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同人】莲花岛》 第1章 第 1 章 十年前，普渡寺。 天阴沉沉的，又快要下雨了。 林清容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屋檐下滴落的雨水，无聊到在数雨滴落的次数，一双瞳眸黯淡无光，一看就知——她在发呆。 “咳咳！” 屋内，一声急喘伴随着咳嗽的声音响起，唤回了林清容的神思。 她旋即回头，只见见床上的少年挣扎着起身，却又因体力不支，单手撑着床板，抬眸看向林清容。 “哟~李相夷，还没死呢？”见少年无力的瞥过来一眼，林清容轻叹一声，眼里满满的调侃之色，夹杂着一些担忧，“啧~看你还有气儿，我就安心了。” 少年李相夷有些无力的靠在床板上，神色平淡，林清容却从中看出了一丝生无可恋。李相夷看了眼林清容：“是阿容啊……有糖吗？” 他见林清容向他走来，递上了一块饴糖，便伸手接过，拆了糖纸，将糖塞进嘴里。 “还吃糖，小心牙全坏掉。”林清容淡淡说道，回身又坐在屋内的一方小桌子边儿，挑起桌上的茶壶盖子，发现有茶水，便倒了两杯，将一杯给了李相夷，“喝口茶水冲冲味道。” 李相夷含着糖，又含了口水，脸颊鼓鼓的，眼神却很幽静，或者说，空洞。 然后，连着糖，一起咽了下去——还好糖本身不大，一小口下去再混着温热的茶水，很快也就化了。 “……是我……是我太过自负，仅凭着一腔孤勇便挑上金鸳盟……也是我，一直以来，都忽略了阿娩的心情……也让太多人流离失所……我，留不下阿娩，挽不回师兄，救不了所有人……” 他说着，叙述着这几日的所见所闻，那个昔日高高在上的剑神李相夷，那个骄傲自负的天之骄子，他的脸上此时流露出了一抹忧伤，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却强作镇定，面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林清容只是安静的聆听着。 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骄傲自负的天之骄子流露出脆弱的、破碎的神态。 “相夷，以我目前的修为，只能渡你一些灵力，暂时护住你的心脉，至少……能减轻一些你毒发时的痛苦。” 林清容说道。 “又何必……多费这些灵力？” “我会想办法给你解毒的——我去找那个给你下毒的混蛋！”林清容说着，就要离开，李相夷一把抓住了林清容的手腕。 李相夷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林清容，摇了摇头，苍白的纯色，或许是因为吃了糖的缘故，有些许好转，只是脸色依旧憔悴，说：“别去了，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活下来了吗？” “碧茶之毒，毒入脑髓便会使人失去神智，成为疯子傻子，最后癫狂而亡！十年……无了大师说你只剩十年可以活了……你还——你才二十岁啊！”林清容慢慢红了眼眶，有些心疼面前这个有最年轻的武林盟主之名的少年。 “别去，阿容。” 别去。 阿容。 现在，只有你还在我身边了…… 李相夷重复着这句话，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一般，一手撑在床板上，一手紧紧拽着林清容的手腕，一双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看着这个自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玩闹的幼时玩伴，林清容扯了下嘴皮子，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终，她叹出一口气，道：“我去给芩姨报平安。” 林清容想起，她本就是受李相夷师母所托来找李相夷的，据芩娘所说，她不信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会这么容易死去，而结果，这孩子是真命大。 “好。” “等我。” 手腕从掌心滑走，像是抓不住的流水一般，从眼前消失不见了。 而令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一别，竟是十年。 …… ………… 这处江南园林，位于僻静的城外树林中，四周溪水环绕，距离京城不过半日光景。这里的主人姓慕容，没有人见过这位慕容家主，也无人知道，这位家主是男是女，年岁几何。 而这一天，一座由四匹马拉着的奇异的两层小楼，悄然停在了园林外。 那小楼全是木质结构，还挂着一块牌子，上书：莲花楼医馆。 琉璃也是没招了，自家小姐病了好些年，年前，家主病故后，小姐的病也更严重了，人心涣散之下，小姐便将最后几个仆役也驱散了，如今更是旧病复发，眼瞅着没多少日子了，琉璃便难过得很，听闻附近有莲花楼医馆出没，她知道那江湖上的传闻，说是莲花楼医馆的李莲花李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所以便动了心思，找到了那莲花楼。 “还请先生一定要救我家小姐！” 琉璃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长相只是清秀，行为、动作都透着一股干净利落，抹着眼泪的样子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倒也不是她假作这般娇柔模样，而是，那李神医看着是个着实年轻的男子，若是自己求上一求——这天下男人不都这样吗？遇见娇滴滴的女人，总是心软一些——要是能救她家小姐…… 李莲花大约知道琉璃这番作态的想法，只是也没放心上，也没有很着急，反而慵懒闲适的跟着琉璃进了园林，走在那错落有致的假山之间，行于亭台楼阁之中。 “姑娘别急，你家小姐生了什么病？不妨说一说，我也好有对策。” 李莲花温声问道。 他的声音，似乎有着什么魔力，竟是安抚下了琉璃焦灼的心情。 琉璃镇定下来，缓缓道来：“我家小姐四、五岁的时候，便被人拐走了，老爷夫人散尽家财只为寻找小姐踪迹，可终是徒劳。没想到十年前，峰回路转，夫人在上山祈福的路上，救下了一个落水女子，那女子身上，有小姐的信物，核对了年岁和身上的胎记，才发现，那女子竟就是他们找了十五年的孩子……可，找到小姐的时候，她一身的伤，筋脉具断已然是个废人，夫人伤心过度而病倒，没能撑过来，老爷一夜白了头发，后来又花重金请名医为小姐治疗，好歹也算保下一命，只是身体一直不好……老爷年前去世后，小姐的病又复发了，眼看着……” 琉璃说着说着，眼泪便真掉了下来。 她家小姐，是个很好很随和的人，对她也亲如姐妹，小姐病了，虽然没多少银钱了，但她还是要为小姐寻医治病的，哪怕豁出去她这条命…… 十年前。 筋脉具断。 也许是“十年”这个词，触发了李莲花什么回忆，他不禁皱了皱眉，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酸楚感。 “请先生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 听到琉璃的乞求，李莲花摸摸鼻子，笑了笑：“啊，我，我尽量，我尽量啊。” 筋脉具断，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却吊了一条命到如今，也是奇迹了。 李莲花心想。 等他走进一栋屋子，进了内室，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药香，屋内，床前笼着一层白纱，映照出了坐躺在床上的女子身影。 “小姐，这是李神医。” “琉璃，何必费这些银钱呢？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不还活着么？” 女子声音一出，李莲花却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哎……只是，到底是中毒太深，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了……到底，是谁呢…… “姑娘倒也不必这般讳疾忌医。”李莲花听女子和琉璃说了会儿话后，缓缓说道，“不过，在下来都来了，不管姑娘看不看病，这出诊费……还劳烦付一下，五两银子。” 琉璃有些惊异的看了眼李莲花。 李莲花仿若未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女子轻笑出声：“那不让你诊一下脉，岂不是显得我很亏？” 她说着，便让琉璃掀起纱帘一角，将一只手便伸出了纱帘外，李莲花见状，上前几步，道了声：“失礼了。”同时，伸手搭上了脉。 紧接着，隔着纱帘，两人便四目相对了一瞬。 “先生名唤什么？”女子先开口问道。 “哦，在下姓李。” “李？李什么？” “李莲花呀。” 女子沉默半响，才又喃喃说道：“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好名字。李先生这名字，颇有禅机，想来，是个心怀天下的慈善之人。” 李莲花目光一顿，道：“心怀天下便算了，在下如今……不过是个过着种田生活的江湖游医罢了。” “是吗？”女子有些遗憾的声音想起，“世道无常，十年前……我一朝不慎，被人偷袭，才沦落至此，成了如今这半个废人。” 女子话音落下，李莲花猛地将纱帘拉开，看着面前的女子，瞳孔不断放大—— “你——真的是……” “你是李莲花，而我，是慕容昭。”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俯视，眼中满是震惊，一个仰视，眼里皆是许久不见的打量。 李莲花，便是十年前的李相夷，而慕容昭，就是十年前的林清容。 半刻，李莲花才回过神来，在慕容昭让琉璃出去准备些热水后，问：“你如何认出的我？” “你体内有我的灵力，一靠近，我便知道了，看你还活着，吾心甚慰。” “我真的没想到，你竟沦落到如此境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被偷袭？又是谁偷袭了你？” 慕容昭摇头：“对方似乎也是修道的，灵力在我之下，可他用奇怪的东西使我灵力散尽，修为也尽失了，然后又有旁人从后偷袭，重伤我筋脉肺腑，之后，我不小心落入水中，才侥幸逃过一劫。” 慕容昭是一个道修，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修士，师承云隐仙人。而在这末法时代，成为一个道修是件很难的事情，她从四、五岁被师父从匪窝里救下，带上云隐山修炼了十五年，便已经到达上清境的修为，可以说她的天赋、资质都是极好的。 可惜阅历尚浅，棋差一招。 突然的，慕容昭还沉浸在回忆里，就被点了穴道，随即就眼睁睁看着李莲花拉着她的手，运功将内力传输到她体内。 “我帮你把筋脉续上，但是会很疼，忍着。” 筋脉具断，不良于行，虽然无法凝聚灵力修炼，但灵力却奇迹般的储存在身体各处，所以哪怕十年如一日的动弹不得，也不见身体机能退化，可见若是续上筋脉，灵力互通，便能恢复如初了。 可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续筋接脉的方法？ 若是有，慕容山庄家大业大，也不至于十年了，都没有办法治好慕容昭。 “你要用扬州慢？！不行！那样你体内的毒会压制不住的！” 扬州慢，是李相夷自创的内功心法，乃天下至阳至纯的功法，中正平和，能解天下奇毒，亦能接筋续脉，有生生不息之功效。 可惜，当年的李相夷，因与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东海一战，三经受损，又遇碧茶之毒发作，散了他大部分的内力，剩下一成内力，无法修复受损经脉，只够压制碧茶之毒不让其药力入脑。 而他每用一次内力，便多一层毒发的危险。 “有你灵力护我心脉，死不了。” “李相夷！——” 慕容昭很快便感觉到了身体各处筋脉“死灰复燃”的动静，疼的她咬牙切齿，但哪怕满头是汗了，也未出一点声音。 够了…… 够了！ 慕容昭看到李莲花脖颈上凸起的红色筋脉，知道他许是毒发了，感觉手上筋脉已续，便强硬的破开了穴道，隔断了李莲花传来的内力，手上运起刚恢复的一丝丝灵力，点在他心口，那一点少得可怜的灵力，入了他的身体，却像是被激发了活力，直接寻到了之前心脉周围的灵力，帮他再次压制住了毒性。 看着李莲花渐渐恢复的脸色，慕容昭才停了手，擦去了满头的汗。李莲花眼前一阵晕眩，昏昏沉沉的，被慕容昭一拉，身体前倾，跌坐在了床边，因为毒发而浑身寒冷颤抖，慕容昭便将床上被褥给李莲花裹上。 “李神医，小姐她……”琉璃进门，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有些奇怪，但是看到慕容昭的手竟是可以活动了，便满眼的惊喜：“小姐您，您可以行动自如了？！” 随后，她才注意到晕倒在一旁的李莲花。 “只是手可以动了……琉璃，这次多亏了李先生，你去隔壁收拾个屋子出来，让他在那边歇着吧。” “好的小姐！” 琉璃再度离去，慕容昭握了握拳，重新感受到对身体的掌控，心情十分复杂的看着一旁昏睡过去的李莲花。 “你这神医之名……该不会是你用扬州慢给人治病，才得来的吧？”慕容昭喃喃道，看着那张因毒而有所改变，变得和以前不一样的面庞，“你这扬州慢内力和碧茶之毒互相牵制，内力用一点少一点，用完了你的碧茶之毒发作就再也压不住了，你还要不要自己的小命了呀……” 真是，要被气死了。 慕容昭缓缓叹了口气。 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有在修炼，可灵力一凝聚便消散，能储存的灵力也少得可怜，她也没办法自己修复受损筋脉，而那点灵力还得维持身体机能运转，实在够呛。可现在，既然有筋脉相通了，能储存的灵力也多了，那么在灵力消散前能接续筋脉的机会便增加了许多，等恢复了再想办法去掉体内的散灵之毒，便无事了。 重新修炼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玉清、上清、太清……若是她的修为能到达太清境，就可以帮李莲花解碧茶之毒了——她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她既然也能压制那碧茶之毒，那就一直跟着李相夷，好在他毒发之时有办法应对。但她离开云隐山什么也没带上，就打算先回一趟云隐山，可回去的路上便遇到了黑衣蒙面人偷袭…… 突然的，慕容昭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当初偷袭她，废掉她修为的人……是为了不让她去找李相夷，并阻止她继续修炼然后帮他解毒？ 慕容昭心想着，越来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 第2章 第 2 章 就算是末法时代，但修士稀少，能获得的灵力便会多一些，慕容昭五岁开始修炼，才花了一个多月便引气入体，而进入玉清境仅仅用了十年，但此后的修行却缓慢了下来，便同李相夷一起下山，他闯他的江湖，她历她的红尘劫，偶尔有书信往来，关系还一如幼时那般好。 他祝贺她得法器宝剑，她也恭喜他成为天下第一，属实算是挚交好友了。 哪里想到，一朝风云突变，两人竟落到十分相似的境地。 “我们两个病号，合该一起走江湖的。” 数日后，慕容昭坐在特制的轮椅上，由李莲花推着在庭院中散步，慕容昭感受着外面这和煦的风，感叹道：“你看，你是神医，我么……就算是个神棍吧，不若……一起行走江湖？” “行走江湖啊……我已经感受够了，现在不过是想找到师兄的尸体，然后回云隐山上，了此不长的余生。” “那也行，云隐山我也许久没回了，也不知道我许久不去祭拜师父，她会不会怪我……” 慕容昭的话，让李莲花面露愧疚，说：“是我连累了你。” “哪儿是你连累我？又不是你的错，况且，你想做什么我都是会支持你的，嗯……谁让你长得好看呢～李莲花，等我能走了，就帮你一起寻你师兄遗骨。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快一些的。” “……好。” “先前，琉璃一直同我说些江湖上的事情，这些年，四顾门被解散了，只剩一个百川院还留在江湖之上，和朝廷名下的监察司各管一边。还有那乔女侠……” 慕容昭说着，偷偷瞄了眼李莲花，见他饶有兴致的盯着前面九曲桥下莲花池，还给池中锦鲤喂食，便继续道：“我可听说这十年，肖紫矜一直守在乔婉娩身边，江湖盛传两人好事将近呢～” 话音落下，许久未有下一句，李莲花疑惑回头，看向慕容昭：“怎么了？” 慕容昭眉头一挑，揶揄道：“你真不管佳人花落别家了？到时候心上人真跟别人跑了，某人可别哭鼻子了。” 李莲花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道：“哦，你说乔姑娘啊……那是人家李相夷的……哦，用你以前说过的话来说，就是……绯闻对象，是吧？这又同我李莲花有什么关系？” 慕容昭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小姐，天机山庄来人了。”琉璃踩着假山石凌空而来，看到慕容昭在莲池这边，不由松了口气，“是方公子。” 她能说吗？ 这几日自从李神医来了此处，也治好了自家小姐，小姐就跟出笼小兽一般整个山庄都让李神医带她跑遍了，她现在要找小姐也得到处跑…… 还好她轻功不弱，往前也得了小姐指点，习得一些养身道法，才不会累得气喘吁吁的。 李莲花也是近日才听慕容昭提起她现在的亲人——她已故的亲生母亲，是户部尚书方则仕的同胞亲妹妹。 而方大人的妻子，就是天机山庄的何庄主，而那方公子，就是两人的独生子。 “他来干什么？”慕容昭康复的消息昨日才传给方大人，怎么今日天机山庄就得知了消息并且来看她了？ 毕竟牵扯到江湖，慕容昭不确定李莲花想不想露于人前，她想了想，便让琉璃带她去前厅会客。 慕容山庄现下，也只有慕容昭一个主子了，至于其他仆从，慕容昭只留了琉璃和几个较为信任护院打手。 所以在外人看来，自慕容庄主去世后，慕容山庄便荒凉了下来。 慕容昭为了庄子里不出乱子，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才遣散了众多的仆从，那几个较为信任的手下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三十来岁，最小的也有十五六岁，都是得她指点学过道法的修士，这一下子就从主仆，变成了师徒了。 不过和慕容昭的极佳天赋比起来，这些人都只是资质平平的普通人。慕容昭只是随意指点了几次，而他们能修炼到什么程度，就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嗯……慕容昭和李莲花介绍过目前的慕容山庄，总的来说，她就是想表达，自己这十年过得也不算太差——她是无法行动自如，不是死了也不是昏迷着。 “表姐！听我爹说你有痊愈的希望啦？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表姐你什么时候能陪我闯荡江湖去呀！”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会客厅里左看看右摸摸，一会儿又看看屋外的假山石群，要不是他记着今天是来看望许久不见的表姐的，可能都钻假山群里玩儿了。 在看到慕容昭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过来，少年——方多病那嘴巴就仿佛开了闸的洪水，小嘴叭叭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慕容昭有些愣神，一时间被方多病这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有些晕乎。 缓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这么想闯荡江湖啊？我记得前些日子，圣上才给你和公主赐婚，咋的？你想逃婚？” 慕容昭一说就说中了方多病此番离家的主要目的。 “我可听说那公主身高八尺，腰如桶粗，我不走，难道要留在那儿被她吃了不成？” “传闻多半是不可信的，你怎么知道是否是那公主不想同你成亲才散布这种谣言的呢？” “……”方多病原本还气焰高昂，听到慕容昭的话，倒是消了那气焰，“反正……我不想同公主成亲……表姐，我想去百川院当刑探！” “你不是去过几次了么？” “那不是没成功吗？这次我戴面具！本少爷就不信了，他们这样还能认出我！” “……祝你成功。” 对于百川院不录用方多病一事，慕容昭是知道这是何堂主的意思的，不过显然她亲亲表弟并不知道，算了——由他去玩儿吧。 “哎对了，表姐，是谁给你治的病？我可得好好感谢他一下，求他快些让你痊愈，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去百川院啦！” 慕容昭感觉到门背后无意间路过，却又返回去的李莲花的气息，无奈叹息：“以后有机会给你介绍，不过——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百川院了？要去你自己去。” 方多病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直到慕容昭面露困倦，才突然想起来，慕容昭的病虽然有所好转，但终究还没好全，需要多休息，遗憾之下，只能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慕容昭好好养病，然后便告辞了。 李莲花又回到了莲池边上，许久，才感觉到身后来了人。 回头，他果真看到了慕容昭笑脸盈盈的看他。 “看来，你过得确实不错。没有父母却还有其他的亲人——他们应该对你很好。” 李莲花说道，眼里的愧疚感消散了不少，只是每每想到慕容昭十年里都不良于行，他心里都十分难受——受损筋脉经灵气浸润的痛苦，这似乎，比他毒发时也好不了多少。 “你羡慕啊？那不如……你入赘来慕容山庄，就可以拥有亲亲表弟的纠缠了。” “……”李莲花沉默一瞬，想起那会客厅里吵闹的一幕，摇了摇头，“大可不必。” 慕容昭笑出了声，想想如今李莲花这一身清净淡然的模样，要是被方多病缠上……她都不知道要替谁默哀了。 “我去修炼了，”慕容昭说着，让琉璃带她回房去，又顺便对李莲花说：“李莲花，咱们虽然不是同一个师父，但好歹是一个山头出来的，你现在即来了慕容山庄，便当自己家一样，别跟我客气！” 李莲花看着慕容昭转身离去，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小声的，“嗯”了一声。 慕容昭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只要一凝聚灵力，浑身上下便疼得厉害。 浑身筋脉尽断，手脚也不能动弹，可偏偏她自修炼步入玉清境，筋脉便充斥着灵力，在灵力的改造下成了灵脉，能给普通人接筋续脉的梵术金针对她却无用。所以只能一日复一日的凝聚很快就会消散的不多的灵力给自己疏通筋脉，而且……万一有奇迹发生呢？说不定哪天，她这运气一下爆棚，真的自动续上筋脉了呢？ 最初时，她爹心疼她如此遭遇，劝她放弃，可慕容昭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像个废人一样只能躺在床上，所以就凭着那么一口气，每日都凝聚灵力疏通筋脉——然后反复被疼到眼前发黑，恶心难受，却仅仅是保证四肢不会因为长期躺着而萎缩，顺便期待奇迹的发生。 后来……后来她就看开了，奇迹是不会发生的，所以躺平了。只是心里仍然会觉得有些遗憾的，所以后来她教琉璃修炼，教她武艺，琉璃也学得不错，慕容昭好歹觉得自己还算有点用，然后，她就在每日固定的时间的时间修炼。 成果嘛，还是有一点的。 至少，这慕容山庄上下，都知晓了她的狠劲儿，不敢轻易得罪她——这么能忍且能狠下心这么对自己的人，若是一个没顺她的意，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况且，慕容昭还是个修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许她随便念个咒就够教训一堆人了。 嗯……虽然她自诩自己的脾气还是比较温和的，不过，她这少庄主的话，在这里还是挺管用的。 但是—— 痛是真的痛啊啊啊！—— 琉璃满眼担忧的望着再次咬牙坚持下来的慕容昭，眼眶都有些微红发酸。 “小姐，不如我再去请李神医帮你——” 慕容昭果断拒绝：“不许去，上次……你也看到了，他自己都身中剧毒，我是无所谓，就怕他突然噶了……” 琉璃轻叹一声，眉头紧锁，还想说些什么。 虽然上次李莲花那副毒发病倒的样子也吓了她一跳，但，她总归是心疼自家小姐的，外人于她，其实没多大关系。 只是小姐看上去似乎十分在意那李神医…… 看出了琉璃心中的疑惑，慕容昭想了想，说道：“我和李莲花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算是关系比较好的故交，朋友而已，别想多了。” 琉璃撇了撇嘴，嘟囔一声：“真的只是朋友？” 慕容昭抬手，食指屈起，顶了顶琉璃的脑袋瓜，扯了扯嘴皮子，突然就懒得说话了。 两个月后，六月。 慕容昭已经能起身走动了，身手恢复的也不错，琉璃激动得一时忘了主仆之谊，抱着慕容昭流出了第一波眼泪。 慕容昭觉得疑惑，怎么这孩子比自己都高兴？ “小姐，您真的不记得了吗？” 琉璃突然说道：“十三年前，您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将我和弟弟从人贩子手里救下了，我一直都记着的。八年前，慕容山庄招少庄主的贴身丫鬟，我为了赚钱，供弟弟读书，所以就打算来试试，结果没想到，小姐您就是我的恩人！” 原本可能只是一段行侠仗义的故事，慕容昭那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没想到，这丫头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清风流云剑，林清容——小姐您当年在江湖上的名号，可是能跟那位天下第一的李相夷比肩的！那么厉害的小姐，却遭人算计，重伤至此……” 琉璃的眼里，都是对慕容昭的崇拜，而在看到她落难后，便决心跟在她身侧，哪怕只是照顾饮食起居她也愿意。 “……却没想到，小姐您竟愿意教我道法，教我武功……小姐！琉璃愿意一辈子跟随您！” 无心插柳柳成荫，慕容昭也是没想到，随手施下的善意，竟能开出如此鲜艳的花朵。 “清风流云剑啊……也不知道我的剑在哪条河底躺着，这么多年也该生锈了。”想起以前的名号，慕容昭只是感叹时光匆匆。 “流云剑可是神器，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腐蚀？小姐，要不琉璃去给您找找？” “流云可不是剑，至于神器……真正的神器可丢不了。” 慕容昭摇了摇头，那把被世人称作“流云剑”的长剑，不过是柄普通软剑，她所施展的剑法或者说身法才是“流云”——任何东西都能成为她的武器，而神器“鬼神剑”早被她藏在云隐山某个山洞里了。 琉璃有些不懂，却突然听慕容昭说：“琉璃啊，想看流云吗？” 看到琉璃眼神一瞬间亮起，慕容昭笑了笑，退后几步，随手捡了根枝条。 毕竟也十年没有动了，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她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以枝条代剑挽了几个剑花，便开始了如行云流水般的剑招。 不仅招数如流云，就是她的身影也如云如水变幻万千，看似柔软粘人，却又透着干净利落之感，若是硬剑还会体现出锋芒毕露的感觉，软剑则会藏起锋芒，然后，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展示它的“獠牙”。 李莲花来找慕容昭的时候，就看到了她舞剑的身影——虽然她手里拿的是枝条，不过，鉴于慕容昭什么东西拿在手里都可以成为武器，这枝条便是她手中的剑。 “刚恢复就小试身手，功夫不减当年呐。” 清风流云——慕容昭自创的身法，属于外家功夫，李莲花当年也有幸同她对招，说实话，若是他用上内力的话，这流云不过如棉花糖，可是——对方是会道法的修士！ 若说武者的内力是自身体内通过运气而聚集起来的力，修士的灵力便是从外界汲取然后纳入体内的能量，所以灵力使用起来可以是源源不断的，哪怕不吸收它，它也是存在的。内力却属于用一点少一点，所以需要时常运气转化。 不过两者若真是打起来了，胜负倒也不太好说。 “李莲花！”看到李莲花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慕容昭便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注入灵力的花架子而已啦，也就比小孩子厉害些。” “两个月的时间便能从半废状态恢复过来，确实厉害。”李莲花打趣道，接筋续脉的时候会痛入骨髓，哪怕是成年男子也有受不了的，慕容昭一个姑娘家居然愣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不愧是靠着一身外家功夫就能走天下的狠人，李莲花心想着，接着便提起了他之后的打算：“阿容，我要去一趟灵山派，灵山派有金鸳盟余孽的消息，也许会有我师兄遗骨的线索。” 他没说的是，昨日他还遇到了方多病。 小朋友初入江湖涉世未深，挺好骗的…… 他摸摸鼻子，说：“而且，我还特意打听了，灵山派有聚灵草的传闻，若是能找到聚灵草，应该能解你身上所中的绝灵草之毒。” 绝灵草，顾名思义，可以隔绝灵力，有散灵之效——慕容昭所中的散灵之毒，就是来自绝灵草。在功效上，绝灵草对修士是剧毒，特点就是只要入体便能持续不断的散去灵力，对武者也存在散功之效，但作用不大，倒不如碧茶之毒对武者的毁灭性伤害。 不过有绝灵，便有聚灵，只是，这是属于修士的秘宝，一般人可寻不了。 传闻说，聚灵草可解绝灵草之毒。 慕容昭曾在师父的手扎上看到过绝灵草，至于聚灵草……慕容昭细想了一下师父就手扎上记载的绝灵草对她曾说过的话…… 也许，它不叫聚灵草，而是塑灵草。或者说，这俩就不是一种东西。 聚灵草确实存在，但一般用于阵法聚灵，而可作用于人体的塑灵草却不常见，能重塑修士灵根灵脉——既然都能重塑了，绝灵草的药性自然就会被抵冲掉了。塑灵草通常是绝灵草的伴生植物，遇到不识货的，就很容易将其当作杂草丢弃。 不过，灵山派属风水玄门，也许会有绝灵草的消息？ “那我们便去灵山派一探究竟！” 第3章 第 3 章 慕容昭一眼就喜欢上了李莲花的“房车”，不过感觉四面漏风，便又给添置了两床被褥。身中剧毒随时会毒发的某人，可得好好保暖才是。 李莲花无奈。 “阿容啊，我也没那么体弱好吗？” “哟～李莲花，你还养狗呢？这些年……你都怎么过的呀？喝茶、遛狗，这厨房厨具……你难道还学会做饭了不成？” 慕容昭收拾完，大黄狗狐狸精也跟前跟后，尾巴摇得欢快，对着慕容昭东嗅嗅西闻闻，对她似乎很感兴趣。 慕容昭边说着，边弯下腰摸摸狗头，从锅灶里找出一块大肉骨头，喂给狐狸精。 “狗狗～快吃快吃，别让你爹抢走骨头了。” 李莲花坐在一边，拿起了酒葫芦，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说：“我还会种萝卜，种菜，还养了些花花草草，勉强维持一下生计。” “卸甲归田的少年将军自此过上了轻松惬意的生活……不错，不错，这话本子我喜欢。” 李莲花突然问道：“阿容，你对灵山派掌门王青山，有什么印象吗？” 这灵山派是风水玄门，慕容昭或许会知道些对方什么秘密——好方便忽悠对方，不过，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是去过灵山派。但这人……”慕容昭想了半天，“不熟，问琉璃吧，琉璃——” “小姐！我在呢！怎么了？”琉璃正好将慕容昭给李莲花准备的被褥放到他那床板上，听到慕容昭唤她，立即凑了过去。 她虽然不同行，有些遗憾不能跟着小姐，但小姐交代下来的差事也很重要，所以只能留在慕容山庄看家啦。 听到慕容昭想了解灵山派之事，身为“江湖通”的琉璃，只是想了想，便答道：“我弟弟沉香就在嘉州舅舅家，前两日他给我写的信里说，那灵山派掌门蝉蜕登仙，肉身化金身了。” 蝉蜕登仙？！ “这灵山派掌门，难道还是个修士不成？修为还比我之前要高？都成仙了呢！”慕容昭一脸不可置信，别说她了，李莲花也不信。 果然，琉璃说：“什么修士呀，说是个道士都勉强，不过是个靠着些江湖伎俩疯狂敛财的假风水先生，和小姐您比起来，差远了。” 简而言之，就是个假神棍。 “哎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毕竟有那么多信众呢，也许，他还是有些本事的吧？”慕容昭听到琉璃扯起了自己，赶紧撇干净：“像我呢，就不会看风水啊，不过……若是他还活着，倒是可以问问他怎么敛财的……”慕容昭最后嘟哝了一声。 “我记得，他还欠我五两银子。” 李莲花突然说道，神色之凝重，仿佛确有其事。 “走，我们去问他要账去——他死了，徒弟可没死光。这钱也欠了好些年了，到时候问他们收点利息也不过分吧？” 慕容昭附和，她看一眼李莲花那淡然的神情就知道，压根没这回事，不过是找的借口，想混进灵山派罢了。 琉璃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满脑袋问号——小姐刚还不知道那灵山派掌门的事，怎么这会儿就知道他欠了李神医好多年的银钱呢？不对，李神医似乎也不知道灵山掌门啊…… 灵山派。 李莲花被人架着赶出了门，还说着让他赶紧滚。 他凝眉看着对方，说：“也不用这么粗鲁吧……哎，虽然说你们掌门死了，但欠我的五两银子该还了吧？你是他徒弟，麻烦把帐结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眼神还偷偷打量灵山派大门。 灵山派门徒一脸的冷漠：“滚！” “我跟你说啊，我和你们掌门相识一场，我进去单独拜一拜他不可以吗？” “不走是吗？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哎哎哎，你别下来！”李莲花退后半步，又看了眼那大门，似是无奈，“我走。” 他一说完，便立即撤离“案发”地点。 何为案发—— 慕容昭从墙里翻了出来，就看到李莲花在树下等她。 “里边现在乱得很，好多人来吊唁——哦不对，应该说是来拜大仙的，不过据说现在正在找什么灵童，他们把不符合条件的人都赶走了。”慕容昭拍拍身上的灰尘，看到李莲花衣领处皱巴巴的，“你这又怎么了？” 李莲花一撇嘴：“我跟你说阿容，他们这些人不行，太粗鲁太没礼貌了！你看，我手腕都被抓红了！” 他伸出手，慕容昭一眼瞧去，果真看到李莲花那苍白纤细的手腕上，有一层淡淡的红印。 慕容昭看看李莲花，又看看那灵山派……高墙，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扔了上去。 “好了好了，帮你报仇了莲花妈咪，我们走吧。” 看着慕容昭离去的背影……嗯，笑一下算了——李莲花心想，他这突发奇想的耍了次宝，就这么被敷衍过去了。 他大步上前，跟慕容昭并肩，问：“有什么线索吗？” “我发现那掌门确实被浇筑了一层金漆，不过他那盘腿打坐的姿势……总觉得怪怪的。” “你还记不记得……归息功？” “对！就是归息！”慕容昭一拍手掌，想起了那尊金身的手掌摆放姿势，“啧，可惜了，归息归息，倒真让他一命归西。” 这时，李莲花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前面匆匆走过来的少年，默默地后退半步。 慕容昭没察觉李莲花的小动作，看到几乎连蹦带跳来到她面前的——方多病，以及他腰间的那块属于百川院的令牌，眉头一皱。 “表姐！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你可算痊愈啦！怎的不在家好好休息？！”方多病眼里似乎只有慕容昭，过了半响才发现一旁的李莲花，“李莲花，我不是点了你的穴嘛？你怎么冲开穴道的？” 慕容昭头顶问号：“你们认识？点穴？什么情况？你们起什么冲突了？” “啊，嗯，都是误会，”李莲花摸摸鼻子，小声说：“我呢，先前就答应了方少侠帮他破案进百川院的，没想到他就是你表弟啊……哈哈那个上次在慕容山庄倒是无缘得见，幸会，幸会。” “那我也就不介绍了。”慕容昭也没有刨根问底，就让这“点穴”的话题轻轻揭过了。 “难道你就是治好我表姐的神医？”方多病狐疑看看似乎挺熟悉的两人，莫非……他真的错怪李莲花了？他真的是神医？ 李莲花笑了笑：“我只是开了个药引，关键还得看慕容姑娘的毅力，没想到姑娘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在下实在佩服。” “可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对了，琉璃托我给她弟弟沉香带信来着，她弟弟正巧住在这里，所以跟李神医同行了一段路，我先走了。” 慕容昭离开的速度还挺快，方多病都来不及多说几句话，他又看向李莲花，突然觉得他似乎变得顺眼多了。 “看什么呢，走啊。”李莲花轻叹一声，走上前，见方多病还在原地，没好气的喊了一声，“不想破案进百川院了？” “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决这起掌门金身登仙的案子……” 另一边，慕容昭在给沉香弟弟送信的路上，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哎不是，我干嘛要和李莲花装作不怎么熟悉的样子啊……” 一定是臭小子方小宝的错——方多病小名小宝，慕容昭和他也挺熟的，毕竟臭小子经常来看她，虽然也被烦得不行，慕容昭却从未真的嫌弃过他，但怎么也叫不出口“小宝”二字，总觉得怪怪的…… 她一贯叫人全名，哪怕被说过毫无礼数，她也愿意这么喊人，反正又不熟，而熟悉的人也不会计较。 反正，别人怎么自我介绍的，她就怎么喊人。 “这死鬼……又去哪儿喝酒了？一晚上没回来，干脆永远别回来了……” 远远的，慕容昭就听到一个嗓音尖细的大婶站路口骂街。 “死鬼不回来，也就别怪老娘把他侄子卖了去灵山派出家！哼！” 灵山派识童大会之事显然已经全城皆知了，据说是灵山派掌门王青山蝉蜕登仙成就金身后又还魂灵童，所以灵山派下一任掌门便要从符合条件的孩子里寻那所谓“灵童”。 好像是……十六岁的少年？ 慕容昭心想着，她看那大婶尖嘴猴腮的，也不像好人，为那个她口中的侄子小小的默哀了一把，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 “大婶，您可是文秀才的娘子？” 文秀才就是琉璃说的舅舅，据她所说，她那舅母是个不好相处的泼妇，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样子。 大婶看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姑娘，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十分不善。 “你谁啊？” 慕容昭说：“我来找沉香，他姐姐托我给他带封信来，还有些银子。” 听到“沉香”时，大婶满脸的嫌弃，又说到他姐姐，脸色也更沉了一分，出口就想赶人了，但随即听到银子，这大婶脸色突然阳光了起来—— “哎呦，琉璃这孩子，怎么也不自己来呢？我好歹是她舅母，也许久未见她了，很是想她。那个银子给我就好，姑娘，你要不进屋来坐坐？” “坐就不坐了，不过琉璃说了，这钱得亲自交到他弟弟手上。” 其实倒也没说这些，不过是慕容昭觉得，钱给这大婶以后，未必会到小沉香手上。 大婶闻言后，撇下了嘴角，暗骂一声：“这死丫头……” “文娘子，不知这沉香在何处？” 大婶脸色不太好的咕哝道：“卖去灵山派了，喏，灵山派不是要选什么灵童嘛？要是那小子选上了，可就能继承一大笔财产了，我这也是为他好。” 沉香，正好十六岁。 很好。 慕容昭可算见识到琉璃口中不好相处的舅母是什么样的了。 “那我便去灵山派找他。” 慕容昭说着，转身离去，丝毫不管那文娘子又开始的骂街日常。 灵山派，还是灵山派，灵山派到底有什么？ 慕容昭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小纸条，上书：其母姓贺兰。这张纸条是在灵山派管家住处外的墙角根下找到的。 本着“来都来了就随便逛逛”的想法，她又沿街问了一户人家这贺兰氏的所在——那是一处医馆，等她找到了地方，却只见一个妇人带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从医馆旁的小门出去了。 感觉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呀…… 想着，慕容昭便转向去往灵山派。 半道上却偶遇了背着一个少年求医的方多病，身后跟着丫鬟离儿，和一同而来的李莲花。 李莲花看到了慕容昭，上前问：“调查如何了？” “你怎么知道？李莲花，你知道灵山派掌门留下的那张纸条是什么样子的吗？” 慕容昭说了自己的所见，还把那张纸条递给李莲花，说：“我打听了一下，便来了这里，看到的是一对母子，那孩子大约五六岁的模样。若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们就是对普通母子。” “贺兰……六岁……” 李莲花依稀记得，掌门留下的字条上写着的时间是…… “表姐！我记得你身边那个琉璃姑娘，她的弟弟就叫沉香吧？” 方多病看到慕容昭也在，便道：“刚才灵童大会，他也在，被烧伤了，我们先带他来医馆。” 其他的孩子都有家属，就只有沉香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儿站着，疼也不敢吱声。慕容昭看向医馆内那个少年，脸上挂着烧伤，满身的血，看着可怖又可怜。 “表姐你在这儿也好，我们还要回灵山派调查灵山掌门之死，这里就交给你了。”方多病说道，见慕容昭也没反对，就嘱咐离儿留在这里跟着慕容昭。 慕容昭在方多病和李莲花走后，就走到沉香跟前，问：“你姐姐是在慕容山庄做事的琉璃？” “嗯。我姐姐是跟在慕容大小姐身边的，姐姐，你认识我姐姐嘛？”沉香眼眶红红的，明明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小大人了，却瘦弱得跟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一样，“姐姐，你能不能帮我给我姐姐带信？我想跟她一起赚钱，我……” 慕容昭看着这样的沉香，鼻子忽然一酸，她伸手摸摸这孩子的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身上的血污。 “好，那等此间事了，你便跟我走吧，以后你和琉璃一起跟着我。” 沉香愣了愣，抬头看着慕容昭光洁的面庞，讷讷开口：“你，您，难道您就是姐姐口中所说的恩人姐姐？” 慕容昭看到离儿带着大夫过来，说：“好了，先让大夫给你处理一下身上的烧伤。” 说完，又回头，却看到离儿欲言又止，知道她也许有话要说，便拉着她出了门。 “慕容小姐，那个李莲花，他真的是神医吗？”离儿问道，满脸都写着不平，“他之前还把少爷迷晕了，亏少爷为他出头解决风火堂的麻烦，他就是这么对少爷的……” 离儿将之前初遇李莲花时发生的事情都向慕容昭说了，慕容昭倒是没想到李莲花和方多病的相遇这么戏剧化。 “呼噜毛，别生气，”慕容昭哄着离儿，说：“这很正常啦，江湖上多的是这种人，李莲花还算好呢，更多的人是杀人夺宝无所不用其极的匪类，而且啊……谁家好孩子出门闯荡江湖还带丫鬟小厮的？而且浑身挂满金银财宝，这不是等着人抢吗？” “那、那……就这么饶过那个假神医了吗？”离儿依旧有些不服气，“我一定要让少爷把他抓起来……” 看着离儿这般，慕容昭却不知为何，神色淡了几分，不过也不过多计较，转移话题问起跟着方多病的小厮：“上回在慕容山庄还看到旺福呢，这次怎么不在？”方多病的跟班儿慕容昭也见过好几次了，自然也知晓他们的名字。 离儿似乎并未察觉慕容昭冷下来的脸，说起这次旺福的“奇遇”。 “旺福也被当成了灵童候选人？而且先前的识童大会，只有他分毫未伤？” “是啊，也是挺奇怪的。慕容小姐你说，那要求的生辰和身上的胎记这两点，如何正好跟旺福对上呢？说不定呀，他真的是那所谓的有缘之人。” 生辰对上也就算了，足底胎记也对上了？足底……这不得是非常亲近之人才能知道的？ “离儿啊，旺福可有亲人在世？“ “他和他娘相依为命，他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他们娘俩，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他还有个表哥正巧在嘉州城。” 这样啊…… 慕容昭沉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