软的腿缠在腰上,托着他的屁股,两双眼睛短暂相视,然后又吻了上去。 刚从“被向知谨亲了”的震惊和初吻的余韵中清醒的庭远又被亲懵了,他下意识抱紧臂弯里的脖颈,接受了比他小一岁的向知谨比他提早变成“男人”这个事实,被迫在他的热情里学着接吻。 陌生的迷乱中,他一边想着“这是我的仇人”一边又想“这样回报他也不错”,他附和着向知谨的吻,空隙中口齿黏糊地说:“向,知,唔……嗯,谢谢。” 向知谨慢慢停了下来,脸色有些阴沉:“你喘什么?” 庭远脸一红,慌忙摇头否认:“我没有。” “谁教你接吻叫名字的。” 庭远怀疑自己偶像剧或者爱情小说看少了,竟然不知道接吻有这个规矩,他尴尬又羞赧地垂下脑袋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向知谨沉默了,以一种灼热又深沉的目光看着他。 庭远被盯得心颤,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后知后觉自己现在还被抱着,顿时感觉全身发麻,怕摔下去不敢松手,只得动了动腿,不自在地说:“好,好了吗?” 向知谨莫名被气笑了:“你当这是作业指标吗,什么好没好的。” 庭远被嘲弄得也有些恼了,皱着眉头说:“那不然你要怎样,亲都亲了,本来就……” “那我说没好呢,可以接着做下去?” 庭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有病啊!” 向知谨忽然诚恳道:“没病,很干净,只对你的照片用过。” “向知谨!” 庭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骂什么,挣脱向知谨的手跳了下来,慌慌张张地顶着快爆炸的大红脑袋逃出了浴室。 身后传来高冷哥不高冷的愉悦笑声,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气愤得眼睛都冒火,折返回去用力给了他一拳又一脚,再狠狠甩门把他放肆的笑声隔断。 快气炸了的庭远怕自己一时冲动拿刀把人捅了,猛灌了几杯凉水就把自己关进床帘,蒙在毛毯里装死,然而小鹿乱撞的心跳不让他安宁,猛跳不停的心脏连带着身体也抖个不停,他咬紧牙关,努力平复躁动的心情,无声骂了向知谨千万遍。 不管怎么冷静,接吻的画面和嘴里残留的感觉总会把他拉回该有的温度,一想到这些他就羞得无地自容。 过了不知道多久,庭远都快把自己闷熟了,掀开毯子呼吸时,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让他又气又羞的声音在帘外轻轻说:“少爷,小的有要事要禀报。” 向知谨太了解他了,装死都没用。庭远隔着帘子拿脚踢他,凶巴巴道:“滚啊,别烦我,恶心死了,变态。” 没料到向知谨被踹完抓住了他的脚,悬殊的力气让他挣脱不开,那只冰凉的骨手捏了捏小腿肉,顺着腿爬了进来,毫不客气地躺下了:“晚安。” 庭远立即弹起来,手脚一起推他:“干什么!臭不要脸的,滚出去。” 向知谨闭着眼安详得像具尸体,理直气壮道:“我床湿了,借住一晚。” “你不会自己吹干啊,要借找别人去。” “你舍得吗。” “少自以为是了。我巴不得你睡垃圾桶。” “如你所愿,我已经睡下了。” “滚开,嘴贱。”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谁跟你一个被窝,滚出去啊。” “麻烦关一下月亮,我要睡了。” “今天下雨,傻帽。” 向知谨被骂笑了,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也就只有傻乎乎的庭远会认真回答他。 他笑了一会儿不应声了,闭着眼开始装睡。 庭远家里还有个没断奶的弟弟,他这个身高不知道有没有一米六的哥哥,平时估计没少被庭妈一视同仁喂奶粉,身上总一股驼奶粉或者羊奶粉味,床上用品也是,不是那种香甜的味道,是一股淡淡的乳制品味,至于他为什么能闻出是奶粉,是因为小时候庭妈送庭远上学也会给他喝一点,看到他现在长这么高了,而庭远一点没长,肯定更怀疑庭远奶粉喝少了。 十多年来,每次靠近庭远闻到这股气味,都会让他觉得安心,现在整个空间里都是这个气味,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睡着。 庭远当然不可能让他安心睡着,他毫不留情把枕头抽走了,向知谨的头掉在床单上,不到两秒再次抬起来,得寸进尺地枕到他腿上。 “不要脸。”庭远立马推开他。 向知谨蓦地睁眼,半真半假道:“要脸我就不会选这所学校了。” 庭远惊了一下:“还说你不是故意缠着我的。” “但我也不可能一辈子缠着你,对吧。” “干嘛突然说这种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你要真一直缠着我,我可要报警了。” “我在装可怜啊,元元。” “……” 庭远满脸无语凝噎。 面面相觑片时,庭远妥协让出一半枕头,红着脸在他身边躺下来,闭上眼强装正经。 得逞的向知谨挤过去,无比自然地把胳膊搭在那截窄窄的腰上,还没开始动手动脚就被抓住了,庭远的手握不住他的胳膊,只能捏着肌肉,可怜地看着他,有点羞涩又难为情地说:“那个,谢谢,你帮我教训他们。” 听他说完,向知谨轻笑着,把脸埋在他肩上,以占有的姿态搂着他,愉悦地哼了一声:“嗯哼。” 他们亲密地共享一枕,滚烫的鼻息暧昧缠绕,咫尺之近的距离内,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庭远不躲,向知谨就开始亲他的脖子,鼻尖和嘴唇贴着这片敏感柔嫩的皮肤又蹭又吮,感觉到小臂肌肉被越捏越紧,怀里的人绷得像个塑料娃娃,他笑了笑,在那颗小小的喉结上亲了一下,听到一声甜腻腻的哼声,惊讶地抬头看过去,发现庭远流鼻血了。 向知谨吓了一跳,胡乱抽了一堆纸巾捂住他的鼻子把人扶起来。 庭远手上都是血,抓着纸巾把大半张脸都遮了起来,他肤色浅,明显能看到血液上涌的红蔓延了整张脸,像整个人都在冒着热气,眼睛也湿得跟哭过一样。 “没事吧?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找点冰块?” “闭嘴。”庭远凶完之后又小声地说,“不准笑我。” 向知谨没想到他这时候还想着脸面,有点想笑但忍住了:“不笑。” 等鼻血不流了,庭远才动身清理,向知谨全程拿着水跟在他后面,跟个挂件一样走到哪跟到哪。 幸好没弄脏床铺,重新躺下来后,他整个人变得跟尸体一样安分,手脚规规矩矩的,不敢乱摸乱亲了。 安静了没多久,辛许和苏二壮回来了。 “他俩人呢?睡这么早啊。” “不早了,我们说话小点声,快点洗澡睡觉。” “他俩这作息也忒健康了吧,跟我妈一样,真睡了啊?连手机都不玩。桥豆麻袋!我男神的拖鞋怎么在庭远床底下?辛宝,你不是说他俩宿敌吗……” “嘘——” 很快大灯被关上了,吸光的床帘内漆黑一片。 向知谨从飘飘然的冲动中找回理智,被迫回归高冷哥状态,怕脸皮薄的庭远再流鼻血,什么都不敢做,热血沸腾的年纪只能当个木头人。 闻着庭远身上令人心静舒适的味道,仔细听他平缓的呼吸,向知谨也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有人给他盖上了毛毯,一只小动物窸窸窣窣地钻进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