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香气的Beta》 第1章 第 1 章 ch.1 又到了去见他的日子。 闫阅站在镜子前，昏暗光线照出他的样子，微湿的发梢遮住眼睛，看不清神色却带着些许的阴郁。 他不喜欢这个样子。 他微微低头，将发梢往后一梳，露出完整的五官，镜子里随之出现一张清俊的脸。 眉宇之间有着 Beta 特有的钝感，最出色的大概就是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明亮又不似 Alpha 那般犀利冰冷。 但还是充满锐意，不够柔软。 闫阅目光微动，对面镜中青年的眼神立刻多了几分安分，不再咄咄逼人，他抬起手，摸摸自己的眉骨，唇角浮现笑意。 这样刚刚好，毕竟 Alpha 总是更倾向于乖一点、安分一点、有自知之明一点的。 “嘟嘟——”突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传来铃声，打破一室安静。 闫阅环视一圈，昏暗狭窄的空间，几缕光线透过门缝和窗户空隙，在地面照出小小一片白，他的目光在空白墙上的几个钉眼上顿了顿，随即拉开门出去。 风伴随着淡淡的花香穿透闫阅的身体，吹得衣裳微微膨胀。不同于屋内的昏暗，屋外的光线很是明亮，红墙绿瓦还有几株绿茵，在他头顶时不时有飞行器划过，“滋滋”的声音微不可闻。 颜色低调设计却难掩豪华的飞行器就停在轨道口，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才能抵达。对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闫阅轻轻带上门，钥匙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旋转片刻，最后落入掌心，冰凉的触感一直蔓延到心脏。 他微微抬头，这一栋楼，这一条长廊住着不下百户人家，有些和他一样是租房，有些是从建成就住到现在的“钉子户”。 无一列外，此刻是这些人难得统一的看戏期间。 闫阅嘴角轻扯，注意到右手边门裂开一道小小的缝，可以想象背后正藏着一双眼睛。 从他入住起，5 年的时间，这条不近不远的走廊藏着各色视线，仿佛刺眼的日光般落在他身上，如影随形。直到他走到等候已久的飞行器旁，背依旧有种针扎感。 “闫先生。”已经熟门熟路的司机朝他点头，顺势拉开门。 闫阅坐进飞行器内，眼神无意间落到前方的镜子，说来这么久了，对这位一直带着隔绝信息素口罩司机的面孔，仍然不认识。 或许，偶然一天碰见，不打招呼他都认不出他。 飞行器驶过红砖瓦房，渐渐出了低矮平房的地界，光怪陆离的城市出现在眼前，地下的车辆、环绕半空的飞行器、楼宇大厦，明暗交织宛若钢铁森林。 闫阅双手交叠乖乖放在腿上，挺直的腰板像是一柄剑，他就这么看着摩天大楼从眼前划过，偶尔飞行器嚣张地贴着他们，放肆的大笑就像是小孩子故意吸引大人的视线，很幼稚但也很生动。 只是每次都这样，次数多了就使人生烦，他眼睫微垂，不再看玻璃。 飞行器没过片刻，脱离喧嚣城市，穿过长长的黑色隧道，很久很久后前方出现光点。 下一秒，天光大亮，一座郁郁葱葱的山独自伫立，就在那个高高的山顶，那个人住在那里。 闫阅从飞行器下来，草丛发出沙沙的声音，早早就候立的一群人从他出现的那刻，齐刷刷看过来。 “您来啦。”高大挺拔的管家，小跑着来到他面前，“先生正等您呢。”他脸色恭敬，说话间不卑不亢，身上的信息素却充满攻击性，使得司机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闫阅作为 Beta 是闻不到信息素，但强大Alpha身上的那股威压，他还是能察觉，只是目前为止只有那个人能让他不自在。 “您好。”他笑了一下，清俊的脸，安静的眼睛都带着柔顺的安分。 李知遇微微点头，5 年的时间，他们已经见过不下百次，相互也算熟悉。没有多话，只是带他去见“先生”。 Alpha 是整个ABO世界食物链最顶端的人，他们聪明、严谨、强大、冷酷，根据等级不同身上信息素的压制性和攻击性同样不同。 但这样强烈的信息素作用于低等级的 Alpha 和天生嵌合的 Omega ，Beta 一般不会受到影响。 以往读书面对这一段介绍，闫阅总是困惑又好奇，困惑于信息素如何攻击和压制，好奇于为什么他们 Beta 明明是最稳定最清醒的一群人，却只能做颗螺丝钉。 直到他遇见那个人，才发现自己对 Alpha 的认知过于绝对。 这条路闫阅走了很多次，每次快到时都能感受到逼仄压得人喘不过来的气息，哪怕建设许久心里还是会隐隐不安。 他每次也能看到身边的保镖，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脸色逐渐从苍白到惨白。 这都表明着 Alpha 的信息素在无差别攻击任何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先生就在里面。” 闫阅站在门前，保镖站得远远的，连同管家也退到一旁。 越是等级高的Alpha，信息素便越有攻击力，当他处于易感期时这种攻击力更会翻倍增长。 闫阅深吸一口气，在注视下抬手敲了敲门，“容先生，下午好。”他低低说着，等了片刻，握住门把手往里一推。 闫阅脚才抬起，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如同决堤的海翻腾着向他冲来，他闻不出什么味道，只感觉鼻尖一凝。 以及那强烈的危机感。 一个横腿带着凌厉的风声向他扫过来，闫阅向下一蹲而后飞速滚开，“碰”那一脚踢在门上，浮现一块深深凹进去的印迹。 “躲得还挺快。”他低声一笑。 面前的男人，整个人可以用苍雪来形容，眉骨深邃连带眼眸都含着深不可测的冷意，当他抬眸看过来时仿佛一座深不可见的悬崖，冷幽幽的。 闫阅单手跪在地毯上，全身紧绷着，缓缓站起来，眼睛迸发锐利的光。 好奇时偶尔也会想，这个人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会是雪吗？ 他闻过雪，冷冽又动人，呼吸之间像是被掐住整个鼻腔，堆满雪味，只有埋进温暖气息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第2章 第 2 章 ch.2 蔚蓝色的海一波接着一波冲击过来。他的双手被迫张开，当浪打过来时忍不住想逃避，然而身体却被死死钉在原地。 巨浪仿佛永不停歇，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将他冲得散架。他也只能承受。也不知道多久，闫阅只觉得自己快要溺死了，伸手抓了抓却空无一物。 他仍不死心，绷紧的手胡乱在空中抓着，好半晌，指尖碰到温热皮肤，闫阅不由抱住他，手脚并用的攀爬。 “……” 分不清是谁的喘息和闷哼，只是这声音如同雷般炸响，唤醒他的一点点意识。 闫阅仰头望着晃动的天花板，轻轻眨眨眼睛，原本一团浆糊似的思绪，抽出一条线，他渐渐认出眼前的人。 容翌。 深邃漆黑的眼眸自上而下俯视，他看人时不像在看人，要说目空一切但眸子里却又有他的倒影。 闫阅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是个很不错的天气，阳光透过树枝穿过玻璃，地面墙面被光照得斑驳，他就这样忽然出现，如同天神。 面无表情的脸，毫无情绪的眼睛，高高在上的姿态，闫阅从来没碰见过他这样，都还没靠近就先被他攻击的Alpha。 可是没想到他这样的Alpha，看着很冷，被拥抱时却又很热。就像此刻，那温度透过皮肤一直灼烧到心脏。 闫阅眼神恍惚地盯着天花板，一会儿觉得自己是鱼一会儿又是溺水的人，但不管怎么样都在他掌心之间。 “你在发呆？”忽地耳边响起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闫阅还没来得及辩解，下一秒就经受不住闷哼一声。 重重地炽热地冲击来得如此快如此汹涌，他纤细的脖子、线条流畅的腰线如同被拉到极致的弓弦，呈现一种别样美感。 容翌很满意。 闫阅却感觉自己快要死了，Alpha身体素质本就高于Beta，更何况是他这样顶尖级别，他咽了咽口水，慌忙间伸手去抓他。 与此同时，断断续续地否认：“我、我没、有。” “是吗？”身上的人轻笑，大手按住他的脸，“我不信。”他如此说着，闫阅于是晃得更厉害了。 “……太没用了……散打停下了吗？” “没有。” ABO的世界好像颗巨大无比的齿轮，有着天然的隔离带以及最精确的嵌合，比如alpha和Omega，比如如同没有香气的苹果，Beta是A/O找不到命定伴侣下迫不得已的选择。 闫阅小时候不太懂这种羁绊，更不明白父亲们为什么一边叹气一边庆幸，后来他以为自己懂了，然而遇到容翌却又觉得自己没懂。 只是，下一次易感期真的该和他说再见，他不能，不能再如此沉溺。 这是他陷入昏迷前的想法。 Alpha易感期一般是3—7天，容翌会根据状态调整，有时候清醒得比较早有时候他非要做满7天。 7天后，直到下一次易感期他们才能见面。 闫阅醒过来的时候，厚重的窗帘垂坠，房间仍旧一片漆黑，他愣愣地看着窗帘下摆。 淡淡的松香含着一点点雪的凌厉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他，闫阅忽然觉得冷，往被子里缩了缩。 缩到一半，他忽然僵住，连带呼吸声都变得更浅，就这么侧着躺了很久。 然而，好半会儿都不见对方有动作。 闫阅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以为有人躺的位置是空的，不知道对方走了多久。 他愣了一下，缓缓垂首。松香味侵袭着鼻尖，听说是李妈特地买的，闫阅轻轻嗅着被子上很好闻的味道，缓缓坐起。 他小心翼翼离开时，灰蒙蒙的蓝笼罩着天空，恰似要下雨的迹象，刚出门的闫阅纠结着是不是该回去拿把伞，远处高楼林立的写字楼却已经亮起灯光。 他站在小径上，眺望远方，一排排密集似方块儿的大厦，虽然冰冷却叫人趋之若鹜，他曾经也渴望成为其中的一员。 闫阅静立良久，片刻才收回视线，双手插兜慢悠悠地离开。 下次见面， 要等到容翌易感期，他才能再次踏足这个地方。 但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攒够了钱。 · “容总来了吗？” “还没呢。” 早起的打工人一天就只有吃瓜的时候最有精神，此刻工位响起此起彼伏的低语，伴随着笑声。 “敢说那位真的是我们Beta之光。” “都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传了那么久，有哪位见过一次真人？” “那倒是没见过，谁叫容总藏的深呢。” “哈哈哈哈哈。” “胆子够大啊，小心被狗腿子听见，告咱们一状。” “嘘嘘嘘—” 新来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竖起耳朵听了半响，也只得只言片语，他拿着文件遮住自己，眼睛却难掩好奇。 其中一位看见，猛地咳嗽两声，随后抱着笔记本站起来：“走吧，开会时间到了。” “对对对，赶紧走，老大一会儿该骂人了。” 霎时间，他们小组七八个人全部站起来。将整理好的资料拿上，新人懵懵懂懂跟在他们身后，到了电梯口又见几位挤眉弄眼说什么小话。 新人不免气馁，要融入一个团队好难，他垂头望着地面，心里想着下班后一定要找朋友缓解缓解这颗郁闷的心。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右手边属于boss们专用的电梯开了，一股强大的Alpha信息素如同暴风雪般顷刻间冲出来将所有人覆盖压制，但只片刻这肆虐的信息素便收敛。 电梯外完全没防备的几人还是被这信息素冲得脸色发白手酸脚软，新人更是抱着资料晃了一下，还是身旁的人迅速抵住他的背才没摔倒。 好可怕的信息素—— 他屏住呼吸偷偷睁开眼。 就见对面电梯内，单手插兜，眸子冷冷清清的容总就站在里面，他穿着剪裁流畅的墨色西装，领带服服帖帖落在胸前，姿容俊逸气势非凡。 新人耳边响起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其他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随后就是齐刷刷地打招呼。 “容总好。” “你们好。”容翌头微点，一手按住电梯按钮，“是准备去开会吗，进来吧。” “额…是，谢谢容总。”一群人左看右看，年龄稍大点的硬着头皮率先进入电梯，很快电梯塞满。 丁乐都不知道该看哪里，只是下意识紧紧盯着电梯门，通过光滑如镜的界面对上自己和身后同事的影子，才知道，原来大家都做着一样的动作。 他忽地松了口气，但时间长了难免有些不自在，明知道同事们并不是在看自己，但总感觉映出的影子都在看他。 丁乐眼神一闪，目光不自在地往右下一撇，看到容总缓缓收回的手，骨节分明，皮肤如上等的白玉，只是这白玉现在染了一点点青。 他手背上的那一点青，不知怎么叫丁乐脑海里忽然浮现“谁叫容总藏的深呢”，丁乐的心无端地跳了一下，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揣回兜里鼓出一点弧度。 “叮——”电梯提示音再次响起，属于他们开会的楼层到了。 丁乐心不在焉地跟着同事们走出去。真的是Beta吗？容总的男朋友……但是怎么可能呢。 “看到没有。”恰在此时，同事八卦地靠在他肩膀，“容总的脖子——” “什么？”丁乐慢半拍地抬起头。却见对方脸色恍然大悟，像是发觉自己认错人般飞快往后一退，“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打着哈哈试图混过去。 不可能吧。 容总又不是找不到Omega。 —办公室内。 阳光透过玻璃落下，空气含着淡淡的清香，茶几上咖啡摇曳着热气。 容翌安静地翻着资料，坐在沙发旁的负责人，一边大气不敢出一边稳着心态通过互联网和属下有条不紊的联络。 直到容翌合上资料，喊他一声这才起身靠近办公桌。 “项目有潜力，这个投资金额可行，但是——” 项目负责人心一提，视线落到他点着纸面的手。来之前自认为企划书做的不说百分百完美，至少90有的，但是此刻面对容翌的目光，他忽地开始怀疑起来。 “对于这里面提出的计划，你能确定以目前的形势能没阻碍的落定？” “是，”负责人点点头，“这个区域的管理者，对于该区的发展颇有想法，正待着……” 他表现得极其沉稳，回答问题时对答如流，但偶尔还是会被容翌问得冒冷汗。计划书里很多自认为已经解决的问题，被容翌挑出来一问才发现有问题，难怪说每个都至少想出三种解决办法再向容总提议，他如此想。 终于结束时，负责人拿起平板心情复杂的走出去，无意间瞄到容翌脖颈间的微红的一小块儿才觉得对方有了人气。 一上午过去，容翌似想起来，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佣人接得。 “他回去了吗？”容翌脸色冷淡地问，微垂的睫毛在日光下根根分明，流畅的下颌线透着冷硬。 [闫先生在您走后不久便起床——]听到对面说他没多久甚至连早餐都没吃就离开了。 容翌眼眸微动，没说什么将电话挂断。 第3章 第 3 章 ch3. 闫阅把手贴在门把手，还没等识别清楚，一道声音忽地响起，是住在他隔壁的室友。 ”从你男朋友家回来了啊？”他双手抱胸倚着墙，眉头微皱，明明脸色带着强烈的不适，偏偏言语中却还带着三分轻佻。 闫阅看他一眼，没说话，听到“滴滴”两声顺势推门进去。 “可真厉害啊……”那人就盯着他，从头到尾。 闫阅知道他在说什么，虽然他闻不到自己身上那股强烈的信息素，但是每次从容翌那出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注视与排斥中。 最开始搬进来时他因为欺骗性的外貌，还有人猜测他是Alpha，后来得知是Beta，那种友善瞬间便消失。 这种情况一直到容翌在他身上涂满信息素，再次发生改变。没过多久，这边一大片租户都知道他有个极好的男朋友，还是高等级Alpha。 “怎么，他还没有找到Omega吗？”对方跟在闫阅身后走了进去，像个主人家打开冰箱拿了两瓶水出来，“闫阅，不是我说，你那个男朋友该不会是骗你的吧？” 上流社会怎么会找不到Omega，偏偏和他们平民窟的Beta交往。 他忍不住又问：“你存款存多少了？” 闫阅拧开盖子，半瓶水下肚，那种渴意才缓解。每次容翌易感期到了以后他就会被动离不开，一直到结束为止，这次也一样。 想起醒来后空空荡荡的那张床。 闫阅捏着瓶子睫毛微垂，眸子出神地望着地面。 “你该不会把钱都存在你男朋友哪里了吧。”身旁的人惊讶道。 “不是。”闫阅摇摇头。 他的声音，带一点闷闷的语气，像是敲击乐。其实很好听，人长得也好看，但性格沉闷不爱说话的缘故，整个人都有点过于冷淡木讷。 白瞎了一张脸。 这般想着他又问：“那你得了多少钱？” 看过来的眼神充满探究。这个角度，闫阅五官立体下颌线清晰流畅，微抿的唇倔强的过分。 他心一软，嘴巴不受控制地劝道： “Alpha不可能长久，更别说他那样的Alpha，趁着这段时间多攥点钱在手里才是。” “哦。”闫阅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青年立时有些恨铁不成钢：“哦什么哦，你要听进去！别是被Alpha迷惑了吧！” 闫阅转头望他一眼，眸子在光线下清晰又冷静，青年猛地住嘴，听他说：“我要睡觉了，一会儿再聊吧。” “……行吧。”青年耸耸肩，转身带上门时眼底划过一丝失落， 把人送走，闫阅在客厅待了会儿，这才起身回到卧室取一些衣服。 浴室还没被热气包裹，他站在喷头下洗澡，仔细看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至少要两周才能消掉。 闫阅摩挲着淤青，忽地想起那个拥抱、灼热的呼吸，胸腔起伏翻涌他停下揉发动作，深吸几口气，皮肤仿佛还残留容翌的温度。 他很热、背也很宽还极其慷慨大方，就是床上暴力了一点，每次都……闫阅用力摇摇头，抬手有些急促地继续抓头发。 “嗡——嗡——” 洗漱完，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听见嗡嗡响个不停的手震动声，闫阅拿起手机屏幕先一步映出名字，俱乐部的老板给他打电话了。 ［去哪里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洪亮，就算急躁催促语调也夹着爽朗，［你小子赶紧回来，别磨蹭啊。］ “知道了。”闫阅只说了这句话，顶着微湿的发出门。 他所在的下城区被Beta占领，在这里很少能见到Alpha和Omega，也很少有高科技技术产品，一眼望去楼房密集，像是即将闭幕的电影，陈旧而落寞。 不过这样的地方也有热闹区域，多数做生意都聚集在这里。闫阅目光在众多牌子上一一划过，最终找到—— 明断散打训练馆。 “闫哥，你总算是来了。”看到他出现，前台小青年忙不迭凑上来噼里啪啦倒豆子般将话倒出来，“那边找来了一个新人，一过来就是放狠话又说我们馆里都是纸糊的……这会儿正在地下室单挑……” 闫阅一边听着一边打开柜子，他的装备都在里面，其中鞋子、拳套看着好像清洁过，格外干净明亮。 闫阅头一低，原本嘚吧嘚吧的青年摸摸鼻子，不自在地说：“老大让整理一下，我就顺手帮忙——” “我自己来就好。”闫阅打断道。 “ok，没有下次。”青年举起手。 “很厉害吗？”闫阅换好鞋，边适应边问。 青年脸色立时严肃起来，想想后认真道：“怕是有备而来，对我们研究很深，所以打法有点刁钻，像是专门设计的。” “哦。”闫阅点点头开始绑手带，青年这才注意到他手背上的淤青，难掩惊讶，他看着闫阅：“今天，今天……”语气磕磕绊绊，讲半天才完整，“去见他了啊。” 闫阅低着头：“是好几天前。” “啊？那那那还能……”打吗？ “放心吧。” 闫阅拿起拳套往地下室走，才到门口就听到汹涌澎湃如海浪般的啸声，甫一进去更是热闹喧嚣至极。 第4章 第 4 章 ch.4 被铁网缠绕的擂台，身高相等的两人正在进行搏斗，一人进攻一人脚时不时来回游离移动，双手呈防御姿势。 四周坐满的观众，不断吆喝着鼓动着，微红的双眼闪过幽深的光，恨不得他们赶紧打个你死我活。 闫阅第一次进入擂台对决时没有被敌人吓到，反而是挥着钞票又叫又骂的观众，实在令人不适，特别是他们看人的眼神，仇恨、漠视、冰冷、嗜血。 那场对决他赢了，回到出租屋那股强忍着又挥之不去的恶心，终于才吐出来。往后的一周，睡梦中总是出现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不过现在他已经习惯。 无视一众人，闫阅走进场边指挥区域，找到了教练和黑明哥，看到他们皱出痕迹的眉头，他没说话只是拉过椅子坐下。 此刻台上穿着红衣的算是他师兄，将近 1 米 9 的身高，在 beta 里实属罕见，是训练馆铁塔般的存在。 闫阅看了眼裁判身后的牌子，已经到了第三局，没想到竟然能打到这个程度，一般到第二局就该换人。 也难怪教练和明哥这么愁，闫阅轻轻吐口气，低头望着自己被缠绕的手和旁边的拳套。 折腾 7 天，他现在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真的上场只能靠巧劲和见机行事了。 “你来啦，” 恰在此时，训练馆老板明哥终于发现了他，手往上肩上一拍。他在旁边蹲下小声跟他交换情报，“是这样的，闫阅，对方这次明显有备而来，你看——”他手指微动。 闫阅视线顺着往前看，看到对面指挥区坐着的一群人，个个面色不善，其中一位似察觉到他的视线，飞快看过来。 充满锐意和蔑视的眼睛，他抬起手，先是做了一个大拇指朝下鄙视的动作，随后手掌横切比划抹脖姿势。 闫阅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又唱又跳”地挑衅，直到他停下，这才低下头。 “让我上，其他人就没必要。”他说。 明哥干脆利落拒绝：“不行，没看到他们最前排那个人吗？显然就是针对你的，那么多我怀疑他们是准备了车轮战。” “输了没关系吗？”闫阅眼神幽幽地望着他，要知道观众们现实得很，一旦在这里看不到刺激，转头就会冲入对方阵营 。他眼睛一闪，唇角微翘，“这样，我们换个名头将赛事拉长，比如‘明断训练馆 vs黑哥训练馆’，然后一直打到最后一个……” 后面的话淹没在突如其来的欢呼声中，明哥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却顾不上那么多扑到擂台旁。 闫阅紧随其后，他们铁塔般的师兄此刻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地倒在台上。 “你叫——”他的对手，瞧都不瞧一眼，径自走到边缘，“闫阅是吧？” 闫阅头微抬。他咧着嘴笑嘻嘻地看着他，“砰”黑色拳套掌心碰撞发出巨响，“来吧，小子，让我瞧瞧你有几分本事！” 闫阅眼神轻瞥：“我不做趁人之危的事。” “什么？！”显眼这话将他激怒，但怒到极致就是笑，他扑到铁网对着闫阅的脸就是一拳。 “砰！”铁网震颤，连带着整个擂台似乎都在摇晃，但观众们兴奋了。 “oh~~~” “干掉他！！” “换人换人换人换人！！” 霎时间，整个地下室全是观众的噪音，他们拍墙、砸凳子、踢栏杆，喧嚣鼓动的音浪就如海啸般向闫阅和对面的大个子冲来。 闫阅望着眼前变形的铁网，视线随之落到躺上担架的师兄身上，他旁边是黑明哥和教练，还有其他的师兄弟，“我说过，我不做趁人之危的事，叫下一个人吧。” 他微钝的眉眼间全是平静，哪怕对面气得要死，也得不到正眼。 闫阅不再搭理他的狂吼，转身往准备区走去。 第5章 第 5 章 ch.5 闫阅站上擂台。最终他的对手在商议下换上新人，恰巧就是刚才休息区挑衅他的人。 劲瘦的身材，每一处鼓起的肌肉都蕴含着力量，闫阅一看就知道对方不是个善茬。 裁判比划着手势，示意他们双方靠近静待命令，胸前贴着：黑岩两个字的男人朝他嚣张一笑。 闫阅眼神微垂，凝神等待裁判的命令，将近五年的相处以及散打练习，他不信这个人比容翌还难搞。 “咻——”来自裁判的尖锐哨声响起，像出鞘的利剑划破长空，只刹那一只拳头直奔闫阅面部。 闫阅头微扬，与此同时绷紧的腿横扫过去，簌簌的风声下黑岩没有硬挡而是迅速跳开，但转眼间闫阅再次欺身上来。 不同与刚才那场，闫阅和黑岩的较量非常直接，两人根本不浪费时间上来就是干。 衣服摩擦的声音，拳头和身体碰撞，“砰砰”是沉闷的攻击，每一拳都在往死里揍看得观众格外痛快。 台下明哥和前台小青年脸色凝重地看着一来一回的两人，在闫阅整个人被黑岩举起来时，不禁飞速从位置上站起来，眼神紧张又忐忑，五指不受控制地抓住椅背。 幸好，闫阅足够灵活。他腰微微一弯，速度极快的缠绕、翻身、箍住明量的脖子，一个绞腿反倒把对方砸向地板。 明哥和前台小青年猛地喘了一口气。 然而，小青年仍很紧张，在热浪滔天的惊呼声中小声地喃喃自语：“怎么就是今天呢，偏偏这个时候……唉！” 明哥捕捉到，一边皱眉一边安慰：“放心吧，他不是 Omega ，身体恢复会快一点。”其实锻炼至今，一些等级低的 Alpha ，闫阅也完全游刃有余。 “就是——”小青年挠挠头，“不知道闫哥干嘛找哪样一个爱人，对方根本就不贴心啊。” “噤声！”明哥瞥他一眼。虽然他也不理解闫阅的选择，更是连对方模样都没见过，然而能交往这么多年两人感情想必是极好的。 “别在闫阅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 “知道了。”小青年郁闷地点头。 此刻，擂台上的局势发生反转，闫阅明显体力有所下降被对方抓住机会，从中心位置揍到角落，“砰砰”的声音听着实在吓人。 然而这拳拳到肉的声音却更加刺激观众，挂着黑哥训练馆横幅的后面那排观众像疯了似的撒钱，嘴上嚷嚷着：“干掉他！干掉他！” 很快这气氛蔓延到其他区域，一边是“干掉他！”一边是“还手啊！”，两种声音冲撞在一起台上台下变得更为激烈。 “……严书会死掉吗？”掩藏在滔天巨浪中小人忍不住握手，担心地望着被挤到角落艰难进行反击的闫阅，“不要啊，我不要严书死掉。” “放心吧，少爷，对训练馆而言他很珍贵，不会轻易死掉。” “是吗？”小人半信半疑。 闫阅终于找到机会，蓄力用肘击将人逼退，而后迅速退到一边，接下来就是拉锯战。 观众可不爱看拉锯战，一心想让他们像刚才那样硬碰硬，拳拳到位的攻击彼此。 黑岩此时压力也很大，发觉闫阅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好对付，出拳的角度还有进行反击时都格外刁钻。 果然实战和看录影研究有很大区别，他偏头向外“tui”了一口，随后双拳在胸前蓄势，眼睛紧紧盯着闫阅，随时准备出手。 “上啊，还愣着干嘛！” “上啊！” “孬种给我上啊。” 披着文明的生物只有在这里才会脱掉他们的外衣。闫阅视线扫过一张张愤怒又激动得涨红了的脸，最后落在对面的黑岩身上。他收敛心神，以出其不意的速度侵身上去。 “就是这样！揍他！揍他！” “快快快快快快！反击啊！” “嘿小子，干掉他！” 一道道喧嚣鼓动的声音如同海螺将这个世界扭曲，闫阅眼前出现弯曲变形的线条，他和明黑岩被隔离在海螺内部，从上冲到下又从下攀到上，再回神是他一拳将他砸到在地。 裁判飞快出现在黑岩身旁，开始询问，见他没反应随后开始报数。 闫阅双手垂落，静静望着他，所有喧嚣都在远离，他想舔舔唇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做到，良久，这场比赛定下结果。 “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严书会赢的！！”小人激动的大喊，抬脚就往下走，“叔叔，快快，我们去恭祝他！！” “少爷——”他身后的保镖迅速跟上，看见有人阻挡他的路就非常粗鲁地推开，保障他不会被任何人阻挡。 “hi！” 闫阅拿着毛巾正在擦额头的汗，他喘着气，看着实在有些狼狈，听见这一声疑惑抬头。 就见身穿昂贵又贴身西服的小少年，歪头站在他面前。他有一头柔软的黑发，眼睛是干净的湖绿色，像猫眼钻石非常漂亮。 “您好。”闫阅轻点一下头。 “你今天可真厉害。”少年嘴巴微撅，“不过前面太让人担心了。” “是吗？” “嗯嗯。”他用力回应，“对了，或许有人请你去做保镖吗？” 眼前的 Omega ，眼中闪动好奇的光，身后跟着保镖腰间微微凸起的部分，张扬表示他们有武器。 “如果有人请你做保镖，多少金额才合适呢。” “我不适合做保镖。”闫阅淡淡道，扯下毛巾塞进布袋，随后将拳套用新毛巾擦了擦，这个期间那少年按捺不住地凑近边看又边问了许多问题。 明哥在一旁发现闫阅竟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有一答一态度真的好极了，等人走后，他不由道：“喂，你该不会是对他感兴趣吧。” “我看他好像是 Omega 哦。”一边说，他一边推开门。 对面墙上的电视里恰巧出现一张高高在上的脸，眉如利剑眼如深渊，浑身宛若苍雪般气势凌人。 明哥随口道：“也就是这样的 Alpha，才能拥有那样的Omega 。” 闫阅没说话，忽地站定望着电视机的人，看他眼眸微垂望着别人，又看他缓缓颔首示意他人发言。 一举一动根本就看不出，在拥抱时身体也很热，这热量还会传递。 直到他的画面消失，闫阅移开视线望着明哥冷不丁道：“他不喜欢 Omega。” 明哥眉头一扬：“开什么玩笑呢，我都喜欢 Omega，像他们这种 Alpha 怎么可能不喜欢。不喜欢 Omega 难道就喜欢 Beta 吗？” 闫阅摇摇头：“他也不喜欢 Beta。” 看他说得这么认真，明哥忍不住了，戏谑道：“怎么你认识啊，连人家的喜好都知道。” 一旁听着他们对话的小青年还训练馆其他员工，大家都不由大笑起来。 闫阅眼睛微垂。 第6章 第 6 章 ch.6 果然和 Alpha 交流后不该再动武，当时没感觉，事后肌肉警告全部反扑。闫阅用力往后甩动又酸又痛的肌肉。 白日里事很少，他也不是什么教练还要教教学员，只需要做好每日晚上的擂台打拳即可。过了会儿，闫阅数着时间拉开门。 外面竟然下雨了。闫阅借了一把伞，一天之中他也在这个时候有空去福利院，错过就只能第二天再去。他所在的下城区一到下雨，空气中便弥漫着土腥味，闫阅向来不喜欢这个味道。 等到闫书毕业，他们还是搬到附近稍微好点的城区。 雨淅沥沥下着，闫阅收起伞走进室内，刚拉开鞋柜，一群小团子纷纷围上来。 “闫阅哥哥！” “闫阅哥哥！” “哥…哥…” …… 小团子们声音叽叽喳喳，其中几个像才出生没多久的小鸡，声音含糊不清走起路也歪歪扭扭，张着手跌跌撞撞就抱住他的腿。 闫阅连忙蹲下来，瞬间就被团子们淹没，还是旁边照看的护工觉得时间差不多迅速整理纪律，才把他解救出来。 “事情忙完了吗，今天竟然有空过来？”护工笑着问。 闫阅：“嗯，刚好忙完，看还有时间就过来看看大家。” 他抚摸一下一屁股坐在脚背怎么都不肯挪动的小孩的头。 “那正好院长有事找你，这会儿去应该能在办公室碰到，对了，别吵架啊，好好沟通。” 闫阅顿了一下，边听小团子们激动地含含糊糊又吵闹的分享，边道：“航航们午休我再去吧。” 他来得刚好，小团子们正是消食期间，马上就要上楼睡午觉。护工笑着点点头，见有他在便趁着空隙去帮另外一个同事收拾教室。 “哥哥，快讲！” “不要这本，要这个——” “上次就是航航，哥哥，这次该我了！” 科技与社会的发展带来的好处就是，福利院也越来越好。如今，孩子其实很珍贵，但仍然有被丢弃和无家可归的存在，也不是没有人领养，只是多数人还是喜欢健全的小孩。 现在仍然留着福利院的小孩，基本上都有着一时半会儿无法治疗的重大缺陷。 闫阅是个列外，小的时候有无数可以被领养的机会，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上次已经听过这本，那我们换本新书吧，石头剪刀布，谁赢就听谁的。” 眼看小团子们快打起来，他赶忙叫停，把人分开后就开始组队石头剪刀布，十好几个团子，有些手指都不能利落张开，等石头剪刀布结束，时间过去一大半。 闫阅擦擦身上沾到的水渍，先带他们上楼，换好衣服躺进被窝以后迎着一双双黑漆漆圆滚滚的眼睛，这才翻开故事书。 厚重的窗帘遮光性极强，只隐隐约约看到一团黑影，难以想象他用一张冷淡的脸是怎样发出抑扬顿挫的声音。 半天等不到他的院长，推开门，恰好听到他压低后模仿老虎发出的浑厚粗糙又可怕的吼声，他等了等，等到睡房慢慢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这才向他招招手。 闫阅来到福利院的方式不同于其他人，他是自己来的，准确的说，他带着不到 4 岁的闫书扣响福利院的门，那时他自己也才10 多岁。 院长深深记得他冷静地朝自己鞠躬，说希望能收留他们一段时间，他很快就会赚钱，如果不行，最起码能收留收留闫书。他说这话时，一双尚还有些稚嫩的眼睛，眸子已完全褪去小孩子独有的天真。 福利院的体系发展到现在已经非常完整，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只要查清楚确实无亲人再抚养，自然就会被福利院接手，因此不需要他低声恳求，他们也会收养。 但闫阅似乎还记得自己的话，只要有一点机会就会发展成赚钱，等到成年搬离福利院那天，他是唯一一个有存款的孩子。 他没有放弃学业，一路读到大学毕业，院长以为会再深造或者考个公务员，毕竟他的专业就是天生为考公而生，然而突然地他跑去打拳了。 听见关门声，院长转过身看着闫阅，眉心皱起一道褶，深深地，都能夹死一只蚊子。 就算是在下城区当个宣传员也好过打拳啊，他本来模样就长得好，做宣传员的话多少人爱看爱听，还是政府单位的。 越想院长越发痛心疾首，目光在闫阅脸上来回研究，大概是为了打拳方便，他头发剪的很短，五官锋利，唯有沉默的眼睛显出一点温柔。 “小阅，你是怎么想的？”院长背着手，面色格外严肃，声音也刻意压得重重的。 闫阅拿着故事书的手一顿，有些头疼，从毕业得知他没考公务员开始，他就被迫面临院长不停催促的局面。 “可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打拳，哼，伤身又浪费时间，能干一辈子吗？” 闫阅坐到沙发旁，换了个新杯子，给对面望着自己的院长倒一杯新茶。 袅袅雾气自杯口腾腾向上，淡淡的茶香味儿在空气中散开，若是往常院长早就迫不及待品尝，然而这会却很是不淡定。 见他不说话，又像往常一样使用沉默是金的办法，院长眼神犀利，从抽屉拿出一叠资料放到他面前：“你别想再糊弄过去，哼，九月份刚好还有一场招聘，现在努力正好，时间来得及。” “……”竟然是公务员考试，就说院长怎么可能任由他无限拖下去，闫阅抿唇翻了翻，很齐全的一份资料。 看得出来院长是真的焦急他还没稳定下来，但偏偏他最不能干的就是公务员，到了九月份说不定进考场的资格都没有了，只是这话不能告诉院长。 闫阅合上资料，在院长殷勤期盼的目光下，认真点了点头：“我会仔细看的。” “好好好，”院长顿时欣慰，目光柔和下来，“你多多花些时间备考，福利院这边也不用总来。“ 闫阅：“……” 吃过饭，他就被催着离开福利院，这时天已经停止下雨，但能映出人面孔的水洼依旧随处可见。坑坑洼洼的地面源自于不怎么上心的区长。 闫阅思索半响，决定先不回拳馆，还是去按摩店疏通疏通胫骨，他毕竟是 Beta，全靠训练攒出的经验比不上 Alpha 天生恢复得快。 他低头望着手机，找到按摩店后刚准备发出预约，一道人影刷地一下出现，溅起的水花四散。 “阅哥？”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令闫阅眼眸微动，他抬起头，干净轻松仿佛带着阳光气息的一张脸映入眼帘，很年轻眉目间全是青春肆意的味道。 闫阅表情逐渐惊讶，认出来了眼前的面孔，是闫书的好朋友。 对方眼睛一亮，“真的是你啊，阅哥，”挠挠头，呲牙笑，“我就是想问一下，闫书回来了吗？” 闫阅目光微敛，在他阳光灿烂的脸上扫了一圈，冷淡地摇头：“没，暂时还没从采风中回来。” “哦，那，”十七八岁的少年眸子闪过一丝失落，很快又振作起来，“阅哥，闫书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最近和他联系不上，他……” “应该是到信号弱的地方了，”闫阅唇角勾起礼貌性的弧度，眼神依旧冷淡安静，望着目光炯炯有神的少年，视线往左上角一瞥，他装作思考后道，“大概三四个月吧，他就结束采风回来了，到时候我让他和你联系。” “三四个月……这样啊。”少年有些失望，“好，谢谢阅哥。”他打起精神灿烂朝闫阅一笑，风风火火出现又风风火火离开。 闫阅漆黑沉沉的眼眸，闪过一丝思虑，静静盯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 容翌轻扯领带，心不在焉地端起桌上的酒，所谓的酒桌谈生意不过又是一群人自以为是的人在表演所谓高情商以及暴露自己小丑姿态。 Alpha 就是群被信息素支配一生没脑子的家伙，他轻轻抿了口酒。 余光里，几人不动声色瞧着他。自从圈内某个嘴不严的家伙透露他稳定交往的对象是个 Beta 后，总是有前仆后继的人给他介绍新的 Beta，但是出彩的 Beta 实在少之又少，大部分不过是在复制 Omega。 容翌看得眼伤。 不过这次的 Beta 仅从外表讲，鉴于 Alpha 和 Omega 之间，既漂亮又独立。 “容先生，您好，我是陈起晨。”他伸出手。指甲圆润皮肤白皙，但指间却有一层层薄薄的茧。 容翌面对这双手，漫不经心点了点头，“您好。”他戴着皮质手套的手轻轻握了握，而后顺势放开。 皮质手套的触感光滑细腻但却冰冷。陈起晨眉头一挑，坐下时眼睛还在他身上。 特意带他过来给容翌掌眼的人，一看这冷淡的态度就知道是不感兴趣，他失落坐下不再搭理陈起晨，心中对那位 Beta 的好奇心占据上风。 这场商务聚会，囊括上城区一半的俊才，好几个和容翌关系不错的朋友正是听说他会参加才赴约，几个人好不容易挑了个僻静的地方，谁知这位不识趣带着陌生 Beta 过来。 但是这样的 Beta 还不能令容翌转换想法，真是有点好奇那位到底什么样，其中一位放下酒杯啧啧感慨。 一帮看好戏的人没看到想要的表情，知道这位也没有使他另眼相看，于是互相对视一眼后接下来直接将陈起澄无视。 陈起澄很快就感觉到态度的变化，微微错愕之后就是忍让。 容翌只待了一会儿，就感觉到无趣，还不如去公司呢，他摸着指节，心不在焉地听着一群人毫无营养的寒暄。 眼看自来熟的陌生人抽出一支烟，准备吞云吐雾，容翌皱眉起身就准备离开，今天聚会的主人公却在这时终于出现，玩世不恭地走到他面前。 容翌眉头微挑，知道他狗嘴吐不出什么好话，两人移到了没人的阳台。 “你还和你那个小情人在一起呢？”果不其然，他一开口就是好奇地问闫阅。 自三年前那日不小心撞见在他家的闫阅，这位就一直很好奇，后来演变为是个有点底子的都知道他交往了 Beta。 容翌眉目闪过一丝凌厉眼风。 “抱歉抱歉，”男人讪讪一笑。也不怪他好奇，五年哎，作为上城区最令人忌惮的 Alpha，他竟然和一个 beta 稳定交往五年。 谁能不好奇。 若不是他曾见过一面，都还以为是容翌放得烟雾弹，专门躲避试探。 “不该问的别问。”容翌脸色冷淡，却没真的生气。5 年来得益于他的大嘴巴，所有人相信 beta 是他的真爱，哪些骚扰逐渐减少，虽然免不了一些不长眼的上赶着送 bet。 “好吧，我不问行了吧。”男人耸耸肩，“不过藏得真深啊，还不准备介绍给大家吗？应该也没谁刁难吧……大概…”想到容翌家那位顽固的老头子，他声音越发小了。 容翌唇角勾出浅浅弧度，就是这样，很多事不必他宣扬，自有脑补者自圆其说。 “是吗。”他抿抿唇，硬朗英俊的五官像附上一层淡淡的雾，神色难测。 男人猛地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容翌满意了，朝他挥挥手表示有事先走了，快到门口时一高一低的两人恰好进来，擦肩而过的瞬间耳朵灵敏地捕捉待一个名字。 “闫阅哥说他还没有回来……我当然知道啊。哥，别忘了，我是 Alpha，那些人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啊。” 容翌目光微动，下意识转头看去。 第7章 第 7 章 ch.7 夜晚的明断拳馆远比白天热闹，但这种热闹也是随着他们对手的名气而变化，闫阅第一次上擂台真正参与打拳时因为没什么名气，观众一水的高喊“干掉他” 后来随着赢的次数多了，他在明断渐渐变成招牌，观众也更想有人能干掉他，甚至有时候他们还会带人过来打拳，这些人是Alpha的可能性也高。 闫阅真正与一个 Alpha 对打，是容翌。容翌在 5 年前去他们学校演讲，之后两人很偶然地遇见过几次，签完合约就规定Alpha易感期，他必须压制住容翌。 但尽管打了抑制剂，涌上来的本能还是使得容翌躁动。身为S级的Alpha，从未受过训练的Beta想要压制他实在太难了。就因为第一次太过惨烈，才有了拳馆做拳击手的闫阅。 现在容翌没有陷入失去理智时他能和容翌有来有回的对打。 最近赛事安排满满，闫阅拿的提成节节升高，当然身体也在受损。约定的日子来到，场馆内人山人海，闫阅低头，面色冷静地绑腕带。 Alpha 身体素质远高于 Beta 和 Omega，如果他没经历与容翌的交手，那么那个 Alpha 一定让他难以翻身。 他正在做准备，一旁盯了许久的同事忽地上前想为他整理领子，闫阅迅速抬手挡住他的动作。 对方举起双手，讪讪一笑：“抱歉，我就是想帮忙，”他指了指领口的位置又看向他的手。 闫阅：“没必要。” 张苑笑了笑，回到座位上透过其他人，眼神虚虚地看向擂台的方向，半晌，嘴里喃喃自语：“beta 应该和beta恋爱才对啊。”没有人比 Beta 更懂 Beta。 坐在他旁边的人，下意识接话：“啊？什么？苑哥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张苑偏头：“你觉得我们 Beta 是不是应该和 Beta 在一起才会幸福， Alpha 傲慢自大，Omega 又骄矜脆弱，怕是站擂台一分钟都要吓晕，只有 Beta，对吧，只有Beta。” “Alpha先不说，可是Omega那样其实也很好啊。”青年脸色微红地摸着头，“再说也不是所有 Omega 都骄矜脆弱，海星城，苑哥你知道吗，他们有一个区长就是 Omega ……” 张苑：“……” 张苑懒得和他多说，转头重新看着由网编织严实的擂台，视线不一会儿又落到正在做准备的闫阅身上。他的男友是 Alpha ，一开始并没有察觉，直到有个 Alpha 指出他带着浓郁的 Alpha 信息素，像一头雄虎正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气势汹汹，哪怕不在眼前随时都有种被撕咬的感觉。 明断拳馆的 Alpha 都不愿意和他玩。如此强横的信息素大家都在猜测会是谁。但那位 Alpha 却从来不曾出现。 张苑扯扯嘴，很明显对方根本不想跟他们这些下城区的人来往，他不信闫阅感觉不到。 他怀疑闫阅是被威胁了，明明日常中根本看不出一点恋爱脑，偏偏却又和那个 Alpha 纠缠至今。他难道不知道越是最后 Beta 越容易被放弃吗？ 张苑东想西想。等比赛开始的铃声敲响，他马上坐直身体，紧张又期待地看向擂台。 闫阅在下城区拳赛本就很出名，先前那场赛事又把他推上新的峰值，现在都在说打赢他才有资格在下城区立足，导致现在别的区域的场馆都过来挑衅。 打拳从来不存在安全一说，轻则身上时刻备着止血化瘀的药，重则直接入院。闫阅刚开始比赛时快把医院当成了家住，直到后面慢慢打上去，特别是名气打出来以后，明哥只安排一场，不像以前从开始打到结束。 此次比赛对象依旧不可小觑，身高近两米，身材如铁塔，他盯着闫阅，目光谨慎却又带着一丝丝戾气。对比之下，闫阅身材长相过于纤长清俊，不像地下拳手。 但他出手的速度，刁钻的格斗技巧都远在他人之上。外人不知道，他们心里门清，闫阅好像有专门的格斗师傅。 张苑收敛心神，望着戴好拳套走入擂台的闫阅，他并不属于蛮干类型，如果长期观察就会发现，他是属于用脑子击杀对方，哪怕落入下乘也能耐心蛰伏，等待一击必杀的时刻。 但这个脑子好像只属于赛场，不然他也不会跟个Alpha纠缠那么久。 空气随着双方的有来有往变得灼热、窒息，当铁塔一般的人挟制住闫阅时空气稀薄到了极致，但当闫阅反手一拳砸在他脸上，氧气好像又进来一点。 张苑每次看他比赛心脏犹如坐过山车，起起伏伏，没有一刻是能放松，旁边的人已经在为闫阅激情欢呼，张苑开不了一点的口。 奇怪，Alpha 为什么能同意闫阅在地下打拳，是以为正规赛还是说根本不在意，可带伤的时候不会怀疑吗？ 铁塔怒从心起，整张脸涨得通红，他大吼一声向闫阅的方向冲去，整个擂台顿时响起“砰砰”地动山摇的轰鸣。 闫阅并没有闪身躲避，迎着他只微微躬身，眼神前所未有的冷静，当他离自己还有一拳的距离时他动了。 铁塔也迅速变化招式，终于上勾了，不枉他装莽夫跟他打了一阵。 □□相撞的闷响，拳头撕裂空气发出的尖锐鸣叫，现在两人才正式对上。 闫阅并不是第一次对上体型速度力量都与他有巨大差距的选手，他也知道如今地下都叫嚣着干掉他，唯有耐心耐心再耐心。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至今为止没有一个对手强过容翌。 容翌是闫阅见过的最奇怪的 Alpha ，他们之间的开始不是基于美貌不是基于兴趣，单纯只是性。 容翌每年有三到五次不等的易感期，他不想找 omega，具体为什么闫阅也不知道，但第一次易感期他真的狠狠跌了一个跟头。 合同中一条便是他必须增强体质，扛过每次的易感期。像野兽一样缠斗，直到一方胜过一方。 每次易感期他们都需要打一架，闫阅从最初的躲避到现在已经能够招架。 一场赛事结束，就是检查身体。唇角打肿了，身体不同部位都有痕迹。 医生拎着医药箱为他上药，擂台还有其他人在用，明哥抽空过来看他。 闫阅眼皮微撩，明哥笑嘻嘻说给他加钱，他想了想却道：“可能就再打几场就不打了。” 明哥有些诧异，随后就是怅惘，问他准备做些什么。 闫阅拿出搪塞院长的理由搪塞他：“可能要去考个公务员什么的，过稳定的生活，毕竟闫书也快上大学了。” 明哥微愣，随即点点头：“哦，那挺好的，公务员的话……以后我们也是有人罩的。” 闫阅知道他在说笑，上面要是没有人，拳馆也不至于一直开着。虽然地下擂台如今已经合法化，几个城区都有，但日常从来没受过刁难。 明哥叼着烟：“今天一起去喝个？” “算了，等我真走了再喝个痛快。”闫阅婉拒了约餐。 “也行。” 天色已暗，浓墨铺天盖地，周围是吆喝着坐车的司机，再远处还有一团巨大的亮光驱散黑暗，闫阅认出那是上城区的位置。 出了中益街，下城区这会儿变得很安静，不似白日，闫阅慢慢走到指定的位置打车，飞行器的价格一向比汽车贵，他看也不看就滑过。 等走到一半离着还有些距离，若有似无的视线如影随形，闫阅眉头一皱，脚步微顿，不由向后面看去。 空无一人的街道，风卷着空气呼啸深夜的清洗街，看着格外冷清。余光却瞧不出问题，可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更何况这里他可走了千八遍，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地形。 “诶，人呢？”只一晃眼，前方的人便消失个干净，踏踏的疾步声骤然响起，伴随着低声嘟囔，很快一个少年模样的男生浮现。 他穿着简单，白皙的肤色，天真活泼的神情透出家境无忧。 闫阅躲在暗处眯了眯眼，这人不是上次过来问他闫书什么时候回来的？跟着他干嘛？ “阅哥走得也太快了吧。” 盯着越走越远的背影，闫阅心里浮现一个猜测。 果不其然，等他休息好去到福利院时再次遇见了少年。闫阅眼眸往上一撩，看他笨手笨脚地辅助机器人干活。 “闫阅哥。”少年冲着他笑。 闫阅点点头，眸子黝黑深沉，静静看着他活泼健气的身影。 显然其他人也认识他的。 “他说是小书的朋友，过来帮忙，”助教笑着跟闫阅打招呼，“已经来过一段时间，难得能坚持下来，不愧是小书的朋友哈哈哈。” 还来了一段时间了？ 助教说着，停顿了一下忍不住问闫阅，“说起来，小书什么时候回来，这次写生会不会太久？” 闫阅抿抿唇，熟练于心地解释道：“要为大学做准备，他们老师说多转几个地方，人物练习也好风景也罢，多些意象正式考的时候也不至于脑袋空空。” 闫书进的高中虽然在上城区数一数二，但管理并不苛刻，以前一到周末就能回来，最近跟着老师去写生都快一个半月了，福利院上上下下都惦记着。 “唉，那不是要统考时候才回来？”助教皱眉，“那个老师靠不靠谱啊，怎么小书其他同学都没去？” 这倒是以前不会说的话，因为问过太多次，闫阅同样话术已经将大家洗脑，没想到—— 他看了一眼远处装乖的少年，眼睛微垂，面对助教担忧的目光，难得露一点锋芒：“那当然了，他们又不用担忧考不考得上。” 助教顿时不说话了，他也是在福利院待了四五年，闫阅对闫书有多上心是看在眼里的。 说得也对，上城区的人何曾担忧过考试，怕是将高考也只当做一场普通考试。 助教离开后，闫阅脸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见对方休息，他抬脚往那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