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猎杀神明》 第1章 镜中童话 1 家里的猫不见了,温纯找遍房间,最后在厨房的菜板上看到了被开膛破腹的黑猫。 温纯拎起这只黑猫的身子时,在下面发现了一张被血液污染了的白色明信片。 明信片的主体是一面碎裂的镜子,站在镜子前的女孩因为镜面的碎裂而展现出无数张脸,每张脸上都是流着口水努力展现出的大脑转速赶不上嘴角弧度的笑容。 镜子的后面是裂开的童话城堡,简笔勾勒的白痴女孩被水渍晕染开线条,明信片上点缀的大片白色不知名花朵被黑猫的血液染成鲜红色,整个画面模糊又诡异。 明信片的背面是手写得字迹潦草的中文。 【玩家姓名:温纯。】 【性别:女。】 【年龄:19岁。】 【欢迎来到《如神降临》真人游戏试玩副本《镜中童话》。】 【友情提示: 1、失败与死亡并存; 2、今夜你是白痴,请紧握身份道具; 3、游戏终结于地狱大门关闭的那一刻; 4、现在,狩猎开始。】 没来由的八音盒前奏响起,而后有少女吟唱着歌谣,如同空旷死寂的大型建筑中水池上的血液滴落一般,滴答声在房子里回荡。 歌谣还在继续,温纯被一只无形的手拖进无边黑暗中。 再醒来,身上还穿着夏季黑白格子睡衣的她已经离开了原本的家。 有呜咽的哭声从身边响起,黄白色调的中世纪城堡矗立在她的眼前,大片大片明信片中开着白色花朵的树木突兀地长在城堡的各个地方。 甚至在王宫的大理石楼梯上,都有树木的粗壮根茎穿过厚重的石板深深扎进下方的土壤中。 吹过的风带起细密的花粉,温纯被呛地咳嗽起来。 到底谁白痴?地狱大门为什么要我来关?真的会有人死在游戏里吗? 温纯满脑子疑问被这阵呛咳打断,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右眼格外不舒服,刺痒的下眼皮好像肿起来了一些。 呜咽声还在继续,她朝哭声的方向看去,金色长发的女孩颤抖着身子看过来。 好在,对方有着一张完整的人脸和健全的身体,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温纯坐在巨大的开满白色小花的树下,无奈开了口:“往一边挪挪成不?您踩我裤子了。” 见身旁的人醒了,白月停止哭泣,急忙挪开踩着温纯睡裤的那只脚,但整个人还是紧挨着坐在地上的人。 “你也拿到了一张明信片吗?”温纯起身,拍了拍粘在睡衣上的花瓣,脚上还踩着一双带着白色小兔子装饰的棉麻拖鞋。 白月看着温纯拖鞋面上竖着的那两对毛茸茸的兔耳朵,觉得温纯该是个好说话的人,于是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胳膊,私自将对方划分到了自己的阵营中。 “你是不是也是第一次到游戏里来?我们的卡片一样吗?”白月将手里一直拿着的明信片递过去。 与温纯的那张不同,白月的明信片上绘制的是叠在一起旋转扭开的两张卡牌。 上面那张是黑森林中的一轮圆圆的明月,德文书写着卡牌名称,温纯看不懂,白月也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掌握这门外语。 下面那张是黑色城堡和乌云中的一轮血月,卡牌名称被完全遮住,不过意义不大,毕竟就算有这两个人也还是不认识。 明信片的前景画着与温纯那张一样的大片白色小花,但没有沾染血渍,明信片后面是和温纯那张字迹相同的潦草中文。 人物信息被大片的黑色污渍遮住,白月的友情提示只有3条: 【1、失败与死亡并存; 2、今夜你是占卜师,请紧握身份道具; 3、 请不惜一切代价关闭地狱大门; 4、 现在,游戏开始。】 温纯无语至极,为什么别人的身份如此高大上,自己就像是个恶作剧? “这些是什么花?”她的视线从明信片上移开,打量着城堡四处飘落的白色花瓣。 “苹果花。”白月答。 “我的明信片上是一面碎裂的镜子和苹果花,你的裙子没有口袋,我帮你装着吧。”说着,温纯将明信片对折,装进了自己睡裤的口袋里。 这只是某个大型真人游戏的一个试玩副本,就算会有怪物,大概率也不会出现在还未告知副本通关条件的现在。 两个一无所知的新人,没有更多信息,温纯决定四处走走,去寻找明信片里的镜子和卡牌,看看会不会有更多线索。 白月没有异议。 温纯看着城堡中遍布的高大树木,试图将手臂从这个陌生女孩的怀抱中解脱出来,但使劲抽离和推搡都不管用,也只能作罢。 白月纤细的身子紧贴着对方,双手缠绕在温纯的胳膊上,像是花纹艳丽的蛇类试探着准备进行绞杀动作的前奏。 走路的间隙白月温声细语做着自我介绍:“我叫白月,你是温纯。” “你认识我?”温纯问。 两人一阶阶爬上王宫外平台的楼梯,然后将沉重的宫殿大门推开一条缝,进入空旷的宫殿。 温纯看到远处穿着现代服饰的几个身影,加快了步伐。 “很难不认识。”白月说。 “梅新颜每次在学校里发病强吻男生的时候都是你在一旁阻拦,你教训她她也不会打你,还低着头认错。你肯定比梅新颜还要厉害。” 温纯:“……”这种印象大可不必留。 城堡的大厅里站着五个人,四男一女,从穿着可以判断是和温纯一样被拉入这个奇怪游戏的现代人。 “新人?”一个身穿深蓝色运动服的年轻男生率先看到她们。 “嗯”温纯点头,她和白月一个睡衣拖鞋,一个长裙凉鞋,一看就是毫无准备被拉进这个游戏的新人。 反观其他五个人,身上都是便于活动的常服。 温纯、白月:“?” 这是什么鬼游戏? 说好了试玩副本,放进来的其他人都是老玩家…… “这次的新人心理素质不错,没有一进游戏就大呼小叫。”男生笑着评价。 温纯从小被自己那个脑回路阴暗扭曲的父亲打压蹂躏,白月胆小柔弱,却聪明会看形势,虽然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也的确没有莽撞哭闹。 另一旁穿着黑色背心的健壮中年人上下打量着身材和脸蛋都很上乘的白月,开了口:“你们两个跟紧叔叔,小心在游戏里遇到吃人的家伙咬掉你们的脑袋。” 白月皱着眉将身子往温纯身后藏了藏,尽量避开那人下流的目光。 穿着半袖、短裤睡衣的温纯倒是半点不怕,抬眼默默打量着周围人。 两个人都没接话。 一直旁观的那个穿着白色衬衫戴银边眼镜的男人看起来格外优雅从容,身上带着上位者的气质,他开口打断中年人的调弄,问向温纯:“你们邀请函上写的是什么身份?” 所谓的邀请函大概就是那张带血的明信片了。 “占卜师。”白月答。 眼镜男在白月告知身份的时候扭头看向身后的男孩,那男孩十**岁的模样,长相与男人有几分相似,同样的帅气,只是身上带着一股阴郁气质。 他的手里拿着一本砖块般厚实的红色封皮的书,在男人视线投过来时他随机翻开一页。 温纯看过去,被打开的书页中泛着红色“真话”二字。 于是在男人看过来的时候,只能无奈告知了对方自己“白痴”的身份。 男孩又翻开一页,对着眼镜男点头,眼镜男想要再问什么,看到胆小瑟缩着身子的白月和目光清澈愚蠢的温纯,失去了再次盘问的兴致。 他不再搭理两个小白新人,转而对着中年人说:“两个没有身份道具的新人,就算这局游戏侥幸拿到身份道具也要等下局游戏才能使用,她俩能不能活过这个副本还不好说。先别管她们了,尽快通关要紧。” “这个副本的攻略和提示论坛里都有,七日速通的普通副本,等任务做完找到了门,有的是时间让你做想做的。” 说着,眼镜男朝温纯身后的白月看了一眼,目光嘲弄又神经质。 “也不用急于一时。” 白月觉得男人打量过来的目光比起中年人的更加令人不适,她更加往温纯身后躲着。 “你还挺招人惦记。”温纯见此小声感慨。 “羡慕吗?”白月问。 温纯摇头:“并不。” 她看向男孩手里的那本书,这本书用来判定真假话的书大约就是所谓的副本道具。 “发布任务了。”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那个笑得很甜的少女开了口。 然后五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视线纷纷聚焦在面前的空气上。 “什么任务?” “怎么查看任务?”手无缚鸡之力还无任何外挂的白月内心翻着大大的白眼,面上好奇地问向那个看起来最好说话的运动服男生。 真是干得漂亮,老玩家有攻略有道具还有系统…… 那男生果然回答了她的问题:“新人在通过第一个任务后会获得专属系统,系统会根据副本进度给玩家发布任务,完成所有任务后就能找到离开副本的门。” “我们现在玩的是个规则游戏,目前的任务是找到女巫占卜出今天的运势,在城堡的后花园中种出世界上最完美的苹果,将苹果交给王后,换取见到魔镜的机会。” 占卜啊。 白月与温纯对视一眼。 “请问邀请函背面给定的规则是这个副本的规则吗?”白月问。 “那是整个游戏的规则,不用着急完成。”男生看向白月,面上温柔,目光隐晦。 白月笑着感谢对方,并伸出了手:“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我是白月,这是我的姐妹温纯。” …… 温纯觉得游戏里或许可以不用报真名的。 男生似乎对白月的天真很是满意,他余光扫了眼看起来只是普通清秀,一脸不谙世事的乖乖女形象的温纯。而后视线落在白月伸出的那只细腻骨感的手上,笑着回握了一下。 “我叫钱深南,那两个是我朋友方长风和他弟弟方唯,之后你们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们。” 钱深南看向刚刚那个男人和他身后捧着书的男孩介绍道。 七个人三三两两一起往女巫的住所走。 钱深南和那对兄弟走在一起,那个叫马工的中年男人和他的女儿马彤彤走在一处。 温纯和白月跟在最后。 看着前面的几道身影,心里越发不安的白月小声与身旁的温纯打着商量:“朋友,我觉得那些老玩家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大家都拉帮结派的,不如我们也自成一派?” 温纯看着手臂上美女蛇一样缠绕着的两条胳膊,叹了口气:“就咱俩的战斗力,如果这个游戏需要两个人祭天,阁下认为那两个人会是谁?” 白月不想猜,并祈祷温纯不是个乌鸦嘴。 “所以你觉得我们怎么做才可以把自己从祭天名单中排除出去?”她问。 “求人不如求己,求己不如求签。”温纯耐心给出回答。 白月平生第一次翻出如此标准的白眼,她心中默念着,“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良久后,白月再次开口:“包袱抖完了我们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吗?” 温纯点头,乖巧中带着些文静,文静中夹着些气死人不偿命。 “那我们就勉为其难自成一派吧。” 这死丫头到底都跟梅新颜那个精神病学了些什么鬼东西? 为了避免自己被气死,白月决定以后自己还是少与面前的人交流为好。 大家从鸟语花香的华丽城堡走进荆棘遍布的茂密树林,终于,在温纯被白月踩了好几脚,鞋底被踩掉前,他们来到了一间破旧的木头房子外。 身材臃肿到有些变形的女巫弯着腰从房子那矮小的窗户里探出头来,然后翻动着手里的一摞卡牌。 在众人屏息凝神中,拿出一张描摹着白色圆月的紫色卡牌。 是白月明信片里绘着的其中一张。 ‘要拿到它’温纯给白月一个眼神,白月回了她一个毫无默契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动作的痴呆眼神…… 女巫张开嘴,声音似有烙铁划过喉咙般,嘶哑难听。 “今晚,平安夜。” 第2章 镜中童话 2 平安夜,想也知道今晚大概不会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没。 众人纷纷放下心来。 “请问要怎样才能缓解裂花症发作的痛苦?”方长风继续问。 女巫却不再搭理他。 “请问什么是裂花症?”白月小声问向老玩家们。 可那些老玩家显然没有多余的心情回答这个新玩家的问题。 几个人决定先去系统指定的住所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城堡后花园去看看那棵可以种出‘最完美’苹果的苹果树。 离开的时候走在后面的温纯悄悄伸脚绊了白月一下。 穿着白裙子的白月整个人撞进灌木丛里,细长笔直的小腿随着裙摆晃动露出一截。 这里的响声吸引了包括女巫在内所有人的注意。 温纯被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女巫外推的窗户,脚下一滑整个人扑进小小的窗口里,将桌子上的卡牌拨落满地。 马工等人发出轻蔑的嗤笑,女巫嘴中咒骂着蠢笨的女孩,伸手恶狠狠将温纯推出窗口,而后‘咣当’一下关上了不算结实的窗户。 一身狼狈的温纯和白月互相搀扶着起身。 方长风看着白月洁白的裙摆上沾着的碎草叶面色不耐地转身离开,其他人也不再管这两个柔弱笨拙的女孩,陆续往城堡方向走去。 温纯和白月迈着缓慢的步子坠在队伍最后。 这片明信片里绘制的树林并不好走,似是昨夜下过雨,白月的鞋子上已经满是泥泞,她的双腿被荆棘划出一道道伤痕,白色裙子也被钩破露出一条条丝线。 温纯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棉麻质的鞋底早已被雨水浸透,唯一庆幸的也只能是她脏兮兮的兔耳朵拖鞋没有被白月踩坏,也没被污泥沾走。 看着其他人渐渐缩小的背影,白月的手放开提着的裙边,抓紧了温纯的睡衣一角。 她颤抖着声音小声问:“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他们都知道规则,只有我们不知道。还有那个裂花症是什么?” “不晓得。”温纯摇头。 “他们说有很多人死在过这个游戏里,你怎么不害怕?你不会和梅新颜一样……”是个疯子。 白月的声音更小更抖了。 “往好处想,你这个年纪在现实世界会被人感叹一句老大不小还没找对象,而你要是死了,别人就会感慨一声年纪轻轻可惜了。”温纯认真道。 白月呆住了,这……这和她预想中抱紧大佬大腿,一路升级打怪走出游戏完全不一样好吧。 这个温纯,分明就是一个万事无所**谓的死咸鱼吧!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白月眼中涌出,她越走越慢,最后,人群彻底从她们视野中消失。 在城堡后方的墙壁处,森林与王城的交界,天色渐沉。 即将远离树林的时候,温纯感觉到从进入游戏就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窥探的视线也跟随那群人离开了。 她停下脚步,掏出睡裤口袋里的东西。 “虽然不认识德文,但好歹知道了卡片上写的是什么了。”温纯说着,将刚刚趁乱从女巫那顺来的同明信片上一样的两张卡牌扭开在白月面前。 白月哭到干呕,刚直起腰,就看到被递过来的两张卡牌,第一张是平安夜的意思,她们已经在女巫口中得知。但第二张血月的卡牌,竟是和第一张一样标注着‘平安夜’的德文。 只是第一张的字体是黑色,第二张的字体却是滴落着鲜血模样的狰狞的黑红色。 想到那群老玩家听到女巫说到“平安夜”时如释重负的表情,白月又紧张起来,今晚到底是怎么个平安法? 温纯翻过卡牌,红棕色的卡牌背面绘制着金色六芒星。 六芒星意味着:智慧、神圣与平衡…… 这是一个对新人很不友好的游戏,如果想要平衡游戏…… “怎么办?都是平安夜。会不会有什么要求是我们不知道的?我们会不会死?”白月看向温纯。 温纯:“你记不记得钱深南说过这个副本是个规则游戏?” 白月点头:“可是规则都是系统发布的,我们没有系统。” 而后未等温纯再说什么,白月恍然大悟接着说:“我们没有系统,就接收不到规则,那是不是可以说明我们没有规则?” 是了,这应该就是对新人的福利,否则在老玩家有系统又有特殊道具的情况下,一无所知的新人是很难在游戏中活下来的,一个没有新人存活的游戏,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温纯看着手里的两张卡牌,又想起自己的那张明信片,说:“碎裂的镜子极可能就是那面所谓的魔镜,这应该与我的第二条身份规则有关。我们想办法见到它,然后等那些老玩家找到门,直接跟随离开。” 白月的神情中带着不用被那些老玩家丢出去当探路石的庆幸:“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温纯把两张卡牌装进睡衣口袋里:“找个安全的地方睡一觉,然后等那些老玩家们种出最完美的苹果,去见一见那面即将碎裂的魔镜。” 夜晚降临。 钱深南等人来到系统指定的住处纷纷安顿下来,可那两个新人却迟迟没能回来。 “那俩娘们儿细胳膊细腿的,不会死路上了吧?”马工遗憾地说。 正在整理床铺的马彤彤心下厌恶,脸上依旧带着开心的笑容:“可能迷路了吧,今晚是平安夜,明天还会见到她们。” 深夜,钱深南房间的灯依旧亮着,他安静躺在床上,抬起右手贴在脸颊上。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想起白天握过的那只白生生的手,多么完美的一双手啊。细腻,白皙,连手指上浅浅的纹路都是那样的让人着迷。 钱深南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连心跳都快到不行。 想拥有,等不及了。 他现在就要拥有那双美到让人窒息的手。 可是这个游戏副本里没有合适的工具,也没有适合保存那双手的恒温箱和药剂。 真是让人苦恼。 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那双手的主人。 钱深南从床上起身,眼中带着病态的狂热,他现在就想见到拥有那双手的那个女人。 皎洁的圆月被层层乌云覆盖。 钱深南在走廊里遇到了刚刚走出房间的方唯。 这个一直跟在自己哥哥身后的男孩,脸上是与白天一样的阴郁,像从前的无数次那样,在去见女孩子之前,带上了他最喜欢的那把砍骨刀。 八音盒的叮咚声在空旷的王宫各处缓缓荡开。 天色暗沉,钱深南看不清方唯眼中的神色,依照多年相处经验,两个人目的地显然是一样的。 他们向着那个黑色的树林走去,为了同一个女孩。 一个想杀死她,一个想保存她。 一声,一声,音符像是踏在一触即断的线上,由远及近,将断未断。 在初初离开大路进入树林时,钱深南和方唯见到了声音来源。 那是一个圣洁而美丽的少女,在下着微雨的傍晚,赤着脚,穿着白色蕾丝花边的睡裙,坐在林间小路沾着雨水的落叶上。柔软的声音清哼着不连贯的调子,手里拨弄着破旧的八音盒。 “这个NPC比预料中出现得早了很多。”钱深南打起精神仔细观察着四周,说。 方唯并不是个有理智又耐心的人,他扯开砍骨刀上包裹刀身的布条,像面对那些对哥哥献媚的女孩子们一样,朝着这个无辜的少女举起了手里的刀。 看着方唯朝向少女的方向走去,钱深南赶忙出手去拦。 “她是关键剧情NPC,如果现在死了我们都活不成。”钱深南说。 方唯被他拽着衣服脚下一个趔趄,砍骨刀掉在了地上。 他厌烦地转头伸手握拳打在钱深南的鼻梁上,将人击倒在地:“你算什么东西,来我面前指手画脚。” 说着,方唯扭头去找掉落在地上的砍骨刀,现在的他头疼欲裂,只有血液能让他感到片刻安宁。 ‘他疯了’如果这个关键NPC没死在恰当的时间,那么所有感染裂花症的人即使找到门顺利离开游戏也无法在现实世界存活七天,所有人,都会成为苹果树的养料。 钱深南这样想着,快速从地上爬起用身体将方唯狠狠撞倒在地。 两个人在雨中的泥淖里撕扯殴打着对方,钱深南不似方唯这个打起架来仿佛没有痛感的疯子,他很快在打斗中败下阵来,被方唯按在泥水中捶打。 关键NPC死亡,他们七天后会因裂花症发作而变为苹果树的养料,而坚持下去,他现在就会被打红了眼的方唯弄死。 两害相较取其轻,就在钱深南准备求饶的时候,比告饶更快一步到来的是方唯的那把砍骨刀。 那把刀在砍断无数少女骨头的时候异常锋利果断,在扎进方唯腰侧并转动一周再拔出的时候亦是如此。 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跨坐在钱深南上方的方唯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眼中充满血丝的疯狂褪去,看向腰侧的血洞时目光中竟带着些疑惑和懵懂。 钱深南猛地将身上的方唯推开,慌忙起身看向面前的凶手。 那凶手纤细的身形映衬在他的眼睛里。 女孩白皙修长的手指蘸取睡衣上被喷溅上的鲜红血液,一下又一下涂抹在自己的脸颊上。 像是在进行一个古老的祭祀仪式,叮叮咚咚的调子还在继续,少女脸上的血液被抹匀,又被自己的指腹擦出一道道原本的肤色。 寒意从心底蔓延,钱深南的身体不受掌控般站在少女几步开外目视一切,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是时在脑海中响起: 【玩家7004009号判定失去生命体征,身份道具‘答案之书’掉落,请问是否拾取道具,继承对方身份】 这个游戏里,大家在最初进入游戏的时候都会给予一个游戏身份,需要在试玩版本找到对应的身份道具。 拿到身份道具的人将拥有一个特殊技能,提高玩家的生存率。这种握住身份的玩家在论坛里被称为神。 而那些未拿到身份道具的玩家,则会失去自己的初始身份,这类人统称为民。 民想要获得神身份的方式也是有的,参与对神的猎杀,在一分钟内绑定对方的道具,继承对方的身份。 就像如今的钱深南,如果他绑定了方唯的答案之书,那他就能拿到对方‘谎言家’的身份。 可他不敢。 如果说方唯是个没有理智的疯子,那方长风就是那个操控疯子的傀儡师。 以这对兄弟间微妙的感情来说,钱深南一直认为方唯的最终归宿会是死在方长风这个哥哥手里。也是因此,依照钱深南对方长风的了解,如果方唯死在了别的地方。 那个人一定会让与这件事情有关的所有人都去死! “否。”钱深南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本书上移开。 这是他经历的第二个副本,第一个试玩副本中,他甚至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吃人怪物。 钱深南上次见到那么多血液还是在方唯用砍骨刀将一个和方长风相谈甚欢的女孩分成一块块的时候。 那个女孩的鼻子被方唯当成礼物送给了他。 那份礼物钱深南很喜欢,被他像之前的很多份礼物一样好好保存了起来。 而现在,他也像那个女孩一样,在危险面前绷直身体,无法动弹。 他就那样被强迫着使劲睁大眼睛看着少女做完一切,然后微笑地提起裙摆,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贵族礼。若忽略她另一只手中紧握着的染血的尖刀和脚下鲜血浸染的泥土,想必这是一位极有修养又美丽无害的淑女,而非疯狂的杀人狂。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女孩笑盈盈问向面前的人。 美丽的脸庞因为血液的修饰变得狰狞诡异。 钱深南泛白的嘴唇颤抖着,半晌挤出一句:“满意……请问……请问我可以离开吗?” “不可以的哦。 ”女孩提着裙摆欢快转了个圈。 蒙蒙细雨停止了挥洒,乌云尽散,清辉的月光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轮廓。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守护秘密。” 然后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惊讶地捂住嘴感叹:“哎呀,差点忘记了。第一晚就死太多人,我的仙女教母可是要不高兴的啊,那不如就拿走你身上的一件东西好了。” 伴随着少女蹁跹的舞姿,泛着冷光的刀尖一步步向钱深南逼近。 凄厉的悲鸣在树林中响起,不可告人的秘密似是要掩藏在泥土之下。 慵懒的猫咪叫声为此件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森林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 第3章 镜中童话 3 夜,死一般寂静。 方向感不强的温纯带着白月在树林中摸索、探寻到深夜,才终于又找到那个简陋的木质小屋。 温纯伸手去推那扇一米高的木门,如先前预料的一样,没有锁,也没有任何阻拦。 门就这样被轻轻推开,房间里空无一人。 女巫早已离开。 “今晚就睡在这里吧。”温纯说。 白月看着温纯主人翁一样借着月光进了屋子,找到房子里那张狭窄的单人床就躺了上去。 “她不会回来吗?”白月进了房子,看向门外黑漆漆的森林。 “童话世界里将苹果献给王后这个剧情你不会感觉熟悉吗?”温纯问。 这张床实在是太小了,温纯躺在小小的枕头上,脚踝以下都是悬空的。 “有点像《白雪公主》的剧情,虽然故事里的女巫是皇后变的,可你怎么确定这个游戏的女巫和王后是一个人?”白月问。 床上没有被子,白月找遍屋子只找到两只洗净晾干的白色蕾丝袜子。 她将其中一只袜子盖在温纯的肚脐上,然后转身关上门,将月光阻隔在了门外,摸索着和温纯在一张小床上挤着躺下。 “我瞎猜的,现在房子里没有其他人,大抵是可以确定了。”温纯摆正了肚脐上的那只袜子,说。 “这你都敢猜?猜错了怎么办?”白月震惊于温纯的胆大,这可是据说会死人的游戏啊,怎么可以凭借猜测乱来? “那就只能去死一下了啊。”温纯说。 “规则里不是还要我们关上地狱大门什么的吗?试玩副本就死掉,是不是有点不礼貌啊。”白月内心抓狂。 然而温纯丝毫理解不到她的急切,说话依旧慢悠悠:“拜托,地狱的大门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关的,高中毕业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过了拯救世界的年纪。” 顿了顿又补充道:“即使没猜对,我们今晚在这里栖身也总要好过和那几个老玩家一起。” 白月也只能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端正躺着将另一只袜子摆在肚子上,免得明天一早着凉拉肚子。 “你之前在现实世界里,也是这种……”温纯斟酌着用词:“也是特别招变态待见的体质吗?” 听到询问的白月愣了下,想起白天那几道或下流或晦涩的视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当然不是,我虽然长得还行,却也没有到那种人见人爱的程度。身边的人也正直,很少受到今天那样的冒犯。”白月说。 温纯觉得白月的特殊体质和自己对他人注视的骤然敏感大约都是受了游戏的影响。 “睡吧。”温纯说。 只是不知道这所谓的影响是好是坏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不过一会儿,白月就听到了温纯睡眠中规律的呼吸声。 白月内心感慨对方的大心脏,却又想到今天种种预料之外的事情难以入眠。这张床真是太窄了,她连翻身都很难。 不知过了多久,白月才将将进入梦乡。 温纯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天光大亮,那种黏稠的、紧盯猎物的目光再次放在她的身上。 空灵美妙的歌声从紧闭的窗外悠悠传进来,白月没在屋里,温纯起身拉开房门。 “苹果花环~~~苹果花束~~~嘀嗒着鲜血~~~又化成灰烬~~~梦中的少女~~~哭泣的少女~~~仰躺在地上~~~哀叫~呻吟~~~” 那歌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少女蹁跹的舞姿和欢快的脚步。 再看向来人,乌黑的头发中别着一枚漂亮的蓝宝石发冠,美丽动人的少女有着传说中纯净无瑕的脸庞,白雪一样的皮肤,嫣红欲滴的嘴唇和美丽到极致的,最最完美的苹果所拥有的艳红色眼睛。 唯一与她装扮不相称的大概只有对方无名指上戴着的那个有着几朵蒲公英种子的树脂戒指。 这是……白雪公主? “好遗憾啊。”公主迈着舞步绕过木屋前面的水井,来到温纯面前,眼眸轻垂看向凌乱着头发穿着睡衣的女孩,嘴唇张张合合:“今天,也没有得到最完美的苹果呢。” 那声音带着极致的魅惑与引诱,这样一位美丽的公主,无论提出多么不合理的要求,也有无数人趋之若鹜,想要帮她完成全部心愿。 然而,温纯只是懒洋洋靠在门框上说:“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您呢?” 公主微微皱起好看的眉,语气中带着有事情要超出预料的不悦:“鲜血,我需要温热的鲜血去浇灌王城最大的那棵苹果树,这样,就能得到最完美的苹果了。” “你等着。”温纯低头钻回木屋。 公主情绪舒缓下来,她就知道,没有人能够拒绝她的请求,只有那位嫉妒成性,恨不能让王国所有人都死去的继母才是个另类。 之后,她就看着那女孩回到她的面前,右手还拿着一把花匠常用来修剪枝叶的大剪刀。 然后温纯在她面前站定,双手打开剪刀用刀尖朝向这位美丽的公主,兴奋地对着她的四肢打量着:“想让我帮忙剪哪里?胳膊还是腿?剪脖子不大行,容易溅我一身血。” 公主怔愣片刻,转而双眼含着希冀,柔软白嫩的手抚向温纯的手背,嘴里发出的声音如同妖精蛊惑的歌声:“美丽的小姐,您真的忍心将如此尖利的刀刃划在柔弱的我身上吗?” 温纯的母语是无语:“不是你要苹果的吗?难不成让我放血?那必不可能,我怕疼。” 说罢,伸手抓住想要将手缩回去的公主的手腕。 温纯:“干嘛去?PUA不成就想走啊?那是不能够。不是想要苹果吗?你既然来了就贡献点血出来好了,别一天到晚朝人伸手要这要那,要学会自力更生,劳动最光荣。” 挣脱不得的公主抬眸看向女孩的右眼,像王国中其他人还活着的人一样,那只琥珀色眼睛的眼瞳部分被一点小小的白色斑点代替。 公主娇艳欲滴的嘴唇展开一个最适合微笑的弧度,动听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疯狂。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公主说。 温纯依旧紧紧攥着那只纤瘦的手腕,看向面前千姿百媚的人,没有出声。 艳红色的眼睛紧盯那琥珀色眼睛中的小白点,笑容越来越大。 “苹果花粉已经进到了你的脑子里,再过不久它就会在你的大脑里生根发芽,然后在你的右眼长出枝丫、叶子、花苞,等苹果花开放的时候,你就要死了。” “只有吃掉最完美的苹果才能活下去。” “你准备好了吗?用鲜血种出最完美的苹果,你的,或是别人的。” 公主心情极好地转动身子,裙摆翻扬,整个人像是一朵即将绽放的迷人的花。 然而花朵的绽放被一股大力扯拽打断,被扭回身子的公主诧异看向面前的人,没有期待中女孩惊恐的模样,琥珀色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是平静的。 然后,在这种诡异平静的气氛中,温纯模仿着记忆中影视剧里变态的神情,神经质地扬起唇角,咧出一个比公主脸上还要夸张、狰狞的笑来:“这剧情不对吧,我吃了最完美的苹果,他们要拿什么献给你的继母呢?” “而且……其余六个玩家里,公主希望我先替你杀谁?” …… 相比于温纯这边的明火执仗,另一边的其他玩家则是一派暗流汹涌的模样。 方长风是第一个发现方唯失踪的。 他在起床后吃掉了房间桌子上摆放的七个面包中的一个,然后开门去找住在隔壁的弟弟。 方唯没在房间,桌子上的面包没有被动过,自己帮他带进来的那把砍骨刀也不见了。 以方长风对弟弟的了解,这件事很难不与昨天自己多看了两眼的那个叫白月女孩有关。 这是游戏,可不是和平安定的现实世界。 方长风没来由地担心,他敲开钱深南的房门想要对方同自己一起去找弟弟。 钱深南昨夜似乎睡得很不好,眼睛中带着非常明显的红血丝,嘴唇是不带半点血色的白,衣服也是皱巴巴的,看起来并不是寻常休息过的样子。 “你昨晚有没有听见猫叫?”钱深南满脸疲惫地问。 方长风回忆了一下,摇头。 钱深南沉默下来,然后跟着被方长风叫出来的马工和马彤彤一起去寻找方唯。 方长风对弟弟是极其了解的,很快,他们就在森林入口找到了一滩已经变成深红色的血迹。 流那么多血的人是活不下来的,方长风脸上常年带着的从容镇定彻底崩塌。 方唯的答案之书和砍骨刀也不在。 方长风用质疑的目光一一打量过面前的几个人,于是大家一路向着女巫的木房子方向走去。 地上有打斗的痕迹,如果是方唯杀了别人,那么他不会就此消失,那答案只有一个,在打斗中方唯落败,有人杀了他。 方长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温纯和白月,可那只是两个新人,没有道具和身份技能的新人,要怎么杀掉一个具有多年杀人经验的男人? 方长风想到了钱深南所说的猫叫,可昨晚明明是平安夜,这个游戏里,人心要比诡异更加危险。 此时,钱深南已经不值得信任,马工和马彤彤这对父女从一开始就和他们不是一条心,方长风只能按下不动,几个人沿着小路往女巫的房子走去。 房子里空无一人,那两个新人昨天也只跟随他们到过这里,且是在返回的途中消失的,在有猛兽的森林中乱走无疑是送死。 如果她们还活着,唯一能待的地方也只能是城堡内。 返回的途中,四个玩家的脸色都不好。 拥有攻略的他们自然掌握了更多的游戏信息,也很清楚地知道,要想种出最完美的苹果,至少需要用两个人身体中全部的血液去浇灌。 人的血液是无法全部挤出体内的,所以更准确地说,至少需要两个半人的血液才可以。 另外半个人的血液五个人是很好凑出来的,而那两个人的选择,在游戏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成为这五个老玩家默认的了。 也是为此,现在没有人比在场的四个老玩家更希望温纯和白月还活着了。 这两个人,即使死了也要死在需要的地方。 第4章 镜中童话 4 温纯是在房子旁边的湖里找到的白月。 将洗好的果子递给温纯,白月指着自己的眼睛让她看里面的白色斑点。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裂花症,我今天一早就觉得脑袋不舒服,可能是种子已经在脑子里发芽了。”温纯咬着果子说道。 白月不知道温纯这副镇定的样子是怎样的经历造成的。 她跟着温纯离开森林,走在富丽堂皇又千疮百孔的城堡中。 路过一处处生长得非常突兀的苹果树,在这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城堡里四处寻找着公主提到的那棵可以长出最完美苹果的巨大苹果树。 “你是说我们从进入游戏的那一刻就染上了裂花症?” 白月下意识睁大的右眼瞳中带着和温纯一样的小白点,整个人都还沉浸到自己从进入游戏那一刻就感染传染病的震惊中。 他们都染上了这个童话王国的疾病,再过不久,她们就会因为眼睛处苹果花的开放而死亡,而一棵新的苹果树则会从她们的身体中长出,她们的尸体将会成为苹果树的养料。 如果这是真的,那王宫中大大小小生长在各个地方的苹果树…… 每棵树下都有一个死去人的身体! 温纯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默认了白月的说法。 很快,她们从城堡中的花园里找到了那棵巨大的苹果树。 她们并不知道系统给定的苹果树是什么样子,只是这棵苹果树,在城堡中大得突出又特别。 就好像其他树下只埋藏着一具被充作养料的尸体,而这棵树下则埋葬着成百上千的枯骸。 而现在,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树下的泥土上。 白月颤巍巍跟在胆子很大的温纯身后走了过去,死的人竟是方唯。 死去的人面色灰白趴在那里,喉咙被一旁尖锐的石头磨开,血液染红他身下的泥土,本该掩埋在土中的细密树根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树根端部深深扎进皮肉里,像是在努力汲取养分一般。 为他遮阴蔽日的苹果树飘散着花瓣,即将结出果实来。 “昨晚平安夜?”温纯问。 “这算什么平安夜,这分明是天黑请闭眼吧!”白月说。 树会吃人! 温纯看着满树密密麻麻的白色花团,心情跌入谷底。 方唯的身体是僵硬的,他死在昨晚,看来女巫的‘平安夜’规则并不能限制玩家杀人。 “你说是谁杀的他?”温纯问。 很难相信,那几个面和心不和的人就这样迫不及待开始内斗了。 “不知道,可能是那个叫马工的人。” 白月猜测,总不好进入游戏的第一晚就哥哥杀弟弟,朋友杀朋友。那个叫马工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个马彤彤也老是笑眯眯的,笑声也嘤嘤的很是渗人。 方唯死了,按照白雪公主的说法,种出最完美的苹果起码需要两个人身上全部的血液。 白月看着遮天蔽月的苹果树。 “我们……我们找到那些老玩家,每个人都献出一点血来,是不是就可以一起过关了?”她犹豫着问向温纯。 意料之中温纯拒绝了。 进入游戏后,她开始对视线变得异常敏感,从最初醒来到现在,除了白月,她没有接触到任何善意的目光,包括现在依旧在暗处注视着自己的那道视线。 如果按照温纯三年前的性子,她可能在听到白月这话的第一时间就会挥手与她告别:“拜拜拜拜,去找那些老玩家吧,希望下次还能见到四肢健全活蹦乱跳的你。” 但成年后的温纯显然比之前少了些戾气,多了丝包容。 她挥手与白月作别:“祝你平安。” 白月看着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留恋的温纯迟疑片刻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她只是善良,她又不蠢。 如果提议被温纯赞成,两个人肯定要费些心力让计划得以顺利实施,现在提议被温纯否决,那自己必然不会上赶着去送人头。 很明显,如果游戏需要人献出血液,那被迫站出来的人必定不是那些老玩家。 白月跟着温纯去寻找藏身之处,另一头的四个玩家,从早上出门一直找人到夜幕时分。 然后他们在树下发现了皮肤已经被吸得干枯的方唯的尸体。 出人意料的,方长风没有表现出一个兄长在看到弟弟尸体后的悲愤与难过。 他就那样蹲下身来安静地看着面前已经面目全非的人,手指擦过对方脖颈和腰腹的两处伤口,然后转头平静看了眼钱深南,神色荫翳到骇人。 之后装作无事的样子起身,在太阳沉下地平线前去准备找女巫做今日的占卜。 方唯的死使得众人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原本方长风三个人凭借人数优势在队伍中占主导地位,现在方唯死了,无论是人数还是神民数量,两边都是一样的,马工也因此不再愿意听从方长风的安排。 两拨人就此分开。 方长风和钱深南去昨天的木屋处找女巫做占卜,而马工和马彤彤则是继续留在城堡,寻找那两个走丢的“祭品”。 苍老臃肿的女巫从一沓卡牌中抽出一张,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声音从好似烙铁游走过的喉咙里发出。 “被偷走了,平安夜被偷走了。”她说着,肥胖的身体灵活地从窄小的门框里挤出。 女巫迈着堆叠着肥肉的短腿快速在森林中奔跑,凄厉的尖叫声传到身后紧紧跟随的玩家们的耳朵里:“撕碎她,撕碎她,她偷走了我的平安夜……” 方长风想到了昨天跌进女巫房子里的那个穿睡衣的女孩,心里暗骂,终日打雁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被雁啄了眼。 两个人在女巫身后紧追不舍,不只为了跟随女巫去找到偷走平安夜的人,更是因为夜晚即将降临,他们要为丢失了平安夜的副本百鬼夜行的晚上做准备。 月亮的轮廓在灰蓝色的天空中隐约显现。 一个白天的时间,足够温纯和白月在躲避追寻的同时做很多事情。 比如——搜刮走所有玩家房间里的食物和水。 温纯和白月在宫殿各处长满苹果树的房间里找到一处格外整洁华丽的房间。 这里没有苹果树,也没有苹果的一点点元素,有的只是名贵的窗帘、地毯,精致的未食用过的下午茶,富丽堂皇的各种摆设,以及一个陈旧的,被锁住的柜子。 温纯两人尝试过所有方法,包括但不限于撬锁,砍柜门,掏柜底,砸柜子背面,无一例外,都没管用。 努力许久,两个人坐在一片狼藉的柜子前嚼着干巴巴的面包,相顾无言。 再看那柜子,竟是连磕碰都不曾有。 白月叹息:“果然还是需要最完美的苹果,才能继续推进剧情吗?你说镜子是不是真在里面?要是我们打开柜子,里面出来只手把我拖进去怎么办?” 温纯心态要比她好得多:“那我只能跑快快,免得那只手下一拖的就是我。” 白月哽了一下,觉得自己就是多余问她。 从第二天开始,副本中的白天变得格外短,时间流速也比现实中快了许多。 夜幕降临,天空中单单挂着一个只有灰色轮廓的月牙。 天上没有星星,房间里外都是伸手不见五指。 已经亲眼见到过方唯的尸体,就连天真的白月也不认为今天晚上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温纯和白月藏在华丽房间的床底下,夜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于是,那沉重地走过一间间房间的脚步声就格外清晰起来。 一扇扇房间的门被人推开,沙哑凄厉的声音响彻宫殿走廊。 “找不到,找不到。” “找不到,找不到。” “找不到,找不到。”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白月伸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弄出一丝丝声响。 片刻,就在声音到了她们头顶上方的时候,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然后,白月的目光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呢? 与昨天看到时完全不同。 这双眼睛蓝白颠倒,满满的蓝色眼白中只有两点白色瞳孔。 然后,来人在看过来的瞬间扬起了笑脸。 “找到了。”她说。 ‘死定了’白月想。 就连温纯也攥紧了在房间里找的一把餐刀,计划着对方靠过来,一击毙命的可能性。 可能性很大程度上为0,因为对方有副本加持,大概率不像她们,只是肉身凡胎的普通人。 说不定她一刀将对方的脑袋砍下,对方还能用身体和脑袋前后夹击包围她俩。 白月吓得直接闭眼屏住呼吸等死,意外的是,女巫竟突然像看不到她了一样,扭头看向了睁着眼的温纯。 温纯快速将眼睛眯起,女巫有片刻停住身子,温纯不由屏住了呼吸。 女巫移开了目光,像是看不到人了一般,开始伸手在床下摸索。 她看不见闭眼玩家…… 月光被厚重的窗帘阻隔,房间内无比灰暗。 “明明在这里”女巫说。 “不出去?”白月在温纯手心写。 “声音。”温纯一笔一划回给她。 白月懂了,面对一个战斗力极可能十分爆表的女巫,她们两个跑出去的风险远比藏在房间里大。 女巫摸索着床底,温纯和白月眯着眼缩在一起,安静的床下可以很明显听到衣料摩擦地毯的细微沙沙声和女巫手掌碰撞床脚的声音。 一无所获的女巫侧耳细细听着周围的声响,此时,就连呼吸声都显得那么嘈杂。 女巫凑到了白月面前,距离近到白月感觉对方的呼吸都能将自己的生命夺去。 白月屏住呼吸。 一秒 两秒 十秒 三十秒 ……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手上传来极其用力的指甲掐捻的疼痛,又过了几秒,那扑在面上的呼吸终于散去。 掐在手上的指甲逐渐放松下来,轻轻抵了自己的指腹两下。 白月忍着胸部的闷痛,直到女巫嘴里嘟囔着:“找不到了,找不到了。”从床下挪出身去,走向那个破旧的木柜子,这才借着女巫发出的动静悄悄把裙摆捂在脸上,急促将空气吸入肺部。 一旁憋气的温纯同样将脸埋进衣服里,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女巫已经走到柜子旁,伸手巨力捶打着柜门,在她的身后缺氧的两个人双眼充血趴在地毯上。 然后在她们震惊的目光中,女巫握着拳头生生将对于她们来说坚不可摧的柜子砸碎了,与温纯猜测的不同,柜子里并没有所谓的魔镜,而是一套极其华贵的绿色女式礼服。 矮小肥胖且臃肿的女巫拿起那华丽异常的礼服在自己身前转了个圈,嘴中发出“哧哧”的笑声。 就在温纯还在猜测这家伙准备怎么把自己塞进这件衣服的时候,就见女巫哼着不连贯的调调将裙子扔在了床上。 然后,她坐在地上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捅进了自己的两个眼窝。 温纯:“?” 白月:“!” 两个人脑海中同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鸣声,这种堪比精神分裂加小脑萎缩的症状在她们看到女巫从眼睛处开始将一层臃肿的人皮拽离身体,然后像是克服了缩骨术一般,最终一个高挑纤细的亚洲美女从壳子里被剥离出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窗帘被拉开,将房间里的一切照得赤红一片。 然后这个**的,美丽的,声音依旧如开水烫过的美女抬眼看向床下看呆了的两个人,像是老式风箱因为常年未得到维修而在工作时摩擦发出钝钝的噪声的笑声依旧让人那么的熟悉。 “找到了。”她说。 [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镜中童话 4 第5章 镜中童话 5 夜色渐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死亡伴随着所有人,他们无处可藏。 但血色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就像攻略中提到的那样,每个房间背对窗户的梳妆台上那面镜子里的画面都变成一片艳艳的红色。 里世界的大门就此打开,所有镜子前的人都被迫进入。 马彤彤进入的空间是她现实中家里的卫生间。 花洒中的热水淅淅沥沥,水蒸气在镜子上形成一层密密的水雾,所有画面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门之隔的客厅里传出女人凄厉的叫声,如之前的多少个日夜那样,男人粗暴的喊声混着皮带抽打声响彻整个房间。 女人临死前浑身是血的模样再次清晰地出现在马彤彤的脑海中,这次,马彤彤没再像小时候一样躲在卫生间等外面的嘈杂结束。 她关上花洒,拧开门锁走出了卫生间。 像从前的多少次一样,男人嘴里谩骂着,手下动作不停,并未将那个向来懦弱到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女孩放在眼里。 很多年后的马彤彤早已因为女人的离去而变得冷漠、麻木。 但在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女人时,愤怒像是咬上鱼饵的凶残鱼类,瞬间跃出水面。 她发了疯似的冲进厨房拿出砍刀,挥舞着手臂在男人震惊、疑惑的目光中劈向他身体的各个部位。 男人的怒吼声哽在喉中,压在马彤彤和母亲身上十余年的大山就这样倒下了。 “你自由了。”马彤彤抹开脸上的血,对着地上努力挪动身体想要抱住女儿的女人说。 尽管这只是梦境,但她自由了,她们的心都自由了。 害怕因为接触而就此舍不得离开,马彤彤深深地看了女人一眼,转身回了卫生间。 马彤彤伸手擦出一道清晰的镜面,意料之中,镜子里的人不是她。 马工同样透过监狱里的镜子看到了镜中的女儿,未等他出言咒骂,镜子里浑身是血的女儿“啊啊啊”狐狸鸣叫般的笑声先一步传来。 在这个规则为二者活其一的镜中里世界,他的女儿正为了即将亲手弑父而感到难以自抑的喜悦…… …… 万幸与不幸,方长风在镜子里没有看到钱深南,而是他早已死去的弟弟。 镜子里的方唯像刚死去时那样,腰侧汩汩流血。 他趴在镜子上看着镜子里攥紧拳头的哥哥,眼中带着满满的崇拜与痴迷。 失去血色的唇张张合合,吐出的字也是那么的不尽如人意。 “哥哥,系统说如果我可以在里世界杀死你,我们就能以另外一种方式在这个世界永远生活下去了。”他说。 “可我猜哥哥不会愿意的。”在方长风紧缩的瞳孔中,方唯表情嘲讽。 他接着说:“毕竟如果我死了,父亲的家产可都要归你这个私生子了啊。” 方长风心跳如雷,面上却极快恢复了平静。他计算过所有方唯可能的小动作,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只一直养来逗趣的狗,会在死后反扑。 …… 另一头,温纯和白月气喘吁吁靠在一起。 前一秒两个人还以为自己要就此交代在这里,下一秒女巫华丽变身成王后之后就失去了所有战斗力。 甚至在初初变身的虚弱期娇弱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只余那张嘴依旧在强势输出。然后在亲眼看见她收拾完地上的人皮套子后,她就被温纯和白月堵了嘴,绑住手脚扔在了浴缸里。 楼上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已经响起。 猫咪的尖叫,野兽的嘶鸣,少女的怒吼与金属撞击声交织在一起,热闹程度堪比华国早七点的菜市场。 “呕。”白月在这打斗声中吐了个痛快,毕竟在亲眼见到王后将那人皮套子中米黄色的脂肪从地上捧起重新填回人皮中时,胃液就早已抵上她的喉咙。 “楼上的人,不会有事吧?”她问。 房间的门依旧紧闭着,这样热闹的夜晚,温纯没打算出去。显然,白月也没有出去的打算。 温纯想起清晨见到的那个公主,那家伙一听就不是个善茬,况且从楼上的打斗声也能听出,那些被卡牌吸引过去的怪物们,并不是那个神经兮兮公主的对手。 女孩子用劲击打东西的闷哼声一下重过一下,在这个血月降临的夜晚,温纯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在收拾完那群喽啰后会不会意犹未尽顺带收拾掉她们俩。 似乎是借着月光看到了房间里的人,有巨大干瘦的鸟类在窗外发出凄厉的叫声,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兵吹响阿兹特克死亡哨子召唤摄魂怪那样摄人心魄。 然后,便是对窗户的剧烈撞击。 脆弱的窗户显然支撑不了多久,房间内,浴缸里的王后也开始剧烈挣扎,显然她的体力也在慢慢恢复着。 白月苍白了脸色,更让她惊恐的是温纯猛地拉开了房间的门。 门外走廊里两米高的**男人雕塑伴随着开门声,睁眼看了过来。 温纯猛地关上了门。 门外,咚咚咚雕塑一下下踏过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 都说上帝在给你关上门的时候,肯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现在好了,不仅有人在堵门,还有人砸窗。 求生欲使得白月瘫软的双腿再次充满了力量,她眼含希冀看向温纯。 “我们跑吧,那个雕塑看起来移动速度不快。”她说。 温纯点头:“但你在出去的一瞬间就很可能被他铅球一般的拳头砸中,一命归西。” 白月泄了气,已经打算给遗言填词造句。 只见温纯走向房门,压低了嗓子:“雕哥,我是住在森林里的小巫啊。” 门外咚咚的脚步声一顿。 温纯接着说:“大家都是同事,那俩偷了我卡牌的女的就让给我来收拾呗。您好不容易觉醒一次,不如把力气留给那几个高玩,这俩菜鸡,小巫我分分钟解决。” 门外的脚步声没有继续,在白月震惊的目光中,又看温纯小步跑到那已经被撞裂玻璃的窗户旁,借着窗帘的遮蔽,将声音压得更低。 “鸟姐,我是住在森林里的小巫,走廊里的雕哥已经说了,这俩童女儿必须留给他来砸,除非你能打败雕哥,否则我是真没法把她们让给你啊。” 窗外的怪鸟闻言发出愤怒的嚎叫,放弃了撞门,扑扇着翅膀飞走。 不一会儿,门外的走廊传来惊天动地的搏斗撞击声。 雕塑和怪鸟打起来了。 屋内,浴缸发出‘铮铮’崩裂的声音,缠绕在王后身上的束缚被撕扯开。 妖娆美丽却愤怒异常的王后像个奇行种一样四肢着地朝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爬来。 “小巫,你怎么能骗雕哥、鸟姐呢?他们那么信任你,你却想挑拨离间,私自占有我们。这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凉薄,童话人专骗童话人啊!”迎着王后想要生吃其肉的目光,温纯大喊出声,然后拉着白月缩回了床下。 门外撕挠哀叫的声音瞬间停止了,下一秒,并不结实的木门被撞碎。 低等级怪物的智商普遍不高,听到温纯的喊叫的两个怪物瞬间明白自己被人挑拨离间了。然后他们敲碎房间门,一眼便看到了女巫外皮旁趴伏在地上的王后。 怪鸟的怒吼响彻王宫,雕塑攥紧了锤爆万物的拳头,他们一齐冲向王后。 于是两方对打变成三方互殴。 温纯拖着双腿打颤的白月从床下爬出,悄悄绕过战场出了房间。 有钱人的家里,空旷、曲折,上个厕所都会迷路,温纯觉得自己在这种地方迷路也是情有可原。 以至于终于找到宫殿大厅时,她长舒一口气,靠着墙坐了下来。 墙上覆盖着的厚重布帘连同上面的灰尘一齐随着温纯的坐下被拽落,那被蒙住的巨幅油画整个展现在白月的眼前。 明知危险还在继续,可温纯的松弛感也感染到了白月。 这才让她后知后觉自己手背上的掐痕是那么又痛又痒,严重的地方甚至还有血丝往外冒。 “刚才还好有你。” 四周安静一片,并没有脚步声传来。 白月摸着手背的伤痕,靠坐在楼梯拐角处,为方才温纯在女巫手下救她一命而道谢。 温纯在隐约一丝亮光中打量着面前的油画,回道:“不用客气,我刚刚也是憋不住了才掐的你。” 白月的感动戛然而止:“你怎么不掐自己?” 温纯:“我怕疼。” 白月:“哦。”白费了她真挚的感情。 在恐怖游戏里,乱摸乱碰是大忌。 可再看如今的形势,什么都不做大抵也是等死,主动做些什么说不定还能找到生的出路。 虽然在她们面前的只是一幅画工和装潢都十分精致华丽的油画,但不知为何,温纯就是觉得这幅画给人的感觉十分奇怪。 “你认识这幅画吗?”温纯问。 白月抬头看向面前的油画。 浴缸中朦胧的水汽间,一个黄发小男孩正亲吻一个仰躺着的少女。 白月下意识歪头思考着,说:“画的名字记不太清,大概就是爱神丘比特和人间公主普绪克。” 人间小城邦的公主普绪克,拥有比掌管着美貌的美神维纳斯还要惊人的美貌。于是嫉妒成性的维纳斯派下了热衷于玩弄人类感情的爱与欲之神丘比特,去惩戒那位私自占用了美貌的公主。不过,爱神却无法自拔地爱上了那位美貌的公主。后来丘比特为普绪克求封神位,他们克服万难在一起。 温纯看向油画中被亲吻的女人:“我一直都很不理解,普绪克为什么会愿意和本意来报复她的男人在一起。” 白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还是说:“按照我所知道的故事,她是很喜欢这个丈夫的。” “哦。”温纯对这个童话故事感到十分不适。 多想无益,她伸出手指,用指甲戳了戳油画外的那层玻璃。 出人意料的是,玻璃竟是软的,温纯很明显看到玻璃中模糊的倒影与指甲存在间隙。 这不是普通的玻璃,这是一面双面镜! 温纯的指尖就这样往里抵着玻璃深入,就在整个手掌都要深入玻璃时,突然,一只手从中探出抓住了她的食指将人快速拖了进去,只留下了一只脏兮兮的兔耳朵拖鞋。 …… 温纯被一只小小手拖进了和刚才一样的大厅中,除了白月和那无处不在的苹果树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其他装饰摆设与之前的世界并无不同。 “你是我的仙女教母吗?” 温纯低头,哦,还有就是这边多了一个背着包袱看似要离家出走的小白团子。 “串台了白雪,仙女教母是隔壁灰姑娘家的。”温纯看着对方艳红色的大眼睛,显然,这就是缩小版的神经质公主。 六岁的小公主眼睛里充满了清澈,甚至带了点愚蠢。她的小手牵着温纯的食指,无所谓温纯的否认,自顾自认定了自己想要的事实。 “我不叫白雪,我叫胡安妮·温格斯尔特。你是来带我走的吗?仙女教母。” 小公主的声音很软,很甜,像是细腻绵软的棉花糖,足以俘获所有人的心,温纯除外。 她没有心。 “当然不是,我就是出来遛个弯儿,现在看来我该回去了。”温纯将手指从小小的手里抽出来,转身去抚摸那幅巨大画作前的双面镜。 但这面镜子的通道仿佛是单向的,她的整个手掌贴在坚硬的镜面上,却无法再次回到原来的世界。 硬质鞋底敲击大理石地板的哒哒声从头顶响起,紧接着推门声传来,再之后脚步声变得急促。 温纯冷静地四处寻找可以用来防身的武器,小胡安妮明显慌乱起来,连拉带拽着她的仙女教母就要往外跑。 “你有没有见过王后的魔镜?”来不及操作了,穿着一只拖鞋的温纯只能抱起不断捣乱的胡安妮往门外跑去,先找到藏身处再说。 “见过。” 胡安妮被温纯抱着躲进花匠工具房的角落里。 胡安妮心中疑惑无所不能的仙女教母为什么会关心魔镜的行踪,又自我洗脑这可能是仙女教母对自己忠诚的考验,于是诚实回答。 “昨天魔镜说王后新做的发型像打鸟失败的弓崩子,还冲王后吐口水骗她是护肤新品,被王后识破后送去了城堡里的男澡堂专门给人用来看痔疮。” “啊?”温纯…… 这到底是个什么成分的魔镜? 又是个什么成分的王后! 还是个什么成分的欧洲童话故事??! 胡安妮说的每个字温纯都知道但组合起来怎么那么伤三观。 “所以那个男澡堂在哪里?”温纯问。 …… 留在镜子外的白月在温纯被镜子拉走的一瞬间就扑了上去,却是扑了个空。 温纯被彻底拖入里世界,白月捡起她遗落的那只兔耳朵拖鞋,眼神淡漠看向那幅画。 她的身影映衬在巨幅画作的玻璃中。 再转眼,培养皿的玻璃崩裂,白月从刺鼻的药水中跌落出来。 她无意间进到了一个现代实验室中,看到满屋子被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器官,再远处是惊讶回头的钱深南。 “你终于来了啊,我美丽的双手。”钱深南笑着,踱步靠近那双让他魂牵梦萦的手。 从钱深南身上,白月确定了一件事:变态总是会成群出现的! 而更加让人懊恼的是,钱深南虽然不怎么聪明,却有着精神病一样崎岖的脑回路。 这让本就生存无望的白月更是命途多舛。 “告诉你个秘密。” 停在白月一步之外的钱深南看向那双被破碎的玻璃碎片划开皮肉的双手不由皱眉。 不完美的东西,还不配得到收藏。 但在本就感性的夜晚,面对这个被他自动判定死亡的女孩,像是无数即将成功的大反派那样,钱深南突然升起一股分享欲。 “不不不,别,我突然聋了。”白月摆着手,整个人湿漉漉地从遍地刺鼻溶液里爬起身。 最怕这种时候了,往往听到秘密的人都很容易死。 可越是这样,钱深南反而越是想说。 “你知道方唯是怎么死的吗?”他问。 “不会是你吧……”白月其实一点都不想猜,但她很怕钱深南突然暴起打杀她。 钱深南闻言眼中神色更兴奋了。 “猜错了哦。”他说。 “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着,他开始抽动外套的拉链,脱下外套后在白月的连声拒绝中撩起了里面黑色的T恤。 想到最开始这个变态看向自己时的眼神,白月怕极了剧情走向会朝着□□方向发展。 而面前凑近她的钱深南却在撩开衣服后停止了下一步动作。 就那样用“给你看个好东西”的眼神看着她。 于是,双手捂脸的白月不得不从指缝中看向那个裸露的胸膛。 而后白月的双眼下意识睁大,所有情绪都被“震惊”二字所代替。 …… 第6章 镜中童话 6 温纯跟随胡安妮小心翼翼躲避着巡查的守卫,来到那个传说中的男澡堂。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没有温纯想象中夜生活的热闹,澡堂中黑暗无比,落针可闻。 温纯跟着胡安妮绕过大大小小的走廊后,在更衣室里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魔镜。 “夜晚不营业,想看痔疮明天来。”有气无力,将死未死的童声从一张红色镜布下传来。 是那面不正经的镜子没错了,温纯莫名有种熟悉感。 她将镜布摘下,半米高的普通镜子里是个七八岁的欧洲小正太。 在看到温纯的那一刻,镜子里的小正太变换成另一张亚洲男人的脸。 几乎是瞬间,温纯的脸色冷了下来。她看向镜子里年轻到仿佛刚成年的男人,厌恶的情绪反映到脸上。 镜子里的男人兼之身上这身装扮是那么让人感到熟悉。 在那个下着暴雨的傍晚,南红手串的穗子摇摇晃晃,冷茶色半包边眼镜上垂着根链子,雨水顺着黑色伞沿汩汩流下,冲散石子路上的大片血液,求死似乎都成了一种奢望。 “去,找人来给治治,要是死了,夫人该生气了。” 温纯拖着断腿趴在雨水中,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侥幸活了下来。 魔镜无所不知,却难以猜到人此时此刻心中所想,它看了眼温纯身旁的胡安妮,然后目光转向温纯:“你来早了,过去是不被允许改变的。” 温纯沉默地走到一旁拿起一个烛台拔下蜡烛就要拿插蜡烛的尖部对着镜子扎下。 “别别别。”魔镜叫嚷着,镜子里男人的脸来回变换成不同的温纯认识的其他人的脸。 见温纯没有要放过它的意思,最后,魔镜中的形象定格在一只绿毛鹦鹉上。 “我错了,再也不变你爸爸了,行行好,以后咱俩合作时间还长着呢,大可不必现在就互相残杀。”镜子里的鹦鹉扑棱着翅膀,像是要飞出囚禁它的镜子一般。 温纯倒也没有一定要同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与事计较,在烛台即将砸到镜子,鹦鹉发出尖叫的当口停了手,她微扬着下巴,垂眼睨向鹦鹉。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鹦鹉呆愣片刻,说:“我们上次见面是在你十三岁的时候,你的脑子里。” 温纯瞬间知道了那股熟悉感来自哪里了,在十三岁之前,她还只是一个钱多到毫无烦恼的中学生。 突然有一天,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出现在了她的脑子里。 系统说:“你将进入一个恐怖游戏,通过一次次闯关积蓄能量,最后获得足以打败你父亲的能力……” 当时的温纯只觉得自己是执念太深,疯掉了。还没等系统解释完,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家里的管家。 年迈的老管家听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青天白日疯言疯语,如临大敌,立马为其收拾行李送去了国内最好的精神病院治疗精神分裂。 后来就是医生拿钱做事,治个精神分裂把系统给治没了。 如果不是鹦鹉提起,被拉进游戏的温纯甚至没能想起这回事。 往事不堪回首。 “你知道我明信片里的内容?”温纯垂下拿着烛台的手,岔开话题。 在精神病院的经历对于鹦鹉来说显然也不是一段美好回忆,它看着放下的烛台,心知逃过一劫。放下心来,落在镜中的秋千上,说:“当然,你是“白痴”,我是你改写命运的“镜子”,咱俩就是传说中的命中注定,我一直在等你。” “命中注定?” 白痴需要什么揽镜自照? 温纯把玩着手里的烛台,很突然地笑了出来。 然后说:“我讨厌这个用词,还是碎了吧。” 在胡安妮不解的目光中,温纯砸碎了魔镜,然后从一堆碎片中成功找出了泛着银色光泽的那片。 绿色的鹦鹉缩在巴掌大的不规则六边形镜片里看向面前的罪魁祸首,很难想象会有人在一只鹦鹉的脸上看到恐惧、惊愕、诧异和泫然欲泣交织在一起的表情。 “出去的方法不能只靠瞎猜。”鹦鹉说。 “没猜,我就是觉得砸了你我心情好。”温纯说。 然后她低头看向一旁的胡安妮。 “你砸了它就不能砸我了哦……”小小的胡安妮看着满地的魔镜碎片,悄悄咽了下口水。 这仙女教母的战斗能力和心理素质果然不能小觑。 “好吧,恭喜玩家达成获得道具成就。”鹦鹉话落,魔镜的技能及使用方法自动传输进温纯脑海中。 【玩家身份:白痴。 技能道具:魔镜。 技能名称:拿来把你。 技能效果:锁定一名“神”身份玩家,50%复制其技能。每个副本限一次。 技能管理:仅能保存一个复制技能,新技能将覆盖旧技能。 技能规则:复制来的技能冷却时间与原技能一致,技能使用遵从规则与原技能一致。】 好不体面的玩家身份,好不体面的技能名。 温纯拿着双面镜片看向胡安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离开游戏的门……”温纯看向镜子里的鹦鹉刚出口,便被鹦鹉打断。 “门就在你进入里世界的那面镜子里,主线任务完成后,镜子里照出的宫殿大门是可以推开的。”魔镜说。 温纯吃了一惊,魔镜的果断让她不由怀疑这个答案暗藏玄机:“难道剧情不应该是你给我许多似是而非的提示,让我自己一点点试探着找到门的位置,然后在副本快要结束的时候进行一番大揭秘,震撼全场吗?” 镜子里的鹦鹉一脸无语表情:“少看点某江某点爽文吧,哪来那么强的表演欲?我只是一面没上过学的镜子,根本想不出来你要的似是而非的提示。” 好吧,表演欲很强的温纯接受了这个答案。 倒也不是她果断放过镜子,而是一阵突然的眩晕钝痛充斥着她的脑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出现了裂花症的早期症状。 镜子外的世界遍地苹果树,树下遍布尸骸,整个世界没几个活人。如果不尽快拿到解药,她迟早也会成为树下的一员。 可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雪是没有感染裂花症的。 事实证明魔镜果然无所不在,且十分直白。温纯被告知解决裂花症的方法,并打算走出里世界后尽快实施。 而后她看了眼背着小包袱的胡安妮,问鹦鹉:“最后一件事,她藏在哪里才不会被人找到?” 鹦鹉:“她经历的一切都是宿命,现在的你还改变不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在胡安妮听到魔镜话语的时候从脸颊滚落下来,鹦鹉表情一滞,终于还是面露不忍。 “如果一定想帮她,那就带她向北跑吧。” 温纯:“我只能分辨前后左右……” 鹦鹉:“……还是把孩子带回去睡觉吧,大晚上的,瞎折腾。” …… 空无一人的现代化监狱里,马工捂着胳膊上深可见骨的抓痕踉跄着四处寻找藏身之处。 疯了,全都疯了。 他那一向懦弱听话的女儿,此时正藏在暗处伺机对他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猫戏鼠的游戏。 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胆敢与他离婚的女人。 他在被判离婚,走出法院后拿着早就藏在车里的刀子杀掉了这个背叛者,因此被判无期徒刑。 是游戏拯救了一直处在监禁生活中的他。 蒸汽凝成的水珠从天花板坠落,一滴、两滴、三滴……在第十滴水珠坠地的那一刻。 “啪嗒”一声,电闸拉动,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包括马工自己。 “藏好了吗?爸爸,我要来找你了哦。” 伴随着“啊啊”的狐狸笑声,一间间隔间门被推开。 那个贱女人生的小畜生明显不打算放过他,藏在其中一个隔间的马工手里拿着半个被强行砸开的木凳,心里不停咒骂着,准备在对方过来的时候搏一搏,给予其致命一击。 马彤彤早已听见那扇隔间中尽管已经尽力压制却依旧沉重的呼吸声,她大约真的是那个混蛋的女儿,他们的身上流着相同卑劣的血。 在不断逼近那个男人的时候,马彤彤丝毫没有以往在男人殴打前躲在那个女人身后的怯懦。 黑暗中,幽蓝色的眼睛紧盯着隔间中虚张声势的男人。 就在男人紧张到欲要咒骂出声的时候,锋利的狐狸爪子以极快的速度划在男人的脸颊上,直将一块皮肉挖了下来。 马工“啊”地痛叫出声。按照以往的性子,始作俑者必是要付出成倍的代价。 可如今,二者地位颠倒,马工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可用。狐狸形态的马彤彤身形灵活,黑暗中,马工连碰到她都困难。 在这个二者生其一的游戏里,毫无理由,她选择让男人死。 却又不想让男人痛快地死。 距离系统给定的时间还有6个小时,足够了。 “啪” “啪” 地上的水渍已经积成一汪,黑暗中的第十滴水滴掉在了地上。 “啪嗒”电闸再次拉开,光明降临。 马彤彤身形极快地消失在马工的视野中。 可马工知道,下一个第十滴水珠落地的时候,黑暗将会再次降临。 …… 第7章 镜中童话 7 刺目的灯光让白月的眼睛感到不适。 比之更令人不适的是钱深南空空如也的胸膛。 现在的钱深南让白月想起那些因为裂花症的寄生,失去心脏失去大脑也依旧能活动自如的东西。 除此之外,她还没见过任何一个失去心脏还能存活的人类种族。 本就不是温纯那种大心脏的她瞬间被吓成尖叫鸡,然后跪得容易,克制住膝行到对方脚边抱大腿的冲动,哭着求饶:“放过柔弱不能自理的我吧,大哥。我上有二百四十个月大的白白,下有二十岁大的月月,她们都离不开我啊。” 钱深南:“谁是白白?谁又是月月?” 白月泪眼蒙眬:“都是我自己。” 钱深南:“……”真是多余跟她浪费口水。 钱深南猛地抓向白月的胳膊。 白月慌忙侧身躲避,钱深南扑了个空。 一击不成再来一击。 二击不成再来第三击。 在钱深南看来笨笨得又柔软不能自理的白月像是脚底抹油,慌忙躲避中竟连衣角都没被抓到。 就在正值壮年的钱深南再一次伸出魔爪却因扑空跌在满地的福尔马林液中时,终于感觉不对的他粗喘着气坐在地板上仰头看向面前的人。 此时的白月靠在墙壁上气喘吁吁,脸上混合着泪液与汗液,因着钱深南动作的停止回看过去。 “你是装的。”钱深南理智回笼,看向面前做作表情的女人。 话音落下,像是关闭了某个玩具的开关按键。 听到这话的白月面上没有什么惊讶神色,舒缓了急促的喘息,伸手擦掉满脸的水渍。 再看过来时,眼中慵懒中带着厌倦的神色似曾相识。 “陪你演戏真的好无聊。” 在满是刺鼻、呛人的消毒水味道的空间里,钱深南吞咽着口中分泌出的黏液,听到白月悠悠下结论的声音。 “既然你那么喜欢收集女孩子的器官,那我也把你泡进罐子里,让你永远和她们在一起,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不……不……”钱深南抖着僵硬的嘴唇喉咙中挤出断断续续的文字。 但是,这些无关紧要的文字,有谁在意呢? …… 乌云蔽月,今晚是个雨夜。 温纯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就在大约一个小时前,自己还因为拒绝被小孩子道德绑架而开启一轮你来我往的辩论。 口中一边喊着“退退退”一边想要甩开面前的小胡安妮一个人离开。 结果,公主的家庭教师发现了她们。 于是两人被归为一伙。 穿着一只拖鞋的温纯就这样连拖带抗的在魔镜的指引下,绕过重重守卫,带着胡安妮逃出了城堡。 “我觉得这个游戏给新人安排里世界这么个东西,应该让我在其中有些收获,而不是让我像现在一样被一群不应该有什么交集的人追得抱头鼠窜。” 赤着双脚奔跑在黑漆漆丛林中的温纯,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匹追赶声,猎犬带着喘息的叫声,顶着胸膛过度喘息的疼痛向魔镜提出疑惑。 “你的想法是对的,作为新人玩家,你的任务就是在里世界中寻找到你最宝贵最真爱最实用最……的魔镜——我。” “但聪明的玩家你在进入里世界之初就完成了任务,原本我们只要摸鱼到天亮就能走出里世界,去采摘美味的苹果。” “但是……” 鹦鹉止住了话头。 但是,温纯遇到了副本中至关重要的NPC的幼年形态,并参与进了国王下令对公主的追捕。 除了学校800米考试,温纯就没跑过这么激烈的步,她觉得在里世界剧情结束前她很难一直保持活着的状态。 “要你何用?”温纯发自内心感慨道。 “左边左边,前面有树。”魔镜一边指挥着不能夜视的温纯,一边觉得她这话有失偏颇。 “亲爱的,你也知道这是新人玩家的里世界,这本来就是二活其一的规则世界,要是放进来个老玩家和你搏一搏,依照我对您体力的判断,您的存活率将为0。所以属于你的里世界里注定不会有另外一个神职身份的玩家存在,那你的技能用不了,肯定也怪不上能力出众但无条件施展的魔镜我。” 火把的光照已经能映出温纯和胡安妮的影子。 温纯不行了,温纯要死了。 没什么同情心的她打算将牵着的小包袱甩下,她甚至不知道胡安妮为什么要逃跑,毕竟胡安妮正处在人嫌狗厌的年纪,如果只是因为和家里闹别扭而想要离家出走,那为此将要折上自己的温纯无异于是个怨种。 至于更改童话结局什么的,她又不是什么想要逆天改命的主角,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其他人来做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住了,小姑凉。”温纯大口喘气含糊说着。 不等她做其他动作,脚下一滑,连带胡安妮两人顺着芦苇丛倾倒的方向一路滑进了冰凉的湖水中。 “回去吧,回去吧孩子,离家出走这种事等你长大了再操作,现在这个年纪实在不适合。” 温纯被迫猛灌几口水,浮上水面后就开始推着胡安妮往岸边游。 胡安妮被湖水呛得剧烈咳嗽,看着越来越近的岸边,和已经停下马匹准备下水的士兵,眼泪汹涌从眼眶溢出。 她卑微祈求:“不要送我回去,求你带我走,马车……马车很快就要来接我了,求你带我走……” 温纯不懂她对马车的恐惧,满脑子都是赶紧把她送回去,自己安静苟到里世界结束。 胡安妮见求救无望,扭身咬住了温纯的手臂,力气之大让泡在湖水中的温纯在剧痛中感受到了血液的外流,一瞬间联想到细菌、寄生虫、病毒感染。 士兵已经游近,惜命的温纯为了防止胡安妮咬到骨头,立马掉头开始向远处游去。 但已经力竭的少女哪里比得上健壮的士兵? 很快,她们被追上了。 胡安妮被士兵粗鲁从她手中抢过去,两人被迫分开,胡安妮哭得撕心裂肺嘴角沾着鲜红的血液,像只被人类捉住的吸血鬼幼崽,无助又恐惧得,努力伸手向温纯的方向够着。 “你带我走……” 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居然还满脑子想着逃跑。 温纯难得想发脾气。 “好……”¥%&¥%*&%¥&%¥&%…… 沉重的大掌兜头按下,将后面的话淹没在水里。 水下的挣扎逐渐从剧烈归于平静,士兵带着小小的胡安妮回到了岸上。 带着四角铃铛的马车由远及近,叮铃声宛如恶魔行走时拖动在草地上的斗篷摩擦声。 四匹雪白马匹牵动的马车停在了湿答答的胡安妮面前。 身穿墨绿色高领缎面长袍的女导师走出马车,挺腰垂眼看向小小的胡安妮。 “我亲爱的胡安妮殿下,您真是过分顽皮。” 白色亚麻手绢粗鲁擦过胡安妮沾着血渍的唇角,高傲的家庭教师因为胡安妮不端庄不乖巧的落魄样子皱紧了眉头。 “对不起,夫人。”小胡安妮牵起裙角行了个标准又臣服的贵族礼。 女导师的神色这才缓和些许,她弯身牵起胡安妮的手半是搀扶半是强迫将人带上马车。 看着胡安妮在琉璃床中看向湖面的样子,女导师嗤笑出声。 “用美貌与善良巩固王室地位是您应尽的义务,那只是对私自带您离开的女仆的惩罚,希望您引以为戒。” “格雷瓦尔德公爵听说你要逃跑非常震怒,现在由我来为您换上干净美丽的裙子,前往公爵的庄园。您可以做好这一切的,对吧?” 面对女导师胁迫性的询问,胡安妮收回了望向湖面的目光,给予她想要听到的回复。 “我可以的,夫人。” 雪白的马车摇着清脆的铃铛,在护卫的护送下奔向一个又一个国王想要拉拢依靠的贵族的庄园。 黑暗似乎没有尽头,直到许久之后,一队来自遥远国度的商人带来了一种散发着奇特香味的苹果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