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吻为刃》 第1章 赝品 香水是傅晏北选的。 前调是清冷的雪松,尾调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广藿香。他让助理送来时,只附了一张便签,上面打印着冷硬的四个字:「今晚用这个。」 苏晚知道,这是那个人最爱的味道。 此刻,她站在傅氏集团周年庆宴会厅巨大的水晶灯下,周身被这陌生的香气包裹,像一件被精心包装后陈列出来的货物。流光溢彩的宾客们衣香鬓影,窃窃私语声如同粘腻的蛛网,若有若无地缠绕过来。 “就是她啊,傅总新婚三个月的太太?” “啧,远看是有点像,近看嘛……气质差远了。林薇薇可是真正的名媛,当年在巴黎学艺术的,那风采……” “赝品罢了。傅总心里永远的白月光,谁能取代?不过是商业联姻,各取所需。” “赝品”两个字清晰地钻进耳朵,苏晚端着香槟杯的指尖微微收紧,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晚礼服手套渗入皮肤。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掠过舞池,落在不远处被人群簇拥着的男人身上。 傅晏北。 她的丈夫。 三个月前,一场轰动全城的商业联姻,将苏家这个濒临破产的没落家族,和傅氏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强行捆绑在了一起。新婚夜,她的新郎没有碰她,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只将一份冰冷的协议推到她面前。 “傅太太的身份能救你父亲的家族企业,”他语气淡漠如冰,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签名处,“而你,只需要当好一个安静的摆设,尤其——别妄想得到我的心。” 他甚至吝于给她一个正式的注视。 今夜,是她作为“傅太太”第一次正式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亮相。傅晏北正在与几位政要谈笑风生,侧脸线条冷硬锋利,一身纯手工定制的黑色礼服将他衬得愈发矜贵疏离。自始至终,他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她。 司仪热情洋溢地请傅总上台,为今晚的慈善拍卖揭幕。 傅晏北从容起身,聚光灯立刻追随着他,成为全场唯一的焦点。他迈步走向舞台,方向恰好经过苏晚所站的位置。 苏晚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更加灼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看好戏的意味。她微微挺直了背脊。 他走近了,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比香水更凛冽的压迫感。然而,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脚步未停,只用低沉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记住协议第三条——在公开场合,保持距离。” 苏晚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将杯中残余的香槟一饮而尽。冰凉的、带着气泡的液体滑过喉咙,她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只觉得胃里隐隐发空。 拍卖会开始,一件件珍贵的珠宝、古董依次呈上,竞价声此起彼伏。苏晚像个局外人,安静地看着这浮华喧嚣的一切。直到拍卖师用一种格外庄重的语气宣布: “各位尊贵的来宾,接下来这件压轴拍品,由傅先生匿名提供,意义非凡。它是已故林薇薇女士生前最钟爱的一条蓝钻项链——‘深海之泪’。” 全场瞬间哗然! 所有目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直接、更加灼人地聚焦在苏晚脸上,试图从这张与林薇薇有几分神似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难堪、愤怒或者悲伤。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钝痛蔓延开來。她看见那条项链在展示柜的灯光下闪烁着幽冷而璀璨的光,每一颗钻石都像是嘲讽的眼睛。 傅晏北的目光,第一次,完整地、专注地、带着毫不掩饰的缱绻与追忆,投向了那条项链。那种眼神,是苏晚在过去三个月里,从未得到过的温柔。 “ ‘深海之泪’,起拍价五百万。”拍卖师的声音响起。 “一千万。”傅晏北第一个举牌,声音平静,却带着志在必得的强势。 场内一片寂静。谁都知道这条项链对傅晏北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与傅氏总裁竞拍他逝去挚爱的遗物。这不仅仅是一场拍卖,更是一场公开的悼念,一场对现任傅太太无声的羞辱。 拍卖师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流程走得飞快。 “一千万,一次!” “一千万,两次!”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默契。苏晚甚至能听到身边有人发出轻微的、似是怜悯又似是幸灾乐祸的叹息。 就在拍卖槌即将落下的前一刻—— “两千万。” 一个清冷、平静,却足以穿透整个宴会厅寂静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 全场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傅晏北倏然回头,那双深邃的黑眸第一次真正、完整地落在了苏晚身上,里面不再是惯有的冷漠和忽略,而是清晰的、毫无准备的惊愕。 苏晚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缓缓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哒、哒”声,一步一步,走到拍卖台前。 她从那个限量款的镶钻手拿包里——也是傅晏北让人送来的——掏出一张黑卡,轻轻放在拍卖台上。然后,她转向傅晏北,勾起唇角,笑容明媚而锋利,像淬了毒的刀,直直刺向他。 “傅总对故人情深义重,令人感动。”她的声音通过别在礼服上的微型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不过,我这个人有个毛病——”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条幽蓝的项链,最终落回傅晏北骤然阴沉的脸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就是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尤其是……死人的。” 抽气声此起彼伏。 傅晏北的眼神瞬间变得骇人,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他紧紧盯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被他娶回家、安静了三个月的女人。 苏晚却仿佛没看见他眼中的风暴,她微微前倾身体,用仅限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红唇轻启,补上最后一句: “包括男人。” 说完,她不再看他那张冰封碎裂的脸,也不去理会身后瞬间炸开的议论纷纷,转身,挺直背脊,在所有或震惊、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中,如同一个刚刚打赢了一场胜仗的女王,从容不迫地走出了宴会厅。 将满室的哗然与她名义上的丈夫,一起抛在了身后。 走廊尽头,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散了她身上那令人窒息的广藿香气。 她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然后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一条刚刚收到的银行转账信息——她动用母亲留给她最后一点私人基金,支付了那两千万的“冲动”。 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久违的、挣脱枷锁的快意。 她低头,看着屏幕上“交易成功”的字样,无声地笑了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 傅晏北,你以为我只是个任你摆布的赝品? 那你最好看清楚,赝品……也是会咬人的。 第2章 回响 宴会厅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骤然爆发的喧嚣。 苏晚挺直的背脊在踏入空旷走廊的瞬间几不可查地松懈了一瞬,高跟鞋踩在柔软地毯上,寂然无声。夜风从尽头的露台灌入,带着庭院里晚香玉的甜腻,冲散了她身上那令人作呕的广藿香尾调。 她需要空气。 露台空旷,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流淌成一条璀璨的河。冰凉的栏杆触感透过薄薄的手套传来,让她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指尖还在细微地颤抖,不是因为后怕,而是一种近乎失控的亢奋。两千万,买一场当众的反叛,代价昂贵,但…… “值。”她对着虚空,无声地吐出这个字。 手机在掌心中震动,屏幕亮起,是父亲苏明城的来电。不用接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傅晏北的怒火,想必已经以光速传达到了苏家。她直接按了静音,将手机塞回包里。 现在,她需要思考下一步。冲动是魔鬼,但精心计算的冲动,是武器。她赌的,就是傅晏北那极度膨胀的骄傲和自负——他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他眼中的“赝品”失态,更不会当场收回那条被他亲手推上拍卖台的项链。那太难看,不符合他傅氏掌权人的身份。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来得真快。 苏晚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处的灯火。 “苏晚。” 他的声音比夜风更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砸在她的耳膜上。 她缓缓转身,倚着栏杆,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挑衅般的笑意。“傅总,不在里面缅怀你的‘深海之泪’,追出来有何贵干?” 傅晏北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走廊的光线在他身后勾勒出冷硬的剪影。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碎。他一步步走近,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呼吸可闻的距离。 “很好玩?”他薄唇微启,语气危险。 “还不错。”苏晚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至少,比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听别人议论我是个‘赝品’要有趣得多。”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改变什么?”他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用苏家最后那点棺材本,买一条死人的项链,就觉得自己赢了?” “我没想改变什么,傅总。”苏晚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勾起唇角,“我只是在遵守协议。协议里说,要我当好一个‘安静的摆设’。可没说不允许摆设自己长腿走路,更没说不允许摆设……偶尔也有自己的喜好。我恰好,很喜欢那条项链,价高者得,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目光落在他紧抿的薄唇上,那里因为压抑怒火而显得有些苍白。“还是说,傅总输不起?” 傅晏北眼底的风暴骤然凝聚。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冰冷的晚礼服手套阻隔不了那灼热而凶狠的触感。 “苏晚,别挑战我的耐心。”他逼近她,气息喷在她的额头上,带着冷冽的警告,“记住你的身份,和你父亲苏家的处境。我能让你们起死回生,也能让你们……万劫不复。” 又是这一套。 苏晚疼得微微蹙眉,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像一朵开在悬崖边的毒花。“我当然记得。傅太太嘛,一个用家族命运换来的、光鲜亮丽的头衔。至于万劫不复……” 她顿了顿,借着他钳制的力道,反而向前凑近了一分,红唇几乎要贴上他的下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般的恶意:“傅晏北,你说,如果明天头条爆出来,傅氏总裁因求购亡妻遗物不成,对新婚妻子动粗……这条新闻,值不值得让你傅氏的股价,也体验一下什么叫‘万劫不复’?” 傅晏北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女人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晚。过去的三个月,她温顺、安静,甚至有些寡淡无趣,像一杯白开水。而此刻,这杯白开水里被人下了剧毒。 “你威胁我?”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不敢。”苏晚轻笑,“我只是在提醒傅总,协议是双向的。你给了我‘傅太太’的身份,就得承受这个身份可能带来的一切。包括……她偶尔的不听话。” 露台入口处传来细微的动静,似乎有人想过来,又碍于这边明显不对劲的气氛而踌躇不前。 傅晏北猛地甩开她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苏晚顺势后退半步,靠在栏杆上,轻轻揉着发红的手腕,动作优雅,仿佛刚才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 “那条项链,”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但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度,“你不配拥有。” “配不配,现在它属于我了。”苏晚抬起下巴,“傅总要是实在舍不得,不如……求我?或许我一高兴,会考虑转赠给你。” 她知道自己在玩火。每一句话都在试探他的底线。 傅晏北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用语言形容。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头微凛,有愤怒,有审视,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类似于被冒犯了领地的野兽般的凶光。 “很好。”他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挺拔的背影在走廊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孤绝冷硬。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苏晚才允许自己真正松懈下来。后背惊出了一层薄汗,夜风一吹,凉意刺骨。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那一圈清晰的、泛着青紫的指痕,无声地笑了笑。 看,撕破那层温顺的伪装,也不过如此。 她从包里拿出那个装着“深海之泪”的丝绒盒子,打开。幽蓝的钻石在夜色里闪烁着冰冷而神秘的光泽。这项链本身对她毫无意义,但它的象征意义,以及从傅晏北手中夺走它的过程,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掌控自己命运的微光。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傅晏北的助理周谨发来的信息,言简意赅: 「太太,傅总吩咐,请您即刻回麓山公馆。」 没有称呼,没有客套,直接是命令。 苏晚合上首饰盒,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 回? 当然要回。 那场华丽的牢笼,此刻才是真正的战场。而她,已经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姜悦,”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异常坚定,“来接我。另外,帮我找个靠谱的珠宝鉴定师。” 电话那头的女声瞬间拔高:“珠宝鉴定师?你要鉴定什么?等等!你先告诉我,刚才宴会厅里那个两千万拍下‘深海之泪’的勇士,是不是你?!现在圈子里都炸了!” 苏晚看着远处沉沉的夜色,唇角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是我。”她轻声道,“顺便,帮我放点消息出去……就说,傅太太对那条项链爱不释手,打算戴着它,参加下周的傅家老宅家宴。” 既然要搅浑水,那就不妨,搅得更彻底一些。 第3章 裂痕 麓山公馆的主卧,大得能听见呼吸的回音。 苏晚卸了妆,换上丝质睡袍,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沉郁的山景,零星灯火在墨色里明明灭灭,如同她此刻的心绪。手腕上的淤青在冷白灯光下愈发清晰,像一道耻辱的烙印,也像一枚叛逆的勋章。 楼下传来引擎的低吼,车灯的光柱扫过庭院,短暂地划破黑暗,随即熄灭。 他回来了。 苏晚没有动,依旧看着窗外,听着那沉稳而富有压迫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上楼梯,穿过走廊,最后停在主卧门外。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傅晏北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夜色的寒气和未散的酒意。他没开大灯,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晕开昏黄的光圈,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而模糊。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动作间带着一种烦躁的粗鲁。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或者说,落在她身前梳妆台上那个打开的丝绒首饰盒上。 “深海之泪”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上,幽蓝的光芒在昏暗光线下,像一只冰冷的、窥探人心的眼睛。 “把它给我。”傅晏北开口,声音是过度使用后的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晚缓缓转身,倚着落地窗,睡袍的带子松松系着,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她没看他,目光落在项链上,语气平淡无波:“傅总这是要出尔反尔?拍卖会上公开竞得的东西,现在想要回去?” “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他迈步走近,阴影逐渐将她笼罩。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固有的冷冽木质香,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开个价。” 苏晚终于抬眼看他。他脸色依旧不好看,眼底有血丝,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是因为那条项链,还是因为她今晚的“不驯”? “不卖。”她拒绝得干脆利落,“我很喜欢。” “喜欢?”傅晏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你喜欢它什么?喜欢它代表着一个你永远无法企及的女人?还是喜欢用它来提醒我,你是个多么失败的替代品?”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她最敏感的神经。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却漾开一个更浅淡,也更疏离的笑。“傅总想多了。我喜欢它,仅仅是因为它价值两千万,戴在身上,能时刻提醒我,我们苏家为了攀附傅家,付出了怎样昂贵的‘诚意’。” 她拿起那条项链,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她慢条斯理地将它戴在自己纤细的脖颈上,蓝钻坠子恰好落在锁骨中间,冰冷的质感与她温热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你看,”她转向他,指尖轻轻点着那颗幽蓝的主石,语气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它戴在我身上,是不是比躺在冰冷的展示柜里,要生动得多?” 傅晏北的呼吸骤然加重。他盯着她脖子上那抹刺眼的蓝,眼神瞬间变得暴戾。那不仅仅是一条项链,那是他心底不容触碰的圣地,是他对林薇薇所有回忆和愧疚的象征物。而现在,这个他亲手娶回来的、作为影子的女人,正肆无忌惮地玷污它。 “摘下来。”他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 “如果我不呢?”苏晚迎视着他,毫不退让。颈间的蓝钻因为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光芒流转。 下一瞬,傅晏北猛地伸手,不是去摘项链,而是直接扼住了她的脖颈!力道之大,让她瞬间窒息! “呃……”苏晚闷哼一声,下意识去掰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手背上贲张的青筋,冰冷而坚硬。 “苏晚,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他俯身逼近,滚烫的呼吸带着酒气喷在她脸上,眼底是骇人的猩红,“让你忘了,谁才是主宰这一切的人?” 氧气在迅速流失,视线开始模糊。苏晚仰着头,承受着他施加的暴力和屈辱,肺叶火烧火燎地疼。但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疯狂的倔强。 她艰难地扯动嘴角,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主宰?傅晏北……你只能……用暴力……让一个女人……屈服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失控的怒火。 傅晏北的手臂僵硬了一瞬,扼住她脖颈的力道微微松懈。 就在这瞬间的空隙,苏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偏头,对着他近在咫尺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嘶——”傅晏北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 苏晚立刻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脖颈上留下一圈鲜明的指痕,与手腕上的淤青遥相呼应。 傅晏北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圈清晰的、渗着血丝的牙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抬眸,看向扶着玻璃窗,如同受伤小兽般剧烈喘息却眼神凶狠的苏晚。 空气凝滞,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错。 他一步步再次走近。 苏晚警惕地绷紧身体,准备迎接他更疯狂的报复。 然而,他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目光从她脖颈上的指痕,移到她因为喘息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最后,定格在她锁骨间那颗依旧闪烁着冷光的蓝钻上。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翻涌着怒火、暴戾,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烈挑衅后产生的,近乎原始的征服欲。 “很好。”他再次吐出这两个字,比在宴会厅外时,含义更深,更沉。“你喜欢戴着它是吗?” 他猛地伸手,却不是冲向她的脖颈,而是抓住了她睡袍的衣领! “那就戴着它。” “刺啦——” 丝帛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尖锐地响起。 苏晚只觉得胸口一凉,睡袍被他粗暴地扯开,滑落肩头,露出大片肌肤和内衣的轮廓。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激起一阵战栗。 傅晏北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灼人的温度,烙在她暴露的肌肤和那颗冰冷的蓝钻上。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也不是看一个令人憎恶的赝品,而是在审视……他的所有物。 “傅晏北!”苏晚又惊又怒,下意识地用双臂护住胸前,声音带着屈辱的颤抖,“你想干什么?!” 他伸出手指,没有碰她,只是用指尖,极轻地触碰了一下那颗幽蓝的钻石,冰凉的触感与他指尖的滚烫形成诡异对比。 “不干什么。”他收回手,语气恢复了某种令人胆寒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只是让你记住,有些东西,就算你戴在身上,也改变不了它不属于你的本质。” 他后退一步,目光在她狼狈却依旧倔强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转身,捡起沙发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卧。 房门被轻轻带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苏晚沿着冰冷的玻璃窗滑坐在地毯上,被撕裂的睡袍凌乱地堆在腰间。冷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渗入骨髓。 她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抚摸脖颈上那颗冰冷的蓝钻,又碰了碰脖子上和手腕上的淤痕。 疼痛,屈辱,愤怒……还有一丝隐秘的、破罐子破摔的快意。 看,所谓的上流社会,所谓的商业联姻,撕开那层华丽的表皮,内里也不过是这般丑陋不堪,弱肉强食。 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 没有眼泪。 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经历过恐惧和愤怒的洗礼后,跳动得更加坚硬,更加冰冷。 傅晏北,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 你错了。 这只会让我更清楚地知道,要想不被撕碎,就必须……先长出獠牙。 她抬起头,望向梳妆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脖颈上的蓝钻和淤痕交织出一种诡异而脆弱的美感。 她拿起手机,给姜悦发了一条信息: 「悦,鉴定师找好了吗?尽快。另外,帮我查一个人,林薇薇生前最好的朋友或者……有过来往密切的医生。」 有些真相,或许就藏在逝者的遗物和人际关系里。 这条“深海之泪”,或许不仅仅是耻辱的象征,也可能是一把……钥匙。 第4章 微光 主卧的清晨,是被一种近乎死寂的安静唤醒的。 苏晚在地毯上坐了一夜,直到天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苍白的光带。身体是僵冷的,心却像是被昨夜那场风暴淬炼过,沉淀下一种异样的坚硬。 她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走进浴室。热水冲刷在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刺痛,手腕和脖颈上的淤痕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那个浑身布满暧昧伤痕的自己,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 傅晏北留下的指痕,她咬下的牙印,还有这颗挂在胸前、冰冷硌人的蓝钻……都是这场荒诞婚姻的注脚。 洗漱,更衣。她选了一件高领的米白色羊绒衫,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脖颈上的痕迹,搭配一条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裤,将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镜子里的人,恢复了冷静自持,只有眼底深处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冷冽,昭示着昨夜的真实。 下楼时,早餐已经备好。长长的餐桌只有她一个人。管家和佣人垂手侍立,眼神恭敬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探究。昨夜男主人摔门而去,女主人彻夜未归卧室,这些消息在深宅大院里流传的速度比风还快。 “太太,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管家低声禀报。 苏晚“嗯”了一声,拿起银勺,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杯里的咖啡,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周助理来过电话,说先生吩咐,让您今天去一趟‘墨韵轩’。”墨韵轩,是傅氏旗下的一家高端画廊,也是当初傅晏北为了林薇薇而开设的,里面陈列的都是林薇薇生前的画作和一些她收藏的艺术品。让她去那里,用意再明显不过——提醒她,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谁才是傅晏北心头的朱砂痣。 “知道了。”苏晚语气平淡。 她用完简单的早餐,拿起手包,姿态优雅地起身。“备车。” —— 墨韵轩坐落在城市最负盛名的艺术区,独栋的三层小楼,设计极简,却处处透着不菲的造价。苏晚踏进这里,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旧纸张和某种特定香氛混合的味道,属于林薇薇的味道。 画廊经理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姓李,穿着一身得体的香云纱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她看到苏晚,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傅太太,您来了。傅先生吩咐了,您可以在画廊里随意参观。”她刻意加重了“傅先生吩咐”几个字。 苏晚没理会她话语里的机锋,目光平静地扫过展厅。墙壁上挂着的,大多是林薇薇的画作,色彩浓烈,笔触大胆,充满了生命力和……某种不安的躁动。不得不承认,她很有才华。 “林小姐生前,很喜欢这里?”苏晚状似无意地问,脚步停在一幅名为《焰》的油画前。画面上是大片翻滚的、近乎狰狞的红色,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 李经理跟在她身后,语气带着怀念:“是的,薇薇小姐很有天赋,也很用心。这间画廊倾注了她很多心血,傅先生对她……”她适时地停住,留下无尽的暗示。 苏晚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画框边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经理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苏晚会这么直接地问。她斟酌着词句:“薇薇小姐……很纯粹,很热情,像一团火。傅先生那时候,很宠她。” 像一团火?苏晚看着那幅《焰》,心底掠过一丝异样。傅晏北那样一个冷硬的人,会喜欢一团如此炽烈、几乎灼人的火焰吗? 她不再多问,信步往里走。画廊深处有一个不对外开放的休息区,据说是林薇薇生前使用的。李经理有些犹豫:“傅太太,那里……” “傅先生说过,我可以‘随意’参观。”苏晚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李经理噎了一下,终究没再阻拦。 休息室的布置很雅致,靠墙立着一个巨大的书架,摆满了各种艺术书籍和画册。书桌上很干净,只有一台复古的台灯和一套精致的文具。苏晚的目光掠过书架,最终落在书架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蒙尘的硬皮素描本。 鬼使神差地,她蹲下身,将那本素描本抽了出来。 李经理的脸色微变:“傅太太,那是薇薇小姐的私人物品,不太方便……” 苏晚已经翻开了第一页。不是预想中的素描,而是一些杂乱无章的涂鸦、片段式的句子,甚至还有几页被用力划破,留下深深的痕迹。这不像是一个“纯粹热情”的人会留下的东西。 她快速翻动着,心跳莫名加快。直到某一页,她的手指顿住了。 那一页用铅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字,力道之大,几乎穿透纸背: “他爱的不是我,是那个雨夜的影子……” 影子? 苏晚的呼吸一窒。她猛地想起新婚夜傅晏北看她时,那种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的眼神。所以,连林薇薇自己都知道,她可能也只是一个……影子?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继续往后翻。在素描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小片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已经泛黄的新闻,报道的是一起多年前的游轮倾覆事故,上面有一个模糊的幸存者名单截图,其中一个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 那个名字是——顾淮之。 顾淮之? 苏晚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她不动声色地将那片剪报捏在手心,合上了素描本,放回原处。 “看来林小姐生前,也有些烦恼。”她站起身,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 李经理勉强笑了笑:“艺术家嘛,总是比较敏感。” 苏晚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休息室。走到画廊门口时,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脖颈上的“深海之泪”从高领毛衣的边缘滑出,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李经理跟在她身后,目光触及那条项链,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苏晚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一瞬间的失态。 这条项链……果然有问题。不仅仅是因为它属于林薇薇。 她若无其事地将项链塞回衣领,冰凉的触感紧贴着皮肤。 “李经理,”她停下脚步,回头,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属于傅太太的温婉微笑,“这里打理得很好,辛苦了。我会告诉晏北,你很尽心。” 李经理僵硬地低下头:“应该的,傅太太。”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目光,苏晚才允许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摊开手心,那片泛黄的剪报已经被汗水微微浸湿。 顾淮之。 游轮事故。 影子。 还有李经理看到项链时那惊恐的眼神…… 无数的线索碎片在脑海中翻涌,却暂时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案。但她可以肯定,林薇薇的死,甚至她与傅晏北的关系,绝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简单。 而她脖颈上这条用两千万和一身伤痕换来的“深海之泪”,或许不仅仅是钥匙,更可能是一个……引爆一切的开关。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姜悦的电话。 “悦,帮我查两个人。一个是墨韵画廊的经理,李曼。另一个……”她看着剪报上的名字,缓缓道,“一个叫顾淮之的男人,可能与多年前的一起游轮事故有关。” 电话那头,姜悦的声音带着兴奋和凝重:“收到!晚晚,你那边怎么样?” 苏晚降下车窗,让冷风吹在脸上。 “我很好。”她看着后视镜里那座渐行渐远的、精致的“牢笼”,轻声道,“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真相的迷雾已经露出一角,而她,即将成为那个执灯走入迷雾深处的人。 第5章 顾医生 “顾淮之,三十二岁,毕业于顶尖医学院,神经外科领域的后起之秀,目前在市第一医院任职。家境优渥,祖父是知名国学大师,父亲是外交官,标准的书香门第。”姜悦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语速飞快,“至于那场游轮事故……七年前,‘星梦号’在公海遭遇罕见风暴倾覆,造成多人伤亡。顾淮之当时就在船上,是幸存者之一。巧合的是,事故发生时,林薇薇也在那艘游轮上。” 苏晚握着手机,站在自己刚刚秘密租下的工作室窗前。这里位于老城区一栋不起眼的旧式洋楼顶层,视野开阔,阳光充沛,远离了麓山公馆的压抑和傅氏的眼线。空气中还弥漫着新刷墙漆和木材的味道。 林薇薇和顾淮之,七年前在同一艘失事的游轮上。 这个信息像一块关键的拼图,骤然嵌入了混乱的版图。傅晏北对林薇薇的执念,林薇薇素描本里那句“他爱的不是我,是那个雨夜的影子”,还有顾淮之这个看似无关的名字……它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能查到顾淮之现在的联系方式吗?或者他通常会在哪里出现?”苏晚问。 “他这种级别的医生,行程不太好挖。不过……我打听到他每周三下午会固定去城西的‘静心斋’茶社,据说那是他祖父的老友开的,他去那里与其说是喝茶,不如说是静坐。”姜悦顿了顿,语气带着调侃,“怎么,我们的傅太太准备主动出击了?” “只是有些关于……艺术收藏的问题,想向顾医生请教。”苏晚看着窗外灰蓝色的天空,语气平静。今天是周二。 “得了吧你,”姜悦嗤笑,“跟我还装。不过晚晚,小心点,傅晏北那边……” “他最近忙着收拾我掀起的风浪,暂时没空理会一只‘金丝雀’飞去了哪里。”苏晚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冷嘲。自从那晚之后,傅晏北再未回过麓山公馆,但周谨每天例行的“问候”信息从未间断,带着一种无形的监视压力。 挂断电话,苏晚转身打量这间工作室。空荡,却充满了自由的气息。这里将是她脱离傅太太身份后的第一个据点,是她安放那些被傅晏北视为“无用”的文物修复工具和梦想的地方。墙角堆着几个刚送来的木箱,里面是她托人从苏家老宅悄悄运来的、母亲留下的部分修复工具和资料。 她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木箱,熟悉的松木和金属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躺着各种型号的镊子、刻刀、探针,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特制工具,每一件都被母亲擦拭保养得锃亮,即使蒙尘多年,依旧闪烁着专业和专注的光芒。 她拿起一把小巧的、用来清理细微尘垢的软毛刷,指腹轻轻拂过柔软的刷毛。一种奇异的平静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只有沉浸在这些工具和等待修复的物件中,她才能感觉到真正的自己,而不是那个被贴上“傅太太”、“赝品”标签的苏晚。 手机震动,是周谨发来的信息,提醒她今晚傅家老宅有例行家宴,傅晏北会直接过去,让她准时到场。 家宴。 苏晚看着那两个字,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将是另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傅家的那些人,哪个不是人精?她当众拍下“深海之泪”的消息恐怕早已传遍,今晚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等着看她的笑话,或者,等着从她和傅晏北的互动中,窥探这场联姻的稳固程度。 她回复了一个「好」字。 然后将手机丢在一旁,开始动手整理工作室。她需要在这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里,积蓄足够的力量,去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 周三下午,城西,“静心斋”茶社。 苏晚提前到了,选了一个靠窗又能观察到入口的位置。茶社环境清幽,古琴声淙淙流淌,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普洱的醇厚香气。她点了一壶龙井,慢慢啜饮,目光偶尔扫过门口。 两点整,一个穿着浅灰色休闲西装的男人推门而入。他身形挺拔,气质温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清澈而沉稳。他的出现,仿佛让喧嚣的世界都安静了几分。 是顾淮之。和姜悦发来的资料照片上一样,只是真人更添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 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径直走向角落里一个固定的僻静位置。服务员很快送上他惯常喝的茶,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望着窗外一株枯瘦的梅花,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苏晚耐心地等了十分钟,直到他杯中的茶喝了一半,才起身,拿着那个装着“深海之泪”的丝绒盒子,走了过去。 “抱歉,打扰一下。”她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是顾淮之,顾医生吗?” 顾淮之闻声转头,看到苏晚的瞬间,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了惯有的温和疏离。“我是。请问您是?” “我姓苏。”苏晚没有透露全名,在他对面的藤椅上坐下,将丝绒盒子轻轻推到他面前的桌上。“冒昧打扰,是想请顾医生帮忙看看这件东西。” 她打开盒子。 幽蓝色的“深海之泪”在茶社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折射出令人心折的光芒。 顾淮之的目光落在项链上,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他脸上的温和神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震惊,疑惑,还有一丝……深切的痛楚。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苏晚精准地捕捉到了。 他认识这条项链。 而且,绝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 “这条项链……”顾淮之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带着一丝极细微的紧绷,“很珍贵。苏小姐是想让我鉴定什么?我只是个医生,对珠宝并不在行。” “不,我不是想鉴定它的真伪或价值。”苏晚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诚恳,“我听说,顾医生七年前曾在‘星梦号’游轮上。而这条项链,据说是当时也在船上的林薇薇小姐的遗物。我只是想知道……关于这条项链,或者关于林小姐在船上的事,您是否知道些什么?” 她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顾淮之端起茶杯,指尖有些发白。他垂下眼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沉默了良久。茶社里古琴悠扬,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无法侵入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 “过去很久的事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记不太清了。” “是吗?”苏晚轻轻拿起那条项链,冰凉的链条滑过她的指尖,“可我觉得,顾医生看到它时的反应,不像是‘记不清’的样子。” 她将项链举高了些,让那颗蓝钻正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林小姐在素描本里写过一句话,她说,‘他爱的不是我,是那个雨夜的影子’。顾医生,你知道那个‘影子’,指的是什么吗?” “啪!” 顾淮之手中的茶杯盖子轻轻磕在了杯壁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猛地抬眼看向苏晚,眼神锐利,带着医生特有的审慎和探究,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真正的目的。 “你到底是谁?”他问,语气里的温和彻底消失。 苏晚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缓缓放下项链。 “一个和你一样,想知道某些真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