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之疾》 第1章 前奏 广阁楼宇的飞檐,青色的瓦片在屋顶折射出幽亮的光芒,大周京都赵家的府邸在整个京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府中亭台楼阁,一花一草皆是世间名景。 可惜,如此美轮美奂的景色却无人欣赏。 正院里,传来阵阵的吵闹声,守在外面的丫头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去,她们可一点也不想听人家撕逼来着。 主要是撕的人来头大。佳慧郡主带头,皇家宗室的妇人来了不少,个个蹬着恨天脸、扬着金光四射的脑袋在赵家挑挑拣拣,她们这群凡人还得小心翼翼的低眉垂眼,对把堵在房里出不了门的候夫人暗地里同情了一遍,点了支蜡。 最多也就如此了,毕竟侯夫人也不是撒好鸟不是? 这闹得跟大闹天宫似的,说起来也算不得大事,不过是她们赵家准备纳两个良妾罢了——整个大周朝里,哪家有权有势的老爷们后院不是莺莺燕燕一大堆?何况他们赵世子已经二十有三,成亲三载,至今一无所出。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赵世子守着世子夫人三年,别说一个妾,连个通房都没有,满京都的女子们都羡慕赵世子对其夫人的一片痴心,可是世子夫人连个蛋也不下,这不,老太太和侯夫人一急,准备抬两个良妾给赵家留后。 问题偏偏就出在这儿。 世子夫人她不同意啊!打从知道赵家的打算后,见天的闹,闹得城里风言风语,连个稚童都知道了世子夫人善妒跋扈;还挠得世子爷整天顶着张泛着血花儿的脸被同僚们嘲笑。 无子,善妒,打夫君。这任何一条放别人家里,只怕都休了几回了,只是她们世子夫人有来头,背景大,赵家就算是勋贵之家也不敢动那个念头。 被丫鬟们暗指来头大,有背景,泼辣善妒的正主此刻正好好端坐在软塌上,饮着香茗,仿佛正院里吵闹不休,为她出头大大出手的那些人就是来唱戏的。 清幽的香气在她粉嫩的鼻尖沁过,惹得她轻轻呼了一口气,慢慢小啜了一口,把茶杯递给身后的丫鬟,红唇轻启,声音婉转娇嘀“给夫人们都上一杯” 身后的丫鬟有一瞬间的无语,微微垂头“是,县主”,说完,匆匆退了出去。 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丫鬟,清茶时时谨记做为一个丫鬟应有的素养,时时耳听八路,随时准备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 但今天! 清茶觉得自己有些迟钝了。 也不能怪她大惊小怪,任谁处于如此地步时,还能跟她们家县主一样,毫不在意呢?里边都快打起来了啊,还有心情喝茶? 福宁县主江温宁十分喜茶,身边四大丫鬟清、花、山、红也是以茶命名,按理说,喜茶成痴的人应该非常文雅来着,但,事有例外,人有缺憾,江温宁的性子偏偏阴晴不定,做事随心所欲,又生得好,一张脸漂亮得不行,说话又娇滴滴的惹人怜爱,轻易就能让人产生保护欲——当年的赵世子就是因为看了脸才导致如今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作为县主的贴身丫鬟,清茶比谁都了解她们家主子,那就是一个毫不在意名声和条款的女子,什么女戒七处,她压根不甩这些,活得那个潇洒就不说了,偏偏皇帝和太后十分疼爱她,见不得她受丁点委屈,才越发造就了如今凡事不入心的京都奇葩。 京城里说起这位主,那都是毁誉参半。 连带说起江家,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了。大周上层婚配,多半都是宗室与宗室,或者宗室与勋贵联姻,偏偏福宁县主的娘,曾经的佳慧郡主也是个不按牌出理的人,跳脱得很。 佳慧郡主有个与当今陛下同胞的母亲,还有个说一不二的亲祖母皇太后,真论性子,比福宁县主嚣张多了,她成年之时,一眼就相中了江家大房嫡子江明辰,死活闹着要嫁,无奈,长公主只得随她,这也是第一起宗室与清贵联姻的例子。 江家是书香门第,以诗书传家,恪守礼仪,家里几个兄弟都在翰林挂了号,学问满腹,极得学子推崇,江明辰自幼被寄予厚望,他学问好,不过十五就中了举,到十八岁时,刚考取了进士,正是人生起点开始的时候——被刁蛮郡主给缠上了。 都说好男怕烈女,佳慧郡主对江明辰一见倾心,不顾反对,投身于爱河,对江明辰那是各种温柔小意,撒娇弄痴,最终江明辰没逃过红红的爱火,随了她夫唱妇随,恩恩爱爱的。 至此,他们的磨难也开始了。 佳慧郡主连生三子,最后出生的女儿江温宁被她们夫妻给宠得无法无天,从小就给她请封了县主之位,地位仅次于她娘;其后,江明辰又亲自对她启蒙,教她读书习字,比对三个儿子那是上心多了。 偏偏不知道,这孩子像了谁。从小不爱闺阁女子那一套,让她读女戒女训,她就说要灭了编这个书的人——还要鞭尸?! 当时,夫妻二人的心是七上八下的。 后来,年纪渐长,那性格越发不喜形于色,江家没人能琢磨得透,高兴的时候撒娇弄痴,不高兴的时候谁的脸子都甩。 整一个忧愁了得! 现在好了,出了嫁的福宁县主又闹起来了,为了赵家还没定下来的两个妾? 江家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他们清贵之家,自来习孔孟之道,诗书礼仪都刻进了骨子里边,无子——多大的罪,跟不孝同枝,所以他们十分理解赵家的心情。 当然,这只是精神上的理解,毕竟闺女是自家的,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至少江明辰是明知道佳慧郡主带人闹事偏偏默默支持的人。他一个大男人,要他跟一群妇人去争论是非是有些难为,但不妨碍他摩拳擦掌准备了一系列说词狠狠压制赵家人。 闺女是自家的,应当排除老祖宗说的话之外。 只是,谁也没料到,事情会那般出乎预料——福宁县主不吭声,她直接给赵世子下了药。 什么药——绝嗣药。 这性质就严重了!让准备了半天的江家人也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江温宁胆子如此之大,给夫君下药,简直就是铁证如山的罪证啊。 赵家三代单传,一夕毁在了她手上。 江明辰傻眼了片刻,拉着佳慧郡主回了清风院,关上了房门后细细问了起来“你怎么不拦着点,这下可闯出祸了” 佳慧郡主心里也有些不安,她自来刁蛮,但心眼不坏,完全没有她闺女这种,你打我脸,我灭你全家的蛇精病理论。 “她在世子的茶里放了绝嗣药” 提起这个,佳慧郡主不禁想起方才在赵家的情形,她们一群人正跟赵家人理论得如火如荼,她闺女坐在一边笑眯眯不说话,还十分客气的让下人给她们添了茶水。 她当时还想着,闺女总算懂事了,连如此场合都能保持贵女风范时,现实给了她一个巴掌。 她闺女哪里是越来越懂事了,明明就是越来越变态了!一言不合就下药,直接让人断子绝孙了,完了还笑眯眯的安慰她婆婆——让她公爹赶紧纳几个良妾生几个子嗣。 当时赵家人那个哭得撕心裂肺,佳慧郡主现在想想还有些不来劲,纤长的睫毛十分不安的眨了眨,水盈盈的双眸牢牢盯着江明辰“相公,现在如何是好,赵家那边……” 江明辰是做文官的,大周律法一清二楚。他轻轻抚着佳慧郡主的发丝,沉默半响,道“等下我去找爹和二伯三伯商量商量” 无论如何,事情得压下来,他闺女,也得好好的。 还没等江家商量出个子丑寅卯,赵家那边已经把事情捅到了皇帝跟前,赵老夫人魏氏穿着一品诰命服,红着双眼递了帖子面见太后,赵老太爷直接去了正清殿面圣,要讨一个公道。 大周律法,残害子嗣,是重罪。何况故意下毒,让人断子绝孙,这更是罪加一等。 何况他们赵家三代单传,如今毁于一介妇人之手,赵老太爷完全是强撑着一股子狠劲才没倒下去,更为重要的是,当年他还扶持了当今陛下登基。 人情不好欠啊!虽然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但嘉帝并不是个糊涂虫,也做不出来杀鸡取卵的事。只是福宁身上流有皇家的血,又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他自然是要维护的。 在铁证如山面前,一向能言善道的嘉帝也有些词穷了。 嘉帝的犹豫被赵老太爷看在心里,心底也是寒凉一片,想他赵家对大周忠心耿耿,眼凑着就要断子绝孙了,罪魁祸首还被人包庇着,如何能忍? 可是不忍又能如何,赵家在如何权大势厚,也是大周子民,宗室出身的县主就是他们的君,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赵家如何能力挽狂澜? “爱卿先别急,不如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先看看赵世子在说,福宁这丫头做事还是有些分寸的,想来也只是撒撒气,并不严重”嘉定口中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老侯爷也不是个傻的,抬起一双通红的眼,老泪纵横的“陛下,倘若真儿真的...又该如何?” 乔乔开新文了,欢迎大家入驻。 这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挺苏,很苏的狗血故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前奏 第2章 前奏(一,改错字) 嘉帝眼眸微眯,道“若是世子病情严重,朕自会为安定侯府考虑一二” 赵老侯爷无法,只得接受这看似“公平”的提议,告退离去。 大内总管德喜公公轻轻走到嘉帝身后,低着头禀告“陛下,太后娘娘有请” “可知所谓何事?” 德喜微微迟疑,又道“一刻钟前,安定侯魏老夫人面见了太后” 嘉帝起身,他就说呢,母后若非大事是不会派人在这时候请他的。断子绝孙啊!福宁这丫头真是惹祸了。 惹了祸的泼辣县主福宁在事发后就带着贴身丫头离开了赵家,现今居住在离江家不远的一栋宅子里,原是前任陈阁老的居所,退隐后就带着家人回了乡下,福宁县主有钱有势,当即就买下了这里。 外头无拘无束,格外潇洒,极得她喜爱,时不时就带着几个丫头在府邸闲逛喝茶。这陈家原也是清贵人家,布置得十分清雅脱俗,后花园里花丛尽簇,花草木间,更有一架秋千在晃动。 四大贴身丫鬟之一的花茶在她身后,轻轻朝前推,小巧的眉眼安静立在后边,一边道“县主,恐怕赵家这事不容易解决” 前方鹅黄色的身影翩然摇摆,风起云动,她秀气的鼻尖轻嗅着淡淡的花香,抬眼间,拈住一片吹起的花瓣,声音格外慵懒“怕什么,左右上头还有高个子顶着” 她的语气十分自信,恍若这不过是一桩小事,不值一提。 事实上,对江温宁来说,下个绝嗣药而已,真是便宜赵真那混蛋了——有了她还敢惦记旁的人,当她茹素的么,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两个所谓的良妾不过是赵真看上的两个廋马,居然敢冒充良家子来唬骗她,赵家人胆子也太大胆了,从魏老夫人到吕候夫人各个帮他隐瞒,却不知道,她们的动作,她一清二楚。 下个绝嗣药哪够她发泄怒火,她还顺便下了个不举药。就算赵真是她不要的人了,也必须得保证身心干净! 微风吹得人憨微醉,清雅的香气馥郁,貌美的丫鬟或在一旁侯立,或在一旁添茶,风景如画,人醉不知。 而赵家,阴沉得如同毁天灭地,犹如狂风暴雨降临。 稍早时,接到命令的太医们便赶了过来,挨个对塌上一袭黑衣,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把脉了一番,每个把脉的太医到最后面色都是一变,欲言又止,纷纷走至一旁,商讨对策。 毒素入体,已药石无医。 可这种话怎么能老实说呢?尤其还牵扯了一个县主出来,若是把事情挑破,谁知道会不会被福宁县主记恨。 毕竟都是辛辛苦苦拿俸禄的医者,脑袋随时都吊在裤腰带上,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一旁坐着的都是人精,见此,心里不由一沉,赵家人面色十分难看,其实还有什么不明白呢?饶是如此,赵老侯爷还是想问个明白,这事干系到他赵家传承,若是到他这里断子绝孙,他还有什么面目下去见赵家祖宗。 “还请各位太医照实说,真儿是不是……”赵老侯爷面色沉静,只一双眼里毫无掩饰的苍凉和悲恸。 太医们面面相觑,心底里他们也觉得福宁县主下手狠了点,以福宁县主的身份,何必跟几个妾室计较,有**份不说,还会让人觉得她容不得人,心胸狭窄!太医院院首王太医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语气颇为诚恳“老侯爷客气,赵世子的确身有毒素,许是我等医术不精,只能用药物压制一二,却无法彻底铲除,还望老侯爷见谅,不过若是寻得素有神医之称的玉面仙者或可不药而愈” 统规就是中毒了,我们解不了,但别人有可能行!给了一巴掌还是留了个甜枣,让他们有个念想,不至于绝望失态。 所以太医这职业不好,明明是绝症了还非得往轻了说,还得为出手的人遮掩一下,时常还得小心提防,不能说错话,不能乱治病。 里外不是人。 赵老侯爷心里一个咯噔,饶是心里早就有准备还是被打击得踉跄了一下,身子往后一斜,差点倒下。 “老侯爷” “老侯爷” “王太爷” 急促的呼喊响起,赵老侯爷定了定神,一把稳住。赵侯爷急忙伸出手,与从塌上下来的赵真抚着他往塌上走,待安顿好,侧身让王太医好生检查了一下。 “老侯爷没事,一时焦灼而已,躺下休息休息就行”王太医把完脉,开口说道。 这次,他丝毫没有隐瞒。 赵真紧蹙的眉放松了下来“多谢王太医了” “不敢不敢,赵世子客气,既然老侯爷无事,臣等也回太医院了,圣上还等着结果呢”王太医是说什么也不想在趟江赵两家的浑水了,这还没真定罪呢,差点就惹了一身骚。 太医们鱼贯而出,房里,阴沉得可怕,吕夫人掩着面,哭泣了起来“这天杀的煞星,如此狠毒,夫妻一场,居然下如此毒手,我们赵家是招了多大的祸患啊” 赵老侯爷面沉如水。 “闭嘴,若非你挑事,事情也不会闹到今日”赵侯爷忙呵斥道。本来这后院的是是非非他一个当公爹的也不好过多插手,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左右谁也吃不了大亏,谁知就是这般才让江温宁钻了空子,直接把气撒在了赵真身上。 他怎么就忘记了福宁县主早些年的赫赫威名了呢? 也是他大意,以为女子嫁了人,总归跟以前不一样,这性子也会变得温和起来,所有由得夫人摆个婆婆款,倒把她惹急眼了。 “怎么成我的错了,我为这侯府操持家务,哪样不是打理得井井有条,那江温宁有什么好,整天让我这个做婆婆的伺候她,这是哪来的道理?”吕夫人不管不顾的吼了出来,保养得当的脸庞哭得脂粉晕开,双鬓金钗乱晃,犹如失了心一般。 这婆婆和媳妇,自古就是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破了东风。所以,她装聋作哑配合儿子纳几个廋马,就是为了下这个县主的面子。 最后,害人害己! 房里吵闹不休,赵真的视线从老侯爷面上扫过,在从相拥而泣的老太太、候夫人身上看了过去,最后是他父亲沉默的低着头。 每个人都是绝望不已。可事情,又怎么这样了呢? 这一刹那,一股说不出的烦闷汹涌直上,在他心间久久徘徊,这里,一景一木,曾熟悉无比,此刻,却让他压抑得很,赵真连连后退几步,踉跄得迈着慌乱的步子出了安定侯府。 “世子,世子你去哪儿?”赵真的贴身小厮墨白一直守在外边,见他神色仓皇的出来,急忙跟了上去。 赵真走在街头时,天色已晚,他就如此神色低迷在路上瞎逛,惹得路人好奇不已,又碍于他衣着华贵,清俊无双,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 “世子爷,天色已晚,夫人们肯定着急了,回去吧”墨白小声的劝道。 赵真顿住了脚步,无神的双眸听到安定侯府时又些松动,又黯淡下去,天地间,恍惚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他脚步不自觉的又往前走了几步。 “世子爷”墨白连忙喊了一声,就怕他一个想不开,急得不知如何事好。 赵真总算没继续走了,低垂着眉眼,在灯火通明的灯下竟有些看不清面容,他像破了一个口子的布袋一样,整个人凉梭梭的“去牡丹园吧” 牡丹园,就是赵真安置两个良妾的地方,原本是打算挑好日子从这里抬回侯府的,没想到出了一桩又一桩的事,墨白想起来,心里还发紧,想劝又不敢劝,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真走远。 不得了了,要是被福宁县主知道了,世子还不知道得受多大苦。 虽说这看着快和离的样子,但这还没和离呢!就算离了,依着县主的脾气,怕这两个定下的良妾也是进不了侯府大门的,世子爷还折腾些什么呢,安安分分过了不就得了,佛日:世子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怎么就想不通呢? 赵真迷迷糊糊就走到了牡丹园,守门的小厮一见着他,笑得露出几颗凹凸不平的牙,真真笑开了一朵花,不等请安,直接开了门让他进去,落后几步的墨白看着进了门的赵真,脸都白了。 这是怕出来的! “墨大爷,你请你请”守门小厮笑得献媚,等他离得近了,还悄悄掏出一块银锭子塞在他袖子里,小声的问“墨大爷,这是珍姑娘孝敬您的,就指望你指点指点,多在世子爷耳边给说说好话” “顺便在把人拉到这里来是吧”墨白板着一张脸接口,手心的银锭子烫手得很,他要是接了这茬,回头就得让人去乱葬岗给他收尸了。 咳咳,女主非良善,女主非良善,女主非良善,说三次完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前奏(一,改错字) 第3章 前奏(二,改错) 也不想想,他墨大爷如此正直的人,是像收受贿赂的样子么?简直小看了他“告诉屋里的两个姑娘,少动些歪心眼,该干嘛干嘛,能进得了侯府才算是开始” 于是,把银子一把揣进了兜里的墨大爷训斥了两句,背着手进了园子。 “我呸,神气什么,等珍姑娘得了宠,早晚要你好看”等他走远,门口的小厮呸了一声,念念有词,他早看不惯这墨白了,以为是世子爷身边第一人,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早晚要收拾他。 此时,被他们说的珍姑娘同另一名水姑娘正一左一右服侍着赵真,年轻娇嫩的脸上写满了娇艳欣喜,案几前一桌佳肴美酒在前,身旁,身姿婀娜的美人环绕,珠翠桃面,轻声细语,在娇声美酒里沉沦,赵真倒着实舒缓了几分憋闷的气,英朗的面容在烛火下俊美非凡,只眼珠有些涣散,他有力的手臂一手揽着一个细滑的小蛮腰,享受着美人的玉浓香暖。 墨白听着里边的珠语调笑,愁得在外间渡来渡去。 墨大爷如今威风不起来了,他如今正在琢磨如何把今日的事儿给悄无声息的掐掉呢。安定侯府还好说,老太太,侯夫人巴不得送几个美人给世子,可县主哪儿不好交代啊?跟安定侯府两位夫人比起来,县主可怕多了,她要是不想理世子爷的事还好说,她要是突然想管了,甭管离不离,世子爷都要遭殃,人都说当局者迷,他反而看得比谁都清楚。 我的世子爷哦,你可长点心吧。 无论他有多么焦急,该发生的始终都要发生,赵真放下了烦恼,跟两个美人正如胶似漆呢,接下去发生的事也合情合理。 当然,这是指前半段。 正在想要不要冲进去阻止的墨白突然看见赵真面色青白,怒气冲天的穿着里衣就往外边冲,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赵真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到了江家不远,原陈阁老——现福宁县主的宅子,当值的丫鬟小厮们哪是他的对手,赵真从小习武,身姿矫健,直接踢开了江温宁的寝房。 嘭的一声,门板摔在了地上,可见使的力道有多大。 墨白伸出的手还没碰到他,就见到了这一幕,面色也是青了一块,后怕的咽了咽口水,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 世子爷,这不是准备抛弃你,主要是敌方攻势太强,为免让你掉个拖油瓶,自觉退到安全距离范围去。 真的是为你好! “江温宁,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给我出来”在赵真喊出这一句后,墨白直接三两步退到了十米开外。 以他的经验来看,最多不过几息,胜负就能分出来。 果然,先前还气势十足的赵世子高大的身体在房门口晃动了几下,嘭的一声,软在了地上,力度跟门板摔伤的响声相差无几。 墨白不禁感叹,果然,福宁县主才是最恐怖的,赵世子武功高强又如何,人家分分钟一把毒粉就要你躺就躺,要你睡就睡。 这么多次了,为毛世子爷还是这么……蠢呢! 江温宁在丫头的服侍下,刚准备休息,被这么大力的一吼,也吓了一跳,随即,怒火不比赵真弱,她没找他麻烦呢,他还有理了? 江温宁嫣红的嘴角冷冷一笑,美丽不可芳物,她轻轻掀开了身上的薄被,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在同色裹裤的存托下,更显得娇艳欲滴,清茶忙为她穿好鞋子,又找了件淡蓝色披风给他裹上,才跟在身后出了内室。 江温宁有毒——字面上的意思。通常她都不喜欢主动出手,她的四大丫鬟之一山茶也是个使毒的高手,当然,她没江温宁厉害。 江县主亲手送出的毒都用在了赵世子身上!也算得上妇唱夫随。 淡蓝色的绣花鞋活像花一般,摇屹生姿,至少在赵真眼里是如此,从江温宁出来,他满心满眼里,就好像就只能盛得了她,忽视了周遭的一切,包括那双花一般的绣花鞋轻轻踩在他脸上,红艳艳的小嘴里吐气如兰,娇滴滴的声音撩人心扉“我出来了,你想怎么样,恩?” 拖长的尾音配合着他的痴迷,就好像美女与痴汉一般,十分不协调。 墨白把自己有些突出的身体往后缩,双手捂着脸,十分不敢看着丢人的一幕,他们家世子爷实在是太没骨气了,三年前如此,三年后还如此。 节操呢? 既然如此,还整那么多事出来干嘛!这京城上流圈子,他越来越看不懂了,太乱! 最后这好好一出逼问关于男子气概的事,就在一颦一笑间,消声觅迹,还是江温宁不耐烦了,直接让人把他们主仆给丢了出去才结束。 夜凉如水,街头上连只狗叫也没有,所幸也没人看见这丢人的一幕,墨白揉了揉屁股爬了起来,顺便还扯了赵世子一把。所以县主家的家丁都是极有分寸的,他只是一扔,世子直接被抬高了再一扔。 墨白再次坚定了跟着县主有肉吃的信念,稍稍幸灾乐祸的往赵世子屁股上瞅了瞅,暗搓搓的抿着嘴偷笑。赵真在离了江温宁后,神色又恢复了清明,眼底还带着挥之不去的眷念和爱慕,在烛火明灭下,他恍惚又看到了三年前,初初相逢,海潮花海下,身姿窈窕的女子盈盈站立,就让他想拥入怀里,为她拂去落叶飞花,为她遮挡住清风吹起的衣摆,如同上神仙子一般扶摇而立,翩然欲飞。 当初,他也曾想过一辈子的。 缘起缘灭,如灯火熄灭,快时狠,绝时难。墨白突然就有些心酸了,叹着气道“回吧,世子爷” 没过几日,京城里大半人家都知道了福宁县主给赵世子下毒一事,口口相传,无不为赵世子惋惜,曾与江温宁稍稍交好的闺阁千金们也不在约她出门赏花,都叹她太过毒辣,不愿在深交。曾几何时,京里不知多少人羡慕她,出生好,人长得好,就算性子叵测难定,却尽得父母宠爱,出嫁又被赵世子捧在手心,说一句福运绵长不为过。 如今,果然被嫌弃了吧,所以女子还是得三从四德,温婉贤淑的好。 这些转变自然被江温宁察觉,所幸她丝毫不在意,也不在乎别人的落井下石,若说没有人黑她她才会奇怪呢,以她的脾气,这满京城的贵族千金差点被她得罪了个遍。 “还有什么消息”江温宁捧着茶杯,慵慵懒懒的躺在塌上,把外边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拿来打趣玩。 “是…是有一件”花茶有些犹豫,小心的瞥了瞥她的脸色。 “怎么了?”江温宁侧过头,耳畔的东珠耳串摇晃了两下,把她白皙清透的下巴显了出来,幅度优美异常。 花茶看花了眼,脸颊微微有些泛红,道“奴婢听说,今日在殿上,陈御史和白御史参了县主一本,说县主…谋害子嗣,残害世子,无德无能,不堪为宗室县主位” 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的反应才放下心。 江温宁明媚的眼眸微微透着笑意,轻啜了两口香茗,放了茶盏,才轻轻“呵”了一声,两手拖着腮帮子,放佛对此事饶有兴趣“早知道有些人会不安分的跳出来,参就参吧,就当看了出猴戏” 那陈白御史两家的嫡出小姐都曾被她教训过,如今让人逮着机会,能不报复嘛?只能说这些人蠢,顶头上司御史中丞都装聋作哑,明显领悟圣意不想掺合,偏生他们看不清,自以为清高无常,实则愚不可及。 她早知道,嘉帝是不会真的降罪于她的。 福宁县主丝毫不担心,一如从前在府里闲晃,品茶吟诗好不热闹,几个丫头也十分给面子,嘻嘻哈哈的陪着她胡闹,却不知,有人为这事,真是急白了头。 嘉帝头疼了几天改如何判决这事,还是德喜在他耳边一言,让他顿时开阔了思绪。降罪——自然如福宁县主预料,是不会的。江温宁,在一众小辈中,处事手段像极了年轻时的他,杀伐果断,有勇有谋,若说性子不好,可在嘉帝眼里,更是因着长公主的面儿,觉得她娇娇憨憨、撒娇耍赖的模样着实可爱,那一张漂亮的小脸,连发怒都有几分神似长公主。 对一母同胞的大长公主庄魏和,除了这江山,怕是只有她与之比重,连带福宁县主在嘉帝面前,也是刷足了存在感,比正宗的皇家公主还得他看中。 又有皇太后,大长公主的维护,就算福宁县主不得他喜爱,被这么多大人物圈着,他也碍手碍脚,不能重罚的。 本文破镜重圆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前奏(二,改错) 第4章 前奏(三,改错) 次日,嘉帝以皇太后的名义,把江家、赵家以及福宁县主都召到了延禧宫。皇太后久不理事,身子骨又不算太好,是以在延禧宫理事的是端元皇后。 帝后同坐高台,共同处理福宁县主给赵世子下毒一事,因着不是国家大事,又涉及宗室,后宫宾妃无一到场,只留了几个惯常的宫女在旁伺候。 江赵两家经此一事,真是两看相厌,若不是顾忌此地不对,怕是早就对骂起来了,就是如此场合,赵家人也是红了眼眶,尤其看福宁县主,恨不能生吃了她一般。 也是,断子绝孙之仇,没有人会大度。 嘉帝像没看见似的,又是叹息又是心疼的说道“此事真是遗憾,也的确是福宁这丫头不对,让赵家蒙受了天大的冤屈” 既然知道冤屈,那就狠狠判啊! 嘉帝又道“福宁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性子就讨喜,就是皇太后,魏和大长公主也是爱极了她” 赵家人先是一喜,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嘉帝这是在给福宁县主做铺垫呢,把皇太后,大长公主都搬了出来,为的就是让他们不要太得寸进尺,若他们不知好歹,赵家怕是……。 嘉帝一番恩威并施的话让一心愤怒的赵家人还是有了顾忌。 皇帝满意了,不着痕迹看了眼一旁的皇后。端元皇后是个爽利人,未语先笑“陛下说的极是,这福宁从小就长在跟前,被咋们给惯坏了,可这心真真是个好的,这事出了后,陛下同我也是怒极了,这天子犯法与民同罪,可如今牵扯的又是家事,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小两口吵吵闹闹的,也属正常,这妇随夫纲,赵世子意下如何?” 妻不教,夫之过,端元皇后把这事扯到家事上,那赵真也是有责任的。京都盛言,赵世子对福宁县主那是顺从、听从、盲从,若真以夫妻之论来说,也的的却却是赵世子立不起来,皇后素来知晓赵世子对福宁的一腔热情,把棘手的问题抛给他也算合情合理。 再怎么,赵世子也不会狠下心对昔日结发夫妻的不是? 嘉帝也由得端元皇后一番说辞,端着茶盏轻啜一口,眼角余光瞥见赵家世子正呆呆愣愣的直盯着他对面的福宁县主,那模样,眼珠子都快贴上去了。 他好笑的摇了摇头,真是个呆子。 一旁的吕夫人气得差点失了风度,她就知道,若是有那个女人的一日,他的儿子,眼里再也瞧不见任何人,连一点世家子弟的端庄大气也维持不了,如今,怕是连这断子绝孙的仇都忘到天边去了,她咬牙切齿的瞪了瞪福宁,被捏得变形的帕子在手上都快成了一个结,面上淡淡露出一个笑,满是世族女子的得体“皇后娘娘说笑了,我这个儿子啊,从前很听话的” 娶了妻之后就不听话了。在座众人都听懂了,这是嫌弃福宁县主是狐狸精呢。 只江温宁拿着粉色的帕子遮住了嘴边的嘲讽,她实在无法想象,人高马大的赵世子被侯夫人说乖巧听话的样子,她以为是养狗么? 端元皇后笑容不变,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长大了,自然就不同于幼时了,赵世子一表人才,你也该放心了”她丝毫没有提什么娶妻享福之类的话,就怕这侯夫人一个疯起来,闹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哪知,端元皇后最后一句话还是戳中了侯夫人的痛点! 断子绝孙了还如何放心? 她彻底放下了面上的冠冕堂皇,被京城女子们赞誉过无数次优雅得体的微笑嘲讽起来也毫不示弱“我没福享受儿孙的福,都是因为我人老眼花,错把鱼目当成了美玉” 话一出口,满室寂静。 “放肆”嘉帝脸色一变,怒喝一声,小桌上的茶水顺着桌延流在了地上,滴滴答答的格外心惊。 赵家人忙起身跪下,赵侯爷忙道“陛下息怒,内子近日身体不适,精神有些恍惚,故而才会大放厥词,惹怒龙颜” 被说成精神恍惚得吕氏在冰凉的地上跪下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心里有些后悔,随即又想到这一切都是拜福宁所赐,更是恨她恨得发狂。 嘉帝面色漆黑,阴沉得快要滴下水,帝王怒火毫不掩饰。原本他还怜悯赵家有此一劫,遂放任堂上的暗潮汹涌,不曾想,却被臣下之妻当面暗讽了一通。 鱼目?若福宁县主是鱼目,那岂不是在册的宗室子弟都是鱼目?亲赐下封号的他难道是鱼目?还是讽刺他鱼目和美玉分不清楚? 被这么一闹,嘉帝也没了应对他们的心思,只冷冷说道“赵家督促不严,赵世子未尽其责,吕氏藐视皇威,念在赵家忠君爱国多年,免除其责;福宁县主行事不当,罚云州思过,江赵两家签下和离文书,尔等不得在纠缠此事,退下吧” “恭送陛下”在一叠声呼里,嘉帝携着皇后大步离去,明黄色的锦衣行动间呼呼作响,似是余怒未消,敢扫帝王颜面,吕氏也算是大周第一人了。 等嘉帝的身影已经看不清了,殿内众人才起了身,两家人互不理睬,轻哼了一声大步离开,这时,只见一个身着宫纱的女子从内室转了出来,拦下佳慧郡主和福宁县主,微微俯身“奴婢如画给郡主和县主请安,太后娘娘请两位去内室见面” “如画姑娘客气了”佳慧郡主客气的回了句,又交代其余人在宫外等候,这才携着江温宁去了内室。 其余人这才鱼贯的出了延禧宫,说起来,江老太爷和赵老太爷年轻时也曾有几分交情,结了姻亲后更是走动得频繁,如今,赵老侯爷冷冷的看着她们,不咸不淡的道“你们江家之女真是好本事,好在如今和离了,什么时候来赵家把福宁县主的东西给抬回去,别到时候说我赵家侵吞了什么” 人活到他这个岁数,其实什么都看遍了,只是那一口气堵在心口,让他堵得慌,赵老侯爷忍到现在,也算心智之坚定的了。 江老爷子面色有几分尴尬,汕汕笑道“润之说的是” 若放到平时,看到江家老爷子如此装孙子,赵老侯爷不知心里多美,可如今看别人装了孙子,他只得冷冷不发一言。 这都是江家欠他们的。 夺子之仇,不共戴天;灭人满门之仇,更是仇深似海。江、赵两家都明白,从今日起,两家人算是结仇了,以后若是狭路相逢,下场只有一个。 来啊,互相伤害啊! 一路上,两家人都不在开口,赵真落在后边,脚步有些缓慢,眉头拢紧,偶尔还回过头看看,满园的春色艳花,往来的美貌宫女,他只看不见,心里涩得比前些年吞下的黄莲还苦。他心里很清楚,走到这一步,江温宁之于他,从此便是个陌生人了。 吕夫人回头的时候,就见到这么一副场景,她那向来听话孝顺的儿子,此刻依依不舍的回头张望,脸上写满了不舍。不舍什么?她心里门清,说来说去就是江温宁那狐狸精,三年前迷得她儿子七魂少了六魄,到了如今这地步,还是痴迷于她,那狐狸精到底施了什么法术,气得她直哆嗦“真儿,你还磨蹭什么,跟娘回去”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明个就去大佛寺求神拜佛,请个道士收了那妖女! “娘”赵真止不住苦笑了下,黯淡的脸上暮气沉重。世人皆知赵世子能文善武,十六岁就在禁军当差,如今不过二十上下,官拜正四品五城兵马有路副指挥使,一身本领超凡,除开拜得名师外,更是天资纵横,善谋清奇,整个京都的千金小姐们,爱慕之人如过江之卿,偏偏如此不凡的人,在后院之中,寸步难行。 左手爱人,右手亲人,左手和右手原本应该和睦相处,偏偏福宁和吕氏天生不对盘,三年来,侯府都差点被她们闹翻了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两个女人,一对上,压根不理会他的感受,一个强势、一个泼辣,一个塞一个的有主意,有心眼,他的谋略在她们身上丝毫没有用武之地,三年来,让他筋疲力尽,侯府之于他,不亚于洪水猛兽。 走到这一步,其实早就注定了吧? “赶紧走,还想着那个狐狸精呢,也不看看她怎么对你的”吕氏把狐狸精三个字说得轻乎乎的,这还在皇宫里,她也没胆子辱骂宗室县主,只想着赶紧回府,让她关上门痛快的骂个三天三夜。 吕氏出身幽州巡抚府,本性并不像京都的大家闺秀一般真正的三从四德,否则也不会和福宁县主闹得赵家家无宁日。 在福宁县主跟前,她别说连个婆婆款了,就是大声说句话都得被儿媳说上一通,虽说温言细语的,但到底让吕夫人觉得下不来台,吕夫人自觉儿媳嫌她粗鲁,但她还嫌弃她端架子摆谱呢,也不知道江家怎么教出来的,只怕让做婆婆的给她添茶倒水才算满意吧? 呸,也不看看配不配,他的儿子,就是配皇家公主也是娶得的,何必受一个县主的气! 第5章 前奏(四) 赵真跟在吕氏身后,出了宫门,就见他的小厮墨白迎了上来,看着他欲言又止,又不像发生什么大事一样,皱起了眉,不耐的问道“你嘴被封住了么,要说什么就说吧” 任何一个刚刚被和离的男人心情都不会太好,所以语气也有些急躁。 墨白扯了个笑,见平日谦和有礼的世子大人此刻面无表情,心里直打鼓,小腿不着痕迹的小退了两步,快速说道“世子安置在牡丹园的两位姑娘一早被人押到天香楼去了” “押去天香楼干嘛了?” 天香楼是一家花楼。 墨白为难的看了他一眼,赶紧低下了头“卖了” 卖了?谁卖的不言而喻,谁敢动赵世子的东西也不言而喻,赵家乃是一等侯府,赵世子也是皇上亲封的世子,那个胆肥的人除了江郡主不作他想。 江温宁是个独占欲强烈的人,他也清楚,但这并不是说福宁心里还有他的意思,她只是容不得自己的东西被人碰触,哪怕一丝一毫。 所以,两个廋马才会被卖了花楼。 所以,他才会被下了毒。 统规都是他碰触到了底线,江温宁就算不爱他,但也把他的人圈在了自己的领地,作为她圈子里的人,却做了出格的事,所以,给了他惩罚。 不管是绝嗣药,还是不JU药,都是教训。 可是赵真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庆幸,庆幸她给予了这一切,若非她不在意他,只怕早就不理他了吧,哪还能等到她出手的一天。 整日阴霾的心里像是有一束光线静悄悄的钻了进去,让他暖洋洋的,赵真提着脚步,看着赵侯爷几人已经上了轿子,才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去天香楼” 墨白膝盖一软,脸色煞白,他真想用卖身契糊他一脸,福宁县主前脚卖,你后脚去干嘛?还想不想过日子了? 天香楼是京都第一大销金窟,里边姑娘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无论何种美人都应有具有,更养了为数不少的清官放在楼里,个个都是价值千金,更别提,这天香楼背后的主人是衡郡王。是以没几个人敢在这里放肆。 白日的天香楼,经过了夜晚的喧嚣,现在十分宁静,赵真一脚踢开了天香楼大门,里边几声吵闹声跃入耳里。 “谁敢踹我天香楼的门”听到声音赶出来的妇人面容带怒,四十左右年纪,肤色白皙,还带着年轻时的几许风韵。 她名为晚.娘。 晚.娘带着几个打手从里边绕出来,见到赵真,脸上的怒容稍稍收敛了几分,笑了起来“原来是赵世子来了,不过楼里白日不做生意,世子不若晚上再来” 赵世子为何而来,老练精干的晚.娘如何不知,更别提,她们洽洽在接手这事。 “人呢?”赵真绕过她,边问边朝里走。 “世子”晚.娘紧蹙了眉头,也不敢喊人拦下,只得跟在后面进了内院。 内院是一个庞大的内厅,雕镂玉锲,横上翩舞,端的是活色天香,到了晚间,人潮涌动,红粉香脂,又是另一场饕殄盛宴。 “世子救命,世子救命”在厅间,两个女子被绑住了手脚,跪在地上,披散着头发,泪雨涟涟,瞧着十分可人,正是此前被赵真藏于牡丹园的珍姑娘、水姑娘二人,不过她们早没了被精心伺候的艳丽,衣衫皱巴巴的,被扯得七零八落。 赵真停在她们面前,低着头端详了片刻,才不疾不徐的对着一侧的晚.娘开口“本世子欲赎了她们去,妈妈可否放行?” 晚.娘面色有些为难,眼角不住的朝另一头端坐的女子看去,得了女子一个冷眼,才迎着头皮拒绝“世子说笑了,这两个小蹄子不安分的很,劲头还大,唯恐伤了世子就不美了,还需得教导教导才能放在人前” 说完,还掀起了袖子,让他看看方才两个人挣扎间留下的痕迹,都红了一块,她也是不曾想到,这扬州专门教导出来的廋.马,看着柔柔弱弱的,手劲那么大。不过两个小蹄子得罪了人,这才让放在楼里,专门接待贩夫走卒,直到上边消气。 按她对这京城大小事的了解,消气一说,只怕只是痴心妄想。 “不是这样的,世子,救救我们姐妹,是他们冲进了园子里绑了我们” “世子,求你救救我们” 两个女子一脸委屈,哭得梨花带雨的,连忙拉住赵真的衣摆不撒手,进了这里,哪里还有命出去?她们这一行的混得好还有个栖身之所,混得不好的,只怕人命贵贱,一张草席了事,她们也曾是扬州廋马圈拔尖的人物,模样身段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哪里想过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赵真听了晚.娘的话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直接转向另一头的女子“花茶姑娘可否告知本世子,我牡丹园的人怎么会在天香楼?” 花茶闻言抿了抿唇,起身行了一礼,对地上两个廋马不屑的勾起了一抹冷笑“世子如果有疑问,可以直接去找县主”又指了指两人,道“县主有令,这两个舞姬胆敢在县主未曾和离期间诱导世子,让世子陷入被美色迷惑、做出不当之举的行为,县主念及昔日之情,免了杖毙之行,让她们待在这里,已算开恩了” 她可是在带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让天香楼的麽麽检查过了,还是干净的身子。若非如此,只怕在这天香楼里,早多出了两条人命,哪还能等到他来? 两个正低声哭泣的廋马一愣,泪珠还在眼眶都不动了,想来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就被送进了青楼。不过是大妇没有容人之量,才会如此狠辣无情,可,夫为妻纲,世子不是天么? 其实她们要是在京城待久一点就会明白,赵世子家,从来都是妻为夫纲。 赵真向来温和谦让,高大的身子蜜色的皮肤,五官清致,温润如玉,若不是有一身武艺,看着就跟文臣一样,否则家宅后院也不会被两个女人弄得乌烟瘴气,这两个廋马,他到底没有受用,又到底伺候过他一场,让人拖入这里,着实有些不近人情。 对着外人的时候,赵真的脑子也够清明,负手而立,似在思考对策,片刻后,他重新开了口“既然妈妈为难,就让她们入了清官楼吧,来日有合适的,在送过去,也能有个安稳之地” 他犯的错,总归得由他开解。 晚.娘面色松动,这个办法也的确可行,反正她们天香楼家大业大,也不怕多两个人,赵世子位居正四品官,掌着五成兵马外城一司,手有兵力,位高权重,定安候府又是一等侯府,正宗勋贵之家,她不给面子也不好? 就怕,福宁县主不同意。 皇太后宠着,皇帝和大长公主护着,就算赵世子是如今几个皇子想拉拢的对象,只是碰到了关乎福宁县主,也少不得要犹豫头疼一阵。 在她看来,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哪有不爱美/色的?自古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天长日久的对着,就算是个天仙只怕也看腻了,碰到外面的野花,也少不得动点心思,赵世子三年从一而终,又被县主下了绝嗣药,还容不下两个瘦马? 更别提,先前教导麽麽在她耳边悄悄说的事。真真作孽,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碰都不敢碰一下。 “世子还是别为难妈妈了,这是县主亲口吩咐的”花茶慢条斯理的道“若是世子强加阻难,只怕她们就要烟消云散了”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福宁县主的性子,越是强硬越是反抗,她就会更怒,折磨人的方法也就越多,世子爷这三年来,还是没了解到什么是女人心。 所谓的海底针。 赵真被她说的一哑,也反应了过来,温宁向来喜怒无常,他要是火上浇油,这两个怕是落不到好,心里衡量了一番,才默认了下来“这两个人,还忘妈妈稍稍照顾一下” “瞧世子说的,这点小事哪用你吩咐,入了我天香楼,只要她们不东想西想的,安安分分的,自然有的是好日子过”晚/娘张嘴一笑,粉娟遮唇,顺着还抛去一记眼尾。 “那就好” 第6章 前奏(五) 两个瘦马心底一沉,抓着赵真衣摆的手指都发白了,直到那双曾经被精心呵护的小手被用力的掰开,才呆滞的坐在地上。 面前几片亮色的绸裙从她们面前翩然走过,随后,晚.娘一脸严肃的走到面前,语气里不无叹息“想要伺候赵世子,也不打听打听世子夫人是谁,性格如何,落到如今,你们也只能认命了,好在赵世子吩咐过照顾你们,安安分分在天香楼待下去吧” 她的话,也代表着曾经价值千金,被从小培养的扬州廋马,跌下了天堂。 七月盛夏,豆大的雨露从天而降,洒在地面,还带着幽幽的紫薇花香,京都繁华,繁花似锦,那泼墨的油伞上廊桥走贩、花草鸟语,好一派盛世祥和画面。 “世子,世子,你慢点”墨白拿着油伞急急追上前边的人。 赵真恍若未闻,他身材高大,双腿修长,不过几个大步,就脱离了墨白的视线,等墨白转过了几条街道,搜寻了一番才在一府衙门前看到那白衣如墨的人。 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府门上,只狂妄的写了一块匾:小江府。 这是福宁县主的新府邸。 秋雨兮兮,福宁县主江温宁的府邸依然春暖如花,花园里,各种粉白姹紫嫣红的花骨朵娇艳的盛开,精雕玉刻的屋内,各种名贵的木料,花纱,字画一一摆着,端是看着就觉得富贵无双,偏偏这中间,还透露出一丝清雅。 江温宁神情有些涣散,微微侧了半张脸对着撑开的窗户,外边,雨打在花骨朵上面,发出轻轻脆脆的响声,她的耳边,还有佳慧郡主的碎碎念。 “我说了半天,合着你是没听进去呢” 佳慧郡主只觉得口干舌燥,端过一边的茶杯连着喝了几口才罢休,只是一瞧见闺女这恍恍惚惚的模样,心下难免又有些不好受。 三年相伴,就算是只狗也是有感情的,何况是人呢? 如今,和离书也签了,以后各自婚娶也再没干系了,放不下又如何,还不是得往前看吶,依她说,这小两口的事闹到今日的地步,都怪赵家那死婆子。 表面上端庄贤惠,拿着架子端款儿,像模像样的大家闺秀一般,实际上内里浑身上下都是刻薄,眼皮子浅就不说了,额头上就差贴上几个大字:小家子气。可不是小家子气么,合着自家相公纳了几房妾室,平日给她添了堵,就想在儿子儿媳身上找回来? 她也是没见过这种妇人,一点见识都没有,福宁给她做了三年儿媳,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这个时候,无论是佳慧郡主,还是吕氏,都把错误推在了对方身上。佳慧郡主打从一开始就嫌弃吕氏出身在乡下,见识少,目光短;吕氏当年在幽州也是首屈一指的官家千金,到了京城这地界才晓得,她爹那几品官比比皆是,除了大臣还有各路宗室勋贵,满大街一溜烟的富贵闲人,尤其是同一辈的佳慧郡主,那就是众星拱月的对象,承受的都是官家千金们不着痕迹的讨好奉承,她一个才初初从幽州过来的千金,根本没人搭理她。 就算后来她在一干子人惊愕之下嫁给了身为一等侯的安定候世子为妻,内心里,对着这个在她闺阁之内连番给了她侮辱的皇家郡主还是有几分难以释怀。 上一代人的恩怨,在时间洪流的走动下,延续到了下一辈。 “这些事说给你听,也让你心里有个数,只是以后行事还是莫太过张扬了,女子还是得贞静婉约的好”佳慧郡主把两家的事又说了说,末了还总结了一番。 弄得江温宁哭笑不得,也不晓得是哪个,知道她和吕氏对着干的时候,使劲在她后面煽风点火,处处劝她莫要退让,免得让那些小家子气的人得寸进尺,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还以为别人都怕了她一样。 “娘,你别操心了,我知道的” 她和赵家人日日相对,他们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她这人就这样,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要敢挑刺,我就让你没手挑。 打从她下药那刻起,她和赵真就没了后路,她明白,赵真也明白,或许说两家人都明白。 “好好好,不说这个”佳慧郡主知道她不耐听这个,又转了话头说道“今儿太后娘娘的话你可听进去了,先去外边散散心,回来娘找皇祖母给你赐婚,说一门和和美美的婚事” 江温宁不说话了。 说亲事,这整个京城,只怕也找不出一个敢娶她的人吧?太后赐婚,也不知道接旨的人家是该笑呢还是该哭。 她想,多半应该是哭笑不得,然后把她当菩萨供着。 其实佳慧郡主也知道女儿的脾气不好,只是想着是个闺女,把她养得乖顺听话狠了,出嫁之后吃亏的还是自己,从小也不拘着她,江温宁的性子跟她名字还是很符合的,温和宁静,美如冠玉,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会哄人,又聪慧,十三四岁时就已经名冠京华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江家那时候门槛差点都被踏破了。 后来,还是江温宁杖毙了几个丫头的事被宣扬了出去,外头风言风语传得多了,以前那些求亲的人也跟着转了弯,直接拐进了江家二房三房屋里。 佳慧郡主当初那个气愤,那几个丫头不过是有人想攀高枝,爬主子床,被逮到了还胡乱攀咬,死不承认,江温宁这才让人拖了下去,谁知道怎么就被说成福宁县主脾气大,丫头们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云云。 福宁脾性是大了点,但人是个好的,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只要不惹到她,谁又愿意动脑筋找事呢? 江温宁看了看外面的天,雨已经小了,只细细密密的在飞,她顺手握着了佳慧郡主的手,言辞恳切的道“娘,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爹在家等急了呢”又扬声唤着守在门外的两株茶“快去让门房备下车马,郡主要回江家了” “是”外面连着传来应答声。 这一番动作下来,佳慧郡主也被弄晕了,好在还知道自家闺女现在不待见她了,正赶她走呢,只得点了点她的脸,无奈的起身“行行行,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这就回家不讨人嫌了,只是过几日你就要走了,总得回江家一趟,让你爷,你爹好好看看你” 江温宁点点头,赶紧下了塌扶着佳慧郡主朝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她说“别送了,去屋里躺会吧,这路我丢不了,还有一堆丫鬟婆子呢” 说完,拉下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又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江温宁这才松了口气,她好怕她娘一个想不通,非要留下来陪着她,明着是说要安慰她,实则又是一个晚上的讲她总结的经历。也不晓得这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是不是都这样,她爹一个文官,整天忙里忙外,回来还要受她娘的碎碎念,想来真是不容易。 到了晚间,在几株茶的伺候下,江温宁刚躺在床上,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声儿。她皱起了漂亮的眉,对着外间说了句“怎么了这是?” 外间小塌上今日是清茶在值夜,早就披了小衣走到了门口,悄声问着守门的婆子,那婆子先还回她两句,等吵闹的声越发大了之后,就听见她高声叫着“哪里来的毛贼,这是福宁县主的府邸,还不快退出去” 刚落话,门嘭的一声被踢开,连着在门后的清茶也遭了秧,被倒下的门板挂了一层皮,当场胳膊上血珠就起了来,幸亏她闪得快,要不然厚重的门板直接压下来,恐怕得在床上躺个几月了。 就这愣神的功夫,踹门的人终于走了进来,在月色的光影下,高大魁梧,只走路的功夫有些歪歪扭扭,浑身还带着酒气,想来是个醉汉,仗着一身骨肉,才敢肆无忌惮。 接着又有提着灯笼的小厮丫头们从外院涌了进来,打最前头那个脚步如飞,边走还边呼道“世子爷,你别冲动啊” 第7章 前奏(六) 原来这闹得府邸鸡飞狗跳的壮汉不是赵真是哪个? 可恨墨白暗自埋怨自己腿短,在外头酒楼里,没看住人,这才让赵真借着醉酒熟门熟路的溜进了福宁县主的府邸,还弄伤了县主身边的大丫鬟,这下可好,那些丫头原本就对世子不满了,现在总算寻到机会在县主耳边吹耳边风了。 世子爷啊,你到底何时才能长心呢? 墨白一边恨其不争,脚下快速的跑步上前,忙拦着正准备进入内室的赵真,扯着他胳膊朝外走,边扬高了声音道“对不住,对不住,世子这是喝醉了,几位姐姐们见谅” 这话,间接也是说给里边的江温宁听的,闹成这样,只要不是聋子都明白几分动静,他现在只盼着,县主不要生气,否则,这连累的还不是他。 小爷早就不想伺候了好吗? 为了赵世子尽心尽力,呕心沥血的墨白压根没想到,赵世子一把推开他,几个摇晃就冲进了内室,留下没有防备的墨白瘫在地上,一脸懵逼。 人家根本不领情好伐。 赵真边走边吼“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为什么心肠这么冷,啊,为什么” 痴汉模样显露无疑。此刻,借着床畔宫灯上的微弱灯光,江温宁清晰的见着他脸上不正常的红,双眸迷离,还透着几分委屈,像极了不安的孩童,清隽的双眼瞧见靠在床上盯着他的人时,裂开嘴大大的笑了起来,大手一把抱住了那柔软的身子时,脸上满足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江温宁的心莫名的软了一下,连着抗拒的手也落了下去。 成婚三年,他们之间少有这么温馨的时刻,更别提赵真如此神态。她一直以为,赵真痴迷的不过是她一张脸,所以才对后院的事不管不问,对着她和吕氏之间的暗流漠视当不知道。 最让她在意的是赵真宁愿歇在五城司也不愿踏进侯府,把她当洪水猛兽一般,以江温宁的骄傲,自然也不屑于说什么好话挽留。 以她的身份美貌,自然会有无数慧眼识珠的人青睐,赵真不稀罕她,多的是别人会稀罕她。 虽是这般想着,江温宁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给赵真一个教训,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个小小的位置属于面前这个男人,而在他这般软弱的时刻,她竟然还有些不舍得。 罢了,就让他任性一次好了。 外头一堆丫鬟小厮茫茫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今个儿个这里边没动静啊,以往哪次不是让人抬着赵世子扔门口。 他们看着在外间立着的几个大丫鬟。 几株茶和墨白现在哪有空理会别人的想法,他们都被惊呆了。透过里边朦胧的烛火,间隔的屏风上暧昧的显现出两个紧紧交缠的人影,正拥抱在一起,身体之间连一丝缝隙也没有,合着屏风上绣着的大红色鸳鸯戏水,说不出的温馨缠绵,你浓我浓。 还等着吩咐的几个人脸上一红,赶紧低了头不在看一眼,只是心里还是突突的跳个不停。 那曾想,这赵世子今日就有了运道呢,没惹得县主勃然大怒不说,还让他上下其手了,明明两个人都签下了和离文书,以后八竿子打不着了,反而相处得比在赵候府亲近多了,难不成,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还真是说对了,偷偷摸摸的感觉更好? 这样一想,几个人连忙退了房里,把外头等着的小厮丫头们都撵了下去,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听得里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动静,又红了脸,眼神飘忽得厉害,都不敢看着对方,等到半宿之后,里边总算静了下来。 墨白早就趁势溜到了厨房里了,正赶在江温宁要了水的时候麻利的指着两个婆子赶紧抬了去,一个人焦急的在前院后院的交叉口走着,直到远远看人提着灯朝他走来,等近了再一看,几个有力的小厮正抬着一床被子,里边,还裹了一样东西。 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等一行人走过来后,最前头的小厮笑着跟他道“墨总管,这赵世子可是还给你了,你看看,送到哪儿合适啊?” 好在县主心软,没让他们直接朝门口扔,算是对得起赵世子了。只把墨白气得差点跳脚,这算什么?用了就扔? 只是,看着一群结实有力的小厮,他也只能扯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麻烦几位了,送到东大街的牡丹园就行”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送回侯府,只怕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吕氏最是不讲道理,对下人也苛刻,动不动就是招呼他们吃肉板子,作为侯府嫡子的赵世子,更是吕氏心窝里的尖尖子,就是少了根毛都要找他们算账的,哪敢凑上去找虐。 等到了园子里,墨白又招呼丫头们烧水,又亲自替赵真擦了身子,等忙完后一看外边天色,都过了五更天了。 任劳任怨的模范小厮,下人们敬畏的墨总管顶着两个黑眼圈动作轻柔的关了房门,对门口的小厮道“等会世子醒了,让厨房那边赶紧端了醒酒汤上去,我就在隔壁打个盹,有事就来叫我” “放心吧,墨总管”小厮挺着胸,一脸的正义凛然。 若是平日碰到这种傻小子,墨总管说不得还会拷问一番,看看是不是个好的,要是个好的,说不定就一飞冲天近距离服侍世子了,只是今日他差点被累瘫了,着实提不起兴致。 只得眯着眼睛,摆了摆手,摇摇晃晃的朝着隔壁的小间走去。 又过了几日,江家那边确实如佳慧郡主所言,给江温宁办了个席面,让她过去认认亲,过来通报的是佳慧郡主身边的周妈妈,管着一些郡主房里的小事,平日里也还算有几分脸面,她笑了笑,脸上褶子随着脸部动作越发深刻,只听他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道“郡主平日里天天念着县主,这不,趁着一家人都在一起,也让老爷和老太爷放心” 其实不过是吃一顿饭,还是最亲近的人,江温宁自然没有不乐意的,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妈妈道“你怕是没说完吧,你倒是说说,这想我的,除了他们还有谁?” 周妈妈刚准备搭话,就见江温宁脸色一寒,冷声喝道“打量我消息不灵通呢,是吧!” “没有没有,老奴不敢”周妈妈心里直叫苦,她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呢,来福宁县主跟前跑腿,能落到什么好? 这位主可不会管她是不是佳慧郡主身边有头有脸的人,从来都是按着性子行事,她苦着脸,在不敢隐瞒“除了老爷和太爷,还有二房三房几位老爷夫人公子们并着出阁的淑姑娘、月姑娘和兰姑娘” 这几位姑娘都是出自二房三房,淑姑娘是二房的江贞淑,月姑娘和兰姑娘是三房的江贞月和江贞兰,几位嫡出的小姐同福宁县主本是嫡亲的堂姐妹,只是任谁都想不到,面上看着一团和气的亲戚姐妹,私底下居然派人到处传江温宁的坏话。 江温宁当年名声怎么坏的,可不就是这几个姑娘在背后暗地里使坏。 当初查到这背后之人时,佳慧郡主气得砸了一屋子东西,要不是顾忌着是一家子人的面上,早就上门闹去了,绕是如此,最后那几个姑娘也没讨得什么好,早早就被嫁了出去,这嫁的人家也是郡主暗地里给促成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权贵之家,都是特意挑的声名不显的清贵人家,清贵是清贵了,只是家里无才无权,子弟又没多大出息,这日子啊,自然过得稀稀拉拉的。 不过,谁让这些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呢,往死的作,跪着也要作完。 “呵,那几个小蹄子倒是还敢回来”江温宁红唇一勾,漂亮的眉眼拉得修长,隐隐还有些摄人的冷傲,她眼里闪过几丝无趣,放佛就像得到了所要的,结果还是穿上了丝绸的残次品一样,半点让她想继续追问下去的由头都没有。 “行了,我会回去的,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她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一只手支在窗边的小几上,盯着园子里的几株茶花发愣,整个人慵慵懒懒的靠着,眼神飘忽到不知哪个地方去了。 周妈妈退出去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朝里边瞥了一眼,出门的时候还差点和刚进门的山茶碰到了一起,周妈妈上了年纪,身体丰腴,尽把廋弱的山茶给挤到了一边,等她看清楚面前的人时,面上还有些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笑道“山茶姑娘,没事吧?都怪老婆子走路没长眼,这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 撞了人都扯到年纪上去了,作为年轻人的山茶抿了唇,看着周妈妈的目光还有些意味不明“周妈妈在想什么呢,我倒是没什么事,就怕您老有个闪失” 嘴毒的丫头!周妈妈暗地里说了声,满脸菊花似的皮上下抖动几下,眼睛把面前丫头装扮的姑娘打量了个遍,心里乐开了花,这养在县主身边的丫头就是不一样,这皮肤、这模样气度,说是哪家的小姐也行,偏偏有这个小姐的命,却没小姐的福。 第8章 前奏(七) “我说山茶姑娘,老婆子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当年还是小小的一团呢,都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周妈妈怪笑两声,凑近山茶悄声在她耳边说道“都说这女子年华就那几年,山茶姑娘也到了这花信之期了,我这儿啊有个合适的人选你看如何?” 她本来以为听到这种事,女子都要害羞一下,在半推半就的就同意下来了,哪知,山茶唬了脸,不客气的道“这就不劳妈妈费心了,我的婚事自有县主做主,妈妈还是赶紧回郡主身边伺候吧,免得待会被别的婆子抢了先” 说完,她绕过周妈妈就朝里间走去。 周妈妈被她夹枪带棒的一顿说,脸色都青了,又一想到山茶有一点说得没错,郡主身边婆子妈妈好几个,她也不是最受主子待见的,不然也不会明知来福宁县主府跑腿这种事捞不到好处还毛遂自荐,说白了,无非是想在主子面前刷刷存在感,显示自己是个有用的。 至于那山茶,哼,神气什么?马上就要跟县主去乡下吃苦受罪了,给她说一门上好的亲事还不愿,也不看看,有哪家敢娶个丫头不是丫头,小姐不是小姐的回去供着?小门小户的媳妇,谁不是从早忙到黑,忙完了还要回去伺候屋里人,就那这娇滴滴的模样,真当自己是个小姐了? 至于那稍微好的人家,人家也不会娶一个丫头来撑门面,又得不到娘家多少助力,凭白回去供着啊? 周妈妈出了门后,脚下健步如飞,直接去了临水街的一处宅子,宅子看着不大,是个快二进的小院子,里边收拾得也妥当,她刚进了门,就有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扯着他的胳膊,急急慌慌的说道“我的亲娘哎,事情怎么样了,那山茶可答应嫁给我了?” “急什么急”周妈妈一把甩开他,端起桌上的茶碗解了渴这才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男子脑袋“你说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那个丫头,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我还没说完呢,就把我赶出来了” 要不是他儿子张禄喜欢得紧,她被求得没得法了,哪会上门去讨瘪。 “她敢!” 张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把拍在了桌子上,滴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周妈妈时,又一转,狗腿的扑了上去,又是捶腿又是捏肩“哎我的亲娘哎,等我把山茶那小蹄子娶回来了,自然是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出口气的事儿还不简单” 周妈妈哪里不知道他的性子,打小看见长得漂亮点的小丫头就走不动路,大了之后更是夜夜宿在青楼,好在郡主看在他们两口子服侍了这么多年的份上,也让张禄到外面铺子里做了个闲差,这做儿子的一点也不上进,她也是又心疼又无奈。 不过还能怎么着呢,张禄也是老张家的独苗苗,总不能跟隔壁的旺子爹娘一样,动不动就拿粗木头往小子身上招呼吧,出了点事哪个能负责? “儿子,你听娘一句,别想着山茶那丫头了,那丫头点都不识趣,过几天还要随着县主去云州,你就安安心心的娶了大丫吧” 张禄一听见这个名儿就虎了脸,他不高兴的坐在一边,嘟囔着嘴“我才不娶她,那乡下丫头一点没见识” 最主要的是大丫长得腰圆健壮,跟个黑猩猩似的,他又不是吃错了药,才想要娶她。 周妈妈指了指屋里的摆设,一边道“你看看你舅舅家对你多好,这些东西哪样不是他们打好了送过来的,大丫又是个勤快丫头,娶了她,你娘我也能享点清福” “行了,你自己好生想想,我得回去当值了”周妈妈几句话说完,又急吼吼的回去伺候佳慧郡主了。 当夜,江温宁梳洗打扮了一番后,又对着镜子细细的看了看,这才满意的点了头,带着几株茶去了江家。 早有几个丫头等在了门口,见到她的软轿来了,为首的大丫头追月步履匆忙的掀起了帘子,一边低声说道“县主来了,郡主已经等急了,里边二房三房都在老太太的和乐园呢” 追月是她娘亲佳慧郡主的贴身丫头,自然是把里边的情形细细的跟她道明。 其实江温宁也想快一点,只是连着换了几套衣服都不满意,最后又穿了皎月白的粉绣荷叶群,又让花茶去水房把前几日刚裁好的淡绿色纱衣取了来,等收拾装扮好,时间自然过了。 作为京城县主,世家名媛,她一向以高贵清雅示人,衣品服饰自有一套搭配,虽说她和离了没几日,但外边已有传闻说她最近茶饭不思、精力失常了。 也不晓得是谁她妈乱传她坏话,她是那种为了一纸婚约要死要活的人么?何况…她又不是被休。 今日,江温宁格外隆重细心为的就是粉碎谣言,特么的她还好好的呢,没寻死觅活、天天泪流满面。 至于罪魁祸首,她已经按在江贞淑、江贞月、江贞兰几姐妹头上了。反正,她也门清,她们上门,无非就是为了看她笑话而已。 这几颗老鼠屎,她早就想清理了。 和乐堂里,江老太爷并着江老夫人早就望眼欲穿了,眼珠子时不时盯着门口,三位江老爷坐在老太爷下首,几位夫人坐在老夫人下首,在她们身后,又坐着几位少夫人和姑娘。江二夫人陈氏和三夫人杨氏挨得近,杨氏手里拿着秀帕捂着嘴,轻轻抬眼朝上一瞥,嘴角不屑的勾起“这四姑娘架子真大,咋们这么多人在这等她,她倒好,如今都是个和离的妇人了,还学不会放下身段” 谁又说不是呢?陈氏秀秀气气的跟她笑道“你跟她置什么气,左右她的名声成了这样,以后难不成还能嫁个好人家?” “这可说不定”杨氏本来也是这般想的,转念又想到“这皇太后是她曾外祖母,长公主是她外祖母,只要有这两个人在,这京里的俊秀儿郎还不是随她挑?” 这大嫂是个宗室郡主也就罢了,压她们一头也说得过去,可江温宁明明只是个小辈,论辈分自然最小,偏偏又在身份上压了她们一头,压了整个江家人一头,她们两房早就不满了,有这母女两个,其他江家女儿何时才能出头? 陈氏无奈的侧过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该用的办法也用了,该使的手段也使了,大房还是和和美美,一点事没出,能怪谁呢? 或许大房唯一有事的就是江温宁,只是这个人与众不同,她是全然不在意外头的疯言疯语,世人谈论她,又扯不到大房其他人身上,简直就是白用功一场。 杨氏不由得看了看自己后面的两个女儿,生得虽不如江温宁貌美,但也娇俏妩媚,又是女人正当的年华,带着别样的风情,人是一等人才,样貌也是一等样貌。 可就是这般才貌双全的人,生生被江温宁给破坏了。 杨氏现在想起来还恨得发狂,她两个如珠如玉看着长大的两个女儿,还没等给她们挑上一门高门大户呢就被一张圣旨给毁了。 说什么安抚前朝遗孤,做媒赐婚,怎么不叫江温宁去填那个骷髅洞,偏偏把二房三房的姑娘拉过去当靶子? 那宗家几兄弟就是个破落户,外头欠了一屁股债,还冒充什么清贵人家,若是没有圣旨那一出,这辈子都是当光棍的料,怎么还能娶到高门嫡女,她可怜的女儿啊,嫁出去了还要天天受宗家那寡妇婆子的气,只能跑回府里来跟她哭述。 这些,都是佳慧母女两个造的孽。 正在说笑的江贞月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朝杨氏笑了笑“怎么了娘?” 听到声的都抬头看了她一眼。 杨氏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正想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从正堂外边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第9章 前奏(八) “温宁来迟了,各位长辈莫怪”伴随着这声音,正堂门口的大红色福字帘子被人从外头掀起,随后,一阵环佩叮咚声响起,先是一张白玉无暇的脸蛋,精致的柳叶眉随着笑意飞起,眼里波光粼粼,嘴唇不点而红,轻轻一抿,端的是赛上洛神。 江温宁皮肤白,尤其又穿了一身衬肤色的绿色纱衣,脖颈处一摸若隐若现的白,比纱衣还耀眼几分,颦颦婷婷的走动间,宛如仙姿临尘。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她的走近越发惊艳,三年前的江温宁尚才及弈,身段脸蛋远不如现在完全盛开,在第一时间就夺人眼球,如今的福宁,是最美的年华,展露着少女和少妇最姿艳的时候。 江贞淑、江贞月、江贞兰三姐妹就完全是羡慕嫉妒恨了。江温宁已经盈盈拜倒在江老太爷老两口下面,模样端正请清脆脆的喊道“孙女给祖父、祖母磕头,愿祖父祖母身体安康、福运绵长” “好好好,快起来”江老夫人笑合不拢嘴,连忙伸手拉住她,江老太爷也虚抬了手,看着江温宁越发出众的容貌,不由得感叹“好孩子,受苦了” “说什么呢?”江老夫人瞪了他一眼,搂着江温宁坐到身侧,安慰她“别听你祖父乱说,是赵家人不好,祖母都知道的”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江老夫人跟佳慧郡主一样,也是个坦率诚实的人。要不是她现在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好,依她的暴脾气,早就带着一屋子丫头下人打上去了。 “祖父祖母放心,孙女没受苦,他们欺负不到我的”江温宁缩在江老夫人怀里,对下方的佳慧郡主讨好的笑了笑。 佳慧郡主不做痕迹的白了她一眼,逗得她身后的几个儿媳妇止不住发笑。 这头其乐融融,下面江家三姐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她们本来以为能看见一个神色憔悴、容颜失色的江温宁,哪晓得,她居然连半丝哭哭啼啼都没有,做了那么没脸的事,还被当个宝贝疙瘩似的,祖父祖母都瞎了么? 江贞淑尤其嫉妒,前些天京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风,据说从外地引进了一种新式薄纱。这纱跟以往的纱都不同,似雪非雪,似云非云,做成衣服穿在身上,行动间就像云霞涌动一般,名为雪霞纱。 她跟着几个夫人问遍了各大丝绸铺子,才得知这雪霞纱出产得极少,做工繁杂,一名女工要耗费半年才能织成一匹,因此,这雪霞纱的价格也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 一尺布要数百俩银子,一匹雪霞纱就要千两之多,而且还得先交银子定下才能排着队等着织,江贞淑是毫不犹豫就放弃了,跟她一同去的几位夫人也放弃了定纱。 不是不想定,是定不起,并不是她们没有那千两银子,只是都不是富贵之家,私房也有限,对已经出嫁的姑娘来说,正头娘子都得精打细算,才能维持好一个家的运作。 中等规模的官宦之家,一年的吃喝也不过才千来两银子而已,小官们更是数百俩就能撑过,最次的小老百姓家里,一年到头,也不过耗费几十两银钱而已。 江二夫人陈氏出身五品小官之家,她的嫁妆统共也不过数千两顶天,到了江贞淑出嫁,虽然公中会出一笔,但也多不到哪儿去,陈氏的嫁妆也不会全给她,最多就是添个几百两,在加上几件首饰而已,这几年在宗家吃吃喝喝,全都是用的她的嫁妆过活,早就剩不了什么,这次江贞月拖着她过来,她硬是回去倒腾了好半天,才把前几个月陈氏给她做的一件衣服穿了出来。 如今,看到雪霞纱穿在江温宁身上,差点让她咬碎了一口牙。 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什么都有,什么都有人争着抢着捧到面前,而有的人,明明十分优秀,却因为另一个人的背景,被衬得像株野花一般。 怎么能让人甘心呢? 哪怕在所有人面前,江家大小姐江贞淑是个温柔体贴的大家闺秀,但在她的嫡亲堂妹面前,她所有维持的温柔体贴就会瞬间从她身上褪去,变成一个任凭邪恶主宰的躯体。 “看看,还是四姑娘会哄人,就这么一会,就把祖父祖母给逗笑了,难怪祖父祖母最疼你了,等了你老半天了也不嫌弃” 她刚一开口,陈氏就诧异的盯着她。 江贞淑从小就被她教导走温柔贴心的路线,这种时候不阴不阳的开口,只能让人觉得没脑子,引起反感,所谓枪打出头鸟就是如此。 果然,上面江老太爷和江老夫人都皱起了眉,望着她的目光里也有了点别的东西,陈氏忙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说话呢,明明许久没见到四姑娘了,心里一直念叨着,现在偏偏又说些反话,这孩子..” 一边说着逗趣的话,陈氏看着江贞淑的眼光格外的冷厉,一张清秀的小脸看着也有了几分不善。 这种情形下,江贞淑只得顺着她的话讪讪的笑了“是啊,四妹,大姐是好久没看到你了,太想你了” 江温宁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撇开头,又悄声跟江老夫人说起了悄悄话。 反正福宁县主就是如何性格,对得罪了她的人向来没个好脸色。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江贞淑心里气得直挠挠,她最看不惯江温宁的就是这一点,高高在上,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就是个县主么,还不是江家的人? 江贞淑内心的阴暗面积都快到顶了,她娘陈氏惯会做人,知道惹了江温宁不喜就等于惹到大房不喜,得罪了江温宁还稍稍好些,毕竟出嫁了又不常住在府里,可她娘佳慧郡主还住在大房那边,这府里又是郡主当家,得罪了郡主,他们二房也要受罪。 说来说去,就是自家男人不争气,同母所出,屁点文采都没有,整天只会之乎者也,酸得牙都掉了。 嫌弃归嫌弃,陈氏还是十分享受这江家二夫人的身份地位,也不在意江贞淑难看的脸色,对着江温宁笑开了花,和和气气的笑道“温宁这孩子眼看着就要出远门了,二婶知道你下人多,会做事,不过啊,二婶是过来人,提前就给你准备了一些路上用的小东西,你可别嫌弃啊” 杨氏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喉头一堵,不屑的撇了撇嘴,母女三人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一个视线。 “二嫂真是细心,样样都是八面俱到的”有敌人的时候她们是盟友,没敌人的时候她们是对头,杨氏看不惯她这幅献媚的样子,直接出口嘲讽。 也就她这个知根知底的同盟和敌人知道陈氏的虚伪,外头知道的人还暗道陈氏厚道,做事滴水不漏,是个温和大气的,以后啊谁家嫁闺女到她家也是享福的。 她就呸了,就陈氏这心眼比天多的毒妇,给她当媳妇的人家,不是眼神不好就是倒了八辈子霉。 陈氏看了她一眼,笑得跟棉花似的“三弟妹客气了” 杨氏半点没看到她变脸色,冷冷嗤笑了一声,转头跟江贞月和江贞兰说起话来。 她两个你来我往,反正是王八配绿豆,半点不亏,佳慧郡主坐在一边搭都不搭一句,陈氏的话倒是又勾起了江老夫人的伤心,揽着江温宁满脸不舍“我的小啊宁啊,你去那么远祖母怎么放心得下,不如祖母去求求太后,咋就在家里行吗?” “祖母,陛下都下了圣旨了,不去就算抗旨啊”江贞兰一听江老夫人的话心里一个咯噔,急急忙忙的打断她,马蛋,好不容易江温宁才被发配了,她们还没落井下石呢,留下她,这个祸害又要害人了。 江老夫人脸一唬“咋咋乎乎干什么,你是很想让你四妹妹去云州吃苦是不是?” 江老太爷也瞪了眼三儿子,暗地里责怪他教女无方。“娘,你别听她瞎扯扯,兰子这也是担心吗”杨氏拉了拉江贞兰“她小孩家家也是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江老夫人没吭声,只一双淡淡的眼在她母女几人身上扫过。 第10章 前奏(九) 只是她声音也不算小,反正该听见的自然都听见了。 这下子,江老夫人直接寒了脸,一把将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一点也不念手足之情,我江家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江老太往靠垫上一仰“罢了,你也是泼出去的水,以后还是别登我江家的门了” 杨氏和江贞兰顿时就慌了,连着三老爷江明越也满脸惊愕的看向江老太爷“爹” 江家这三房人,其实早就分家了,只是对外并没有公布,平日里也都各住着各自的院子,江二爷江明赐和三老爷江明越一个是酸秀才,一个是腐书生,靠着江老太爷的面,混了个七品的嫌差,跟江明辰这个正三品大员差得隔山万水,就是比江老太爷的两个兄弟后辈,正在翰林院的那一群也是比不过的。 他们两房,包括所出子女,如今还能在京都被尊称为贵女骄子,完全是沾了姓氏的光,还有嫡亲兄弟的面儿,要真是摊开了说,分了家,各管各妈的,两个七品官员家的亲眷,在京城地界,连王府看门的都比不过。 这出嫁的闺女为何能在婆家站稳脚跟,没被人欺负狠,还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靠得还不是祖上余荫。 二房三房的人其实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明白归明白,眼红归眼红,人一旦有了不平,有了对比,就容易口不择言,时不时要跳出来刺几句心里才好受。 “蠢得跟猪一样,还整天上串吓跳的,真是丑人多作怪”江温宁一语给了总结。 “你说啥?”江贞兰被她一激,脑子又懵了起来,站起了身,抬着微红的眼眶,狠狠的盯着江温宁眨也不眨“有本事你在说一次?” 江温宁靠在江老太太怀里看着她,红唇冷眼的笑了起来“我说你丑人多作怪,脑子不聪明还天天自作聪明,真是让人看得心烦,像你们这种胸无大脑的,活着都是浪费粮食,是江家的耻辱” “福宁”江明辰脸色一变,忙喝止她。 江贞兰边擦着眼角滚落的眼珠,一边嘶声力竭的吼道“你才是江家的耻辱,你一个胆敢下药谋害子嗣的恶毒女人才让整个江家蒙羞,你整天做了缺德事你才是耻辱,怪不得赵家不要你,你这种女人活该被抛弃!” 整个屋里闻此话变色。 江温宁对赵世子下药的事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江家和赵家的关系,更是因此直接闹翻了,短短几日,朝堂上已有了许多攻击江家和赵家的声音。 尤其,江温宁下药这条,更是每每被人提出来攻击,偏生江家一方还无话可说,虽然,他们知道自家人那是受了委屈,气狠了才做得绝,但在外人眼里,原就声名不堪的江温宁更是被传得跟洪水猛兽似的。 所以,什么下药,绝嗣,这些词汇在江家那直接成了禁忌。 杨氏身后的小杨氏阴沉着脸,拉了拉她的衣摆,江贞兰正在气头上,哪管这是自家嫡亲嫂子,一把甩开了她,让小杨氏十分没脸。 小杨氏被小姑子触了眉头,心里冷笑几声,当下也不再理她了。 “你眼瞎啊,活该你夫君一点也不喜你”江温宁最讨厌有人说她妈被抛弃!明明是她先抛弃赵真好么?“我敢下药你敢么,还不是得夹着尾巴做人,你心里只怕早就想给你夫君和那十二房小妾下药了,只可惜,你没那个胆子,我就敢了如何,谁敢说我什么,有本事,你也去啊?” 江贞兰敢么? 她自然不敢,不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有这种勇气,当然也没有几个女人有江温宁一样有如此背景。 连皇帝和皇太后都站在她背后,谁又能对她如何?这大周是皇家的天下,而江温宁身上,也有着皇家的血脉,她自然可以。 她自然可以做许多女子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江贞兰不是不羡慕,就是太羡慕了,最后生了恨,当江温宁初初下药被知道后,江贞兰是震惊的,震惊过后又是一直油然而生的佩服,随后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在她心里也有想过若有一日轮到她又会何如? 她太想,也太不敢,出嫁从夫,她要是出了这种事,恐怕等着她的就是一纸休书,以及无尽的指点谩骂,还有这娘家….恐怕也是别人的家了吧。 还有那大理寺…,还有那暗黑不见天日的牢房。 太多太多的顾忌,让她心里的疯狂被风一点一点的熄灭,被火吞噬,她多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就对江温宁的肆意妄为有多嫉妒。 如果,她有皇家血脉,如果她的母亲也是一位郡主,那… “你得意什么,不过是仗着有个好的出身而已,这满京城,有几个说你江温宁的好话”江贞兰气得浑身颤抖,直截了当的撕了起来,朝杨氏吼道“娘,你还顾忌什么,她这样欺负人,你就干看着?” 杨氏面上讪讪,没理她的话,朝着吹胡子瞪眼的江老太爷和江老夫人不住的赔礼,在江三爷的示意下,更是难得的对着佳慧郡主和江明辰弯了腰,口子念念“大哥、大嫂,兰兰最近身体不适,有些不清醒,看在咋们一家子的份上,别跟她一个小辈计较” 这要是计较了,就是做长辈的无礼了? 佳慧郡主拨了拨修长的兰花指,惊讶的叫了一声“弟妹这话我仿佛在哪儿听过呢,好像是上次在宫里头,吕氏也是脑子不清醒,被陛下狠狠说了一通,兰兰这般年纪,莫非染上了吕氏那种病?” “三婶,我娘这话有些道理,你还是请个大夫给宗太太看看吧”不叫三姑娘,也不亲昵的换她小名,长孙媳莫氏还扭头跟江三哥的媳妇华氏笑道“弟妹,我记得上次给你们家看病的大夫医术挺好的,不如你什么时候走一趟,为宗太太寻了来,也好安大家的心” 华氏是个没什么心计的人,笑容甜美,听到嫂子吩咐任务,想也不想的点头称是。 只是,末了她突然想起,上次给他们家看病的大夫是上门给祖母的爱宠大宝治病的。 大宝:血脉高贵,来自外域,体型矫健,圆圆的绿眼珠别提多好看了,给狗看病的大夫能治好三姑娘的病么? 知道内情的二孙媳妇许氏就笑了。杨氏被大房几个挤兑得面红耳赤,差点下不来台,小杨氏接到自家相公的示意这才站出来,笑盈盈的开口“大伯母消消气,三姑娘的脾气你也知道,县主是个什么样的咋们心里都有数,一家人不说这些,回头我让相公好好说说她” 小杨氏会做人,惯是会八面玲珑的,大房和三房再不对付,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再说,江贞兰虽然有错,但江温宁又何曾不是得理不饶人,姐妹之间,有磕磕碰碰也实属正常。 江明辰瞪了眼还想开口的江温宁,在她的不虞下坦然的跟江老三对这对向来不合的姐妹间的摩擦谈了两句,还劝着江老夫人和江老太爷“爹,娘,小三跟福宁打小就不合拍,吵吵两句也没大事,咋们一家人难得团聚” 江明辰风度翩翩,满身书卷气质,说出的话也是头头是道,江老三也跟着应和道“是啊,爹娘,贞兰这孩子气性大,也不是有意的,小侄女你别生她气了” 江温宁对他的示好只有一个反应,扭头撇脸。只是,也没在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出来了。 江老太爷和江老夫人见双方握手言和,面色稍霁,只是对着脾性大的江贞兰还是没什么好脸色,江老夫人拍了拍怀里软软的身子,心里也跟着软成了一团“啊宁乖,你喜欢的七色珠子祖母还给你留着呢,待会让麽麽给你送去啊” 江温宁生什么气,她心里好着呢,江家二房三房的姑娘,嫡女惯会装模作样,庶女被压得出不了头,可是在会装,在她跟前不也是手下败将么?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她那郡主母亲在唱黑脸,父亲跟着唱起了白脸,不管什么脸,反正三房是挺没脸的,燥得二房的人都不敢上串吓跳了。 暗暗阴笑了几声,江温宁朝着佳慧郡主身后的莫氏说道“大嫂,我哥哥呢,怎么这个时辰还不回来,等我走了,他们可见不着我了” 莫氏温温和和的跟她解释“相公和二弟三弟还在衙门呢,最近京里在审理案子,都忙着呢” 江大哥、江二哥、江三哥在三司衙门当差,恰逢近日在审理沐河堤岸的事,三司同审,忙碌撂不开手,早晨出门前,江正羽还跟她说会早些回来呢。 “你哥哥们这在办正事呢,哪能说走就走的”江老太爷对几个孙子的前程是非常满意的,年纪轻轻就被上边委以重任了,在熬些年,这官途不比他们老子差“老大啊,你二伯三伯那边,去备礼谢过了没?” 江明辰望了望佳慧郡主,道“放心吧爹,我跟佳慧一同过去的” 人家两府为了福宁的事又出人又出力,前头跟着佳慧郡主舌战赵家妇孺,后头气势昂扬在朝堂奔波。 比亲兄弟还亲兄弟,他就是忘了亲兄弟也不会忘记人家这份恩情的。 江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想起小时候几个兄弟之间的种种情意,喃喃自语“好,好啊,老二老三家现在都有出息了,我这个当大哥的也对得起爹娘了”说话间视线从江老二、江老三身上撇过,心里又是一梗。 江老爷子心里一梗啊。 想想自己三个儿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前奏(九) 第11章 前奏(十) “爹放心吧,二伯三伯家的几个哥儿都是有出息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咋们江家都会好好的”江明辰是真的替隔壁两府高兴,一个家族里,光有一个人出息那只能兴一代,要想把家族传承下去,后辈优秀不优秀就格外重要,他们大房三个嫡子,如今都有出路,踏踏实实为朝廷办事,二房三房嫡子庶子好几个,好苗子几乎没有,都被陈氏和杨氏给养坏了,这辈子只能靠着余荫安安分分做个小官小吏,大的风浪是别想经历了。 这娶妻娶闲,在关乎后代的问题上就可以看得分明。 虽然他闺女也不是什么贤惠大度的女子,但自小见多识广,连嘉帝都不知称赞过多少次,那胸襟气度自是不同于普通内宅妇人,膝下养两个有出息的儿女必然不难,可惜,赵家那一群眼高于顶的,只看着温宁在外的声名而忽越了最重要的。 他倒要看看,赵家屋里那一团乱,等殃及到了赵家其他族人,未来赵家还能出几个顶梁柱。 正思量间,外间传来丫环婆子的通报:江家几个少爷回府了。 门帘被撩开,打头进来的男子穿着淡绿色的朝服,一张脸儒雅温和,气度虽然稍稍有些青涩,但举手投足可见良好的教养,后面两个男子也穿着朝服,眉目之间带着几分刚毅,在后头,又有几个穿着白衫青衣的少年鱼贯而入,江家人容貌秀丽,子女也大都秀美温和,在加上精心细致的培养,自有一股雍容华贵之感。 七八个高大的少年涌进屋里,一下子就占了大半地方,江老太爷和江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忙招呼他们入座。 最前头的男子满脸含笑,对着江老夫人怀里的江温宁眨了眨眼,得了她一个白眼,他反而咧嘴一笑,淡淡的抚了抚衣袖,优雅的行了礼“给祖父祖母请安,孙儿同弟弟们才刚刚从衙门回来,路上碰到刚下学的几位弟弟,就一起过来了,这不,急着见小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去换” 他身姿修长,笔挺的站着就让人浮想翩翩,说这话的时候还稍稍有些不好意思,衣帽礼仪,这都是自小学的课程,如今这幅急不可耐的样子,倒是有些失礼了。 “无妨无妨,都是一家人,何况,你妹妹早就在询问你们了”江老夫人拍了拍怀里有些忸怩的江温宁,小声同她道“哥哥们急着回来了,你还不好意思了?” 她是个鬼的不好意思,她只是..只是.. 只是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而已,她几个兄长,一心盼着她婚后美满幸福,跟赵真举案齐眉,这才三年… 福宁县主她只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而已。 她这翻样子让江正羽身后的江二少江正霖噗嗤一笑“妹妹可想哥哥们了,前两日我让人搜罗了许多吃食备下,准备让人给你送去”莫了还捅了桶江正羽的身子“大哥,你给妹妹准备的一起给她吧,免得她惦记” 江正羽顺着他的话点头。 “你说什么呢二哥”江温宁脸颊微微泛红,被江正霖给说了后,原本那层不好意思倒是消散了,她心下涌起淡淡的暖意,仰着头对一直淡淡朝她笑的男子问道“三哥,你送我什么?” 江家大房三位嫡子,老大江正羽儒雅温和,有乃父江明辰的风范,老二江正霖为人圆滑,十分风趣,老三江正清是个典型的笑面虎,面上不显内有沟渠,大房四个孩子只有江温宁是女人家,所以自小就被人捧着长大,可以说,她有如今的性子,与这三个兄长的宠溺是分不开的。 江家三兄弟自小就是:妹妹说话要听从,妹妹说东绝不往西,妹妹做的都是对的,妹妹… “哪有你这样的,这么大了还问着哥哥要东西,小心你哥哥们回房被你嫂子收拾”佳慧郡主虽然训着江温宁,但眉宇之间看着几个兄妹这般亲近是十分赞成的,婆婆这样,当儿媳的哪还敢说什么,纷纷表示就算掏空家当给妹妹布置也是应该的。 事实内情如何,只有自己才知道。 佳慧郡主虽然也知道她们这话掺了水分,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儿子们都有自己的小家了,儿媳们为自己打算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儿子们心里有妹妹,儿媳们只有面子情也无所谓。 这世道,除了皇家宗室出生的女子外,有哪个女子不是靠着丈夫的宠爱度日呢? 老三给温宁准备的什么,早就放在她这儿了。 大房的人纷纷表示了,早就得到了消息的其他兄弟也不甘示弱,虽说如今除了大房几个在衙门做事,其他两房的都在混日子,但混日子也是个讲究活路,那外头逗猫招狗的还分三六九等呢,他们自然也是各有算计。 混得最好的当属三房的庶长子江正曦,杨氏从小不待见他,没少被丫鬟婆子苛刻,又加上三房姨娘婢女多,这女人多的地方就是个是非地,三房也是整日闹哄哄的不清净,别说认真读书了,就连睡觉都能被外边给惊醒。 江正曦虽然被养废了,但脑子有几分聪明,跟在外面的人混在一起时,还摸索了一条发财的路子,如今过得有滋有味的,年前还在江老夫人做主下,娶了一户七品小官的嫡女。 相比之下,三房嫡次子江正枫就要失色得多,文不突出,武没根骨,脑子也算不上多聪明,尤其被杨氏给宠得无法无天的,都二十的人了,还整天在外边欺男霸女,这混都混得不好,可见前途灰暗。 江温宁谢了一圈人,又在和乐堂用了膳才返回了小江府。 轿子平稳的在夜色中行走,江温宁掀开了帘子,细微的冷风灌了进来,吹散了她额间的碎发,在明灯的幽暗光线下,她嘴里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走在轿侧的清茶身子一顿,随即潋了神色,恭顺平静。 县主不爱用麽麽,身边四大丫头做事更得细致贴心,有些事,当丫头可以好奇,有些话,当心腹不可问。 云州,是大周北边的一处地域,高山巍峨,秀美壮丽,不过云州土地贫瘠,生活的百姓很是困苦,嘉帝是一位明君,曾在云州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如今云州靠着出产的矿产销往外地,生活倒是改善了很多。 与云州毗邻的是衡州,衡郡王的封地,衡州水多,物资丰富,尤其是水产方面年年上供,京里的富贵人家往衡郡王府递单子的数不胜数,为衡郡王府敛了一大匹财物,好在衡郡王是个忠实的保皇党,属于皇帝心腹,每年上缴国库的银子都能装几间大屋,嘉帝也很是赞赏衡郡王。 想当初,嘉帝发配福宁县主本是准备直接开口去衡州的,自己人的地盘,去了安全不必说,万事都不必操心,得到消息的衡郡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嘉帝面前站着,哭他爹,哭他娘,哭嘉帝。 他爹是皇帝庶弟,英年早逝,留下一幼子。他娘更绝,死得更早。 衡郡王劝嘉帝三思,这发配福宁本就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又不是让她去享乐的,发到衡州,不就一眼就拆穿了么? 打着为天为地的心思,衡郡王阴暗的内心满是欢愉,他小心眼记仇,福宁那丫头向来不会尊老爱幼,时不时为他这个做叔叔的惹祸,上次还借着他名下的楼子处理赵世子的美人,这次要是去到他的封地,衡州还不鸡飞狗跳了,说什么他也得阻止。 嘉帝沉思了半响,最后同意了,不过又选了个挨着衡州的云州,这用意不用说衡郡王也懂。 为了不让这灾星祸害衡州的生灵百姓,不就是出点血割点肉吗,他忍! 等他离开后,外面又传来皇太后有请的通报,衡郡王的心当时就开始下沉,等他到了太后宫里,还见到了大长公主之后,那颗心直接沉到了底下。 今日为了给福宁送行,衡郡王赶了个大早起来,头天晚上连伺候的侍妾都撵了,早上出门时还黑着脸,磨蹭到最后又挑了府里身手最好的护卫骑着马一路狂奔到了码头。 今日最后一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前奏(十) 第12章 扬风 秋日的清晨,码头上凉风吹过,夜幕正在渐渐褪去,遥远的水平线,一道金光破空而出,黎明降临。衡郡王眼神很好,清晰得能看见木板之上一群男女,女子们都披了风衣,带了维帽,他还是一眼就看见被围在中间的那名身姿窈窕的女子,风采巍峨,仟粉色的纱裙从披风中露出一角,被风吹得荡起涟漪,一直入到人的心底。 就算他十分不喜这个便宜侄女,但是也必须得承认,论美貌,福宁县主确有十分颜色,就那张脸还曾得过嘉帝的称赞,说她是为宗室女子典范。 说得宗室之中好似只有福宁才长得漂亮一样。 一句话就为福宁拉满了仇恨,偏偏她也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得了这样的称赞,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收敛,还洋洋得意自诩嘉帝有眼光。也不看看,上到皇室、下到宗室有几个人看得惯她,女子的小心眼更是在她落难之时发挥得淋漓尽致,那段时间,为了赵世子的事,别说勋贵们,就是宗室里都有很多声音让嘉帝严惩福宁的声音。 “王叔,劳你来给我送行了,真是稀客啊” 江温宁抬着如玉的脸蛋,娇滴滴的声音有几分阴阳怪气,衡郡王一瞬间就收回了先前对她的几分怜悯——到了现在还不讨喜,发配也是活该。 衡郡王虽然被她梗了一口气,但又想到昨日的事,只得凉凉的说道“太后和长公主让我来给你送几个护卫,我的封地恰好在云州边上,别客气” 言下之意,要不是看在太后和长公主的面上,他根本就不会理他她。 江温宁看了眼他带来的十来名大汉,咧嘴一笑“多谢王叔了,王叔果然大方,体贴侄女,您放心,等你老了我一定会孝敬你的” 这是咒他么!衡郡王气得手抖了抖,冷冷的甩了甩袖子,什么理智,什么风度在她的口舌下通通没了,“那就好…”他淡淡的甩出几个字,直接翻身上马带着人走了。 他发誓,他要在给福宁好脸色,他不姓庄。 “你这孩子,怎么对你王叔这么说话”佳慧郡主原本想打下圆场的,只是她还没开口,衡郡王已经等不及走了。 庄衡这人也是,说风就是雨,性子也太急了点。 “娘,你放心吧,王叔才不会生气呢,他这不都习惯了么?”要不说衡郡王是宗室的一朵奇葩呢,他远在衡州的封地丰盈不说,就是这人除了风流多情点以外,他还有一颗正义的心,在京城里也不知道管了多少鸡毛蒜皮的小事,大理寺在他的面前都黯然失色,还得了个“郡王巡捕”的称号。 而他处理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十件有八件都有江温宁的身影,不管是她挑起的还是别人挑起的,江温宁早就被他打上“祸根头子”的标签,两个人碰在一起自然针尖对麦芒的,像今日这样不咸不淡的说几句话已是不容易了。 佳慧郡主也知道这段扯不清的恩怨,只得叹了口气替她理了理衣领,眼角瞥到一旁欲言又止的江大爷江明辰时,无奈的笑了笑,侧过身子朝他嗔道“知道你要叮嘱她,你们父女俩好好说会话,我去看看护卫都齐了没” 福宁被发配,从嘉帝到皇太后、大长公主都是派了武艺高超的护卫随行,更别提在皇太后和长公主的施压下衡郡王又提供了十来民熟悉云州衡州地界的护卫,就连丫头大部分都会个几手,在这样的队伍就是阁老出京都没有的仪仗。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配置。 江明辰站在江温宁身前时,温柔的眼眸在对着女儿依然濡目依赖的神情时,原本想说的话突然哽咽在了喉咙,堂堂大男人此刻眼圈都红了起来,他的手还微微有些发抖,却又努力挤出一个一如往昔的笑容“好好照顾自己” 酝酿了半天,就只化为一句普普通通的殷切期盼。 江温宁轻轻掩去眼角的一滴泪,认真的点了点头,看着他笑道“爹放心,我会的,你和娘也要好好的,不要担心我,哥哥们最近在衙门忙,你要看着点他们别累垮了” 江明辰越听越心酸,看看,多懂事的闺女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不不明的人是非老是曲解她呢? 他连连点头,眼里盛满了水雾,被郡主和几个儿媳妇不小心瞧见,佳慧郡主还好哭笑不得的嗔了他一口,几个儿媳可不敢在打量,都忙垂下了头,安安静静的等这对父女说完话。 二十年前的三元探花郎,文采卓绝,心智坚毅,任谁都不会想到会有这般失态的一天。 天色已经大亮,码头外边传来人声吵杂,这是每日在码头上工的工人们要来了。 江温宁又跟几个嫂子交代了几句,这才恋恋不舍的带着丫头护卫登了船,船绳被解开,载着发配云州的福宁县主开始出发。 船一走,佳慧郡主就哭倒在江明辰怀里,彼时的江明辰从内心来讲,也是想哭的,但是郡主哭在了他前面,只得打叠起精力安慰妻子。 几个儿媳妇也左一声又一声的说着讨喜话,等佳慧郡主镇静后,江家一行人和其余来送行的几拨人这才原路返回。等所有人都离去后,碧绿的湖面之上,一人悄然出现在甲板上,他静静眺望着远去的船只,身下宝马华俊,墨发黑衣,深邃的五官上难掩失落。 仿佛那里有他此生的爱恋,却即将顺着大海之水悄然远去。 一步之遥,就是咫尺天涯,距离,千山万水。 “爷,孟老将军已经下令大军出发,你是副帅,须得尽快返回才是,否则延误军机,必会惹得圣上大怒”清幽幽的海面上,一个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年前男子慢慢走了过来,一身黑衣墨发,步伐看似缓慢但不过几步就到了跟前,手里拿着佩剑,语态恭敬。 如今的赵家已经在皇上跟前留下了个不识抬举的名目,要是在行错一步,恐怕要将赵家数百年的经营都会毁于一旦,把赵家祖辈的心血都付之一炬,这是美色误人,又何尝不是贤妻祸少? 赵真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在遥远的海面穿梭,浓浓的雾气从海上弥漫,遮住了最后一丝留恋,他平静的问了一句“弄棋,你懂什么是身不由己却又无可奈何吗?” 弄棋冷着脸,闻言闪过一丝疑惑不解,却还是摇头“属下不懂” 他们自小就被统一训练,脑子里灌输的也是要赢,只有赢,只有打败对手这唯一的念头,在训练时能吃饱喝足就不错了,哪有逸致闲情去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 这些公子哥儿啊,天天悲春伤秋、要死不活的,就是吃饱了太闲闹的,换了他们以前在山上训练时,累得比狗还惨,哪天不是倒头就睡,这时间都被占用光了,自然什么情情爱爱都不重要了。 他正犹豫要不要给自家主子提点小建议,远远的一个青衫小厮跑了过来,边跑边喊“世子爷哎,我的世子爷哎,快快回去,侯爷知道你潜逃了,正要拿家法来伺候你哎”他圆圆的脸上满是红晕,胸脯还起起伏伏的,就是说的话太不中听。 弄棋听得眉头都打了几个结了,他最不满意的就是世子身边这个大奴才,听听这说话的声儿,又快又脆的跟个姑娘一样,不知道怕是以为世子爷又有新欢了呢,连形容词也是用的乱七八糟。 什么叫潜逃、什么又叫伺候?什么家法? 世子爷明明是跟孟老将军告了假的,潜逃是指什么,那是说罪人!还有那个伺候,有这么说话的么,侯爷伺候世子,这老子还要伺候儿子? 传出去世子都没脸见人了。 大奴才墨总管到了跟前,这才睁着明亮的双眼笑嘻嘻补了一句“原来弄棋也在世子爷身边啊” 弄棋冷淡的脸顿时龟裂。 何为飞来一脚,这才是! 弄棋、墨白二人都是赵世子赵真的心腹,一人负责贴身事宜,一人负责处理赵真外头的事,弄棋更是出自归英山,习得绝世名剑《飞花七剑》,飞花七剑剑剑杀招,处处春雨化绵绵,尽是血腥和杀戮,早年赵真为了让他归顺费了九二牛虎之力才成功。 墨白则不然,他是家生子,自小陪着赵真长大,加上年纪又小,又乖巧讨喜,深得赵世子信任,只是人都是比较出来的,相对于自己这种识时务的,只能跑跑腿打打杂的,弄棋这种被世子好不容易给“请”出山的,浑身生人勿扰,连世子的面子都不给的,那气度潇洒得实在让他羡慕不已。 等下次他又不满世子爷做蠢事的时候,就能直接抽出一张卖身契糊他一脸了。 广告时间:乔乔新文《郁秀才》正在预收中,于3月20日开始更新,新文是穿越男主言情,男主言情,男主向文,有兴趣的宝宝们可以过去戳一戳。 就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扬风 第13章 扬风(一改字) 弄棋冷冷的哼出了声,斜着眼看他,高出一个头的眼角正看到墨白头顶上柔软的发旋,就跟他的人一样,软软糯糥的,不像个爷们。 墨大总管哪知道有人在吐糟自己?他就听见那声冷哼都心花怒放的。 没办法,弄棋太高冷,太难接近,就连说话也是惜字如金。 他们主仆三人在这儿耽搁的一会,天是彻底亮堂了起来,遥远的海面上远远的驶来一艘商船,船头上撑杆处挂着的布帘被风吹得东摇西晃,隐隐得还有一个烫金的大字,不过一瞬间,不知从何而来围涌上来的人群就把主仆三人挤到了一旁。 周围的吆喝声,小摊子上的香气如同突然被解禁一样钻入鼻子,赵真有一瞬间的迷离,眼眶突然有些酸涩,他抬头仰望着蔚蓝色的天,纤尘不染一丝杂质,仿佛被水洗过一般。 在他们身后,也有人在念叨“好蓝的天儿,今天是个好天气啊” 是啊,那般明亮,又那么蓝,就如同这些人所期盼的一样。 是个明朗的伊始。 如同他的内心,纤尘不染却又纯净迷惘,他问弄棋可懂“身不由己”,可他自己,也是不懂的,否则就不会在情爱的海洋里沉沉浮浮,又找不到终点,连那海面儿上的一截浮木都抓不住。 云州府中清县。王家是本地有名的大家,在嘉帝为云州找了几条生财路子时,王家是第一个响应的,靠着中清县特有的黑铁矿,几代人迅速累积了资本,到了这一代,家族里也培养出了几个读书人,考了童生、过了秀才,等明年在府城会考后,说不得就出了举子了。 如今,中清县谁不说王家老太太是最有福的? 儿孙争气、王家老太又有手腕,别说这小小的中清县,就是在整个云州也有王家人的一席地。 这不,大清早的,等着给王家送新鲜蔬菜、山里瓜货野物的都排成长龙了,谁不知道,这王家人最是大方,又爱多给几文钱,周围村里十里八乡的爱的就是这份豪爽不做作。 不像其他家的,送东西上去挑挑拣拣不说,还得给守门的、管事的送礼。 统共就赚个几文钱的辛苦费还要被吃去大半,还不如翘着脚在家看孩子呢,什么德行? 妇人们一边等一边闲聊,嘴里唾沫翻飞,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说着说着就扯到了近年新冒头的杨家。 杨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不是多有银钱,多有名望,相反的是杨家原本不过是一户普通的农户,就住在这中清县数十里外的安乐村里,一家几房好几十口人住一起,整日里也是闹的鸡飞狗跳的、缺衣少食的。 就这种人家窝窝里居然还飞出了个金凤凰,这金凤凰名叫杨雪,是杨家三房的二闺女,在杨家行五,人称杨五娘,小时候也没见得多聪慧,可谁说不是大器晚成呢?杨五娘在前几年撞了头后,一下就变聪明了,又是做买卖,又是捣鼓东西,又是买地建房的,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唯一缺的一点就是还没定亲。 疼儿子的不愿娶个整日抛头露面的姑娘家,那种不疼的,家里也是一团乱麻,看重的也不过是杨雪那一手会赚银子的本事罢了,杨五娘是个有成算的,自然不会答应,这不就拖到了现在。 听说,前几日关员外替大儿子求娶杨五娘为继室,被杨三爷一棍子给打出来了,媒婆在官道上胡咧咧半天,说什么杨五娘这种老姑娘还敢嫌弃关员外的儿子,活该都成老姑娘了没人要云云。 几个妇人说着正笑了起来,突然见王家的大管事急急忙忙的从旁边过去,在他身后,还跟了一群拿着工具的大汉。 走在最后的几个小厮还抬着东西跟着,眼尖的妇人们好奇的对着那蒙着盖头的物件左瞅右瞅,愣是没瞧出个所有然来,凑在一块小声议论起来。 “哟,那马着脸儿的可不是章节吗?盖房子打景可有名儿了” 被人这么一提,有人就想起来了,可不是章家么,中清县里专做房子的,手艺好,做出来的房子精致得很,尤其受大户人家最受欢迎,尤其打前头的章节,已经许多年不曾亲自出山了。 这王家怎么把人给请来了? 有人把送来的货物递上去时还不做痕迹的问了边上埋头清理的小厮“小哥儿,府上这一群一群的,看着架势可大了,可是家里要盖房子?” 那小哥平日也是说闹习惯了的,理了理东西把篮子递了回去,说道接口道“是啊,要修整花圃园子呢” “吓”妇人拍了拍胸脯,上挑的眉眼得意的对着后面肃着耳朵偷听的人无声的勾起了唇角,惊讶的说了句“王家的花圃园子那可是咋们中清县出了名儿的仙境呢,寻常人都见不到一眼的,这还要修整,可是供那天上的王母娘娘住呢?” 这话不假,王家这栋宅子最开始也是一户富贵人家留下来的,那前头的人家喜弄花草,走时留了许多下来,王家人接手后又添了许多名贵品种,雇人专门打理,春日里还给县里的大户下帖子让女眷们过来赏花,自此,王家的花园美轮美奂得跟仙家福地一样就悄然流传了出去,不知多少人为求得那一张春日贴一掷千金。 对十里八乡的人来讲,若是有朝一日能看一眼王家的花园那就是此生无憾了,这样的仙境,王家居然还要拆弄? 真真是作孽。 妇人口里的遗憾不假,那小哥儿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贵人们的事谁知道呢?” “贵人?”妇人压着心底的惊讶,悄悄问了句“哪家的贵人?” 后头的妇人们也肃长了耳朵。 “这是做什么,还不做事,后边还排着队呢”一个婆子站在廊桥一端厉声呵斥了几句,她梳着一丝不苟的鬓发,浑身上下只插了支金簪,衣服也当不得多好的料子,就是一件宝蓝色的细棉,只是看着干干净净的,有些体面的模样。 而做事的丫头小厮们一听她的声,麻利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再也不敢拿着府里的事说笑了。 村妇们忌惮的等着婆子离开,这才送了口气,也不打听王家的事了,脚底向抹了油似的,个个跑得飞快。 这婆子不是别人,正是王老太身边的得力陪房,管着府里姑娘们规矩的王妈妈。 王妈妈近日受王老太命令,管理府里所有的规矩,免得希希松松的不成体统,她在府里转了一圈,这才回了王老太居住的春晖堂里。 王老太本身并没有太多规矩,平日里也不要求儿子媳妇姑娘们日日过来请安,只每月逢十一大家人这才能聚聚。 今日正好逢十,王家大房二房三房并着出嫁的两个王家姑奶奶都在,唯一的外人大概就是近两年风头正盛的杨家五娘杨雪。 杨雪跟王家有生意往来,与王家人也处得极好,她制作的各类护肤用品更是深受王家女眷亲耐,本来王家人的成昏定省她一个外人是不便参与的,只是王老太派人请了她过来,她来时,王家人刚好请了安,现在正在一处时不时说上两句话。 王家人都知道王老太这是有事要交代,从近日府里的采办到正在动工的花圃,样样都耗费无数,比如那些纱布,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动辄就是上百俩,整个王家都没人如此奢华。 几位年轻的王家小姐明里暗里打听了无数回,就是没人得到那些东西,如今这是准备公布了? 王老太现年不过五十来岁,头上只稀稀拉拉白了几根,她当家当得太久,累积的威严早就压得人踹不过气儿来,只听她冷冷说道“听说近日有人明里暗里的说我处事不公?” 说完,她的目光在几房人身上扫过,直让心里头有些发虚儿的人背脊上冷汗淋淋。 几房人,哪家没动心思? 王老太啪的一声合上了茶盖“把你们的小心思都给我收一收,眼皮子浅成这样,才多少银子的东西就眼红成这样,王家是少你们吃了还是少你们喝了?” 王家三个儿子被说得面红耳赤。 几个儿媳面上也是羞愧不已,只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这都快用掉上万两了,哪是丁点的问题? 王家再是家大业大,也禁不住这般挥霍! “老大媳妇”王老太淡淡的瞥了一眼,开始点名“最近你跟着王妈妈好好管管府上的规矩,那些山里来的野物多收点,不拘花多少银钱,只要一个新字和一个巧字,这事你要好好办,若事情办差了,你也别待在我王家了” 王大太太面色一白,不敢置性的瞪大了眼珠。 第14章 扬风(二) 王二太太和王三太太还没来得急高兴,又听王老太像倒竹筒子似的吩咐“老二和老三媳妇,好生看着花圃园子,在把珍梅园收拾出来,把我采办的物件都搁那屋,必定要收拾得整整洁洁的,要漂亮雅致,有品味,你们俩也给我记住了,事情没办好,别待在我王家,外头谁家愿收留就过去” “娘”这下子轮到王二太太和王三太太面色惨白了。 只有出嫁的王大姑奶奶最是了解王老太的为人,笑眯眯的问道“娘,可是有贵客要来?” 其实王家近日就有过贵人的猜测,就是一直没证实,毕竟,这中清县,有谁能被称之为贵人? 王老太不无可惜的看着王大姑奶奶,这个家最聪明的偏生是个女人!否则,王家早该再进一步了。 “是啊,是有贵人要登门呢”王老太收敛了神色,又制定了规矩“你们回去要好好约束少爷姑娘们,还有各房的下人也要管好,免得到时候冲撞了贵人” “娘,那玉娘怎么办啊?”王三爷突然闹出一句,惹得王老太神色一怔,随即怒火涌上心头,就着手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玉娘,玉娘,一个狐媚子值得你现在开口,能跟商量贵人的事儿相提并论?把你的歪心眼给我收好了,最近哪里都不能去,好好的在家里反省反省” 要最让王老太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儿子,一无事成又好高骛远,这也就罢了,偏他还是个情种,外头不知道多少红粉知己,就连府里的妾室通房都快把三房撑破了,还不安分! “娘别生气”王大姑奶奶一边重新递了茶水上去,一边呵斥了王三爷几句“三弟你看看你,把娘都气成什么样了,外头的女人哄你几句你真当自己是英雄人物了?家里现在一团乱呢,你不说分分忧还要闹事?” 王三爷和竹玉娘一见钟情,干柴烧成烈火的事儿早就长了翅膀在中清县转了几圈了,同时传出的还有王三爷为了个寡妇非得抬成良妾闹得妻妾不睦的地步。 也不知道三太太是倒了几辈子霉才碰上这么个冤家? 王三爷气着老娘面色有些不安,被王大姑奶奶刺了两句当下也不敢在提,呐呐的坐了回去,看得三太太冷冷的笑了一下。 王老太喝了口茶压了火气,半闭着眼开始讲话,说起了年轻的时候“你们还记得为娘当年是做什么的吧?” 王老太年轻时做过大户人家府上的奶娘,那时候王老爷还再世,在村里带着几个娃娃维持生计。 一家人穷得上顿没下顿的,王老太逼急了,毅然抛下了还在吃奶的小闺女去找了份奶娘的活计,她的奶水好,主人家满意,后来又给她推荐了几个好的,直到被甄选进了江家。 替佳慧郡主的爱女福宁县主当奶娘。 县主的奶娘自然不止她一个,只是她的奶水充足,平日忌讳得最好,佳慧郡主满意她,就一直在江家待了下去。 王家也自然越过越好,到了福宁县主十二岁那年,王老爷去世,王老太这才辞别了江家,返回了中清县。 因着这份哺育之情,中清县的黑铁矿才能落到王家手里,而她也投桃报李,时不时往京里送点特产小玩意之类的。 也就是说,王家与江家的关系并没有随着她的离开而彻底断了联系,反而因着她这些年的经营还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这些事,她从未对人提起。 如今在众人听来,也无异于一个响雷在耳边炸开。 都道王老太白手起家艰难万难,原来这后头还有贵人在撑腰呢? 王老太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杨雪,面色越显柔和“好孩子,等县主驾临你也来嗑个头,让县主记住你对杨家来说那可是盼都盼不来的好事” 杨雪嘴角一抹苦笑越过,她自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来没想过要给别人跪拜呢,这算不算是为了上位必须做出的牺牲?这么大一条金腿,其实也算不得委屈...... 至于王老太为何单独提点杨雪,一是杨家现在跟王家关系正好,二来王老太看着她不免想起当年独自撑着王家的艰辛。 都是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呢? 杨雪正是知道王老太有意提点,这才不想逆了这份情谊,她转过这个话题,开始从侧面打听起福宁县主的事“老太太还是给我们说说需要避讳些什么吧?” 她笑起来面目粉嫩,杏脸含春似的,跟菩萨坐下的童女一样,王老太爱煞了她这模样,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你呀”又抿了唇道“按说也无需忌讳什么,县主喜欢那些新的巧的事儿,你们可以挑些来说说,只一点,万万不能说什么女子需得贤惠之类的话” 几名女眷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夸人,尤其是夸女子,不就是从外貌赞扬到本人头上去么? 夸她贤惠持家还不好? “这是为何?”王二姑奶奶问道。 王老太叹了口气,想起昔年在京里时福宁县主的做派,最厌恶的便是让她打着贤良的名声做些不情不愿的事儿。便道“县主从小众星拱月,身上留着皇家的血脉,自然不需要像世间女子一般把贤良二字放在身上” 宗室贵君,头踏天,脚踏地,根本无需虚名来锦上添花。 女眷们听得羡慕不已,几位王老爷却从王老太嘴里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恐怕这位福宁县主并不容易相处,为人怕是有些狂傲不羁,要说一个县主不需要遵从三从四德,那人家衡州亲王府的德昌县主为何以“贤惠”名扬天下。 况且人家还是皇帝的亲侄女呢! 王三爷刚刚失了面子,现在面上就带出了几分不满,不甚在意的说道“就是一个县主而已,把她供着也就行了” “糊涂”王老太沉了脸,冷笑几声“福宁县主是何等矜贵的人,容得你这般随意?” 王三爷脖子一缩,脑袋低了几分“衡州王府…德昌县主都…” 王老太恨恨的暼了他一眼“这人有三六九等,那宗室里边就没分出个三六九等?” 想到养出个眼皮子这么浅的人,王老太就一阵气闷,隔了半响才叹道“罢了,我细细给你们说一遍吧,免得冲撞了贵人惹下大祸” 要说这县主之位的却算不得多高,宗室里受封的县主没有数百也有几十,另外还有郡主、公主。不过这封号高并不等于就凌驾于别人之上了,如江温宁这般,非是纯正的皇家所出,按理说在县主里边也没多大脸面,不过谁让她生得好呢? 上有皇太后、长公主庇护,下有皇帝和佳慧郡主宠着,这种宠爱算得上独一无二了,别说县主里头是头一分,就是在郡主、公主里头也毫不逊色。 衡亲王府的德昌县主不过是个死了爹的小妾所出,在真正的头牌面前,恐怕连人是哪个都没人知道。 就这样的,有可比性? 王三爷面色发白,额角几滴汗液滚落,结结巴巴的开口“娘,你放心我会管好三房的” 三太太看他的样子冷冷的哼了一声。王家大姑奶奶捂着嘴偷偷笑了两声,好奇的打听起来“娘,县主娘娘怎么到咋们中清县来了?” 王老太也不瞒着,把福宁县主在京里的事说了,莫了又细细叮嘱了一番“算起来,县主也已经在路上了,想来是县主记挂着老身才特意点名来王家瞧一瞧,你们啊给我把皮绷紧了” 他们敢不绷紧么?这么一个凶残的女人,对自家夫君都敢下狠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只是这些话他们万万不能说出来,王老太对福宁县主那是奉为神灵了,这种神坛上供着的祖宗还是少惹为妙。 王家的谈论到此为止,远在恒山一带的运河之上,一艘私船浩浩荡荡的在海面行驶,它整体呈赤色,巨大的帆上淡淡的绣着一个江字,船只雄伟,大有万夫莫敌之势,海上其他船舶都不敢靠近,只远远的跟着。 这艘江家私船前身乃是工部为皇室制造,其选材到做工无一不精细,就拿船上几十间房屋来说,修的也是精致乖巧,还带有江南水乡特色,景色无一不是新奇,人踏在船上与在陆地并无分别,当年长公主出嫁,嘉帝便把这艘私船送了过去,如今这艘美轮美奂的船只又被长公主当成礼物送给了江温宁。 大周对船舶管理严格,还在海上设立了漕运,又对舶、舟、船等私造和商造制定了规格,可以说一艘船可以从大小、用料、人手就能判定一个人的身份,就连管理海域的漕运,出行时也有特有的漕船。 江家这艘完全超出了规格的船一下水就荡起了波澜,漕运那边早前就得到了消息,在他们的地盘上,更是一路护航,连带盘旋在匝道上的船只也为了清场而被迅速放行,为此,疼得不少漕运人员蛋都碎了。 他们一年到头就靠着从过往船只身上剥点油水,如今一下子打水漂了。 推荐新文《少年郎》男主向言情,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点作者专栏进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扬风(二) 第15章 扬风(三) 相比他们的难受,江家私船上那就是一派春风了,虽然因为江温宁的缘故,船上里里外外都十分安静,但偶尔也会有貌美的舞娘在船甲上、精致的房里闻声起舞。引得四周船只上的人时常看着远方跳目,羡慕这艘华丽的大船主人。 一定是一位风流无双、喜爱美色的富家公子! 被传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的船主人慵懒的靠在软塌上,长发披肩,单薄的雪衣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段,眉目小巧,精致如画,绸裤下雪白的小脚上红色玉石串叮叮咚咚,在她对面,□□半露的貌美女子梳着飞天鬓,满头珠翠,脸上尽是柔媚,纤细的手指抚在琴弦上,只看着便是一道风景。 这副场景,也的确如同外面的传言,的确——身在富贵窝、温柔乡。 清茶轻手轻脚的端着一盅汤水走了进来,走近一看,江温宁正手撑着脑袋,闭着眼入眠,她朝琴娘使了个眼色,待对方退下后,从软塌一旁捧过丝被准备替她盖上。江温宁恰好睁开了眼,凤眼里慵懒迷惘,声音里还多了丝鼻音“什么时辰了?” 清茶拈了拈被角,温言软语道“回县主,现在已经戌时三刻了” 江温宁唔了一声,手从被子里滑落,红色玉石忖得手腕如玉,她伸了伸手“拿过来吧” 清茶依言把茶盅递了过去,盅里是数位御医特别研制的补气疗方,又添了些于女子来说养颜的补品,药味已经很淡了,即便如此,江温宁还是皱了皱眉,抿了泯唇,这才一饮而尽。 为了美貌,得忍! “奴婢服侍县主安歇罢,府里养的几位唱剧的角儿不错,明日招来为县主解解闷?”清茶替她放了软枕,又说起这一路上的见闻,什么海里的鱼跟府里采购的不同,什么往来的商船上看到金发碧眼的外族人,江温宁听着也来了几分兴趣,末了又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随口问了一句“可还有事?” 清茶脸上僵了僵,硬着头皮小声的说道“红茶传了话来,说西泽境内边域外族大肆抢夺,陛下已经派了孟老将军镇压,随行的副官还有..还有世子..” 福宁县主四大丫头,清茶稳重、花茶憨厚、山茶擅毒、红茶擅言,也是暗中替她联络各方势力的那个,因此,这次红茶一直留在京里替她打理庶务。 她们都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反应,生怕她还会因为一个名字而徒增烦恼,其实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她江温宁,嘉帝亲赐的福宁县主,大长公主之孙,身份尊贵,地位显赫,身为宗室典范又岂会为了为了一个男人而伤神伤心? 她要的,她自然会竭力去争取。江温宁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他去是应该的,好歹是个正四品官,食君之碌,忠君之事,乃是本分” 哪怕裹尸沙场,这也是应该的。 再说,以赵真那臭男人的品性,这么一场战役于他而言,想必简单得很。 清茶见她当真不在意,不由放松了下来,带着几分轻松的与她笑道“听说吕氏接到圣旨后,当天就请了大夫入府,说是什么旧疾复发” 其实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水分掺了多少,不就是吕氏怕战场上有个万一,赵世子英年早逝,这才晕过去么?还怕引得圣上不满,连个太医都不敢请,只在府外找了个大夫瞧瞧,吕氏也真是个悲剧,统共就一个儿子,这要是出了事,哭都没地方哭。 不过,怪谁呢,这自己造的孽,哭着也要吞下去啊。 江温宁心里也厌烦那个老是拎不清的吕氏,她的前任婆婆,遂问道“赵家最近如何?” 说起这个,稳重如清茶也不由得拍手叫好“赵家最近一团乱,世子不能有嗣以后,赵侯爷当即就纳了几房貌美的妾室,听说如今有两房已经怀上了,不出意外,若是生下男孩,应该会记在吕氏名下,充着嫡子” 勋贵之家后院都乱,以庶充嫡的事并不算少,以往吕氏在后宅能说一不二,给小妾通房们灌药,仗的不过是赵真品貌出众,又身居高位,赵家几位当家才睁只眼闭只眼,如今赵真不过刚刚出事,她连后院也压不住了,若是从前她能和县主好好相处,就算赵真有事,想必也不会有人敢这般对她,更不会落到被小妾通房们骑上她脖子的事,清茶不由好奇的多嘴一句“也不知道赵侯爷当初怎么挑中了吕氏?” 就算吕氏是一界巡抚之女,但在京城,这样背景的到处都是,吕氏也算不得顶顶美人,怎么就让赵侯爷绕过那么多名门千金独独挑中她了呢? 除了是真爱以外她想不到还有别的理由。 江温宁刚闭上眼就听到这句话,失笑的勾起了唇角,告诉她一个残酷的现实“吕氏人蠢好拿捏,于魏老夫人和赵侯爷百利而无一害” 试想一下,挑个这种出身的媳妇,魏老夫人得多高兴啊,媳妇蠢就代表她随时可以用孝道去拿捏,而吕氏娘家远在幽州,又没有可以为她做主的长辈,就算儿子娶了媳妇,在赵家后院,依然是她说了算。 赵侯爷的打算不外乎如此,娶一个知根知底的京城千金,事不能做得过,话不能说太重,否则随时有娘家人提着棒子上门的危险,而吕氏不像京城的闺秀一般面上看着和善,实则肚子里一大滩坏水,他更不用担心哪天惹急了媳妇,还要提防枕边人下绊子。 总之,这是利大于弊,大家都是互为其利,双方满意。 以江温宁的话来说,就是不想算计丈夫的妻子不是好主母,赵侯爷对此想来是深有体会,被毒害过方知后怕,难怪当年赵真要迎娶福宁县主进门,赵侯爷最是反对,差点没跟赵真断绝父子关系。 清茶冷不丁打了个冷颤,安顿好了江温宁后,轻轻掀开床榻一侧的宫灯盖子,吹熄了烛火,月光从窗外渗了进来,内室一片银灰。 这一晚,江温宁做了一个梦,梦里西泽边境黄沙漫天,酷热难耐,就连好不容易存活的绿色植物都奄奄的没精打采。 孟老的大军一路朝边境而去,先是分成了几面包抄来犯大军,狠狠打击了边域族人的气焰,而后大军驻扎在驼城郊外百里之处镇守。 大周军队管理严格,城郊大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数十个小队不分昼夜在四周巡逻,每日清明十分,震鼓撩耳的呐喊声沿着驼城一路传到了草原,力求从气势上彻底压到对方。这时候性格强悍,作风火辣的边境少女们也成群结队的相邀出城了。 什么在朦胧之中近距离围观军队人员的晨练等等。 那些赤着胳膊上身,露出小麦色肌肤、线条优美的肌肉随着汗滴撩得人面红耳赤,看得欲罢不能。 尤其负责训练的副官,肌肉结实,一鼓一鼓的手臂随着他起伏的动作像是要随时准备出击,汗液顺着额边落下,在他深邃俊美的五官上更是添了一抹刚毅,目光更是凌厉,对那些叨扰之声充耳不闻。 他手掌粗大,气势浑厚,与时下的文弱书生们全然不同,身长挺立,似乎全身每一寸都充满了力量,双眸蕴含了满目深情,那是强悍又是自信,浓浓的雄性气息铺面而来... 少女们罕见的露出了羞答答的一面,眼中带着几分爱慕。 驼城少女敢爱敢恨,衣着暴露,从大军到了后,更是把半遮的衣服往下扯了扯,露出一片健康饱满的胸脯,她们自信的在军营四周来来回回,张扬艳丽的五官有种边境姑娘的独特风情,热情而火辣。 又一次大军获得胜利、把边域族赶到西泽南镜后,指挥战役的赵真开始被人津津乐道。 回城之时,涌来了无数百姓,他们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感激,少女们娇羞的往他身上投掷了鲜花,摆出各种撩人之势无声的诱惑着这位少年将领。驼城风俗,少女怀春时会自城外釆栽一束鲜花递给心仪的男子,若是对方有意,就会收下花束,拿到鼻尖轻嗅。 这种仪式被称之为缘分天定。 更有不少作风开朗的少女直接出口愿意无名无份的陪在他身边,这种在其他地方被论为不知廉耻的事儿在边境没有作用。 甚至是满意的点头。 若真成了事,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荣誉。 江温宁醒来的时候,夜色还浓郁,她靠在床头之上,对自己做了这个荒唐的梦有些无法面对。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到了赵真,难不成还惦念对方不成。 可是怎么会呢? 就算他们在一起过,可那也不过是一时情绪泳上心头,也可以说当时夜色正好,她被美色迷住了一瞬而已。 尤其还荒唐的梦到赵真被一群女人捧着?呵呵,她不禁有些恶毒的想到,哪怕赵真真有心要找一个低俗的女人来解解馋。 前提是要硬得起来啊! 如今的情形,他是有心无力,根本就无法满足任何人,别说还敢真的找人了。 除非他不怕被人知道不举的事! 第16章 扬风(三) 花茶端了水进来时就看到江温宁一副奄奄的模样,大吃一惊“县主你怎么了?” 江温宁摇了摇头,耳畔传来海水的拍打声,嘈杂的人声,不禁问道“这是到哪儿了,这么吵?” 花茶服侍她洗漱,又给她挽了个简单的鬓发,插了几支玉钗,回道“快到衡州地界了,想必是往来的商船传来的动静儿” 江温宁看着窗外一片碧色的蓝天,心情突然好了几分,吩咐她道“在衡州停留几日,上岸歇息去吧,这十来日在船上,身子骨都软了” 花茶听她说得有趣,低低笑了笑“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衡州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海产业十分发达,尤其衡州的码头,更是长达数十米,每日无数商船在这里停靠,一船一船的从衡州拉走海鲜销往各地,光是靠着这些,衡亲王府每年都赚得盆钵满贯。 世人都道论富贵,当衡郡王名副其实。 散财童子衡郡王产业多,手上又有钱,把衡州给打理的风调雨顺,不知养活了多少州县的百姓,老百姓感激他,只是他从不邀功,只说这些都是陛下的吩咐。 看,多么谦虚的宗室弟子啊。 衡州的亲王府现在是庄衡派的管事在打理,当年老王爷过世后,庄衡就搬到了京里居住,一年到头也没回来过几次,倒是当年据说受尽老衡亲王宠爱的容侧妃依然住在府内,德昌县主时不时也回府小住一段时日。 德昌县主贤良大度、端庄大方,一举一动都是衡州女子学习的典范,更别提她还姿容不俗,如今都二十好几了依然如同少女一样,这样一个集美貌、权势、财富于一身的女子,天生就是世人眼里高不可攀的明月,受人膜拜。 然并卵,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江温宁听着花茶叽叽喳喳的说着德昌县主有多么多么厉害。 不屑的撇了撇嘴。 据她所知,这位德昌县主远不如表面这般淡泊名利、优雅如墨。有一个受尽宠爱的侧妃母亲,还有一份老亲王昏庸荒唐的独爱,她连庄衡都不放在眼里,哪里会在人前装什么贤良大度? 如今传出这些好名声,不过是碍着庄衡在皇帝跟前的受宠,而她和她母亲,也只能依附于庄衡罢了。 当年把人欺负得那么狠,现在想当个乖巧懂事的好妹妹了,哪那么容易,何况庄衡这人心眼多小啊,没见对她这个无冤无仇的柔弱女子都能毫不客气、恶毒不留情面? 她那么受宠他都敢,别说一个小小的德昌了。 江温宁抚着清茶的手,深深的嗅着新鲜的空气,她饶有兴趣的看着码头上搬搬抬抬的篓子里还活蹦乱跳的各种鱼类——一个都不认识。 苦了后面贴身伺候的丫头和跟着的侍卫,在拥挤的人群里躲避以外还得仔细盯着她身边有没有危险,好在江温宁兴趣来得快,也走得快,看够了码头的热闹,抬脚就朝着城内走去,让后头的人都松了口气。 衡州这边虽然看着没有京城那般繁华,但盛在干净整洁,路上还有不少往来的外族人,这是在其他地方难得看到的,除了大街上,周围也有不少外族人开的店铺,卖的也全是羊毛皮子之类,更有一些周朝没有的珠宝矿石,那些闪亮亮的东西没有女人能逃过它的魔爪。 当然,外族人贩卖的宝石也不便宜,都赶上大周独有的玉石和黄金了,绕是如此,仍然供不应求,每当有外族人拉回了一车宝石回来后,一时间,那店铺必然被围得水泄不通。 江温宁原本也想上前凑凑热闹,还是被清茶给拦下了。那些妇人手劲大,人又多,要是不小心弄伤了她,别说他们伺候的人,就是这里所有人都要遭殃。 娇娃娃江温宁只能巴巴的干看着。 只是,没一会她就认同清茶的话了,那一群女人为了宝石,为了打扮自己,抢东西都抢疯狂了,骂骂咧咧不说,还开始动了手,看着她们眼眶泛红,江温宁不由自主的后腿了一步。 这般泼妇模样,本县主做不到啊! 在推搡过程中,一名端着盒子的清秀丫头着急上火的往外赶,她穿着绸缎,料子比抢东西的泰半妇人还要好上一些,只是门被堵住,她又出不去,着急之下,硬着头皮就开始闯,这一闯就惹了大祸。 身强力壮的妇人们直接用手一撂,那丫头就笔直的仰头倒了下去,手中的盒子摔在地上,露出里边个头圆润饱满,个头明亮的各色宝石。 人群先是一下子静了下来,随即不知谁开始动手,一盒子一看就不是凡品的宝石就被抢光了,气得捂着脑袋的丫头止不住的大骂,几个店小二脸色难看的站在她身后,拦着人让他们归还。 争执间,江温宁听到他们说着什么德昌县主之类的,双眼一下就明亮起来,饶有兴趣的走近了点,就听一妇人嗓门高仰“县主怎么了,这石头上又没写着她的名字,你要就还你,想要我赔偿,想都别想” “不赔偿怎样,你们把石头都弄花了!” 听到这儿,江温宁也算听懂了,原本就是这些妇人不对,那丫头都说是德昌县主的东西了居然一点也不害怕,还敢呛声。 德昌这是有多被人瞧不起啊? 不是说她很受人爱戴么,不会是驴她的吧! 不过稍后她就理解这是为何了,原来那衡州城的名人,德昌县主就在不远的马车上,顺便派了丫头来取定下的宝石,也是她出门不看黄历,没想到今日正是拉回宝石的日子,正有一大群妇人在门口守着呢,抢红眼了就闹出了这一滩。 久等不到人的德昌县主亲自带着丫头过来了,她的确如传闻中说的看着也就二十左右,模样虽然并不突出,但组合在一起还是有种异样的风情,举手投足之间端庄大气,除了在看到这场闹剧时眼里有几分诧异,随后面色一直保持着几分微笑,不亲近也不疏远,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大喇叭的妇人见她来了,神色之间也并未收敛,反而有些咄咄逼人“县主你来得正好,你这丫头自己没抱住盒子,非得说让我们给弄坏了,让我们赔,咋们都是小老百姓,哪会做出那般出格的事儿,县主,这事你来评评理还大家一个公道” 本来想息事宁人的妇人们被她这一说也动摇了,任凭着她来出这口气。 本来吗,她们确实是不知道这盒子里边的东西是德昌县主的,抢都抢了,还又还了,还非得要他们赔,她们赔得起么?现在也唯有拧成一根绳把德昌县主唬弄过去,反正县主一向待人温和,想必也不会跟她们计较。 德昌县主被人这么下面子,脸色当场就有些不好,只是她在人前习惯了轻柔低语,忍下了心中的怒火,她问着抱盒子的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回县主,奴婢方才抱着盒子准备出去,谁知道她们一直堵在哪儿”丫头委委屈屈的亮出自己的后脑勺,脑袋上一个圆圆的苞都肿起来了“可是不知谁推了我一把,我就摔下去了,这盒子里边的石头也被她们给抢了” 一般人听到这样有理有据的对话,早就面色羞愧了,不过那嗓门粗大的妇人反而心一横“你说撒就是撒,你要说咋们抢了宝石那确实是,只是那宝石掉地上了不捡起来,还等着踩一脚么,别到时候又找我们赔偿”妇人几步跑到门口,朝门口一躺,就开始哭嚎“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给我闺女挑点宝石做嫁妆还被人欺负!好心捡宝石还要被人无赖,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劈死那些嘴上缺德的小蹄子吧,我的青天大老爷喂,德昌县主可要给老婆子做主啊!” 没一会就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这时的德昌县主真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原本自己是苦主,被这妇人嘴皮子一翻,有理也成没理了,她一个人说捡还没事,难的是那群妇人都是这种说词,众口一词之下,丫头和几个店小二的说词完全就不足以让人信服。 估计没一会,整个衡州都会传她身边的丫头仗势欺人了吧? 依她原先的暴脾气,自然没几个不长眼的敢招惹她,只是现在,她必须得忍!辛苦建立的名声,决不能毁! 德昌县主脸部有些僵硬,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误会一场,这些宝石就给诸位太太压压惊吧” 除了端庄,她还必须大度! 予乔新文《郁秀才》,恩,男主言情,有空的可以去捧个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扬风(三) 第17章 扬风(四) 江温宁看着德昌县主忍着怒气离开,心里直叹,这侧妃养的果然是侧妃养的,原本尊贵无比的宗室子弟居然废成这样,几个普通的妇人就能拿捏住她? 说到底,也是平日里装得太过了,被人逮住了小尾巴,自然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不过她也没兴趣当好人就是了。 正想离开,耳边却传来一句不算低的话,语气桀桀怪笑,夹带着几分不屑,江温宁脚步一顿,带笑的脸沉了下去。 “这皇家县主也不过如此” 清茶等人自然也听清楚了,小心的看她的脸色,却见江温宁白皙的手指在腰间抚摸了两下,神色有些捉摸不定,正要开口,一条指拇粗的长鞭在眼前划过,啪的一下打在肉上,一道凄厉的哀叫声响起。 刚才还大胜而归的大嗓门妇人被长鞭狠狠打在身上,顿时一道血痕就出来了,疼得她在地上直打滚。四周被这一手震的都骇然的盯着江温宁主仆。 包括正要上马车的德昌县主都停了下来诧异的看着这边。 妇人抬头就见一个煞气凛然的女子低着头,目光阴冷,心里有些畏惧,更多的是被无缘无故揍了一顿的气愤,况且她本来就是个浑的“你是哪家的小蹄子,好个没教养的,当街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信不信老娘找到你家去问问!” 在她心里早把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当成是衡州城内的某位千金,因着德昌县主的原因,整个衡州的官家小姐们都是学的那一副和蔼可亲,待人温和的处事方法,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至少这些小姐们从不敢在面上表现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先前的德昌县主不就是这样被逼退的? 她做梦也没想到,今日碰到了一个硬茬,只见江温宁听了她的话,冷冷的笑了起来,冷艳逼人,又高不可攀“王法?什么王法?我说的话那就是王法!” 妇人不敢置信的指着她“你…你”。 江温宁把鞭子扔给清茶,站在一旁环手抱胸,吩咐道“给我狠狠打!” “是”清茶抖了抖长鞭,面无表情的握着,手上一个用劲,鞭子似虎虎生风一样甩在妇人身上,打得她满地打滚,哀叫连连,那痛乎声只怕小半个城都听到了。 德昌县主抿了抿唇,看着街上挤满了好奇的人,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拿什么拯救你,我贤良淑惠的形象啊? 她温和的跟江温宁交谈起来“不知小姐如何称呼,可否打个商量,暂时放她一马,若有对不住小姐的地方,让她赔礼道歉你看可好?况且,事情闹开了也不好,只怕巡视的捕头很快就过来了…” 江温宁没搭理她,将高冷扮演到底。 “娘,娘你怎么了?”一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少女跑了过来,胖乎乎的身子直接压在了妇人身上,在妇人的痛乎声中,她愤然的看着持凶者“你们是谁,怎么敢乱打人,你们等着,捕头马上就来了,有你们好日子受的” 在这少女身后,还跟着几个大汉,一个老妇人,老妇人到了妇人跟前,直接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嚎“打死人了,大家来看啊,打死人了喂,还有没有王法了,咋们衡州城出了个女霸王喂,来人啊…” 这姿态,跟先前妇人哭嚎时一模一样,所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那几个大汉满眼刺红的盯着他们,眼里透着凶狠,像是随时要揍人似的,清茶犹豫的看了眼江温宁,却见她抬了抬额头。 这代表——继续! 福宁县主不怕任何人,作为她的大丫头,当然也不是欺软怕硬的,清茶的犹豫不过一瞬,在妇人几个的惊恐里,不分大小,啪的抽了过去。 等巡城的捕头赶到后,就见到地上倒了几个被抽得面目全非的人,旁边几个壮汉还被人拦着。此等恶行让捕头们心里发怵,简直是胆大包天了喂,衡州城在衡郡王的治理下早就没人敢当街强仗人肆了,没想到还冒出个刺头。 “这是怎么回事?把他们通通带回衙门”领队的捕头一身正气凛然,指挥着后面的捕头就要拿人。 “青天大老爷喂,你们可来了,要打死人了”老妇人拖着身上的鞭痕扑过去就抱住了他的大腿,满脸泪痕的指着江温宁主仆“这几个人当街殴打小民一家,无法无天了啊,大老爷喂,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领队的朱捕头抖了抖腿,没抖下来,他脸色有些不好的训斥“胡说什么呢,大老爷在衙门坐着呢?” 这些没点见识的,什么话都敢说,是不是要害死他啊? 他忍者洁癖病发,不耐烦的朝身后的捕头道“把他们押回去!” 江温宁等人一动不动,浑身自有一股泯灭于众人的气势,捕头们心里嘀咕,也不敢范横,恭恭敬敬的请他们离开,却被突然出现的两名带刀护卫给阻拦了。 捕头顺着他们的刀一路往上,差点吓得屁滚尿流——我的天哎,这是活阎王喂!在大周皇朝里,有一种职业让所有人都惧怕,那就是锦衣卫。 锦衣卫直属皇帝管辖,是陛下的亲卫军,他们以武功高强、手段残忍闻名遐迩,更兼之深藏不露的手段,别说普通百姓,就是寻常官员也是闻风丧胆,生怕哪天就有锦衣卫拿人。 而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也是锦衣卫的标志。 现在就有两个锦衣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只是冷冷一眼,就吓得几个捕头脸色惨淡,统一的躲在了领队捕头的身后。 朱捕头“……”躲什么躲,他就不害怕? “不知两位大人有何见教?”领队捕头吞咽着口水,头皮直发麻,这时候也管不得什么洁癖不洁癖了“大人若有吩咐请尽管吩咐” 两位锦衣卫充耳不闻,直接站到了江温宁身后,其态度,一目了然。 能用得起锦衣卫当护卫的,不是天娇就是重臣。领队捕头也知道今日的事怕是不好了了,一边让人去通知府尹谭大人,一边弯着腰,态度恭敬“不知贵人驾临衡州,小民有失远迎” “这是福宁县主”清茶指了指江温宁,态度严肃“尔等还不像县主行礼!” 名为县主,实则堪比皇家公主,江温宁的大名或许寻常百姓不知,但同为宗室县主,德昌比谁都清楚这中间的弯弯绕绕。 这就是在宗室之中说一不二的大长公主之孙? 对比福宁县主的高贵傲气,在对比她需要苦苦维持才能保住的位置,德昌心里充满了酸甜苦辣,面色凄苦难堪,直到一声厉喝在耳边响起才回过了神。 四周是跪了一地的百姓,口呼吉祥,而那妇人一家,面色青白。 “德昌县主,你为何不行礼?” 德昌认得,这是方才抽人的那个丫头,看着一板一眼,严肃正经,就算对着自己也是厉声责问,相比前头她被平民百姓绑在制高点不能发力,这个丫头似乎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也是,同为县主,不同品级,天差地别。 恍惚之中,德昌记得自己慢慢趋下了身子,给福宁行了个半礼,待江温宁满口威严的说了声“请起”后,跟周围的百姓一样,在她面前低了半个头。 谭大人拖着肥圆的身子,一路擦着脑门的汗摇摇撞撞的跑了过来,到了跟前时差点绊了一跤,还来不急挽救岌岌可危的形象,就听到一声轻笑传入耳里。 据说肥圆有为的正直清官谭大人可耻的脸红了。 “大人这礼可真重,本县主还是第一次看见”那道好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谭大人咻的一下,胖乎乎的身子瞬间找到了平衡,恢复了平日的稳重,面带微笑,拱着手道“是下官失礼,县主见谅” 含笑的眼在对着江温宁淡淡的笑时,脸颊不受控制的开始发热——老师说福宁县主是个妖精,原来是真的! 要不然,她不可能长得这么漂亮! 自认找到真相的谭大人竭力忽视来自妖精身上的吸引力,把话题带入正轨“下官乃衡州府尹谭知,不知县主为何当街打人?” “你来得正好”江温宁抬了抬头,下巴划过“他们胆敢当街污蔑宗室,论罪当诛,不过本县主今日心情不错,那就免了死罪吧,还有你,谭大人是吧?” 谭大人下意识的点头。 江温宁瞬间换了一张脸,不怒自威“你看看这衡州地界,百姓为何敢当街议论皇族宗室?你到底是如何治理的,让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就差放飞自我了。 谭大人无言反驳。 作者这两天忙晕了,差点忘了更新,还是那句话,新文《郁秀才》求收藏,求点击,求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扬风(四) 第18章 扬风(五,改) 这衡州归衡郡王管,可衡郡王又是个甩手掌柜,留在亲王府的侧妃和德昌县主面上又是糯米团子,当地的百姓们感激王府,多有亲昵。 这人啊,一亲近就有问题,不当自己是外人的指手画脚,自觉是为别人好;有人趁机摸准了这一点,才在衡州招摇撞骗,这一次的事只怕就是后者,不巧的是刚好撞在了福宁县主的枪口上。 江温宁冷冷的哼了一声“本县主若再听到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就小心你头顶上这顶乌纱帽,别说你,就是庄衡,也难逃其咎” 让你在京城管闲事,让你威风,自家门口都一团乱,手还敢伸那么长? “是是是”谭大人被说得冷汗粼粼,决定回去就让人监督这城内还有没有嘴巴把不住门的,老师说得没错,福宁县主就是个妖精,天不怕地不怕,他怎么就没把老师特意来信里要注意的当回事呢?有心想在福宁县主面前刷刷存在感,刚挤出一个笑,就见江温宁给了一个冷硬无情的背影“哎,县主..县主” 几个突然出现的锦衣卫拦住了他,腰间的绣春刀被光反射到眼里,直觉的后退几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妖精在一队锦衣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朱捕头上前几步“大人,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谭大人随意的扫了过去,无力的挥挥手“先带回衙门再说”他还急着回去像老师取经呢,对一旁神色恍惚的德昌县主行了礼就带人匆匆离开了。 等大人物们都走了,围观的百姓这才小声的交谈了起来。无外乎是这个突然出现在衡州街头的县主娘娘。 好凶啊! 除了凶,还特别冷酷,打人的时候不带一丝皱眉的,简直就是个女魔头嘛;还有人注意到了两位县主一同站着时,两人一对比,结果不言而喻,德昌县主终是不够大方,说她是丫鬟也说得过去。 这还是说话说得好听点的,毕竟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那位县主身边几个丫头,那气势、那气质和身段,德昌县主估计都只能做个二等丫头。 在这一位县主身上,他们看到了皇族中人独有的临驾于世的高贵,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美貌和威严,更有着让他们深深畏惧的阶级鸿沟。 可也只有这样的贵人,才配称之为皇族。 衡州发生的事像长着翅膀一样传了出去,最近的云州城里,府尹被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急忙让人去打听这位县主的爱好,又召集了下面的人大力整顿了一番。 中清县里,几位大老爷听到这消息后,饭也顾不得吃了,妞也顾不得泡了,直接跑去王家后院正在布置的院子监工去了。 远在京城的嘉帝听到这档事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出头的御史狠狠削了一顿,又春风满脸的笑称:有乃风骨。 有了这四个字,别说想落井下石的人,就是宗室里也没了一丝针对江温宁的风声。总不能人家为了宗室出头,宗室还躲在女人的裙子后面做缩头乌龟吧 当政的几位宗室亲王,因着这事,对江温宁的态度突然有了百八十度的转变。 所有人似乎都高兴了,最悲惨的莫过于被架在了火上烤的衡郡王庄衡。 因为出事的地方是他的地盘,乱说话的也是他地盘的人,一群御史找不到江温宁的茬了,瞬间就转向了他。 庄衡心里一个大写的苦字啊。 衡州虽然是他的,但并不是他的,他也只是被推在了台前的人而已,参他也没用啊,不是正主好伐。 真想知道那群御史知道皇帝才是衡州的主儿时的表情,不知道会不会悔得把奏折吞了? 可惜没有如果,因为嘉帝不会给他看热闹的机会,粗暴的为这场“福宁县主江温宁手持长鞭殴打百姓”闹剧划了个符号。 并把福宁县主升级成福宁郡主了。 “有奶风骨的”福宁郡主“手持长鞭殴打百姓”被嘉帝无情驳回,并且为她点了赞,赏出了一个郡主封号,份比公主,宗室里无人反对,朝堂上几位御史被削,丞相等人相机沉默,新鲜出炉的圣旨让围观的京都百姓心里暗自下了决定。 珍爱生命,远离福宁。 这时候,还是福宁县主的江温宁已经在开拔前往目的地云州的海上了,这一段小小的路上,迎风大炙的江家私船在诸位英雄好汉的让道上,最终顺利抵达了彼岸。 他们到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大片乌云从远方拢了过来。城头下,云州府尹夏大人率领衙门的同知、师爷、捕头一干人等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云州府尹堪比知府,夏大人在位已是第二个年头,只等着明年任期一满就回京叙职,他是京城人士,家里也是世代耕读,为人斯文,比清贵之家走出来的弟子更能弯得下腰。 虽然福宁县主在衡州做的事吓到了他,但冷静过后,又一阵狂喜让他心惊肉跳——自古富贵险中求,福宁县主虽然危险、难伺候,但同时这何尝不是一种机遇,一个能够让他往上走,把夏家更进一步的机会。 夏大人把自己关在书房想了半天,越觉得遇到了贵人。哪怕退一步,皇帝陛下没能记住他。但只要县主记住了他,县主身后的江家、长公主府以及长公主的夫家明德公府记住了他,只要其中一方对他关照两分,他的前途就能一帆风顺。 因此,夏明生夏大人召集了全家人,准备一前一后,一明一暗,从前方和后院包抄,务必要让福宁县主体会到夏家是终于她的感觉,并把攻克江温宁的任务命名为《拿下那个县主计划》。 如他所愿,江温宁对他乃至整个云州第一印象记忆犹新。见过不少巴结人的,但带着一群人上演苦肉计还是第一次见。 夏大人对为官之道还是专研颇深啊。 当夜,夏大人在后院设宴为福宁县主接风洗尘,出席宴会的云州官员,大大小小一百来号人,还有家眷、下人,一时只能见到夏府高朋满座,衣鬓脂粉,夫人小姐们轻声笑语,觥筹交错间掎裳连襼,歌姬舞女展綉轻吟,端的是笙歌鼎沸,奢华无度。 坐在高高的莲台之上,江温宁却有些乏味。 一直留心的夏夫人目光闪动,坐在几步之遥笑盈盈的同她道“这些歌舞县主怕是看腻了,不如臣妇为县主推荐点有意思的?” 江温宁面上不动声色 “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臣妇家里有位下人擅长学黄莺啼叫,煞是好听”夏夫人见她只抬了抬眉,不由有些心急“在几个州内颇有名的小梁曲调用黄莺之声淅淅沥沥的一番软浓娇语不压于聆听仙音” 京里的闺阁千金与别地不同,她们对名伶舞娘并不排斥,相反许多贵族小姐还会在别院豢养一些,平日也会招入府里解闷,而这些人越是出色,越得她们看重,不像别地的妇人,生怕府里出了美貌有风情的下人,别说听她们唱歌解闷了,就是说起,都觉得不屑。 江温宁被她说起了两分兴趣,慵懒的点了点头,秀发随着摆动划到了肩上,贴着如玉的脸颊,像极了一抹尘世间不染纤尘的仙子,正疑惑的看向世人。 夏夫人收敛了心中的绮念,飞快的低下头,对身边伺候的人吩咐“去,岚娘过来”说完她隐晦的朝对面的夏大人看了一眼,得了一个肯定的额首。 心中定了一块大石,还有几分暗自的窃喜。 得了吩咐的岚娘乘着微露的夜色,裹着雪白的披风踏了进来,她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小巧年轻,透着光泽,不算大的披风还能见到屁股一扭一扭的姿势,看着像一个娇俏俏的少女,举手投足却十分魅惑。 至少那圆润扭动的大屁股就征服了在场的官老爷们,只是碍于不便,强忍着丑态,心里早把这叫岚娘的女子剥了个干干净净。 “岚娘给县主请安,县主万福,给各位大人见礼,是小女子来得晚了” 耳里听着宛转悠扬的悦耳之声,江温宁不由舒展了眉心,她打量着堂下的女子,长得并不是多么动人,只眉宇之间有些冷清,浑身散发着冷意,看着让人不容易亲近,偏偏一步一摇又是妩媚。 这样的绝色可比满屋的庸脂俗粉入眼多了。 “免礼,听夏夫人说你会唱小梁曲调,不如献唱一首听听” 对美人,江温宁格外有耐心,她的眼里掩不住的欣赏,不像满堂恨不得把她压在身下的男人,也不像带着不屑又对她傲人的容貌嫉妒得咬牙切齿的女人,岚娘心里有些触动,半垂着头福礼“小女遵命” “赐坐” 很快有下人端了矮凳子放在中间,又有模样清秀的侍女给岚娘搬来了琵琶。 乔乔新文《郁秀才》男主向言情,正在连载中!!欢迎各路天使们踊跃收藏、点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扬风(五,改) 第19章 扬风(五,改) 云袖挥动的舞娘们早已退了下去,整个堂里只有一轮清泠泠的明月,在广阔无垠的丛林间放肆高歌,伴随着乐声起舞,挥洒着最原始又最自然热情的舞步,用独特的歌声招呼着远方而来的同类。 那是莺声啼唱! 仿若又回到了最初,满室的人都沉浸在空旷之中,耳边是百鸟归巢之声,鼻尖是清新的芳香之气。 把尘世沾染得格外俗气。 “好,果然如同夏夫人所言,当是仙音”江温宁不由自主的拍了手,满意的抬着额“重重有赏” “能让县主满意,是臣妇的福气,岚娘,还不快谢恩退下”夏夫人谦虚了几句,在一众夫人艳羡的目光下,微微勾起了唇角。 岚娘闻言起身行了礼,秀发划过,露出修长秀美的脖颈,如同最上等的美玉,散发着莹莹光芒。离去时,身姿婀娜,屁股又是扭一扭的,一干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暗地里羡慕起夏大人好福气,如此美人,也不知道疼了多少回了。 若是有机会尝一尝,那真是折寿也愿意的…… 其实,岚娘并非天仙再世,论容貌和气质,远不如江温宁,只是江温宁身份太高,气势又强,谁敢盯着她细看,又不是活歪腻了? 岚娘就不一样了,身份低位,又清纯妩媚,这般矛盾最是让男人想搂在怀里狠狠揉捏,最好让她哭着求饶才有味。 “夏大人,不知你府上这位娘子可否送予本县主” 夏大人喝酒的动作一顿,辛辣的酒液在喉咙里呛得他差点眼泪都出来了,在同僚的同情里,他挤了挤嗓子,面上有几分为难。 到底是前途重要,还是美人重要呢? 他下意识追寻到那一丝快要消散的芳踪,在黑夜的衬托下恍如翩然远去的仙女。 众人皆以为岚娘绝色佳人,虽然事实上确实如此,但岚娘最吸引他的,是她掩藏在金樽妖娆下的那双白兔子。 每当他剥开面上时,那两颗饱满滑腻的圆球就迫不及待的挣脱出来,直挺挺的在他眼前晃悠,两颗粉色的梅花点缀在上头,简直他爱不释手。 可以说,光这一样就能让他玩几年了。 他心里像有只爪子在挠——这娇滴滴软绵绵的大美人,到底是送呢还是不送呢? 没等他想出来呢,外头一队兵马闯了进来,在他们中间,两个穿带蓝衣蓝帽、白面无须太监格外显眼。江温宁认得来人,是大内总管德喜的徒弟小柱子和御前太监张公公。 张公公和小柱子小跑着上前,尖着嗓子给最上位的江温宁行礼“奴才张英、小柱子给郡主磕头” “行了,起来吧,磕什么头啊”江温宁和他们相熟,也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你们这次过来可是有事?”说着露出了几分疑惑“郡主?” 小柱子和张公公对视一眼,笑着跟她道贺“奴才二人特意奉陛下旨意,给您道喜来了” 事实上,嘉帝在吩咐人写圣旨的时候,还曾笑谈“朕就说这丫头,本就不是去思过的,是去建功立业的才对” 足见亲昵与爱重,而这份帝王宠爱也着实十分让人眼热得不行。 “哦,给我升官了?”江温宁眉开眼笑的,整个精致的面容都生动起来,自有一股鲜活之气,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泛着光,让人一眼就能吸进去。 对男人而言,最好的形容莫过于升官发财死老婆,对女人而言,也同样适用,升官发财没相公——这样一来,选择的余地就更加宽广了。 相信有需求优秀的青年会为娶到一个宗室的郡主而感到自豪。 哼,赵真一个空有点皮囊的又算什么呢?真要比外貌,可比她差远了! “福宁郡主接旨” 在江温宁的带领下,整个夏家来人都跪了下去,张公公接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福宁县主江氏女蕙质兰心、仪态卓绝,有姱容修态。堪为庄氏宗族典范,特加封为福宁郡主,为一品郡主,领金册冠服,赏黄金百两,鹿云别庄一所,钦此” “臣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万岁” 小柱子忙扶起她,脸上堆满了笑“恭喜郡主、贺喜郡主,您的岁供已经送到了江家,另有陛下和后宫各位贵人赏赐的绫罗绸缎都一并送了过去” 江温宁就着他的手起来,噗呲一声笑了起来“行行行,知道你们劳苦功高,所有来的人本郡主通通有赏” 张公公等人满面喜色,欢天喜地的道了谢。其实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哪会贪图这点银俩?不过是想在郡主跟前刷刷脸罢了。 毕竟郡主要在云州思过,久又不露面,谁知道会不会把他们忘到了天边,福宁郡主可是出了名的健忘人! 江温宁朝四周看了看,在一干羡慕恭敬的眼神里指了指她身边的位置“在那儿添几个位置,让几位公公入座” “郡主放心,臣这就去安排”夏大人正长吁了一口气,自以为躲过一劫,却见江温宁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不经意的问道“本郡主先前说的话你考虑得如何了?” 夏大人一张脸顿时愁成了苦瓜。 “这是怎么了?”张公公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端着手中的酒一口喝下“夏大人看起来很为难啊?” “……”什么仇什么怨你非要戳穿,夏大人冷汗都冒出来了,陪着笑脸“哪有,哪有,下官生得如此罢了!” 娘啊,儿子对不起您! 小柱子正色的看着他“夏大人这可是你的不对了,郡主的事那可是大事,京里不知多少人想为郡主办事还找不到门路呢?你倒好...” 夏大人被他说得冷汗淋淋,一时也没察觉这两太监一明一暗,一前一后就把他逼上了不能回头的路。他现在被这话一激灵,顿时想起了早前的目的——为了攀上郡主,别说一个伺候人的了,就是郡主开口要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啊! “是是是,两位大人言之有理,下官这就把人送到驿站去” 张公公和小柱子相视一笑,默契的举了酒杯,朝江温宁敬了一下。 这一夜,接风宴一直持续到很晚,夏大人除了安排歌舞,还把云州城内有名的戏角请了过来,整个云州的官员齐聚,家眷弟子们杯影交错,争先恐后的给远道而来的两位公公们添着酒,说着知心话,有那会专研的,还把身边的美貌女子递了过去。反倒把江温宁这位接风洗尘宴的正主抛到了一边,这也不能怪他们,谁让江温宁名声在外,又高不可攀的,别说去献媚了,就连多看两眼都惶恐。 夏府岚香居里,岚娘已经换了一套衣衫,淡粉色的大袖襦裙为她增添了一丝俏皮,看着就是个清水芙蓉的少女一样,还带着天真单纯的气息。 她伸出手在眉宇间按了几下,透过昏黄的镜子,端坐的美人面上,难掩落寞。 “岚娘,不好了” 她的贴身丫头环儿跑了进来,绣鞋上还沾着一块一块夜露水滞,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脸上还有些惊慌“不好了岚娘,夫人派钟嬷嬷过来了” 岚娘收起了面上的怅然,问道“慢慢说,怎么了?” 环儿胸脯起伏,她一把抓过岚娘的手“快走岚娘,去找老爷,钟嬷嬷带了好几个人过来,说要把你送出去” 钟嬷嬷是夫人娘家的陪嫁,长得五大三粗的,平日里对犯了错的小丫头也折腾得很,这府里,只要是下人就没有不怕她的。她也是去厨房取岚香居的汤药,碰巧听到了钟嬷嬷和身边几个强壮的婆子说了几句。 就这几句就让她浑身发抖了。 果然,夫人早就妒恨岚娘了,早就想找个由头把她放出去,只是平日里大人看得紧,又爱得很,否则就跟前几个得了大人宠爱的妾室一样,只怕坟头都长草了。 “是吗?”岚娘喃喃的说道,并没有惊慌失措,连动都没动一下,反而带着几分如释负重“来就来了,好生招待钟嬷嬷,别怠慢了” 环儿跺了跺脚“都这个时候了” “就因为这个时候了”岚娘拿着梳子在头上梳了几下,一头青丝顺滑无比,跟丝绸一样,看得人痒痒的。大人总是在情爱后摸着这头秀发赞叹不已,说她这一身,就连青楼最上等醇香的名妓都比不过。 其实,她不也是从楼子里出来的? 当年在花楼的闺阁里,她没少在粉娇上抹着上等的女儿红,无声的诱惑大人一口口把酒水吞下,黄莺般的声音与他彻夜红袖添香。那些肆无忌惮的美好,在入了这倘大的府里后都烟消云散,她收起了满身的红尘,化为万千后宅的一员,日日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消磨着她的媚,她的心。 咳咳,本文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另一本《郁秀才》同步连载中,男主向言情文,欢迎各位天使踊跃收藏,踊跃点击。 就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扬风(五,改) 第20章 扬风(六,改) “咯吱”一声,岚香居的院门从外面被人打开,钟嬷嬷带着人皮笑肉不笑的走到主仆身边,倨傲的弯了个身“恭喜娘子了,有贵人瞧中你了,这不,大人让咋们姐妹们送你过去享福呢,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大人和夫人的提携之情呢”肥厚的脸上随着说话声儿抖动了几下,还有几分不怀好意,尤其在对着岚香居的摆件时,眼里一闪而逝的贪婪。 这个小蹄子,也不知道给大人灌了多少**汤,连夫人都用不上这些玩意,她一个无名无分的JI/女还敢张扬的摆出来。 罢了,今日过后,这骚蹄子就不会在碍着夫人的眼了。 “岚娘子,请吧” 岚娘手里紧紧抓住裙摆,脸色发白 ——夏明生昨夜不是还曾在床上温言软语的抱着她,说他一颗心早就栓在了她身上,只等以后怀了子嗣就把良妾的位置给她? 难道不是送她到庄子上避着夫人么? 钟麽麽眼底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双目肆意的在岚娘身上打量,这一看,不禁又骂了两句骚蹄子,大人还没踏进后院呢,就等不及宽衣解带了,不就是胸口多了几两肉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大似的,在装得纯情又如何,还不是要去服侍太监,可惜了这一身好皮肉,恐怕折腾不了几天就得香消玉殒了? 方才两个太监来了夏府,隔了会就丫头来传夫人的话,要把岚娘送到驿站去,这不是送去伺候两个太监是干吗? 也不知道,这两个半男半女和这个骚蹄子要如何才能成事? “走吧,岚娘子,今日可是你的好日子,可别磨蹭了,迟了该惹贵人生气了”钟麽麽怪笑了两声,身后几个强壮的婆子也围了上来。 岚娘连唇色都一片白,靠着环儿的身子才没软下去,她安静的垂着头“我能带环儿一起走吗?” 这丫头是伺候过她的,早就被夫人当成了眼中钉,只怕她一走,这夏府也没了环儿的一席之地。 钟麽麽迟疑了一下,在岚娘身后的小丫头身上看了几眼,没看出有什么吸引人的,才挥了挥手“既然岚娘子如此说,那就带着她一起吧”反正夫人也说了,岚娘的东西随她带,只她想着这岚娘马上要被撵出门了,又是去伺候两个太监的,早晚都是没命享的,哪用得着给什么脸面,如今,给个打杂的小丫头就打发了,她哪会不乐意? 岚娘握着环儿微微颤抖的手,一步步踏出了住了许久的房间。 江温宁一共在云州城内停留了几日,打发了许多络绎不绝的名义上来请安,实际上为了巴结讨好的各位夫人太太们,烦不胜烦的命人收拾了行礼,踏着清风朗月的微风,七八架高头大马清泠泠的前往了中清县。 接到来信的王家人一早就命人大开了中门,身穿青衣的小厮们忙乱的洒扫,又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毯子,一直延伸到王家正堂,院子内的摆设、花团也是焕然一新,绿葱葱的看着分外喜人,正准备给王家送新鲜蔬菜瓜果的村民们愣是被这阵仗唬得不敢下脚,连声都没敢出。 以王家在中清县的地位,哪还用得着如此?莫非是云州府尹来了? 不过这次他们想差了,王家人在一番忙碌之后,又派了个管事专门收购村民手里的玩意,不同以往的随意,这次王家对他们手中的货物认认真真的挑选了一番,叶子有洞的不要,叶子泛黄的不要,叶子上带了点草屑的不要…一番挑选下来,村民们手中的货物十不存二。 满地的被退回的货物急得让村民们都红了眼,这王家莫非也学了其他富户们的做派,开始东挑西选又要给管事送礼了? 这些大户人怎么芯子都一样黑不拉几的? 王管事站起了身,还捶了捶腰,见村民们的神情,了然的笑道“各位放心,都是些好东西,只是近日王家要招待贵宾,不得不如此”他话尾一转,又道“不过我们家老太太早就吩咐了下来,说以后这些单独挑出来的在市场价上再添三层,至于其他的吗,王家也收购的” 除了贵人,王家不还有好几十口人吗,就这些绿油油的新鲜蔬果,别说给下人吃了,就是普通富户家里也不过如此,主家对他们,真真是体恤了。 村民们听他说都要收购,难看的面色这才好转,忙陪着笑脸给王管事说了不少好话,等他们渐渐离开后,平日里负责收购的小厮虎子跑了过来,讪讪的摸了摸头,笑嘻嘻的给王管事捏了捏肩“哎哟,叔,还是你对我好”本来采购这块一直是他在负责,不过谁让他皮呢,又跟村民们熟了,这上面突然发话说要精挑细选,怕在中间为难这才赶紧找了他爹的好兄弟王管事来救场。这王管事也不简单,他爹是王家的大总管,又跟王老夫人沾亲带故,平日里,王管事在老太太跟前可都是姑母姑母的叫,不比王家的老爷们差多少。 “行了,你小子,整天就跟一群妇人东拉西扯,这小嘴都赶得上隔壁街的秀婆了,早跟你说了要有个样子,你还不听,这次可知道了?”王管事两撇胡子一吹,撂开了他的手,指挥着一边的小厮抬着篓子去厨房,又理了理衣摆,准备去正堂那边打打下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我先给你说好了,这一次两次的没问题,可贵人要在王家住多久谁也不知道,难不成每次我都来给你撑着,那我还做不做事了?” 这就是混熟了的坏处,尤其还跟利益挂了勾,虎子这孩子人倒是机灵,就是心太软了,平日里跟来卖东西的妇人们婶儿婶儿的叫,亲热得很,等要开始在她们中间挑三拣四了,又不好意思了,面子又薄,还不好开口,选了这家的,另外家的也不舒服,尤其,还涨了价。 谁家不盼望着多点进项,摘点菜都能卖出高价,自然想越多越好不是? 虎子苦着脸看着他走远,想起贵人带来的几十号侍卫下人,个个长相出众,穿戴讲究,连走个路都脚下生风,寻常人别说攀谈了,就是看着都觉得难以亲近,像他们家几位老爷,看着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是乌龟一个是王八,土不堪言啊! 如果他能入了这些人的眼,跟着学个一技之长,那啊娘再也不怕他天真单纯了?越想越美的虎子虎虎生威的仰着自信的胸膛去了贵人居住的珍梅园。 可现实很残酷,虎子在珍梅园转了几圈,只看到了门口两尊仿佛石雕一般的高大护卫,和园子里成队成队的巡逻侍卫,别说人了,连只鸟都飞不进去,虎子沮丧的站在围墙下面,圆乎乎的小脸在斑驳的树影中直叹气“生不逢时啊!” 门外的人想破头皮的想往里闯,里面的人费尽心思的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才加入福宁郡主队伍的岚娘和环儿二人近几日当真是从地狱回到了天堂,原本她们以为夏夫人会把她打发出去,送给太监享用,虽然张麽麽当时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但等她们真的到了驿站后,才发现,事情并不是如此。 想到那一夜的事,岚娘都有一种生在梦中的感慨,毕竟前一刻她都准备好了**或者供人凌虐,后一刻,当她进了客栈后,早有个样貌不俗的丫头等着,从麽麽手里接过了她,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那丫头是郡主身边的二等丫环,名换珍儿。 等她跟着珍儿进了收拾好的房间后,又有许多貌美的女子来拜访,也是从那时开始,她的心才平静了下来,毕竟,她并不是特意的,这里还有许多姐妹跟她一般,都是被郡主网罗来,为她解闷聊天的身怀各种天赋的奇人。 卖的不是美貌身段,而是技能,非常高大上。 这些娘子们平日里也是很闲的,福宁郡主这人非常好伺候,只有兴致来了才会派人来挑几个去,一般来说,她们都窝在后院里发霉,或到各位姐妹屋里坐一坐,打发时间,一日三顿也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绫罗绸缎、珍器补药也时不时赐下来,过得比平常的官家小家还精细,除了,她们没自由。 再美的鸟儿,被关在笼子里久了也会失去原本光亮的色泽,失去本心,岚娘就这几日就见了好几个一面麻木的姑娘,生得美极了,可看着就没有生气的样子,若不是跟前有人提醒,她都以为白日见鬼了呢,还是艳鬼。 “娘子,不如咋们去求求郡主吧,”环儿也被吓住了,一开始的庆幸和准备在碰到夏家人时的得意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惶恐不安,对她这个年纪的丫头来说,身处的情形不压于守活寡的孤寂,正年轻就要消磨掉身上的活力,比在夏府受夏夫人恐吓要吓人得多。 推荐新文《郁秀才》男主向古言,正在连载当中,求收藏,求评论,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扬风(六,改) 第21章 扬风(七) 岚娘摇头叹道“哪有这般简单,郡主娘娘可不是咋们想见就见的”说白了,她们再有美貌,再有身段,再有天资,也不过是被人养着的玩物而已,主人家高兴了就赏赐点东西,主人家不高兴了,轻则打骂,重则发卖,哪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环儿害怕的抓着她的手“那怎么办,岚娘,我不想在这里待一辈子” “别怕”岚娘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对她笑了笑“郡主是个有心的,你个小丫头而已,她是不会把你留一辈子的,等到了年纪,我去求郡主把你配个好人家,让你过普通人的日子” “岚娘”环儿被她说得双眼发红,几欲落下泪来,脸颊上又忍不住晕开了粉红,面带了几分娇羞“娘子,郡主娘娘养了这么多姑娘,肯定不差人,你也求求郡主放你出去吧,说不定郡主一个心软,就成全你了” 岚娘看她认真打算的小模样笑了笑没回话。这傻丫头,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就算以后离开了,又能去哪儿呢?她们没有亲人,又生得美貌,除了有一个技能得贵人们看重,放出去了又要怎么生活? 生为女子在世道上求生本就艰难,何况还有这样一副面貌,没有靠山,她们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跳出了这个火坑,踏入的有可能是地狱,还不如安安分分待在这里,至少有郡主在,没人敢随意欺凌。 环儿看她不为所动的样子有些急了,跺了跺脚,刚想张口,就听珍儿的声音在外响起“岚娘子可在,郡主召见” 岚娘扬起了眉头“就来,请珍姑娘稍等片刻”她回了外头,又招呼环儿重新给她拿了一套衣衫,梳了个头,才带着她踏出了房门。 珍儿见她们主仆出来,抬起手引道“请随我来,郡主现下在王家正堂里,琴娘和舞娘们都过去了” 岚娘听着她透露的信息,示意环儿递了个荷包过去,等她收下,这才不疾不徐的问了句“郡主为何突然召见我们?” 王家给郡主的接风宴,按理应该是王家安排歌舞,请郡主赏眼一观才对,怎么会同意让郡主带来的娘子们去接风宴上表演,这不知道的怕是会说王家连这点事都安排不好,还得客人出马,更甚者会说郡主仗势欺人、喧宾夺主。 珍儿回头看了她一眼“王家那边出了点事,怕是来不及” 接风宴上出了个小差错,在平日里倒是没什么,可碰到今天这种情况,王家人估计连祖宗面子都一起丢了,这外头,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稍有点痕迹,就能宣扬得沸沸扬扬,王家在多日前就开始大肆收购各种珍品宝物修建园子,投入了大量金钱和人力在每一个细节上争取给福宁郡主留下一个好印象,其结果,自然是一朝溃败,步步皆输。 这些珍儿自然不会说,在她的带领下,很快几人就出了珍梅园,恰好跟迎面而来的虎子撞了个正着,他傻啦吧唧的看着岚娘如花似玉的脸,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从他身边走过,身影婀娜多姿,他眼神有些迷离,自然没注意到走在岚娘身后的丫头环儿早在这个色胚身上瞪了好几眼。 被当着色胚的虎子心里正在感叹:漂亮的小姐姐啊,跟个仙女似的。 王老夫人早前把园子、下人、采买之类的活计通通分给了几个媳妇,还派了身边的老麽麽去检查过,没挑出什么不好来,才彻底放下了心,接到郡主送来的书信后,又把接风宴上的活计分给了几个儿子和媳妇,连出嫁的两个闺女都掺了一脚,就等着郡主满意了在她面前把两个闺女提一提,得几句好话,也让人高看她们几眼,本来这一切都好好的,从郡主驾临,全府上下受训了不少日子的礼仪总算派上了用场,两个闺女和儿媳妇也一路陪着郡主说些云州府内的八卦传闻,时新瓜果,开宴时,杨雪果然如约前来,与郡主闲聊颇为投机,连牵线搭桥的王老夫人都被赞了几句巾帼之风,宴上高高兴兴,一派欢乐。 直到歌舞出场后,那参差不齐的琴弦舞姬让王老夫人第一个变了脸色。 她是人老,但心不老,耳朵好得很,别说这一个个寡淡得毫无特色的曲调,一个个僵硬的步伐,就连这场中的人,就让她眉头夹死了几个蚊子。 她交代的貌美如花、各有千秋、新颖特色被谁吃了? 王家三位老爷也是有苦说不出,因为这事是他们负责的。男人,尤其是有钱有势的男人,对欢场那是太熟了,他们听着老太太的吩咐,特意找了中清县最有名的春花楼借了人手,楼里各族异域美人风情万种,那小腰扭得让人血脉喷张,更是整个云州境内独一份,乃是最有名的美景之一。 本来都说好了按时上门、按时表演,这狗.日的春风楼突然又变卦了,三位老爷耳边听着楼中管事陪着笑脸道歉,一口心头血笔直的咽了下去。 毁我声誉、败我前程,这笔债王家记住了! 可当前这关又要怎么过?王老夫人知道实情后,只思考了一瞬,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跪在福宁郡主身前“是我王家管教不利,让郡主见笑了,望郡主海涵”,王家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很快,整个正堂除了最上边的江温宁一行,整个屋内黑压压跪了一片。 杨雪对这动不动就跪的世界已经绝望,麻木的在心里催眠自己,面儿上统一的做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 江温宁突然笑了一声,虚扶了一把“奶娘这是做什么,这么点小事罢了,都起来吧” “老身没脸啊”王老夫人就着清茶搭过来的手站了起来,躁红了脸“好好为郡主接风洗尘倒是出了这么个岔子,人老了,都不中用了” “怎么会呢?”江温宁安慰了几句“奶娘儿孙争气,是再好不过的家翁命,定然会福泽延绵、健康长寿的” 她这样说就是间接表达没有任何怪罪的想法,果然,王老夫人一听,皱成一团的脸笑开了,嘴里说着恭维的话“我老婆子就借郡主的吉言了” 江温宁轻轻勾了唇,眼底在看向春风楼的一行人时,似凝结成冰,眼尾还带着几分厉色,刚得她新宠的杨五娘正巧瞅见了这一眼,心里多了几分谨慎,言谈间也少了分随性。 岚娘等人及时救场让气氛回了温,除了王家三爷饶有兴致的盯着场下,其他人或多或少心里都有埋了几丝阴影,一直持续到日落,江温宁借口要休息才散了场。 杨雪等人恭送她离开,心里正松了口气,却见江温宁突然转过身,笑语温言“杨姑娘若是得空,常来找本郡主聊聊天,这人生地不熟的,正好有个人也好打发时间” 杨雪含笑应了下来,转头又在王家几位夫人不善的目光下,对王老夫人告辞,今日一行,她倒是得了郡主高看一眼,但同时也惹得王家夫人们不喜了。 对她们来说,杨雪再有才能,那也是依附于她们王家的,像今日这种在贵人跟前刷存在感的时候,杨雪应该是顺带的才对,怎么能插在她们前面,末了还让郡主特意提了提? 果然,这白眼狼都是这样,踩着主人家的面往上爬! “好了,你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自己没点本事还压着不让别人出头了?”王老夫人瞥了眼杨雪离去的背影,面色有些沉沉,其实别说几个媳妇了,就连她在听到郡主的话时也忍不住埋怨了杨雪一句,不过后来想想,这杨五娘能讨得郡主欢心,可见也是个心有成算的,不枉她拉拔一场,更何况,杨雪无论是眼界、胸襟都要比家里几个媳妇大气得多,有此造化不也是正常? 郡主和杨五娘都是世间难得的女子,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心态,高手之间,心心相惜也是美谈。 江温宁哪知道王老夫人对她的评价如此之高?知道她的人,都道她骄纵跋扈,性格差、脾气差、除了出身好简直一无是处,可偏偏她这个出身又让太多人忌讳,敢怒不敢言,怒气还只能自己憋着,更是十分不屑,这次她被罚云州,除了亲人,往日来往的闺友更是断得一干二净,落井下石之辈如过河江卿,嘉帝的态度,其实世人皆知,可哪怕知道是做戏,还是有许多人当了做戏人。 接风宴上的岔子,江温宁往深了一想就猜到大概。 “郡主,要不要派人去查查”清茶替她取下披风,又接了丫头送上来的茶盅递了过去,江温宁能想到的事,清茶也猜到了几分。 江温宁眼底一丝怒火一闪而过,她似笑非笑的挑着眉“不用查,让人封了楼子,直接在楼里搜查” “是”清茶在房门口吩咐了两声,和花茶一道进了内室,见她神情平静,不由挑了今日的事说了两句“郡主可满意那杨家五娘,奴婢见她处事不卑不亢,既没有巴结王家,也没有讨好郡主,是个有意思的人” 第22章 以四海为棋 江温宁手心托着额,手腕间一串红色石头露了出来,叮铃铃发出脆声,叹道“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出身在寻常百姓家里,身边又没有识文断字的兄弟姐妹,从小就不受长辈宠爱,这样的姑娘居然平平安安长大,还学得了一身赚钱的好本领,换了是本郡主,只怕也是望尘莫及” 来见她的人,哪个没被调查得清清楚楚?据她所知,泰半人的生平都有据乐查,哪怕有了贵人相助,得以飞黄腾达,也有端倪可窥。可杨家五娘就不同了,江温宁还记得收到王老夫人的信时提及的只言片语,她当时还当是个奇人,等锦衣卫把调查来的消息摆在面前时,她才发现这哪是奇人,应该是神人才对? 一个无贵人相助、却有了堪比神力的似乎可以点石成金一般稀奇的“人”? 说话处事可以观摩,可以学,可那会赚钱的本领,思维,甚至是认识草药这些是怎么来的? 总不会是在梦里得来的吧? 江温宁见多了稀奇事,可这种一夜之间就胸有成竹、心有沟渠的巧合她压根就不信,巧合不过是人为有意或无意造成的,更别提杨五娘对外宣传的杨家祖先托梦一词。 清茶心里一顿,也发现了这杨五娘的古怪之处,这人的生平过往,似乎处处透着诡异,让人雾里看花。花茶接口道“要把她抓起来么?” 江温宁刚想开口,视线撇见她手中拿着的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花茶顺着视线也想起了这个,忙把信件递了过去“回郡主,是红茶的信” 江温宁接了信拆开,里边红茶详细的讲述了这一月左右京城发生的大小事,先是朝堂之上远在边境的孟老将军修书请求兵部把拖欠的粮草发过去,这事闹到了嘉帝跟前,因为户部喊穷,说库里没钱粮。 有钱没钱别说嘉帝知道,整个大周都有猜测,至从嘉帝即为,少有遇到天灾**,年年都是风调雨顺,海内外的贡品源源不绝的流入京城,别说打个小仗,就是把周边的国家都挑衅一次,大周也有财力支持。 就这种连小孩子都不相信的鬼话,户部穷个毛? 非天灾之下国库流失,这种情况只有人为,嘉帝当即命刑部和吏部彻查此案,目前涉及本案的人员六部俱有,背后还能窥见皇族宗室的影子,牵连甚广,人员庞大,到红茶写信为止,朝堂上已有二十二人被刑部掌握了真凭实据,其他的还尚在调查之中。 而这二十二人,世家子弟占了大部分,牵涉的家族不计其数,就连跟江家有姻亲关系的几家都遭了秧,比如江二夫人陈氏的娘家以及江三哥妻子华氏娘家。 近些日子,整个江家都冷冷清清的,主子们很少露笑,下人们更是战战兢兢,生怕这个时候惹了祸,尤其大房那边,三少夫人经常以泪洗面,三少爷也阴沉着脸,江温宁能想象得到家里的情形,她放下了信,面上平静,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让季焱来见我” 季焱,暗锦衣卫头子。 曾任五成兵马司副指挥使,是安定侯世子赵真的顶头上司,后调入锦衣卫担任副指挥使,名副其实的掌权人之一。 江赵两家的姻亲,或者说江温宁和赵真之间,季焱是出了不少力的,赵世子如何收下属下送的瘦马、平日里做了些什么,通通被人以书信方式加密告了状。 可怜的赵世子一直被蒙在了鼓里,差点连一天放了几个屁都被人捅出去。 很快季焱就到了,二十来岁的年纪,长相憨厚,看着不爱说话的样子,没等江温宁发问,就主动交代了“臣正要回禀郡主,近日京城混乱,**贪墨一案牵连盛广” “我若是没派人过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说出来” 这是江温宁最不满意的一点,明明她掌管暗锦衣卫令牌,是暗锦衣卫直属上级,可她的下级老是自作主张,对她更是能隐瞒就隐瞒。 扯着不告诉她的旗子还是为她好? 果然,季焱只是一顿,恭敬的回道“离京时陛下曾交代属下不可劳烦郡主,郡主只要放心游玩就行” 到底他是你上级还是我是你上级? 江温宁实在不想看这个长得老实实则内里奸诈的属下,有此属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得了,本郡主懒得追究,华家是怎么回事?” 最主要的是华家在礼部任职,在最没有油水可捞的地方还能亵渎贪墨? 那他妈也是人才啊? 可华家有这样的脑子?连她三嫂都嫁到江家几年了还依然天真得不行,华家一群老学究还能在铁公鸡身上拔毛? 若这是真的,江温宁绝对佩服右侍郎! “据目前所知,华大人应该是被人利用了”而且,利用他的人还是熟人! 背后人的目的,应该是想拉江家下水,可江家人滑溜啊,跟泥鳅似的,又不缺钱又不缺权,还沾着点皇亲国戚,这样的人家,非寻常代价能拉拢,既然拉拢不了,那就只能添堵。 牵连盛广、宗室影子、世家大族……光这些联系在一起,就让人感觉到很大一盘棋,而要下这样一盘棋,最核心那个,非皇子龙孙莫属。 要权贵下咽,非通天利益。 普天之下,莫非从龙之功…… 季焱看江温宁面上了悟复杂,神色哀伤,知道有些话他不能再听下去,拱了手告辞。 在他离开房里时,恍惚听见一道轻声低语“嘉四十六年了……” 嘉帝年迈,看着身子骨还算康健,可毕竟年纪大了,周朝太子未定,人人都想争那一席之地了…… 季焱突然打了个寒颤,不敢细想下去,匆忙的离开了。 他走后片刻,守在门口清、花两株茶听到里边低沉暗哑的吩咐“来人,备纸墨” “是”两人对视一眼,似乎从刚才那道声音里听出了风雨欲来的架势,连走到内室的脚步声都放低了许多,生怕惊扰了对着窗边恍惚沉思依旧让满室都充满了鲜活纷香的女子。 季焱此人,虽然不大靠谱,但郡主召见他的次数少之又少。 而每一次,都有了不得的大事! 她们刚摆好笔墨,江温宁就转过了身,叮叮咚咚的清脆声随着她走动之间响起,清茶把笔递了过去,视线在她白嫩的耳垂上停留,那里戴了一只用外域宝石雕刻的耳坠,主体是用黄金打造的流苏形状,上边镶嵌了细细的红绿宝石,清晨时这副耳坠和头面还是她亲自挑选的,头面也是黄金主体,红绿宝石点缀,流苏打在额间,发顶挽了个鬓,用巧夺天工的金丝连着数只展翅欲飞的蝴蝶遮盖在延至后发,发尾轻轻拢在身后,露出白生生的耳朵,既有周国女子的婉约精致,又带了几分异域女子的潋滟妩媚,连身为女子的她都只能感叹,好一个国色天香。 生为女儿身,美貌富贵至斯,实在难得。 何况,她还手握权柄。 连锦衣卫都甘愿为她驱使,替她卖命,这世间又有何事能难得到她? 被人盲目信任的江温宁正绞尽脑汁的写着家书,安慰遭受到连累的嫂子,才写了两句,她就遗憾的搁了笔。 ……安慰人的家书怎么写来着? 是狂霸酷帅拽的放出豪言说要替她张目,分分钟放华大人出来还是让她安心等待,事情总会水落石出? 前者,郡主办不到,她还没有金口玉言到想如何就如何的地步。 后者,说了也并无卵用,这些话也不知道她嫂子听腻了没? 想了想,最后她直接把信写到了明德公府,她外祖母的夫家,现如今的刑部尚书乃是她的亲舅舅。 华侍郎只是个五品官,还是个背锅的,她让舅舅派人在无罪释放之前多照顾一下总是没错,毕竟若非是那背后人为打击江家,华家也不会遭受无妄之灾,做完了这一切,她又命人多注意下边关战事,她总有种感觉,近几月这些战事、国库空虚、世家大族之间像是有一条隐觅的线,把它们若影若现的联系在了一起,那下棋人操控这么大一盘棋,却忘了这些棋子并非死物,他们有思维,有身份,有地位,在察觉到暗中的动静后,怎么可能在如愿走到那个棋点上? 下棋下棋,有时候赢了开头却输了结尾! 补逢四章节。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以四海为棋 第23章 以四海为棋(一,改) 中清县王家,在数日前,曾在整个云州极为风光,今时今日,人们在谈起王家时,都有一种复杂和怜悯。 那接见的贵人好不容易入了门,却在当晚闹了个笑话,虽然最后县里头被封了一家花楼,但王家三位老爷出门时,总感觉有人在暗地里笑话他们似的,连带的三老爷的真爱竹玉娘也对他不热络了,隐隐有要找个下家的风头。 头上隐隐发绿的王三爷被王老夫人拘在屋里,心里气得直跳脚,三夫人心里暗骂活该,面上还不得不带着几分关心“老爷,老夫人吩咐厨房那边做了些炖雪梨,消火的,我让人呈了一碗过来” 王三爷看她忙里忙外的指挥丫头添茶倒水,搁碗布筷的模样,心头的火气越发管不住,一脚踢到了脚边的矮几,吼道“滚,都滚出去” 下人们被吓了一跳,见三夫人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下去,鱼贯的退了出去,有那出去得慢的,还没关门,就听王三爷愤怒的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做这幅贤惠的面儿给谁看?指不定心里正在埋汰我呢?” 多年夫妻,三夫人早把王三爷里里外外看明白了,可反过来想,王三爷又何曾不是把这个发妻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 三夫人在他的指责下,隐隐的笑意被嘴角的嘲讽代替,她云淡风轻的挑了个位置坐下,没承认也不否认,反而劝道“老夫人一片好心,老爷还是别拂了这份心意才好,如今家里正是多事之秋……” 王家没招待好贵人,外头不知多少人想要落井下石,说什么的都有,别说几位老爷被拘在家里,就连在书院读书的几位少爷都被接回了家,这事儿,其实只要贵人出个面,就能证实并未怪罪王家的意思,那些谣言自然迎刃而解,但,谁敢要求郡主为这点小事出面? 况且,这些日子那杨家五娘与郡主投契,竟还勾得郡主去了那乡下地方,回来直道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隔天就遣人在那安乐村山窝窝脚修房子去了。她可不是说过么,杨雪这小蹄子就是个白眼狼,他们王家为了郡主到访花费了多少,最后全被别人给抢了功劳去! 如今可不是全都应验了? 再说这雪梨,王家一天炖一锅,光是老太太那儿,就是好几碗的送过去,恐怕这王家上上下下,最需要下火的就是王老夫人了! 不管王家如何,安乐村里,江温宁一行人正怡然自得的看人家建房子,他们这群人人口庞大,连豢养的娘子们都一并带了过来,成群结队的女儿香们走在林间小道,在山腰上下到处走动,此等美景,让平生没见过多少姑娘的农家汉们心头澎湃不已。 于是,在田间里忙活的汉子们也不动手了,还有模有样的在田边整理起了衣裳头发,惹得自家婆娘破口大骂,骂杨家人不安分就算了,还招惹了这么一群狐狸精回来,打从她们来了后,家里男人看人的眼里都带着嫌弃,对她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也不想想,她们要是有那样一张脸,还用得着嫁给地里刨土的?随便给哪个富商做个小妾那也是穿金戴银、吃住不愁不是? 其实杨家人也觉得冤,还是有冤说不出的那种,整个村里不光别人家遭了“狐狸精迷人”,他们自家也深受其害。杨老头自娶了苗婆子分家后,生了四儿一女,辛辛苦苦把他们拉拔大,给娶了媳妇带了娃,如今娃都娶亲生子了,这老了的开始不安分起来。 这事还得从杨五娘讲起,三房的姑娘攀上了郡主大家都知道,原本也只想借借这层关系讨要点好处,谁知道,那王老大、王老二、王老四几兄弟居然仗着侄女在郡主跟前十分得脸的关系,让她去为几位叔伯讨要几房美貌小妾回来。 那可是郡主特意豢养的娘子,知书达理、貌美如花,比官家千金都是比得的,何况还乌泱泱那么大一群,就是随意赐几个下来不还有许多么? 杨雪初听闻时,差点气笑了。 当然这种破事她是不会理的,又隐晦的在几位伯母面前提了下,这下子,马蜂窝可是捅破了,杨家几个媳妇个个都是泼辣货,得知这个消息差点把杨家瓦片都掀了,还是杨老头和苗婆子出面才把事情给压了下来。 庄户人家一辈子都跟土地打交道,种的是地,收的是粮,卖的是汗水和勤劳,如今这家里上上下下二三十口人,吃都没吃饱,就开始花花肠子了? 杨老三一房是有银子,可那银子又不是天上吹下来的,是人家杨五娘绞尽脑汁挣出来的,老三可是说了,那些都是杨雪的嫁妆,几个叔伯兄弟们别说帮忙齐心了,少上门打点秋风就对得起祖宗了,因此,杨家这几房人,三房看着面上光鲜,实则周围到处都是豺狼虎豹。 江温宁在安乐村这些日子也摸清了杨家的事,也猜到她离间杨家和王家后,杨雪为何还是会孤注一掷的抓住她这根救命绳子,比起一个王家,她才能给她想要的不是? 若是没猜错,杨家这一滩子,怕是杨五娘急于想摆脱的吧? 可惜,这般有趣的人,怎么能没有“责任”呢。 “郡主,红茶的信” 这一次,红茶只说了一件事,边域族人突然联合了草原部落打了骆城一个措手不及,孟老元帅重伤,副帅安定侯世子失踪,下落不明。 薄薄的纸从手上滑落,飘飘荡荡的随着风掉在草地上,金色的光线在信纸上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明明该是和煦的天气,无端的却让她觉得身子有些发冷“来人,回中清县” 孟元帅重伤……赵真失踪…. 江温宁的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断掉了,脑子里使劲的拼凑这件事的脉络却怎么也力不从心,一旁的清茶忙递了杯热水在她微微发抖的手上,口中安慰“郡主放心,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况且,世子身边有许多武艺高强之辈…” 这一番话只听得江温宁心里更加烦闷,好像整个人都快要爆裂开了一般,喉头一阵干涩,难受得想吐又吐不出来,看得花茶也直掉泪“郡主,你这是怎么了?山茶也不在…” “无事”江温宁摆摆手,就着清茶的手喝了几口热水才缓过劲来“山茶一个用毒的,她在也没用,我好得很” “可…” 花茶还想说,被她抬手打断“等回去让季焱过来见我” “是”清茶和花茶都知道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否则郡主不会连着招暗卫头子来问话。 季焱这次远没上次的敷衍,正正经经的吧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她捋了一遍,从京城那边发现通敌卖国的书信后,还未等摸到幕后主使,边境几支开始不安分起来,孟老元帅带的几万兵马在草原奇兵部落手中没输得多惨烈,但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如今孟老元帅正被太医们联手救治,而当时带兵的赵副指挥,则在混乱中失去了踪迹。 有人说,赵世子怕是已被践踏于马下,还有传闻说赵世子明知不敌,在带兵之时畏罪潜逃…… 而后一种猜测居然有人信了,并在朝堂上弹劾赵真以及赵府,要求彻查安定侯府。 弹劾被驳回后,但赵侯爷为表清白,主动请辞了在吏部的任职。 多事之秋,从京城一等侯府开始,赵家不过是惹了嘉帝不喜,就被贪腐案背后之人拿出来开了刀。 这样做的目的,即是下棋人赢了一局,更多的则让人产生迷惑,认为赵家之事是嘉帝或者江家一手造成的。 简直冤死嘉帝和江家了! 面对着可能被全天下怀疑猜测的目光,江温宁罕见的有了动怒的念头,打从知道这幕后之人一定是太极宫里的几位皇子后,她其实并没有多上心,自古能最终登上那帝位的,无一不是睿智坚定之辈,用那血染就的路一步步往上爬,可,他们万万不该把念头打在她身上! 还一次两次三次,她不发威还当怕了他们不成? 最终她只道“给锦衣卫传信,命他们日夜监视太极宫里几位皇子,所有大小事物均要细细分析禀告” 季焱领命而去,江温宁刚准备闭眼休息片刻,胸口又是一阵憋闷,喉头忍不住冒酸水,她痛苦的挥掉案几上头的窑清瓷杯,杯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守在门口的两株茶快步走了进来,惊慌失措的抚起她“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请太医” 江温宁靠在清茶身上,就着花茶递来的温水喝了几口,心里的烦闷之感总算消退了不少,等珍儿领着随行的太医进来时,她还能悠闲的吃着厨房刚送来的点心糕子。 倒是清茶和花茶被吓坏了,连忙招呼太医为她把脉“陈太医,郡主在安乐村时就吐了一次,也是这样,喝了水就没事了” “两位姑娘放心,臣这就为郡主把脉”陈太医撩了撩胡须,来时,珍儿已经把事情大概说了下,他心里也有点猜测,等他摸到那跳动的脉息时,还是差点忍不住跳了起来。 谁能告诉他,和离了几个月的福宁郡主怎么可能有身孕了? 这个野…不,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脑子里虽然一团乱麻,但陈太医还是尽责的把实情说了出来“郡主这不是病,是有身孕了,恰好是两个月左右,要不然臣也发现不了” 回应他的是满室寂静。 “陈…陈太医,你说我家郡主这是有孕了?”花茶跟见了鬼一样指着他,手指哆哆嗦嗦的不敢置信,但她突然又想起了在来云州的前几日,赵世子和郡主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晚来着? 做了三年夫妻都没能怀孕,和离之后偷了一晚就造人成功了? 走过路过的客观啊,帮帮收藏呗。 另乔乔另一篇连载新文《郁秀才》男主向古言正在更新中,预计晚20-21点到达,就酱,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以四海为棋(一,改) 第24章 以四海为棋(二,改) 陈太医有些不高兴这丫头质疑自己的医术,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正色的点点头,或许是已经惊讶过了,如今说起这事,他可是头头是道“这前三月郡主还是安心在房里修养,等过了日子,在多走动走动,届时安乐村的屋子也修好了,郡主在乡下还能放松心情,对孩子和母体都有好处” 他连半点都没问过郡主到底要不要这孩子的意思? 要说这上了玉蝶的皇家郡主,出了这天大的丑事,遮掩都来不及,哪还能跟平常孕妇一样?偏生他说得稀疏平常,其他人也不觉的放下了提着的心,眼带喜色的盯着江温宁的肚子,好像里边正有一个白白嫩嫩的胖娃娃在冲他们笑。 作为孩子的母亲,江温宁也不自觉的抚上了肚子,凌厉的脸庞也逐渐柔和了下来。血脉相连就是如此神奇,虽然肚里的娃娃还只有点点的一团,但根本不妨碍让人由衷的喜爱于他。 “孩子啊,我是你的母亲,以后会好好的疼爱你,照顾你,让你无忧无虑的过一生的” 其他人没敢打断这么温馨的时候,悄悄的退了下去。临走时,清茶叫住了陈太医“太医,还请你先隐瞒这个消息,平日里郡主的吃食用药还请你多上心,务必要照顾好郡主和小主子”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该怎么做”陈太医甩了甩袖,冷哼一声,这两个小丫头就是讨厌,一个怀疑他医术,一个怀疑他人品,他可是太医院有名的美爷子,年轻时俊美无涛,万人瞩目,这样骄傲自信的他,怎么可能做出有辱医德的事? 留下几个丫头无语的对着特立独行的太医背的影撇撇嘴。 江温宁自然也知道怀孕这事不能一直隐瞒下去,何况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以她的名声,怎么可能在京城里寻到好姻缘?就算仗着权势,可有几个对她是真心的? 她这一生,不缺爱,不缺名,不缺利,不缺权,早已超过寻常人太多太多,可凡事总不能太过圆满,哪怕以她之尊也是如此,情爱之路太过坎坷,她看过太多为此痴狂最后背弃自己的可怜人,又何须为了别人而把自己置身在勾心斗角的后宅里呢? 权利富贵,有子相伴,郡主府一定会护得她们母子太平安康。 因为有了孩子,对赵真失踪到现在还下落不明的事江温宁也只派人暗地里差人去寻寻,反倒没了初闻噩耗时那般心神剧痛,清茶等人见她放下了忧愁,认认真真的为小主子挑衣服选布料,心里又开心又忧心。 开心的是这个孩子来的时机确实很好,亲爹刚失踪,就补上了亲爹在亲娘心里的位置,忧心的事不知京城那边得知这个消息,又该掀起什么滔天骇浪? 因此下人们在对着主子时笑容满面,对着外人就唉声叹气,满是风雨欲来的紧张不安,让王家人又是狠狠受了一回惊。 不过她们也没想错,京城那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佳慧郡主夫妻俩绿着脸一整晚没睡着,第二日天刚亮就顶着泛青的眼眶去了大长公主府上,等在公主府出来后,连带大长公主一起,又直接入了太极宫见了嘉帝,最终一行人赶去了皇太后寝宫,太后年轻时伤了身子,平日里有什么事都是皇后在打理,可福宁这事总不能一直瞒下去,等过两年她回来,孩子不得入太极宫给太后、皇帝、皇后请安? “糊涂,这么大的事福宁竟才发现”皇太后果然盛怒,嘉帝忙给她拍着背顺气,对着满头白发,威严不减当年的太后无奈说道“母后,事已出,福宁也表示愿入郡主府,独自带大孩子” “是啊,母后你消消气,连我也没想到这孩子会做出这种事,可福宁这孩子是咋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最是倔强,就让皇弟给她赐下郡主府吧”大长公主握着皇太后的手坐在另一边,话里也有几分落寞,周朝上下,除了公主外,其他宗室女子要想开府,就表示不再嫁的意思,这也是皇家给的恩典。 嘉帝和长公主一左一右的劝慰,作为当事人的父母,佳慧郡主和江大爷只能装鹌鹑似的立在一边听他们商讨对策。 “不行,郡主府听着是很富贵,可她一个女儿家还要独自带个孩子,你们就不心疼?对了,福宁有没有说孩子的父亲是谁?” 嘉帝和长公主对视一眼,一起望向墙角的两人。 见装不下去了,佳慧郡主只得站了出来,面色尴尬“是…赵世子的” 女儿怀了前夫的孩子,听着就让人觉得这是一段很香艳的成年往事,连他们当父母的心里都有种“……”的感觉,哪知皇太后却眼里冒着精光,喃喃念了几声赵世子,唇角反而带了几分笑意“这倒是好办了” 嘉帝追问道“母后此话从何说起?” “你呀,哀家可听说那赵世子现在不知所踪?”得了肯定的答复后,皇太后顺着说了下去“那不就得了,赵世子带兵打仗,现在人丢了,可守住了我边域数年太平,若要论功行赏,赵世子可否当立头功?” 嘉帝已然领悟了皇太后的意思,把话接了过去“朕要赏赐赵真,可世子失踪,只能退而赏赐他的孩子?” 皇太后点点头“是该封赏,给那孩子一个封号,赐个府邸,以后福宁也有安身之所,若是最直接的,直接给福宁封个公主位份,赐个公主府,也不怕以后不能再嫁人” “还远不到时候啊”嘉帝苦笑一声,这个念头在见到大长公主后他也动过,但最终却压了下来,福宁被册封为郡主还是机缘巧合,若是这次突然册封公主位,别说太极宫里众人不满,就连宗室那边都不会同意,尤其被太祖一手建立的暗锦衣卫早就被他交给了福宁,太大的权利,总会惹来豺狼的觊觎,还不如就像现在一般,人都只道她是个不学无术、却得尽帝宠的郡主罢了。 这对富有四海,傲视众生的天家母子就在交谈之中把这宗皇室丑闻给淡化了,后人在谈及时,也得顾忌刚为大周做出贡献的勇于献身、生死不明的赵世子,至于世子的前妻突然怀上的孩子一事再不敢多言。 太极宫的旨意来得又快又让人措不及防,赵家人听闻这个消息后,病了些许日子的侯夫人差点没一口气憋死! 儿子下落不明,江家那妖精肚子里有她孙子了? “老爷何在,快去请老爷来正院”吕氏着急的吩咐守在屋里的下人。 她要告诉侯爷,江温宁肚子里那孩子绝不会是她孙子,绝对不是! “回夫人话,老爷一早就被陛下召进宫了,现下怕是还未回来”就是回来,恐怕也不会踏进这正院,夫人也不瞧瞧自己的脸色,又老又难看,又不会说什么讨喜话,如今谁不知道紫薇院那位才是侯爷的心尖,何况如今还身怀六甲,大夫都说了,那可是个儿子! 吕氏神情更是难看,双眼怒目的瞪了起来“那还不快上前院守着,等侯爷回来就禀告” 房里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吕氏更是大怒“怎么,本夫人现在还使唤不动你们了?” 她在如何也是安定侯夫人,不过就是被老夫人禁足几月,这些下人就反了天了,等她禁令解除,有她们好看的! “夫人息怒,奴婢这就去” 吕氏难看的脸色这才好转几分,还没等她放松下来,从门口进来的年轻女子让她整个人都崩得紧紧的,浑身像长满了刺一样“你来干什么?” “呵,姐姐说笑了”女子红衣似火,明艳丽质,娇娇俏俏的走近她“妹妹不过是来看看姐姐罢了,怎么,姐姐脸色如此难看,可是还没好?” 话里虽然说着关心,但她看吕氏的眼里却充满了挑衅。 尤其,还不自觉的挺了挺圆圆的大肚子。 吕氏果然被气得胸口发闷,恶狠狠盯着她看了半响才吐出几个字“托你的福,本夫人还没死” 女子不在意的笑笑,话里满是惋惜“姐姐就是太硬气了,听说姐姐要找侯爷?可真是不巧,侯爷刚从宫里回来就见了墨白那小子,怕是没时间听姐姐的疯言疯语了?” 吕氏差点扑过去“你才疯了,魏氏,别以为侯爷现在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本夫人还是安定侯夫人!” 安定侯夫人……魏氏被这话说得直发笑,等眼里都沁出泪了才扶了扶腰,道“姐姐的确是安定侯夫人,没人抢你的位置,反正你也只是空有名分而已” 一个被摆在位置上的空架子,就算表现得再凶狠,也不过是被扒了牙的老虎,任人宰割! 不要捉急,马上更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因为上榜的缘故,未来一周懒作者将要日更了! 看在懒作者这般用力的份上,小妖精们多来些收藏吧^O^ 啊,另外推荐懒作者另一篇正在连载的男主向言情《郁秀才》。 话说,懒作者因为下午断网的缘故,也是刚才发现^O^哦,上榜了!——于是,正要睡觉的懒作者爬了起来,开始噼里啪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以四海为棋(二,改) 第25章 以四海为棋(三) 吕氏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正是因为清楚她才更受不了这个打击,明明真儿在京城时,一切都是好好的。老夫人,侯爷,甚至老侯爷都对她和颜悦色,处处维护!可从真儿被江温宁那恶毒女人下了药之后,一切都变了。 别说作为一个侯夫人的体面,就连她后院的小妾都爬到她头上耀武扬威,老夫人也不再对她亲近,反而接了娘家的闺女来给侯爷做妾! 正妻失宠、宠妾灭妻、长辈不慈、忠仆被撵,到现在,她身边居然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了。 魏氏岚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格外舒心,笑语妍妍的安慰着“姐姐别怪我说话直,这日子都是你一手过出来的,想当年世子爷还在,又有福宁郡主给你做儿媳,你何等风光啊,可惜……可惜姐姐脑子不太够用,明明有个那么好的靠山硬生生被你推出去,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我要是姐姐啊,别说不舒服了,就是让我把她当祖宗供起来那也是愿意的” 吕氏自幼就爱争强好胜,容不得别人比她强,哪怕如今落魄了,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婆媳婆媳,当然是先有婆婆再有媳妇! “可惜,你想要摇尾乞怜,人早就被我赶走了!”吕氏紧紧的咬着唇,讥笑的看着她。 魏氏摇头叹息,始终没弄明白,这吕氏好歹是一方大员的女儿,怎么目光如此短浅?连她都懂的道理,非去争那一口气,可你争得赢么? 俗话说,打了小的来老的,那小的背后站的可是这皇朝的主人,你一个勋贵夫人,当自己是什么天仙神女下凡么,还敢拿鸡蛋去碰石头,人家一个指头就能弄死你,偏偏连一点自知自明也没有,把赵真当个金娃娃一样,还想娶皇家公主,就安定侯府这门面,娶一个郡主都算有脸面了。 “吕大人好歹也是文武双全的人,怎么女儿教得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姐姐难道不知外面的传言,世子为何失踪?”魏氏见她面色疑惑,好心的解答起来“外面都传遍了,说赵家得罪了陛下和江家,下面的人闻风吹草动,世子失踪并非偶然” 吕氏随着她的话,惊惧的睁大了双目,本就蜡黄的脸色更是一点血丝都看不到了,魏氏被她吓得退了几步,憷着眉心小心的抚着肚子,生怕吕氏一个发疯起来伤到孩子就得不偿失了,她是来看吕氏笑话的,可不是上门找晦气。 “算了,姐姐好好休息吧,世子的事自有侯爷负责,姐姐就安安心心养身子”魏氏又喊了服侍吕氏的丫头守着她,才慢腾腾的走了出去。 吕氏没注意到她何时离去,满心都是魏氏最后的话。她的真儿,真的是因为得罪了陛下和江家才被人陷害? 是她的错……不,不是她,是江温宁那小蹄子!都是她!如果不是她仗着身份在府里嚣张跋扈,不把她这个婆婆看在眼里,她又怎么会想着给她一点教训? “夫人,侯爷来了”门口小丫头打了帘子,安定侯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下朝就忙碌得来不及换,进门后,安定侯见到吕氏的脸色就一沉,声音里也带了不耐“都修养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好,家里一团乱,你也别老麻烦母亲替你打理后宅,若是你不能胜任,就让魏氏帮你分担分担” 吕氏刚挤出笑的脸僵住了,被这般劈头盖脸当着丫头们的面训斥,脸颊上瞬间染成了绯色,安定侯似乎没发觉,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尽直说道“想必你也听说了,福宁郡主怀了真儿的孩子,陛下已经封他为忠勇伯,赏了宅院,你若是得空就过去帮帮忙,打理打理” 吕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让她给江温宁收拾宅子?她受得起么? “老爷,江家那丫头肚子里的绝对不是真儿的孩子,这都和离几月了,谁知道她没羞没躁的又做了些什么,还想推在真儿头上,老爷,咋们可不能这样算了”吕氏压根没看见安定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等她一口气说完,安定侯直接砸了手里的茶杯。 “蠢妇,真是蠢妇”安定侯简直是被这个一直拖后退的发妻给坑哭了,皇家都已经确认了,事实以证,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是假的? 她是有几个脑袋被砍? 他怎么当年就脑子发热找了个人蠢好控制的呢? 屋里的丫头跪了一地,连带吕氏也吓得战战兢兢“老…老爷……” “都下去”安定侯凉凉的瞥了她一眼,等屋里的人都退出去后,冷冷一笑“都当祖母了还不知道,有些话能讲,有些话不能讲?我还以为这一个月禁闭你能想明白几分,看来,你还是蠢得无可救药,得了,以后这后宅还是魏氏来管吧,相信她很乐意给忠勇伯收拾收拾” 吕氏怎么不想想,他都找了墨白了,江温宁肚子里的孩子他会没数?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赵家本就惹了嘉帝不喜,平日里没少被勋贵们暗地里排挤,如今福宁郡主怀了真儿的孩子,那可是赵家的子孙,有了这母子二人,谁想在落尽下石那就得掂量掂量。 不说赵家有人喜有人忧,就是江温宁那边也是过得鸡飞狗跳。 从诊断出身孕后没几日,肚子里的忠勇伯就开始折腾起来了,上午一个腾云驾雾,下午一个龙鳞虎斗,晚上一个鱼跃龙门,把江温宁活生生一个白嫩嫩的美人磨得干瘦蜡黄的。 王家人来请安时差点没认出来,等知道郡主有身子后,王老夫人这个曾经的奶娘,生了三个娃两个闺女的老资格又派上了用场。 先是把珍梅园里不能用的东西都换了,跟孕妇相忌讳的也撤了下去,郡主房里尖锐的边边角角也包了几层布,有她提点几株茶起居,又有陈太医仔细检查所有食物,未来的忠勇伯被照顾得很好。 但孕吐这回事,别说他们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毫无办法? 江温宁嘴里含了一颗酸梅,胃里翻腾的感觉总算消了不少,她焉哒哒的靠在床上,疲倦的闭着眼,拖这孩子的福,她整日的犯困,尤其,还到点的来几出大戏,简直把她肚子当游乐场了! “太医怎么说,要到何时他才不折腾?”忍着要打他一顿的想法,江温宁皱着眉头小心的翻了个身,就怕肚里的小祖宗一个不顺心又开始拳打脚踢。 花茶靠在床榻上轻轻给她扇着风,闻言嘻嘻一笑“太医说郡主身子骨好,反应也不太严重,照这样下去,等过两月小主子就不闹腾了” “是啊,小主子怕是很活泼”清茶端了盅汤水进来,心疼的看着江温宁“郡主快喝点鱼汤,是从衡州那边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桂鱼,陈太医放了点草药进去,一点腥都没有了” 鱼汤营养好,肉质鲜嫩,就是那腥气让小主子格外不满,只要闻到一丝一毫那就必须要撒泼打滚,不死不休的,为此她们也是伤透了脑筋。 江温宁接了盅,小心的闻了闻,当真没闻到腥味,这才喝了下去,等一碗鱼汤下肚,小团子忠勇伯仿佛也尝到了甜头,使劲的吸收着汤头的鲜美,在他的不捣乱之下,江温宁胃口大开的又吃了一碗饭,饭毕,餐足的靠在软枕上,脱口而出“跟他爹倒是很像,都是要给甜枣才知道收手的人” 这话没人接口,她也不在意的随口问了一句“季焱那边可有消息?” 清茶两人摇了摇头,知道她心里还是记挂着赵世子的安危,如今季焱亲自带人追查他的下落,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出来。 江温宁面色淡然,只在眉头垂下时,心绪如同烈火一般沸腾,锦衣卫的能力她再清楚不过,别说他一个大活人,就是埋在地里的死人,也能给扒出来,都这么久了,连一点消息也没有,赵真是长了翅膀飞上天不成? ^O^小妖精们快来收藏啊 哦,《郁秀才已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以四海为棋(三) 第26章 以四海为棋(四,改) 想来如今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赵真死在了连锦衣卫都探查不到的地方,另一个则是他活得好好的,只是避开了锦衣卫的搜查,虽然赵真此人有个脑残的娘和自私的爹,但他没长残,脑袋瓜还挺聪明的,跟锦衣卫交手也不是一日两日,对锦衣卫的手段必是一清二楚,若他有心要避,一时半会的,恐怕还真拿他没办法。 可问题来了,赵真目前的情况,到底是属于第一种还是第二种? 事实上,以上两种猜测都不对,赵真的确没死,但他也没避开搜查的人,真正出谋划策的是在战场上把他救下来的弄棋。 当日,边域族和草原部落突然袭击了周朝大军在骆城外的驻地,正值黎明十分,睡意朦胧之际,大军驻地数百米开外的山谷中第一道屏障被人悄悄打开,放了外人进来,在进入第二道屏障时被值夜的士兵发现,至此两军恶战,因周军准备不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伤亡惨重,赵真和孟老元帅死死的守住最后防线,在马蹄长枪环绕下,带领余下的士兵斩杀边域人和草原部落在驼城之外。 大周数万将士,只余下三千人。 孟老将军和赵世子腹背受敌,一个旧伤复发,一个身中数刀。 弄棋救下赵真时,他已满身鲜血,乌发披散,脚下一圈又一圈血滞顺着往下掉,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他的,哪怕已经力竭,仍然笔直挺拔的握着剑,不肯退让半步。 等耗尽敌人最后一滴鲜血,赵真也终于倒下了,临闭上眼时,他只让弄棋把他带走,驻军里有内奸,而且还身处高位,这是边域人联合草原部落攻进来时他第一个念头。 孟老元帅也心知肚明,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审问,等一切都落幕后,在追究更是来不急了,他留下,除了被悄悄弄死或者被推出去做替死鬼再没有别的路,只有他离开后,才能慢慢揭开那幕后黑手。 栖凤山是云州禁地,当年嘉帝整治云州时,下边的官员在山上挖出了一只似凤似凰的巨大骨架,跟古来流传的凤凰长相相似,又加上栖凤山梧桐遍布,更是被认作为这里乃上古神鸟凤凰的埋骨之地,为了不打扰神鸟安宁,栖凤山下令被封,云州百姓自发的在山下俢了坐庙宇,供奉神鸟凤凰。 而今,这神鸟的巢穴被人鸠占鹊巢。 占地为王的不是别人,正是赵真主仆,只是赵真从战场上负伤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弄棋原本打算把人弄到落英山,只是想到英山的陡峭后作罢,辗转到了云州境内,藏在神鸟庙宇之中。 他心里也有周全准备,挑云州这地方,一是云州人少,地多,山多,少了麻烦,又多了几分安全,也更有地方选择藏身;二是福宁郡主据闻被罚至云州思过,他们若是被人发现,那他就把世子扔给郡主,反正他们有情有义、藕断丝连的,正适合彼此,而且他也不是不负责任,世子身边就他一个,就算他有三头六臂,能以一挡十,但架不住还有个不能动的拖油瓶,郡主身边就不同了,里里外外到处都是锦衣卫保护,暗地里还有许多死士,装备精良,作风硬朗,战斗力高出他一座山,最适合藏人了。 “啊宁,啊宁”茅草上躺着的赵真迷迷糊糊的发出梦呓。 “来了来了”弄棋苦着脸蹲在赵真旁边,在盆里拧了湿脸帕放在他额头上,看他皱起的眉头,嘀咕起来“天天都是啊宁啊宁,人在的时候不见你表露心悸,这时候儿给谁看?” “弄棋哥哥在说谁呢?”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甜美可爱,她扬起手中的药包,脸上满是纯真“爹爹让我给你送过来,一包内服,一包外敷” 弄棋早在她出现时就恢复了僵硬死板的脸,矜持的点点头,把药包接了过来“替我谢谢你爹,这次药用完了就不必送了” 他打定主意要扔包袱了,一直困在这神鸟庙,风吹草动的,让他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不用了?”小女孩惊讶一声“里边哪位公子还没醒呢,弄棋哥哥你要走了?” 弄棋再次矜持的额首。 “那..”封云馨扯了扯衣摆,带着几分少女羞涩“可,我爹说你的救命之恩还没报呢?” 弄棋在进入云州境内时,曾顺手救下一名男子,那男子不过而立之年,生得儒雅,让弄棋都没想到的是,这还是一个大夫。 封之蔚说要报恩,弄棋只思考了一瞬就同意了,反正他带着个伤号正需要药物,有人提供是最好的,也免了被人寻到点蛛丝马迹,只是,看着封云馨含羞带笑的脸,他脑海中警铃大作。 这姑娘,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弄棋小爷虽然是仆人,但生得清隽,又有一身好武艺,高高瘦瘦的,看着沉默寡言,冷言冷语但这种人才可靠啊,看着就不是个花花肠子的,有少女爱慕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弄棋虽然感叹魅力太大,但目前,他一点这心思也没有。 他的目标是高山流水,星辰大海… “咳,报恩吗,不是已经报了”弄棋不敢对上小姑娘的眼睛,只能盯着房梁上被虫蚁啃噬得露出白灰的柱子“我不过是顺手救了你爹,他有心给了我药材,已经抵消了” 封云馨一急,往前走了几步,差点就拉上了他的胳膊“这怎么算报恩,不过是一点药材而已,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真不用”弄棋瞥见她要哭的小脸,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那你觉得救命之恩要怎么报?” 当然是…封云馨脸上顿时染上了红霞,小声的说了几个字“以身…相报” 哪只弄棋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爹都娶亲了,再让他以身相许,你娘怎么办?” 封云馨小嘴微张,没搞懂怎么说到她爹身上去了,她爹都有她娘了,这救命之恩自然由她这当闺女的为他还上,她娘说她是这栖凤山数百里最美的姑娘,难道还配不上他? 只是这些话她一个小闺女自然不敢说出口,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弄棋,跺了跺脚,一溜烟跑回家了,反正她打定主意,回去就让她爹亲自来提。 她不曾知道,今日一别,再见已是陌路。 因为,还未等弄棋动作,一队便衣的高手已经找了过来,这些人目标明确,早就锁定了神鸟庙,只要有一丝动静,必然会被逮个正遭。 好在,弄棋早就料到了,他不慌不忙的在赵真躺下身侧几处按了按,在地下,一个黑洞露了出来,他把赵真放了下去,又把这段时间生活的痕迹随意的抹掉,才跟着进了黑洞,随后,黑洞又一点一点被关上,完美如此,丝毫看不出被动过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已经有几个人走了进来,他们在四处看了看,好一会才听见有人说道,“大人,这里有生活过的痕迹,看来那樵夫说这里恍惚有人走动是真的” 神鸟庙一片安静,隔了好一阵才有个带着京腔的声音回道“地上还有余热,看来这人才走不久,追” 几个人又离开了,坐在坑洞里的弄棋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不拘小节的躺在地上,翘着腿,丝毫没发出动静,两个时辰后,那几个人又杀了回来,见庙里没人,名为大人的还说了句“难道我们猜错了?” “大人,我们还守么?那樵夫只瞧见了晃动的身影,并没有确定这里一定有人,咋们要不要去别处在找找?” “在等等,上头的命名,一定要找到他,而云州是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地” “这是为何?” “赵真是个出了名的痴情惧内,有福宁郡主在云州,他还能去哪儿,何况,如今郡主还怀了他的孩子” 一直装死的弄棋差点被口水噎死,他听到了什么?郡主怀了世子的孩子?他们家世子爷不是不孕么? 发现新大陆的弄棋借着黑暗崇拜的打量着一动不动的赵世子,心里满是激动、自豪。看,他们家世子就是强,身中绝嗣药还能让女人怀孕,这世上那个男子能比得上? 外边没了声音,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守在庙里各个角落,但从京里出来的人,没有几个骨子里不是带着多疑,其实这多疑并没错,比如他,不就是在他们脚底下? 往日的凤栖山静得连风吹过都能惹人注目,隐隐的,又有一队人走近了,他们神情严肃,脚步沉稳扎实,一看就知道是功力深厚的高手,为首的男子带着面具,玄衣墨发,闲庭信步得恍如在山间游荡,此时,夕阳斜下,微凉的夜风吹得衣摆呼呼作响,几个眨眼间,他们就走到了远处,那里,一座神庙若隐若现。 弄棋在那些人第四次杀回马枪后忍不住打起了哈欠,靠在赵真旁边屯了个卷状准备入睡,刚闭上眼一会,他就睁开了眼睛,静静的听起了外头的动静。 很快,那声音大了起来,是刀剑碰撞在一起的摩擦声,真是想不到,这不到半日的功夫,居然来了两拨人? 依旧昏迷沉睡的赵真根本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值钱? 战斗结束得很快,又有几个人进了神庙,走动之间跟先头一拨人完全不同,这一拨人在进来后,几个影子同时在四周扫视,站在庙宇中央的面具男子负手而立,静静的闭着眼,耳里似乎在听四方八面的声音和响动。 弄棋瞬间绷紧了身子。 ^O^玩游戏玩得差点忘记更新了! 小妖精们求收藏啊 推荐另一篇正在连载的新文《郁秀才》,欢迎大家留爪!爱你们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以四海为棋(四,改) 第27章 以四海为棋(五) “头儿,几个时辰前这里有人” “那先头的人看来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还准备守在这里守株待兔呢” 面具人听着他们一言一句,抬头在外头黑沉沉的天上看了眼,暗哑的嗯了一声,道“原地休息,明日再赶路” “是”其余人四散开来,在黑洞里的弄棋却浑身一颤,那个声音,他仿佛在哪儿听过? 到了夜晚,凤栖山周围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神庙房梁上,里边,面具人一行人围在火堆旁,火架上正烤着山鸡,焦香味在整个神庙弥漫,躲在黑洞里整整一天的弄棋闻着这热乎乎的香气,也不由得勾了勾鼻子,轻轻朝着他们的方向瞪了瞪,蜷缩在墙壁上闭眼入睡。 不就是只山鸡么,等他出去,烤个十只八只的吃个够! “头儿,刚刚那一行人武功套路很像….” 面具人抬手打断他的话,等他们吃饱后,又指了几个人守在外头,其余人守在房檐梁子等各处,这才靠在圆柱上抱手休息。 清晨,天刚亮,他们一行人就离开了。 弄棋等到外面日头都挂上天了,又侧着耳朵细细听了好一阵,确定方圆几里并异常才打开了开关,外头的空气灌了进来,淡淡的夹杂着血腥气,想来正是昨日最前头那一拨人的,他小心的把赵真挪了出来,放在干燥的草堆上,正准备去打点水来给世子擦擦脸,一转头,却见一个面具人无声无息的站在他身后。 “哐当”一声,铜盆摔在了地上,弄棋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腰间,警惕的盯着面前的人,能悄然无踪的藏在这里,连他都没有发觉,这人,非一般江湖高手! “弄棋?”出乎意料的,面具人肯定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视线落在草堆上一脸脏污的赵真身上,带了几分嫌弃“世子怎么了?” 潜藏意思是,你怎么能把赵世子照顾得跟乞丐一样,哪有往昔半分风采,就算如今丢出去,恐怕也没人认识! “你是谁?”弄棋没有因为对方的自来熟放松警惕,相反,他的精力已提到最高,只等对方动手瞬间,就快速的带着拖油瓶跑路。 世人皆知落英山落英七式剑光锋芒,殊不知,落英山,还有一门功法不为外人得知,那便是《流波踏水》。 集世间轻功之长,飘息千里,无影无踪,踏波无痕。 哪怕打不过这面具人,他还可以跑的! “呵呵”面具人嗡嗡的笑了两声,当着他的面,轻轻揭开了面具,露出一张带点憨厚的脸。 “季大人?”弄棋惊呼一声。 “是我”季焱点了点头,“陛下得知世子失踪,命我等前来寻” 他的话弄棋毫不怀疑,因为季焱这人正直不阿,是嘉帝的心腹,更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以前在五城兵马司任职时,还是世子的上司。 “不过世子如今的状况恐怕不好上路,不如先送到郡主身边,待世子清醒之后再做打算,你意下如何?” 弄棋当然说好,他原本也打算去扔包袱的,如今季大人率先找了过来,提议还正合他意,还能有什么意见? “那就好”季焱唤了人进来重新打了水给赵世子擦干净了身子,换了套衣裳,这才带着人上了路,路上,他问起赵真的情况,弄棋三言两语的说了起来“大夫说失血过多,又发烧昏迷,暂时是醒不过来了,只能先把外伤治好” 说了后,他又有些犹豫的看着季焱,道“季大人,我听说郡主怀孕了,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他们家世子有后了,怎么这小子反而不开心的样子,季焱不动声色的说了起来“已经快三个月了,郡主前几日还在打听世子的下落呢?” “我们家世子他,他那不是中了那个……那撒?”弄棋支支吾吾的,在季焱的打趣下侧过了头转了话“季大人怎么找到我们的?” 原来,季焱带人一直在追查赵真的下落,一直没有任何突破,直到前几日,他收到密报说有一队伪装的高手进了云州境内,他估摸着这群人可能跟京里有关,就跟着人追到了这儿,还在樵夫那儿得到了一个凌磨两可的消息,就确定那一群人找的就是赵真。 “郡主身边现在怕也是有人监视着?”弄棋想起那群人说的,世子必会来找郡主,所以定然有人潜伏在郡主身边打探消息。 季焱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必在意,郡主身边很安全,里外都是自己人,近日连豢养的娘子们都不见了,没人能威胁到她” 暗锦衣卫自然不是吃素的,从福宁郡主有孕那一刻起,她的身边,明里暗里就没有空过人,何况,身为暗锦衣卫的主人,她又怎会是普通女子? 保护情人,当然更是义不容辞啊! 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很快就进了中清县,车厢四角的铃声随着马蹄声停在了一处高大的宅院里,很快,里边跑出来几个下人,恭敬的行了礼,牵着马车从角门边进了院子,里边洒扫的丫头们纷纷过来请安,等他们走到另一栋精致的院子时,里边花开得正艳,鸟语花香,奇怪的是一个下人都没有,等他们走过了几棵灌木大树后,先前随着角门而入的车夫正牵着马车站在原地等候。 弄棋跟着季焱走过去,掀开帘子,里边赵真正安稳的躺着。 “你不是说送到郡主身边?”这七拐八拐的,像是已穿行了几个宅子似的。 “当然”季焱领着他们往前走,一条幽尽的小路在花草丛中若影若现,上面还有青色的藓台,然而几人从中行走,却没在地上露出半分痕迹,若是有,也是那被水袖带起的花瓣,随着风向洒在面上。 走了不过半刻钟,他们停留在一个矮小的木门前,季焱推开了门,低声道“到了” 弄棋抬头望去,木门前,雪白的梨花树下,正盈盈站着一个俏丽的人,看到他们,或者说看到弄棋背后的人时,露出一个微笑“郡主已经等了好一会了,快随我来吧” “我说清茶姑娘,我们这大老远的跑来跑去,你还是先待待我们这些客人吧?”季焱表示不服,这人都找到了,这骡子还不带休息的? “是,奴婢错了”清茶倩倩的行了一礼“我带弄棋过去就行,你们都去休息吧,大功臣,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行了” 弄棋在见到清茶后,小小的舒展了口气,等在珍梅园见到福宁郡主后,一颗心总算平静了下来。 哪怕季大人等人在是天子心腹,再是世子上司,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对任何人都会怀疑几分,可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看着他的女子不会,她是个骄傲又有皇族血脉的天子亲族,家里并没有跟任何皇家人走得近,是实打实的中立,就算看在世子为周朝裕血奋战的份上,也不会对他下手。 “坐,请太医过来”江温宁看着几个下人把赵真小心放在床上,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心里一紧,嘴里忍不住念叨“轻点,小心别碰到伤口” 弄棋看没有自己插手的地儿,无奈的坐下,看她们忙完,又将将过了片刻,郡主才在清茶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刚起身行礼,就听江温宁温和的虚抚起他“不用如此,你救了赵世子,为我大周立下大功,实为我朝之幸” 听听,多生疏啊,赵世子,完完全全就把两人之间的奸情给瞥得干干净净。 若是没有她手抚着肚子的话,确实挺有说服力的,像那么回事。 “郡主客气,救世子本就是奴才的本分” “虽是如此,可这世上有多少人记得自己的本分啊”江温宁轻轻捏了捏有些酸胀的腰,打听前些日子的情况。 “那日,奴才带着小队人马在右路上打开缺口,同几位小将一起包围了敌军的尾巴,世子和孟老将军则率领大部队与敌军主力交锋,直到将敌人斩杀,奴才返回去接应世子,才发现世子身中数刀,浑身鲜血……” 江温宁下意识的朝隔间看去,她原觉得赵真是因为带伤的缘故面色惨淡,原来是受了一场大罪,差点流尽鲜血啊,作为宗室弟子,对着如此忠君爱国的将领,她心里繁杂,更多的还是肃然起敬。 正因为有他们不顾一切的守护,才换来大周数百年安宁。 可现在,居然有人妄图破坏这江山流水,让大周数百年苦心经营差点毁于一旦,若是驼城被破,那边境的百姓恐怕将永无宁日,而占据边境后,外族定会挥刀南下,直取中鹿。 到底是谁,想拿大周基业做赌注,这根本不是胜者为王,而是丧心病狂! 啊啊啊,玩游戏差点又忘了! ^O^看在懒作者这般努力的份上,小妖精们收藏收藏呗! 另《郁秀才》已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以四海为棋(五) 第28章 以四海为棋(六)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9章 以四海为棋(七)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0章 以四海为棋(八,改字)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1章 以四海为棋(九,改字)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2章 以四海为棋(十)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3章 以四海为棋(十一)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4章 以四海为棋(十二)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5章 以四海为棋(十三,改字)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6章 以四海为棋(十四,改字)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7章 以四海为棋(十五)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8章 以四海为棋(十六)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9章 以四海为棋(十七)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0章 以四海为棋(十八)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1章 以四海为棋(十九)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2章 以四海为棋(二十)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3章 以四海为棋(二十一)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4章 以四海为棋(二十二)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5章 以四海为棋(二十三,改字)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6章 以四海为棋(二十四,改)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7章 以四海为棋(二十五)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8章 以四海为棋(二十六)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9章 以四海为棋(二十七)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0章 以四海为棋(二十八)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1章 二蛋一家的日常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2章 二蛋一家的日常(一)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3章 二蛋一家的日常(二)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4章 二蛋一家的日常(三)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5章 二蛋一家的日常(四)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6章 二蛋一家的日常(五)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7章 二蛋一家的日常(六)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8章 二蛋一家的日常(七)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9章 番外(一)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0章 番外(随机)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1章 番外(二)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2章 番外(三)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3章 番外(四)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4章 番外(五)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5章 番外(六)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6章 番外(蜀道难)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7章 番外(母子相冲)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8章 番外(终)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