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女之路【女尊】》 第1章 第 1 章 2016年8月,陈井生与好友邓一铭下了火车。火车把她们从落后贫穷带到一个先进的场域,宛如穿梭半个世纪以来折叠的中国。我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两位县城飞出来的金凤凰来春申大学报道,她们踌躇满志,还不知今后将会经历什么。 当时陈井生感受到了那种冥冥中被选定的神启,印堂发烫,身上似乎冒金光。县城一下子出了两个十年一遇的高分,只在报上做做表面文章。报纸用当地土纸印刷,薄如蝉翼,间有重影,无处可销,便宜了公务员家小子的屁股日日饱读诗书。 邓一铭的养父带她走亲戚收了一圈钱,除此之外,县城依旧在灰尘中疲劳而缓慢地运转,目空一切,宠辱皆忘。 陈井生无处释放的激动兴奋憋在心里,积蓄不少能量,微风吹来,就亮起一点火光。 火车在她们身后离去,同一站下车的乘客鱼贯涌向出口。陈井生、邓一铭放下麻袋,张了眼,好奇地接受这座城市展现出的第一组景观。乘务员、广告牌、电梯,形形色色的女男乘客也是景,让她们眼花缭乱。 穿高跟鞋化全妆的男人,大多拉个带轮子的箱子,里面放行李,既美观又省力。陈井生看了半响,反应过来自己和身后的麻袋也在景观中。 她鼓胀的胸腔泄了一半气,嗅到丝现实的气息,同邓一铭对视一眼,扛起麻袋汇入海海人流。 邓一铭离家前,从她为母父赚得的一大沓钞票中抽出两张百元,她把大麻袋解开,找出藏得很深的钞票,慷慨地放在旅馆前台,为她们换取一间单人房的两晚。 安置好行李,邓一铭口袋里还剩下钱,说要出去下馆子吃饭。她先一步去看菜色,陈井生到时,店员弟弟两手搭柜台上托腮,对面邓一铭同样嬉皮笑脸。 一盘辣椒炒肉,一盘红烧狮子头,还差几元,陈井生掏出打暑假工买的手机付了,两个大小伙子坐到桌前风卷云残。 正是能吃的年纪,况且平时难吃到这么好的饭,店员弟弟自己贴钱,说米饭买一送一,多上两碗。 声音娇滴滴的,眼神粘得像桌上未擦净的油,在陈井生身上沾了再往邓一铭身上沾。幸好他的脚没有被完全黏住,恋恋不舍地走回前台。有位女人拖着印有春申大学校徽的行李箱,约莫比她们大四五岁,跟在他身后进店点餐。 视线相接,陈井生略点一点头,叫声学长,女人挪来跟她们拼桌。 她身上有种失意人的落魄,滨江市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多少人带着满腔抱负来到这里,就有多少人被嚼成渣滓吐出来。好在算是打拼了几年,不至于这点钱都拿不出来,面对两张青涩的面孔,多点两盘菜与她们同吃,并请喝饮料,腹中感慨万千。 邓一铭:“学长,听说春申今年政策缩紧,保研名额跟着消减,是真的吗?” “听说了,不过紧的紧,松的松,要看你是谁,你哪个学院的?” “我医学院,她是计算机学院。” 她缓缓点头,放出笑来:“不错,好好干。小伙子们,我没有一个能干的娘,毕业之际一点助力也无,还要我回家帮忙。嗐,不说了,你们要知道,在社会上行走、攀爬,管她干娘亲娘,能提携你的就是好娘,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一句似乎留下一个钩子,等着她们刨根问底,然后她就能把摸爬滚打的血泪教训倾囊相授。可惜她找错了对象,女人的好为人师,只有男人肯捧着,同性最多敷衍几句。陈井生以为他的落魄至少一部分源于她自以为是的道理,更连张口也无,做个困惑的表情表示虚心求教。 学长:“我说多了,人教人学不会,事儿教人一次就会。我在你们这个时候,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或许你们比我幸运些,比我聪明些。” 那当然,陈井生想,她们吃的苦头比别人多许多,最后还是一样到达了这里。 女人先行结账离开,陈、邓吃完出门,店员弟弟追上来要加她们的微信,结结巴巴,有意无意地说话腔调像小孩。 走出一个拐角,陈井生的笑意漾出来,用胳膊撞邓一铭:“发春了啊?” “你才!滚你爹的,我看不上,他好丑啊,要找我也找位学校里的姨爹(对应姑娘)。” 陈井生娘爹早没了,可以任邓一铭尽情骂,失独者就有一个好处,常人骂架,问候爹与爹的爹怎么都伤不着她。 他们回到旅店,躺到单人床上,陈井生以后会睡过许多床,学校上床下桌架在半空的床,出租屋的床,她甚至会有自己的家,那里永远整洁温馨,有一个漂亮男人等着为她嘘寒问暖、脱下西装。 可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位准大学生,身下是柔软的床垫、洁白干净的床单,不用担心挥霍的后果,且明天将大学报到,他真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床。 邓一铭在回忆,她的声音变得渺茫,:“井生,我时常难以置信,好像一转眼的功夫,我们就‘刑满释放’了。”困住她们的不是学校,是县城,一个无形、广大的牢笼,她们心照不宣。 “嗯,”回忆会带来徒劳的悲伤,陈井生转移话题,“你加他微信干什么,哦,我知道了,他妈是店长,你想当未来店长。” 邓一铭迷糊的企图被打捞出来戳破,有点恼羞成怒,锤她一拳:“你也加了。” “我现在就删。”陈井生笑。 下一秒,两人默契地抓过枕头绕着床追打。不知闹了多久,陈井生脸都笑累了,喘着气倒上床:“好了好了,我认输,我们不要再打了,吃的饭要浪费了,地板咚咚响,体谅一下楼下吧。” ?????? 报到当天,烈日高悬,世界变成一个大油锅,半熟不生的肉在其中行走、熬煎。陈井生与邓一铭暂时分别,向各自宿舍楼走去。 把一人高的行李搬到三楼,即使经过暑假工的锤炼,也免不得气吁吁地出一身汗。 六人寝,两人是高年级的学长,陈井生来得最早,一边撩衣服擦汗,一边与床上玩手机的学长寒暄。忽然,其中一位跳起来,火烧屁股似的往出跑,同时塞给她一团橙色:“拜托姐妹,实验室喊我去指导,我忘记有志愿,你替我去校门口搬行李吧!” 她还没来得及发出音节,学长就跑没影了。 陈井生展开橙色坎肩,看看自己没铺好的床,认命穿上,走出宿舍楼再次接受灼热的考验。 校门口乱哄哄,进的多出的少,聚在一处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小喇叭喊声此起彼伏,从遮阳棚下播撒出来,和新生、家长的喧闹混成一片。 两个学生会的人从旁边院楼经过,正巧某个男生的行李快掉下来,其中一个拉住另一个:“哎!你去干什么,让那些呆瓜干。” 呆瓜陈井生来来回回搬了三趟,汗水蛰进眼睛,她停下来,也就看清楚新生和志愿者是个僧多肉少的局面,几点橙色稀疏得像美男脸上几颗痣,其余痣被点掉了,丢到一边。 陈井生也坐过去,她们的志愿服能塞进书包,她没有可以用来遮掩之物,远处新生滞留的大道上,发出嚣张的鸣笛声,一辆豪车劈开人群形成的水面。 李圆圆坐车后座,米色短西服、米色百褶裙,腿上盖了层柔软的毛毯。他手上拿的是同店员弟弟一样的最新款水果手机,可见无论阶层分化多么严重,资本家对待钱包总是一视同仁。李圆圆点击拒接,几秒钟后,来电铃声再次响起。 “圆圆,不是妈妈不想送你,现在政策抓得紧,明里暗里好多双眼睛盯着,我要是也去就太高调了。妈妈也是为了你以后生活着想。你真不让舅舅陪你呀?” “你要是为了我以后生活着想,干嘛要我住学校,别人都有家长送,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不来,我讨厌你!” 李金荣对宝贝男儿满心歉意,专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迎接男儿的责难:“好好好,委屈你了。咱们圆圆一个人报道,已经是大人了呀。妈妈向你保证,只住最近一段时间,往后还可以回家住。妈妈先给你买那条你一直想要的项链,之后你每次回家,妈妈亲自接送,妈妈是不是从来没骗过你呀?” ?????? 李圆圆放下手机,不满消去大半,拿出小镜子补妆。 现代社会除了万里挑一的大美男外,没有美人不需要精心维持。口红涂在嘴唇美,沾上牙齿就不美;穿超短裙美,穿超短裙行走坐卧,露出打底裤就不美。李圆圆认为超短裙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掉了东西不必亲自捡,总有女人跑来献殷勤。 如此殊荣,李圆圆觉得自己捡了便宜,所以即使美的不便像手上拔不掉的倒刺,日复一日地折磨他,他也没有丝毫异议,愿意以热烈的态度拥抱仅属于男人的降福。 他下了车,撑开小阳伞站近宿舍楼的阴影里。八厘米的鞋跟让他不管在生理还是心理上都傲视一切:刚入学的土包子,身材粗笨、粉底惨白的夫男,还有为他搬行李的下人。他假装不在意女人们的在意,百无聊赖地看下人干活。 第2章 第 2 章 李圆圆的脑子终于做出一次“我还在这里”的表示,大太阳下,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思维活泛起来。母亲半夜回家心虚的眼神,他进书房立刻放下的手机,莫名其妙轻快的情绪……凡此种种,和今日的驱逐点连成线。 男人侦探般的直觉与机敏,不只在抓自己老婆出轨时激发,李圆圆做了美甲的手指敲得屏幕噼噼啪啪,将要拨出又放下。父亲对他看起来不像随便玩玩,得从长计议,以免打草惊蛇。 陈井生目送豪车奔驰而过,想它开得这么快,没压到一根脚趾,可见大道上吵架的人没有全情投入。 车与电子产品对女人的吸引力,不亚于穿比基尼跳脱衣舞的性感男巨星王萌。陈井生自从拥有手机,报复性地恶补许多内容,以至于她光从外表和引擎轰鸣声就能判断是最新上市的马赫5号,溢价很高,买它的人纯粹人傻钱多——人傻,但是钱多。 新生开学军训,陈井生身兼班长和军训负责人。被同寝学长内推某个校级社团,招新的活也要她干,忙得不可开交,邓一铭一样,只有吃饭能闲下来,就隔一两天在操场门口等对方下训吃饭。 两个一米八的女生,走在路上真显眼,陈井生舍友问她,你朋友?陈井生补充了句好朋友。下午军训,这件事传遍她们班男生。 陈井生暑假打两份工,至少第一个月看不出生活的困窘。邓一铭奉教官之命问她们教官班牌在哪儿领,陈井生带她去,同样的整洁、高大,因为干活练出薄薄的肌肉,配上端正的五官,身后休息的男生发出一小片骚动。 就是这片骚动让李圆圆注意到她们。他当时坐在草地上,圈住膝盖的小臂洁白纤细,腕骨处有个圆润的突起,像瓷器。他早晒黑了,可是他昂贵的化妆品仍能让他保持高高在上的男神地位。他审视同班的女生,觉得她们要么丑,要么矮,要么脏,不幸的是,三者往往同时出现,戏弄她们自己,也戏弄李圆圆。 这种情况下,那渐渐步远的两片背影宛如淤泥里亭亭开出的花瓣,管她是莲还是野花,都值得让他多看几眼。 班级军训隔得远,李圆圆只能看到陈井生站队伍前喊口号、领唱红歌。一次短暂的休息,他旁边的男生八卦道,你认识她们排的军训负责人吗?听说被推上去和教官比赛俯卧撑,打了平手呢。李圆圆的目光在他脸上驻足许久,说你喜欢她?不不不,男生头摇得像拨浪鼓回答。 教官是本校半军半学的学长,陈井生准备着宣讲稿,收到她消息,通知她去活动中心竞选文艺汇演主持人。 陈井生:不了学长,去了一样被你比下来。 教官:新生的活动,教官不参与,我知道你事情多,单单去一下,不一定选得上。那儿有许多漂亮弟弟呦。配上滑稽的黄豆表情。 陈井生汗颜,回:好吧。 活动中心的某个小礼堂,灯光聚在红布舞台上。陈井生顺着台阶走下,从台边候着的女生堆里找到邓一铭:男生呢?女生跟女生搭啊。 负责人指向台上,一个白裙子男生不知何时站到中央,手里拿张A4纸。男主角已经定了,这是稿子,陈井生接过,你们轮流去配合一段。 其实根本没有选拔过程,李圆圆一句话,舞台就变成他的选侍现场,所有人陪他玩现实模拟游戏。争夺女主持人的位置跟争夺成为他身边人没什么不同,他属意陈井生,但那是种浅薄的喜欢,像拿着金元宝买糖画,即使有相中的也要让店主把所有糖画摆出来挑选。 陈井生不知道内幕,为了摆脱贫穷的烙印,她认真纠正过自己的普通话发音。她上台,李圆圆像童话中娴静的公主在灯光下等着她。 对她来讲是很随意的一次选拔,读完稿子,她低头摆弄手机,突然对李圆圆道,抱歉,我去交个材料,快截止了。随后对负责人讲一遍,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李圆圆怫然,他的及膝白裙,涂白的胳膊小腿,素颜妆和柔顺光泽的卷发给瞎子看了,焚琴煮鹤,焚的是他这高雅卓绝的琴,煮的是他这名贵漂亮的鹤,岂有此理! 他掏出手机,找出信息中心的人愤愤打字:这会儿截至提交材料的是什么东西?那边翻了五分钟,回复:只有一个呀,贫困生助学贷款申请。 哦。李圆圆瞬间不气了。不仅如此,他对陈井生的好感上一台阶,当下决定主持搭档选她。事后他回想,这可能源于他圣父般的拯救欲,还有一些,是他面对男人择妻下注的事业时,发现潜力股的紧迫。赘成功女人容易,陪一个女人白手起家很难,更别说他可以用她气他妈,赶走小三,堵住发小周振宇的自大。 男人的聪明最容易在鸡毛蒜皮上打通关窍,他为自己的一举多得洋洋得意,想他要尽快把她拿到手,主动一点,降降身价倒无妨。 陈井生被选为文艺汇演主持人,补觉计划泡汤,吃完饭和邓一铭分别,跑到活动中心做妆发。 李圆圆提前到,自带的衣服挂满整个推车,最终选了件樱桃红的披肩大礼服,坐在桌前任人化妆。女主持只需要整洁端正,陈井生半小时完成任务,李圆圆只画了个眼妆。她回了微信,等得无聊,索性旁观化妆师工作。 这个颜色的粉涂那里,那个颜色的粉涂那里,大刷子换小刷子换海绵,不同的精巧盒子飘出不同香味混杂。 陈井生:为什么不放一个盒子,弄得人要变千手观音了。 化妆师笑:你们女人不懂,已经收纳过了。要都弄到一处,估计能铺满桌子,用得还没污染得快呢。 李圆圆听她注意自己,紧张得忘记眨眼,想自己这张脸到底能不能让其一见钟情。化妆师掌着他的头察觉到僵硬,了然地揶揄她们年轻真好。 陈井生装没听到,登台,底下挨挨挤挤坐满,晒黑的脸蛋融进黑暗,唯一发亮的目光齐刷刷射向自己。她展出微笑,神色泰然,这份泰然你能在每个当惯了主持人,当惯了风云人物的人身上找到,陈井生天生是这种人。以往的目光夹带怜悯、忮忌或恶意,陈井生垂眸看去,那些眼睛清澈见底,她又一次庆幸自己考出来,暗暗松了口气。 主持人留到演出结束,换下服装走出活动中心时,离熄灯只有一个钟头。李圆圆要陈井生送他回去。 他自然清楚女男之情影响进步,可她是女人,无师自通地对身边每个漂亮男人施放暧昧,他将军训服挂在小臂上,说你不介意就好。 夏夜的晚风时时送来,每到路灯的照明范围,李圆圆紧致的身体线条若隐若现。陈井生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天。知道他是中国文学系,挨着陈井生班级军训,喜欢蓝莓蛋糕。 陈井生一边回应一边想跟我有什么关系,看到李圆圆的身材和妆容下美丽的脸,又想走这一趟也不亏。 一个同样夜游的身影迎面走来,近了,辨出是同班的男团支书,点头打声招呼。 她对其印象一般,因为伊的厚框眼镜和朴实气质,她根本没发现他唯独和她交流少,每一次忽略都是假装的不在意。 葡萄牙人有句谚语说:“运气好的人生孩子,第一胎准是男孩。”因为男孩子长大了,可以打杂、看护妹妹妹妹,在未赘之前,他母父省得下一个男佣人的工钱。团支书从小被母父差使惯了,明白机会要自己找?,人生要自己搏。从踏入校门开始,他机敏得像只公老虎,一边学习打扮自己,一边寻找男人的出路。团支书观望几天,暂将目标定为陈井生。 陈井生目送李圆圆回宿,接下来军训,半推半就,和李圆圆关系升温不少。文艺汇演被发上电子校报,她们主持的照片列第二张,郎才男貌,般配光鲜,许多胆子小不坚定的男生望而却步,李圆圆对此欣然。 军训结束典礼,陈井生、邓一铭、李圆圆、团支书作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夜晚一别,再留意他应刮目相看:团支书质朴的气质褪了大半,宛如泥坑里的花苞洗去尘埃。 他发言完下到后台后场处,往陈井生手中塞一个粉色信封离开,李圆圆先一步皱起眉。 内容不言而喻,她趁着后台阴影,随手扔进垃圾桶,附耳对李圆圆道:我扔了,他太功利,我不喜欢他。 陈井生说话具有迷惑性,或者说她这个人具有迷惑性,淡然的,带一点暖意,冰冷的话从她嘴里出来并不刺骨。她的热气喷洒在他耳廓,说完若无其事地退回去对稿。那一刻李圆圆无可奈何地爱上了她,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深入就把自己可怜的余生搭进去,不是为了应对发小的压力,也不是为了家庭斗争,不是怜悯和二十来岁激素的躁动,李圆圆清楚地听到情窦初开的声音,什么东西舒展开撑满心脏。 陈井生料到他的脸红,但不知他的心思幽深,甚至产生变成藤蔓缠住她的**。她当时这样做,一半出于习惯,一半出于她的推测:李圆圆能成为唯四的新生代表,肯定有什么可以交换。 ?引自钱钟书《围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军训结束,陈井生失去和李圆圆每天见面的联系,似乎忘记他,仿佛她们只是两条暂时相接的轨道。 交点之后的日子,他被选为纪委,上课之余,导员办公室、社团、实验室三头跑,男生班委也愿意借班级破冰会的名义找她。 所谓破冰,即人们围坐在草坪上玩无聊的游戏。李圆圆做的明显,他根本不懂得收敛,班里一半人知道她俩的关系。陈井生得把握距离,和男生相处不能显得脚踏两只船。好在效果不错,和她挨着坐的男生越来越笑意盈盈。 破冰会终了,女生们说还没尽兴,要去一个叫“云水间”的会所再开一场。 她没到过会所,怕露馅,点一杯低度数果酒,叫别人看见了,招呼大家围观。她们不清楚她跟李圆圆的近况,说她艳福不浅,起哄要她请大家喝冰啤酒。 陈井生侧近的女生喝得半醉,一根手指在墙纸装饰用的山丘状突起上来回擦动,陈井生看得烦,正好出去督促侍应生上酒。 包厢对过的门开了一半,大概看到侍应生的身影,出来陈井生社团的前辈,社团里和她玩得好的姐妹也在里面。陈井生本意是进去打声招呼,谁知被揽着肩膀留住。 沙发上两个人已醉得不省人事,其余大都在倒与不倒间挣扎,前辈满身酒气,抖抖索索新倒一杯酒,插空放到茶几上高低参差的绿色森林前。 五彩斑斓的氛围灯光照不到卡座,陈井生看她醉成那个猪样,走路都走不了得她扶进来,十分配合地拿过杯子做个喝酒的动作。 前辈打个酒嗝,对她的顺从心满意足,向后倒躺回沙发。 “井生…好小子…”他拍拍陈井生的后背,“说心里话,我嫉妒你。” 陈井生示意她说下去。 “你有能力,个儿高,不丑,咱春大不缺这种人,一个专业两三个,全校就有几百个,”陈井生露出对拉周边行李箱的学长一样的表情,前辈沉默一阵子,似乎忘记自己在干什么,陈井生提醒:“几百个。” “对,”她热乎乎的肥胖躯体带着臭味贴过来,像重磅飞机落下原子弹消息,“那样的丈人只有一个,你还进了她的团队。” 陈井生进实验室前听过李金荣李院士的大名,且不说她充其量是个打杂的,她的直接导师也不是她,进实验室一个月,李院士的尊容尚未亲睹,先从天而降一个名头。 陈井生:“李老师团队有许多人。” 前辈笑了一声,“她是创联的指导老师,只有我们几个创联的老人知道,她膝下仅一个男儿。”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几乎被包厢外的声浪淹没,陈井生敏锐地捕捞到它。她阖了眼呼呼大睡,陈井生等她睡熟,推开她到远处椅子坐下。 落地窗的夜景中,繁华的高楼大厦一格格灯光拥挤在半空。 陈井生想抽烟,工地的工人抽,有时会把大点的烟屁股留给她,她因此学会。她有时觉得她居住了十几年的县城漠视一切,唯独对烟草、伎男、暴力等灰色物质热衷,靠着它们的附加产业才不至于宣布破产,才能维持一个低端县城早已缺乏的体面。 县里烟草便宜,烟丝一卷就能抽,陈井生积极主动地学会过肺,她的肺从无害的空气中苏醒,积攒许久的**隐隐有喷薄之势,陈井生任它叫嚣,这儿的烟十元一盒,她满足不了它的胃口。 她基本确定李圆圆是李院士的男儿,然后呢?从小到大的经历都在验证“恃于物者,必为物役”的道理,陈井生有自己的坚持,所以即使乘青云直上的她在对面大厦顶楼向她招手,背景奢华,而她功成业就,她也忍不住讥诮:靠男人爬上那儿,焉知不会被轻易推下去。 也许是酒气熏的,推开窗呼吸新鲜空气,她的大脑清醒,意识刚刚胡思乱想的自己,颇像待字闺中的小哥纠结鸡毛蒜皮。 班级的酒局已过大半,陈井生待到结束,和还有行动能力的同学一起送醉鬼回校。一共四辆车才载走,几个运气好的借得男人的榻,此刻说不定在哪间狭小的出租屋被呕吐物呛醒,又趴进呕吐物里重新入睡。 街上少行人,陈井生头重脚轻地到街头打出租,不知不觉跟在一个加班晚归的男人后,吓得他往24小时超市跑。总之,不眠之夜总算过去。 某日清晨,陈井生和师姐在计院旁运动场打篮球,打到一半,李圆圆突然出现,坐长椅上对她微笑,陈井生走神,球被对手抢断。 中场休息,李圆圆不知从那儿掏出一瓶矿泉水,陈井生接过,坐在长椅另一边。 夏天早晨的清爽,像油纸糊的窗子一样脆弱,禁不起剧烈运动。几个师姐**上身,陈井生的汗擦也擦不完,尽量坐得远些以免熏着他。 李圆圆上半身微倾靠近,说你热吗?换一下衣服吧,我替你洗。他的白手在陈井生脸颊边替她扇风,其实一点儿凉快也送不来,可他俏丽的脸蛋弥补了这点,使他笨拙得可亲。 团支书也向她提出过类似想法,陈井生婉拒了,因为团支书像是会到图书馆借《怎样去获得妻子而且守住她》(How to gain a Wife and keep her)?逐字研读的人。创联办公室有一本,本社团女男比例居全校高位,她们开玩笑说是创联男人的必读。 陈井生思考如何回答,忽发现自从拒绝团支书,他好像灰心丧气,偃旗息鼓,从她的生活中撤退了。 让李圆圆一个男神伤心,她的罪过就大了。李圆圆看陈井生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以为被他感动到了,主动递台阶:“你怕我累吗?” 实则她有点洁癖,不愿别人碰她的衣服。陈井生点头。 李圆圆:“没事的,我愿意。” “不行,你在家或许没有帮你母父洗过,我怎么配。” 李圆圆被陈井生的妄自菲薄弄得美滋滋,昂起他天鹅般的脖颈,更坚持了,反正是拿回家让阿叔洗。 一套衣服,一给一还,可以做两次无法推脱的接触,李圆圆部分展示与他恋爱的好处,宛如引诱毛驴前进的胡萝卜。陈井生碍于情面,不得不作个要吃的样子,拉着她们的关系走出模棱两可,半只脚踏入恋爱的大门。 陈井生坐实验室改Bug,改到后来,报错项比开始还多,气得她拿本基础教程一个token一个token地查。其他人都吃完饭回来,她座位旁的窗玻璃被敲了两下。 陈井生屁股早坐不住,见是邓一铭,笑容难以抑制地爬上脸颊,“啪”地合上书拎起书包。 走向食堂的路上,邓一铭忐忑地告诉她:“我想转专业。” 实验楼顶层,陈井生掏出钥匙打开一扇落满灰尘的门。 她和邓一铭坐在临时借用的躺椅上,一人手边一罐啤酒。 “课太多了,你敢信我连续半个月每天只睡五小时?” “都一样,每个学期的课不同——你想说什么?” 邓一铭偏过头,“我后悔了,你知道吗,我经常羡慕她们。他们享受那么多资源,有无数机会试错,早就探索出自己喜欢什么,追求什么。那时我们还在忙着填饱肚子。” 陈井生沉默。 “我决定换一个轻松点儿的专业,或许是计算机?好些事情没法儿不做,我要省下时间弄明白我想成为的人。” “它重要吗?你很聪明,在哪个领域都能出色,哪个领域都能给予你成就感,源源不断。” “不,成就感是锋利的东西,没有通融的余地,开关断开阻断电流,电压还在,永远有一股**催动你。” 陈井生的视线在她脸上驻足许久,真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邓一铭到底经历什么。手机在兜里嗡嗡响,陈井生随手按灭。 “你明白最坏的后果,我猜你母父总有一天会来找你,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她停顿片刻,继续道:“如果确定了,可以来找我,春申转专业卡得严,创联有名额,可能纪委也有,导员跟你提过吗?” 邓一铭仰天而笑,胳膊紧紧地搂住她,“好!我双管齐下。今天中元节,已经九点,你怕吗?” 陈井生摸摸鼻子,“突然陌生的你更可怕。” 陈井生按断电话,让他在发小前丢了面子,李圆圆大发雷霆,拉黑陈井生所有联系方式。 陈井生修修改改别人代码,凑出篇改进的文章,实验告一段落,不管能不能被接收(还可投下级刊物),总是有实绩在手,看到消息后的红色感叹号,直接跑到李圆圆宿舍楼下。 一个见过她们几次的男生,背着书包往教学楼走,看到她转弯来:“陈井生,是吗?你找人?” “李圆圆在吗?” “李圆圆今天请假了。” 少顷,经常跟在李圆圆身边的男生从宿舍正门跑向她,往她手中塞个纸条。纸条上是一串地址,与她做家教处在同个小区。 李圆圆坐飘窗上闷闷不乐。周振宇不要脸,不仅迷惑他妈,让她觉得进公司就年少有为,对她另眼相看,还天天来他面前显摆,不就是个小破公司吗!她闭门羹吃不够,自己正好请君入瓮,谁知道陈井生关键时刻掉链子,害他丢脸丢到家,周振宇以后肯定会反复嘲笑他。 李圆圆恍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大姥大爸遛弯,小屁孩写作业的公园走来,拐一个弯露出左脸,再拐一个弯露出右脸,出了羊肠小道,李圆圆认出陈井生,他死死地盯着他直走到楼下。 她停下,面孔被发旋挡住,左右张望。 李圆圆没换拖鞋,噔噔噔跑下楼,怒目而视。他的眼睛起一层水膜,泄洪似的委屈使他想起他妈和那个小三。 他大声嚷道:“你还来干嘛!你们班团支书也许比我会做家务,更合你的眼,你找他去啊!” 陈井生遭一顿劈头盖脸的声浪,笑意依然,上前将李圆圆强按怀里,哄小孩一般轻拍。陈井生主动得如此明显,真是人类文明的大进步,李圆圆呜呜的哭声传出来。 男孩儿向你展示狼狈的一面,类似**的局部,代表爱情更进一步。陈井生爱情事业双丰收,春风得意,更有耐心哄他:“亲爱的,亲爱的?还哭吗?我没找任何人,当时我跟邓一铭吃饭呢。你看这是什么?” 李圆圆离开她怀里,眼角还挂着泪光,要推她一把以示恃宠而骄,手半抬,瞥到她捧出的玫瑰花。 大概恋爱中的女男皆会随手变出东西,他的伤心截断,飘飘然的甜蜜续上,附带后知后觉的难堪。李圆圆眼神躲闪,一时间没人讲话。 陈井生打破寂静,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一楼幽深,像一汪深潭。 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李圆圆没回答。她一点点凑进,吻了吻他的眼泪。 她们正式成为女男朋友,李圆圆拉她参加慈善晚宴。西装配饰俱备,忘记提前告诉她。到了地方陈井生换下她自带的西装,从小土狗摇身一变上流人士,李圆圆毫不掩饰惊艳,拍掌说老婆太帅了!满意得像吾家有子初长成。 此书出自钱钟书的《围城》,原名是《怎样去获得丈夫而且守住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四章:捡一个男人 陈、李挽手进宴会厅,一个女人捏着高脚杯走来,打眼一看就属于纸醉金迷的阶级,能和周围一切严丝合缝。她的眼睛遵守纪律只看李圆圆:“呦,新找的伴啊,品相一般。” 陈井生了然此行的目的,拉回炮弹一样往前冲的李圆圆:“看来先生风味不佳,不然有这身皮包着,狗也要来尝尝咸淡。” “你!”她还算理智,左右看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高脚杯往路过的托盘上重重一扔,用挑衅的距离、挑衅的目光弥补滞后的挑衅:“你给我等着,土鳖!” 周振宇怀有初步接洽客户的任务,没时间跟她们胡搅蛮缠,原只打算睹一睹李圆圆女朋友的尊容就走,话放出去,脚却像被粘了胶水,动弹不得。 周振宇越想越气,个小白脸狗仗人势,不教训一下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好有李圆圆隔开她俩,笑眯眯地打圆场:“哎呀振宇,井生她不是故意的,她这人直来直去惯了,回头我说她,昂?” 她们的眼神蜜似的分不开,周振宇这时才恍然发现,李圆圆讲述的女朋友不再是个幌子,而是真真切切地站他身边,享受他独一份的私密情谊。 她被冷水浇醒,露出符合年纪的正经与深思熟虑来,那是一个女人面对情敌的眼神,关于侵略与反击,女人间心照不宣。 陈井生接收到,有点后悔为李圆圆做太过,但话已经放出去,怎么应对需日后再议。李圆圆发挥胜利者的大度,亲自把周振宇请回工作岗位。 陈井生此行不作功利打算,只当赴场约会,开场亮相,接下来没她戏份,李圆圆吃小蛋糕,她坐一边陪。 俗话说风口上猪都能飞,充满机遇的大池子里,真有人光顾她这条藉籍无名的小鱼。听她是春大学生,计算机专业,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问她愿不愿意接个项目。校友她当然信得过,租服务器的费用公司出,预付款达三十万。 陈井生问了具体细节,回答大概能接,女人满面笑容同她握手,我眼光蛮准的,你不会让我失望。偏头对李圆圆道,这位小哥,你眼光不错。 她不是冲李圆圆来,机会不管真假,完全由她本人所得。陈井生看了看名片,回去咨询跟名片上公司有对接的学长,确认不是骗局。第三天,预付款打到她账上。 陈井生组了团队,分出给每个组员,保守估计半年后能留下三十五万。她果断辞了家教兼职,成员成员言定当天,请她们到云水间吃搭班子饭。 她大手一挥,每个姐妹分配一个蛇似的男人,没骨头地嵌进酒和人之间。 陈井生也有一个,她结了他的账,让他自便,自己坐进沙发里,感受酒精带来的陶然。 她看包厢里的人像欣赏一幅画,博斯的人间乐园,选修课同桌的弟子给她看过,手帕纸大小的图片扩展成眼前全景,黑暗中形态各异的人,有的交流嘴唇艺术,有的手伸进衣服,活色生香,栩栩如生。 一个穿蕾丝包臀裙的男人不知说错了什么话,被女人推开,成了柔情蜜意唯一的裂痕,陈井生因此多看他几眼。 环珠是配套蕾丝,大且庸俗,脸上的粉厚比城墙,在昏暗的包厢里白得明显,像恐怖片。 陈井生下巴朝男人抬抬,对扫了兴的组员说,跟你换,或者你再点一个,记我账上。 她拉着男人手腕,迈着很大步子出包厢,在走廊东拐西拐,推开门上挂了“空闲”的VIP洗手间。 盥洗台上的小柜里,湿巾、卸妆水、男用避孕药……一应俱全,陈井生移眸,说卸妆,今晚我包。 VIP洗手间作私人用途,所以有些逼仄,灯光下,男人的面孔更清晰,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大眼睛充满恐惧。他快速开始动作,擦得使劲,快要抹去自己的五官,一张天生惊艳的脸一点点出现在她面前。 事实上,拉他到这里,完全出于验证她观察所得的愿望,她从边边角角推测出他美得不凡。验证之后的事她还没想好,走到半路茫然接续而来。 茫然随着他把脸从面具下剥出的动作消散,可能是酒精作用,她的心跳比平时稍快。 你的化妆技术相当差,陈井生说。 是、是的,他脱口而出,仿佛一直期盼陈井生说点什么让他予以认同,从她说第一个字,这句话在嗓子眼里就加足马达。 你有家吗? 男人想一会儿,摇头。 我有间房子,我们可以凑活一晚。 其实并没有,不过云水间养活了周围一大片城中村房东,临时租一间不算难事,没时间讨价还价,多送房东五百元。 从窗户缝夹出钥匙,开灯,猫大的老鼠,老鼠大的猫四散逃去,灯泡由根细得可怕的线悬在半空,照着下面厚厚的灰尘和发腐烂与屎尿味的家具。 陈井生开始打扫,男人有眼力见儿,盆中水脏了他换水,放下抹布他拿去洗净,排排队堆在陈井生手边。陈井生要求他也戴口罩,套一次性手套、鞋套,如果不是没买到,还要穿防护服。 终于打扫到可以勉强接受的程度,陈井生直起腰,脱下沾满灰尘和汗的外衣进浴室洗澡。 刘瑶站在客厅,看向露出一线光的浴室门,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该不该在浴室开始而不是在床上。 这时候和陈井生第一次从云水间出来那么晚,刘瑶与**同作同息,之前还经常替人补衣服,他不觉困,陈井生作息规律,冲了澡出来对他说去洗一下,等她洗完已铺好两床被子肩并肩。 他还穿着脏了的内衣,陈井生皱眉说换了再上来。刘瑶赤身**,犹豫地拿起袋子里新买的一套,他不太想换——买内衣的钱陈井生一觉醒来可能会要他还。 他的□□太瘦,许多处骨头凸出来,破坏整体美感,不过根基不错,而且身材没多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勾心摄魄的脸蛋。陈井生品评着,看他忐忑地挨过来,一把将他拉到身上,含住她觊觎已久的唇瓣。 陈井生乃第一次,没想到他也不甚熟练,黏了半天嘴唇才想起伸舌头,接着渐入佳境,像打开了开关。 困顿把所有感官放大,温热柔软的舌头变得灵活,她从未发现小小的口腔里有如许快感源泉。 难舍难分,陈井生预备亲一会儿就睡,现在困得睁不开眼强张开嘴,甚至痴想多加几百块。不是有那种么,电力的机械,整个睡梦都能浮在云端。 她吞咽口水如吞咽甘霖,慢慢地,感受喉结滑动的手垂下。困意笼罩大脑,只剩最后一丝光线。趁着光线她把他塞进被子,手臂顺势横在他腰部,说睡吧。 须臾,她睁开眼,你叫什么? 刘瑶。 她完完整整地陷入梦乡。 刘瑶,男,十六岁,家在农村,一个妹妹。父亲跑了,母亲家暴酗酒,一个月前浑身哆嗦,站不起来。替人补衣服难以维持三人日常开销,于是进城,成为一名陪酒男。 刘瑶早上不吃饭。陈井生醒来,给他钱让他去买菜,刘瑶只做她那份,她吃时温顺地坐在一边。 不吃吗? 没有赚到钱。 我昨天给你了。 今天。云水间下午开门。脱离客人与服务者的身份,刘瑶说话稍微放松,垂着眼研究他的大腿和膝盖。 陈井生说她愿付他一家的生活费,外加两倍于云水间的工资,工作内容仅待在出租屋等她回来。她掏出手机先付了三个月,刘瑶被惊喜砸得晕乎乎,陈井生把碗往他面前一推,说吃饭。 上述信息是刘瑶为了回报她说出来的。他的精神可能不正常,表现在给予一丁点儿善意,他就惶恐万分,甘心用所有东西偿还——尊严、身体、任何要求,激发人的施虐欲与拯救欲,陈井生以后会把这儿命名为她的“秘密小屋”,频繁踏入,感受随心所欲的自由与快感。 刘瑶袒露完,爬过来要替她舔。陈井生按回去,说放心吃。刘瑶确定她真不想要后,头埋进碗里,吃得很有食欲,混着眼泪拌饭。 陈井生出门买些生活必需品,回来后出租屋被刘瑶打扫得纤尘不染,他接过她手里袋子,一边整理,一边观察她对他自作主张的看法。 陈井生离开实属不易,刘瑶的奉献精神像村里的小土狗,老在你脚边转悠,物理上心理上减缓你的行动速度,需陈井生推开一次又一次,才明白主人正经要走。 刘瑶挽留的眼神被门挡住,陈井生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哼着歌出了居民楼。 陈井生最近干劲大涨,通宵第二天依旧神采奕奕,看谁都顺眼。项目公司插进来一个副董的孩子,不干活,光坐工位上刷直播,她发津贴发得劳而不怨。 项目交付已是寒假,邓一铭终于找到她命定道路,拿着作品给雕塑系主任看。截止时间早过了,转专业的名额被占完,她有个好导师,可以悄悄地做雕塑系学生,手续下一年再办。 各自忙了一阵,再见面时,她已留起半长的头发。冬天没有雪,只有刺进骨缝的阴寒,实验楼天台成了她们的秘密基地,两张折叠椅陪她们从三伏坐到大寒。 陈井生说了刘瑶的事,邓一铭怪她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 “我知道,我不该隐瞒,可这段时间对你很重要,而且我们上次见面事是期末考前你来试项目,那时候成员们都在。” “哦。”——陈井生的表情在乞求原谅——“因为要我替你打掩护吧。” “没有。你的比赛怎么样了?给我说说吧,我想听。” 邓一铭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师姊最近忙论文,陈井生恰有现成的团队,承接了师姊转赠的项目,请她吃烧烤。 她咬下半串牛肉:“我觉得稳了。作品展出来,有一个男生,做得突出地好,冠军不是我就是他。后来突然退赛了,听说是哪家大小哥想争第一,通过主办方给了他一笔钱,反正他有个生病的爸,估计参赛也是为了拿奖金治病。还是有点遗憾吧,“三大一小”的一小,眼看就要更进一步。” “评奖看的是综合素质嘛。你导师不错。” “是,恩师啊。她让我不要担心钱的事,我会报答她的。” 第6章 第 6 章 刘瑶日日直播,好处是日日见陈井生,播完躺在她怀里,亲密地、听她说好听的话。他梦寐以求的事实现了,满足应该填满他的胸腔,为什么还有块地方空落落的无法忽略呢?太贪得无厌了。 陈井生给他的直播任务大部分不重,喉结罩带子突然崩开,或被皮拍皮鞭打,一个钟结束。陈井生夸他越做越好,把私聊固粉的任务交给他。 他有天放下手机,突然冲到楼下超市买了把美工刀。伤口在隐秘处,血流得很快,滴到卧室地毯上,他才醒过来,跑到洗手间。 刘瑶蜷在地毯上,对着血迹流了很久的泪,好像地毯代表的美好生活来之不易,被他破坏了。 陈井生在学校和企业的活动让她履历体面;直播打发时间,钱和爱哗哗向她飞来;还有李圆圆这位娇蛮美丽的男友,主业、副业、情感多处开花。 邓一鸣在她直播时偶然出现,马上有网友磕她俩CP。深挖信息,分析细节,逻辑推理,各显其能。总之结论只有一个,她俩对对方有独特情愫,她爱她,她也爱她。气得李圆圆翻出那个万楼热帖怼她面前。 所以呢?他们闹着玩儿的,网友就喜欢这样。 不行!我才是你男朋友,他们把我放哪儿了? 在李圆圆强烈要求下,陈井生官宣男友,万千青春少男幻梦破碎,泪洒直播间。 李圆圆对她们的关系特急切,甚至有点儿鲁莽,才谈两三年,就急着带她见他妈。李金荣老先生有时来实验室坐一会儿,路过她们可能从没预料到其中一个未来将会以家属身份见她。 李金荣出差二十天,李圆圆偷偷跟陈井生到巴塞罗那玩。她们订一间房,李圆圆张口闭口催她。 陈井生和天下或大或小做出点儿成绩的女人一样,认为自己不能被婚姻束缚,同时有点儿犹豫,犹豫这个男人能不能配上以后的自己,值不值得把往后余生或一半儿财产给他。 衣着清凉的李圆圆向她扔去一把沙子,沙子半路散开,没能击中她。这里的温度和阳光无时无刻不躁动,各个年轻女男身上都散发生机勃勃的荷尔蒙。 李圆圆问陈井生,你还是女人吗?你男朋友说这么明白了。 陈井生笑着后退,我这是为你着想,我希望你能充分地考虑。法律上,婚姻里男方容易吃亏。 李圆圆丝毫听不进去,你在外面有男人了吧,陈井生!!! 她们追逐,踩着松软的沙。 你真想好了?海边酒店里,陈井生温热的肌肤包裹他。度假胜地人潮退去,夜幕降临,夜晚安睡于情侣的喁喁私语。 当然。李圆圆推开她,她搂过去,两个人浑身**。我都跟你……这样了,你还想着不负责任,传出去人家得怎么说我呀! 我们明天回国领证怎么样? 真的李圆圆在床上打了个滚,又滚进她怀里,抱着她响亮地连亲好几下。老婆我爱你,我们从此就是妻夫了,你不会骗我叭。 李圆圆拉着陈井生回忆往昔,展望未来,一会儿问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一会儿计划去她家买什么礼物。说到半夜,陈井生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入睡了。 李圆圆伸出手,爱怜地描摹她的眉眼,喃喃着老婆好喜欢你,不知何时沉入梦乡。 李圆圆上飞机前有点儿忐忑,巴塞罗那他还没玩够呢,现在回国是不是有点儿想一出是一出?但既然说定,以免夜长梦多,还是速战速决吧。 下了飞机,站在民政局门口,李圆圆走不动了,无头苍蝇一般,心里一团乱麻。 怎么了?陈井生关切道。 我…我…是不是有点快了,要不先见一下我妈? 你信不过我,李圆圆。陈井生走远几步,点一根烟。她好像从来没发过怒,这是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李圆圆自觉过分,如果陈井生跟他大吵一架,或许能争出结果,可她一直纵容他,对他失望了,就一个人静静地消化。 李圆圆在沉默的时间里想到一百零八条他的不是,上去哄她。 这件事在陈井生那儿几句话轻飘飘过去,李圆圆满怀愧疚,坚持自我反省。 他一心想当贤夫良父,就是小时候电视机里每段动画片广告中穿围裙低马尾的形象。早上起来做好一家早餐,然后唤醒妻子,灿烂的晨光洒在他幸福的笑容上。 他很小母父离婚跟了母亲,公寓里、别墅里有时只有他跟他妈。他想象自己会成为一个好父亲,逼着陈井生让她帮助他。 她们回到租的公寓,在李圆圆记忆中恋爱已两年零七个月,相处褪去青涩,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她们洗澡,李圆圆心有余悸地主动舔她。 李圆圆的身世和跪在身下的动作交叠,陈井生忍不住带点暴力对待她。她收拾好自己,爬上床,陈井生发出熟睡的呼吸声。 他蹭了蹭陈井生短短的发茬,告诉自己应该懂事,不要强迫她。 刘瑶是何时患上进食障碍的,无人知晓。他对着地毯流了一通泪,决定以后不能这样。难受没地儿发泄,驱使他不断用饥饿或食物压。 陈井生大概一周来两三次,一天她进门,目光闪过诧异,问他最近是不是胖了。他没太在意,因为有足够信心。 刘瑶的账号稳定地时薪过千,而且她已经写完论文提前毕业,评了优秀毕业生作为在春大的最后奖项。合作过的公司竞价要她,福利薪资都让她满意,只待优中选优,甜蜜的烦恼。 那一年是她最得意的一年,如鱼得水,滨江市广阔的海域任她兴起波浪,回想入学时的困窘简直恍如隔世。 陈井生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鲜花簇拥在演讲台冒着芬芳,大厅亮堂宽敞。除去官方言论和致谢陈词,陈井生结束道,祝我们春大的毕业生在建设祖国的途中实现人生价值。 台下人的眼底因为毕业返老还童,重现四年前踏入校园的懵懂新奇。她们不知道她是下一级的学生,但陈井生知道她们中大部分男人会成为家庭主夫,少部分在职场上蹉跎几年再回归家庭。女人留在大城市,或被家庭拖累把青春埋葬。 她们此刻坐在一处,平等地分享蓬勃与鲜妍。陈井生有此心绪,准备下次说给邓一鸣听,反正两人不忙可以天天见面。 邓一鸣计划到国外进修,陈井生刻意叮嘱出发时间确定了要告诉她。 邓一鸣领奖的顺序较前,主持人读她名字读了两遍,沉默尴尬的氛围蔓延。 陈井生的目光向后台梭巡一圈,起了不好的预感。她前面隔着好些人,没法替她领奖,由穿着白色鱼尾裙的礼仪小哥补上,手里捧着奖杯,摄像机拉长镜头照下大学生涯最后一张相。 舞台正对的红布长桌后,校长左边是李金荣,右边大概是新面孔,低头刷手机,两方逢场作戏各有心思,各有无聊。 邓一鸣手机关机,共友、同事无一知她去向,代码定位到她在学校旁某小区,跟李圆圆家比邻,不过面积较小。 陈井生赶去时人群半散,邓一鸣看不出表情,坐在树下石阶上。陈井生跑出一层薄汗,喘匀了气,问他怎么在这里? 邓一鸣抬起头,面向前方的小广场,她的目光落不到实处,伸手指向某个地方。 我导师,老高,刚刚被抓了。划了警戒线,戴了手铐,一边一个警员上的警车。 留学怎么办? 好多双眼睛盯着,就怕没机会呢,有点儿悬。 节哀。陈井生坐过去,咱们再运动一下,春大名额挺多的,如果不只盯着那一所。其实不一定非得学校这条路,我也可以送你出国。 邓一鸣机械地转头,你送我?她嗤笑,你用谁的钱? 我的钱。 一阵真空似的停顿后,陈井生说,你冷静一下吧。 陈井生敏锐的嗅觉告诉她,老高的落网是一个时期的结束,隐匿在滨江市上空的一处处雷暴,随着时期的过去,将逐渐活跃,释放出积攒了许久的能量。 她是边缘人物,有种局外人的安逸。 毕业后应该为刘瑶换个住宅,怎么说也是个千万主播,住城中村太危险。陈井生白天和邓一鸣闹得不愉快,晚上躺在李圆圆身侧,决定醒来去一趟秘密小屋。 居民楼隔音差,好像哪家吵架,陈井生推开门,发现声音的来源。 她转进厨房,出来时左手提一瓶啤酒,右手握菜刀指向客厅中央。 第7章 第 7 章 一个瘦小的老女人压住刘瑶的身体,方便另一个女人捂他的嘴,跨坐在他喉结上。这场计划需要全神贯注,直到现在她们才发现她。 瘦子举起双手,胖子可耻的磨动僵硬了。她从茶几翻下来,哆哆嗦嗦地提裤子。陈井生眼底的红把她吓一跳,她低下头一秒,刀好像离她更近一步,刀光闪闪,时刻待命为她开瓢。 出去,陈启生说。腰带差两个洞没扣上,胖子跟上瘦子,光着脚踩裤腿连滚带爬。 两个强盗盗走了小屋甜蜜平和的形象。 陈井生放下刀。 茶几的东西被扫下去换成刘瑶,画面从美学角度十分值得欣赏。 杂乱的废墟中供着一位碎美人,□□,饱尝泪水与凌辱平躺于供桌上。他心甘情愿成为一道菜(也许只是无力,无所谓,女人会忽略),一道撒旦奉上的邪恶菜肴,邀请你拉一把椅子,慢条斯理地品尝。 美人慢慢恢复神志,坐起来,身上是半愈的伤疤与新鲜的青紫红痕。陈井生舍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响亮、痛快,刹那间她的手心记住了他侧脸的每一处起伏,如果不是火辣辣的痛感,它还要替她再回味几次,回 味到她心满意足,实施下一步更危险的想法。 去洗澡,陈井生说。跨过地上一堆东西躺进沙发。 瘦小的那个是刘瑶的母亲,估计刘瑶每月定期汇款,让她以为他还有余钱可捞。邓一鸣摆脱母父尚且扒一层皮… 邓一鸣。陈井生又想到她,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她揉揉眉心,怕刘瑶想不开,打消出去喝酒的念头。 她还是不够了解他。刘瑶要死也不会死在这里麻烦她。 他时常幻想自己的死能为陈井生做些什么,至少弥补中断的直播,打扫干净他弄脏的地方。最好是个助益她一生的死,这样他就能英勇就义,像为完成妻子遗愿而参军的丈夫,壮烈而慷慨地奔向死亡。 水好烫,烫得他从头红到脚。他从浴室挣扎出来时陈井生在卧室工作,留给他一个背影,卧室门口无形中有块屏障。 他绕着屏障走,尽量不发出声音打扫好地面,在沙发上坐到天黑又天亮,坐到陈井生跟他说几句话后离开。 关于周振宇,自从陈、李恋爱,此人颇为跳脚。幸好周振宇老妈了解儿子的绣花枕头里子,只让她当小分公司的部门经理,两年后升到副总,翻不起什么浪花。她给陈启生使绊子,同时试图向李圆圆献糖衣炮弹,两方政策失败,慢慢死心了。 她从青梅竹马的迷梦中醒来,念叨着“男人如衣服”,“生命诚可贵”,一猛子扎进广阔的男人堆,男朋友一天换十个。 看不惯陈井生的人许多,不缺她一个,周振宇颓废一阵后她们才熟起来。 聚会上,周振宇第一次当李圆圆的面跟其他男人卿卿我我。李圆圆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当然把追求者当成所有物,希望她永远追求自己,快放弃时为她添一根火苗。 陈井生在旁,他的火苗只能在心里燃烧,翻涌成小小醋意,让他舔了舔嘴唇,拢了拢头发, 周振宇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伸出大拇指,指着怀里的男人问陈井生,这货怎么样? 得到满意的回答,她的笑容变得热络。小姥我长这么大,阅人无数,五岁虽然没把比我大的女生灌趴下,十二岁岁已经见过男人**,十三岁… 李圆圆问,十三岁怎么了? 周振宇用只可意会可言传的一眼回答。 她拍拍男人屁股,男人走到包厢中央,利落脱下裸色紧身连衣裙和白纱材质的喉结罩,像拨开白菜烂掉的叶子,露出光洁的内芯。包厢里的陪客和陈井生一起兴趣盎然地看着他。 桌上不知谁放了盒雪茄,她捡一根,提高声音:各位!我周振宇从前被执念所扰,现在放下了。其实看我妈身边男人就知道,我们老周家挑男人有一套。我心念各位姐妹的幸福,向你们分享一下。 周振宇的手背拍打男人脸颊:从上到下,首先注意脸。不管随便玩玩还是真结婚,都不能不漂亮,还得纯天然,万一你被骗了,孩子就得遭殃。 性感男神王萌我睡过,他那时还没整屁股,腰也不细,喉结没隆好,打了什么针不能喝酒,我一脚踹过去,鼻子就就歪了,整个晚上恢复不过来,多影响心情啊。话扯远了,我的意思是许多男人盯着咱们,各种诡计,不可不防。那末,如何判断男人的脸是不是纯天然呢? 一个男人抢答,周少我知道,向您学习,踹他一脚。 周振宇说,蠢货,什么男人都能用脚踹?她看向周围姐妹,声音神秘莫测:周少今天告你们个妙招,带他去蒸桑拿、泡温泉,记得多叫人陪。热气、热水是照妖镜,假的男人不敢去,即便赴约,长时间定会疼痛难忍,原形毕露。 假设他通过你的考验欣然赴约,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对,卸妆。不仅如此,有些男人喉结不大,屁股不翘,桑拿服没法掩饰,所见即所得。 …… 总之,周振宇的雪茄在男人身上指指点点,说了大堆有用没用的话,他与过去割席的决心强烈,视男人如粪土,最后点燃雪茄,夹在脱得精光的男人臀间,指挥他一扭一扭挪出去。 女人们大笑,男人们陪笑,李圆圆脸色微黑。 讨人喜欢的秘诀,大体来说就是在能鼻孔看人的时候做个倾听者,从此,周振宇和陈井生的关系近了许多。 陈井生出门正好周振宇发来邀约,她还在当她那个副总,隔一天拉人找次乐子,得憋屈地挨到六点下班。 周振宇不知道刘瑶,只听说老高的事,拿着酒杯挥斥方遒:高姨闷声吃肉这么多年算做了个好人,处理得干净,没牵连任何人,我妈都赞她。哎?你那朋友要留学,早给我说啊。 她自己有办法。 别介,还是不是姐妹了,之前的事儿早翻篇了,我不怨你,如果没有你,我还得多耗几年。 经理敲门打断对话,带进来一排姨爹,说全是新的,先献过来了。周振宇点两个最出众的,舍己为人推给陈井生。 会所里还有其他熟人,周振宇自从破了戒,脑子被男人用猪油糊住了,将来老公温柔小意,周家真要完。 陈井生:我无福消受,李圆圆楼下等我,失陪。 哎!新的,都是新的! 陈井生挥挥手,下楼结账。 在她不知道的身后,周振宇瞪着她离去的方向,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爸的,不识抬举。 陪客凑上来勾肩搭背:周少别气,韩信尚有胯下之辱,咱们韬光养晦,她得瑟不了几天。我听说李老姥子有所动作,估计时候快到了。 杜彬,年五十,最近调到滨江市,离开老公孩子,迷上看直播。为此她摒弃随地外放的习惯,专门买了副耳机,可见观看内容不不能为外人道。 杜彬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在主播身上找到当年的雌风。出去买拉不下这张老脸,而且工作性质容易被抓,直播打赏却只算业余爱好。某个平常的下午,她在主播一声声奶香味的话语(和其他东西,审核不让写)中迷失自我,□□、保护欲双双勃发。 赚那么多钱,给老公孩子得不到一句谢谢,打赏主播,他睁着可怜的大眼说好姐姐,谢谢你陪我,你还会再来吗? 她被哄的脑子放烟花,动动手指干到榜一。直播结束,杜斌胡乱擦了擦一手的水,向这位名为“喜欢你“的主播发送好友申请。 等待的时间里,她点开“喜欢你”的头像。俯视拍摄,漂亮男人穿兔男郎装,喉结和裙底要露不露,鼻尖唇边沾了透明液体,伸出粉嫩的小舌舔——真骚啊。 杜彬用屏幕当镜子欣赏自己,觉得除了头发有些稀疏,长得确实不赖。她年轻那会儿老被夸,年纪大了参加酒局,小姨爹能从任一五官开始滔滔不绝地赞美她。她自拍一张,正好“喜欢你”通过好友申请,点击发送。 “你好吖~海阔天空姐姐,谢谢你送我礼物?///▽///?” 过了一会儿,“姐姐本人吗?随便一拍就好帅吖”,附赠你一张未公开自拍,香肩半露,重要部位堪堪被oversize的白衬衫遮住,仿佛偷穿女友衣服。“姐姐刷礼物太辛苦了,只给姐姐一个人。” 杜彬神魂颠倒,对争夺榜一迸发无限激情。这么大的主播不止她一位铁粉,每天直播都是一场较量。她出手阔绰,经常夺冠,可以对着私人照片,听着专属语音睡觉。 她觉得摆弄一个男孩很开心,尤其是战胜其他女人后。杜彬精神上开启事业第二春,像网页广告中的皇帝小游戏,攻打下 一座城池,正反馈在爆出的金币里通货膨胀。 她的权力逐渐大了,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比如他爱吃馄饨、油炸糕。有时刘瑶已经准备好道具,杜彬一句话就能让他改弦更张,甚至重新开播就为了把直播间标题和简介换掉。 可是刘瑶只播一小时,无论她怎么温言软语,威逼利诱,到点就下播,私聊补偿她。杜宾将视频一个个保存到私密相册,依旧不满,别的主播基本播一整天,有钱送上来为什么不赚? 刘瑶的不顺从来自冷漠,她看着为他刷的账单更坚定这点。这个男人面对她们花言巧语,说不定已经被开了苞,谁骑都行,装什么贞洁烈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