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把刀扎我背上了?》 第1章 第 1 章 S市北区,天云山盘山公路,一辆黑色轿车沿着公路正向山上驶去,蜿蜒的公路在半山腰一处山门前戛然而止,四柱山门上黑底金字的牌匾标明了这座终点站的名字,月升观,似是一座道观的名字。 车子渐渐停在月升观前。 “小姐,我们到了,”司机吴厄偏过头对后座的赵明瑜道,“需要开进去吗?” 山门旁有一座小小门楼,透过门楼的窗户,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似乎正在偷懒睡觉的小弟子。 赵明瑜坐在后排,面容沉静地看着窗外,良久才道:“不用。”她棕色的眼瞳像是一滴凝结了千万年的琥珀,静静等待宿命的到来。 月升观,望月楼内,初婳正坐在病床旁看书,桌子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抬眸,屏幕上赵明瑜三个字印在她眼底。 “赵明瑜?”初婳疑惑出声。她记得上个星期这家伙说要受够家里催婚,要去国外度假的,怎么有时间给她打电话? 初婳看了眼躺在病床上半合着眼的人,拿起手机出门。 由卧室改造成的监护室门隔音很好,初婳便在门口接听了电话,同时不忘透过门上的窗户注意里面人的情况。 最近爸爸身体里的东西又开始波动了随时都可能有危险,她不能轻易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喂?初婳,猜猜我现在在哪。”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一样。 应该是没什么屁事。初婳心想。 她道:“前几天你不是说去国外度假吗?到哪了?” “nonono,不是哦。”电话那头的赵明瑜声音俏皮。 初婳现在没心情跟她‘猜猜我在哪’的游戏,“说不说?不说挂了啊。” 赵明瑜连忙道:“哎哎哎,别挂别挂嘛,我现在在你家门口哦。” “哪里?”初婳感觉自己空耳一瞬。 赵明瑜声音有一丝得意的重复一遍,“我说,我在你家门口。” “我家门口?你不是说你妈逼你相亲吗?怎么?想开了?” “我想你不行吗?” 监护室中的仪器发出的声响经过厚厚一道门几乎被消减到微不可查的地步,初婳却忽视不了,她捏了捏疲惫紧锁的眉心,“我说过......” “你说过没有时间陪我玩,但是......” “等一下。” 初婳看到监护室中的爸爸醒过来,在向她招手。 “我有点事,一会再说。”她对电话那边道,还没等赵明瑜回应,她接着便挂断电话。 初婳推开门,快步走到高明床前,俯身问道:“怎么了爸?”她声音轻柔,仿佛怕击碎面前这副脆弱的身体。 高明鼻子上插着氧气罐,一身白色宽大的衣服下的他两腮萎缩,眼下一片黑紫,面色更是如黄纸一般,讲话的气息也虚弱极了,仿佛下一秒就会闭上双眼。 “是明瑜给你打的电话吗?”他问道。 初婳点点头,“是吵醒您了吗?” “没有,是我让明瑜过来的,”高明喘了一口气道,“我麻烦她带你出去转转,省的老是在这里闷着,我不放心……” “我更不放心,”初婳打断他的话,“您现在身体状况这样,我不可能离开,我不可以.....” 高明闭了闭疲惫的双眼,却坚持道:“不至于,不至于你离开一天,老头子我就不行了。” “爸!你别这么说!” 在父亲受伤后这一个多月以来,初婳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字眼,以至于其他人在她面前提起死这个字或者有这方面意思的话时,她就会大发雷霆,导致月升观里的那些小弟子们现在几乎都是绕着她走。 眼见初婳几乎要流下泪来,“好好好,我收回收回,不说了,你别哭别哭,”高明无奈笑笑,向她伸出手,初婳便抽泣着把手放到他蜡黄枯瘦的掌心,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高明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元贞,你已经好长时间没下山了吧,出去去玩玩吧,跟着明瑜去,好好散散心。” 元贞是初婳的小名,元亨贞利,是谓大吉。初婳小的时候身体不算很好,这是高明对女儿的祝福期许。 她以前一直以这个名字自豪,可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除了父亲她便不许任何人叫她这个小名。 “我......”初婳哽咽一声后抹了把眼泪,俯下身将脸靠在爸爸干燥的手背上,她声音中带着哭腔道,“我不觉得在您身边无聊,自从上了学,我们也好久没这样在一起坐着过了,我还记得小的时候午睡的时候,您就捧着书在坐在旁边看,就像现在这样……” 初婳从小是被高明带大,父女二人两人相依为命已有二十二载,初婳哪怕上大学选得都是市里的学校,就是为了每个星期方便回来看高明。 “往事不可追忆呐,”高明感叹一声,“元贞,去吧,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总要自己面对这个世界。” 初婳激动地站起来,情绪几乎歇斯底里,扬声道:“我不要往前看,没有您我以后怎么办?!” 她现在只剩这一个亲人,根本无法想象失去他以后该怎么生活,她人生中已经剩下这唯一的亲人了,父亲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中最后的原点。 那些抛弃她们的人,早就不是亲人了。 高明摇摇头,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不赞同道:“你还有你哥哥和惊时他们,你们……” 听到这些人初婳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父亲!不要跟我提那些人,至于高澄,”她盯着高明,一字一句问出那个曾经深藏在她心里,却一直不敢问出来的问题,她声音颤抖,“爸爸,我再问您一遍,我和高澄,我们,我们真的是亲兄妹吗?” 高澄是三年前高明突然领回月升观的,他当年21岁,初婳18,两人相差三岁,但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高澄,高澄,他偏偏姓高,姓高。 “我真的,是你的孩子吗?哪怕高惊时他们都可以跟你姓高,为什么偏偏我不行?” 初婳紧张地看着床上这个已经做了她21年父亲的男人,右手不禁握住衬衫下,那被她珍重放到小荷包里,又系上在脖子上,就是为了随身携带的平安符。 这是父亲在她小时候亲自为她求来平安符,十几年来她从未摘下。 她倔强地问:“父亲,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囚困她许久的问题,在面前这双苍老疲惫的双眼中,他平静的样子好似在说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元贞,你着相了。”父亲说。 初婳无力后退一步。 …… 月升观门口。 赵明瑜的车仍旧在那里停着,门口内的小弟子还在睡着,嗯,睡得很香。 车载屏幕上的时间已经从下午两点十分跳到了下午四点十分,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小时。 吴厄不禁回身问道:“小姐,初小姐她会出来吗?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赵明瑜摩挲着手中手机,从初婳将她的电话挂断后,她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变。 可此时她哪怕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状态却也不似刚才跟初婳通话时的样子,她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暂时归初婳,一个归别人。 “她肯定会出来的,”赵明瑜笃定道,“放心,有人会让她来的。” 她降下车窗,热浪如期袭来,阵阵蝉鸣格外清晰嘹亮在山间回荡,她抬头看向天空,视野中的无垠晴空被浓绿繁茂的树枝割裂成一块块湛蓝碎片,仿佛要与这个注定逝去的夏天告别。 月升观门口此时也终于响起开门声。 第2章 第 2 章 北方七月的夏季霸道的不像话,日光灼热得像要把人融化,然后和进面粉揉吧揉吧,烤成一块块老实巴交的小饼干。 小饼干初婳钻进清爽的车里,扣上安全带坐稳后这才长舒一口气,“走吧,去哪?” 说话简洁明了,超过赵明瑜的想象,她看着初婳的侧脸小心翼翼问道:“你,不生气?” 初婳看起来神色如常,道:“生什么气?”她转过脸,皮笑肉不笑道,“怎么?赵明瑜,你背着我跟别人好了?” 她们两个一起上学的时候也有如果谈恋爱的话一定会跟对方说的约定。 赵明瑜喏喏道:“我说高叔叔……” “你是说,你背着我和我重病的父亲,琢磨着把我带到人群里遛遛,怕我变成山顶洞人的事?”初婳微笑道,“放心,我不生气。” 赵明瑜看着初婳紧握着手机的手已经微微发抖,她严重质疑,你这叫不生气?分明看着要气炸了。 她面上也难免划过一点心虚。 初婳太熟悉她了,捕捉到这点心虚,只是没猜到根本,她真诚劝道:“如果你后悔了,可以现在就回去接着度假,放心,我可以给你出机票钱,不用还。” 赵明瑜翻了个白眼,“出你个大头鬼,我赵大小姐能缺你这区区机票钱?” 初婳微笑道:“以前肯定不缺,现在可能就不一定了。”她的话意有所指,明白的人自然明白。 一个拒绝联姻还跑路的大小姐基本上都会被教做人的。 “哇,初婳,你这嘴真是不一般……”赵明瑜似是赞叹,接着却突然扑倒初婳身上,“我非得撕烂你的嘴!” 初婳小时候为了强身健体练过武,一只手就能治住赵明瑜,却还是纵容地任由她扑过来玩闹,但明面上还是维持着一本正经道:“小心点,我这衬衫可是量身定制,以你现在的身价估计赔不起。” “坏蛋坏蛋!”赵明瑜气得扬拳锤她两下。 两人玩闹一阵,气氛总算恢复正常。初婳心里虽然仍旧担心,却也不想辜负父亲的用意。 最后她抓住赵明瑜的拳头,将人扶起来,点明此次出门的重点,“行了行了不闹了,不是要拉我出门遛遛吗?去哪?” “你猜?”赵明瑜嬉笑道。 “又猜?”初婳翻了个白眼,但到底还是遂了赵明瑜的意,只是猜了好几个地方眼前这位美女都是摇头,那只剩最后一个了。 “不会是悦尚嘉吧?”她问。 悦尚嘉是S市最豪华的商场,也是初婳家中的产业之一。高明早年靠房地产发家,成立月升集团,经过几十年的经营月升集团发展壮大,已然成了商界中的一个庞然大物,旗下产业更是数不胜数,而初婳一家住的月升观也并不是道观,只是取得这个名字罢了,是高明早年买下的天云山一部分山地,在山上建的自家宅邸。 初婳可谓是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她反而物欲极低,从来不爱逛街,尤其是悦尚嘉现在是在她那个便宜哥哥高澄手底下经营,她才不要在这家伙的财务报表上添一笔。 心里虽然这么想,她嘴上却嘟囔道:“左口袋出右口袋进有什么意思?” 赵明瑜还是笑着摇摇头,“都不是哦,我带你去了就知道了,是一个你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从来没去过?”初婳倒是被她说的难得有些意动,应道,“行,我看你能有什么好地方等我去。” 车辆启动,驶离月升观。 赵明瑜却突然一脸八卦地凑到初婳面前,“说起悦尚嘉我倒是想起来……” “什么?”初婳声音有些百无聊赖。 “你那个哥哥,他是叫高澄吧。” 高澄高澄......怎么又是高澄? 初婳不耐烦道:“怎么了?看上他了?” 赵明瑜缩了缩脑袋,连忙否决,“我对做你嫂子没兴趣。” “那你干嘛问他?”初婳不想过多的讨论他,不仅是刚才她和父亲之间的矛盾,还有两人除了过年几乎没有见面的时候,哪怕是过年见面也说不了两句话,几乎算是陌生人。 当初她就对这个哥哥多少有点讨厌,现在就更讨厌了,讨厌讨厌讨厌! 谁知赵明瑜正色问道:“他现在是月升集团的总经理了吧,你就没想过也去集团上班?” “没。”初婳摇摇头,眼睛像是在看向窗外的景色,但实际上眼神是空茫的。 她上的大学和选的专业都是随便选的,便也没有想在这个随便选的专业里有什么成就,更别提毕业前夕她突然收到了父亲受伤的消息,此时她对她的未来是没有任何规划的。 多可笑?一个集团的大小姐却感觉像一缕浮萍,飘到哪算哪。 赵明瑜此时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她的话几乎是喊出来的,“怎么可以没呢!你得去啊!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掌握自己的未来啊!怎么做选择啊!” 初婳转过头,疑惑道:“刚才我就感觉你怪怪的,怎么了你?赵明瑜,你是被你妈逼婚逼出感想来了吗?” 赵明瑜闻言身形一僵,她眼神复杂,但总算是冷静下来了,“你就当我是吧,”她说,“你就当我是吧。” 初婳眼见她情绪有些不对,难得耐心解释道:“我爸现在的情况你也多少知道,我没心情去上班。” “那你总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为了自己而活。”赵明瑜劝道。 为自己而活...... 初婳脑中恍惚一瞬后,却仍旧是不以为意,她道:“赵明瑜,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这些干什么?如果你想去月升上班我跟陈叔说一声就好,也不一定非要通过高澄。” 陈叔是她家的管家,在集团里也有职务,送人进去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赵明瑜见她这幅样子,恨铁不成钢般说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在说你,初婳,你现在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初婳摇摇头,“没有,我现在只想我爸……” 赵明瑜终于听不下去了,打断她,道:“行行行,你真是,现在脑子里只剩高叔叔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我自己还没着落呢。”最后这句话声音轻得仿佛要飘到天上去,却又含着不得不跌落到土地上的怨念 初婳不懂,却仍尽自己作为朋友的义务安慰她,“加油,我相信你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反正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父亲可以活着。 只是赵明瑜声音没有之前的欢快,她看着初婳认真道:“借你吉言。” …… 住在山上的好处是空气清新,风景优美,安静旷达,坏处就是离市区太远,注意这个太字,四声,而且要大写加粗。 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两人终于到达悦尚嘉……旁边的造型室。 造型室中宽敞明亮,干燥凉爽,空气中弥漫着馥郁芬芳的香气,让人走进来,身心都不禁放松下来。 这里初婳确实没来过,她指着里面站成一排的工作人员,“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两人站在门口均是一脸茫然。 “我不知道啊,怎么就到这了?”赵明瑜语气也像是在做梦一般,可她刚说完便似梦醒一般,猛得回头看向门外站着的吴厄,气得咬牙切齿道,“吴厄!这家伙和我妈……” “明瑜。” 一道轻柔如春风的声音从工作人员身后飘出,打断赵明瑜的声讨,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僵硬起来。 死道友不死贫道。 初婳看着从人墙后走出的女人,礼貌打招呼道:“刘阿姨。”啊,这隔岸观火的安全感,初婳心说,她这么想是不是太幸灾乐祸了?嘻嘻。 而旁边的赵明瑜低下头,声音讪讪,“妈……” 第3章 第 3 章 初婳坐在等待区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时不时看看坐在前方椅子上任由三个造型师打扮的赵明瑜。 不知道父亲有没有预料到赵阿姨半路杀出来?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后,看向旁边沙发上坐着的美妇人,赵明瑜的母亲。 赵母一身黄色定制旗袍坐在沙发上姿态雍容,她轻抿了口咖啡,与镜子中的女儿对视时,露出一抹优雅的微笑。 “上个月你连招呼都不打就偷偷跑去澳洲,但现在既然回来了,那你就好好给我相看相看。” 原来已经去过了啊……初婳生气地想,这家伙也不跟她说,讨厌。 赵明瑜坐在椅子上像是一条被人按在砧板上的鱼,满脸的不情愿,她试图反驳,“妈!我不想去!” “地方已经订好了,人也都发了邀请函,”赵母轻轻放下杯子,但是瓷器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明显,“今天就给你定下来。” 一锤定音,似乎只是在决定一场交易,效率非常之高。 可人的感情不是生意,怎么能说在一起就在一起?初婳皱起眉,心里突然不是滋味,此时哪还有什么隔岸观火的安全感,唯有同情二字。可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她不好横插一脚,哪怕现在她站出来为赵明瑜争取也只是起一时的作用,还得是赵明瑜自己站起来才算。 可赵明瑜没有反驳赵母的意思,而是幽怨地看向镜子里站在赵母身边的吴厄,气道:“小吴,你这个叛徒。” 吴厄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对不起小姐。” 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些古怪。 没等初婳察觉到什么不对,赵母此时又开口道:“小吴是个好孩子,谁给他发工资他就听谁的话,这是他的本分,但是最难的也是在这。”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吴厄道:“对吗?小吴。” “夫人说的是。” 吴厄的头好像低的更深了。 赵明瑜不知怎么也没有再说话。 只剩坐在旁边的初婳听得云里雾里的,她想,谁给钱就听谁的没错吧,毕竟不给钱谁给你服务啊,这几个人到底什么意思? 想不通初婳也不纠结,反正她们之间如何暗潮汹涌,都明显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看来今天的计划要泡汤了啊。 想到这初婳反而有些开心,心说,这下看父亲还有什么办法指使她出来散心,她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父亲的小女孩,想要陪着他,有什么错? 回家心切的初婳直接站起来,对赵母笑道:“看来明瑜接下来应该是没有时间了,刘阿姨,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说罢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赵母一下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赵明瑜立即叫住她,“初婳,你别走......”声音恳切到仿佛下一秒就双手合十冲她拜拜了。 赵母回过神来也站起身,上前两步拉住她的手,温声道:“初婳,阿姨也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今天热闹,你们小年轻在一起聚聚多好,正好你也看看,阿姨今天请的都是青年才俊,商场精英,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罢拍了拍她的手,眼神期待。 初婳刚开口要拒绝,“赵阿姨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 可她话还没说完,那边的赵明瑜便幽幽喊了她的名字,“初婳......” 初婳看过去,那人的手已经合十,开始悄悄冲她拜拜了。 她与赵明瑜在镜中对视,赵明瑜无声动了动嘴唇,看嘴型好像是在说,求你了。赵明瑜虽然之前也拉着她求过这个求过那个,但是这次境遇却明显不一样,她心尖一软,终究是点点头,坐了回去。 躲不掉啊。初婳在心里叹息一声彻底认命。 赵母也靠着她一同坐下,满意的笑了。 “那赵阿姨,今天打扰了。”初婳将手抽出来,礼貌微笑。 ...... 造型室中的轻音乐一首接着一首,五彩斑斓的颜色上下翻飞,绚烂的裙摆拂过光洁的大理石,外面整点的钟声遥遥赶来。 晚上七点,名为商界聚会实为相亲宴的宴会在S市中心的东岁会馆准时拉开序幕。 水晶灯折射出温暖贵气的光线,香氛动人,伴着人们的鼓掌声与拥护,赵明瑜一家登上舞台,他们衣着华丽,笑容言语都非常体面,非常符合他们这个阶层的形象。 而初婳坐在角落,她从不耐烦参加这种宴会,这次真是为赵明瑜而破例了。 她现在这一身衣饰也是赵明瑜为她搭配的。 一袭蓝色吊带长裙,头发在脑后利落扎成髻,玉颈上带了一串圆润柔美的珍珠,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饰品装点。 赵明瑜说,这就已经足够。 但想到好友小心讨好的样子,初婳心里总感觉不是滋味,所以她在考虑要不然直接让赵明瑜跟着她算了,不就是钱嘛,她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实在不行分她点月升的股份也不是不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分股份了...... 初婳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事情,她端着酒杯,靠在椅子上,遥遥看着这体面的一家子,手指随着场内悠扬的钢琴曲在酒杯上缓缓打着节拍。 哪怕在别人的宴会上,她也仿佛是一条在自己领地上晒太阳的美人鱼,慵懒又随性。 可惜美好的事物总会招来觊觎。 迟来的顾冷杜缓步走到沙发旁边,状似从容,“你也喜欢肖邦吗?” 肖邦? 初婳闻声偏头看向他,眼见是不认识的人,便直言道:“有事吗?”她深谙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的道理,言语自然果断。 顾冷杜似乎没想到初婳这样直接,明显有些愣神,但很快他就试探性问道:“不知道有没有......” 有什么? “没有。” 初婳直接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并且移开眼神继续看向舞台,而这一被打断,反倒让她听清赵父在说什么了。 ...... 意料之中的无聊。 一旁的顾冷杜倒是被她直率的反应逗笑,他自认为绅士地笑道:“小姐,我还没说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初婳根本不想听他讲话直接打断,并不在乎总是打断别人讲话会在那人眼中显得不礼貌。 她靠在沙发扶手上,只是托腮盯着赵明瑜似乎始终没有变过的微笑脸,心说这丫头还真挺能忍的,坐在造型室里面的时候还是满脸不情愿,现在倒是游刃有余。 突然感觉这个莫名其妙跑过来的男人似乎还要说话,初婳又加了一句,“这位先生,你打扰到我了,不论你是什么人,我现在只想,自己坐在这。”她说自己的时候还加了重音。 啊真是讨厌!初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但是一个人好像越想得到什么反而却得不到什么。 就像初婳现在想得到安静,却有更多吵闹的人跑来碍事了。 她还没等到顾冷杜识趣退走,就有三个端着酒杯的男人走了过来,典型不务正业富二代形象,穿着很时尚,气质很浑浊,脸上的笑都显得很讨厌。 “顾少,这位小姐是?” “我还不认识这位美丽的小姐,”顾冷杜温柔地看着初婳的侧脸道,“不知道有幸知道......”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初婳直接冷下脸转头看他,“没有,走开。” 讨厌讨厌讨厌,怎么这么多讨厌的家伙?! 顾冷杜还没有说话,站在旁边的三个男人听到初婳的逐客令就先不乐意了,中间的男人以一种自以为很有腔调的声音道:“这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后面的话隐去,他眨眨眼,冲旁边两人含着某些意味笑起来。 但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在暗示初婳没有教养,另外两个人收到暗示也纷纷笑起来,甚至伸手指着她窃窃私语,不怀好意。 身后有注意到这里的看客在他们身后摇摇头,有的面色平淡,有的面露怜悯,都以为这个小丫头得罪了这群混蛋,有的苦头吃了。 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出言替初婳解围。 顾冷杜也只是皱了皱眉,看着初婳,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初婳冷眼看着他们,没有一丝躲闪。 第4章 第 4 章 就在旁边人以为自己快要胜利时。 初婳此时却突然笑出声,“哈。”接着笑得越来越大声。 她坐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在欣赏一场拙劣的表演后被逗得哈哈大笑一般。 在场的人无不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笑惊住。 尤其是顾冷杜和那三个男人。 “你笑什么!” “疯了吗?!” 他们说。 初婳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你们猜,我在笑什么,”她的目光巡视过三人和那个跟她搭讪男人的脸。 他们便懂了她的意思。 这是在笑他们?他们?四人互相看了一眼,目光略有些犹疑,明显从没有遇见过初婳这样的人。往日里的方法失效,他们小心后退一步。 初婳站起身来,看着他们后退时嘴角还含着一抹微笑,她声音戏谑,“想不通吗?那就对了,慢慢琢磨吧。” 想阴阳她?再练八百年吧。 面对这种人一定不能怀疑自己有问题,他们的目的就是在这里,让你怀疑自己的行为穿着甚至自己的身体,让你陷入自我证明的陷阱,初婳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人,如果是上学的时候她会采用另一种高效让人讲不出话的方法,现在嘛,他们该庆幸自己还算幸运。 她转过身要走,刚才想要跟她搭讪的男人却正好站在她出去的路上。 “让开。”初婳不耐烦看他一眼。 都是这个讨厌的家伙,让本来就无聊的场合变得更无聊了,她提前走,赵明瑜可不能怪到她身上,是这家伙先惹的事。 而在顾冷杜眼中,她的眼睛清亮如雪,像是一眼看进他心底,视线中她的面容淡去,他的世界中仿佛就剩下眼前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待在初婳从他身旁经过时,他竟不自觉就拉住了初婳的胳膊,蹩脚地解释道:“元凯他们没有别的意思,你......” “没有?”初婳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讥讽道,“原来你是个瞎子聋子啊,不要以为是残障人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松手。” 初婳话音刚落,后面那三个人就哄的一下炸开锅了,似乎是终于抓到初婳错处般,兴奋地围到初婳身后来,像是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蚊子。 “哎你这个小娘们,你怎么说话的!” “我们顾哥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是!就是!” 初婳快忍到极限了,而顾冷杜还不识趣地攥着她的胳膊。 她冷声道:“松手,我不想说第三遍。” 初婳根本想不到自己的怒气在他眼里只是在装点美丽。 顾冷杜还在想象自己是与美人浪漫邂逅的男主角,得到美人的拒绝,便变得有些忧郁,“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初婳气的发笑,直接张口骂人,“#%…#你脑子有病吧!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 “果然没教养。” “哟,这小娘们还会吓唬人!敢威胁顾哥,她这是找死啊!” 三人一唱一和 初婳看着他们点点头,找死?行,本小姐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找死。 “顾哥,是男人就别......顾哥!”最后说话的这个人,声音在顾冷杜被过肩摔的同时,嗓子捏成了尖叫鸡,尖锐的声音响彻整座宴会厅。 赵明瑜一家终于注意到这里。 赵明瑜本来一脸假笑地被赵母介绍给一个什么公司的老总,正说着话,她们就听到了这一声。 赵明瑜皱着眉看过去,在人群缝隙中眼尖地看到一抹蓝,眼睛瞬间张大,惊叫一声,“坏了初婳!”话音未落,她就小跑过去,完全顾不上自己脚下八厘米的高跟鞋。 噔噔噔,声音尖锐,人们自动为她让开路。 赵母听到初婳的名字也是一愣,随后赶紧跟在女儿后面快步走过去。 而这时初婳已经结结实实把摔蒙过去的顾冷杜按在打了一顿。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完全镇住了在场的人,谁也没料到看着这样精致娇弱的女人,抡起拳头时,胳膊上都是肌肉,力量感爆棚。 待赵明瑜冲过来拉开骑在顾冷杜身上打的初婳时,顾冷杜的脸已经肉眼可见的块块青紫,人看着好像也意识有些模糊了。 顾冷杜半合着眼,他口中鲜血淋漓,不知道是不是在求饶,发出的声音很是模糊,而且领子上还有一点可疑的白色块状物。 那是门牙吗? 赵明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赶忙伸手制止,“住手初婳!没看到人都已经被你快打死了吗?!” 初婳用力将胳膊从赵明瑜手中抽出,无视她难言的脸色,在她粉色的礼服上擦了擦沾了血迹的手,接着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裙子。 初婳居高临下,眼神从顾冷杜身上略过,冷笑一声,“死不了,只是我开始一拳打他嘴上了,”她拍拍手,点点头满意道,“省得吱呀乱叫,像个畜生一样惹人心烦。” 这一句似乎一语双关。 初婳回身看向那三个男人,核善笑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眼神最后定格在那个说找死的男人身上。 没人再敢直视她的眼。 三个男人垂下了眼,本能避开了她的视线,几乎同时心想一时的退缩总比被一拳打嘴上说不出话来强。 老实巴交得像一排庭前打蔫的小白菜。 初婳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那么,再见。” 她简单挥挥手后就要离开,谁知赵明瑜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她不解地看过去。 “初婳,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他差点被你打死,你走了我们没办法跟他们家交代,”赵明瑜直视着初婳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大,“你不能这么走了。” 不能走?怎么一个两个都拦着她回家?初婳彻底不高兴了。 她转身面对赵明瑜,哪怕赵明瑜比她高了半个头,在这个角度,她气场依旧是高傲得不像话。 她道:“赵明瑜,你是不是忘了,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敢惹我,就得付出代价。” 说罢,她睥睨看了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一眼,又转眼看向赵明瑜,含义不言而喻。 赵明瑜脸色难看下来。 她虽然和初婳从小就在一起上学,但是在上大学之前,她们其实没什么交集的,因为在那时,初婳身后一直有五个人的身影,高惊时,高惊雁,高惊月,蒋雪停和蒋雨停。 有钱有势的父亲,武力值极高的哥哥姐姐们和年年成绩名列前茅的自己,初婳在大学之前一直是学校中的风云人物,而直到她们上了同一所大学,那五个人莫名没有跟初婳一起上大学之后,她们两个人才真正有了交集,初婳也变成了一个普通学生的样子。 甚至在大学的时候,初婳简朴到根本不像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她几乎都怀疑自己曾经看到的初婳是一场梦。 但是现在,她面对这个初婳,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月升集团不可一世的大小姐。 是她当年仰望着的人。 可她现在没有办法停止了。 第5章 第 5 章 赵明瑜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着这些事情,一点也不敢忘。 可或许是因为初婳的双眼太过明亮,明亮到可以照亮所有阴暗算计的角落,她故意梗起的脖子逐渐僵硬,声音也变得没有底气,“那也,那也......” “明瑜!”赵父终于站出来打断女儿的话,他厉声道,“这件事本来就是冷杜和姜尚他们先出言不逊,跟初婳她没关系。” 接着赵父看向初婳,他长相儒雅,对她说出的话也很客气,“初婳,今天的事情太抱歉了,都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我们赵家会处理的,你放心走就是了。” 赵母则在一边对旁边的助理道:“叫救护车过来......” 赵明瑜此时却大喊一声打断了赵母的安排,“爸爸妈妈,这本来就是初婳招惹的事,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接着她又用力拉住初婳的胳膊,“反正你不能把事情都推给我们家!初婳你要为这件事负责!” 初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垂眸看向自己被赵明瑜拉住的胳膊,白皙的肌肤上已经有些发红了,可她却没有选择挣脱。 面对别人她可以毫不客气的骂出声,但是面对赵明瑜,再难听的话,在此刻都宣泄不出她内心感受到的荒唐,似乎有一把刀在她从未想象过的角度狠狠捅在她背心。 无数纷乱的想法在她脑中汇聚,最后化作一句。 “赵明瑜,你认真的?”她执拗又认真地看着赵明瑜,看着这个她唯一认为的朋友,只想寻求一个答案,“你真的觉得是我的错?” 因为拒绝一个男人的搭讪,被围攻,被起哄,被拦着不让走,所以她举起拳头捍卫自己也有错吗? 就因为罪魁祸首被打到昏迷,所以就都成她的错了吗? 赵明瑜啊赵明瑜,你怎么舍得将我推进这种境地? 赵明瑜完全不敢与此时的初婳对视。 她侧过脸狠狠点头,“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他的错吗?!”她指着还躺在地上的顾冷杜,“不论他说过什么,你把他打成这样都太过分了!” 过分? “这是他自找的,不过这次不小心撞到的是一块钛合金钢板,”初婳讥笑道,“把牙都崩碎了。” “你竟然还不知道错!” “我没有错。” 初婳倔强地看着赵明瑜的侧脸,不肯退让,而她也不可能退让。 众人敏锐察觉到这是一场朋友突然决裂的场景,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面上也免不了幸灾乐祸。 感觉情况有些失控,赵父赵母对视一眼,赵母走过来,隔开两人,赵父则拉过女儿。 赵母温柔地看着初婳低着头的侧脸,轻柔地抚上她的脊背安抚道:“初婳,阿姨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明瑜她是什么人你最清楚,她说话经常不过脑子的,你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而另一边的赵父拉过赵明瑜,在她耳边斥责道:“你失心疯了吗?赵明瑜,你忘了她家是干什么的了?我知道你今天想做什么,我也不跟你计较,只是现在别给你老子惹事!”说罢便要带走她。 围着的人墙刚遗憾地让开一条缝,以为事情到这就算了,毕竟再往下场面上可能就不好看了,他们都是体面人,不能轻易出丑。 “等等。”初婳此时突然出声,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看向她,眼神格外精神。 初婳躲开赵母的手,她看向赵父,语气戏谑,没有一丝对长辈的尊敬。 “赵叔叔,你们一家是在我面前演戏呢吗?两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我是不是,还得给你们补票钱?”她冷笑一声道,“今天这场最多值二十,回头,我让人转给你们。” 头顶的水晶灯散发着温和的光芒,不比舞台上的灯光闪耀,在围观人群眼前,这场面可比舞台上要精彩的多。 同时他们也俱为初婳毫不客气的言语心中一凛,毕竟他们这个阶层哪怕心里再不屑再讨厌都不会把心情挂在脸上,毕竟说不定就有合作或者央求别人的一天,但是这个女孩真是一点好脸都不给啊。 敢说得这么难听,她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些人看看旁边的人,可惜他们眼里都写着不知道不清楚六个字。 此时赵父赵母的脸色也变得和赵明瑜一样难看了,可偏偏他们跟初婳翻不了脸,这几年靠着月升他们家的公司才能到这个规模。 她不只是明瑜的朋友,还是他们家的财神。 赵父儒雅从容的形象也快要保持不住了,他勉强扯着嘴角想要解释,“初婳,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真无聊,”初婳却毫不客气地打断赵父的话,她转身拿起沙发上差点忘记的手机,“我做的事不用你们帮我担责,我初婳不是活不起了。” “另外,赵明瑜你也别担心,”初婳握着手机与回头的赵明瑜对视,吐出的话格外冰冷,“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这幅样子。” 可笑她之前还想着要不要养着赵明瑜,甚至还怕她可能会没有安全感把股份分给她。 她真是,看走眼了。 初婳听到了赵父那句悄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听的那么清楚,但在那短短十几秒中,她便决定,不论赵明瑜有什么苦衷才发生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她都不会再原谅她。 赵明瑜故意又蹩脚的表演她不是看不出来。 但是如果一个人因为所谓的苦衷带给另一个人的是真实的痛苦与失望,那这段关系就没有再维持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这对另一个无意去伤害别人的人而言是极其不公平的。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在众人的目光下,初婳打开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嘟嘟两声之后,电话便被接通,像是那边一直在等待她来电一般。 “喂,元贞?” “嗯,”初婳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口中的话像在下命令一般,“现在来东岁会馆,有事需要你处理。” “好,我现在就过去。” 那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一口答应下来,甚至电话还是初婳先挂断的。 她坐回到沙发上,手中把玩着手机,接着便掀了掀眼帘,似乎施舍般看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眼,冷声道:“都还在这围着干嘛?滚开。” 人群中有人愤愤不平,“呵,拽什么拽,还不是要靠家里人来擦屁股!” 初婳在人群中准确用眼神定位到那个说话的人身上,对他微笑道:“这位先生,如果你的家室也跟我一样,相信你可能比我还拽。” 神经,装的自己好像多清高一样。初婳心道。 现在连话她都有些懒得说了,感觉似乎回到了以前那段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日子。 “你!”此人还要说话,却被旁边朋友拽了拽衣服,示意言多必失,他才回想到,哪怕初婳刚才说了那些没有教养没有礼貌的话,主家也没有人再反驳她,刚才赵明瑜拉住她似乎也只是一时的勇气,现下在旁边站着就像一只没毛打蔫的小鸡。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男人讪讪闭上嘴,猜测着她的身份。 周围的人能混到这里,基本上都是人精,早就注意到主家对初婳的态度不一般,除了这个男人义愤填膺说了句话后,其他人都没有说话,而是逐渐散开,只是有人时不时看向她的位置,窃窃私语。 昏迷的顾冷杜还一个人在沙发上躺着,而那三个人已经被赵父请出宴会,其他人见主家没有处置顾冷杜,也纷纷一派事不关己的态度,根本不管顾冷杜满脸的血。 似乎这已经不是他们的同类了,只是一个躺在那等待扒皮取肉的畜生,反正自有人过来解决他。 舞台上的乐队又演奏起悠扬的音乐,宴会氛围又重新热络起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但是在场之中,唯有赵明瑜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6章 第 6 章 在赵父赵母的逼迫下,赵明瑜咬着唇僵硬地坐到初婳身边,而初婳靠在沙发上,姿态慵懒地看着手机,手指随着音乐打着节拍,却没有看她一眼。 初婳是在看父亲监护室的监控,见监控中一切正常,她才放下心来,漫不经心地盯着上面的画面,像是在思考又像在放空。 赵明瑜凑过来,笑容有些勉强,“初婳,你看什么呢?” 初婳还是没有看她,声音淡淡道:“你今天是故意的吧。特意找我过来,应该是为了搞砸这场披着生日宴其实是给你相亲的宴会吧。” “赵大小姐,其实你可以直说的,”初婳压迫性地直视她的眼睛,冷声道,“我最讨厌别人的利用我。” 上初中高中的时候,她身边就常有一些知道她身份后上赶着巴结她的人,在权贵云集的学校中,这些孩子他们还学不会隐藏自己**裸充满着各种**的眼神,用那种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她身上扒下一层皮穿戴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贪婪地注视着她,为了自己也为了身后的家族。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她身边只有那五个人的原因,不是她看不上别人,而是那些人只想利用她,而她容不下一段不纯粹的感情。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我以为你知道。”初婳说。 只有赵明瑜用那种好奇的目光看她,她以为她会是特别的,便将她当做唯一的朋友。 赵明瑜慌乱地移开视线,却与站在舞台方向的吴厄对视一眼。 “元贞......” 这一切初婳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而后听到这个名字,她眼神冷然,“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元贞,”她关上手机,伸手指着赵明瑜道,“我早就说过了。” “看来你从来都是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赵明瑜却突然指责她道:“初婳,你变了。” 初婳眼神复杂,她实在难以理解这位朋友的转变。 “被拆穿就说别人变了,赵明瑜,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看你才是变了,利用我达成自己的目的,再假惺惺的安慰我?你这么快就忘了刚才说的话了吗?别把我当傻瓜啊!” “我没有!我只是......”赵明瑜下意识想要狡辩。 “你和小吴是在一起了吗?”初婳实在不想听她的解释便打断她,直言发问,“你是为了他吧。” 赵明瑜深知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承认,“是,我们在一起了,可我妈不同意……” “你喜欢他什么?”初婳也看向吴厄所在的地方,上下打量一番,“脸吗?” 吴厄的脸确实很好看,五官立体,线条流畅,初婳曾经感觉如果他去当模特的话肯定比现在赚得多,可惜他一直留在赵明瑜身边当司机。 为什么?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沉浸幸福中的赵明瑜在谈论到他的时候有些害羞,“这是一方面吧......”似乎是怕初婳看轻恋人,她又连忙道,“小吴其他方面也很好的,而且他对我也很好的!” “得了吧,赵明瑜,你就是看脸,”初婳直接揭穿她,“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一抓一大把,你非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吗?” 赵明瑜敌不过她的逼视,嘴里嘟囔一句,“我就喜欢这样的,又不犯法......” 初婳看着赵明瑜的眼神中尽是荒谬,她想不通没谈恋爱之前好端端的人怎么转眼就变得这么愚蠢?利用她破坏宴会,是,成功了,但是以后呢?还会有什么结局?不过是重蹈覆辙,该不同意的还是不同意。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不和她商量,她在她眼里就那么不通情达理?那么势力吗? 算了。 初婳看在两人曾经友谊的份上,衷心提出意见,“你们两个想要在一起,首先他得改变,”她指向小吴,“最起码,远成公司的千金不能嫁给一个司机。” 赵明瑜指责道:“初婳,我没想到,你也这么势力!” 初婳气笑了,“哈,我势力?”她指着自己,也不再留情面,“我要是势力,我们就不会是朋友。” 赵明瑜低下头,讽刺地笑道:“对,你是月升集团的千金,我又算什么?初婳你终于说出来心里话了,你本来就看不上我吧。” 初婳用全然陌生的眼光看着赵明瑜,甚至有一瞬间她感觉面前的人似乎被夺舍了,面前这个身体中的灵魂被另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顶替,在她面前说话。 “在你心里,我和你交朋友就是高攀你吧,”赵明瑜似乎压抑了很久,“在你初大小姐眼里,我和给人工作的司机没什么区别吧,不就是一个名字,竟然也高高在上,不允许别人叫出口!” 旁边一直关注着这里的赵父赵母听到这些话气得差点失态,但现在却不是教训女儿的好时机,怕又在初婳面前起反作用,便只能由得她突然发疯。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赵父咬牙切齿撂下一句话后便转身向他的合作伙伴走去。 赵母阴沉着脸,而那边,她女儿发难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打人就直接打,什么后果都不会考虑,更没有人逼着你相亲,初婳,你哪怕不姓高也能得到一切,我嫉妒你,我真是,嫉妒你。” 名字……不姓高…… 初婳定定看了赵明瑜几秒,她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个曾经的禁忌而大发雷霆,但事实上没有,她仅仅是摇摇头,沉声道,“我父亲看错人了,我也是。” 什么友情爱情,没有血缘联系的关系都是不堪一击。 赵明瑜依旧不依不饶,“这就不想听了吗?你这脾气怪不得只有我一个朋友,刻薄又自私,除了我还有谁能受得了你?还有,我跟你说......” “停,”她伸手打断赵明瑜接下来的话。 初婳闭上眼睛,难受地扶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如果你今天的目的是故意惹怒我,那么恭喜你,你成功做到了,滚开,我暂时不想再看见你。” 赵明瑜像是被她的话佐证了自己的话一般,很得意似的,“看!不想听的话你都会直接打断,一点也不会在乎别人的想法,眼里永远只能看得到自己!” 初婳猛得拿起桌上的酒杯摔到赵明瑜脚下,“滚!” 她看着赵明瑜的双眼,怒不可遏。 酒杯摔碎的清脆声让宴会诡异地停顿一刻,那些人悄悄看过来,见证了她们感情破裂的这一刻。 “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再看见你!”赵明瑜扔下这句话便愤愤离开。 仍旧是一句解释都没有,全是指责。 初婳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她抬头看着金色浮雕的天花板,心道,没意思,交朋友真没意思,如果她们在...... 初婳摇摇头摒弃掉后面的话,不愿意再细想。 或许赵明瑜说的是对的,她的确自私又刻薄。 她叫的人来的很快,不出半个小时就站在了会馆外,同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 “我到了。” “好。” 初婳挂断电话站起身,这次没有忘记拿手机。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在一直留意她的人耳中声音却很清楚。 “你们不是要负责的人吗?人来了,就在外面。” 初婳踩着高跟鞋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门口,侍者为她打开大门,门外的年轻男人同时出现在他们眼前。 西装革履,长身玉立。 后面有人轻吸了一口气,惊道:“竟然是高总。” “高总?哪个高总?难不成这是月升集团的高总?” “没错,我之前跟月升合作过,见过他,只是他这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竟然能亲自赶过来处理这烂摊子?”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是说……” 他们说话从来都留有余地,看破不说破。 赵父赵母走上前打招呼,仿若没有嫌隙般站在一起,一个儒雅一个温柔,是谁见了都会说一句恩爱夫妻的地步。 “高总。” “高总。” 高澄温和笑着对他们点点头,然后上前两步站定在初婳什么,稍稍垂眸,眼中尽是温柔,“元贞,发生什么事了?” 元贞元贞,高澄果然是讨厌鬼。 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初婳直言道:“我打人了,人现在在里面躺着,你处理一下,我走了。” 三两句说完事情之后,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而这时已经没有任何人敢出声阻止初婳走出去了。 她本来想出来之后跟陈叔打电话,让他过来处理的,该赔钱赔钱,要是想让她负法律责任她也不怵,不过现在就让这家伙来吧,吓死这群SB。 可惜打脸的兴奋很快便像冰雪般消融。 初婳偏脸往后看了一眼,会馆里依旧是金碧辉煌的样子,她在心中讥笑,果然,金钱和权力才是在人类社会中行走的本钱,可笑,可笑,可笑真心难求,黄金易得。 站在门口的高澄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只是扬声对她嘱咐道:“车子在门口,让司机送你回去。” 初婳没有说话,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高澄转过身,面对里面盯着他像盯着一只肥羊的众人,丝毫不露怯,他目光坚定,温声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仔细谈谈我,妹妹,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