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哭鬼》 第1章 哥哥 你有一个哥哥,他叫严明。 他并非你的亲哥哥。 他 4 岁时双亲遭遇车祸去世,因两家是至交好友,你父母便将他接来家中收养,那年你 2 岁。 严明是个极其优秀的人,上学时成绩名列前茅,稳居榜首。在家里乖巧懂事,父母工作繁忙的时候,便由他照顾你。他知书达理,为人正直,是所有人眼里完美无瑕的模范生,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词汇都能安在他身上。 可你不喜欢他,准确地说是从初中才开始对他有些反感。 他越完美,越衬得你满身瑕疵。 上了高中,优绩主义开始浮现,人人都觉得你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哥哥,你理应和他一样出色。 你也曾为这样的哥哥骄傲,将他作为自己的目标,拼尽全力想成为哥哥那样的好学生。 可是你的努力始终不被人看见,分数上涨,被人称赞是和哥哥一样的聪明脑袋;分数下滑,却被指责玩性大,不够努力。 诸如此类的声音此起彼伏,以至于某个瞬间,你也开始否定自己,为什么不如严明聪明,不如他努力。 那个世上独一无二,有着自己小脾气和爱好的祝钰,似乎已经被彻底抹杀了,剩下的只有藏在哥哥影子里的祝钰。 同学们会问你,严明是不是你哥哥,怎么和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老师会问你,有没有和哥哥请教学习技巧?多向他学习。 爸爸妈妈会问你,怎么不如哥哥那样努力? 你已经不再是祝钰,你是哥哥残缺的复制体。 他如同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像是刀子般割痛了你的眼。 你开始下意识地躲着他。 明明在同一所学校,你却找借口避开,哪怕追着傍晚的尾巴,你也不愿意和他并肩回家。 偶尔他来低年级找你,你也拉着他往楼梯口走,离班门口远远的。 不知从何时起,你对他的称呼已经不再是哥哥,会直呼他名字,他也像是和你达成某种协议,在外面只喊你的名字。 他猜测,也许是青春期的到来让你忽然变了模样。 可他不知要如何开口去化解少女的心事,只知道青春期的孩子心思敏感叛逆,生怕触及你的痛处。更何况他终究不是你的亲哥哥,连一句「有心事可以跟我说」都觉得唐突,眼睁睁看着你与他渐行渐远。 你的家境本就不算宽裕,再加上收养严明,父母为了抚养两个孩子,更是忙得没边,常常也顾不上回家。严明是看在眼里的,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当你在外面磨磨蹭蹭耗到天黑时,他已经在家做好饭菜等你了。 「快吃饭吧。」 饭菜的香气勾起的不是馋虫,而是你密密麻麻的愧疚。 他是高三的学生,学业本就繁忙,放学还要紧赶慢赶回家做饭,帮你父母撑起这个家。 严明应当不清楚你逃避他的原因,你躲着他,不是因为他不好,恰恰是因为他太好。 他承担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责任,你却在心里讨厌他。 这样优秀又善良的人,倘若不是你的哥哥就好了,那样你就可以毫不吝啬地夸赞他,即使优秀到耀眼夺目你也不会妒忌半分。 吃完饭后,你揽过了拖地洗碗的活计,提着桶往阳台去接水时,瞥见洗浴间门口的脏衣篮还没收拾,里面堆着他换下来的校服。趁着装水的功夫,便帮着他分开深浅色衣服。 「你还有衣服要洗么?」 房间里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几乎是朝你撞过来的,慌乱地伸手从你手里接过,瞥见了篮子里露出一角内裤,连忙将衣服丢回去。 「我自己来就好了。」 莫名其妙,你心里有些发堵,好心帮忙还被拒绝,倒像是你上赶着给他添乱。 你不再做声,默默拎起拖把,转身继续拖地去了。 他松了口气,瞧着你使劲拖地的样子也知道你生气了,他该如何告诉你男女生之间要有分寸,即使是他也不能这样对待。 「以后我们衣服不要在一起洗了,我身上会经常出汗,怕不干净。」 「哦。」你还是憋着一股气。 他开始担心你们之间会不会越走越远,明明从前你们之间还不是这样的。 如果你开始讨厌他,那他将会被这个家庭彻底剥离。 第2章 高考 趁着还没高考,他抽了半天去老人院看奶奶,她的身体比从前更差了,连说话都慢了半拍。 他爸爸是独子,走之后奶奶成了孤家寡人,也无力抚养严明,所幸有你父母收养,否则他还不知要流落到哪里去。 奶奶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见了孙子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只懂说让他乖些,手脚勤快些,这样叔叔阿姨就会疼他。 「要是小钰讨厌我怎么办?」 「不会的,小钰那么喜欢你,她从小就跟着你,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奶奶粗糙的双手摸着他的脸,茧子有些厚,划在脸上刺拉拉的。 奶奶给不出答案,或者说她也不敢想如果连你们都不要严明,那这个孩子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他糊涂了,老人家身子骨本就弱,经不起半点操心,这种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公交车在雨里走走停停,雨水被拍散在窗上,沿着缝隙蔓延,连带吹进来的风都有些水腥气。夏季身上总是黏黏的,前额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连带着呼吸都带着黏腻,这些都让严明很烦躁。 父母走的那会儿他才几岁,对你这个半路妹妹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是阿姨叔叔的女儿。后来他被收养的那天,奶奶一个劲地叮嘱他要讨好叔叔阿姨,就要对妹妹好一点。于是他像是被程序设定好的机器,只知道用你博取养父母的欢心。 「是我不好」「是我没看好妹妹」这些话他都说得乏味。 祝钰是什么时候真正成为他的妹妹呢? 他只记得应该是五岁,有次骑自行车摔倒后被送去医院缝针,疼得他龇牙咧嘴,回家时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眼泪。你那时才三岁多,连话都说不利索,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张皱巴巴的纸,怼在他脸上帮他擦泪,整得他哭笑不得。 你和他之间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看见沙发上搭着毛巾,茶几上还有你煮的面,这让他感到稍微松快了些,也许你还没有那么讨厌他。 他去探望奶奶,你是知道的,从前每次从那回来,他的心情总是会低落些。 其实你心里清楚,他没有做错什么,那些怨气更像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迁怒到了这个过分完美的哥哥身上。 无论如何,你也无法否定他是一位很好的哥哥。 严明高考那天,全家都去了考点,你心里虽说仍有些别扭,却也分得清轻重,这是他人生里重要的节点,你也没有糊涂到在这时候添堵。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时,爸妈将包装好的花塞进你手里,让你去教学楼下接他。 你捏着花站在楼下,人头攒动找不到他,倒是他从楼梯转角时便一眼看见了你。没等你发现,他已伸手将你抱住,力道似乎是要将你揉进怀里,夹在两人之间的花快被挤碎,花刺透过薄薄的校服扎在他胸口才舍得放开。 那天严明像是彻底松了劲,嘴角的笑意就没有停下来,连带着你心里的疙瘩都消散了些。 查到录取结果的那天,你比他还激动,屏幕上跳出本地那所顶尖高校的名字时,你一把搂住坐在电脑前的他。 这是你上高中后第一次主动靠近他,他闻见了你身上和他一样的沐浴露,他不自觉地红了脸。随即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揉了揉你的头发。 「好了,别晃了。」 「走吧,请你吃日料。」那是偶然一次他听见你和朋友打电话说起的。 你知道他其实吃不惯生冷的,但是他还是很坚决地要带你尝尝。虽然到最后那顿饭他没怎么动筷子,多数时候都在帮你剥虾、递纸巾。 第3章 偷改志愿 自从严明上大学后,你比从前更有压力了。 学业繁重,如疯涨的潮水般朝你袭来,几乎要将你淹没。 每一天,你都能看见小小的四方教室塞满了人,发灰掉粉的墙壁上嵌着的大字标语,四下角落里堆成山的书,许多个低垂写字的头都吊着同一张渴求成功的脸。 命运很奇特,那样宏大的人生脉络,竟是以这些樊笼为起点。 每每进入这里的瞬间,你会合上眼,身体往前坠些,骗着自己只要先走进去,这样不管多抵触,都不会再想其他的了。 日子再久些,你对严明就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他的高考分数像是遥不可及的天,一年前将他设为目标的你,形如痴人说梦。 校门口的墙壁上贴着上届所有高三学生的录取结果,每次体育课自由活动时,班上的同学总爱往那边凑,无可避免地会在榜首的几个里看到严明。即使你不曾听见那些闲言碎语,但那几张嘴巴一开一合,几个落在你身上若有似无的眼睛,无一不是彰显你的无能,这比嘲讽难堪得多。 这种高压下,你愈发地敏感和烦躁,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们说说笑笑。 你曾逼着自己不要在意闲言碎语,或许这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呢? 可人本就是多心的生物,你一天都无法克制这种细碎啃咬自己灵魂的行为,逐渐无自觉地将曾经那个祝钰溺毙在其中。 其实你的成绩并不算差,只是严明太过耀眼,所以显得你也没那么好。 许是压力太大,让你止不住地焦躁。休息时间在家,你除了吃饭几乎不出房门。 而严明上了大学,依旧雷打不动地每周回趟家,周五傍晚准能听见钥匙转门的声音。你觉着是不是大学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不然他怎么总往家里跑。 他有时会敲响房门,想同你说些话,你也很冷淡,他以为你们的关系自那以后已经好了很多。 你太焦虑了,眼前有一座叫做严明的大山,怎么也翻不过去。 只要站在他面前,只要那双眼睛注视你,不完美的遮羞布就会被扯开。 他像是神话里包容万物的神女,即使是尘埃里的罪人都肯俯身滋养。他越是对你展露关心,越将你见不得人的嫉妒衬得卑劣可憎。 在某次月考后,或许是你抵不住压力,向老师请了两天假,说想回家歇歇。严明听妈妈说你请假了,连忙从学校赶回来。 那天下午睡醒后,你就闻到从厨房飘来的香气,能这个时候给你做饭的也就只有他了。 你浑浑噩噩地坐在饭桌前,闭眼撑着脑袋,血管扑通扑通地跳,只觉得头痛欲裂。 「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温热的粥摆在你面前,可惜你却半分胃口也没有。 「不了吧,我明天还是回去上课吧。」你在家睡了一天也没有丝毫缓解,反倒是心里还念着跟不上课程的压力,与其这样耗着,还不如回学校多读点书。 像是怕你觉得他烦,见你再三坚持,他也不再强迫你。 这样的浑浑噩噩日子,你过了整整两年,终于挨到高考结束的那天。 你的分数虽没有严明那么高,但也算中上,足够你报考心仪已久的大学,那所大学就在隔壁省,不远不近,刚好能让你摆脱严明。你只求尽快迎来大学生活,离他远些,过上真正属于自己的快活日子。 可你父母不这么想,他们希望你报考本省的大学,最好还能离严明近些,说是还能照顾你些。可越是这样,你越是抵触。 从前的压抑在此刻反倒变成你的勇气。你悄悄对比过,两个大学可选的专业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与家的距离。 在报考系统关闭的前几分钟,你在朋友家里修改了一早就定好的志愿顺序,点击确认的瞬间,你的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连朋友喊你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本应该亲自选择人生的走向,而不是一味地围着他转。你这么安慰自己,这句话似乎是奏效了,手也不再颤抖。 第4章 海洋馆 报完志愿你终于能睡了个爽,睡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当严明把你从床上拉起时已经是中午,你眼睛都没睁开,沉重的睡意让眼皮耷拉着,面前的粥都没喝多少,只是重复砸下舀起,你眼下的乌青让他有些担心。 「虽然是暑假,但总不能每天熬夜。」 「票我已经买好了,明天去海洋公园的,你陪我去吧。」 「那地方小孩才去。」你打了个哈欠。 「就当是陪我放松吧,我学业压力也很大。」 说什么鬼话,他要是有压力,其他学生就干脆退学好了。 「哦。」 第二天趁着天气还不太热你们便出了门。你环着严明的腰坐在电动车后座,周遭的事物一掠而过,你得以窥见从前未来得及看的景色,似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像是得以呼吸的鱼,这份小小的自在让你如此痛快,连夏日迎面吹来的风都觉着柔和。 大概是因为工作日的缘故,海洋公园的人流比大多数时候都少,表演场馆外都不需要排队。你们顺着指示牌往美人鱼剧场走,入口处的隧道昏暗,你有些看不清路,差点一脚踩空,还好严明及时扶住你。 「老太太过马路。」 「需要哑药么?」你白了他一眼。 穿过隧道,里面是另外一个天地,深蓝浑黑,只有靠玻璃近些,借着幽蓝的光,你们才看得见彼此。 上次来这里还是幼儿园,那时候看这个场馆很空旷,现在看也不过普通大小而已。 「你小时候很喜欢美人鱼,非说长大了要去找巫婆。」 你以为他是在笑你幼稚,梗着脖子哼了哼,「那怎么了?」 「很可爱。」他靠在冰凉的玻璃上,望向你的目光里有化不开的依恋。 都多大了还要承接这样哄孩子的称赞,你有些不屑。 「那真是谢谢你。」他低低地笑了两声,摩挲着与你记忆里有些相像的眉眼。 你虽皱眉,但也没有躲开他。 「美人鱼来了。」 你循着他的目光转过去,美人鱼正从水面下潜,鱼尾摆动曼妙绰约,鳞片在幽蓝的水里闪闪烁烁,发丝缠绕着波动的水流,那双黑珍珠般的眸子望着你,活像个深海神女。她的手指即使隔着玻璃与你相碰,你也能觉着她的指尖是柔软的,是半透明的。 也难怪你小时候会喜欢美人鱼,即使是长到这般年纪你也会被攫住心神。 鱼群环绕她,斑斓的身影轻盈地旋转上浮,有几分像童话里小美人鱼化作泡沫前的模样。 表演结束了,你的手还恋恋不舍地贴在玻璃上。无论多大,你变得又多不同,还是与小时候一样,一场表演就能让他再见从前的你,这趟来得很值了。 「走吧。」他揽过你的肩,将你从美人鱼幻境里惊醒。 从场馆里出去后,他没有要松开你的意思,手臂上的热意透过布料沉在你肩上。 好热。 你嘟囔着甩开他的手,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要热就一起热,试图也想让他尝尝这样的滋味。 他有些无奈,就这么任由你牵着往前走。 这所海洋公园本就不大,几场表演看完,剩下的游乐设施里大半是给孩童玩的旋转木马、小火车,能挑的寥寥无几,最后只剩远处那个缓缓转动的摩天轮,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 这般年纪的小少女们早听过与相爱的人同乘摩天轮便能一起白头到老的传言,只可惜这次在你身边的是严明。 你觉着和他一起坐没什么意思,「我们回家吧。」你扯了扯他的袖子。 他却像是没懂,只当你是心疼门票钱,反而揽着你往售票厅走,「来都来了。」 「两张学生票,谢谢。」 「别替我省钱,难得出来一次。」他凑到你耳旁低语。 你踩着摩天轮的踏板往里挪了挪,金属板忽然晃了一下,你想下去了,想逃回地面那片踏实的土地。 你纠结地转身,正对上严明的目光。他站在舱门内侧,眉眼弯着,带着点了然的笑意。 「怎么了,害怕了?」他故意凑近跟前逗你。 你咬着嘴唇没说话,只觉得舱体又轻轻晃了晃。他没再打趣,伸手拉住你的手腕,挨着你坐下,两人挤在同一侧的长椅上。 摩天轮缓缓启动,舱体慢慢腾空。 他看你实在紧张,便牵过你的手,掌心里湿湿热热的,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 「不怕不怕。」 他低语,身体微微往你这边倚过来,肩膀挨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他身上的皂角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漫过来,像层柔软的网,轻轻罩住你。舱体晃动时,他总会无意识地将你搂紧,倒让你安心了些。 你偷偷抬眼望向窗外,夕阳的光十分柔和,那点腾空而起的恐慌,一点点在你心底消散了。 许是考完之后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去向,未来还有崭新的人生在前边等着,你对严明再不似从前那样抗拒了。 第5章 发现 客厅的风扇慢悠悠地吹,三片扇叶混着午后的热意,搅出一团黏糊的风。 严明坐在电脑前,指尖搭在鼠标上,目光时不时瞥向墙上的老式挂钟,等着指针一点点逼近查分时间。你揪着一张小脸挨着他坐下,手里手机被捂得发烫,查询的界面被你刷新了一遍又一遍。 这几分钟令人煎熬。 「别咬了。」他见你把下唇咬得发白,牙齿几乎快嵌进肉里,不等你回神,指节便轻轻在你下巴上揪了一下,「再咬就要出血了。」 你才松了松牙齿,唇间还留有一些钝痛。 他越是关心,你越是坐立不安,好在天气的闷热能掩盖住你因紧张发红的脸庞。 那双浑黑的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此刻他还不知你的所作所为。 挂钟响了一声,是整点报时,你一激灵,手机脱手差点砸在地上,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稳稳地塞回你手里。 严明点开了查询界面,屏幕上加载的圈圈转得人眼晕。 风还在吹,蝉还在叫,可整个世界好像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那只老挂钟不知疲倦的咔哒咔哒转动。 结果终于出来了,是你心仪的大学,这个结果令你欣喜。 可严明有些发懵,这并不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 他明明问过招生办先前定好的那所大学的录取最低分,你的分数高出了二十多分,怎么会录不上呢? 「大概是滑档了吧。」见他的眼神停滞在屏幕上,你的心底发虚。 严明越是沉默,你越是揣度不了此刻他的想法。 多亏了这么近的距离,让你窥见他从未在你面前展露的严肃。「这个大学也不差,环境也挺好的。」你慌乱地找补。 他松了松眉,看向你的眼都是担心,「可你一个人去那么远,我不放心。」 「也就是几小时的动车而已。」你强装着轻松,声音却发紧,衣角都被你绞出了褶皱。 严明叹了口气,温热的手覆在你的手上,慢慢抚顺蜷起的指尖。 「那我下半年实习的时候过去找你。」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决定今天晚餐吃什么。「刚好要租房子,你要是不想住宿舍,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实习?」你猛地侧头,「别呀,你的实习机会多难得,怎么能为了我换地方?」 他微微一怔,随后笑着揉了揉你的头发,似乎是被你的关心而感到欣慰,「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不碍事。」 「……我觉得住宿舍也挺好的。」 他有多轻松,你就有多害怕,你费尽心思地想要逃离,严明却还在固执地想把你纳入他的羽翼之下。 「再说我都多大了,哪用得着人照顾。」 你越说越急,语无伦次的样子终于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脸上的担忧慢慢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的平静,浑黑的眼珠像探照灯似的落在你脸上,看得你浑身发毛。 你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终于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空气变得很静,那该死的时钟转动声都异常清晰起来。 他就这样笔直地看透你,眼睛里带着些冷冽。 「再说吧。」他站起身,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先告诉爸妈这个消息吧。」转身便向厨房走去。 你仍坐在原地,无意识地抠着椅子扶手缓解紧张,屏幕上「录取成功」的字样亮得刺眼,先前那股狂喜早就凉透,只留下密密麻麻的慌。 你为什么会觉得懊悔呢? 这毕竟是你的人生,明明他的想法无足轻重,哪怕是明天不去念书了也与他无关。 可你忘了,在此之前他当了你十几年的哥哥,几千个日夜早已化作潮湿的水汽侵入你的骨髓,即使是摆脱了也不能彻底与他分开。 你的举动、你的性格无一不透着他的样子,即使剥去几两血肉,露出的骨头里也照样印着他的名字。 你讨厌他,却更讨厌七分似他、又三分不似他完美的自己,只剩下这副敬他憎他的拧巴模样。 这样的你,又能躲到哪里去?要如何让自己连曾经都忘记?要如何骗自己真的要躲开他? 厨房的水龙头哗哗淌着水,严明掬起一捧冷水扑在脸上,冰凉的水顺着鼻尖往下淌。 他想不通。 从小到大他分明在讨你喜欢这件事上做得出奇的好,你要什么都会尽可能满足你,你做什么都会顺着你的心意。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得多好,但起码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可为什么这三年里你像换了个人,会躲他、会冷落他? 是因为你长大了么? 是你觉得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拿不出手了么? 冰冷的水没能冲淡任何东西,那些猜测反倒像是得了滋润,在心里越扎越深。 他什么都想不明白,只知道一件事。 他的好妹妹要离开他了。 若是真让你走了,依你的性子,一旦走远,指不定日后要隔多久才能见上一面。 从前是朝夕相对,现在是一周一见,那往后呢?是不是就只有一年一次的匆匆相聚? 一旦尝过好滋味,日后要煎熬地数着日子过,他如何受得住? 如今能堪堪骗得住自己说是女孩子大了,总要有自己的空间。可往后呢?他又能找什么借口来哄住自己? 好在如今他能站稳脚跟,不用再看谁的脸色,这样无论你去哪,也能踏踏实实地护着你,守着你。 第6章 认错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爸爸妈妈回家了。虽说不是他们心仪的大学,但也是你自己努力考上的,他们自然不会有过多的意见。 为了庆祝,一家人决定出去下了趟馆子。 傍晚刚下过一场大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 终于到店里,足足的冷气让你摆脱外头的热气,舒坦了些。 为了不和严明坐在一起,你抢先一步紧挨着妈妈坐下。 拉开椅子的时候,他见你这副抗拒他的模样,怔滞了片刻,又立刻撇开不看你,掩饰似的和爸爸并排坐。 他当然知道你是故意的,降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这顿饭,他怕是实在没有胃口吃下去。 「怎么了,今天你们两个不坐在一起?」爸爸好笑地看着俩人,此刻严明看起来不大高兴。 「吵架了?」妈妈偏头见你一脸心虚,便一脸了然,「小钰你又欺负哥哥了?」 「……我才没有。」你声音细若蚊呐,偷偷用余光打量严明。 「去,坐到哥哥旁边。」妈妈推了你一把,你这才不情不愿地和爸爸换了位置。 父母对你们之间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从小到大他都捧着你,哪一回不是顺着你的心意?这次能把他惹生气,肯定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快,跟哥哥道歉。」妈妈催促道。 你低头抿着唇,不敢看他,桌下的手悄悄伸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角。 「对不起。」你知道这次换志愿没有和他商量,这是天大的错事,可是迫切希望摆脱他投射在你身上的影子也不是作假。 他见你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底的火气并没有消减半分。只是碍于爸妈在场,才勉强地笑了笑。 「这才对嘛,快吃饭吧。」 严明不动声色地将衣角从你指尖抽走,你只能尴尬地收回手。 爸妈转而问起他那所大学的情况,毕竟是家里唯一上过大学的人,对其他学校多少都会了解些。 「都挺好的。」他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而且小钰喜欢。」后半句轻飘飘地落下,却让你打了个激灵,此刻应该只有你们两个知道其中的隐意。 席间不管你怎么给他递话茬,他总是应付着搪塞你,这下你也彻底没了胃口。 饭后爸妈有事先回了趟家,让严明再带你出去逛逛。 你捏着电动车头盔站在原地,局促的指尖抠着塑料面上划痕的毛边。 「上车吧。」爸妈不在,严明是装也不装了,又恢复了下午冷言冷语的样子。 见他还在气头上,你索性连衣角也不碰了,只抓着后面的金属杆,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 瞧你这副死活不和他往来的样子,有股气梗在他的喉咙里不上不下,都想下车揪着耳朵问问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哥哥。 等到了地方,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带你来的是老港口。咸香的气息扑面,泛着白沫的潮汐接着前边潮湿的雨,将水汽一点点延续,大排档门口的灯连着月光晕成星星点点的模糊光斑。 他当了你十几年的哥哥,对你的喜好再清楚不过。 车子稳稳停在路边,严明熟练地下车替你解开头盔。 「说吧,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他耐着性子问你。 来的路上严明想了许多,也许是这两年他读大学不常在家里,你和他之间才会有了嫌隙,怕他反对,才自己偷改了志愿。 「我就是想去外面看看。」你站在车旁,下意识地紧紧环住了左臂,仿佛这样就能遮掩住要溢出来的慌乱。 见你这副样子,他忽然有些恍惚。是什么时候开始,你在他面前变得这样战战兢兢? 夜晚的海风裹着凉意卷了过来,吹得人后颈发凉,惹得你瑟缩。正值盛夏,你本就贪凉,今夜穿得格外单薄,严明见状将你往怀里带了带,环着你的手臂收得紧了些。 鼻尖蹭过你发顶时,熟悉的洗发水味漫了过来,像是找到某个熟悉的锚点,那颗恍惚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你被他拥在怀里,喉咙酸涩得厉害,像是心脏堵在了哪里。这些年,虽说他不是你的亲哥哥,可他事事都为你考虑,挑不出任何的错处。人心都是肉长的,如今你轻易就将他抛之脑后,甚至没有想过知会他一声。 你的脸贴在他那件洗得有些发皱的短袖上,独自懊悔自己是做了怎样的糊涂事。 「小钰,你是不是讨厌我?」 「我没有!」你猛地反驳,带着哭腔的声音闷在布料里。 「我只是.....只是」只是因为他太优秀了,你不想再被拿来和他比较了。可这样蹩脚的理由你怎么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可笑。 你也想不出什么样的理由可以遮掩,满心只剩懊悔。眼泪不停地溢出,全被布料吸得干净,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胸口又湿又热,他大抵是知道你在哭,松了松手臂,想看看你。 可你死死攥着他的衣服,把脸埋得更深了,几乎是要嵌进去。太丢脸了,你连啜泣声都压抑着,只让人听得一些断断续续的喘气声。 严明的思绪乱如麻线,可要是继续深究这个话题,怕是惹得你更伤心,只在心里暗自庆幸至少你并不讨厌他。 见你喘得越来越急,他弯了下腰,好让你从他怀里挣出来透口气。 你哭得耳朵都是滚烫的,像块小炭火贴在他冰凉的侧脸,惹得他一颤。 这样又过了很久很久,直到你攥着他衣服的手慢慢松开,眼泪才止住。等毛茸茸的脑袋从他怀里离开,海风钻进了缝隙,吹得他胸前的湿痕冰凉。 泪痕在脸上被吹干,留下些微发痒的涩意。你吸了吸鼻子,抬手胡乱理了下头发,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我们回家吧,好不好?」他低头,视线与你齐平,语气又轻又软,和小时候一样哄着你。 你撇开了眼,闷闷地嗯了一声。 骑车回家的路上,你微微发烫的脸颊贴在严明的后背,贪婪地汲取着些许凉意。 「哥哥对不起。」你小声地说,像是怕被他听到一样。 「傻瓜。」 有这样的哥哥真好啊,他没有继续追问你,就这么轻轻放过了你的狼狈。 你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这会才松快了些,凉凉的风吹得人有些犯困。你半眯着眼,恍惚间闻到了严明身上的味道,是你从前没有闻过的,有些清冽又带着硬朗,像是雨后太阳晒过的草地。 也许这就是哥哥的味道吧,你想。 第7章 入学 你入学那天,严明便将你的大部分行李都留在了他租的房子里,离你学校拢共不过两条街,他说这样既方便他上班,也能让你随时过来休息。 开学之后的日子像是被按下了快进,白天的课表被塞得满满当当,晚上还夹杂着各种社团招新和学院活动。你晕头转向地沉浸在其中,这样忙碌的生活你从未体验过,虽有些疲惫但带着些新奇。 你还加入了学生部门,即使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熟悉之后也乐在其中。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却都很包容友善,即便刚开始你因为局促不安而闹了几次笑话,也并不觉得尴尬,像是知道不会再有被时时刻刻盯着的压力,你的心情一下子便轻松了起来。 这里是你的象牙塔,一切都是崭新的,不会有人提及严明,也不会有人试图透过你,去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这样属于自己真真正正的生活,你终于迎来了。 你有了自己的生活,这对严明并不算是件好事。他给你发的消息总被各种学院通知覆盖,你老是再三更半夜或者隔天才想起他,而回复的内容也只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几个字。即使得了空和他聊上几句,你也总是聊到一半就不见人影,日子一久他难免有些怨言。 「最近还是很忙吗?」 「对呀,今天晚上我们部门还有聚餐/开心/。」 「明天刚好周六,那我今晚下班之后去接你。」 你不再是小孩了,一群人结伴回去能出什么岔子呢? 更何况你在象牙塔下呆得越久,对从前就越避讳。毕竟十几岁的年纪不是自大便是自卑,你总是太过看重那份独属于自己的认同,生怕被严明夺了去。他好似一滴墨,你是定不会让他沾着来,唯恐大家又将你与他作对比。 「不用啦,你还要多跑一趟。」 严明见你推拒,心中的不适更甚。 晚上,一行人刚刚从饭店里出来,你便看见了站在路灯下的严明,手里还拎着给你买的点心。 他还是来了,你想。 你只能同其他人道别,说是哥哥来接你了。当你离开的那一刻,便听见了身后的窃窃私语。 「那是小钰的哥哥?看着不像啊。」 「天,他哥好帅。」 不过几句话,却像是石头砸在了围墙上,震落了几片你以为早已稳固的砖瓦。 你当下便闭上了自己,他们再说些什么关于严明的话,听上去很刺耳的声音,都只装作是听不见。 直到你过了马路和严明站在一起,朝他们挥了挥手,大家才放心地继续说说笑笑往前走。 「你怎么过来啦?」 他察觉到你有些莫名的情绪,说不上来你是失落还是生气。只觉得不过短短两月,你身上就生出些与从前不同的样子。 你就这样变了,而他两手空空,无法做些什么。 「下班路过你喜欢的那家店。」他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奶油的香气混着晚风飘过来,「还是想过来接你。」 说着,他很自然地牵起你的手,亲昵得像是随处可见的小情侣,两个人就这么融入了喧闹的街区。 「明天周末,这两天回我那儿休息,我给你做些好吃的。」 手心的温度让你有些不自在,可你也只当作是他很久没见的想念。 「好。」你轻轻地答。 你理了理思绪,想着他们日后怎样都不会与严明常见面,只要你不提,谁会知道严明是怎样的人,他们也无法将你与他再做比较。 这么一想,你心里那点别扭渐渐散了,转眼你像从前一样,叽喳的说些学校里的事。 严明耐心地听着,偶尔应一声。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在脚下交叠缠绵在一起。 这条长长的路,终究还是两人一起走。 这还是你第一个在这里住下的夜晚,房子里里外外都被他打扫得很干净,你的东西也被妥帖地安置在了另一间卧室里。 等你洗漱完,严明已经帮你铺好了床。 你趿着拖鞋扑到床上,往柔软的被褥里一钻,瞬间陷下去半个身子,舒服得直叹气:「还是这个床舒服,比宿舍的大得多。」 他在床边坐下,「怎么样,晚上可以一个人睡吗?你以前都不敢自己睡。」 「那我都多大了。」你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白了他一眼。 他躺下隔着被子挤在你身侧,这床本就不算大,两个人躺下顿时就显得狭小,你只得往他那边靠靠才不至于摔下床。 「你好胖,都挤到我了。」你说。 他像是故意一般,伸臂搂着你又往你那边挪了挪,「这就开始嫌我了?」 被他这一说,你闷在被子里嗤嗤地笑。 「你小时候明明到处炫耀我。」他拉下被子,露出了你窃笑的小脸,捋了捋你凌乱的额发。 「切,我才不会那样。」你鄙夷地看着他,总觉得他在说些胡话糊弄你。 「你不记得了?」他挑眉,「有一回你因为这个还和一个小女孩吵起来,还把人家气哭了。」 「真的吗?」你吸了一口气,压根不记得有这回事。 「骗你干嘛,我当时去买冰淇淋,一回来就看见她坐在地上哇哇哭。」 「那后来呢?」 「吓都吓死了,赶紧拉着你跑了,哪里还有什么后来。」 「你居然还有这种时候。」你想象不出他慌里慌张拉着你跑路的样子。 「那多了去了,谁让我有个三天两头就和人家吵架的妹妹呢?」 那时候你又可爱又可气,像是不知道收敛是什么意思,有的时候还会把他气个半死。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你成为了他童年为数不多的安全感来源,只要有你在,他就会被需要,就可以真正被接纳。 「小时候我很坏吗?」你真有些好奇,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 「对啊,比如某个人趁我去上学悄咪咪的把零食都吃掉,还趁着我睡觉的时候偷拿口红把我化的乱七八糟...............「他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把你之前干的坏事都吐了个干净。 你不想再听了,用手指捏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我的一些美好的品质,比如品德啊、容貌啊,甚至是灵魂都会被你毁了。」 他晃头挣开你的手,「那我之前被你磋磨的这些算什么?」 「算你倒霉。」 闻言严明像是死了一般,闭上了眼。 你戳了戳他的脸,「死了?那你就睡这张床吧,我去你房间睡了。」说着你作势要翻身下床,却被他一把从背后抱住腰,紧接着右腿也压着你。 你费了点劲才从他的桎梏中翻身,与他面对面。 你从没有如此仔细地瞧过他,这会闹累了才停下来打量他。他长得还真好看,五官生得端正,棱角鲜明,眉宇间还有不同于其他人的英武之气,鼻梁挺直,双眼却在长长的睫毛衬托下带着些许突兀的柔情,刚毅与柔弱交织在一起,却也显得和谐。 有这么俊俏的哥哥,似乎也是很不错的事。 不知怎么被他一直盯着,你总觉得有些其他的意味,便干脆闭上眼转头朝着天花板,「我困了,要睡觉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离开。 「你不回去睡觉吗?」 「等你睡了我再走。」 「这么黏我,小心被人说是妹控。」你揶揄了他两句。 「怎么,长大了就不要哥哥了?」你感觉到他又往这边靠了靠,你不懂为什么他还将你当作孩子一般,但还是允许他这么做了。 「小没良心的。」他隔着被子,蹭了蹭你的头。 第8章 受伤 「又和咱哥打电话呐?」 「对啊。」你刚从外边打完电话回来,陈璨就调侃你。 「咱哥真好,三天两头的给你打电话,还会给你爆点金币。」 「爆金币可以,电话说不定可以免一下哈哈哈哈。」你笑着接话。 「你这周末不在宿舍住嘛?」 你盘算了一下,班里没有什么活动,周末两天确实可以回去,还能让严明给你做饭,毕竟食堂和拼好饭之间你实在是选不出来。 「应该吧。」你随口应着。 「可我听我们部长说,周六晚上要搞元旦晚会,学生会那边人手不够,估计今天下午就会发通知找各个部门抽人去帮忙呢。」 「我也听说了。」住在隔壁床的杜凌正在敷面膜,闻言也接过话,「好像要布置会场,搬道具什么的,估计要忙到很晚。」 「那我还是先缓缓吧。」你给严明发了条消息,「这周末有活动先不回去了。」 果不其然,晚上部门就抽中了你这个倒霉蛋,还好提前了两三天通知了严明,要不然他指不定又会念叨你多久。 元旦晚会那天,你变成了舞台上的小黑,主要负责在话剧落幕的间隙里搬运布景道具。可惜舞台的木地板太滑,搬箱子的时候脚底打滑一下,你重重摔在了地上,也顾不上揉,连忙爬起来搬起箱子跑向幕后。 直到下了舞台,才发现胳膊被箱子角划开了道口子,你慌乱地抽了几张纸巾先按住。舞台上来回穿梭的人太多,没有人关注到你。 等到散场的时候,同部门的梁逸抱着一摞彩带经过,才瞥见你胳膊上的血迹。 梁逸和你不同专业,所以你们并不算多熟络,顶多在部门里一起工作的关系。 「我天,你咋了?」 「没事没事。」你有些尴尬,下意识把胳膊往后藏了藏。 「部长!部长!」 「你小声点,只是摔一跤而已。」你被他一惊一乍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小钰这是咋了?」部门里的其他人围了过来,部长看见你手臂上长长的口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梁逸你先载小钰去医务室吧,这边我来收尾。」 等到了医务室,医生拿着碘伏帮你消毒,你还没怎么着呢,他在旁边看得呲牙咧嘴的。 「这是碘伏,不疼的。」医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哈哈原来是这样。」他尴尬地挠了挠头。 等你们从医务室出来,晚会那边也收尾得差不多了,部长让你们先回去休息。 「你下次受伤可以和部长说,这些活也不是非干不可。」 你这么积极,他都觉得你轴得可怕。 「好,谢谢你。」 「多大点事。」他把电动车头盔递给你,拍了拍后座,「我先送你回宿舍吧。」 夜晚的风顺着马路吹过来,带着些凉意。路上你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你知道了他是北方人。 「当时就是想出来看看,没想到真录上了哈哈哈哈。」他笑着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我也是。」你和他熟悉了不少,「我也是想离家远一点。」 这一路聊下来,胳膊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等严明发现你受伤时,已经是下周周末了。 说来也是你没注意,本来想着要好好藏着不让他看见,结果在洗碗时,你撸袖子的动作快了些,那道已经结痂的暗红色伤口就这么落在他的眼里。 「怎么不和我说?」他的视线钉在了你胳膊上。 「这不是也没怎么样嘛。」你眼神心虚地随处乱飘。 「还好是没怎么样。」他抓着你往后藏的手腕,「这么长的伤口,要是感染了怎么办?」 严明鲜少生气,虽说他平时都让着你,但发火的时候你心底也发怵,他现在的脸色可算不上多好看,你不抬头都能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你勉强撑起个笑脸,往他跟前凑了凑,想赔个不是就这么糊弄过去。 「站好。」他打断你,伸手扶着你的肩膀把你掰正,「别嬉皮笑脸的。」 你乖乖站定,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低头迎接他的数落。「我搬过来就是为了照顾你,现在倒好,什么事你都瞒着我,你这样让我怎么和爸妈交代...........」 他越说越急,一想到你瞒着不和他说,严明就气得要死。 这也不怨他小题大做,在以往的十几年,你什么事都会和他说,也不知道怎么,你越大,越是不告诉他。 「哥哥轻点。」他攥着你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抓得你发疼,不由抱怨了一句。 他手上立刻松了点劲,却没完全松开,仔细瞧了瞧伤疤,「消毒了没有?」 「已经去医务室擦过碘伏了。」你赶紧点头,趁机往他跟前靠了靠。 确定伤口真的没大碍,他抬眼便看见你嬉皮笑脸的模样,紧绷的火气泄了些,他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捏住你的脸颊质问你,「知道错了没有?」 「错了错了,好哥哥快原谅我吧。」 他叹了口气,那种熟悉的无力感涌了上来,你像是风筝一般,怎样都抓不住。 「这两天的碗我来洗。」见他脸色缓和,赶紧献殷勤,说着就要接过他手里的抹布。 「还敢碰水?」他没松手,捏着你的脸颊肉又晃了晃,「想让伤口发炎?」 「不敢了不敢了。」你连忙讨饶,怕脸蛋被他揪坏。 见你是真知错了才舍得放开手,「去,把阳台衣服晾了。」你立马转身,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