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师兄被杀后我决定发奋图强》 第1章 舟珩拜师 元宁七年,初春。 江宁府的春意总是来得格外的早,沿江的万条柳枝垂到江面上,嫩绿的柳叶拂过白墙灰瓦,随春风进了江宁通判舟异府中。 薄暮时分,舟异下值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考校儿子的功课。 他三十有余膝下仅有一子,又是恩爱多年的发妻所生,平日里多有溺爱,从未有过“鸡娃”的心思,一直按部就班到了六岁才让孩子启蒙。 但自舟珩启蒙之后,舟异发现自家顽皮小子竟也是个读书种子!别的孩子还在苦读《三字经》的时候,舟珩凭着过耳成诵的本事已经把启蒙用的“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烂熟于心了。 这不,面对父亲的考校,小郎君显得游刃有余。 听到儿子熟练的背出千字文中的字字句句,舟异深感欣慰,又提问到:"''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此句看似写四季轮回,你可读出更深?" 小舟珩眨巴着乌黑发亮的眼睛,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糖,可答出的话却有着和外表不符的深思: "这是写天地间的规律。寒去暑来,非人力可改;秋收冬藏,乃自然之法。" 舟异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儿子已经能透过文字的表面去理解其中的奥义了。 他一把捞起儿子,“吧唧”一口亲到嫩滑的脸蛋上,大笑到;“好小子,以前是爹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这么争气!爹以后一定尽心培养你,可不能辜负了你这难得的天分。” 小舟珩这时候还不知道他爹说的“尽心培养”意味着什么,也举起小手抓着他爹的胡子跟着一起傻乐:“我最争气啦~” 月华初上,舟大人和夫人在房内说着体己话:“我看珩儿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比我当初都强,这才不到一年,我看启蒙的书已经难不倒他了。” 陈夫人温柔地笑着应到:“珩儿虽然偶尔淘气些,但他机灵着呢。平时和大他两岁的桓儿一起玩都是他提的稀奇古怪的玩法,桓儿也乐意听他的。” “嘿,好小子,不愧是夫人与我的儿子。”舟异乐了,抚着自己的胡子笑。“桓儿上个月刚拜到庄大儒门下读书,我想请霍大人帮忙引荐,让珩儿也能入庄大儒门下。正好与桓儿做伴。” "庄大儒学富五车闻名士林,珩儿能得庄大儒教导自然是极好。但是…珩儿固然聪慧也才刚启蒙一年啊,庄大儒能收他吗?”陈夫人先是一喜,又不由担心起来。 舟异见夫人柳眉微蹙,忙揽过夫人的肩膀安慰道:“就让珩儿去试试看,就算是不成也算是见过世面了。而且我们珩儿机敏可爱,连霍大人都很喜欢他,说不定庄大儒也欣赏珩儿,收他为关门弟子呢!” 陈夫人听着丈夫信心满满的话,也不禁喜笑颜开:“自家小子在你眼里就是人见人爱啊。” 舟异见夫人笑了自己也开心:“我家小子就是人见人爱嘛,我还没见过谁不喜欢他呢!” 他又低头碰碰夫人的额头,“这小子惹人爱的本事定是随了夫人了~” 东厢房,人见人爱的小舟珩已经在呼呼大睡了。但是看他小手紧握、眼睫微颤的模样,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早上起来,奶娘端来一盆温水帮舟珩擦脸,小舟珩仰着白乎乎的小脸,乖乖的任由奶娘在脸上动作。 待擦过三遍后,舟珩也醒了盹。想到昨天晚上奇怪的梦,他问奶娘“任妈妈,你有没有见过比一百个人叠起来都要高的房子,还有不用马就自己跑的非常非常非常快的车子呀?” 奶娘已经习惯了小舟珩时不时冒出的奇怪的问题,她随口回答道:“房子盖那么高可不就要塌了嘛,那车子没有畜牲拉着又怎么可能自己走呢?” 她一边用红布条把舟珩的头发扎成两个小包包,一边关心的询问道:“小郎君莫不是又做了奇怪的梦?哎呀,奴婢该跟夫人说说,小孩子老这样做梦可不好啊。” 小舟珩一想这可不行,娘亲太紧张他了,一听说他有什么不好肯定要请郎中给他喝苦苦的药。忙对奶娘说:“任妈妈,我没有做梦哦,我昨天晚上睡得可香啦。” 任妈妈帮舟珩扎好了头发,听小娃娃这么说,放下了心,摸了摸他嫩豆腐似的小脸蛋,笑着说“那就好,小郎君夜里睡得香才能长高高呀~” 奶娘牵着收拾整齐的舟珩来到正房,陈夫人刚好梳完妆。她身着品月色对襟长衫,鬓间简单点缀着白玉簪,气质清雅温婉。 “娘亲好美呀,好像把屋子都照亮了呢!“舟珩简单行过礼后就把小身子塞进了娘亲怀里。 “就你嘴甜~“陈夫人搂住儿子,拿手指轻点他的鼻尖。”快去用饭吧,昨晚娘亲特意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银耳莲子粥。“ 母子二人用饭,也不拘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陈夫人随口问儿子:”珩儿想不想同桓儿一起读书呀?“ “和桓哥哥一起读书?那岂不是每天都可以和桓哥哥一起玩了?“这么想着,小舟珩的眼睛笑成了两个小月牙。”好呀好呀~桓哥哥说他的夫子可厉害了,我也想要和桓哥哥一起读书~“ “今天你爹爹上值时应该会同你霍伯伯说,托他向夫子引荐你去读书。珩儿这几天要先跟着孟先生好好温书,到时候庄夫子可是会考校你的哦~“陈夫人叮嘱道。 跟桓哥哥一起读书的吸引力果然强大,舟珩这几天奋发图强,连他的启蒙先生孟夫子都不禁啧啧称赞,小郎君平时七分用功已是聪颖过人,这真用起功来真是进步神速啊。 这天舟异休沐,又是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好天气,便如约带着小舟珩并拜师礼去庄大儒家拜访了。 庄大儒做为当世大儒,曾被刚登基的元宁帝征召为翰林学士,因厌倦了朝廷争斗自请致仕,回到了老家江宁府。恰好江宁府知府霍景霆的嫡长子霍桓已随启蒙先生学习了两年有余,到了该正式拜师学习的时候。霍景霆尚在京都时和庄大儒有过几分交情,便亲自登门为儿子延请名师。庄大儒见霍桓虽醉心武学,心不在科举一途,但小小年纪便心怀大志、性情阔达,在文道上也颇又天资,就接受了霍景霆的请托,收了这个开山大弟子。 马车驶过一条临湖的绿茵道,停在了一处清幽的院落门前。门童早知今日会有客人来访,早早的侯在门口,见人到了忙迎上去,引着舟家父子往正厅去了。 正厅,庄大儒正与自己的弟子霍桓对弈,见父子二人走近便起身相迎。 双方见礼后,两个大人照例开始寒暄:“久闻大名…” 舟珩站在父亲身后偷偷向霍桓挤眼睛,霍桓见他古灵精怪的样子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脸,用口型相他说“加油”。 舟异揽过儿子介绍点“这便是犬子,我见他读书还算有几分天分,勉强算是块璞玉。实在不忍心他被朽匠雕琢出瑕疵,就舍下脸面拖霍大人引荐。” 庄文辉看着眼前的孩子:总角双环,面如敷粉,杏眼圆亮,唇点樱色,端的是玉雪可爱小郎君。他开口称赞道:“这孩子好样貌!只是我收徒,最看中的不是天分,而是心性。舟小郎君,我且试一试你如何?” 舟珩面露坚定:“好!” “我且问你,若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乞儿向你讨饭,如果你给他一顿饭他就能活下来,反之则会饿死。你知他日后会因偷鸡摸狗、打家劫舍被斩首示众,你还会救他吗?”庄大儒负手而立,不疾不徐的发问道。 舟珩思索片刻后回答:“这个人日后被判斩首示众,可见他做了许多错事。但他遇见我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乞儿,向我讨饭只是想活下去罢了,父亲教过我“扶危济困”的道理,一个危难之中的乞儿在我面前,我不能不救。” 倒是个善良的孩子,庄文辉心中默默点头,这孩子没有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漠视眼前的生命,可见一颗心是透彻的。 “可是…”舟珩学着父亲摸胡须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如果只是给他一顿饭就让他离开的话就相当于坐看那么多户人家被偷盗、劫掠,知人将入危难却袖手旁观是不对的!所以我应该将乞儿留下来,让他读书明理,知道善恶是非,这样他就不会去做坏事啦。” 庄大儒笑了,这是发自内心的笑。这个未来弟子有一颗赤子之心。他不仅做了眼前的好事,还能看的到未来,虽然对乞儿的安排有些过于理想,对读书人也有着几分天真的幻想,也是阅历所限。真正珍贵的是那颗剔透的心。 庄文辉摸了摸舟珩的脑袋,道:“好小子,我就收下你这个弟子了,望你记着今天的这颗“扶危济困”的心,勤学成才、济世安民。” 舟异见儿子拜师事成,不禁喜上心头,忙请庄大儒上座,舟珩跪于座下,为师父奉上一杯清茶。庄大儒接过喝了一口,这师徒名分就算是定下了。 将将!作者第一次发文五年,喜欢的宝宝收藏一下吆~稳定更新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舟珩拜师 第2章 两小无猜 舟异事情办完了,也不便久留,就把儿子放在新鲜出炉的师父家里,自己先回家了,还要准备一份正式的拜师礼呢,回家后自己和夫人还有的忙。 庄文辉招呼着两个弟子进书房,霍桓跟在后面对舟珩清了清嗓,端起了师兄的架子:“小师弟,以后见到我记得喊师兄哦” 霍桓比舟珩早拜师,年岁又见长,这一声“师兄”也当得天经地义,经他这样调侃的说出来,反而显得奇奇怪怪,像是被他平白占了便宜一般。 舟珩也不与他分辩什么,干脆地说“那师兄日后可要多多礼让师弟哦~”那欠揍的语气竟然与他师兄一模一样,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到了书房,庄文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题目,打算先摸一摸舟珩的底。霍桓已经开始读《大学》,舟珩要是启蒙基础不扎实,怕是很难跟上师兄的进度了。 这些题目对舟珩还说不算难,就只是在考察他的识字量、声律基础还有对三百千的记忆与理解。这对自小记忆力超群的小天才来说自是不在话下,轻轻松松就拿到了老师的认可。 自这天起,舟珩便如他爹爹一样过上了每天“点卯”的日子了——师父要求严格,要求学生卯时到学堂读书。 刚开始时舟珩还百般不适应——本来爹娘怜惜他年纪小,觉总是不够,便与夫子相商让他辰时读书,每日读两三个时辰便罢。他骤然要这么早早起床读书,自然是苦不堪言。 但听说霍桓竟还提早起床与霍大人一起在院中练武后再重新洗漱、赶来读书后舟珩又不禁有些小小的幸灾乐祸。 这天师兄弟又坐在一起晨读,舟珩读着读着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干脆没声了。 霍桓看小师弟的脑袋一点一点,眼看要磕到桌子,连忙伸手把脑袋托起来。 舟珩一激灵坐直了身子,还以为是夫子来了。转脸看见师兄含笑看着他,不由松了一口气,竟还倒打一耙:“桓哥哥你吓到我啦~” 霍桓从荷包里掏出薄荷茶丸递给舟珩,“尝尝这个” 舟珩毫不客气地接过塞到嘴里,薄荷混着绿茶的清香,细品又有些甘草的甜。 “好吃!还很提神呢!”舟珩眼睛一亮,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霍桓说:“是祖母听说我进学后,着人去太医院取的醒脑丸,又千里迢迢地送过来。喏,这香囊给你,这东西还是在你这里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也算是没辜负祖母的慈爱之心。” 舟珩知道霍桓的祖母乃是安朝开国皇帝之女,当今皇帝亲姐,又素来疼爱霍桓这个不能常见的孙子 ,常送来些京城的时兴物或者宫里才有的小玩意儿。 霍桓又与舟珩哥俩好,所以平日里也没少送些新奇物件给他,舟珩也不退脱,都是痛快收下。 但这次舟珩却没有接过来:“桓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这是你的祖母担心你送来给你的,怎么能都给我呢?” 霍桓笑了,少年的眼中略带得意道:“那自然是我用不上了,这东西在我这实现不了他的使命,还是在你那里更有用。祖母知道我如此友爱兄弟,也会高兴的。” 闻言,舟珩也不再客气,把霍桓的香囊挂到腰间,却问到“桓哥哥你明明也起的很早,为什么不会打瞌睡呢?” 霍桓略一思索,道:“我起床后随父亲习武,练完一套枪法之后,只感觉浑身都是劲,一天都不会犯困。” 他打量着舟珩的小身板:初春时节还有些许冬寒,小孩穿得有些厚,坐在凳子上像个糯叽叽的糯米条。 “你容易困又容易累,肯定是平时缺少锻炼。今天散学后随我一起去校场吧。”霍桓真诚的提议道。 “校场!就是有很多士兵的地方吗?”舟珩眼睛一亮,好奇道。 “不是,我们去小校场,只有武师傅在。” 舟珩从没去过校场,就兴冲冲地答应下来了。 散学后,舟珩让来接他的车夫回去知会娘一声就转头钻进了霍桓的马车。 霍桓向里挪了挪,示意舟珩与他并排坐下。 舟珩贴着师兄坐下,乖乖的让师兄帮自己整理头发,绑成一个方便的发型。 “桓哥哥,你会的真多!”舟珩由衷地佩服。 “嗯”,霍桓的嘴角微微勾起,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舟珩整个人放松下来,把师兄当成一个人肉靠垫,自己没骨头般靠到上面。九岁的小少年已经开始习武三年了,三年练武使他的身形比起同龄人更加挺拔,腰腹处肌肉紧致、肩背开阔。舟珩喜欢靠在霍桓身上,比靠在最软的靠垫上更舒服。 霍桓搂住师弟,珩儿浑身都软软的,抱起来猫儿似的。霍桓喜欢摸一摸舟珩的背脊、捏一捏他的手,感觉像是在撸一只小猫。 校场,霍松霍武在对练梅花枪。梅花枪是霍家家传的基础枪法,一招一式毫无冗杂,舞起来如虎虎生风。 舟珩站在边上看霍松霍武枪出如风,电光火石间变换数招,不禁瞪大了眼睛。 霍松霍武见霍桓来了,忙收了招式上前见礼。 霍桓对他们介绍说舟珩是自己的好友,请霍松教他些强身之法。“霍武陪我去练梅花枪吧。”他道。 霍桓学枪法还不到一年,但他天赋出众、身姿矫健、身法灵活,刷起梅花枪来如行云流水,招招有力却又举重若轻,颇有些霍家枪法“枪起凌霜傲雪,枪落力破万钧”的气势了。 舟珩在旁大声喊到:“好!师兄枪出如龙!” 霍桓动作未停,但嘴角却上扬成一个愉悦的弧度,舞起枪来更快了。 霍松拉着舟珩离他师兄远了点,说“小公子若要强身健体,我教你一套“形意拳”。” 舟珩连忙站好,竖起耳朵认真听霍松介绍。 “形意拳以五行十二形为表,以**整劲为里。它既是一套“打人如走路”的实战拳术,也是一种“调和气血、修身养性”的生活方式。正所谓“以意领气,以气催力,形意合一”。”霍松介绍道。 舟珩听后不禁肃然起敬,愈发认真起来。他认真地听着霍松的指挥,脚与肩宽,膝微屈不超尖,腰背直。全身松而不懈。呼吸自然,气沉丹田。 霍松是心细之人,他知舟珩年纪尚小,筋骨不强、体质也不太好,就让他练一会休息一会,重在修身养志。 舟珩就这样练到微微发汗,感觉全身的经脉都打开了,又觉身体轻盈了好些,不由赞叹这功法的神奇,怪不得师兄平日总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呢! 霍桓先把舟珩送回舟家才转道回府。他今天心情极好,洗了个痛快的澡后换了身鲜亮的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去正院找他爹一起用饭——他娘走的早,他爹对他是当爹又当妈,自小就是父子俩一起用饭。 霍景霆在正院读着一本兵书,见儿子来了才吩咐厨房摆饭。 “霍武说你的梅花枪愈发娴熟了?”霍景霆例行关心儿子的成长。 “是”霍桓应到,看来随从已经把今日的情况汇报给父亲了。 果不其然,霍景霆接着问:“你带着珩儿一起去的?” “是,我见珩儿平日易见疲乏,便让霍松教他些强身健体的法子。”霍桓以为父亲是担心霍家梅花枪法泄密,便沉声解释。 霍景霆倒不是对珩儿这个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心存疑虑,只是奇怪的询问儿子:“你怎么对珩儿格外的好?怎也不见你这么关心你两个弟弟?” 是的,霍桓是霍景霆的嫡长子,但不是唯一的儿子。他母亲在生完他不到一年后便撒手人寰,父亲安葬了母亲,拒绝了多家的结亲橄榄枝,一直没有再续娶。这两个弟弟是霍景霆升迁江宁知府当年出生的双生子,生母是父亲为平衡当地势力所纳的侧室。一名霍柯,一名霍栩。 霍桓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与家中兄弟既不熟悉,也不亲近。要说厌恶也没有,但平时他们互不打扰,双方都没有特意亲近的意思,就彼此相安无事罢了。 但珩儿不一样,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他周岁宴的抓周礼上。 那时父亲刚刚到任,三岁的他跟着父亲去参加通判府公子的周岁宴。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与一双圆溜溜、亮晶晶、黑葡萄似的他眼睛四目相对,见到了年画娃娃一般的舟珩。 小孩儿身穿大红色坎肩,带着虎头帽、穿着虎头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竟又迈着不太稳当的步子向他走了过来。 看着这个万众瞩目的小孩似乎选中了自己,霍桓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周岁大的舟珩一把抱住,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胸口处蹭来蹭去,一颗初来江宁忐忑不安的心开始在这片土地悄悄扎根。 后来的记忆已经在霍桓的头脑中模糊了,似乎是珩儿抓了书籍与官印,舟大人很高兴,周围的大人都说珩儿长大后一定有出息。但三岁的霍桓不在意这些,只有那初来异乡时抱着他的柔软的小身子,抬头仰望他时好奇的大眼睛永远的印在了他的记忆深处,成为他人生最早的记忆之一。 第3章 通家之好 见儿子陷入沉思,霍景霆也不再追问,自顾自的说,“舟家的人确实惹人喜爱,舟大人今日见我判案辛苦,特意给我泡了去火润肺的养生茶。” 霍桓知道父亲与舟大人关系素来颇为亲近。 舟大人身为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虽在任时间不长,但政绩卓越,又是江宁府的二把手,上任江宁知府升迁后也是有机会往上升一升的。 刚登基的元宁帝却以接连越级升迁、资历太浅为由申饬了舟异,却转头派来了比舟异还小一岁的亲外甥霍景霆。 有这样的渊源在,舟大人不说是公然反对、试图架空父亲了,对父亲有些芥蒂也是理所应当。 舟异老家在江宁,又在先帝时期就在江宁府任职,在当地的势力不容小觑。父亲也曾担心过来自二把手的阻拦是否会成为他执掌江宁的障碍。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位舟大人是父亲到任后第一个投诚的官员。 二把手都投诚了,与舟异交好或由舟异控制的势力还有当地一些小世家自然也是纳头便拜。剩下的小猫三两只霍景霆一抓一打,很快控制住了江宁,为新登基的舅舅稳住了大安最富庶的江南一带。 自此之后霍、舟两家多有往来,舟大人与父亲更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以父亲的惊鸿剑法为灵感,舟大人在草书的基础上首创惊鸿体。其书法如霍家剑法一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笔画弯折处力透纸背,收尾时又见洒脱刚劲,自江宁到京州府又到整个大安书法界盛行一时。父亲与舟大人文武相交、同僚相和的友谊也传为佳话,至今犹有许多人以“霍舟之交”来表达知己间的情谊。 自散学后二人一起练武后,本就朝夕相伴的两兄弟更加黏在一起了。 霍桓干脆顺路去接了舟珩一起去学堂,下午散学后又一起去校场。 早上没睡醒的小舟珩还可以靠在师兄身上再睡一会儿,这也是为什么舟珩放着自家马车不做偏喜欢蹭师兄的车了——行伍出身的霍家家丁驾起车来稳稳当当,又有师兄这个人肉垫子,睡起来可香了。 下午散学后两人又一起交流新学的知识,学了声律之后舟珩颇爱即兴吟诗,这个时候霍桓便在旁记录。舟珩说师兄记得这般认真,等他长成大诗人以后出了诗集定要分师兄三分功劳呢。 两边的家长见孩子如此合得来也很高兴,毕竟两人都算得上“别人家的孩子”。自家孩子与益友相交,便如孔子所说的“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 陈夫人手里最赚钱的嫁妆是间制衣铺子,名曰春水阁。春水阁所产服饰用料做工皆为江宁顶尖,历来受夫人小姐们追捧。 自打有了珩儿,春水阁进了高档布料舟珩总是第二个穿上的(第一个肯定是陈夫人本人啦)。 春风吹过温度渐升。陈夫人总是热衷于给儿子穿上款式流行、颜色鲜嫩的春装,把本就好看的舟珩打扮的像个小仙童。 她见霍桓衣服样式来来回回总是一两样,怜霍桓年幼丧母,父亲虽对他疼爱有加但终不及妇人细心。便拉着送舟珩回府的霍桓量了身量,在给舟珩挑衣服时留意着挑了几块料子,吩咐制衣师傅裁上两套适合两个孩子的衣服。 不过几日,掌柜的便将新裁好的两套衣服送到了舟府。 傍晚,霍桓照例送舟珩到了舟府,却又被门房带到后院。 陈夫人笑着塞给他们一人一套新衣服,道:“左右耳房都已备好了热汤,快去洗漱一番试试新衣服。” 霍桓没想到陈夫人这次为珩儿裁衣竟也为自己准备了一份,忙谢过陈夫人,也不过多推辞,便沐浴更衣去了。 待他又回正厅时,便见舟珩也刚从耳房出来,身上的衣服竟与自己一模一样,月白襕衫衬得肤色莹润,浅青小褂透出几分未脱的稚气,像春日刚抽芽的柳枝——看着柔嫩,却已有了向上生长的骨相。 舟珩也看到了霍桓,同样是月白襕衫他穿着却不显文弱,反因肩背挺直添了几分将门虎子的凌厉;浅青小褂带出些少年稚气,偏生腰腹紧实的线条泄露了“早习弓马”的底子。 舟珩高兴的跑过来牵住师兄的手,新奇地拉着霍桓进去让母亲看。 陈夫人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这几件料子制成的衣服把春天与少年的气韵都体现出来了。她不住地点头,笑到:“瞧起来倒真像是一对嫡亲兄弟呢。” 霍桓也很高兴,他爽朗的笑道:“我待珩儿本就如嫡亲兄弟一般啊。” “好好好”陈夫人自觉自己突发奇想的主意好极了,以后可以多来几次。“桓儿先别急着走,留下来用过饭再回去吧。正好夫君请了霍大人过府,等用晚饭你们一起回去。” “好。”听父亲又来了舟府,霍桓一点也不惊讶,便安心和舟珩去琴室玩弄乐器了。 自前朝起,贵族男子以通乐器为雅,启蒙后多择一乐器精习。乐器不仅陶冶情操,也用来彼此唱和,表达情志。 霍桓选的是长笛,他喜欢长笛透亮洒脱的声音。舟珩选的是古琴,他还不太会奏曲子,但古琴对他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他喜欢手指拨动琴弦的触感,喜欢仔细分辨不懂位置发出的声音的不同。 有时候他背过身去让人拨弄一个音节,再自己转过身去寻找,接触古琴后,这便超越捉迷藏和双陆,成了他最喜欢的游戏。 今天陪他玩这个游戏的是霍桓,每成功一次,霍桓就及时送上由衷的称赞,学过乐理的他懂得舟珩音乐天赋的难能可贵,因此夸赞地十分发自内心。 舟珩玩起来更起劲了,不知不觉到了用饭的时间。 春天的温度宜人,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微风吹过,送来春天里瓜果的香气。 舟异说不能浪费了这难得的良辰,今晚的小宴便搬出了房子,设在了院子里活水边的水榭。 侍从引着两位公子到水榭时,两位大人已经小酌好一会了,适才刚撤下酒具,换上小菜。 见两个孩子身着同款衣服沿廊联袂而来,霍景霆笑道:“这两个小子走在一起倒是赏心悦目,不如定个娃娃亲罢,咱们也好做个亲家。” 舟异扬眉,也笑起来:“好啊,那你回去备好嫁妆,把桓儿嫁到我家来,我定同你好好做这个亲家。” “怎么是我嫁儿子?”霍景霆有些不服气。 “如果桓哥哥嫁我,我一定对他好,我一定每天都陪着他。”舟珩这时候添起乱来。 大人们哈哈大笑,霍桓却默默的想:“每天陪着?那还真不错。” 收了玩笑,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吃着饭又开始担忧起民生来。 霍景霆道:“今岁收税下面的州郡又上报了一些地方豪强地主谁家丁抗税的事。每年收税都要派官兵镇压,民与官斗,长此以往恐会生变啊.” 舟异冷哼一声,道:“先帝怜百姓经历战火,统一以来一直尊奉无为学说,精简税制、刑法施行仁政、与民休息,却也养肥了这些地主豪强。” 看两个孩子目露不解,舟异解释道:“先帝精简税制,免除了田税,改征人头税。每逢天灾,总有百姓因交不齐税款而被迫卖地,举家变成依附于地主的佃农。地主田多地广不怕那点人头税,又借着一次次天灾广纳土地和佃农。积累到今天有的大地主有地有人,不时还敢干出抗税这种挑衅朝廷的事,如今国富民安还好说,若是朝廷对胡族开战,兵力空虚之时这些豪强未必不敢趁机割据。” 霍景霆点头肯定,补充到:“从大安建国到如今,修养生息的国策施行了三十余载,如今朝廷钱粮充足。当今皇上登基以来一直有意扩编军队,虽说朝廷中主和派极力阻拦,但对胡作战必然会展开。但国中犹藏内患,如何能对胡作战而无后顾之忧?” “过去的政策不合适那就改了嘛。”舟珩插嘴道。 “是啊,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不过变法肯定会触及一些人的利益,受到的阻力必然不小。就拿我们江宁府来说,景霆兄到任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重新登记户籍,赏金鼓励举报藏匿人口者。查出了很多户地主私藏的佃户,这种未曾触及根本根本的变法都受到了很大的阻碍,何况是从根源上去变呢?”舟异叹道。 “但是我们不能因为难就不去做,我们现在在做,我们做不成你们这一辈就接着做。”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消极,舟大人又鼓励到。 “是啊,你们这一辈大展拳脚的地方还多着呢!”霍景霆笑着说,“来,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可不能跟不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水榭了燃起了油灯,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分外好看。 小宴上不时传来欢声笑语,父辈的忧虑与期待落在两个少年心上,为日后理想的种子准备好了肥沃的土壤。 第4章 科举新程 四季轮转,草木枯荣,江边的垂柳又多了六圈年轮,少年也在长大。 又是草长莺飞二月天,舟珩十二岁了。 一大清早,舟府就忙起来了。 “去把考篮拿来,我亲自再检查一下。”陈夫人不放心的吩咐道。 是的,经过六年苦读,天赋异禀的舟珩小友已经熟练掌握了四书五经。经过师父严格的考察,准许他参加今岁童生试。 今天就是县试开始的日子,陈夫人早早替儿子准备好了要带的东西,现下又一一检查: 代表身份的考牌、笔墨纸砚、封试卷用的浆糊。考场不供餐,陈夫人为儿子准备了小块的枣糕,好入口又好消化,又担心考场久不通风,便备了藿香正气散防止头晕。 确定东西都一一备齐了,她才放心把考篮交给夫君——今天舟大人特意请了一天假送儿子参加人生第一场大考。 舟珩和父亲坐上马车前往考点,车上,舟异安慰儿子:“庄大儒说你的能力没有问题,不用紧张,检查好卷子就交卷出来,我在外面等着你。” 到了考点附近,由于送考的马车太多,父子俩不得不下车步行。远远地便看见考生们已经排成长队等候在考场门前了。 舟珩提起自己的考篮下了车,对父亲挥了挥手,也加入了排队的行列。 这一排排考生中有的正值年少,眉目之间可见张扬意气和对前路的憧憬;有的却已鬓染秋霜,脊背已不如年轻时挺直。 见舟珩提着考篮走过来,人群中出现些许议论声。 少年一袭月白杭绸直裰显出身量初拔,总角用茜色丝绦束起,乌发间还翘着两缕碎发。 “竟是个总角之龄的学子!”孙山对同伴悄悄感叹道。 “那是江宁府通判家的公子,出了名的神童呢!”同伴对他解释道。 “通判的公子啊,竟有幸与他同科,当年就是通判大人主持迁走了鱼肉乡里的黄地主,我们十里八乡都感激他呢!”孙山那点质疑瞬间消散,只剩下了对这位神童的由衷祝愿。 很快,考官便开始检查考生的考篮和衣物里有无夹带小抄。 舟珩带的枣糕都被掰开,又脱掉外裳让考官仔细检查后才进入考场。 查的这么仔细也是事出有因,就想每一条看似离谱的规定背后都有一个更离谱的故事,曾经也有科举前辈试图把小抄塞进点心里带进考场,也有人在白袜子内层抄上密密麻麻的小抄…… 舟珩还算幸运,没有分到靠近茅房的臭号,也没有靠近走廊被走来走去的督考官打扰。 他做在考场上,想起烂熟于心的经义,心中多了几分胸有成竹的安定。 拿起试卷,还是和以往县试一样,只是对经义理解的考察。舟珩提笔,挥毫,顺利地答完,又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错漏,舟珩便提前交卷出了考场。 此时时间还未过半,舟异见儿子出来,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来儿子考运还可以,不是那种平时学富五车,上了考场大脑空白的倒霉蛋。 坐上马车,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去了师父家里,把考试内容与答案默写下来告诉老师后,庄大儒扶须笑到:“案首舍你无他矣。” 果然,庄大儒所言非虚,在之后的府试和院试中,舟珩同学考出了水平、考出了风采,场场夺魁 经过四个月三场考试,舟珩已经摆脱白丁的身份,以元宁十一年江宁府江宁州童生试案首的身份成为了一名秀才。 十二岁的秀才!不对,阳春三月,舟珩刚过完生日,现在他十三岁了。 十三岁的秀才! 孙山还记得放榜当日的场景:有人苦读多年终于得偿所愿,有人再次落榜当场痛哭。他很幸运的坠在了末尾也中了秀才,喜悦的笑容浮上脸庞,又听旁边有人叹道:“名落孙山,名落孙山呐”。 “案首还是舟小公子!”一声惊叹,大家注意到了榜首的位置仍是舟珩的名字。 舟珩成为县试榜首时由有震惊、质疑之声,但府试、院试一路考过来,所有的质疑都消融进了对少年英才的赞叹之中。 舟异十九岁摘得“□□”(解元、会元、状元),如今他的儿子十三岁成就“小三元”,这在文教昌盛的江宁府也是头一回,不得不让人赞叹舟家的文教气运。 舟珩的书童日新早早地看了榜单回府报喜,舟异和陈夫人非常高兴,慷慨的散了赏钱,决定当晚就摆个小宴,自家人在一起庆祝一下。 当晚,一家三口共同举杯,庆祝舟珩的成长。 第二天舟珩又照常去学堂,现在这个庄大儒在书房旁开辟的小小学堂大多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了。 霍桓从十四岁开始随军剿匪镇反,十五岁独立领一支小队奇袭流寇大营,一举捣毁了江宁府最大的治安不安定因素之一。之后他又领命与众将兵分三路施行京城新令,押送由热心群众举报的有隐匿资产、躲避税收的地主豪强至关中为先帝守灵。 今天舟珩踏入学堂时看见的却不是两张空荡的书桌,而是一袭黑衣的霍桓正在持卷温读。 听到声响,霍桓抬头冲他挑眉一笑,两年的从军经历不仅给他带来了小麦色的皮肤,让他少了些少时的内敛,多了些一往无前的洒脱,这一笑,爽朗的气质让人心生好感。 舟珩欢呼一声,冲过去趴在师兄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桓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行军路远可曾遇见什么波折?关中景色如何,可确实如书中描写的那般壮阔?”时隔三月有余终于见到师兄,舟珩憋了一肚子的思念、担心、疑惑恨不得立马得到回应。 霍桓也是第一次和师弟分离这么久,又何尝不是满腹思念不吐不快? 他反手将舟珩按到座位上,先从头到脚好好检查了一遍,才欣慰的笑到:“三月不见,珩儿不但有了功名,身量也见长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舟珩仰着头任由师兄左看右看,早已经习惯了师兄的小习惯,他十四岁亲眼见到战友被刺身亡,见到舟珩后抱着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后来霍桓接受了战场上的生离死别,却总在与舟珩久别重逢后摸一摸、瞧一瞧师弟,感受让他内心安定的实点。 霍桓给舟珩讲起他这一路,经历过豪强聚众反抗,经历过山洪阻路,但也见过了从烟雨江南到黄土高坡的景色变换。 舟珩听得全神贯注,听到艰难险阻就皱眉思索,听到壮丽山河又心驰神往。 才说到尽兴处,庄文辉来了。 见自家两个弟子在晨读时没好好读书,反而聊的欢。这放平时庄大儒肯定会说道几句,但今天他心情格外的好,也就没有追究,反而笑到:“老夫早就猜到你们二人这么久没见,今天这晨读肯定是上不成了!” 舟珩忙殷勤的给老师解释道,“师兄他这一路降妖除魔,经历了许多波折,着实不容易呢。” 霍桓这边帮老师拉开椅子扶他上座,道:“我刚回来就听闻师弟连中童试三元,江宁府上下都赞您教育有方呢!” 庄大儒看着因为心虚而格外殷勤的两个弟子,哪里来有心思计较他们不好好上早读,他扶须欣慰的笑道,“那可不嘛,昨日舟府传来喜信时,我正与老友下棋,他听了之后羡慕得很呐,说这江宁府一文一武最出色的年轻一代都在我门下了!” 师徒三人今日心情都十分不错,但今天课堂的主题却是一个十分沉重的话题。 “眼下是秋收的季节,我大安和胡人的交界地带又要不得安宁了。”庄大儒叹道。 “是的,去岁秋收胡人南下劫掠附近村庄,带走两千村民北上为奴,简直就是在践踏我国尊严。”霍桓道,“但胡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打起仗来来去如风,他们的王庭又深藏大漠深处,着实是不好对付。” “是啊,先帝在位时就曾尝试对胡人用兵,当年李将军率领着当时最精锐的部队在沙漠迷了路,这对当时的大安可是致命的打击啊。”庄大儒叹道,“自那之后,大安修养生息三十余年,对胡族和亲又纳贡,实在是承受不起又一次战火了。” “但两代陛下从未忘记胡族马踏中原的狼子野心,也从未忘记纳贡和亲的耻辱,当今陛下锐意改革,发展军力,大安和胡族必有一战。”庄大儒又说。“你们是大安新长成的的一代,对这将会到来的战争,或许会有流血牺牲,或许能借此建功立业,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两人思索片刻,舟珩开口道:“我们与胡族的战争是为了争夺生存的资源,已经不可避免,这期间固然会有流血牺牲,但这是为了未来更长久的和平,为了战争的胜利,眼前的牺牲是值得的。” 初长成的少年唇色秾艳,面色极白,在谈及生死时先出一份超出年龄的冷静与权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