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千岁》 第1章 死对头共处一室 丫头小娟进来传话：“小姐，夫人那边传话，让您过去用午膳，有喜事要跟您说。” 万笙绣花的手一顿，放下针线，欣喜道：“好久没和娘亲一起用膳了，我这就过去。” 小娟又道：“夫人还嘱咐让您好好打扮一下，老爷也会一起过来用膳。” 万笙笑容微凝，深棕色瞳孔颤了颤，眼底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两秒后，似乎自己想通了，紧绷的面容舒缓，轻笑道：“爹爹和娘亲已经冷战半个月，终于和好了。” 宰相夫妇成亲二十载，只育有万笙一个女儿。 诺大的宰相府没有其他妾室，院外也没有隐藏任何私生子。 万笙从小到大集千万宠爱于一身，过的很幸福。 唯一让人头痛的便是爹爹和娘亲总是吵架，一吵架便冷战，一冷战，娘亲心情就不好。 娘亲一心情不好，便挑拣她的各种不顺眼的地方发火，搞得万笙最近每日请安都战战兢兢。 二人一和好，她就能过几天舒服日子了。 万笙换了一身粉色萝裙，唇上抹了点胭脂，对着镜子仔细瞧。 铜镜折射出洁白素雅的脸，面容丰满，眉浓眼亮，充满了生命的朝气。 她点点头，前往母亲潘氏的院子。 内院，潘氏早已准备好午膳，此刻正张罗着下人上菜。 潘氏刚过四十的生辰。 因为内院没有勾心斗角的地方，平时府中大小事都有管家。 她除了教导女儿外，就是各种吃喝玩乐，毫无负担。 因此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从面容看上去十分年轻。 只是向下沉的嘴角，透露出这人似乎有些严肃刻薄。 主位上，宰相府的主人万衫之，腰板直立坐的笔直。 万衫之是昭朝当今唯一一个，从底层农民爬到宰相高位的人。 这一路上的艰辛与困苦，都刻在他严肃的面容与锐利的眼睛上。 万衫之留着三角胡，不苟言笑。 看人的时候总是居高临下的斜睨，浓黑的眉毛微微一皱、双眼一眯，巨大的压迫感便排山倒海般袭来。 与其对视之人，还没反应过来，腿便先软了。 但他对家里人极其友好，尤其是唯一的女儿，几乎所有的温柔都献给了万笙。 他原本板着脸盯着桌上的菜，一看到款款而来的万笙，严肃的脸立马绽放出一抹笑意，连额头都挤出一条褶子。 “笙儿来了，快坐。” “爹爹娘亲万安。”万笙行了一礼，才坐到椅子上。 万笙偷偷瞥了两人一眼，发现他们眼中都带着笑意，悄悄松了口气，肩膀放松拿起碗孝敬地给爹娘盛饭。 潘氏看到女儿乖巧的行为，眼中的满意自豪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对万衫之道：“老爷，咱们笙儿不仅生的好看，行事又机敏乖巧，被皇后相中选为儿媳妇也是理所当然的。” 万笙一愣，坐回椅子上，盯着父母疑惑询问：“爹爹，什么儿媳？” 万衫之慈爱地摸了摸万笙的头顶，欣喜道：“今日上朝后，皇上把我留下，要下旨封你为太子妃。上次带你去宫宴，皇后被你作的好诗和书法征服，求皇上下旨让你当儿媳妇。” 万笙杏仁眼不可思议瞪大，肩背紧绷：“您怎么说的？” 看着自己女儿紧张的脸，万衫之慈爱道：“爹爹当然没立即答应，想回来问问你的意见。” 万笙无声松了口气：“盛朝耀好色，我要是成了太子妃，必定会被他院子里的莺莺燕燕气死。” 万衫之赞同地点点头：“对于男人来说，好色不是什么缺点。看来笙儿还是想要当太子妃的。” 空气静了一瞬。 万笙盯着爹爹，此刻的眉头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声音陡然升高：“爹，我不喜欢他！我不想当太子妃！” “当太子妃有什么不好的，以后就是皇后，你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潘氏原本上扬的嘴角又沉下来，不赞同地盯着万笙：“太子为人仗义，长得也帅气，他贵为太子，周边自然少不了各种狐媚子。这么好的婚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从小到大都是，两个人总是打着尊重的名声跟她商讨各种事宜，实际上根本不真正听她的意见。 如果三人意见相同，那就是听万笙的，尊重女儿。 如果意见不同，就把她的话当空气，自顾自地做决定！ 万笙深吸一口气，熟悉的火气从腹部窜到喉咙，音量陡然提高： “你们不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吗？我说了我不想当太子妃，你们又指责我。那还问我干什么，你们俩个决定不就好了！” “你这孩子好端端发什么火！”潘氏不满喊道：“我和你爹不是正在跟你商量吗？都已经成年了，还这么不懂事。” 万笙：“……” 她几乎要被气笑了，一股火憋在肚子里，想要大声辩驳发作！ 这时一直沉默的万衫之冷静开口：“好了，你们娘俩不要吵。笙儿还小，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先吃饭。” “我们一家三口，都已经半个月没聚在一起了，别因为这点小事，坏了感情。” 三言两语，便把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给浇灭，强行把饭桌转回到温馨场景。 “父亲！”万笙一口怒气卡在嗓子眼，感觉如果不发出来，能憋到爆炸：“你们为什么就……” “来，笙儿，尝尝这个糖醋里脊，我跟宫中御厨要的方子，专门让厨房给你做的。” 碗中肉段冒着金黄光色，细腻的香甜气飘进鼻尖，还有对面爹爹温柔包容的注视目光…… 万笙那股子火瞬间被浇灭了一半。 “这个凉菜也好吃，笙儿快尝尝。”潘氏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碗中：“吃饭的时候火气别那么大，有什么事我们吃完再说。” 万笙：“……” 根据以往的经验，她知道这件事就此结束，不会有下文了。 她半垂着睫毛，端起碗筷无声吃饭。 但在爹爹娘亲温柔的对待下，那股被半浇灭的火气已经没有办法发泄出来。 却堵在胸口，把整个上半身都堵的生疼，嗓子眼几乎要被酸痛感捅破。 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或许，嫁给太子也不是坏事。 爹爹娘亲对她这么好，不可能骗她往火坑里跳。 但她一想起，自己要跟那么多女人分享丈夫，就反胃恶心。 果然，吃完饭后，二人不提太子妃的事，聊了几句家常，就各自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把万笙晾在一边。 万笙盯着满桌的饭菜，长长吐出一口气，可胸口的沉闷没有半分缓解，反倒变得更压抑。 吃了一肚子火气回到自己院子，对着枕头一顿砸，怒气没有办分缓解的迹象。 万笙倚在院子的躺椅上，生无可恋又颓废地坐着。 直到夕阳余晖洒来，天际黑夜乍现。 她蹭的起身，杏仁眼瞪地大大的，喊了一声：“小娟你来。” “哎，来了。”小娟闻声，立即把手中的活放下，跑过来：“小姐，怎么了？” “我要出府，今晚你装扮成我躺床上。” “啊～～～”小娟脸上的笑容瞬间蔫了：“您又要出府？上次被夫人发现，我差点被打板子。” 万笙略有抱歉地搂住小娟的肩膀：“我不是把你从娘亲手里救下来了嘛。这次我保证，一定在午夜之前回来，不被娘亲发现！” 小娟才不信她的诡辩，撇撇嘴：“上次您也是这么说的。” “啧……”万笙心虚地柔柔鼻子：“这次绝对保真，就这么决定了！” “在娘亲那憋了一肚子火气，我要是不出去发泄一下，真的会疯的！” 说完也不等小娟反驳，一阵风似的跑回屋，熟练地换了一身男装，偷偷摸摸去墙角钻狗洞，跑出了府。 上次偷溜出府被娘亲发现，她花费半个月才挖出来的洞就被封了。 这个洞，还是管家手底下的狗狗小黄刨出来的，前日被她发现了。 万笙回身看了眼狗洞，拍拍手，喜笑颜开。 感谢阿黄，回来多赏它几根大骨头。 其实这种跟爹爹娘亲吃饭，吃一肚子火的场景，自她读书懂事以来几乎每隔一个月就会发生一次。 最开始万笙还会愤怒发火，后来发现发火爹爹娘亲只会淡漠忽视说她不乖后，万笙就学会了憋着。 但每次憋着不发出来，睡一晚上后，第二天醒来，胸口就疼的厉害。 折腾了两年，万笙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去找非常刺激的地方发泄！ 京城有一座酒楼，名叫“忘忧院”，是她发小刘裕诗开的。 集饭馆、酒肆、歌舞、赌坊为一体。 几乎每个夜晚，那里都热闹非凡。 是万笙的最佳发泄场所。 万笙直奔忘忧院，通过秘密私人通道直奔四楼，刘裕诗专门给她留的雅间。 一推开门，看到房间中坐着的男子，万笙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紧接着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盛朝泽！你这个死疯子怎么在这？” 盛朝泽眉头风流一挑，毫不客气道：“我花钱买的位置，当然要在这。” 盛朝泽是当朝的五皇子，皇上发妻所生，名正言顺的嫡子。 按理来说，太子的位置应该是他的。 但是盛朝泽六岁那年，生母上吊去世。 可怜的五殿下亲眼目睹了生母死后的吐舌参状，受了刺激，时不时就会发疯。 犯病的时候六亲不认，理智全无，谁靠近就砍谁，因此与皇位无缘。 因祸得福，成了六位皇子中，活的最自在轻松的一个。 虽然万笙看不惯他这个人，但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盛朝泽的洒脱自由。 万笙白了他一眼，径直坐到他对面，不爽道：“你故意的是不是？明明知道这是刘裕诗专门给我留的房间，故意跟我抢，找我不痛快！” 刘裕诗听到万笙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账本快速跑来。 还没进门，就听到两人拌嘴，着急解释：“笙笙姐，这事是我的不对，你都一个半月没来了，今天五殿下正好过来，点名要这间房，给的银子又多。我见钱眼开没忍住，就……” 刘裕诗是刑事大夫的二儿子，因为有大哥撑起家业，他从小就被放养，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长得胖胖的，面容带善，未见人就听笑，圆滑又爱钱。 刘裕诗跑到万笙身边，耳语道：“笙笙姐，就委屈你在这待一会。今晚客人多，所有包间都没了。” 她和盛朝泽从小就不对付，共处一室不得炸？ “这样，我把五殿下我给的银子，分你六成？” 万笙目光一闪，听到银子，脑子顿时转了个弯。 她本来就是过来泄火的，一对上盛朝泽，火气确实能发泄不少。 于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盛朝泽端着酒杯，见刘裕诗的嘴唇都要贴到万笙又薄又软的耳廓边 ，幽深的眼眸隐秘晃了晃。 他懒洋洋放下酒杯，轻飘飘用余光看向万笙，视线仿佛带着电波：“喂喂，你们两个耳语，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呢？” 万笙白了他一眼：“思想龌龊。” 这人长了一张风流帅气的脸，五官立体，肤色白净，眉眼唇都跟画一样标准丰满。 只是因为疯病，身型有些消瘦，眉宇之间总是hju着股忧郁，散发出阴森森的味道。 刘裕诗嘿嘿一笑，冲两人一拱手：“我去拿点好酒和吃食上来，笙笙姐、五殿下，你们二人请便。” 刘裕诗一离开，空气陷入诡异的寂静。 一楼大厅传来阵阵喝采和歌舞声，更加衬托房间的尴尬。 万笙和他从小到大拌嘴、打架惯了，这么安静对立而座还是第一次。 尤其是盛朝泽那双细长的桃花眼，总是时不时往这边飘，总有种莫名的挑衅。 让万笙很不爽。 非常不爽！ 半晌后，对方余光又往这边瞟，万笙最终还是忍不住这挑衅的眼神，率先开口嘲讽：“偷看什么！你今日竟然出来了，没发疯病啊？” 盛朝泽闻言偏头，开始光明正大地盯着万笙看。 视线宛如狼毫笔，从白皙的脖颈扫到圆润的下巴、艳丽的红唇，小巧的鼻尖，然后停留到那双充满生机的杏仁眼，停留数秒。 他盯的既有分寸，就在万笙非常不爽想要发火的前一秒，迅速收回视线，声线懒散地回击： “是啊，我已经三日没发病了，算算周期，这两日就会发疯，你要是再刺激我，小心我一会就发疯，咬死你。” “呵～”万笙翻个大白眼：“你来啊，看谁咬死谁！” 没了恼人的视线，万笙不再搭理她，支撑着下巴透过透明琉璃，盯着一楼的歌舞表演。 思绪却陷入回忆。 其实她和盛朝泽刚认识的时候，关系还算融洽。 第2章 盛朝泽搅黄了她的告白！ 那时前皇后刚去世半年，皇上娶了新皇后，刺激的盛朝泽发病更厉害。 几乎到了自残的地步。 - 万笙打小长的好看，脸颊粉嫩嫩的又胖乎。 头上梳着两个小丸子，穿着红彤彤的新年服进宫拜年，在后宫池塘遇到了发病想要跳塘的五殿下。 小时候的万笙不仅是社牛，还是个颜控。 她也不管眼前的小哥哥是不是坏人，盯着人家白的发光的皮肤，颠颠跑上去，张嘴就夸：“小哥哥，你长得好帅啊，你当我好朋友好不好，我分你桂花糕吃。” 小笙笙鬼机灵地，还不忘给人家一点特殊待遇：“这桂花糕是我娘亲做的，连皇帝伯伯要，我都没给呢！” 皇帝！ 听到敏感的字眼，原本魔怔，已经半脚伸进池塘的盛朝泽目光闪了闪，偏头阴森森地盯着这年画娃娃。 一眼就对上那双圆圆的、亮晶晶地眼睛，刺的盛朝泽瞳孔一缩。 赶紧垂眼，结果一下子就看到了女孩手里的已经被捏碎，零散的惨不忍睹的糕点。 小盛朝泽瞳孔晃了晃，喉咙滚了又滚，咬着牙似乎忍耐什么。 忍了几秒最终还是没忍住，抽回脚，忍无可忍地从兜里拿出帕子，决定先把这小孩脏乱的手擦干净，再跳塘。 仔仔细细把这肉嘟嘟的小手，连指缝指甲都擦干净之后，小盛朝泽将粘满了糕点渣的帕子一扔，满意点点头：“好了。” 小万笙：“……” 她不可置信地揉揉眼。 本小姐头一次这么大方分别人东西，你竟然不识好歹地全拍掉了！ 泪水瞬间委屈难过地积满眼眶，紧接着不到半秒河水溃堤： “哇哇哇——你欺负人！你是大坏蛋！” 小盛朝泽满意的表情瞬间凝固，懵了。 原本发病就有些迷糊的脑子更加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哭声刺耳死了，得快点堵住。 下意识学着母亲的样子，把人抱在怀里，胡乱擦去泪珠：“你别哭，你别哭啊！” “哇哇哇——我要爹爹，我要娘亲。”小万笙哭的更大声了。 小盛朝泽：“……” 他感觉耳朵都要被这小丫头的哭声震聋了，声音有些崩溃：“我求你了，你别哭了。我给你道歉！我赔你糕点行不行！” “……” “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珠宝首饰、珍珠项链？我娘给我留了好多，我全送你行不行？你别哭了！” 小万笙瞬间止住哭声，睫毛上沾着泪珠，宛如清晨被打湿的蝴蝶翅膀，眼巴巴道：“我喜欢白珍珠和金项链，你有吗？” 小盛朝泽：“……” 他突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小丫头下套了？ 小万笙最终没得到白珍珠和金项链，因为他爹爹听到哭声赶来，把她抱走了。 直到小女孩离开，小盛朝泽还呆愣地站在原地，恍然醒悟，他这次被小丫头哭声吓的，竟然没有真发病跳塘！ 他疑惑抬起刚才给女孩擦眼泪的手，手掌上还带有温热的余温。 他目光闪了闪，缓慢地把手放在胸口处，沉迷地闭上眼。 真暖和……像娘亲的手。 后来两人又见过几次，相处还算融洽。 两人真成为死对头，是万笙十四岁，情窦初开，想要向梁贵妃弟弟，文武双全的梁二公子表白的时候。 她早早开始打扮，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到了精心选的花园，费尽心思把梁二公子引来，一切都完美地按照计划进行！ 但如此完美的计划，还是败在盛朝泽的手里！ 她选的告白地点极其隐秘，根本没和任何人说，也不知道盛朝泽怎么找到的！身后还跟着一种富家子弟。 被一群人盯着，万笙最终还是脸皮薄，没告白成功，精心计划的表白就这么被盛朝泽搅黄了，气的万笙恨不得咬死他！ 从此两人的梁子就结下了！ 见面必掐，万笙先攻击，盛朝泽反击的也很猛烈。 盛朝泽见万笙竟然安分地看歌舞表演，半晌忽视他不搭理，目光微眯，眼底深处闪过癫狂的不爽。 两指随意敲起桌面，声音漫不经心又懒洋洋的：“恭喜你呀，当上太子妃，以后你就是我嫂嫂了，压我一头。” 万笙蹭地转过头，震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爹爹都跟他说了，是皇上秘密召见商量，事情还没定下来，其他人不应该知道。 盛朝泽一耸肩，松松垮垮的外衣衣领垂下，露出白皙漂亮的锁骨： “今日父皇昭万宰相商讨，万宰相一口就答应了，我当时就在殿中被父王罚跪，全都听到了。” 空气寂静一瞬。 万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语气匪夷所思：“你是说我爹爹当时就答应？” “对啊，你这么震惊干嘛？”盛朝泽的语气也非常疑惑：“万宰相还没跟你说？” 万笙张张嘴，突然感觉胸口又堵的发疼，没了跟盛朝泽吵嘴的兴致。 紧紧抿着嘴，死死盯着楼下的歌舞表演。 但盛朝泽敏锐察觉到，她嘴是向下抿的，大大的杏仁油还有泪光，仿佛要哭了。 他瞬间有些烦躁，想伸出手去拍拍她，问她怎么了，可自己现在是她厌烦的死对头，万笙防备他，更没理由对他说。 一想到这，盛朝泽更加烦，烦的想要发疯！ 刘裕诗端着烈酒吃食进来，发现两人竟然没针尖对麦芒，反而和谐共处了！ 震惊地瞪大眼睛：“笙笙姐，我把酒放这了，不够你再喊我。” 万笙用鼻音嗯了一声。 门一关，房间再次归于平静。 这次不是尴尬，而是压抑了。 盛朝泽盯着万笙侧颊，眉头紧紧皱着，目光有些恍惚，脑中陡然响起阴森的女音。 这是他发病的征兆，但绝不能在这！ 不能当着万笙的面发病，会吓到她！ 万笙没注意到盛朝泽的异常，端起酒杯小撮了一口。 辛辣的烈酒入肚，心情好受了些，也不想委屈地哭了。 仿佛上瘾了，她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 盛朝泽被她举动吓到，连忙起身按住她的胳膊：“这酒烧胃，后劲大，你别喝那么多。” 她有些忧郁的杏仁眼无声无息盯着这张狐狸脸，顿了数秒。 就在盛朝泽都要陷入这双美丽的眼睛中时，万笙突然一脚狠狠踹到盛朝泽腿上，咬牙切齿道：“死疯子，都怪你！” 盛朝泽疼的丝丝抽气，捂着小腿反击：“疯婆子，你莫名其妙！” …… 不出盛朝泽所料，万笙本来就一杯倒，这酒又烈。 喝了一整壶的下场，就是万笙醉了，还非常不体面的在死对头面前发起了酒疯。 万笙无意识又毫无形象地搂着盛朝泽胳膊，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我不想当太子妃。爹娘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他们都不听我的，又问我意见干嘛！” 眼泪一滴一滴沿着腮帮往下流，全粘在盛朝泽衣服上了。 盛朝泽皱眉忍着洁癖和即将发病的癫狂，搂住万笙将其抱在怀中，像第一次见面一样给她擦眼泪，轻轻哄着： “你不喜欢盛昭耀，不想嫁给他？” 万笙伸出两根手指，夸张道：“他都有二十多个侧妃了！不知道有多脏！嫁给他还不如嫁给你呢，最起码你干净！” “我干净？！”盛朝泽不可思议地提高音量，紧接着看到怀中人柔软的侧颊，似乎又有些高兴，将声音放揉，询问：“不想嫁给太子，那嫁给五殿下如何？” 万笙脑子迷糊，几乎处于断片的状态，看着眼前这张帅气的脸，无意识点点头：“是好一点。” 盛朝泽笑了笑，柔柔她发顶，无声喃喃：“好，那就嫁给我。笙儿愿意嫁给五殿下，我很高兴。” 万笙发完酒疯就彻底晕死了过去。 盛朝泽公主抱将她抱起，用手帕遮住她的脸，避开人群，轻松地走到宰相府。 他似乎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躲过了巡逻的侍卫，双腿轻微用力，就跳过高墙，到了万笙的院子。 小娟听到动静，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五殿下，以及被抱在怀中的小姐，整个人一激灵，差点没白眼一番晕死过去。 男未婚女未嫁，竟然搂抱在一起，几乎可以算得上偷情了！ 小姐不是最烦五殿下吗？两个人怎么搞到一起喝酒的，小姐还喝醉了！！！！ 要死了！！！ “五殿下！”小娟一开口，因为惊吓过度声音尖锐，反应过来瞬间捂住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唔——小姐！你们……你们……” 盛朝泽非常镇定，脸不红心不跳，语调平静解释：“她喝醉了。” 随后就要进门。 小娟迅速反应过来，两手堵住大门，警惕地盯着五殿下。 “你堵门做什么？”盛朝泽脚步一顿，居高临下盯着小娟。 虽然因病身形让盛朝泽有些瘦弱，但她九尺的身高以及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依旧非常令人恐怖。 何况五殿下的眼神，总有种颠颠的，即将爆发的疯感。 小娟吞了吞口水：“这是小姐闺房，除了丈夫和父亲外，外男都不能进！” 盛朝泽了然点头，目光垂下看了看怀中晕死，皮肤有些发红的人，视线又向小娟的胳膊腿扫了两眼。 空气陡然一静。 随后五殿下，非常虚心请教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把她抱进去，放到床上？” 小娟面容一凝，看了看昏睡的小姐，又瞥了眼比小姐还瘦小的胳膊，目光心虚地闪了闪。 “还是说你打算把你家小姐拖进去，嗑的胳膊腿全是淤青。又或者把她放到院子里，受凉发烧？” 小娟：“……” 盛朝泽眯着眼耐心等待：“嗯？” 天人交战数秒，小娟偏过头，一咬牙垂下手：“请殿下把我家小姐放到床上后就立刻走。” “自然。”盛朝泽点点头。 盛朝泽果然信守承诺，把人放到床上后，没有半分停留退出门外。 站在门口递给小娟一个药瓶：“这是解酒药。明天她醒来，放到蜂蜜水里喝下，能除头疼。” 他顿了顿，目光往屋内看了一眼，遗憾地摇摇头：“吐是免不了了。” 小娟拿着黑瓷药瓶，有些战战兢兢，他总觉得五殿下身上有种恐怖的气息。 点点头，随后大着胆子嘱咐道：“五、五殿下，你进我家小姐闺房这事，绝对不能对别人说！” 盛朝泽本来就要走了，听到这话身型一顿，目光闪过一丝狡黠：“哎呀，我和你家小姐的事吗？” 细长的手指苦恼地撑着额头：“嗯……这得看我心情了。” 小娟：“？！” 盛朝泽眉毛非常愉悦地一挑，在小娟被的震惊外焦里嫩的目光中，转眼消失。 · 半个时辰后。 五殿下府邸，卧房内。 盛朝泽的里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黑发披散，皮肤白到惨败，红唇黑眉，配上那双阴森烦躁的黑瞳，宛如阴间厉鬼。 他非常不耐烦地向对面的男人瞥了眼：“你不是已经找到万衫之的亲生女儿吗？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去宰相府认亲？” “王招娣不相信自己是真千金，不肯进京。我把她绑到宰相府门口，她醒来又跑了。” 对面男人穿着寻常百姓家的布艺，但目光锐利，手中握着冒着寒气的长剑，腰间挂着象征贵族的玉佩。 是盛朝泽大一岁的小舅舅，母亲的亲弟弟，宫时诺。 盛朝泽有些暴躁：“既然她不敢认，就把她送到太子府去。太子殿下最会哄女人，只要王招娣迷恋太子，早晚有一天，她会迫不及待想要夺回自己的位置。” “好，我马上去办。”宫时诺目光落在盛朝泽直垂着，一直细微抖动的手，满脸担忧。 那是盛朝泽发病的前兆。 盛朝泽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幽深的黑瞳飘散着盯着地面，思维跳跃，声音细碎飘忽：“笙儿又哭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很是惋惜：“我虽然很喜欢看她哭，但终归还是心疼，那么亮晶晶的眼睛，不应该出现忧郁的情绪。必须让她早点看到宰相夫妇的真面目，她太单纯了。” 宫时诺眉头死死紧拧，缓慢站起来安抚：“小泽，你放松，不要听信脑子里的声音！” 盛朝泽无知无觉，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抬起手对着空气做出拥抱的姿势，双眼缓缓闭上，仿佛将脸埋在了一个人的怀中： “娘，笙儿说愿意嫁给我了。你说我要准备多少聘礼才好啊？” 宫时诺：“……” 这是彻底发病了。 他心疼地盯着已经陷入幻觉的盛朝泽，无声叹息一声，将房间里的蜡烛熄灭，悄无声息退出房间。 站在门口，双手抱臂，安静守着。 流程如此熟悉，这种事情应该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 屋内，黑暗中，盛朝泽已经彻底陷入自己的世界。 他轻轻笑了笑，满足地抬起头，双眼温柔甚至有些情窦初开的害羞：“娘，我似乎还没您看过笙儿的画像呢！” “笙儿长的漂亮，您看一眼就会喜欢上。” 他跌跌撞撞站起来，脚步蹒跚走向自己的床，一路上叮咣不知道磕到多少东西，脚背划伤，瞬间流出血迹，但盛朝泽仿佛没有痛觉，毫不在意。 摸索着在自己枕边拿出一张画卷，珍重地展开，对着黑暗的虚空轻声：“娘，您看，您儿媳好看吧？” …… “呵呵，儿子也觉得她好看。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她更漂亮更可爱的女子了。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地，跟太阳一样。” …… 诺大的房间幽暗空旷，盛朝泽又轻又飘的声音回荡在半空中，宛如细细的丝线，紧紧把他身体缠住，收紧…… 浑身的疼痛，带来诡异的兴奋快乐。 黑沉的空间，似乎浮现出一个柔美女子的身影，她穿着皇后服饰，头戴珠宝，慈爱温柔地注视着盛朝泽。 这女子的身后，似乎还隐藏着一个身影，但盛朝泽看不清，也不在意。 自顾自地说着：“儿子今日进了她闺房，她屋子里很香，我抱了她，现在全身都是她的味道。” 盛朝泽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发出满足的叹息，声音飘忽，宛如青烟。 紧接着他声音又变得高涨，瞳孔激动地收紧：“而且她还踹了我一脚，我衣摆现在还留着她身上的香味呢。我小时候您一打我，宫嬷嬷跟我念叨打是亲骂是爱，笙儿一定是爱我才这么做的。” …… 盛朝泽咯咯轻笑一声，亲了口画像中人的红唇，闭眼躺在床上，浑身卷缩成一个球：“娘，她说她愿意嫁给我，儿子好高兴啊。” “等我报完仇，砍了那渣男的脑袋，我就带她来见您。我现在，太脏了……我不敢让她离我太近。” 听到这话，那漂亮女子身后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是一具阴森的尸女！ 整张脸僵硬发青，双眼白眼球凸出，深紫的舌头延长到锁骨，浑身充满了怨恨不甘。 女尸似乎很满意盛朝泽的话，缓慢抬手，摸了摸盛朝泽的头，僵硬的舌头不断涌动，仿佛说着什么。 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盛朝泽清楚地听到女尸说的话：“好儿子，一定要杀了他，砍死他！” “娘的好儿子……” · “天，我的头好疼。” 万笙一睁开眼，头仿佛要炸了，哼唧地满床打滚。 小娟听到声音，立马把放了药的蜂蜜水递过去：“小姐快喝这个，喝完就不疼了。” 万笙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缓了一柱香的时间，又活了过来。 抻个懒腰，转转酸痛的脖子：“我好像喝醉了，刘裕诗送我回来的吗？” 小娟不忍地吞吞口水，小声道：“五殿下抱您回来的。” “嗯。” “嗯？”万笙瞬间睁大眼睛，尖锐道：“你说什么！那疯子……” 小娟重重点了两下头，一副小姐你接受现实吧的同情表情。 万笙顿时觉得浑身发毛，哪里都不舒服。 掀开衣服仔细瞧了瞧胳膊腿：“那个疯子没趁我喝醉打我，或者往我脖子画画吧？” “我的天，这简直是恐怖画本子，我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喝酒了！！！” 万笙屋中崩溃尖叫。 屋外突然响起潘氏的催促声：“笙儿，你起来没有？封妃的圣旨下来了，快出门迎接！” 万笙动作一顿，回想起昨晚盛朝泽跟她说的话。 心底一沉，圣旨下的这么快，明显就是商量好的。 昨日所谓的商量，只是变相的通知而已。 都说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爹娘那么爱她，不会害她的，或许这其中有她看不到的好处，爹娘已经为她算计到了。 万笙瞬间把自己说服，深吸一口气，快速简单洗漱，编了个儒雅得体的发型，去大门口接了圣旨。 宣旨的太监走后，潘氏夫妇肉眼可见地高兴。 潘氏搂着万笙的肩膀：“我家笙儿真争气。” 万衫之摸摸胡子，眼底闪烁出兴奋：“是啊。我奋斗这么多年，才坐上宰相之位。但跟京城的勋贵们相比，根基不稳。现在笙儿当了太子妃，我万家就算彻底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了。” 万衫之摸了摸万笙的发顶：“我的笙儿啊，不会被任何人欺负的！” 万笙扯扯嘴角，实在高兴不起来。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注定要听从爹娘的建议嫁人，也知道爹娘是为她着想，但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不想扫爹娘的性，只能僵硬地扯着嘴角。 潘氏看出了女儿的勉强，收了笑意，搂住万笙：“今日有喜，笙儿跟娘去逛街，玩个开心吧？” 万笙无所谓地点点头：“都听娘亲的。” 潘氏和万衫之隐秘对视了一眼，随后带着万笙出门了。 马车踩着青石砖嘟嘟作响。 万笙单手支撑着下巴，情绪不高地看着车外。 身旁的潘氏絮絮叨叨地盘算。 虽然所有嫁妆早就在万笙十岁前备好了，但潘氏还是觉得不够，得多添置才行。 潘氏纠结了半天去哪里逛，就在拍板确定先去成衣铺子的时候，马车突然一停，紧接着传来尖锐的喊叫。 发呆的万笙瞬间回神，与潘氏对视一眼后，快速下了马车，看到大街中央躺着的一名女子。 万笙狠狠瞪了车夫一眼，这是车夫不注意，撞到人了！ 她上前半蹲，把撞到的女子扶起来：“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怯生生地抬起头，声音发颤：“我……我没事，就是受了点皮外伤。” 当万笙跟她对视清楚地看到那张脸时，瞳孔猛地一缩。 她这张脸，怎么和娘亲长得这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