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李世民说急了，他想跟我一换一》 第1000章 竖起一杆大旗 看着老于头愁眉苦脸模样，程俊缓缓说道：“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说，你是无辜的。” 老于头激动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程俊叹了口气，“你无辜，我也无辜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肃然说道：“我的官帽，在你们武功城丢了，没了官帽，我回去交差，见了当今天子，当今天子问起来，你帽子呢？” “我怎么说？” “我说丢在武功城了？那我岂不是把朝廷的威仪，也丢在了武功城？当今天子一旦因此大怒，我被丢官罢职都是轻的，被赐死怎么办？” 程俊沉声道：“这顶官帽，关乎到我身家性命，我不能不查。” 老于头嘴唇颤抖道：“我真没拿啊......” 他抬头看向了尉迟宝琳、李德奖、李君羡、程处默、程处亮等人，说道：“您几位，刚才都在草民的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不是都没找到吗？” 程处默哼哼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藏起来了。” 众人看向了程处默，不想演的。 程俊接过话茬，“所以，在找到我的那顶官帽之前，你哪都不能去。” 说完，他看向李君羡，说道：“李侍卫，找个屋子，把他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关押他的屋子。” 李君羡点头道：“好！” 等到李君羡将人带走，屋子内，顿时剩下他们几人。 尉迟宝琳看着程处默，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程处默错愕道：“你问我？” 尉迟宝琳道：“不是你出的主意吗？” 程处默双手一摊道：“我已经出完主意了啊。” 尉迟宝琳睁大眼睛道：“你不管后面？” 程处默指了指程俊，理所当然道：“这不有我三弟吗？” 尉迟宝琳这才望向程俊，问道：“处侠兄，咱们把他关了，也不起作用啊。” 程俊笑吟吟道：“不，有了他，我下一步，才能走的更加悠然。” 悠然？众人咀嚼着这两个字。 程俊则看向了尉迟宝琳，还有李德奖，说道：“宝琳兄，德奖兄，你们立即去一趟于老头女婿家里，不要进去，就在门口盯着。” “去的时候，多带一些人，切记，不要被人跟上了。” 看着程俊严肃面庞，二人重重点了点头，“明白！” 等到他们离开，程处默好奇问道：“那咱们呢？” 程俊指了指地面，笑着道：“就在这守着。” “肯定有人比咱们按捺不住。” 半个时辰后，程俊听到外面脚步声，心头一动，来了...... 很快，屋外响起徐杰的声音： “长安伯，下官徐杰，有事求见！” 程俊应声道：“进来吧。” 等到徐杰带着武功县衙主簿走了进来，程俊露出讶然之色，起身说道：“徐明府，你醒的够早啊，喝了那么多酒，头很疼吧？怎么不多睡会，过来找我作甚？” 徐杰先是拱手行礼，随即肃然说道：“下官此番前来，一是想感谢长安伯送我回家，二来，是有一件公事。” 程俊奇怪道：“什么公事？” 徐杰沉声说道：“下官听说，长安伯把一个叫于友亮的老头给抓了。” 程俊颔首道：“是，已经关押起来了。” 徐杰看着他，问道：“这是为何？” 程俊指了指头顶，“我帽子丢了。” “......” 徐杰看着程俊空无一物的头顶，陷入了沉默，这个理由，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狐疑问道：“真丢了？” 程俊摊手道：“那还能有假？” “经过我们查证，帽子就是被这个叫于友亮的人给拿了去！” 徐杰拧着眉头，“既然他拿了，让他还给长安伯便是。” 程俊叹了口气，“他嘴上说着拿了，但是就是不拿出来！” 废话，他就没拿，能给你才怪了......徐杰暗骂了一声。 他该不会是在心里骂我吧......程俊一直盯着徐杰的脸色，见他面皮抽搐模样，心里想着，嘴上说道：“我们这才把他关押起来，得好好审审。” 徐杰正义凛然道：“官帽，与官服，都是朝廷威仪之所在，此事重大，要不，长安伯将这个于友亮，交给下官，由下官亲自审讯？” 程俊笑了笑，“不必了，我丢的东西，自是我自己找回来，哪能劳烦你。” 说完，他话锋一转，“哦对了。” “于友亮他儿子于大柱是怎么回事？” 徐杰心头一震，表面摇头道：“下官没听明白。” 程俊沉声道：“于友亮说，是你这个武功令，害死的他儿子。”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这个事，他才怀恨在心，拿了我的官帽，宁死不归还。” 徐杰闻言闷声不吭，暗中冷笑，诈我？我能禁不住你这样的诈？ 就在此时，身后的主簿忽然开口道：“胡说八道，他儿子分明是失足落水......” 听到这话，徐杰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目光凌厉的看着主簿，同时心中暗道不好，程俊不是在诈他，而是在诈主簿！ 程俊登时冲着主簿露出善良笑容，“哦，你知道？” 主簿脸色一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看向徐杰。 徐杰这时抬起手拍了一下脑门，露出恍然之色，“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据下官所知，老于头儿子的死，与县衙无关，是失足落水而死。” 程俊问道：“那尸首呢？” 徐杰摇头道：“尸首不见踪影。” 程俊呵笑道：“掉进河里的尸首，还能不翼而飞了？” 主簿这时解释道：“可能是冲走的。” 程处默在旁边骂道：“放屁，那是护城河，你家护城河里的水是洪水啊，能把人冲走？” 程处亮则在旁边将主簿公主抱了起来，一脸严肃的看着怀中惊恐万分的主簿，说道：“我现在就把你扔进护城河，试试看你会不会被水流冲走，要是你没被冲走，你这辈子就待在护城河里，不许上来哦！” 主簿闻言脸色都白了。 徐杰眉头一皱，“长安伯，你的人，属实有些胡闹。” 程俊抬起手，示意程处亮将人放下，随即盯视着徐杰，说道：“这可不是胡闹，这个事，有疑点。” “我身为巡察御史，看见有疑点的事，而不一查到底，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巡察御史。” 说完，程俊对着屋外大喝了一声，“来人！” 程忠当即肃然走了进来。 程俊指了指主簿，“把此人按住，别让他跑了。” 说完，他望向了徐杰，说道：“徐明府，此事我处理就行，你先回去歇着。” “大哥，二哥，送徐明府回去！” 徐杰下意识道：“等一下——” 然而，话音还没落下，他就已经被程处默程处亮一左一右，抱着胳膊，架了起来，飞快的朝着宾客楼外而去。 还是大哥二哥做事麻利啊......程俊目送他们远去，随即收回目光，看着被程忠按住肩膀的武功县衙主簿，指了指老于头坐过的胡凳，露出善良笑容，说道： “来，坐下说。” 第1001章 没有的事？那是我没说！ 武功县衙主簿低头看了一眼胡凳，随即在程俊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坐了下去。 他心中满是忐忑，不知道程俊要做什么。 程俊坐在胡凳上，看着他，语气温和道： “你叫什么名字？” 主簿赶忙道：“卑职周旭阳。” 程俊又问道：“今年多大？” 周主簿道：“四十有一。” “当主簿几年了？” “十一年了。” 程俊讶然，“前隋之时，你就是主簿？” 周主簿点了点头，“是。” 程俊缓缓道：“把你留下，主要是问你一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不然，对你没有好处。” 周主簿正襟危坐道：“卑职一定实话实说。” 程俊看他紧张模样，笑了笑，“不要紧张，就当是唠家常。” 有这么唠家常的吗......周主簿心惊肉跳想着。 程俊问道：“徐明府有几个儿子？” 周主簿心头一震，果然，程俊是冲着徐明府来的，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什么，便说道： “徐明府有一个儿子，名叫徐廷光，今年刚满二十。” 程俊笑着问道：“他去过风月场所吗？” 周主簿想了想，说道：“都是应酬。” 程俊微微颔首，转头看向程忠，说道：“忠伯，你过来把他的话记录在案，徐明府儿子徐廷光，沉迷女色。” “好的三郎。”程忠应了一声，坐在了旁边，拿来纸笔，开始记录。 周主簿却是脸色一变，蹭的一下站起身，解释道：“长安伯，徐明府的儿子不沉迷女色！” 程俊奇怪道：“不沉迷女色，去什么风月场所？” 周主簿解释道：“卑职刚才说了，他是去应酬......” 程俊打断他的话道：“去哪应酬不好，非要去那种地方？你不用解释，我自有判断。” 说完，他看向程忠，问道：“记下了吗？” 程忠点头道：“记下了。” 程俊满意点头，随即看着冷汗涔涔的周主簿，又问道： “徐明府的儿子，有没有与人殴斗过？” 周主簿连忙摇手：“这个没有。” 程俊问道：“那他的随从，有没有与人殴斗过？” 周主簿迟疑了两秒，然后摇头道：“卑职不知。” 程俊呵笑道：“你一个县衙主簿，你能不知道？” 周主簿解释道：“卑职当真不清楚。” 程俊见他嘴硬，转头看向了门口的李君羡，说道：“李侍卫，劳烦你去把我车上的东西拿来两件。” “是！”李君羡应了一声，转身而去，很快带着长弓和箭壶，还有龙泉剑走了进来。 程俊接过龙泉剑，放在旁边的案几上，一脸严肃的看着周主簿，说道：“这把剑，名为龙泉，是天子所赐，见此剑，如见陛下。” 周主簿脸色一变，赶忙对着龙泉剑拜了一下。 程俊接着拿来长弓和箭壶，放在了案几上，说道：“这两样东西，也是陛下御赐之物，见到它们，也如陛下亲临。” 周主簿赶忙又对着长弓和箭壶拜了一下，随即转头望着程俊，满脸困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程俊看着他，说道：“现在，不是我在问你，是陛下在问你，当着龙泉剑和御弓御箭的面，你必须老实回话，否则，你就是欺君，我奉旨巡察地方，有先斩后奏之权，你若是欺君，我现在就可斩了你。” 周主簿心头一颤，脸都白了几分。 程俊见状，问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徐明府的儿子徐廷光，他的随从，有没有陪着徐廷光出行之时，与人殴斗过？” 周主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好像有......” 程俊再问道：“是不是大多时候，是因为女子，而与人殴斗？” “是......”周主簿喉咙攒动了一下应声道。 程俊转头看向程忠，说道：“记录在案。” 程忠立即挥笔记录了下来。 程俊看着惶恐不安的周主簿，继续问道：“老于头的儿子，于大柱，为什么投河？” 周主簿心中一紧，赶忙道：“不知......当时事发突然。” 程俊问道：“于大柱投河，死了以后，为什么不打捞他的尸体？” 周主簿摇头道：“没找着。” 程俊问道：“当时有人看到他投河吗？” 周主簿点了点头，“有！” 程俊看着他，“都是谁？” “来，把那些人的名字，还有住址都写下来。” 听到这话，程忠立即拿来纸笔，递给了周主簿。 周主簿想也不想的立即写了下来。 程俊见状，心头一动，看来这件事，徐杰也是有过安排啊，不然这个姓周的怎么会这么痛快。 他不动声色，看着周主簿挥笔写着。 而此时，周主簿写完之后，将纸笔交给了程忠，看向程俊，说道： “长安伯可以问他们，他们都是人证。” 程俊摆了摆手，“事后我会问的，我先要问问你，于大柱投河之时，身上有没有伤？” 周主簿顿时犹豫起来，没有想到程俊会这样问。 他瞥了一眼案几上的三样东西，最终咬了咬牙，说道：“有伤。” 程俊哦了一声，“老于头说，于大柱的死，跟徐明府的儿子有关系，你怎么看？” “......” 周主簿闻言浑身一震，赶忙辩解道：“没有的事！老于头肯定是在说谎！” 程俊摆手道：“我自有判断。” 说完，他从程忠那里要来纸张，看着程忠记录下的文字，缓缓说道：“徐明府的儿子，喜欢人妻，对吧？” 周主簿眼瞳瞬间瞪大了几分。 程俊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接着说道：“老于头的女儿，颇有姿色，被徐明府的儿子看中，于大柱护妹心切，顶撞了徐明府的儿子，徐廷光一怒之下，让随从将于大柱打的遍体鳞伤。” “然后，又将于大柱扔进了护城河，淹死在了水里。” 周主簿急声大叫，“不是这样......” 程俊盯着他，说道：“还说不是这样？老于头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说完，他不再看周主簿，转头望向李君羡，“李侍卫！” 李君羡快步上前，“在！” 程俊沉声道：“你立即带人，请徐明府的儿子过来一趟！” 第1002章 我有“人证”！ 李君羡应声道：“诺！” 看着李君羡离去的背影，周主簿彻底急了，叫道：“长安伯，你之推测，都是假的！” 要是真把徐杰的儿子带来，徐杰肯定会觉得是他背主求荣，这还得了。 程俊肃然道：“我有人证！” 周主簿愤然道：“那就请将老于头叫出来，卑职愿与他当堂对峙！” 程俊笑道：“我会给你机会的。” 说完，他转头望向程忠，说道：“忠伯，给他安排个屋子，让他在这住下。” 程忠立即上前，走到了周主簿跟前，摊开手掌，面容严肃道：“请！” 周主簿张了张口，看着身边身材魁梧的程忠，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低着头，跟着程忠去往一旁的屋子。 而此时，武功县衙之中。 程处默和程处亮架着一路挣扎的徐杰，在一众衙役的错愕目光中，将徐杰放在了衙署之内。 徐杰心中又惊又怒，此时被放了下来，当即骂道：“混账，混账！” 程处默眉头一挑，揪住他的领子，肃然道：“说谁混账呢，你这个混账玩意儿。” 程处亮揪住徐杰的两只耳朵，不满道：“就是，我们好心好意把你送回来，你还敢说我们混账？” 徐杰感觉耳朵被扯得发疼，再一看程处默直勾勾盯视着自己，眸光瞬间清澈见底。 面前这两个青年，一看就是愣头青，程俊可能会有所顾忌，但这两个青年一定不会。 联想到程俊叫他们二人“大哥”、“二哥”，他们的身份不言而喻，正是当今宿国公的两个儿子。 程咬金是什么人，那是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不怕事的主儿。 他的儿子，必然也不怕事。 把他们惹恼了，将自己暴揍一顿，自己还真不知去哪说理。 看着徐杰沉默不语，程处默这才放开他的领子，严肃说道：“说谢谢！” “......” 徐杰咬着牙，一声不吭。 程处默皱眉道：“你这人，怪不礼貌的。” “不说是吧？” 程处默看向已经松开徐杰双耳的程处亮，“二弟，把他再带回去，等会让他自己回来！” “好的大哥！”程处亮嬉笑一声，当即和程处默一起，一左一右，再次将徐杰架了起来。 徐杰瞬间脸色大变，急声道：“住手！” 就在此时，屋外响起两声大喝：“你们休要胡闹！” “他可是徐明府！” 徐杰注目而去，就看到满身酒气的县丞赵立和县尉牛勋，怒气冲冲走了进来。 程处默看着二人，眉头一挑，“那咋了？” “我爹还是宿国公呢。” 说完，程处默瞪视着徐杰，“说不说谢谢？不说我们可要带你过去了。” 在赵立、牛勋注视下，徐杰脸色涨红，最终还是吐字道：“谢谢......” 程处默这才满意的松开了他，“这就对喽。” “二弟，走，回去！” 看着程处默、程处亮二人离去的背影，徐杰脸色铁青，紧握着双拳。 赵立赶忙安慰道：“徐明府，消消气，不要和他们计较！” 牛勋也知晓那两个人的身份，跟着劝道：“就是，他们两个愣头青，对咱们没什么威胁！” 徐杰深吸了口气，“算了，忍了！” 为了大局，就是不能忍，现在也得忍。 听到徐杰的话，赵立和牛勋这才放心。 这时，二人发现屋内只有徐杰一人，不见主簿，赵立皱眉道：“怎么不见周主簿？” 徐杰沉声道：“他被程俊给扣了。” 赵立大吃一惊，“被扣了？” “怎么会把周主簿给扣了？” 徐杰咬牙切齿道：“嘴上不把门的东西，说了不该说的话，被程俊抓住了把柄，给扣下了。” 牛勋神色紧张道：“他不会把咱们给卖了吧？” 徐杰摇头道：“不会，周主簿跟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船要是翻了，他也逃不了。” 说着，他又补充道：“另外，程俊把那个姓于的也抓了。” 赵立睁大眼睛道：“姓于的？于友亮？” 牛勋愕然道：“抓他干什么？” 徐杰神色凝重道：“程俊说于友亮偷了他的官帽。” 牛勋神色更错愕了，“这不是扯犊子吗？好端端的，他能把官帽给丢了？” 赵立也是一脸不信。 徐杰抿着嘴唇道：“不管是不是扯犊子，总之，人确实被他给抓了。” 赵立忽然想到什么，担忧道：“抓谁不好，偏偏抓的他......不过也没什么。” “他儿子的事，跟你儿子的事，已经结了，另外，咱们警告过于友亮，他应该没这个胆子，胡说八道。” 徐杰咬牙道：“他是不敢胡说八道，但就怕程俊拿这个人做文章啊！” “程俊这一来武功县，先把咱们强行灌醉，又跑去查刑狱，又去街上查访，现在还抓了人......” “此子做事，捉摸不透，万一借于友亮儿子的死，当大旗使，咱们吃不起。” 牛勋不以为意道：“怕什么，咱们都安排好了！” 赵立心思缜密，神色愈发担忧，“程俊可是御史啊......” “御史那张嘴，不是吃素的。” 徐杰嗯了一声，他担心的也是这一点，思索片刻，心里有了主意，看着二人说道：“于友亮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外孙，你们立即带着衙役，去一趟他女儿家里，把他女儿和外孙带来这里。” 赵立问道：“什么名义？” 徐杰冷笑道：“程俊不是怀疑，他的官帽，在于友亮手上吗，你们就以替程俊查找官帽为由，带他们过来！” “只要拿住了于友亮的女儿和外孙，就稳妥了。” 说着，徐杰注视着牛勋，说道：“必要时候，让于友亮的女儿和外孙，在牢里畏罪自杀。” “因为一顶官帽，巡察御史逼死了武功县的两个百姓，我看程俊还怎么查的下去！” 牛勋心中了然，点头道：“好，我们这就去办！” 还不等他们转身离开，就在此时，一名衙役慌张的跑了过来。 “徐明府，不好啦！” “您儿子被程俊派人给抓了！” “什么？！” 徐杰脸色瞬间一变。 第1003章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他到底要干什么 赵立、牛勋也是大吃一惊，赵立连忙问道：“程俊为什么抓徐明府的儿子？” 牛勋一脸疑惑道：“是啊，徐明府儿子犯什么罪了，竟要抓他？” 衙役连忙道：“长安伯那边说，说是请他过去配合调查......至于什么罪，卑职也不清楚！” 徐杰脸色阴沉，调查？上来就抓人，有这么调查的吗。 他冷静分析了一下，确定没有纰漏，转头对着赵立和牛勋说道：“你们先去拿人，程俊那边，我会过去一趟。” “好！”赵立和牛勋应了一声，便带着十来名衙役，离开了县衙，朝着于友亮女婿家而去。 徐杰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帽，神色凝重的前往宾客楼。 一路上，他都在思索着应对之法，但越想心中越是烦乱。 他被程俊的一通王八拳，打的属实有些晕头转向。 想不明白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总感觉程俊在绕来绕去的兜圈子，就是不露出他的真实用意。 再次来到熟悉的屋子门口，徐杰看着敞开的屋门，一眼瞧见正坐在屋内低头思索的程俊，在门口站定，对着里面拱手道：“长安伯！” 程俊此时眼角余光也瞧见了对方，故意没有理会，直到对方行礼，方才抬起头，讶然道：“徐明府，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怎么又来了？” 徐杰走入屋内，神色肃然道：“我儿子被抓，我这个当父亲的，焉能不过来。” 说完，他看了一眼屋内，发现自己的儿子没在这里，问道：“长安伯，为何我儿不在这里？” 程俊笑道：“你儿子现在情绪比较激动，不适合过审，我让他下去先冷静冷静。” 徐杰皱着眉头道：“长安伯，不知我儿犯了何罪，你要抓他。” 程俊沉吟道：“于友亮说，你儿子害了他的儿子，所以，我请他过来，配合调查。” 说完，他面露笑容看着徐杰，问道：“你没意见吧？” 徐杰冷哼道：“有！” “我儿无罪！” 程俊摆手道：“有没有罪，不是你说了算，我只看证据。” 徐杰忍不住道：“长安伯，你下来巡察武功县，就是来查下官的？” 程俊眉头一拧，“瞧你说的话。” “我怎么可能是来查你。” “我身为巡察御史，听见冤情，自然是要一查到底。” 程俊认真道：“这是我的职责啊。” 徐杰被他一番义正言辞的话怼的无法反驳，沉默几秒，方才开口说道：“我想见我儿子一面。” 程俊笑道：“当然可以。” 说着，他转头望向李君羡，说道：“李侍卫，你去看看徐明府的儿子，冷静了没有，若是冷静下来，带他过来。” 李君羡应声道：“是！” 说完，他转身而去。 很快，屋外便响起一道男子的愤怒叫嚣声：“放开我，放开我！家父徐杰，你们凭什么敢抓我！”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君羡带着两名侍卫，押着一名面容和徐杰有几分相像青年走了进来。 青年神色愤怒，一阵挣扎着，嘴里很是不干净，被押进屋内，瞧见徐杰之后，登时一喜，叫道：“爹！” 徐杰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凝视着程俊，沉声道：“长安伯，你要问他什么，只管问便是。” 徐廷光此时也望向了程俊，见对方岁数比自己小，竟然已经穿上了紫袍，不由露出吃惊之色。 程俊笑道：“徐明府大公无私，最好不过了。” 随即，程俊望向了徐廷光，缓缓说道：“徐廷光，本官问你，你要据实回话。” 徐廷光回过神，叫道：“我无罪！” “有没有罪，你说了不算。”程俊盯视着他道：“本官问你，于大柱，你认不认识？” 徐廷光果断道：“不认识！” 程俊问道：“那你应该记得被你命人打的遍体鳞伤，然后推进了护城河的人，这个人，便是于大柱。” 徐廷光神色微变，先看了一眼徐杰，随即叫道：“我没有......” 程俊再问道：“你的意思是，于友亮诬告于你？” 徐廷光连连点头，“没错！” 程俊嗯了一声，“那好，李侍卫，带于友亮！” 李君羡当即转身离开，很快带着身穿布衣的老头走了进来。 此时此刻，布衣老头神色惶恐，不明白怎么又要叫他过来，看到屋子里竟然多了一个身穿官袍的人，心中一慌，硬着头皮对着程俊拱手道：“草民于友亮......” 程俊指了指徐廷光，“于友亮，你可认识他？” 老头看了青年一眼，摇头道：“不认识......” 程俊淡淡道：“他就是徐明府的儿子，徐廷光。” 听到这话，老头瞳孔一缩，眼里的恨意瞬间浮现而出。 徐廷光冷哼一声，不去看他。 程俊将一切尽收眼底，接着说道：“于友亮，你儿子的事，本官已经知晓，你儿子为了保护妹妹于婷婷，冒犯了徐廷光，导致被徐廷光，命人打的遍体鳞伤，推进了护城河而死。” 徐杰忽然道：“本官是武功令徐杰，于友亮，本官问你，有这回事吗！” 老头忽然想到什么，眼里的恨意瞬间收敛起来，低下了头，开口道：“没......” 程俊淡淡道：“于友亮，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说着，他投给程处亮一个眼神。 程处亮心领神会，转身走了出去，很快拿着一块灵牌走了进来。 老头看了一眼，眼睛都睁大了，这不是他儿子的吗。 他哪里知晓，这是程俊特地让程处亮去了老头家里，拿来的。 程俊指了指灵牌，肃然道：“当着你儿子的灵牌，据实回答。” “如果你翻供，那么，你就是诬告，诬告之罪是反坐，本官可就得找个灵牌，写上你的名字，放你儿子灵牌的旁边了。” 老头张了张口，“我，我......” 徐杰见状，眉头一皱，果断岔开话题道：“长安伯，看他这样子，不像是告我儿子的人。” “是不是有人，借他的名义，无中生有？” 说完，他肃然拱手道：“请长安伯明察！” 第1004章 顺藤摸瓜 程俊瞅着他，“徐明府觉得，谁会借他的名义，无中生有呢？” 徐杰直接走到老头跟前，盯视着对方的眼睛，吐字道：“于友亮，你当着本官，还有长安伯的面，据实交代，你到底有没有跟长安伯说过你儿子之死？” “如果有，那自然不是无中生有。” “如果没有，本官一定查清楚，到底是谁，跟你说的这个事！” 老头被徐杰的眼神盯得发毛，下意识转过头，想到自己的女儿，只得咬牙道：“没，没有人......” 还不等他话音落下，忽然，屋外响起一道纷乱声。 “走，进去！” 屋外响起尉迟宝琳的大喝声音。 程俊注目而去。 紧跟着，尉迟宝琳快步走了进来，兴奋道：“处侠兄！” 李德奖跟着闪了进来，“人逮到了！” 程俊心头一动，来的真是时候啊，说道：“把人带进来！” 尉迟宝琳和李德奖同时对着屋外挥了挥手。 霎时，尉迟家部曲和李家部曲，押着狼狈的赵立和牛勋走了进来。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众被押解的衙役。 除此以外，还有一对年轻夫妻，以及一个五六岁的男童。 徐杰看到赵立和牛勋，顿时脸色一变，心中瞬间烦躁起来，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这点小事，他们也能办砸了？！ 而此时，满面惶恐的年轻夫妻，当中的年轻女子瞧见屋内的老头，叫道：“父亲！” 老头转头望去，吃惊道：“婷婷......” “你怎么......” 尉迟宝琳看着老头，啧啧道：“你女儿女婿，还有你外孙，可真了不得，能让武功县丞和县尉，一起带着衙役抓人。” 老头听得心头一颤，瞪大眼睛看着徐杰，忍不住道：“徐明府，我女儿和我女婿还有我外孙，犯了何罪，你要抓他们？” 徐杰冷哼一声，“官府的事，你也配过问？” 程俊见状，缓缓道：“徐明府，想来，他们能去抓人，应该是你授意，你给讲讲？” 徐杰望向程俊，面对这个巡察御史，不得不回应，神色平静道：“长安伯的官帽，不是丢了吗？” “下官为了替长安伯找回官帽，所以请赵县丞和牛县尉，去他们家，请于友亮的女婿女儿，去县衙配合调查。” 程俊双手抱肩，歪头看着他，叹息道： “他们死在了县衙，到时候，传出去，可就变成了我为了个官帽，逼死了武功县百姓。” “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徐杰果断否认道：“长安伯多虑了。” 程俊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老头，问道：“于友亮，我是把你的女婿女儿，还有你的外孙，交给徐明府呢，还是让他们留在我这？” 老头急声道：“长安伯，我......” 程俊见他还支支吾吾，耐心道：“有什么你就说什么，你也别怕得罪谁，本官将你儿子的死，调查清楚以后，你若是不想留在武功县，本官可以将你们一家人，安置在京城。” “到时候，没人会伤害得了你们。” 说着，他竖起一根手指，严肃道：“机会，只有这一次。” “错过了，本官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 听到这话，老头咬了咬牙，心中做出决定，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眼眶通红道：“长安伯，我儿，确实不是淹死的，是被人活活打死，推入的护城河！” “而且，我儿死后，尸骨无存！” 程俊呼出一口气，瞧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徐杰，对着老头问道：“凶手是谁？” 老头当即抬起手指，指向了徐廷光，“是他！” 徐廷光怒然道：“你胡扯！” 老头大叫道：“我没有胡扯，有人看见了！” 徐杰冷声道：“那就叫过来，当堂对质！” 老头眼眶通红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们早就买通了他们！” 说着，他对程俊哭诉道：“长安伯，您有所不知。” “我儿死后，就有人来到我家，给了五十贯钱，让我不许说出去，还威胁我，恐吓我，说是要敢胡说，就让我女儿女婿，还有我外孙，不得好死。” “那些人，也去过见过我儿被扔进护城河的人的家里，想来他们也遭到了恐吓。” “让他们过来对峙，他们肯定不敢说！” 程俊问道：“钱呢？” 老头立即道：“被草民埋在家中院子的地下，都在那里，草民一文钱都没有动。” 程俊微微颔首，转头望向站在门口的程忠，说道：“忠伯，你和他过去一趟。” “好的三郎。”程忠应了一声，随即带着老头，离开了宾客楼。 再回来时，老头手中多了一个木箱，交给了程俊。 程俊打开木箱一看，箱子当中，除了银子，还有金子，以及一些铜钱，抬头望向青年，说道： “徐廷光，该你说了。” 徐廷光断然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胡说八道！” 程俊并不意外他会这样说，转头望向徐杰，缓缓道：“徐明府，这个事，我得一查到底，有人状告你儿子，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儿子得留在这。” 徐廷光脸色一变，立即目光哀求的望向父亲。 徐杰抿着嘴唇，“不知长安伯要查多久？” “若是一直查不出来，难道我儿就要一直被冤枉，关押在此吗？” 程俊笑道：“你且放心，不会一直关押下去，毕竟，我用不多久，就要去别的地方巡察。” “若是那时候还没将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那就是证据不足，我会将你儿释放。” 徐杰松了口气，拱手道：“有长安伯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若是用得到下官的地方，但说无妨，下官一定尽心竭力。” 程俊笑道：“好说好说。” 徐杰转头看向赵立和牛勋，以及一众衙役，挥手道：“我们走！” 看着他们真的走了，徐廷光急了，忍不住追了上去，叫着道：“爹，爹......”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门口，程处默和程处亮，便一脸严肃拦在了他的面前。 “回去！” 程处默大喝道。 程处亮果断伸出双手，按在了对方的肩膀上，随即一转。 徐廷光只觉得眼前一晃，随即便看到满脸善良笑容，坐在前方的程俊。 第1005章 他们只是单纯的揍你而已 走出宾客楼，徐杰脸色阴沉，朝着县衙方向而去。 赵立和牛勋紧随其后，半路上，牛勋忍不住道：“徐明府，令郎的事，就不管了？” 徐杰抿着嘴唇，没有应声，心中则思索着，他儿子确实与老于头的女儿有些纠葛，但是，当时因为于大柱从中作梗，他儿子并没有得逞，之后他儿子命人殴打于大柱时候，老于头的女儿并不在场。 所以，只能证明他儿子和于大柱有过冲突，但是，没有人能够证明，是他儿子派的人，弄死了于大柱。 徐杰思定，沉声道：“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只凭那老于头的一番说辞，程俊就想将我儿定罪？” 听到这话，赵立应声道：“若是如此，那咱们就放心了。” 然而，看到徐杰神色仍旧凝重，赵立问道：“徐明府觉得哪里不对？” 徐杰皱眉道：“我担心，程俊不是冲我儿子去的。” 赵立、牛勋闻言心中一凛。 徐杰沉声道：“程俊说他官帽丢了，所以抓了于友亮，可是你看他抓于友亮，是为了找回官帽吗？” “现在，他又抓了我儿，你觉得他是奔着我儿去的？” 徐杰神色凝重道：“程俊刚一到，便在城外询问粮价，显然他是知道武功城闹粮荒的事......” 牛勋道：“可是，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啊，咱们都安排好了，也不怕程俊去查。” 徐杰摆了摆手，“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程俊到底知道多少，朝廷又知道多少，朝廷的态度，又是什么......” 赵立问道：“要不，派人去京城问问？” 徐杰思索片刻，微微点头，回到县衙之后，立即写信，随即递给牛勋，说道：“你派个人，带着这封书信，去一趟长安城，你知道要找谁。” 牛勋应声道：“好，我这就去办！” 徐杰提醒道：“切记，千万别办砸了！” 牛勋咧嘴道：“放心，这次砸不了！” 而此时，宾客楼中。 屋内，程俊看着神色紧张的徐廷光，缓缓问道：“徐廷光，你是自己主动交代，还是我问你一句，你交代一句？” 徐廷光梗着脖子道：“我没什么要交代的！” 程俊呵笑道：“不愧是敢在武功县说自己是土皇帝的人啊，就是硬气。” 徐廷光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不敢置信看着程俊，不明白他刚到武功县，怎么会知道他曾经说过的话，立即否认道：“我没有，你别诬陷我！” 话音甫落，忽然他感觉屁股上传来一股巨力，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飞扑出去。 伴随着“砰”的一声，徐廷光整个人扑倒在了不远处的案几上，嘴里吃痛叫着，半天没有爬起来。 他回头望去，只见程处默正抬着右脚，一脸严肃的看着这边。 程俊见状，问道：“大哥，你咋打人呢。” 程处默放下右脚，奇怪道：“我打人了吗？” 说着，他转头望向程处亮，“二弟，我打人了？” 程处亮嬉笑道：“没有。” “你打的不是人！” 徐廷光颤颤巍巍站起来，惊恐的看着程处默，见他竟然走了过来，慌张叫道：“我爹，我爹是徐杰......” 程处默摩拳擦掌，嗤笑道：“徐杰算哪根葱？” “别说你爹是县令，你爹是郡公又如何，老子连国公都打过，还怕你？” 说完，他一巴掌拍在徐廷光的头上，在他吃痛声中，转头对着程俊道：“三弟，你继续问。” “他要是敢不说，我今天继续揍他。” 程处亮撸起袖子走过来，跃跃欲试道：“大哥，让我也揍揍！” 程处默道：“等我揍完了着。” 徐廷光看着面前两个宛若银背大猩猩的魁梧青年，喉咙攒动着，不敢招惹他们，转头望向程俊，叫着道：“长安伯，你叫人严刑逼供，就不怕被朝廷知道？” 程俊奇怪道：“我什么叫人对你严刑逼供了？” 徐廷光指了指面前的程处默和程处亮，“他们就是在严刑逼供！” 程俊摇头道：“你错了，他们只是单纯的在揍你而已。” 看着徐廷光呆滞的神色，程俊直接问道： “徐廷光，我问你，你父亲徐杰，有没有妾室？” 徐廷光回过神，见他竟然将矛头直指自己的父亲，果断否认道：“没有！” 话音甫落，程处默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随即揪着他的胳膊，将他拽了起来，严肃道：“你他娘的为了一个女的，能把人给杀了，你那个老子，能不养小妾？儿子是混账，老子也好不到哪去。” “说有！” 徐廷光慌张道：“我不知道！” 砰！ 程处默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肃然道： “照我的词说！” 徐廷光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看到程处默又扬起了手臂，惶恐的叫道：“有，有......” 程俊投给大哥一个赞赏眼神，还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哥出手好使啊，继续问道：“我去过徐府，发现你家里，只有你娘......” 说着，他心头一动，想到了县令夫人的容貌，再看了一看徐廷光的面容，沉吟道：“县令夫人，不是你娘吧？” 徐廷光闷声道：“不是。” 程处默恍然道：“我就说呢，你跟她长的也不像啊。” 而且，年纪也差得多......程俊心里补充了一句，随即继续问道： “你爹把看中的女子，都关在哪里？” 徐廷光摇头道：“我不知道......” 程处默盯视着他，“嗯？” 徐廷光见他高高扬起的手臂，慌乱道：“我真不知道！” 程处默严肃道：“你不知道怎么行啊，你不知道，我可就打人了！” 眼看着对方的手掌就要拍在自己的脑壳上，徐廷光大吼道：“赵县丞和牛县尉知道，我是真不知道！” 程处默闻言，放开了徐廷光，拍了拍手，对着程俊咧嘴道：“这不就问出来了吗，怎么样？” 程俊竖起大拇指。 程处默嘴角顿时笑的咧到了耳后。 程处亮失望道：“我还没动手，怎么就结束了。” 听到这话，瘫坐在地上的徐廷光慌乱的扶着地面后退了两步，远离面前的魁梧青年，唯恐对方上来给他两个嘴巴子。 程俊转头望向门口的李君羡，说道：“李侍卫，把赵县丞请来。” 李君羡道：“我这就去！” 程俊随即指了指徐廷光，对着程忠说道：“忠伯，把他先带下去。” 同时，他又指了指一旁的于友亮的女儿女婿和外孙，示意他也一并带下去。 第1006章 其心可诛啊！ “好的三郎。”程忠立即应声，押着徐廷光，带着于友亮的女儿女婿和外孙，离开了屋子。 程俊这才将目光放在了此时神色一快的老头身上，缓缓说道：“于友亮，武功县就是错杂的树根，如果不连根拔除，你就只能背井离乡，这辈子都不能回来。” “你也不想这辈子有遗憾吧。” 老头回过神，明白他的意思，重重点头道：“是！” “长安伯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草民知道的，一定都说，绝不隐瞒。” 程俊一笑，很是满意他的态度，问道：“据我所知，武功县的粮价，一斗米高达五百钱。” “有没有这回事？” 屋内的程处默、程处亮、尉迟宝琳、李德奖纷纷看向了老头。 老头点头道：“有！” 说完，他又摇头道：“不过，那都是三天前的粮价。” 程俊眉头一皱，出变故了？问道：“现在是什么粮价？” 老头解释道：“现在的粮价，是四十文钱一斗。” 尉迟宝琳吃惊道：“这么便宜？” “既然这么便宜，就不存在粮荒了啊。” 李德奖忽然问道：“这个价格的粮，是有价无市吗？” 老头连忙摇手：“不是不是，现在武功城里，只要出钱，就能买得到粮，而且是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李德奖眉头紧皱起来，这番话，俨然是佐证了尉迟宝琳那句“武功城已然不存在粮荒”的话。 徐杰搞的鬼吧......程俊心里想着，嘴上问道： “粮价为何突然变得这么低？” 老头解释道：“是武功令徐杰，三天前给压下来的。” 尉迟宝琳纳闷道：“怎么问着问着，还成他的政绩了？” 众人也是一脸困惑，不应该啊。 程俊摸着下巴，问道：“那之前粮价为何这么贵？” 老头立即道：“都是武功城的奸商搞的鬼！” 程俊看着他道：“武功城闹粮荒，跟徐杰没关系？” 老头连连摆手，“就我知道的，都是在说粮荒与奸商有关，没听说过跟徐杰有关。” 程俊信不了一点，不过听老头的话，武功县百姓倒是相信这一点，沉吟道：“你有田吗？” 老头点头道：“有。” 程俊有些意外，“你有？不能吧，据我所知，武功县的百姓，为了粮米，都把田给卖了。” 老头解释道：“开始是卖了，后来武功令徐杰又给我们要了回来，只让我们还钱。”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卖田的时候，给的是粮米，田给我们，我们要还的是钱。” “像我们家，把一百亩田全部卖出去，给了一百斗米。” 老头比划出一个手势，“还的时候，一亩田，要还五百文，一百亩，就要还五万钱。” 程俊问道：“还不上怎么办？” 老头苦笑道：“还不上，那就只能把田给他们了。” 李德奖皱眉道：“按照现在的粮价，一斗米五十文钱，也就是说，最后你们还不上，那些商贾，就会以五千文钱的价格，买你手里的一百亩地？” 老头点了点头，“是！” 程俊问道：“武功城平日里一亩地什么价格？” 老头想也不想说道：“良田的话，三十贯一亩。” 程俊沉吟道：“一百亩地，就是三十万钱......” 老头应声道：“对，所以武功县的百姓，还是愿意还这五万钱的。” 程俊好奇道：“这五万钱，怎么还？” 老头竖起四根手指，“按月还，一个月还四千多钱。” 程俊问道：“你还的上吗？” 老头顿时陷入沉默。 程俊又问道：“还不上的话，会不会利滚利？” 老头点了点头，“会。” 尉迟宝琳啧啧道：“就是说，顶多一年半载，你们所欠的钱，就不只三十万钱，到时候，那些商贾，还是会以五千文钱的成本，得到你们价值三十万钱的土地。” 李德奖惊叹道：“替百姓要回田地，徐杰得了名，让百姓背上巨债，商贾得了利。” “真是好算盘啊。” 程俊微微颔首，此时也明白过来，徐杰这样做的目的，分明就是为了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联合商贾们，做了一个局。 而那些商贾，见有利可图，便与徐杰官商勾结。 程俊意识到，如果不是他和李世民碰上了苏门跃，恐怕武功县的这个事情，用不多久，就会消掩下去，表面来看仿佛无事发生。 程俊收回思绪，望着老头，问道：“粮荒时期，有人卖孩子吗？” 老头点头道：“有！” 说着，他又摇头，“不过......” 程俊不等他说完，直接问道：“徐杰又帮百姓把孩子要回来了？” 老头点头道：“是。” “只卖孩子的，徐杰都帮忙要回来了，不过和田地一样，卖孩子时给的是粮米，还钱时候，得还钱。” “至于那些把自己卖掉的，就回不来了。” 尉迟宝琳困惑道：“他们这样做，就不怕激起民变？” 程俊叹息道：“民变在即，徐杰就当个老好人，大手一挥，给百姓把欠钱免了，这样又能得个好名声。” “商贾那边，也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也不差这点。” 李德奖有些生气，“鱼肉百姓，莫过于此。” 程俊嗯了一声，看着老头，问道：“武功县饿死过人吗？” 老头应声道：“饿死好多，听说都运出城给埋了。” 和苏门跃的话，都对上了......程俊心里想着。 尉迟宝琳这时凑到了程俊身边，神色凝重道：“处侠兄，武功县的粮荒，已经结束，田地又都回到百姓手里，卖掉的孩子，也回到了爹娘身边，把自己卖了的，也无处查找......” “这武功县，不是已经都回到正轨了吗？” 程俊摇头道：“这债，可是结结实实的落在了百姓身上。” 李德奖提醒道：“可问题是，这些百姓是自愿欠债的。” “而且，那些百姓，恐怕都会给徐杰的好话......” 说着，他望向老头，想要求证。 老头点头道：“如果去问城里的百姓，百姓肯定都替徐杰说好话。” 说着，他叹了口气，“如果我儿没有被徐杰的儿子害死，恐怕我也得说他是个好官。” 众人纷纷颔首，代入进去想一下也是，武功县出了粮荒，百姓们没粮可吃，只能卖掉田地，卖掉儿女。 这时候父母官将他们的地契，还有儿女，全部送了回来。 谁不对他感恩戴德。 说他是武功县的青天大老爷？ 但是，这个粮荒，是徐杰联合商贾弄出来的。 百姓们被蒙在鼓里。 现在，百姓们还要念他的好...... 程俊叹息道：“其心可诛啊。” 第1007章 请你过来了解情况，你还真以为只是了解情况？ 众人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尉迟宝琳咂舌道：“这武功县的水，够深的啊。”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众人都看向了程俊。 程俊摸着下巴道：“先从县丞赵立身上入手吧......” 没过多久，李君羡带着神色有些不安的赵立走了进来，抱拳道：“长安伯，我把人带来了。” “辛苦了。”程俊说完，看向了赵立。 赵立迎上程俊的目光，心中愈发感到不安，他正在县衙和徐杰商议怎么应对程俊，没想到就被对方派人给请来了，看着一屋子人注视而来，硬着头皮对着程俊拱手道：“见过长安伯。” 程俊笑了笑，坐在胡凳上没有起身，问道： “赵县丞，知道为什么请你过来吗？” 赵立摇头道：“不知。” 程俊缓缓说道：“请你过来，是为了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我听说，武功县，前阵子闹过粮荒，一斗粮的价格，卖到了五百文钱，可有此事？” 赵立眼角一跳，点头道：“确有此事。” “不过，前几天，徐明府已经让粮价回落。” 程俊问道：“你先说说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粮荒？” 赵立不假思索道：“去年年底，今年年初，征讨突厥时，朝廷从武功县调走了大批粮草。” “年后，武功县的粮仓，因为小吏监管不力，起了大火，城内的粮商暗中运作，囤积居奇，因此出现了粮荒，使得粮价暴涨。” “不过，这个事情，徐明府已经解决了。” 赵立解释道：“看守粮仓的小吏，监管不力，使粮仓起了大火，损失不小，徐明府判了他们流放，卷宗报到了刑部。” “至于囤积居奇的粮商，徐明府也已将他们处置，不仅没收其家财，还判了流放，刑部批准文书下了之后，那小吏和粮商便被流放去了岭南。” “抄没商贾所得的粮，也都充入了粮仓。” “至于百姓们因为粮荒而不得不卖掉的田地，都已被徐明府讨回还给了他们。” 赵立正色道：“而一些百姓逼不得已，卖孩子换粮，徐明府也将孩子给他们送了回去。” “如今武功城百姓，对徐明府是赞不绝口，甚至有人，还给徐明府送去了万民伞，以表敬意。” 程俊呵笑一声，“照你的意思，我还得替徐明府请功了？” 赵立摇头道：“徐明府这个人，不贪图名利，只想造福一方百姓，那万民伞，徐明府都是百般推辞，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收了，收了之后，却从未拿出来炫耀过一次。” “长安伯若是要给徐明府请功，徐明府一定不会接受。” 程俊笑道：“赵县丞，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有意思，喜欢反话正听。” 赵立佯装不懂道：“此话怎讲？” 程俊问道：“武功县百姓，因为粮荒，背上了巨债，你怎么一字也不提？” 赵立解释道：“长安伯有所不知，这粮食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徐明府劝那些心系百姓的商贾花钱买来的，总不能寒了那些做好事的商贾的心吧？” “徐明府已经跟我们说了，这是权宜之计，之后，他会再与那些商贾协商，让商贾们不要利息。” 赵立沉声道：“徐明府做的这些事，光明正大，为百姓而谋之，卑职是敬佩不已，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 尉迟宝琳、李德奖闻言同时嗤之以鼻，这话写在纸上烧给鬼听，鬼都不信。 程俊也信不了一点，但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问道：“武功县有多少百姓？” 赵立道：“两万户左右，差不多十万人。” 程俊竖起一根手指，“两万户，按照一家欠五万钱来算，就是一百万贯。” “再算上那些卖儿卖女的，武功县百姓所背欠款，足有二百万贯之巨。” 程俊盯视着他，“朝廷让徐杰为地方父母官，是让他造福一方百姓，他却让武功县百姓背了这么多的债务，徐杰这个武功令，就是这么造福百姓的？” 赵立耐心道：“武功县遭逢大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程俊摆手道：“你所谓的大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百姓们借的是粮，还的时候怎么就变成钱了？” “当时粮价和粮荒之后的粮价，两者一斗之差，便足有四百五十文钱之多，徐杰怎么能让百姓承担？” 赵立被问的后背都被汗浸湿了，额头上也浮出冷汗，擦了擦汗道：“长安伯不了解情况......” 程俊皱眉道：“所以，我叫你过来，就是了解这个情况。” “但是根据你所说，我发现这里面大有问题。” “那些商贾，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你都写下来。” 说完，程俊投给站在门口的程忠一个眼神，让他取来纸笔，交给赵立。 赵立沉默半晌，只得接过纸笔，在纸上写下名字，然后递给程俊。 程俊接过来一看，纸上共写了四个人的名字，分别是刘安福，沈家三，卫道民，何纲。 “李侍卫，你去请人。” 程俊将纸张递给了李君羡。 “是！”李君羡接过纸张，再次带人离开。 很快，四个身穿商贾服饰的中年男子，神色有些不安的跟在李君羡身后，走了进来。 “刘安福，沈家三，卫道民，何纲见过长安伯。” 四名商贾，同时对着程俊行了一礼。 程俊扫视了四人一眼，问道：“知道叫你们过来，所为何事吗？” 四人同时摇头，刘安福拱手道：“草民不知，请长安伯示下。” 程俊看着四人，说道：“那我就直说了，叫你们过来，是我要为百姓们，讨一个公平。” “你们给百姓的是粮，百姓们还的，就该还的是粮才对，怎么能还钱呢。” 听到这话，刘安福脱口而出道：“长安伯有所不知。” “这粮，是我们自掏腰包买来的。” 沈家三连连点头，“是啊，若不是徐明府一而再再而三的恳请我们伸出援手，我们还不愿意呢！” 卫道民沉声道：“长安伯，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兢兢业业，攒的这些家当，为了武功县的百姓，全都扔进去了。” 第1008章 你们有理，我也有！ 何纲苦笑着道：“我们四个人，每个人，出了二十五万贯，二十五万贯，可是足有二亿五千万文钱。” “而这些钱所买的粮，全都交给了百姓......” 程俊听完他们的话，挑眉道：“是交吗？你们没从百姓们手里，要点什么？” 刘安福解释道：“我们给城中百姓粮，百姓则把他们的田地，还有孩子，交给了我们。” “但徐明府说，这样不妥，这样做，会让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但我们也不能把钱白扔出去啊。” “这后来，徐明府出面，从中调和，我们与百姓们，签了契据，百姓们将这钱，在一年之内，还给我们。” 刘安福叹息道：“长安伯觉得不妥，我们也觉得不妥，我们不想干，但碍于徐明府的面子，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沈家三无奈道：“是啊，我们还觉得委屈呢！” 程俊呵呵一笑，“听你们的意思，你们是五百文钱一斗买的粮啊。” “这对吗？” “你们是商贾，不是蠢货，你们不知道从别的地方买便宜的粮，运回来？” 程俊质问道：“你们从哪买的粮？” “......” 一句话，问的众人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见他们默然不语，程俊呵笑道：“你们看看，猫腻不就出来了。” “其实你们买粮，没花多少钱，是不是？” “按照每家每户所卖的一百亩田地，换来的粮，价值也就五千文钱，就算加上百姓们卖孩子的钱，两万户，你们三个人，总共也就出了二十万贯。” “却要让百姓总共还你们二百万贯。” “这对吗？” 见他们还是不吭声，程俊转头望向赵立，“赵县丞，你来说，这对吗？” 赵立解释道：“长安伯有所不知，武功县这周遭，匪盗成群。” “当时武功折冲府的折冲都尉，带着一千府军，在清缴匪盗，为了百姓安危，所以将武功县地界给封了，所以没办法从外面买粮。” 程俊闻言，并不意外对方有说辞，再次刁钻提问：“买不到粮，那他们四人手里的粮，是哪来的？” 刘安福连忙道：“我们是从粮商手里买的！” “长安伯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那些粮商。” 程俊眯起眼眸道：“那些粮商，都被流放了，我去哪问？” 刘安福道：“长安伯也可向徐明府求证。” 程俊呵笑了一声，问他？那跟白问有什么区别，继续给出自己的判断道： “你们说，从粮商手里买的粮，那不是更奇怪了吗，既然那些粮商囤积居奇，导致城内出现粮荒，徐明府直接抄了那些粮商的家，把粮充公，不就完全可以解决粮荒之患？” “何必要等你们从粮商手中买到了粮以后，再抓那些粮商？” 程俊摸着下巴道：“逻辑说不通啊。” 赵立忽然道：“徐明府那样做，也是没办法。” 程俊转头看着他，“哦？到你这又成没办法了？怎么个没办法，你说来我听听。” 赵立肃然道：“那些粮商背后有人。” 程俊笑容玩味道：“是谁？” “我看看我惹得起惹不起。” 赵立沉声道：“此人是京城的户部侍郎。” 程俊一怔，“嗯？” “谁？户部侍郎？” 尉迟宝琳此时好奇的转头问向李德奖，“户部侍郎是谁？” 李德奖想了想，“我记得是崔才奇......” 尉迟宝琳怔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道：“放屁，崔才奇坟头草都快有三丈高了！” 程俊此时也想起来，崔才奇因为白盐之事，被李世民以“行刺御史”之罪斩首，从那之后，户部侍郎的位置，至今还在空缺，没人敢担任。 赵立沉声道：“崔才奇是死了，但是，崔家并没有倒，那些粮商背后的人，是崔家的人。” “我县的徐明府，只是一个县令，哪可能斗得过崔家，所以，没有办法，只能请刘安福他们出钱帮忙解难。” 这话是一个字也不能信啊......程俊心里想着，嘴上则问道：“那徐杰为什么又敢动他们了？” 赵立道：“因为徐明府觉得，不处置他们，就对不起头顶的乌纱！” “所以，才悍然对他们动手！” 程俊看着赵立，问道：“那粮商们赚的钱呢？” “武功县地界被封，粮商也不可能带着钱出去吧？” 赵立解释道：“那会折冲都尉已经将盗匪赶跑，武功县解封了。” “那些粮商，就是趁那个时候，把钱运了出去。” 程处默忽然道：“二弟，我拳头痒了怎么办。” 程处亮搓着拳头，“我也是。” 尉迟宝琳、李德奖也是一脸不爽，这话他娘的谁信谁傻。 赵立看着面前两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喉咙攒动了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我给你们捋一下。” 就在此时，程俊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照你们所说，武功县周围有盗匪，所以武功折冲府封了县界，你们四个商贾，在徐杰劝说下，各花了二十五万贯，从粮商手里，买了高价粮，然后你们拿着这高价粮，换了百姓手中的田地，还有他们的孩子。” “杨明府不忍看到这一幕，让你们把那些田地和孩子还给百姓，百姓因此背上了巨债。” “粮商们赚到了你们的钱，在武功县解封之际，运出了城。” “之后，徐明府抄了粮商的家，把他们囤积的剩余粮米充公，将那些粮商流放。” 程俊看着众人，问道：“是不是这样？” 赵立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其他四个商贾也纷纷点头。 程俊笑了笑，“你们认了就好。” 说完，他站起身，指了指四个商贾，肃然说道：“来人，把他们四个给我拿了。” 李君羡立即挥手，叫进来四名侍卫，按住四个商贾的手臂和脖子。 四个商贾后背不由躬了起来，纷纷脸色一慌。 赵立也是脸色一变，急声道：“长安伯，他们何罪之有？！” 程俊双手背在身后，先瞅了赵立一眼，随即看向四个商贾，缓缓说道：“他们刚才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大唐律法规定，田地不得交易，良人不得买卖，这四个商贾，趁着粮荒之际，拿手中的粮食，买走百姓手里的田地和孩子，这叫什么，这叫知法犯法。” 刘安福大叫道：“冤枉！” “我们后来也把田地和那些孩子都还给了百姓啊！” 程俊淡淡道：“你们不是也让百姓们背上债了吗？” “那债，就是武功县的百姓，为了赎回他们的田地，还有他们的孩子，欠下的。” 第1009章 武功县的真实情况 说着，程俊盯向四人，说道： “我给你们举个例子，你们用一坛酒，换了对方一万钱。” “然后有人告诉你们，这钱收的太多，然后你们让对方写了个一万钱的欠条，把一万钱还了回去。” “你们能说，不是拿这一坛酒，换了对方一万钱？” “在事实上，你们已经构成夺人田产及子女，因此，你们的罪名也坐实了。” 刘安福急声道：“我们愿意不要钱！” 程俊摇头道：“晚了。” “事情，你们已经干了出来。” “这就好比，有人偷了东西，做了违法的事，不能说把东西还回去，就不算违法。” 程俊扫视了四人一眼，“这也相当于，你们把一个路人给捅了，你们给这路上治好了伤，就能当做没捅人？” “何况，你们这时候舍，说明你们根本就没花多少钱。” 听到这话，沈家三情绪激动辩解道：“冤枉！我们真的花了一百万贯.....” 程俊心里记下他的这句话，淡淡道：“那你们就是蠢。” “蠢是一方面，犯法，是另一方面，我抓你们，是因为你们犯了法。” 说完，他对着押解四人的侍卫们挥了挥手，“押下去，全部关押起来！” “诺！”几名侍卫应了一声，立即押着四名商贾，朝着屋外而去。 赵立皱着眉头道：“长安伯，您这样做，让卑职回去怎么跟徐明府交代啊。” 程俊瞅了他一眼，“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徐明府要是想不通，就让他自己过来。” 赵立抿着嘴唇，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得抱拳道：“卑职告退。” 程俊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随即转头看向程忠，说道： “忠伯，你来拟一些告示，就写‘商贾违法，武功县百姓与其签订的契据算不得数，不用归还’，然后张贴出去，每家每户，都贴上。” “好的三郎！”程忠应声道。 尉迟宝琳感慨道：“这样一弄，债的事，算是给百姓们解决了。” 这时，他瞧见程俊摸着下巴，一副思考模样，问道：“处侠兄察觉到别的问题了？” 程俊嗯了一声，竖起两根手指，说道：“现在有两个问题。” “其一，粮仓被烧时，里面究竟有没有粮。” 尉迟宝琳心中一凛，“你的意思是......” 李德奖若有所悟。 程处默和程处亮则望着程俊，等待着他的下文。 程俊缓缓说道：“粮商手里的粮，不可能凭空冒出来，很可能他们手里的粮，就是粮仓的粮，那被烧的粮仓，很可能是个空壳子。” 尉迟宝琳闻言皱眉道：“那看管的小吏，都被流放了，咱们这个时候去追，恐怕也追不上。” 李德奖断然道：“还追个屁，肯定被灭口了。” 程俊颔首道：“且不说是被灭了口，就算没被灭口，把他追了回来，那小吏怕也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粮仓里的粮，不可能是自己长腿跑出来的，得有人搬运。” “粮仓的火，也不可能自己冒出来，得有人放。” 尉迟宝琳眸光一闪，“衙役有问题？！” 程俊摇头道：“衙役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我是徐杰，就不会假衙役之手。” “因为衙役还不够靠谱。” 程俊沉声道：“何况，衙役也不可能有那个本事，从粮仓里把粮运走。” 尉迟宝琳茫然道：“那会是谁？” 李德奖此时也拧着眉头，一边思索着，一边看向程俊。 程俊沉吟道：“你们说，若是有人，说要征调军粮，这粮，是不是就能运出去了？” “然后这个人再说，这粮不用了，把粮还回去。” “这粮不就又回去了吗？” 李德奖眸光一亮道：“处侠兄的意思是，运出去的是粮，还回来时，不一定是粮......” 程俊点头道：“不错！” 李德奖沉思道：“若说谁有这个能耐，那就只有......” 尉迟宝琳脱口而出道：“武功折冲府！” 程俊笑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肯定跟武功折冲府脱不开关系。 程处默好奇道：“那第二个问题呢？” 程俊看向屋外方向，沉吟道：“刚才那四个商贾，说他们确实每人花了二十五万贯。” “这加起来，就是一百万贯。” “他们说是钱给了粮商，但现在根据咱们得猜测，粮商手里的粮，是出自粮仓，就是说粮商其实是和官府一伙的，那这一百万贯，就不可能是粮商自己运出了城，是有人帮他们运了出去。” 尉迟宝琳激动道：“对上了，这背后肯定是徐杰！” 程俊缓缓道：“确切来说，是武功令徐杰，武功丞赵立，武功尉牛勋，还有武功折冲府的折冲都尉......”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四个人，设了一个粮荒的局，这局，不仅是设给百姓的，还有可能，是设给那四个商贾......” “目的，就是从那四个商贾手中，弄走一百万贯。” 尉迟宝琳连连点头：“有道理......” “那就是徐杰四个人，分了这一百万贯？” 程俊沉吟道：“就目前分析来看，应该就是这样。” 尉迟宝琳叫道：“那咱们就直接抄家，只要抄到了钱，就能坐实他们的罪！” 李德奖忽然道：“钱上又没写那四个商贾的名字，怎么坐实？” 尉迟宝琳看着他，“但以他们的官职俸禄，绝对讲不清楚这钱的来历，这是一条突破口！” 李德奖反问道：“如果抄不出钱怎么办？” “......” 看着尉迟宝琳被自己一句话给问的哑口无言，李德奖继续说道：“徐杰做事谨慎，知晓朝廷听闻武功县动静，一定会派人来查，风头没过之前，这钱肯定被他们藏起来了，还没来得及分。” “所以抄家，不仅破不了局，反而会对咱们不利。” 说完，他看向了程俊。 程俊却是露出笑容，“我倒是觉得，抄家，是个好办法。” “咱们有所怀疑，就应该去证实，抄了家，若是没抄出来东西，对他们也有好处。” 说完，他直接站起身，“走，抄家去！” 李德奖赶忙道：“等等！” “一旦真没抄出来，捅上去怎么办？” 程俊奇怪道：“捅哪去？” 李德奖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捅到朝廷。” 程俊问道：“你的意思是，会有人站出来，给徐杰说情？” 李德奖点头道：“肯定啊。” 程俊再问道：“那咱们不等于揪出徐杰的靠山吗？” 第1010章 抄家？这不是拆家吗 “......” 李德奖一怔，思索片刻道：“有道理......” “可是陛下那边......” 程俊笑道：“陛下？陛下是咱们这边的，徐杰敢拿棍子捅陛下，陛下就敢把棍子塞到他嘴里，让他有苦说不出。” 说完，他双手背在身后，带着众人直接走出了屋子。 尉迟宝琳凑到他身边，问道：“那咱们先抄谁的家？” 程俊不假思索道：“徐府！” 说完，他望向了程处默和程处亮，说道：“大哥，二哥，把铁锹、锄头、大锤都带上。” “好嘞！”程处默咧嘴一笑，带着程处亮很快找来了好些铁锹和锄头、大锤，递给了尉迟宝琳、李德奖、李君羡几人，“大家都拿好，等会有用！” 尉迟宝琳、李德奖低头看着手中的铁锹和锄头，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异之色。 这是去抄家啊，还是去拆家啊？ 程俊则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直接带着众人，再次来到徐府。 伴随着敲门声，徐府大门敞开一条缝，府内管家探出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身穿紫袍的大高个，赶忙恭敬拱手道： “长安伯。” 程俊笑吟吟问道：“县令夫人在吗？” 徐府管家连忙道：“在。” 程俊道：“带我去见。” “长安伯请！” 徐府管家应了一声，立即敞开大门，在前面引路。 程俊则带着大哥二哥、尉迟宝琳、李德奖、李君羡等人，鱼贯而入。 得知消息的年轻县令夫人，吃了一惊，连忙提着罗裙，快步走来，看到站在堂屋外的一众魁梧身影手中，竟然都拎着铁锹和锄头，县令夫人露出疑惑之色，走到程俊身边，行礼道： “见过长安伯。” 程俊笑着点头道：“徐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县令夫人看着他，然后指了指众人手中的铁锹和锄头，皱眉道：“长安伯，您这般兴师动众，是要作甚？” 程俊叹了口气，“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我是朝廷派下来的巡察御史，我今日一查下来，就查到了徐明府的头上。” “现在，我怀疑，徐明府收了几十万贯钱。” “所以，我来查证。” “查证也很简单，就是在你府上里里外外的搜一搜，看看这府里有没有这笔钱。” 程俊看着睁大眼睛的县令夫人，说道：“徐夫人，你不会介意吧？” 县令夫人回过神，眼里带着几分怒意，“长安伯，你都来抄我的家，你觉得我能不介意？” 程俊安慰道：“那你就忍一下。” 说完，他转头看向李君羡，指了指他带来的二十名侍卫，说道：“李侍卫，派人搜吧。” “是！”李君羡应了一声，当即挥手。 站在他身后的二十名侍卫，立即前往府内的各个房屋，翻找起来。 县令夫人气的脸色涨红，浑身都在发颤，当县令夫人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对待，尖叫道：“长安伯，你要是有证据，就去抓人，你不能凭怀疑就搜我府上，你这样做，未免也太放肆了一些！” 程俊瞅着她，说道：“我是巡察御史，可不单单奉旨巡查地方，此次出行，还带着陛下赐予之物。” “东西，我就不给你看了。” “只需要知晓，我有权放肆。” 说完，他转头看向大哥二哥，尉迟宝琳、李德奖、李君羡，说道：“你们也去搜！” 众人当即跟着去了徐府的各个屋子。 县令夫人气的脸色涨红，却无可奈何，徐府上下没多少人，而对方人多势众，而且那些侍卫腰间都佩着刀，真要阻止，怕是也阻止不了，激动道：“长安伯，你这样做，还让我们如何在武功县自处？” 程俊肃然道：“我带人来查，就是为了证明徐明府是清白的，若是不查个明白，你们才无法在武功县自处，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们好，徐夫人应该体谅才是！” 县令夫人忍不住道：“那你就这么带人过来？就不能提前知会我夫君一声？” 程俊淡淡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巡察御史，我做事，无需知会任何人，此乃皇权特许，明白了吗？” 县令夫人语气一噎，只得咬着牙，别过头，愤怒的看向别处。 很快，侍卫们纷纷走了过来，同时抱拳道：“长安伯，没查到！” 程处默、程处亮、以及尉迟宝琳、李德奖、李君羡等人也皱着眉头回来。 尉迟宝琳小声道：“处侠兄，什么都没有啊......” 县令夫人这才盯视着程俊，“长安伯，你已经查完了，没查出什么，是不是可以走了？” 程俊摸着下巴，看向四周，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堵墙，说道：“把它砸了。” 尉迟宝琳、李德奖闻言，当即明白过来，为什么程俊要让他们把锄头和铁锹带来了。 果然是拆家的...... 不过，这合适吗...... 正当二人犹豫时，程处默和程处亮已经走到了那堵墙跟前，二人拎着大锤，同时朝着那面墙砸了过去。 砰砰！砰砰！ 程处默和程处亮手上的力道很大，没一会，那面墙壁，便轰然倒塌。 县令夫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随即回过神，尖叫道：“你们干什么！” 紧跟着，程俊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我怀疑，那些钱，就藏在墙壁之中，所以得砸了，徐夫人别介意。” 说完，程俊走向倒塌的墙壁跟前，拿起一块青砖，仔细看了一眼，随即双手握着砖头，猛地一用力。 砰！ 青砖瞬间瞬间变成两半。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程俊扔掉手中的半截砖，面色平静指了指地上的其余青砖，说道： “把这些砖头，都掰开，看看里面有藏钱！” “好嘞！”程处默咧了咧嘴，拿起两块砖，相互一碰，伴随着砰的一声响，两块好砖变成了四截砖头。 程处亮也有样学样，跟着程处默开始掰砖。 而此时，程俊来到了尉迟宝琳和李德奖身边，在二人的注视下，低头看了看地面，抬手指着道：“宝琳兄，得奖兄，你们从这开始挖，给我掘地三尺，看看地底下有没有埋钱！” 第1011章 把他心里的火勾出来！ 尉迟宝琳毫不犹豫抡起锄头，开始掘地。 李德奖则手握铁锹，在旁边帮忙。 县令夫人看的脸色大变，赶忙拦在了他们面前，一手握着锄柄，一手握着铁锹一端，愤怒道：“你们太欺负人了，都住手！” 话音甫落，县令夫人忽然感觉身体一轻，眼前一晃，再回过神时，只见面前多了一张满是严肃的俊朗脸庞。 “徐夫人，你现在的行为，叫做阻挠公务。” “你也不想让你夫君，看你坐牢吧？” 县令夫人闻言，还没张口反驳，忽然感觉手中一空，低头一看，手中的锄头和铁锹已经跑到了程俊手中。 程俊将锄头和铁锹扔给尉迟宝琳和李德奖，用眼神示意他们继续干活。 看着二人又开始掘土，县令夫人气急，还想上前阻挠，还没走出两步，便被程俊拦了下来。 程俊淡淡道：“徐夫人，铁锹锄头无眼，砸到你脸上，你可就毁容了，你站远点。” 县令夫人不得不站定，脸上满是怒意，指着地面道： “这地面这么厚实，怎么可能埋钱！” 程俊耐心道：“地面厚实，说明伪装的好啊。” 说完，他回头望向尉迟宝琳和李德奖，“继续挖。” 县令夫人见状，气急的跺了跺脚，随即跑到一边，大叫道：“来人，去通知当家的，让他回来一趟！” “是！”府上的中年管家立即快步朝着府外而去。 尉迟宝琳、李德奖见状，同时停下动作，看向程俊。 程俊挥了挥手，“不关你们的事，继续挖。” 武功县衙。 徐杰坐在衙署之内，望着门口，神色凝重。 赵立已经去半天了，还没一丁点消息。 牛勋坐在他旁边，一副坐立难安模样，焦急道：“怎么还不见回来啊，程俊把赵县丞叫去作甚了！” 徐杰沉声道：“出不了事，你也莫急，等着便是。” 牛勋闻言只得闭嘴。 就在此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同时，外面响起赵立的焦急声音： “徐明府，大事不好！” 徐杰注视着门口，看着赵立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问道：“怎么回事？” 赵立走入屋内，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喘着粗气道：“程俊把那四个商贾给抓了。” 牛勋心中一紧，赶忙问道：“程俊抓他们作甚？为什么抓他们？” 赵立喘息道：“程俊说，律法明文记载，田地不得交易，良人不得买卖，就以这一条，定了那些商贾的罪，抓了他们。” 徐杰皱眉道：“你在旁边，没跟他说清楚缘由？” 赵立苦笑道：“我说了啊，就是我说了，他才抓的人！” “那些商贾，说跟百姓们签 的契据，可以不作数，但是程俊不答应，非要抓他们。” 徐杰脸色一沉，“程俊这是知晓咱们在武功县做的事了。” “他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赵立看着徐杰道：“咱们是不是把那四个商贾救出来？” 徐杰摇了摇头。 牛勋也不满道：“救？怎么救？程俊这来了才不到一天，就已经开始抓人了，这时候救他们，就是在害咱们自己！” 赵立皱眉道：“若是不救，他们供出咱们怎么办？” 牛勋解释道：“放心，那些商贾不知道咱们做的事。” “他查不出什么。” “查到最后，不是发现死无对证，就是查到徐明府的好。” 徐杰忽然道：“程俊定了商贾的罪，就说明我劝商贾们那样做，也是有过错。” 牛勋睁大眼睛道：“可那都是商贾的问题，跟你没关啊。” 徐杰沉声道：“有没有关，不在于商贾，而在于程俊，程俊那张嘴，说与我有关，那我就逃不了干系。” 赵立连连点头道：“是这样，程俊当时在屋子里，当众说没你这么当父母官的。” 牛勋神色微变道：“若是如此，程俊这是要把咱们连根拔啊。” 徐杰抿着嘴唇，目放冷光，吐字道：“兔子急了还咬人，把我逼急了，他也别想好过。” 说完，他转头望向牛勋，“牛县尉，你立即去一趟折冲府，请纪都尉过来。” 牛勋当即起身道：“好！我这就去！” 看着牛勋离去的背影，赵立猜到什么，拧着眉头道：“徐明府，你是想借纪都尉之手......” 徐杰神色凝重道：“程俊查案的速度委实太快了，这才来了不到一天时间，就被他查到了商贾身上，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咱们，被他盯上，迟早要出事，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赵立担忧道：“这一招，是不是太险了？” 徐杰看着他，说道：“放宽心，只是吓唬他一下而已......” 话音甫落，屋外忽然响起一道急切声音： “家主，不好了，家主！” 紧跟着，徐杰和赵立便看到徐府管家慌张的跑了进来。 不等徐杰开口询问，徐府管家便先说道： “家主，程俊带着人，去咱府上抄家了！” 徐杰脸色一变，噌的一下站起身，怒声道：“什么？！” “他敢抄我的家？” 赵立也是一惊，跟着站了起来，看向徐杰，说道：“徐明府，这是不是程俊在吓唬你？” 徐杰骂道：“吓唬个屁！以后这么吓唬的吗！” 说完，他瞪视着管家，问道：“没有证据，他凭什么抄？” 徐府管家道：“程俊说怀疑咱府上藏了钱，就带着人，去咱家搜......” “搜完了之后，就开始砸......” 徐杰本来还松了口气，听到这话，眼睛再次瞪大，“砸？” “什么叫砸？” 徐府管家比划出一个抡锤的动作，然后道：“就是这样把咱家院子的墙给砸了......” 赵立错愕道：“他砸墙干什么？” 徐府管家看向他，“说是怀疑墙砖里面藏了钱......” 徐杰怒然道：“谁会把钱藏在砖头里！” 徐府管家连连点头，“家主说的是，所以，程俊带的那些人，砸墙之后，没捡到钱，程俊就让人掘地了......” 徐杰手掌猛地拍在桌上，怒气冲冲道：“这不是拆我的家吗！” 第1012章 狗急了跳墙 “混账东西，敢拆我的家，不让我在武功县做人，那他也甭想做人了！” 徐杰愤然说完，便撸起袖子，朝着屋外而去。 赵立赶忙拦在他的面前，劝道：“徐明府，你不能怒啊，程俊这是故意的！” 徐杰愤怒道：“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家被拆了，有不怒的吗？我要是不怒，反而会让他察觉出端倪！” 赵立道：“那是不是等到折冲都尉过来了再说？” 徐杰摆手道：“等不及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家里就剩不下什么了！” “等到纪都尉过来，你就这么跟他说......” 徐杰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着。 “明白！”赵立听完他的话，立即点头。 徐杰这才看向徐府管家，“走！” 二人坐着马车，很快回到徐府。 听到里面霹雳乓啷的动静，走出马车的徐杰脸色阴沉了几分。 他走到门前，正要跨过门槛，忽然发现不对，低头一看，门槛竟然不翼而飞。 再抬头一看远处。 只见一名黑炭脸庞的魁梧身影，正拎着一把锄头，重重砸在门板上。 砰！ 门板断成两截。 徐杰差点没忍住骂出声。 他走入府内，一看四周。 只见府内的地面上，有不少大坑。 几处院子的墙面，此刻也空荡荡的，只有一地的碎砖。 还真把我家给拆了......徐杰又惊又怒，看到不远处的程俊，立即一脸怒意走了过去，大叫道： “长安伯！！” “你这是在干什么！” 程俊双手背在身后，正欣赏着四周残壁，瞧见徐杰走来，沉吟道：“赵县丞没有跟你说吗？” 徐杰道：“说了。” 程俊奇怪道：“那你就应该知道，我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还多余问？” 徐杰闻言脸色一黑，拆了我的家，你还有理了？ 正当他想要驳斥几句，忽然远处响起一道叫声：“三弟，找着了！” 徐杰将话先咽了回去，转头望去。 程俊也望了过去。 此时，程处默双手握着八个鸡蛋，兴奋跑了过来。 程俊好奇道：“你找着什么了？” 程处默伸出双手，露出八个鸡蛋，“钱啊。” 徐杰看着对方握着他徐家的鸡蛋，脱口而出道：“这是鸡蛋。” 程处默看了他一眼，肃然道：“我怀疑钱就藏在鸡蛋里。” “......” 徐杰睁大眼睛看着他，这是人话吗？ 程处默见状，“不信你看清楚！” 说完，他双手猛地拳握起来。 砰！ 八个鸡蛋的蛋壳，霎时破碎，蛋液蛋黄顺着他的指缝，滴答在了地面上。 徐杰盯着他道：“我看清楚了，钱呢？” 程处默低头看着双手，疑惑道：“怎么没有？” 徐杰忍不住道：“你觉得里面能有吗？” 程处默哦了一声，松开双拳，拿手掌在徐杰身上擦了擦，在对方酱紫的脸色和怒目下，肃然道：“那就是我怀疑有误，我再去找找。”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 徐杰低头看着身上的蛋清，气得浑身颤抖，转头瞪向程俊，“长安伯......” 程俊安慰道：“你不要介意，这个鸡蛋，我会让朝廷给你补的。”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这一百万贯钱的事。” 徐杰本想发作，听到一百万贯几个字眼，眼神都清澈了几分，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粮商早已把这钱运出城了！” “长安伯，你怎么就能怀疑到我头上！” 徐杰激动道：“若是我有嫌疑，赵县丞，牛县尉，他们也有嫌疑！” 程俊认真道：“所以，查完了你，我会带着人，再去他们家里好好搜搜。”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徐杰见他如此，也不再客气，怒声道：“如果没搜到，该当如何？” 程俊笑容善良道：“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没有查到，我会上报朝廷，让朝廷赔偿你们的损失。” 徐杰提醒道：“陛下若是知晓你这般胡闹，恐怕会责难于你。” 程俊正色道：“我不怕。” “......” 徐杰紧咬着牙，脸色发黑，都不怕了，那还说什么！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 “怎么回事？” 伴随着一道洪亮声音，一个穿着铠甲，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拎着马鞭，面色平静走了进来。 徐杰见到来人，立即叫道：“纪都尉，你来得正好！” “你看看，这叫什么事啊！” 说着，他指了指四周，愤愤不平。 魁梧中年男子扫视了周围一眼，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看向程俊，见对方正望着自己，立即抱拳道： “武功折冲府，折冲都尉纪昂雄，见过长安伯。” 这名字起得好......程俊心头一动，沉吟道：“纪都尉，你来这里作甚？” 纪昂雄放下双手，肃然道：“长安伯，你来巡察的事，我已听说。” “此次我来这里，一来是拜会长安伯，二来，是有要事相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长安伯可否移步，去县衙说？” 程俊沉吟道：“可以。” 说完，他回头对着望来这边的尉迟宝琳和李德奖使了一个眼神，嘴上说道：“你们继续干，搜完了，再去赵县丞，牛县尉的家里，继续搜。” 二人应声道：“是！” 此时，赵立和牛勋刚刚走了进来，站在了纪昂雄的身后，听到这话，同时露出错愕之色，牛勋忍不住道：“没这个必要吧？” 程俊看了看牛勋，又看了看其他人，肃然道：“你们不是御史台的人，不清楚我这样做的目的，我也能理解，所以，你们也要理解理解我才是。” 纪昂雄不再多说，摊开手掌道：“长安伯，咱们还是先去县衙吧。” 程俊嗯了一声，独自一人，和他们一起，来到县衙之中，坐在衙署之内，程俊直截了当道：“纪都尉，你说的要事，是什么事？” 纪昂雄坐在他旁边，严肃道：“武功县的匪患，长安伯应该有所耳闻了。” “武功县内的匪患，如今是日益猖獗，若是不能及时剿灭匪患，对百姓们来说，就一日不得安宁。” “听说征讨突厥时，长安伯是使臣，因为您稳住了颉利，才让我大唐府军所向披靡。” “您也因此立了大功，授封为长安伯。” 纪昂雄抱拳道：“长安伯口才了得，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去劝降那些匪盗？” “......”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程俊扯了扯嘴角，随即露出善良笑容，说道：“剿匪，是你折冲都尉的事，你要是承认办事不利，参你一本，让你丢官罢职，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帮。” 第1013章 剿匪？！那就剿！ 一句话，让屋内的众人全部沉默不语。 纪昂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道：“长安伯说笑了。” 程俊看着他，“你不是也在跟我说笑？” “让我去劝降匪盗，你这话说的，就好像一个普通百姓欠了债，跑去官府，请官府的人帮他还钱一样。” “这不扯犊子吗？” 纪昂雄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我也是无可奈何，那些匪盗，已然成势，距揭竿而起，也就一步之遥。” “说句实话，我说的是剿匪，实则是平叛。” 纪昂雄正色道：“长安伯身为巡察御史，既知晓这里有贼人造反，就该帮上一帮。” 程俊果断回绝道：“那武功县设立折冲府是为了什么？” “是朝廷觉得钱多，所以花钱养一帮闲人？” 看到纪昂雄被说的脸色发黑，额头青筋暴起模样，显然快要憋不住火了。 徐杰知晓纪昂雄是个武夫，平日在折冲府都是他教训别人，从未有人敢教训过他，再被程俊说下去，恐怕这事就没得谈了，赶忙打圆场道： “长安伯有所不知，那匪患实在是势大，武功折冲府人手不足，这才想着希望长安伯能出面，您这次不是带了不少人吗，若是能让他们帮忙剿匪，匪患一灭，不仅能造福百姓，更有利于长安伯您啊。” 纪昂雄连连点头，“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程俊脸色一缓，“若是这样，那还好说。” “你是怎么打算的？” 看到程俊目光再次定格在自己身上，纪昂雄正襟危坐，肃然说道：“我已经发现那伙贼人的落脚之处，准备请邻县的折冲府的人，一同前来帮忙。” “一旦将那伙贼人所在之处围起来，那伙贼人便插翅难逃。” “这匪患，便是平定在望了。” 纪昂雄说着，又挤出愁眉，叹息道：“不过，那些匪患，多是一些平头百姓，我不愿见血流成河，若是能劝降，最好不过，实在不行，也就只能将他们全部剿灭。” 程俊直接将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纪昂雄闻言，正色道：“只要长安伯同意让你带来的人帮忙剿匪，我这边就立即派人通知邻县折冲府，让他们抽调人手过来。” “明天，他们就会全部抵达武功县。” “明天晚上，咱们就动手！” 程俊闻言，看向了徐杰、赵立、牛勋，“你们也去吗？” 徐杰果断道：“去！” 牛勋重重点头，“我们会把衙役都带上，人手不够，我们也来凑。” 程俊沉吟道：“好吧，为了武功县百姓，我也会出一份力。” 听到这话，徐杰等人神色一喜，纪昂雄兴奋道：“那太好了！” “有长安伯的人在，此次肯定能成！” 程俊一笑，站起身道：“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众人也跟着起身，拱手道：“长安伯慢走。” 将程俊送出县衙，四人回到了衙署之中，坐下之后，纪昂雄呼出一口气，“他这一答应，事情就好办了。” 徐杰此时神色虽然平静，眼里却多了几分兴奋和疯狂，看着他道：“匪盗那边，需要再安排吗？” 纪昂雄摆手道：“不用安排，送一封信过去即可。” “那些匪盗，本就是咱们养的人。” “咱们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徐杰露出笑容道：“那就没问题了......” “剿匪之时，御史暴死，听起来，多么悦耳......” 赵立担忧道：“程俊要是死在咱们这里，朝廷追究下来，咱们岂不是也难逃干系？” 牛勋提醒道：“若是不这样做，再让程俊查下去，咱们恐怕也难逃这一劫啊。” 徐杰嗯了一声，“这也是为什么我要让程俊身边的人出来帮忙剿匪。” “明天晚上，程俊也在场。” 徐杰冷笑道：“如果程俊死了，就是他身边那些人护卫不利。” “陛下若是雷霆大怒，那也是首先处置他们，然后才是咱们。” “咱们顶多丢官罢职。” 徐杰扫视着众人，“这些年，捞也捞够了，别到最后，有命赚没命花。” 纪昂雄闻言果断拍板道：“就这么干，定下的事，就不要犹豫！” “我这就派人去始平县、扶风县、好畤县、上宜县，让那边的折冲都尉，带人过来。” 徐杰点头道：“好！” 始平、扶风、好畤、上宜四县的折冲府，与纪昂雄关系甚好。 叫他们过来帮忙，肯定是能叫得到，不过叫不来多少人罢了。 不过也已足够。 他们只是来当个见证，见证明天晚上程俊被匪盗所杀。 那样一来，朝廷追究下来，他们也能借此逃脱干系。 徐杰喃喃自语道：“万事俱备，就等明天了！” 而此时，程俊悠然回到了徐府。 远远地，他看到程处默和程处亮站在徐府门口，正朝这边一阵挥手。 “三弟，这边！” 程俊露出笑容，走了过去，看着他们满头大汗，问道： “忙完了？” 程处亮扛着大锤，揉了揉肩膀，“是啊，快累死我们了。” 说着，他指了指徐府大门，“除了这门没拆，里面都拆了。” “你要不要进去验收一下？” 程俊望向徐府大门，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县令夫人的哭声，沉吟两秒，摇头道：“不用了。” 光是听着县令夫人的哭声，他就不想进去。 “咱们先回宾客楼。” 程俊说完，带着二人朝着宾客楼的方向而去。 回到屋子，刚坐下没多久，尉迟宝琳和李德奖便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满头大汗的李君羡。 程俊此时已经让宾客楼的伙计给他们几人煮好了一壶茶，看他们进来，亲自将装满茶水的茶盏递给他们，笑吟吟道：“忙的如何？” “我们办事，你还不放心？”尉迟宝琳咧嘴道：“姓赵的和姓牛的家里，我们都拆了一遍，今晚上，保准他们睡不了一个好觉。” 程俊满意点了点头。 李德奖端着茶盏，一饮而尽，擦了擦嘴，看着他，好奇问道：“处侠兄，你跟那折冲都尉谈的怎样？” 众人闻言都看向程俊。 第1014章 开始摇人！ “情况是这样......”程俊将县衙内的谈话，原原本本告诉给他们。 尉迟宝琳挑眉道：“让你去劝降匪盗？” “这是一个折冲都尉能说出来的话？” 李德奖皱了皱眉头，“你也是脾气好，换做我是巡察御史，我已经开始写参他的折子了！” 程俊笑道：“我也没答应啊。” “不过，我答应了他，明天晚上，会让你们帮忙剿匪。” 程处默摸着下巴道：“我怎么感觉有诈？” 尉迟宝琳立即道：“肯定有诈。” “处侠兄，你不能去！” 程俊摇头道：“他们准备的这一桌菜，就是为我准备，我要是不去，岂不是让他们计划落空？” “所以，我得去。” 程处亮忽然拍了一下双手，叫道：“懂了！这就叫将计就计！” 程俊笑道：“不错。” “咱们虽然查到了他们身上，但是，没有实质上的证据。” “再往下查，估计得耗费不少时间。” “所以，我才要拆徐杰他们的家，一方面是告诉他们，他们已经被我怀疑上了，另一方面，就是勾出他们心中的火。” 程俊沉声道：“徐杰他们心头的火，已经被我勾出来了，他们现在狗急跳墙，就是咱们的好机会。” “这四个人，如果这没问题，就不怕咱们查，现在他们假借剿匪，请我出城，就足以说明，他们心里有鬼，他们在害怕。” 李德奖神色凝重道：“他们这是想借刀杀人啊......” “他们难道不知道你死了会怎样？” “到时候，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程俊笑道：“所以说，他们是急了。” “纪昂雄说，他会请邻县的折冲都尉过来帮忙。” “想来这邻县，就是始平、扶风、好畤、上宜四县。” 尉迟宝琳担忧道：“这四个县的折冲府，目前肯定被我爹，还有秦公、侯公、张公给控制了，他这一派人去请，徐杰几个人岂不是会发现那边的情况？” 程俊点头道：“所以咱们也得派人过去。” 说着，他看向站在门口的程忠，说道：“忠伯，拿纸笔来。” 程忠立即将纸笔递给了他。 程俊坐在案几后面，手持兔毫笔，在纸上很快写出四封信，分别递给了尉迟宝琳、李德奖、大哥还有二哥，说道： “你们带着它，立即去四县一趟。” “务必要将信，交到我四位伯父手里。” 程俊肃然道：“他们看到了信，就知道怎么做了。” “好！”四人接过信，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 当天晚上。 始平县。 “啧啧啧......” 始平县衙，衙署之中，尉迟敬德躺在县令居住的房屋榻上，一手放在脑后枕着，一手握着信，一边看着，一边发出啧啧声音。 尉迟宝琳坐在旁边，大口喝着水，见状奇怪道：“爹，你啧啧什么？” 尉迟敬德瞅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为父还以为武功县是多大的蛀虫，原来就这？” “亏我们带了这么多人。” 尉迟宝琳咧嘴道：“人多了好，这样不怕他们造反。” 尉迟敬德瞅着自己的傻儿子，“你还真以为陛下是担心武功县的人造反，才派我们过来？” 尉迟宝琳愕然，“难道不是？” 尉迟敬德哼道：“突厥都被咱们大唐给灭了，平定突厥一战，足以威震天下宵小，咱大唐疆土之内，是不可能有人敢造反的。” “那不是造反，而是找死。” 说完，尉迟敬德坐起身子，说道：“陛下派程俊巡察地方，我们过来，是给他壮声势，陛下是借此告诉天下人，巡察御史的分量，明白了吗？” 尉迟宝琳恍然，“原来如此......” 尉迟敬德挥了挥手，说道：“宝琳，你回去吧，剩下的事，为父来做。” “好！爹，那我回去了啊！”尉迟宝琳起身道。 “去吧去吧。” 尉迟敬德挥了挥手，等到他离开之后，方才对着屋外方向喊道： “王副将！” “在！” 身材魁梧的中年副将大步走了进来。 尉迟敬德沉声道：“把始平折冲府都尉叫进来。” “诺！”王副将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很快带着一名身材魁梧皮肤小麦色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末将刘封，见过吴国公。” 尉迟敬德嗯了一声，说道：“刘都尉，老夫要去一趟武功县，你跟老夫去一趟。” 刘封问道：“不知去那里做什么？” 尉迟敬德懒洋洋道：“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跟着去便是。” 刘封犹豫了两秒，说道：“那个，末将正有一事要禀告吴国公，武功县的纪都尉，差人送来了一封信，也让末将去一趟武功县，说是帮忙剿匪。” 尉迟敬德沉吟道：“他们来的还挺快。” “送信的那人回去了吗？” 刘封摇头道：“还没回去。” 尉迟敬德吩咐道：“那个人，你先扣着，一个时辰后再放回去。” 可不能让对方跟宝琳撞上。 刘封点头道：“是！” 尉迟敬德接着说道：“他既然也让你去，那就正好，你就把老夫带上。” “老夫给你当副官。” “去了武功县之后，不要把老夫的身份，告诉给他，不然的话，你知道后果。” 刘封连连点头，“末将明白！” 尉迟敬德转头看向王副将，“王副将，你等会去点一千人，随老夫一起去。” “是！”王副将应声道。 刘封闻言犹豫道：“吴国公，这样做，会不会被他察觉到什么？” 尉迟敬德知晓他的意思，说道：“你就说，都是你的兵。” “他要怀疑，老夫会帮你圆。” 刘封松了口气，“明白！” 尉迟敬德笑道：“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启程去武功县。” “记住，别耍花样。” 刘封连连摆手，“末将不敢！” 说完，他抱了一下拳，转身而去。 尉迟敬德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沉吟两秒，看向王副将，说道：“你派个人盯着他，别让他有机会通风报信。” “是！”王副将点头道。 翌日清晨。 尉迟敬德穿上了王副将的铠甲，装成副将模样，带着刘封，领着一千步卒，走在官道上，朝着武功县而去。 行至半路一个岔路口。 另外三条路，竟然都有一支上千步卒的队伍。 尉迟敬德定睛一看，登时一乐，“叔宝老弟，君集老弟，张亮老弟，这么巧，在这碰上了。” “哟，你们也都副官打扮？” 第1015章 援军已到 看着尉迟敬德副将打扮模样，骑着马匹，跟在始平折冲都尉刘封身后，同样是副将打扮的秦琼、侯君集、张亮一笑，秦琼道：“你不也一样？” 尉迟敬德一乐，“看来大家都等不及了。” 说完，他骑着马匹，来到众人身边，咧嘴道：“走吧，去武功县，会一会那几个狗东西。” 众人点了点头，随即转头递给四名折冲都尉一个眼神，让他们前行带路。 四名折冲都尉心领神会，当即骑着马匹走在最前方。 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则走在一起，一路说说笑笑。 中午时分，众人来到距离武功县五里外，尉迟敬德让刘封派人去通知纪昂雄，告诉他们人都到齐了。 当他们来到武功城外。 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和三名中年男子，站在城门下等候。 三名中年男子，都是文官打扮，穿着一身官袍，望着官道上。 当看到兵马抵达，三人心中一惊，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纪昂雄也是一愣，旋即领着徐杰、赵立、牛勋三人，快步上前，对着行在最前方的四名折冲都尉抱拳笑哈哈道： “刘老弟，杨老弟，周老弟，裘老弟，恭候你们多时了！” 刘封翻身下马，抱拳道：“纪兄，好久不见了！” 杨都尉、周都尉、裘都尉三人也面露笑容，同时翻身下马，对着他抱拳行礼。 纪昂雄笑容浓厚道：“走走走，咱们进城再叙！” 就在此时，徐杰快步上前，对着他们拱了拱手，问道：“不知四位都尉，此次前来，为何会带这么多人？” 此时也已经下马的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听到这话，尉迟敬德嗓门洪亮道：“不是要剿匪吗，我们自然得多带点人过来。” 徐杰转头望去，打量着四人，都是生面孔，问道：“这几位是......” 刘封立即道：“他们是我们的副将。” 徐杰闻言这才放心，对着他们拱了拱手，随即问道：“你们是把府军全都带来了？” 尉迟敬德嘿笑道：“全当练兵了。” 徐杰皱眉道：“这不合规制吧？万一被上面知道了，不好交代。” 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看出他多少有些谨慎，秦琼淡淡道：“只要剿了匪，就是大功一件，还怕不能交代？” 侯君集道：“对，我们可都是奔着功勋来的！” 张亮咧嘴道：“我们可太想升官了。” 尉迟敬德直接走了过去，身材魁梧的他，看徐杰都得低头看，盯着他道：“有什么问题？” 徐杰只感觉面前多了一团黑影笼罩着他，尤其是黑影顶上的一双虎目瞪视而来，让他有种窒息感觉，这是副将吗，怎么压迫感比刘封这个折冲都尉还要强烈，连忙解释道：“我没问题了。” 说完，他后退了几步，退到阴影之外，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许，转头看向赵立，说道：“赵县丞，你快去通知长安伯，就说邻县的四个折冲都尉，都到齐了。” 听到这话，尉迟敬德、秦琼、张亮、侯君集同时竖起耳朵。 看来很快就能见到处侠贤侄了...... “是！” 赵立应了一声，当即转身快步走入城中。 纪昂雄此时摊开手掌，对着城门方向，笑吟吟对着刘封等四个折冲都尉道：“哥几个，咱们先去县衙。” “好！” 四名折冲都尉纷纷应了一声，跟在纪昂雄身后，朝着县衙方向而去。 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则跟在他们身后。 —————— 宾客楼。 中午时分，程俊和程忠、李君羡，少年苏门跃，以及大清早等城门开后赶回来的大哥二哥，尉迟宝琳、李德奖等人聚在屋子里，吃着饭食。 众人都在大快朵颐，唯有苏门跃吃的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抬头看向程俊，欲言又止。 程俊见状，将一块羊排用公筷夹在他的碗中，问道：“你是想问，什么时候能把你姐姐救出来？” 苏门跃重重点了点头，忧心忡忡道：“回武功县这么久，不知道我姐姐怎么样了，我担心她。” 尉迟宝琳无语的看着他，“什么叫‘回武功县这么久’？算上今天，咱们才来武功县两天而已！” “你以为我们不想救啊，救你姐姐出来，凭她的口供，就能坐实徐杰的罪，我们比你还急呢！” 李德奖闻言吃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尉迟宝琳道：“长进了，都能想到这一步。” 尉迟宝琳翻着白眼道：“吃你的饭，别没话找话！” 看着苏门跃颓然神色，程俊正想安慰他一下，坐在旁边的程处默忽然道：“明天，你就能看到你姐姐了。” 苏门跃闻言神色一喜，“真的吗？” 程处默肃然道：“明天，你要是没有见到你姐姐，就当我没说。” “你就等后天。” “......” 苏门跃呼吸一滞。 尉迟宝琳好奇道：“要是后天也没见到呢？” 程处亮嬉笑道：“那就等大后天，肯定能见到的。” 李德奖忽然道：“万一见到的时候，他姐姐已经......” 话音未落，忽然一只手掌猛地伸出来，捂住他的嘴巴，程处默肃然道：“你的嘴别跟淬了毒似的，我们安慰他，你咋拆台呢！” 李德奖转头看向苏门跃，见他脸色发白，只得将涌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程处默这才松开手掌，看向苏门跃，说道：“你也别担心，有我三弟在，肯定能在最短时间，把你姐姐救出来。” 苏门跃看向了程俊，“真的吗？” 程俊露出笑容，说道：“包的。” 正在此时，他的眼角余光瞧见屋外有个人正朝这边快步走来，定睛一看，见来人是武功县丞赵立。 众人此时也瞧见赵立，纷纷放下了筷子，注视着对方。 赵立瞧见众人望向这边，脚步更快了几分，站在屋门处，对着屋内的程俊拱了拱手，说道： “长安伯，邻县的四位折冲都尉，带人来了，这会正在县衙，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程俊嗯了一声，拿着筷子，继续往嘴里扒拉着饭菜，嘴里含糊说道：“等我吃完了饭，就过去，你先回去吧。” “是！”赵立应了一声，没有多逗留，转身快步离去。 第1016章 剿匪前夕 尉迟宝琳看着慢悠悠吃饭的程俊，犹豫道：“处侠兄，我爹他们在等你，你就这么晾着他们啊？” 程俊笑道：“就得晾一下，太着急过去，反而会让徐杰他们起疑心。” 尉迟宝琳想了想，点头道：“还是处侠兄心思缜密，那你等会再睡个午觉，醒了之后过去。” 那四个老家伙不得疯了......程俊心里想着。 而此时，县衙之内。 众人来到衙署，坐下等了一会，看到赵立回来，却没见程俊的身影，徐杰皱眉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长安伯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立解释道：“长安伯说，他吃完饭就过来。” 话音甫落，众人的肚子齐齐咕噜噜起来，尉迟敬德揉了揉肚子，咧嘴小声道：“还挺会摆谱。” 秦琼凑到他身边，低声道：“没办法，谁让咱们是副将呢。” “咱们现在的身份，可是跟程俊不认识，他要是饭没吃完，就急急忙忙过来，会让这几个狗东西怀疑。” 尉迟敬德闻言，不再多说什么。 徐杰此时却是拍了一下脑门，站起身懊恼道：“说到吃饭，险些把这事给忘了。” 说着，他看向赵立，说道：“赵县丞，赶紧让人把饭菜端上来。” “是！”赵立立即转身而去。 很快，一盘盘饭菜被端了上来，放在众人面前。 众人肚子打雷的声音更加清晰可闻。 徐杰却又拍了一下脑门，懊恼道：“你瞧瞧，长安伯没来，咱们就动筷子的话，等他来了，看到咱们吃到一半，难免被他说失礼，咱们就再等等！” 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瞅着他，狗东西，把坏心眼用在我们身上是吧，搁这挑拨离间呢？ “无妨！” 尉迟敬德咧嘴道：“等一会就等一会吧。” 徐杰叹了口气，“真是委屈你们了。” 众人懒得搭茬，纷纷懒洋洋坐着。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众人方才看到一个戴着獬豸冠，身穿紫色官袍的大高个，朝着这边走来。 徐杰当即起身道：“见过长安伯！” 纪昂雄，以及四名折冲都尉，也纷纷起身抱拳行礼。 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也纷纷起身，对着他面容古怪的抱拳。 程俊露出笑容，对着他们抱拳还礼，旋即看到屋内桌上的饭菜，讶然道：“你们怎么不吃啊？” 徐杰正色道：“我们在等长安伯过来，一起吃。” 程俊心头一动，险些笑出声，搁这挑拨离间？这要是换做别人，怕是得对自己一肚子怨气，不过，尉迟敬德他们就不一样了，露出笑容道：“真是难为你们了，那我再跟着一起吃点。” 徐杰立即摊开手掌比划出一个请的手势，“长安伯请。” 程俊嗯了一声，走入屋内，很是自然的坐在了主位，随即敞开双臂道：“诸位一路赶来，辛苦了，都赶紧动筷吧。” 众人纷纷应了一声，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一上午时间，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吃，属实有些饿坏了。 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四人毫不见外，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 四名折冲都尉见状，也纷纷动筷。 徐杰坐在程俊身边，歉然道：“今天晚上，咱们有大事要做，所以没有备酒，等到今日事成，剿匪结束，咱们再不醉不归！” 程俊笑道：“徐明府想得周到。” 徐杰也不再多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也饿了一上午。 菜过五味，众人吃饱以后，徐杰让人将残羹冷炙收拾干净，随即正色看着吃饱了的众人，缓缓说道：“时间不早，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他看向纪昂雄，说道：“纪都尉，你来给大家讲讲。” 纪昂雄揉了揉肚子，此时肚子也不再打雷，忍住打饱嗝的冲动，在众人的注视下，正襟危坐起来，肃然说道： “这一伙匪盗，盘踞在武功城三十里外的一个名叫‘临河村’的村庄之中。” “据我所知，这伙匪盗，一共有五百人！” 纪昂雄面露无奈道：“虽然我手里有一千府军，但真干起来，我也怕折损过多，所以才请诸位前来帮忙。” 徐杰接过话茬道：“四位都尉此番带来的府军，足有四千人，再加上纪都尉手里的一千府军，还有长安伯带来的几百人，剿匪是绰绰有余！” “不过，这伙匪盗狡猾的很，硬碰硬他们不行，但是论逃跑的能耐，怕是少有比的上他们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在武功县盘踞这么久，还没有被收拾干净。” 纪昂雄嗯了一声，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本来我是想着，让长安伯出面，劝降他们......” 听到这话，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肃然起敬，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 纪昂雄话锋一转，“不过，这次诸位带了这么多府军，也就不用劝降了，咱们的人手是他们的数倍，直接剿灭他们便是！” “刚才我说了，这伙匪盗，在临河村内盘踞，这临河村，顾名思义，就是靠近一条河。” “所以，想要剿匪，首先要把河道封锁起来。” 纪昂雄看向刘封和杨都尉，说道：“此番封锁河道的事，就交给你们带的府军了。” 刘封、杨都尉同时点了点头。 纪昂雄又看向周都尉、裘都尉，说道：“临河村北面是河，有刘都尉和杨都尉的人负责把守，你们二人，负责封锁临河村东西两个出村的入口。” 周都尉、裘都尉同时点头示意明白。 纪昂雄看向程俊，说道：“此番咱们从南面杀进去，长安伯可有异议？” 程俊面露善良笑容道：“我没有异议。” 纪昂雄、徐杰同时松了口气，徐杰正色道：“此番下官也会带着县衙的县丞，县尉，还有一众衙役一起帮忙。” 程俊笑着道：“你们安排就是，我就带着人过去。” 纪昂雄抱拳认真道：“多谢长安伯出手相助！” 徐杰也对他拱手感谢。 程俊一笑，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没别的事了吧？” 第1017章 各有倚仗 徐杰摇了摇头，“没了。” 尉迟敬德忽然道：“我有事。” 唰的一下，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尉迟敬德肃然问道：“我们住哪？” 徐杰指了指脚下，笑着道：“就住在这里。” “我都给诸位安排好了。” 尉迟敬德张了张口，本想让对方把他们安排到程俊的住处，随即转念一想又不妥，这样容易露馅，只得嗯了一声，“好！” 程俊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站起身，说道： “那，咱们晚上见。” 屋内的众人纷纷起身，将程俊送出了县衙。 看着程俊离去背影，徐杰转头望着众人，说道： “诸位也先都歇着吧。” 赵立和牛勋立即引着他们，朝着县衙内的住处而去。 一时间，县衙门口，只剩下徐杰一人。 徐杰注视着程俊的背影，尤其是他头顶的獬豸冠。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程俊的官帽没丢。 程俊刚才来时，带着獬豸冠，他也没有多问，毕竟，问了也是白问。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的徐府，被拆的东一块西一块，便怒火中烧，抿着嘴唇心里想着，就等今天晚上了...... 宾客楼中。 屋内，程处默、程处亮二人懒洋洋的躺在床榻上，也没有睡觉，而是彼此说着话，时不时的发出哈哈大笑声音。 尉迟宝琳、李德奖坐在一旁，注视着门口，等着程俊回来。 很快，众人听到脚步声，紧跟着看到头戴獬豸冠，身穿紫色官袍的程俊走了进来。 尉迟宝琳蹭的一下站起身，迎了上去，问道： “处侠兄，怎么样？” 躺在床榻上的程处默和程处亮也坐起身，好奇的看着他。 屋内的李德奖、李君羡、程忠也望向了他。 程俊笑道：“该来的，都来了，今天晚上，要么他给我一个惊喜，要么我给他一个惊喜。” “大家都回屋歇着，养足精气神，等今晚。” “好！”李德奖也不废话，直接回屋。 尉迟宝琳见他雷厉风行，也跟着离开。 李君羡则和程忠站在了门口。 程处亮嬉笑道：“三弟，我和大哥跟你一块睡。” 程处默则直接翻身躺在最里面。 程处亮也跟着往里挤了挤。 程俊看着他们留给自己一块地方，莞尔一笑，说道：“我不困，你们先睡。” 程处亮也不客气，直接躺了下来，呼呼大睡。 没一会功夫，二人的打鼾声，便响彻屋内， 程俊坐在主座上，闭着眼睛，思索着晚上的细节。 听着兄弟二人的呼噜声，程俊沉吟两秒，悄悄起身，走出屋子，离开了宾客楼。 此时此刻，闹市之中，多了一些行人。 程俊注视着他们，发现他们看向自己这边时，眼里带着几分感激。 想来是那些布告起了作用，百姓们知晓他们身上的债，已经没了。 程俊对着他们露出笑容，随即又走了回去，找到程忠，低声说道： “忠伯，得劳烦你去一趟渭水河畔。” 程忠点了点头，问道：“是把今天晚上剿匪行动的消息，告诉给郎主和李尚书吗？” 程俊点头道：“跟他们说一下。” “让他们也过来捧捧场。” 程忠应声道：“好的三郎。” 等他离去，程俊便回到屋子，看着床榻上，程处默和程处亮挤在一起，给他留出的位置，想了想，走过去躺了下来休息。 黄昏时分，程俊被脚步声吵醒，打着哈欠坐起身，洗了洗脸，便看到尉迟宝琳、李德奖等人已经带着部曲来到了门口。 尉迟宝琳打着招呼道：“处侠兄，时间差不多了吧？” 程俊微微颔首，“是差不多了。” 估计再有一会，县衙那边，便会派人过来叫他们过去。 “处侠贤侄！” 就在此时，一道大嗓门忽然从背后响起。 是尉迟敬德的声音。 程俊转头望去，就看到尉迟敬德一副副将打扮，咧嘴朝着这边走来，笑着挥手打招呼道： “尉迟伯父！” 尉迟宝琳也挥手道：“爹！” “他们派你过来叫我们？” 尉迟敬德道：“我自己要来的。” 程俊心头一动，“那边有动作？” 众人也看向了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冷哼道：“县衙里的那几个狗东西，我一直派人盯着，下午时候，县衙的一个衙役，偷偷出城了。” “追上去的人回来说，那个衙役，去了临河村。” 李德奖吃惊道：“通风报信？” 尉迟敬德点了点头，“不错。” 说着，他看着程俊，沉声说道：“那个纪昂雄，没有说谎，确实有有一伙匪盗，盘踞在临河村内。” “不过，他隐瞒了一些事。” “回来的人说，这伙匪盗，不是五百人，而是一千五百人！”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神色严肃起来。 一千五百人？ 李德奖不敢置信道：“他养这么多匪盗干什么？造反啊？” 尉迟敬德冷笑道：“一帮乌合之众，看姓纪的样子，也没那个胆造反，应是养寇自重。” 说完，他望着程俊，沉声道：“不过，人数多了，也不好对付。” “姓纪的让咱们又是守村口，又是守河道，分明是调虎离山。” “等咱们过去了之后，恐怕要中埋伏。” “处侠贤侄，他们是冲你来的，到时候是直接将那些人拿下，还是怎么？” 程俊摸着下巴道：“既然戏已经开唱，就不能半途而废，咱们陪他们唱完这出戏。” “我已经让忠伯去渭水河畔了，想来我父亲，还有李伯父，已经到了。” 尉迟敬德等的就是这句话，问道：“他们到哪了？” 程俊摇头道：“不清楚，不过，以李伯父的手段，对付这些毛贼，肯定是手拿把掐，咱们只管做咱们的事就行。” 尉迟敬德笑道：“成！听你的！” “咱们现在过去！” 程俊点了点头，随即走到屋门口，对着屋内的众人挥了挥手，带着他们朝着县衙方向而去。 县衙外。 众人也已经到场。 看到程俊带着众人而来，徐杰心里的石头彻底落地，笑着道：“长安伯，等你多时了。” 第1018章 摊牌！ 程俊笑了笑，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咱们现在出发？” 众人同时看向了纪昂雄。 纪昂雄毫不犹豫道：“出发！” “诸位都跟上！” 很快，一众人马，身穿铠甲，手持利刃，离开了武功县，朝着临河村方向而去。 众人默不作声，只是一味的前进。 临近临河村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距离临河村还有二里路的官道上。 纪昂雄忽然勒马停下，抬起手指，指着前方，回头对着众人说道：“诸位，前方就是临河村了。” 纪昂雄转头看向刘封和杨都尉，沉声道：“刘都尉，杨都尉，你们立即让麾下副将，带着麾下府军，封锁河道。” 说完，纪昂雄转头又看向周都尉、裘都尉，肃然道：“你们二人，也赶紧让副将封锁临河村东西两个出村的入口。” 刘都尉、杨都尉、周都尉、裘都尉四人闻言，纷纷默不作声，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副将”。 尉迟敬德果断道：“不行，我们得跟在都尉身边，护卫他们周全！” 纪昂雄瞪着他道：“混账！你身为副将，这个时候不带兵过去，难道让我过去？” 尉迟敬德眉头一挑，自从大唐开国以来，敢说他混账的，除了李世民以外，还找不出第二个人。 他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了刘封。 纪昂雄不知晓他的身份，刘封知道，立即出来打圆场道：“让他在这吧，我带来这么多人手，让别人去就行。” 说完，他对着尉迟敬德使了一个眼色。 尉迟敬德转头挥了挥手，将自己的王副将叫了过来。 此时，秦琼、侯君集、张亮也叫来了自己的副将，让他们带人前去。 纪昂雄看着这一幕，没再说什么，毕竟，只要这四个都尉在旁边当见证就行。 其他人，无关紧要。 等了许久，官道上几人快步而来，告知已经封锁住了临河村的水路，还有村口。 纪昂雄这才看向程俊，说道：“长安伯，咱们的人，可以行动了！” 程俊问道：“怎么个行动法？直接杀进去？” 纪昂雄斩钉截铁道：“没错！” “我这还有一千府军，再加上你的人，正面杀进去足够剿灭匪盗！” “先让他们去剿匪，等到里面差不多解决了，咱们再进去。” 程俊笑道：“听你的。” 他转头对着程处默和程处亮等人说道：“大哥，二哥，宝琳兄，德奖兄，李侍卫，忠伯，你们带着人，一块过去吧。” “好！” 众人纷纷点头，旋即程处默、程处亮、尉迟宝琳、李德奖还有程忠，带着各家部曲，李君羡则带着侍卫们，与一千名武功府军，朝着村口方向而去。 一时间，官道之上，除了程俊之外。 就只剩下纪昂雄、徐杰、赵立、牛勋，四名都尉。 以及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 在月光下，程俊打量着四周。 官道两边，都是树林。 真是个埋伏的好地方啊......程俊心里想着，不出意外的话，这林间，怕是有不少人。 也不知道老程和李靖到哪了..... 正当程俊思索时，耳畔响起纪昂雄的声音： “长安伯，咱们下马休息一下。” “剿匪的事，还得一时半会。” 程俊嗯了一声，翻身下马，随即对着众人道：“大家都下来歇歇。” 等到众人全部下马，程俊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若无其事模样，抬头望向天空，瞧见薄云后的圆月，开口说道：“今天的月亮，挺圆的啊。” “是个团圆的好时候。” 徐杰此时走到他身边，笑着道：“长安伯雅兴。” “不知长安伯可会作诗？” 程俊看了他一眼，见对方脸上的笑容很是浓厚，似乎此刻很是高兴，也露出笑容，说道：“略懂。” 徐杰肃然道：“下官听说，京城之中传闻，说略懂者，必是顶尖。” 程俊饶有兴味道：“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徐杰莞尔，“长安伯贵人多忘事，就是因为您，才有的这句话。” 程俊目光深邃看着他，“你对我还挺了解。” 徐杰解释道：“武功县，距离京城不远，说是天子脚下，一点也不为过。” “下官身为武功令，自然是要对京城的事，留几分心，长安伯乃是京城中的名人，下官想不知道长安伯的事迹都难啊。” 程俊笑呵呵道：“你对我这般了解，我对你嘛，也略知一二。” 徐杰有些意外，“长安伯听说过我？” 程俊缓缓说道：“前些时日，听一个少年说起过你。” 徐杰眉头一皱，怎么多出个少年，“这少年是......” 程俊道：“是武功县人。” 徐杰闻言，浑身紧绷起来，终于明白程俊为什么会来武功县巡察，恐怕与这个少年脱不了干系，问道： “长安伯在哪里遇到的此人？” 程俊沉吟道：“当时我在城外狩猎，碰到了他。” 徐杰再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程俊摆手道：“也没说什么。” “提起这个少年，我想起来，我这次巡察地方，还把他带来了，你想不想见见他？” 徐杰不假思索道：“下官与他非亲非故，见他作甚。” 程俊指着他笑了笑，“这话说的不对。” “这个少年，差点还成了你的亲戚。” 徐杰错愕道：“有这回事？” 赵立、牛勋此时也望着他，牛勋问道：“这少年姓徐？” 程俊摇头道：“不姓徐，姓苏。” “姓......苏？” 徐杰瞳孔猛地一缩。 赵立、牛勋闻言浑身也是一震。 程俊看着脸色变幻的徐杰，语气意味深长道：“你还说我是贵人多忘事，贵人多忘事的人，是徐明府你啊。” “你想纳他姐姐为妾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徐杰脸色铁青道：“这少年真是胡言乱语！” “我只有一个夫人，从未纳妾过，更没有这个念头。” 程俊哦了一声，“那他姐姐苏棠是怎么回事？” 徐杰抿着嘴唇，直勾勾盯视着程俊，“下官不认识什么苏棠。” 程俊打断他道：“话可别说的这么早，万一回去之后，你又认识了怎么办。” 第1019章 到底谁是副将？ “......” 这是摊牌了...... 徐杰阴沉着脸，虽然对方摊牌，但是，自己不能摊牌，凝视着程俊，说道：“长安伯，您对下官似乎有着些许误解。” 程俊笑道：“误解？误解不了。” “到这个时候了，我也不瞒着你，给你透个底，当初我出城狩猎时，不是我一人。” “我是随从。” 随从......徐杰瞳孔一缩，能让程俊当随从的，天底下，恐怕只有那个人了...... 此时，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纷纷竖起了耳朵，这事听着新鲜啊。 程俊接着说道：“当时我与那人狩猎之时，碰到了那位姓苏名门跃的少年，这个少年当时正要投河自尽，被我们拦下，从他口中，得知了武功县的事。” “之后，那人让我带着苏门跃，回到京城，挨个报官。” 程俊看着脸色一阵变幻的徐杰，继续说道： “不管苏门跃说的是真是假，这个事情，都已是满朝皆知，那个人的身份，我想你也已经猜出来了，正是当今陛下。” “之后，陛下便降了一道旨意，让我巡察武功县。” 程俊笑容玩味道：“名义上，是巡查地方，实际上，就是对付你来了，徐明府。” “昨天，我来到这里之后，便着手调查，苏门跃说，你儿子徐廷光在武功县自称土皇帝，看你儿做派，我想这事做不得假。” “武功县的粮荒，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你动作倒是挺快，在我来之前，你就解决了。” “不过，随着我调查深入，我发现你这个解决办法，好像有点问题，再往下一查，我才明白了。” 程俊缓缓说道：“你这个武功令，是又要名，又要钱，解决粮荒一事，你赚到了名声，让武功城中那四个商贾出钱买粮，你从中分了不少，你是赚到了不少钱。” “按照大唐律法，你不仅要丢乌纱帽，还得被抄家。” 程俊看着脸色难看的徐杰，见他欲言又止，不给他说话机会，继续道：“你也别着急说我没证据，我才来武功县，就已经差不多摸清这其中猫腻，过上十天半个月，你要的证据，我就能给你拿出来。” 徐杰忍不住怒气冲冲道：“长安伯，你怎能凭空污我清白！” 程俊皱眉道：“死鸭子嘴硬，你有清白吗？” “现在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悬崖勒马，为时未晚，你自己把那位姓苏的女子交出来，然后随我回京，我可以奏请天子对你从轻发落，不然，你就不是槛送京师那么简单。” 徐杰怒斥道：“我无罪！我徐杰，一心为民，一心奉公，长安伯，你再污我清白，我就是拼了这顶乌纱帽，我也要参你！” 程俊面无表情看着他。 就在此时，赵立赶忙出来打圆场，“长安伯，您说的事，真伪未知，眼下最紧要的是剿匪，可不能舍本逐末啊！” 说完，他转头望向徐杰，“徐明府，您也消消气，莫要忘了眼下关键之事。” 徐杰闻言，眼中的愤怒消散了些许，冷哼了一声，来到纪昂雄身边。 “纪都尉，差不多了吧？” 程俊已经摊牌，徐杰也不打算装了，伸头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干了再说！ 纪昂雄此时在一旁听得心中惊骇，听到徐杰的话，回过神，镇定自若的说道：“是差不多了。” “这会，咱们的人，应该已经冲了进去。” 说完，他来到程俊身边，抱拳肃然道：“长安伯，咱们可以过去了。” 程俊看着他靠自己这么近，不动声色，微微颔首。 纪昂雄转头对着牛勋道：“牛县尉，把火把点着。” “是！”牛勋毫不犹豫的拿来火把，用火折子将其点燃。 火把，是他们行动的信号。 唰的一下。 牛勋手中的火把，瞬间明亮起来。 紧跟着，众人发现，林间忽然出现响动。 路两侧的林间，霎时出现一个个额头蒙巾的大汉，手里拎刀，为首大汉大吼道：“兄弟们，随我杀狗官！” “杀！！” 一时间，林间冒出一个个身穿布衣的身影。 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赵立大叫道：“有埋伏......” 啪！ 还不等他说完，尉迟敬德忽然伸出手掌，捂住了他的嘴，板着脸道： “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大家的眼睛又没瞎。” 徐杰此时佯装慌乱，大叫道：“快，保护长安伯！” 牛勋急声道：“怎么保护，我们就这么点人！” 纪昂雄也愤怒道：“可恶，咱们中计了！” 赵立此时挣脱开尉迟敬德的手掌，旋即扯着嗓子大叫道：“他们怎么会知道的，到底是谁通的风，报的信？！” 尉迟敬德忽然道：“不是你们吗？” “......” 纪昂雄、徐杰、赵立、牛勋心中同时一紧，纪昂雄恼道：“你这厮，怎么胡言乱语！” “我们前来剿匪，听你的意思，好像我们跟匪盗是一伙的！” 尉迟敬德反问道：“不是吗？” 纪昂雄果断否认道：“当然不是！” 尉迟敬德指了指周围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上千名匪盗，质问道：“那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秦琼笑呵呵道：“这话说的在理，总不能是我们吧？我们刚来。” 说着，他指了指站在一旁饶有兴味打量着周围的程俊，“也不可能是他吧？” 张亮接过话茬道：“不可能是长安伯，他也才来两天。” 侯君集看着纪昂雄等人，啧啧道：“瞧瞧，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徐杰见他们四人竟然丝毫不慌张，又看了一眼刘封等人，见他们神色慌得一批，眉头一皱，到底谁是副将...... 他沉声道：“还有一种可能，匪盗在城内设了眼线，看到你们过来，知道县衙要剿匪了！” 尉迟敬德先投给秦琼、侯君集、张亮一个眼神，随即自顾自的从腰间拔出佩刀，随即质问道：“那这些匪盗怎么就能确定，咱们知道他们所在位置？又怎么能确定，咱们今天晚上，就会前来剿匪？” 第1020章 这是匪盗？ 尉迟敬德冷笑道：“还好巧不巧的，他们就埋伏在这里？就好像知道，咱们会停在这里，专门在这里设伏一样？！” 纪昂雄恼道：“你怀疑错人了！” 尉迟敬德冷哼道：“眼下，就你们嫌疑最大。” “此事过后，我们把这些疑点，往上一报，你猜猜你们会怎样？” “你们可别想着什么彻查，大唐长安伯，御史台侍御史，奉旨巡查地方，结果在地方上被匪盗给杀了，陛下一看我们报上去的疑点，就会降旨，将你们夷三族！” 秦琼呵笑道：“夷三族？也太小看长安伯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吧。” 尉迟敬德想了想，改口道：“夷三族是有些不对，起码得诛九族！” 说完，他注视着纪昂雄等人，说道：“你们最好赶紧求神拜佛，祈求上苍，长安伯不会死在这里。” “不然，你们都得陪葬。” 纪昂雄咬牙切齿道：“是我误判了对方的实力，诸位放心，我今天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保长安伯周全！” 四人闻言，直接懒得理他，秦琼扫视了一眼围上来的匪盗们，转头对着尉迟敬德道：“看这些人，可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他们一起上，咱们是对手吗？” 尉迟敬德转头看向秦琼，问道：“那咱们撤？” 就在此时，一直紧盯身后道路的侯君集，见身后火光冲天，开口道：“晚了，后面的路，已经被堵住了！” 尉迟敬德啧啧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徐杰看着他，虽然对方这样说，可是神色却丝毫不慌张，眉头不由皱的更近了几分。 这种古怪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匪盗们逼近了他们，跑在最前方的额头蒙巾大汉直勾勾盯视着纪昂雄身边的程俊，大喝道：“杀狗官！” 话音甫落，还不等他继续上前，眼前忽然一晃，多了一个身材魁梧的身影。 下一秒，他感觉手中一空，再定睛一看，不由睁大眼睛，只见自己手中的刀，竟然跑到了面前的尉迟敬德手中。 尉迟敬德板着脸道：“叫什么叫，没看到我们话还没说完吗？” 说完，他一脚踹了出去。 砰！ 对方直接被踹飞出去数米远，倒在人群中，半晌没有起来。 围上来的匪盗吓了一跳，属实没想到尉迟敬德手里力气这么大，瞧见对方手中的两把刀，纷纷驻足，警惕的看着他。 尉迟敬德瞧见被他踹出去的人，竟然四肢还能动弹，眉头一皱，嘀咕道：“真是老了，要是年轻十岁，他这会应该已经见到你太奶了......” 尉迟敬德的突然出手，让纪昂雄、赵立、牛勋等人同时吓了一跳，让他们过来，是来当个见证，怎么还出手了！ 徐杰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忍不住对刘封道：“刘都尉，你的副将，当真好身手啊，比你强多了！” 刘封抿着嘴唇，没有吭声。 秦琼看着身边的刘封，笑呵呵道：“你不劝劝他？” 刘封赔笑着道：“末将听您的。” 末将？！ 堂堂一县折冲府都尉，竟然对着一个副将自称末将？！ 徐杰脸色一变。 纪昂雄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刘老弟，你......” 事已至此，刘封已经猜出原委，苦笑了一声，说道：“纪昂熊，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听到对方已经不再跟自己称兄道弟，一副要撇清关系模样，纪昂雄又惊又怒，“刘老弟，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刘封叹息的哦啊：“你根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纪昂雄怒斥道：“我看是你不知道情况！” 说完，他指了指程俊，对着匪盗们大吼道：“长安伯在此，尔等休要放肆！” 程俊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扬起手掌，握住对方的手指，在纪昂雄错愕的神色中，猛地往下一掰。 嘎嘣！ 纪昂雄的脸色，瞬间因为疼痛而狰狞起来，痛苦的啊了一声。 程俊认真道：“我最讨厌别人指着我了，我给你长长记性。” 而此时，匪盗中又有人冲了出来，高举着刀，大吼道：“杀狗官......” 话音未落，他感觉手中一空，看着拦在程俊身前的尉迟敬德手中多出的一把刀，不由一愣。 尉迟敬德果断一脚踹了上去。 砰！ 对方瞬间被踹出数米远。 而此时，匪盗们持刀蜂拥而上。 秦琼、侯君集、张亮等人也不再犹豫，举刀迎了上去。 四个人，宛若四座大山，延绵在一起，将匪盗们阻拦在外。 不愧是国公啊......程俊看着四人手中的刀，刀刀致命，每次挥下去，便有匪盗倒地，心里想着。 很快，地面上多了二十多具尸体，匪盗们吓得连连后退，不敢上前。 尉迟敬德挥了一下手中刀，将刀刃上的血渍甩在地上，咧嘴道：“老夫怎么说来着，一帮乌合之众而已。” 就在此时，匪盗中忽然有人叫道：“上家伙！” 下一秒，匪盗中有人拎着长弓，走了出来。 尉迟敬德不仅没有紧张，反是一乐，“哟，还有长弓箭矢？！” “射的准吗？” 对方弯弓搭箭猛地射向尉迟敬德。 咻！ 尉迟敬德微微偏头，直接躲过，戏谑道： “准头不行啊。” 下一秒，匪盗中忽然走出数十个手持长弓的身影，尉迟敬德一怔，“这么多长弓箭矢？！” 虽然对方射不准，对他们而言是个好事，但这么多箭矢一块射来，他们也禁不住。 尉迟敬德回头大喝道：“把他们拉过来！” 秦琼、侯君集、张亮心领神会，毫不犹豫转身，拽着纪昂雄、徐杰、赵立、牛勋来到尉迟敬德身边。 尉迟敬德等人则纷纷躲在了后面。 纪昂雄瞪大眼睛，剧烈挣扎起来，然而任凭他怎么挣扎，握着他手臂的双手，就像是钳子一样，挣脱不开，惊怒道：“干什么？！” 尉迟敬德沉声道：“看不出来吗，拿你们当肉盾！” 而此时，面前的匪盗见状，有人忽然叫道：“后面的上来！” 下一秒，匪盗之中又冒出二十来个身影，每个人身上，竟然都穿着铠甲！ 程俊一怔，还有铠甲？！ 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也是一愣，随即神色凝重起来。 尉迟敬德皱眉道：“娘的，这是匪盗？” 第1021章 中箭？拔了就是！ 在他们印象中，匪盗，是有匪盗的样子。 可眼前的这些匪盗，跟他们认知中的匪盗不一样。 更像是挂了个“匪盗”名的叛军！ 在对方拿出长弓箭矢时候，他们就感觉不对劲。 直到看到铠甲。 尉迟敬德等人心中便已确定，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匪盗。 虽然他们当中，穿铠甲的人数不多，但这是一个信号。 众人神色凝重，按照大唐律法，私藏铠甲，是死罪。 民间有传闻，叫“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意思是，民间百姓私藏三副铠甲，就得死。 在大唐，家里别说藏着兵器，哪怕佩剑招摇过市，也没有什么。 因为家藏兵器，只能代表是想自保。 但是铠甲不同。 私藏铠甲，就不是自保，而是有意对抗官府，对抗朝廷。 是谋逆！ 程俊此时也皱起眉头，目前的情况，出乎他的预料。 他没想到，匪盗之中，竟然有铠甲。 大唐律法规定，私有规定之外的武器，徒刑一年半，如果私有的兵器是一把弩，徒刑两年半。 若是私有三把弩，或者是一副铠甲，流放两千里。 如果私有三甲，绞死勿论。 可见其对铠甲私有规定之严格。 按理来说，是不会出现匪盗私有铠甲这种情况。 除非，有人安排。 想到这里，程俊转头看向了纪昂雄，问道：“纪都尉，你解释解释。” 纪昂雄此时也是睁大眼睛，对着匪盗们大吼道：“你们怎么会有铠甲？” 尉迟敬德挑眉道：“你不知道？” 纪昂雄辩解道：“我真不知道啊！” 秦琼、侯君集、张亮眉头一皱，这狗东西，把他扔火堆里烧三五个时辰，怕是浑身上下就这张嘴烧不烂。 见他死不承认，尉迟敬德转头望向程俊，问道：“李靖呢，怎么还没来？” 听到这几个字，纪昂雄眼睛登时睁地更大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尉迟敬德。 谁？ 李靖？！ 敢这么直呼兵部尚书的名字，这些到底是什么身份？ 徐杰此时脸色一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刘封这时开口道：“在你面前的，是吴国公，那位是秦公，他是侯公，这位是张公......” “......” 纪昂雄、徐杰、赵立、牛勋四人同时神色一滞。 全是国公？ 就在此时，匪盗之中，忽然有人惊疑道：“吴国公......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冷笑道：“是爷爷我！” “尔等即刻束手就擒，还能免于一死！” 话音落下，匪盗们沉默了几秒，紧跟着有人声音激动，“竟然是尉迟敬德......” “还有秦琼，侯君集，张亮！” “哈哈哈哈哈！” 听到笑声，尉迟敬德眉头一挑，“你们笑什么？” 匪盗们发出笑声的人没有说什么，而是与周围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下一秒，原本手持长弓箭矢，站于一旁的匪盗，忽然再次站在了前面，其中一人弯弓搭箭，冲着尉迟敬德面门射了过去。 尉迟敬德眉头一挑，偏头一躲，直接躲了过去。 下一秒，飞来的箭矢骤然增多！ 而且，箭矢不只是冲着他而去。 同时也射向了秦琼，侯君集，张亮三人！ 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毫不犹豫的将纪昂雄、徐杰、赵立、牛勋等人拉在身前当肉盾。 “啊！” 纪昂雄胳膊上中了一箭，吃痛的叫了一声，语气带着士十足愤怒吼道：“你们疯了吗！” 然而，对方置若罔闻，再次将箭矢射了过来。 纪昂雄大腿上再次中了一箭，痛的浑身颤抖。 此时，赵立、牛勋身上也中了两箭，好在不是要害，虽然死不了，但是中箭的疼痛，让他们忍不住惨叫出声。 徐杰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秦琼按在身前当肉盾，肩膀上，胳膊上，都中了一箭，痛的面色惨白，也痛叫出声。 与此同时，他心中惊骇不已。 这些匪盗，都是纪昂雄的人。 可是现在，他们竟然噬主！ 他看了一眼纪昂雄，见他胳膊上又多了一箭，心中更是惊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尉迟敬德忍不住破口大骂：“混账东西，知道我们是国公，还敢射箭！”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匪盗了，必须出重拳！” 程俊此时也躲在他们身后，神色凝重，这伙匪盗，在听到尉迟敬德等人的名字之后，竟然直接下死手，还真是叛军？ 他当机立断道：“几位伯父，别拿他们当挡箭牌了，再让他们挡下去，我就没法交差了！” “躲马后边去！” 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四人闻言，毫不犹豫的拖拽着中箭的纪昂雄、徐杰等人，和四名都尉一起，躲在了纪昂雄骑着的马匹后面。 箭矢再次飞来，众人身前的骏马吃痛，眨眼间的功夫，便轰然倒地，朝着众人身上压去。 程俊让四名都尉用身体撑着，有了马匹当做挡箭牌，他们躲在后面，足以避免被箭矢射中。 尉迟敬德手持利刃，神色凝重的探出脑袋，看向匪盗，随即转头看着程俊，沉声道：“处侠贤侄，不太妙啊。” 程俊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按理说，这些都是纪昂雄的人，可是现在，他们连纪昂雄都杀！ 这不合情理！ 尉迟敬德继续说道：“如果他们是纪昂雄的人，那他们应该听纪昂雄的，杀你才对。” “可是，他们听了我们的名号，竟然连你都不杀了，想先杀我们。” “可见，这些不是纪昂雄的人......” “是叛军！” 尉迟敬德凝视着程俊，“但问题来了，哪来的叛军啊？” 程俊道：“武功县来的。” 尉迟敬德见他这个时候还说笑，有些无语，“老夫问的是，怎么会有叛军！” “这天底下的叛军，应该早就没了才对！” 程俊若有所思，看向面色苍白的纪昂雄，凑到他的跟前，问道：“纪昂雄，问你个事，你要据实回答！” 纪昂雄指了指肩膀上的箭矢，“长安伯，我，我这中箭了......” 程俊低头看向箭矢，沉吟两秒，旋即伸出手掌，将箭矢从他的肩膀上拔了出来，扔在一边，肃然道： “你这的箭现在没了，可以说了吗？” 第1022章 援军抵达 纪昂雄倒吸了一口凉气。 程俊房府没有看到一般，沉声问道：“我问你，这些匪盗，是不是你养的？” 纪昂雄回过神，看着涓涓流血的肩膀，惨叫道：“啊！” 程俊眉头一挑，伸出手掌，抓住他身上另外一处中箭的箭矢，认真道：“回话，不然我要拔了。” 纪昂雄赶忙道：“不是......” 程俊果断的拔掉手中的箭。 看着身上有一处箭矢被拔了出来，纪昂雄再次痛叫出声，“啊！” 程俊严肃道：“你说谎。” “我的人，看到县衙的衙役，来这里给匪盗通风报信，匪盗在此设伏，伏击于我，必是你的主意。” “现在，他们为了杀吴国公他们，不惜对你动手，是何原因？” 纪昂雄忍着痛道：“我不知道啊......” 看到程俊又握住另外一处箭矢，纪昂雄彻底慌了，大叫道：“这个我真不知道！” 程俊闻言，松开手掌，再次问道：“好，我且当你不知，我再问你，他们的长弓箭矢，还有铠甲，是你给的？” 纪昂雄声音颤抖道：“是，是我给的！” “但，但你也看到了，他们连我都射......” 程俊凝视着他，“谁让你给的？” 纪昂雄道：“是我的副将！” 程俊追问道：“叫什么名字？” “常心远！” 程俊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再次问道：“养匪之事，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纪昂雄顾不得额头上冒出的冷汗，颤声道：“也是他......” 程俊问道：“他人呢？” 纪昂雄道：“跟你的人，还有我的府军，去村子里了......” 此时，在一旁听完二人对话的尉迟敬德忍不住骂道：“你娘的，他是折冲都尉，还是你是折冲都尉？你事事听他的？” 秦琼冷声道：“蠢货，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纪昂雄抿着嘴唇，低着头，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不知是疼的说不出话，还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而此时，程俊看向徐杰，见射在他身上的箭矢，都没射在要害上面，凑了过去，问道：“徐杰，我问你，苏棠藏哪了？” 徐杰刚才看到了程俊拔纪昂雄身上箭矢的一幕，喉咙攒动了一下，想了想，自己应该能顶得住，咬牙道：“长安伯，下官不认识什么苏棠！” 程俊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张亮和侯君集，说道：“两位伯父，劳烦把他架起来。” 二人果断的凑到徐杰身边，将徐杰高高举了起来。 下一秒，对方看到马背后面有人竟然不仅露头，还把身子漏了出来，分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登时一怒，立即张弓。 徐杰见状，脸色大变，大吼道：“我说，我说！” 再不说，恐怕真要死在这！ 他想的是匪盗伏击，御史暴死。 可从没想过，匪盗伏击，县令会暴死！ 如果再隐瞒，程俊肯定会让他当靶子。 侯君集和张亮当即将他放了下来。 徐杰喘息了几下，便将苏棠所在位置说了出来。 程俊嗯了一声，“我再问你......” 尉迟敬德此时瞧见匪盗之中，身穿铠甲的身影朝着这边而来，脸色一变，回头道：“这个时候，你还问个什么劲，那伙人杀过来了！” 程俊道：“尉迟伯父，你先顶着。” 尉迟敬德咧嘴道：“老夫现在也顶不住啊！” 程俊抬头瞅了一眼，也是，这会怕是露头就被秒。 他看着徐杰，快速问道：“那一百万贯，是不是你们分了？” 徐杰应声道：“是......” 程俊满意道：“很好，承认了就行。” 说完，他站起身子，对着匪盗们挥了挥手，大声道：“大家不用演戏了，收工！” 众人错愕的看着他，什么意思？演戏？ 尉迟敬德睁大眼睛，想到了什么，望向匪盗们，难道，他们是李靖的人假扮的？ 那铠甲就说的通了。 “原来是李靖的人......” 尉迟敬德呼出一口气，也露出笑容，站起身道：“早说啊，大家......” 咻！ 忽然两支箭矢同时射来，尉迟敬德下意识蹲下身子，躲过一箭，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啊，他们怎么还射啊？” 看到尉迟敬德投来目光，程俊干笑道：“我就诈他们一下。” 尉迟敬德忍不住道：“你这会还能想到他们是李靖的人假扮的？” “你咋想的？” 程俊摊手道：“试一下，万一呢。” 尉迟敬德的脸色，在夜色下更黑了几分，强忍着骂人冲动，问道：“现在咋整？” 程俊此时扬起袍袖，袖子一抖，抖出一块从家里带来的爆竹，递给尉迟敬德道： “尉迟伯父，把这个点了。” “然后扔天上。” 尉迟敬德接过爆竹，看到不远处的火把，一个翻身滚了过去，握住火把，再一根翻身滚了回来，然后将爆竹的引线点燃，扔向天空。 砰！ 伴随着火光，一道炸响声，在众人头顶响起。 寂静的夜色之中，突如其来的爆响声，让众人身躯一震。 程俊低声道：“这动静一出来，我大哥二哥他们，一定会过来回援！” 众人眼眸一亮。 “杀！” 匪盗们此时也察觉到这一点，在箭矢的掩护下，几十个身穿铠甲的身影，朝着这边而来！ 尉迟敬德见状，紧握住刀柄，神色凝重道：“他们有铠甲，咱们破不了防啊！” “不会真交代在这吧？” 话音刚刚落下，大地忽然震动起来。 众人注目而去，只见远处的官道上，亮起了一条由火把组成的火龙。 阵阵马蹄声，踩碎月色下的寂静，在众人耳畔炸响。 尉迟敬德神色一喜，“李靖来了！” 程俊望去，果然，为首冲在最前方的，正是李靖！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队队府军！ “李伯父，小心！” 说完，程俊拿过尉迟敬德手中的火把，扔在了身穿铠甲的匪盗脚底下。 在火光照映下，坐在马背上的李靖，瞧见了对方身上的铠甲，眉头一挑，回头大喝道： “张弓！” 身后的府军，纷纷拿起长弓。 伴随着李靖大手一挥。 箭矢如雨。 一瞬间，逼退匪盗们。 “老程来也！” “我儿休怕！” 一道粗狂的咆哮声，响彻而起。 第1023章 大局已定 众人望去，只见程咬金身披铠甲，手持马槊，领着一千府军精锐，大吼着朝着这边杀来。 程咬金和李靖等人，是从后方杀至。 此时，五百名匪盗，正与前方的一千名匪盗，将程俊等人前后夹击着。 看到程咬金，后方匪盗神色一慌，纷纷转身，面对程咬金。 “杀！” 程咬金一马槊下去。 直接将对方戳飞出去。 在他身后的上千名骑兵，跟在程咬金身后，宛若疾驰的高铁，撞入匪盗之中。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程咬金大喝道：“放下兵器者，不杀！” 匪盗当中，一部分人慌张的放下手中兵器。 而另外一部分人，此刻竟然凶狠异常，扬起唐刀，杀了过去。 咻！ 忽然一箭而至。 一人胸口中箭，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程咬金回头望去，只见李靖手持长弓，正策马而来。 “好箭法！” 程咬金叫道。 李靖露出笑容，“射大虫时候，老夫以为真的老了，看来还不算太老。” 就在此时，程俊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李伯父，留几个活口，探探他们的底细！” 李靖应声道：“听你的。” 他朝着程咬金打出一个手势。 程咬金心领神会，带着麾下府军，再次对匪盗们出手时，收手了些许。 然而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奋死反扑。 但在程咬金和一众府军的强力控制下，很快便将他们活捉。 看到对方竟然悍不畏死，李靖眯起眼眸，策马来到程俊身边，先跟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张亮等人打了一个招呼，随即看向程俊，说道： “这帮人，还挺不怕死。” 尉迟敬德道：“老夫就说嘛，这能是匪盗？” 李靖看向前方身穿铠甲却一阵后退的身影，冷笑道：“匪盗？” “匪盗身上，可没这股子浪劲。” 程俊咀嚼着他说的这两个字，“浪劲？” 李靖解释道：“你听岔了，老夫说的是狼劲。” 程俊心头一动，“突厥的？” 他想起来，史书记载，武德九年末，颉利率领大军南下，兵临渭水河畔之时，有从武功县经过。 或许，是在那个时候，颉利在武功县里，留下了一枚钉子。 李靖却是摇头，“不好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不是明摆的事吗......程俊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若有所悟，微微颔首道：“说的也是，咱们确实没有十足的证据，能证明这伙人是突厥留下的。” 李靖见他猜出自己的心思，又没有戳破，不由投给他一个赞赏眼神。 而此时，尉迟敬德咧嘴道：“药师，得亏你来的及时啊，不然我们几个得交代在这！” 李靖看了看四周，只有他们几个人，竟一个府军都没瞧见，皱眉道：“调虎离山这种把戏，你们也能上当？” 尉迟敬德指了指程俊，哼哼道：“我们能看不出来？我们是将计就计，只是没想到，这伙匪盗，知道我们是谁以后，竟然直接冲我们杀了过来，真是邪门了。” 李靖闻言，转头看向徐杰等人。 徐杰等人面如土色。 五位国公齐至......而且，兵部尚书李靖都来了，还带着这么多的兵马。 这是个套啊！ 给他们设的套！ 徐杰心中苦涩，怎么不早说啊。 早告诉他，来了这么多位国公，带了这么多兵马，他就不反抗了。 直接投得了。 “快跑！” 而此时，匪盗们发现不敌，慌作一团，朝后方逃去。 就在此时，急促脚步声，伴随着马蹄声音，响彻而起。 程俊和众人抬头望去。 大哥程处默和二哥程处亮，一人拿着马槊，一人拿着宣花板斧，两马当先！ 在他们身后，则是尉迟宝琳、李德奖。 身后的李君羡，带着二百名侍卫，与各家部曲一起，掩杀而来！ “我说进了村子，贼娃子一个没看见，原来在这里！” 尉迟宝琳叫道：“杀！” 李德奖则不废话，手持利刃，直接砍向最靠近他的匪盗。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一众匪盗，便被他们杀穿。 看着一地的尸体，匪盗们彻底破防，有人扔掉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哀求声阵阵响起： “大人饶命，饶命啊！” 见到这一幕，其他人也彻底没了心气，一时间，匪盗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程俊这时也开口道：“大哥，二哥，要活的！” 程处默对着他咧嘴一笑，“好嘞！” “二弟，全部抓起来！” “好的大哥！” 眼看着局势已定，程俊收回目光，看向了徐杰，对着不远处的李君羡招了招手，将他叫了过来，指着面前四人，说到： “把这四个人，也抓起来。” “是！”李君羡应了一声，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十余名侍卫当即上前，将纪昂雄、徐杰、赵立、牛勋四人按住。 四人面如土色，不仅因为身上的伤，更因为事情败露。 徐杰忍不住道：“长安伯，我这小小的一个武功县，至于让朝廷派这么多兵马对付吗？” 程俊笑呵呵道：“不这么兴师动众对付你，我大唐疆土内的各州各郡各县之长官和百姓，怎会知晓巡察御史的厉害？” 徐杰闻言，抿着嘴唇，低下了脑袋，喃喃自语道：“明白了......” “是陛下要加强你巡察御史的权威......” “我武功县，是撞上了枪口。” 程俊淡淡道：“不是武功县撞上了枪口，是你罪有应得。” “因为你的纵容，你儿子才在武功县内无法无天，放言自称土皇帝，只此一条，你就已有取死之道。” “更别说，你强抢民女之恶事，你们联手，鱼肉百姓之勾当。” “无论是哪一条，你们都该被国法杀之。” 程俊说完，直接挥手，对着李君羡道：“李侍卫，把他们带回去，押入大牢！” 李君羡点头道：“是！” 程俊转头望向翻身下马走过来的程处默和程处亮，说道：“大哥，二哥，你们立即回去，带着苏门跃，去这个地方救人。” 说着，他将地址告诉给了他们。 第1024章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程处默当即应声道：“我们这就去！” 看着大哥二哥翻身上马，朝着武功县方向而去，程俊许久收回目光，望向了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一众匪盗，看向李君羡，说道： “李侍卫，这些人，就地看管，明日一早，城门开了以后，再押回县衙。” “此番要让武功县的百姓都知道，咱们剿匪的事。” 李君羡应声道：“明白！” 程俊这才看向李靖、尉迟敬德、秦琼、张亮、侯君集等人，笑着道：“几位伯父，咱们先回去。” 李靖嗯了一声，和翻身上马的程俊一起，回往武功城。 半路上，李靖开口说道：“处侠贤侄，刚才那些匪盗，明天让百姓看到他们被抓之后，就把他们交给老夫，老夫要带着这些人回京，放到兵部好好审一审。” 程俊问道：“李伯父，这些人能审出结果吗？” 李靖笑着道：“我们这几个人，当年带兵打仗之时，派人抓舌头回来，你以为那些舌头，是抓到就会自己交代？” “兵部审人的手段，不比刑部差。” 李靖沉声说道：“老夫可以肯定，能从他们身上审出些东西。” “老夫现在也很想知道，到底是哪边的狼崽子，竟敢把手伸到这里。” 程俊这时想起一个人，问道：“常心远没跑吧？” 这个人，是关键！ 毕竟，根据纪昂雄的交代，他之所以会养匪，还有给匪盗铠甲，都是这个人出的主意。 李靖缓缓道：“老夫已经派人去捉拿了。” “事情发生的急，那人跑不了。” 正说着，一名府军策马飞也似的朝着这边而来，凑到李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李靖听他说完，微微颔首，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然后看向程俊，笑呵呵道： “人已经抓到了。” “这个人，利用纪昂雄，暗地里操持一支府军，居心叵测，得出重拳。” “重拳之下，他会把知道的都交代出来。” 程俊呼出一口气道：“那最好不过。” 回到县衙，程俊将李靖、尉迟敬德等人安排住下之后，便来到了公堂之上。 眼下大哥二哥还没有回来，得等到他们回来之后，他才能安心睡下。 就在此时，尉迟宝琳和李德奖忽然走了进来。 程俊看着他们，讶然道：“你们不回去歇着？” “这会还睡不着呢。”尉迟宝琳嘿笑道。 程俊打量着二人，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 正当尉迟宝琳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时，李德奖已经直接问出了心中的困惑，“处侠兄，你觉得这个常心远，是哪边的狼崽子？” 程俊笑道：“武德九年末，陛下登基没几个月，突厥的颉利可汗，率领大军一路南下，先到了武功县，然后才陈兵渭水河畔。” “这个常心远，八成是突厥那边的人。” 李德奖皱眉道：“照你的说法，我爹肯定也猜到了才对。” 程俊耐心解释道：“李伯父当然猜到了。” “但是，他不能说出这个判断。” 尉迟宝琳好奇道：“为什么？” 李德奖也是一脸好奇，程俊解释道：“因为他是兵部尚书。” “咱们大唐，平定突厥没过去多久，士气正是旺盛时候，就好像一把出鞘了的利剑。” “突厥是我大唐最大的外患，而不是唯一的外患，灭掉突厥之后，咱大唐的最大外患，便成了吐谷浑。” “李伯父身为兵部尚书，焉能不未雨绸缪？” 程俊沉声道：“有道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但眼下的问题是，咱们大唐，没有理由对吐谷浑出兵。” “所以，李伯父这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李德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只要把这个常心远，打成吐谷浑派来的人，就能对吐谷浑出兵了？” 程俊笑着点头道：“这是李伯父的想法，不过嘛，最后出不出兵，还要看陛下那边的态度。” “你觉得陛下会出兵吗？”尉迟宝琳兴奋问道。 程俊耸了耸肩，“这个还真不好说，等咱们回京之后，就知道了。” 就在此时，公堂之外，响起程处默的叫声： “三弟，你要的人，我们带来了！” 紧跟着，苏门跃的激动声音，跟着响起：“长安伯，我姐姐救回来了！” 程俊闻言，和尉迟宝琳、李德奖一起，注目而去，程处默、程处亮走进来之后，一名身材纤瘦肤色白皙的女子，面色苍白，在苏门跃的陪护下，走了进来，看到程俊之后，女子当即跪倒在地，低头道： “民女苏棠，拜见长安伯，多谢长安伯救命之恩！” 女子的声音很是清脆，程俊看着她，缓缓道：“抬起头来。” 苏棠缓缓抬起头。 程俊眸中闪过一抹惊异。 是挺好看的。 看到对方额头上的伤痕，程俊问道：“你这头上的伤......” 苏棠低下了头道：“民女撞出来的。” 程俊听她说话带着几分不利索，问道：“你平时说话是这样，还是一直都这样？” 苏门跃连忙解释道：“是我姐姐舌头受伤了！” 苏棠道：“民女自己咬的。” 程俊肃然起敬。 苏门跃此时说道： “武功令徐杰，见我姐姐这样，怕对我姐姐用强时候，伤及他，就只把我姐姐关了起来。” 程俊微微颔首，看着苏棠，问道：“识字吗？” 苏棠点头，“识字，也会写字。” 程俊投给程忠一个眼神，让他将纸笔递给她，随即说道： “把你的事，如实都写下来。” 苏棠当即拿起笔，在纸上将事情始末写了出来，随即签字画押，凝视着程俊，问道：“长安伯，您可否告知民女，徐杰是什么下场？” 程俊毫不犹豫道：“国法杀之。” 苏棠深吸了口气，“多谢长安伯为民女伸冤，待徐杰被国法杀之的那一日，民女一定去法场，看他人头落地！” 程俊颔首道：“你下去休息吧。” 说着，他转头道：“忠伯，找个医官，给她看看伤。” “好的三郎。” 等到程忠应声，程俊又看向苏门跃，“苏门跃，这几日，陪着你姐姐。” 苏门跃连忙点了点头，示意记住了，随即搀扶起自己的姐姐，苏棠站起身，再次行礼道：“民女告退。” 苏门跃也跟着道：“谢谢长安伯！” 程俊笑吟吟点了点头。 等到他们走后，尉迟宝琳啧啧道：“这个苏门跃，有点长歪了啊，跟他姐姐一点都不像。” 李德奖瞅着他道：“那叫一点吗？” “那叫全部。” 第1025章 给武功县百姓们一个交代 尉迟宝琳闻言纳罕道：“这不一个意思吗？” 李德奖肃然道：“你再好好想想。” 尉迟宝琳没好气道：“我再怎么想那都是一个意思啊！” 而此时，程处亮忽然道：“难道他们不是亲姐弟？” 李德奖直接忽视尉迟宝琳瞪来的目光，看向程处亮，点头说道：“我感觉是。” “如果是亲姐弟的话，怎么说也得像个几分。” 说着，李德奖指了指程处默和程处亮，说道：“不说别人，就说程大郎和程二郎，你们一看就是亲的。” 程处默竖起大拇指道：“好眼力。” 尉迟宝琳不由翻了翻白眼，谁还看不出来啊。 李德奖接着道：“所以说，这苏家人真够奇怪的。” 他转头看向正在整理苏棠供词的程俊，问道：“处侠兄，你怎么看？” 程俊沉吟道：“我？我不看。” “......” 看着李德奖被施了沉默一般的模样，尉迟宝琳不由的咧了咧嘴，心里舒服多了。 程俊缓缓说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这一趟下来，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了。” “有了苏棠的供词，徐杰他们的事，我也能给陛下一个交代，这就足够了，至于其他，以后再说。” “武功县的事，眼下已经解决三成。” 程俊看着众人说道：“明天把百姓们召集过来，让他们看到咱们剿匪的成果，这事儿就解决六成。” 尉迟宝琳好奇道：“怎么才六成？” 程俊解释道：“因为还有百姓。” 此番他当这个巡察御史，临行前，温彦博告诉过他，重点还是要照顾到百姓。 他拿来一份随身携带的崭新奏折，提笔写好之后，递给尉迟宝琳，“宝琳兄，你连夜回京，等明天早上入宫，将这封奏折，送到宫里，让陛下看看。” 尉迟宝琳接过奏折，点了点头，“明白。” 程俊随即又写了一封信，放入信函之中，交给他道：“你再拿着这封信，信上有地址，回到京城之后，就将信函送过去。” 尉迟宝琳伸手接来信函，和奏折一起放入怀中，说道：“我这就去办。” 等到他离开之后，李德奖皱了皱眉头，“处侠兄，面圣这种好事，你交给他，怎么不交给我？” 程俊看着他，笑着道：“你心思缜密，你去一趟大牢，审一审徐杰他们。” 李德奖闻言眉宇一瞬间舒展开来，满脸笑容道：“好！” “这个事，尉迟宝琳确实做不来，还得我出马。” 说完，他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等到他们走后，程俊觉得有必要跟老程说一声，便带着大哥和二哥，前往程咬金今晚居住的地方。 刚走到半路，正巧程俊看到程咬金从远处走来，打着招呼道： “爹！” 程咬金看到他，招了招手，“处侠，你来的正好，老子有话与你说。” 程俊好奇的走了过去，等着他的下文。 程咬金神色肃然道：“李靖刚才叫老子过去，说了一下情况。” “明天，等你这的事结束，老子要押着那些匪盗，回兵部审讯。” 这件事，程俊早已知晓，他看了看四周，确定四周无人，方才问道：“我李伯父是要把那些匪盗，打成吐谷浑的人？” 程咬金颔首道：“不错。” “咱大唐兵锋正盛，正好拿这个事做做文章，然后呈给陛下，让陛下决断。” 说完，他又问道：“你这边的事，不需要我们了吧？” 程俊点头道：“后面的事，我能处理。” 程咬金道：“那就行，现在该你说了，你找老子干什么？” 程俊笑道：“咱们家酿的酒，我决定搬到武功县来，让这里的百姓来酿酒。” 程咬金微微颔首，“这样做甚好。” “咱们程家的人，也就那些，又要酿酒，又要弄精盐，还要弄羊毛，咱程家的人每天连轴转都赶不及。” “就说酒的事，光是长安城商贾的订单，都已经排到明年去了，产量完全跟不上，程忠虽然嘴上不诉苦，但老子看得出来，他够忙的了。” “把这个差事交给武功县的百姓，对谁都有好处。” 程咬金提醒道：“不过，咱们的人，也得在这盯着，再怎么说，白酒也是出自咱家，不能把制作工艺白白送人。” 程俊点头道：“明白，我会跟忠伯说一声，让他留一些人在这盯着。” “就这些事，那我回去了。” 程咬金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我们也回去了啊。”程处默叫了一声，凸显一下自己和二弟的存在感。 在程咬金摆手示意下，三兄弟朝着宾客楼而去。 半路上，程处默忽然道：“三弟，等回京了，你是不是会休沐几天？” 程俊想了想，“应该会......” 程处默肃然道：“到时候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 程俊好奇道：“什么地方？” 程处默咧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程处亮也嬉笑道：“绝对是个好地方，我跟大哥不会坑你的！” 程俊莞尔，“行。” 三人回到宾客楼，各自回往屋中。 此时夜色已深，程俊回到自己的屋子，关上门之后，吹灭了烛灯。 屋内，霎时一片漆黑。 一夜无话。 到了翌日清晨，程俊刚刚睡醒，穿好衣服，便听到屋外响起程忠的声音： “三郎，起来吃饭啦。” 程俊将屋门打开，看到程忠端着一盆水站在门口，笑着道： “这种粗活，让宾客楼的伙计干就行，何必自己动手。” 程忠笑道：“老奴闲不下来，还是老奴来做的好。” 程俊闻言不再说什么，洗漱完了之后，来到主屋，和大哥二哥吃完早饭，便开始派活。 “大哥，二哥，你们去一趟城外，和李侍卫一起，带那些匪盗到城门口等候，等城内百姓都到了以后，你们再进来。” 程处默应声道：“好！” 程俊转头看向程忠，“忠伯，你带着人，去一趟城内各坊，把武功县的百姓都叫到城门口，让他们看看咱们剿匪的成果。” 第1026章 给百姓们谋福利的巡察御史 程忠道：“好的三郎。” 这时，李德奖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程俊打招呼道：“德奖兄，你怎么才起来？” 李德奖揉了揉黑眼圈，“起来？我压根就没睡。” “我一晚上都在大牢，审问徐杰和纪昂雄他们。” “处侠兄，你看看这个。”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沓纸张，递给了程俊。 程俊接了过来，低头一看，是徐杰他们的供词，问道：“他们都交代了？” 李德奖笑道：“我出马，他们还能不交代？” “像是青楼女子的来历，还有这几年他们一伙人怎么鱼肉的百姓，这桩桩件件的事，在我的逼问下，都交代了。” 说着，李德奖又补充道：“还有那一百万贯，他们也说了，是纪昂雄派人把这些钱运出了城，然后又装成粮车，给运了回来。” “我已经派人把这些钱，全部运到了县衙。” 李德奖竖起一根手指，“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万贯。” 程俊赞赏道：“干得不错。” 李德奖脸上露出笑容，很是骄傲的昂起脑袋，问道： “有奖励吗？” 程俊放下手中供词，看着桌上小碗中没有剥壳的鸡蛋，递给他道：“先奖励你吃俩鸡蛋。” “剩下的，等我回京之后，当面跟陛下说。” 李德奖接过鸡蛋，一边剥壳，一边喜滋滋道：“看来我风光的时候到了。” 程俊笑了笑，等到程处默和程处亮还有程忠离开之后，和李德奖一起，在屋子里等着。 临近中午时分，程忠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门口。 “三郎，已经安排好了，城内的百姓，都已经去了城门口。” 程俊闻言，站起身对着李德奖道：“咱们也去吧。” 李德奖当即起身，跟着程俊一起，骑着马匹，来到城门口。 城门之内，路的两边。 此时此刻，站满了穿着布衣的围观百姓。 武功县百姓们都注视着城门口。 他们听说，官府将武功县内的匪盗，全部剿灭，正要押回城内。 刚得知消息时候。 众人感到不可思议。 要知道，武功县的匪盗，都存在好些年了。 每年官府都说剿了匪，可是押回来的人，最多时候，也就十来个。 然后过不久，武功县内，就会出现新的匪患。 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但是今天不同。 他们之所以会过来看，是因为官府的人说，此番巡察御史是将所有匪患，一剿而空。 他们还真想看看，是不是真如巡察御史的人所说的那样。 程俊带着李德奖和程忠来到大路上之后，看到道路两边排成长龙的百姓们正对着城门口处翘首以盼，转头望向程忠，问道：“我大哥二哥他们到哪了？” 程忠应声道：“都在城外等你的消息，大郎和二郎托人跟老奴说了，让老奴转告三郎，他们随时可以进来。” 程俊颔首道：“让他们现在进来吧。” 程忠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出城外。 没过多久，一道道马蹄声响起。 在武功县百姓的注视下。 一个个身上带伤，灰头土脸的身影，被五花大绑，由身穿铠甲的侍卫押解着，走入城内。 武功县百姓睁大眼睛，看着上千名匪盗，被押着走了过来。 一时间，大路之上，寂静无声。 下一秒，道路两边一阵哗然，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匪盗真的全抓了？” “看样子是啊......” “以前官府都是抓三五个，顶多十来个匪盗回来，这次竟然抓了一千多个？” “不愧是巡察御史啊......” 百姓们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望向道路不远处。 此时此刻，一名头戴獬豸冠，身穿紫色官袍的大高个，正坐在马背上，朝这边望来。 程俊看着百姓们望了过来，满眼的崇敬，笑吟吟对着他们点头，策马向前。 在道路两边百姓们的注视下，程俊骑马来到大哥二哥还有李君羡身边，对着李君羡说道： “李侍卫，把他们先押回县衙。” “是！”李君羡应了一声，挥了挥手，和一众侍卫们一起，押解着匪盗们，朝着县衙方向而去。 程俊这时对着程忠使了一个眼色。 程忠心领神会，立即上前，对着道路两边的百姓们大声道：“武功县的父老乡亲，都不要怕，都上前来！” 道路两边的百姓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即纷纷上前，围在了程俊身边。 程忠指着坐在马背上的程俊，朗声道：“这位是京城来的巡察御史，御史台侍御史，长安伯程俊！” “下面请长安伯讲两句。” “诸位静听！” 说完，他后退了两步。 李德奖此刻也很是懂事的翻身下马。 一时间，程俊坐在马背上，宛若站在高台上一般。 周围的百姓，纷纷抬头看向他。 程俊露出笑容，抬起手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武功县的父老乡亲，你们好啊。” “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从今天开始，你们便不用再怕什么匪盗，因为武功县境内的匪盗，都在这里。” “此番本官巡察地方，第一站来武功县，也是本官巡察的最后一站。” 程俊收起笑容，正色望着众人，说道：“武功县的事，朝廷已经听说了，陛下已经听说了，所以才派了本官下来。” “经过本官这几天暗查，已掌握武功令徐杰，武功丞赵立，武功尉牛勋，还有武功折冲府都尉纪昂雄的罪证。” “此次武功县粮荒，皆因这四个人而起，尤其是武功令徐杰，为了给自己博得一个美名，竟干起了与商贾合伙欺压百姓的勾当！” 听到这话，百姓们纷纷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程俊。 在他们眼里，徐杰是个好官，如果没有他，城内的粮荒之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但是现在，听了程俊的话，他们才明白过来，原来粮荒背后的主使，就是徐杰！ 一时间，众人脸上写满了愤怒。 程俊接着说道：“如今证据确凿，依照大唐律法，此四人，罪不容赦，明日，将以国法杀之。” “杀得好！”有人忍不住叫道。 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叫好之声，在百姓们之中不停地响起。 就在此时，城门口忽然出现了一支商队。 为首的，竟然是个中年妇人。 第1027章 新的武功令 众人纷纷转头望向了那名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相貌普通，穿着一套很是平常的布衣。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而来，中年妇人神色很是平静，瞧见坐在马背上的紫袍大高个，眼眸一亮，叫道：“程三郎！” 如今，能直呼程俊为“程三郎”的，只有熟人。 李德奖讶然，“杜大娘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杜景俭的娘亲。 程俊笑着道：“我让她来的。” 此时，杜大娘已经来到了程俊身边，程俊翻身下马，笑吟吟道：“杜大娘，一路辛苦。” 杜大娘笑容满面道：“不辛苦不辛苦。” “昨天晚上得到书信，我就连夜开始叫人忙活，就怕耽误事，我没来晚吧？” 程俊笑道：“时间恰到好处。” 说着，他打量着杜大娘。 和第一次见她时不同，如今的杜大娘，面色红润，气神饱满，这种精气神，也就只从那些富家子弟的人身上见到过，然而杜大娘身上仍旧穿着布衣，显然是告诫自己勿忘贫时，问道：“东西都带来了？” 杜大娘点了点头，“全都在车上。” 说着，她让人将牛车上遮挡的竹席拉开，露出遮盖的东西。 程俊望去，只见牛车之上，是一筐筐做好的胡饼。 还有制作胡饼的器具。 竹席拉开的瞬间，胡饼的香气，便弥漫而开。 周围的百姓不由耸了耸鼻尖。 好香啊...... 就在此时，众人耳畔响起程俊的声音： “本官今日要说三件事，以国法杀前武功令、武功丞、武功尉、以及武功折冲都尉，是其一。” 吸引来了所有人目光，程俊接着说道：“本官知晓武功县的粮荒之患，让你们受了不少苦难，因此，从今天开始，官府将在武功县，开设一个‘杜家食品制作厂’。” 杜家食品制作厂？ 众人听着这个从未听过的词汇，纷纷竖起耳朵。 李德奖也侧耳倾听。 程俊指了指杜大娘，对着周围百姓说道：“你们要做的，就是进厂，听她的话，她会带着你们，制作胡饼。” “进厂之后，厂里会管你一日两餐，另外，还会给你们发一笔工钱。” 听到‘工钱’两个字，百姓们眼眸一亮。 有人小心翼翼问道：“敢问长安伯，这工钱能有多少？” 程俊看向了杜大娘。 杜大娘立即道：“一天十文钱！” “十文？！” 百姓当中，有人惊呼出声，有人激动不已，有人一脸不敢相信。 程俊也是一怔，竟然有十文钱，这一个月下来，不得三百文？ 要知道，唐初的物价很低，这三百文钱，足够买六斗米，够一家老小敞开吃两个月了。 省着点吃，三个月都绰绰有余。 这也难怪周围的武功县百姓会如此激动。 程俊凑过去，低声问道：“杜大娘，你在京城，一天给开多少工钱？” 杜大娘不假思索道：“三十文。” 说完，他担心程俊误会，连忙解释道：“长安城和武功县不一样，长安城是京城，有钱有势的人多，每日要的胡饼也多，我就赚得多，所以给底下人开的工钱也会多一些。” “武功县这边的情况，我还不甚清楚，等我弄清楚这边，会再给他们涨价的。” 良心企业家啊......程俊暗暗感慨了一声，笑着道：“你做的很好，就这么做，还有什么要跟他们说的，趁这会他们都在，跟他们讲清楚。” 杜大娘连连点头，旋即望着周围百姓，以往面对这么多人，她心里多少会紧张，但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如今再面对这么多人，已经做得到镇定自若，朗声道： “你们若是进厂，每天你们只需要从早上天亮开始，干到黄昏时分。” “七天为一个周，一周之内，每个人可以选择休息两天，也可以不休息，不休息的话，干满七天，可以在七十文钱基础上，多拿二十文钱。” 百姓们闻言，彼此对视着，眼睛都火热起来。 有人忍不住道：“什么时候开始？” 杜大娘道：“后天开始。” “想要进厂的，今天就可以去官府报名。” 说着，杜大娘又说道：“每干满半年，都会涨工钱。” “在厂里干的时间越久，工钱就越多。” “表现优异者，厂里就会给职位，有了职位，会得到更多好处......” 等她说完，程俊扫视了一眼百姓，见他们心动不已，朗声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另外，还有第三件事。” 程俊竖起三根手指，扫视了一眼投来目光的众人，说道：“这第三件事，也是进厂。” “官府今日起，会再开设一个‘程家酿酒厂’。” “工钱待遇，与杜家食品制作厂一样。” 程俊缓缓道：“你们可以自己选择，干哪个，名额有限，先到者先得，后到者就没有挑选入哪个厂的机会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李德奖，说道：“德奖兄，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 李德奖正要点头应下，忽然一道声音从城门口传了进来： “处侠兄，这件事，还是我来吧。” 听到声音，程俊转头望去，瞧见一个腰间挂着“君子”牌的年轻身影，朝着这边走来，看着对方熟悉的面容，讶然道： “景俭兄？” 来人正是杜大娘的儿子，杜景俭。 杜大娘此时也是一脸吃惊，“诶，景俭，你怎么也来了？” 李德奖在旁见状，有些惊奇，“这当娘的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来这里？” 杜大娘一脸茫然，她是真不清楚。 “我娘确实不知道，我娘先一步出的城，我后脚才接到的差事。”杜景俭看向李德奖，笑着道：“我是一路赶过来的，不然还得晚两个时辰才能到这里。” 程俊好奇道：“景俭兄，你接的什么差事？” 杜景俭笑着道：“上任的差事。” 听到“上任”两个字，程俊心头一动，明白过来，面前的杜景俭，就是新一任的武功令，问道：“我大哥二哥是不是在城外？” 杜景俭点头道：“对，我就是跟他们一起来的。” 程俊呼了一口气，笑道：“武功令，可是六品官，我还在想，陛下会让谁来担任这个官职，没想到派你过来。” 第1028章 跟着程俊走，吃肉又喝酒 杜景俭挠了挠脸颊，“其实我能当上这个武功令，也是沾了你的光，陛下说，我过来帮你忙，不会掣你的肘，是最佳人选，要不是因为你，我也来不了。” 程俊笑了笑，望着已经朝着县衙方向快走而去的武功县百姓们，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 杜景俭拍着胸脯道：“处侠兄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走，去县衙说。”程俊带着他，还有杜大娘、李德奖等人，朝着县衙方向而去。 程俊和杜景俭并肩而行，一边走着，一边告诉他武功县的情况： “刚才，令堂已经跟武功县的百姓说了，报了名的百姓，后天就可以入厂。” “所以说，留个你的时间不多，‘杜家食品制作厂’还有‘程家酿酒厂’，必须在明天黄昏之前办好。” 程俊看着杜景俭，见他眉头微微皱起，笑了笑道：“你也不要有压力。” “这两个厂的名字，听着大气，其实就是一个烙饼，一个灌酒。” “所以，不用重新盖宅院，你在城内找个偏远一些连成一排的宅院就行。” 听到这话，杜景俭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豁然开朗道：“得亏处侠兄你在这里，不然让我自己琢磨的话，我都想个三五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入手。” 程俊笑骂道：“得了，我还不知道你，这杜家胡饼就是那家的，而且我家的酒是怎么提炼出来的，你也门清，在我这装不懂可不好使。” 杜景俭见被看穿，挠了挠脸颊，随即叹了口气道：“我其实不担心这个，我是在想，这才刚见面，咱们就要分开.......” “此番我来武功县，至少要当几年县令才能回京，也就是说，往后的几年时间，咱们都会见不着面......” 看着他一脸无奈神色，程俊沉吟两秒，说道：“景俭兄，说句实话，用不多久，你就能回京。” 杜景俭吃惊道：“不会吧？我听说，外放当县令的官，最快都得一两年......” 程俊摆手道：“那是他们没背景，有背景的，半个月就回京了。” “泾阳县令韦遥光，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杜景俭闻言，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韦遥光的大名，如雷贯耳，那升迁速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程俊看着他，肃然道：“本来我手里头还有一个差事，等着解决，但既然你来了，我就把这个差事交给你。” “你要是办好了，我保准你不出三个月，就能回到京城。” 杜景俭眸光一亮，“什么差事？” 程俊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低声说道： “我要你去查青楼。” 杜景俭微微颔首，并没有接话，知道程俊肯定不是只让他查青楼那么简单，安静等待程俊的下文。 程俊接着道：“武功县的青楼，和其他地方的青楼有所不同，据我所知，这儿的青楼，你想要什么口音的女子，都能给你找来。” “比方说，你想要岭南的女子，亦或是江南的女子，或是山南的女子，人家都能给你找来。” 杜景俭眼瞳一凝，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神色凝重道：“处侠兄是怀疑，这儿的青楼，涉嫌人口买卖？” 程俊投给他一个赞赏眼神，还得是挂着君子牌的自己人，闻弦音就知雅意，颔首说道： “这不用怀疑，这就是事实。” “所以，你去查一查，必能查出些什么，等你查完了，把这个事报给朝廷，你便是大功一件。” 杜景俭思索道：“只凭这一件事，怕是让我调回不了京吧.....” 程俊笑道：“是啊，所以，我接下来的话，才是决定你能不能调回京的关键。” 说着，他凑到杜景俭身边，沉声道： “人口买卖，总得有个幕后主使，别的地方的人，被卖到了这里，那武功县的人，又被卖到哪里了呢？” 杜景俭肃然道：“我会去查个水落石出！” 程俊看着他道：“这个事，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但这是你自己要做的事，我要你做的事，是你要把这个事，往吐谷浑身上引。” 程俊肃然道：“就是说，等你查完了青楼，查清楚人口买卖这件事，上奏折之时，要在奏折上面写清楚，‘武功县的百姓，有一部分人，被卖到了吐谷浑......’而且是证据确凿的那种。” “明白吗？” 杜景俭眸光闪烁了几下，微微点头道：“明白了。” 程俊笑道：“景俭兄，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朝廷之中，有人要对吐谷浑下手。” “我这边呢，得配合一下。” “你是我的人，自然也得配合我一下。” 杜景俭认真抱拳道：“若是能除掉吐谷浑，便是有利于国家，有利于百姓，有利于于社稷的好事，我一定配合！” 程俊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着道：“那武功县这边，就靠你了。” “你也不用急于一时半会就把青楼查个底朝天，青楼的事，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程俊双手背在身后，注视着一些去往县衙方向的腿脚不灵便的百姓，缓缓说道： “徐杰那帮人，把这儿的百姓们害惨了，你得让他们把心放回肚子里，踏实下来。” “我让令堂大人来的时候，带胡饼来。” 程俊回头望着一车车的胡饼，缓缓说道：“这些胡饼，是最能让人安心的东西。” “我会派一些人给你，等下午了，你穿上官服，亲自给这些百姓挨个发胡饼，在他们面前混个脸熟，有利于你日后做事。” “这是第一件事。” 程俊看着杜景俭，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是明天的事，前武功令徐杰、还有这儿的丞尉、折冲都尉，已经坐实了他们的罪，我奉陛下旨意，将他们以国法杀之，明天中午，你要去一趟法场监斩。” 杜景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即感慨说道：“说句实话，我来的时候，心里很是忐忑，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才能当好这个武功令，现在听处侠兄这么一说，我发现，原来当县令，竟然这么简单。” 第1029章 回京前夕 “处侠兄，谢谢。” 杜景俭情真意切道。 他看得出来，如果只是他自己一个人，来武功县赴任，面对这杂乱的境况，定然是一时间不知道从何下手。 有了程俊的帮忙，则大不一样，只需要按照他说的去做，就能轻松获取政绩。 程俊一笑，“如果新任武功令，不是你，而是我不认识的人，这些话，我不会跟他说。” “你就不一样，你是自己人，不必言谢。” 说完，他拍了拍杜景俭的肩膀，“明天我就走了，后面要是出了乱子，得你自己担着。” “不过以你的能耐，我相信出不了乱子。” 杜景俭认真道：“我竭尽全力。” 程俊满意点了点头，他相信以杜景俭的能耐，处理武功县的事，是手拿把掐，便不再多说，“走吧，回县衙。” 带着众人回到县衙之时，程俊瞧见县衙门口处，里里外外站着不少武功县百姓，转头对着杜景俭说道：“景俭兄，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可多着呢，这些百姓前来报名，就足够你焦头烂额了，你先忙去吧。” “好的处侠兄。”杜景俭应声道。 程俊则独自一人，来到衙署，本想跟李靖他们打一声招呼，却发现署衙之内，只有程咬金一人，好奇问道： “爹，怎么你一个人在这？” 程咬金此时正悠然喝着茶，瞧见他走进来，悠然道：“等会你连老子也见不着了，跟你道个别，道别完了以后，老子就要押着这些匪盗，启程回京了。” 程俊心头一动，“李伯父他们，已经回去了？” 程咬金点头道：“他们先回兵部准备。” 说完，他直勾勾盯视着程俊。 程俊被他打量的有些不自在，困惑道：“爹，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程咬金放下茶盏，肃然道：“处侠，你知道这世上，能让人身心愉悦一辈子的事，是什么吗？” 程俊沉吟道：“升官发财？” 程咬金摇了摇头，“那只会让人愉悦一时，不会让人愉悦一辈子。” “能让人身心愉悦一辈子的事，是望子成龙望成了。” 程咬金站起身，走到程俊身边，为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渭水河畔时候，老子跟李靖在一起，你知道他说什么了吗？” 程俊好奇道：“说的什么？” 程咬金哼哼道：“李靖说，去年到现在，他最开心的两件事，一件是灭了突厥，一件是你叫他爹的时候。” “李靖说，在那一刻，他真当你是他的亲儿子时，感觉年轻了二十岁。” 程咬金感慨道：“老子当时在想，有那么离谱吗？” “然后，老子就想起来，李靖的儿子李德奖，给老子叫爹，老子带他去人前显摆时，他给老子丢了个大的，当时老子就感觉，如果你当时在的话，就绝不可能丢老子的人，你只会让别人更加羡慕老子。” 程咬金手掌放在程俊的肩膀上，面露笑容道：“这一次，你巡察地方，做得很好。” “秦琼，侯君集，张亮他们在老子面前，都快把你夸到天上去了，说什么‘生子当如程三郎’。” “反正老子听的倍儿舒坦。” “说直白点，就是你又给老子长脸了。” 程咬金伤感道。 程俊见状，哭笑不得道：“以后又不是没有给你长脸的机会，爹你这么伤感作甚。” 程咬金揉了揉眼角，“老子伤感，是因为家里三个儿子，望子成龙就望成了一个，你大哥和你二哥......唉，孽畜啊。” 程俊认真道：“也不能这么说，我大哥二哥挺好的。” 程咬金撇嘴道：“好个屁。” “他们什么德行，老子能不知道？” “不说他们了，说他们就来气。” 程咬金注视着程俊，“武功县的事，差不多结了，你什么时候回京？” 程俊想了想，“明天。” 程咬金微微颔首，“成，老子先回去，在家等你。” 程俊立即道：“爹，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程咬金咧嘴道：“听你关心老子的话，老子心里暖暖的。” “走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大步走出了衙署。 下一秒，程俊就听到屋外响起大哥的声音：“哟，爹，干嘛去？” 程咬金声音跟着响起：“回京。” 程处默道：“路上慢些啊。” 程处亮跟着道：“对，注意安全。” 程咬金骂骂咧咧道：“一边玩去！” “......” 屋外，霎时寂静无声。 没一会，程处默、程处亮一脸纳闷的走入了屋内，瞧见程俊在屋子里，程处默忍不住道： “三弟，咱爹咋回事？” 程处亮埋怨道：“就是，一副跟我俩苦大仇深样子，我俩欠他的？” 程俊解释道：“可能是咱爹对你俩望子成龙，没望成功，心态崩了。” 程处默皱眉道：“那他不活该吗？” 程处亮哼哼道：“就是，我俩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知道还望，他不是活该是什么？” “......” 程俊扯了扯嘴角，好清晰的自我定位啊。 忽然，他瞧见屋外忽然闪进来一个魁梧大汉。 紧跟着，那名魁梧大汉跳起脚来，从背后对着程处默和程处亮的屁股，便是一人一脚。 砰砰！ “哎哟！” 程处默吃痛一声，转头望去，看到程咬金双眉剃竖的模样，委屈道：“爹，你干嘛？” 程咬金瞪着他道：“就知道你俩会在背后说老子坏话！” “这次是轻的，下次再犯，打不死你们！” 说完，程咬金板着脸转身而去，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程处默忍不住走到门口，盯着程咬金的背影，确定他离开了之后，方才回头不爽道：“三弟，瞧见没有，他这哪是在望子成龙，他是想借机揍我们。” “可惜他回去的时候，不是坐马车，不然我非得给他把车轱辘卸掉一个不可。” 程处亮闻言，停下了揉的动作，正色道：“大哥，你卸左边，我卸右边！” “可惜没机会啊......”程处默叹了口气，旋即望向程俊，“不说他了，三弟，咱们什么时候回京？” 第1030章 不必在意 程俊道：“明天。” 程处默连忙问道：“那明天回到京城，你是不是要跟陛下复命？” 程俊点了点头，“是啊，下午入宫复命，然后我就回家。” 程处默肃然道：“那你休息一晚上，后天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着，他摸着下巴，“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程处亮立即道：“我觉得他肯定在。” 是要带我去见什么人吗......程俊心里有了判断，笑着说道：“好！我听大哥二哥的。” 下午时分，县衙很是忙碌。 杜景俭让他娘带着一班衙役，对接报名入厂的武功城百姓。 他则带着程俊安排给他的人手，拎着一筐筐胡饼，给每一个报名入厂的百姓发放胡饼。 而杜大娘带来的人，则在县衙里支了一个摊，专门烙饼。 一时间，县衙内，充满了胡饼的香气。 程俊也没有闲着，一下午时间，带着程忠，在城内偏远地方选了一排民宅，迁走了原住百姓，腾空了宅院，准备将这里变为“程家酿酒厂”。 粗糙是粗糙了点，实用就行......程俊心里想着，和现代的工厂相比，这些民宅，和小作坊差不多。 不过眼下也不必讲究这些，让百姓们有一个营生，才至关重要，至于建厂的事，以后再说。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程俊带着程处默、程处亮、还有尉迟宝琳、李德奖、程忠、李君羡等人，以及各家部曲，皇宫侍卫，收拾好东西，骑马返程，回京复命。 临近城门口时。 程俊看到了一个少年身影。 “长安伯！” 少年看到他们，立即迎了上来，一边挥手一边叫道。 程俊一笑，少年正是苏门跃，抬手让众人停下，随即翻身下马，笑吟吟看着苏门跃跑过来，问道： “门跃，你来送行？” 苏门跃连连点头，“听说你们要走了，我想来送送你们！” 程俊看了看他身后，没见到他的姐姐苏棠，问道：“你姐姐呢？” 苏门跃应声道：“我姐姐去法场了，赶不及，所以让我来送送你们。” 话音甫落，坐在马背上的众人不动声色。 程俊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笑容，“你姐姐一直是这样的人吗？” 苏门跃叹息了一声，“那倒不是，以前脾气特别好的，出了这件事以后，就性情大变了。” 程俊也叹了口气，“真是把老实人逼急了。” 说着，他拍了拍苏门跃的肩膀，“你不用相送了，你姐姐那边，更需要你，你快回去吧。” 苏门跃连忙道：“我就送你们到城门口，行不行？” 程俊见他执意如此，笑道：“好！” 说完，他翻身上马，走得很慢，慢到与苏门跃并肩而行。 苏门跃一边走着，一边小心翼翼道：“长安伯，以后我去京城，能去找你吗？” 程俊咧嘴道：“好啊，到时候我带你吃好的。” 苏门跃激动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城门口，苏门跃道：“长安伯，你们注意安全！” 程俊挥了挥手，“快回去吧。” 说完，他对着众人比划了一个手势，加快速度。 来到官道上，李德奖先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在城门底下目送他们的少年，然后凑到程俊身边，说道：“处侠兄，我觉得他姐姐，有点奇怪。” 尉迟宝琳也凑了过来，语气不满道：“是啊，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再怎么说，她也该来送送你才对，竟然只让苏门跃过来相送，我觉得不得劲。” 程俊目视前方，语气平静道：“不必在意。” “回京吧。” 而此时，城门口处，苏门跃看着程俊等人渐行渐远，方才收回目光，朝着法场方向快跑而去。 此时此刻，法场内外，站满了人。 法场高台上，徐杰、赵立、牛勋、纪昂雄四人身穿白色囚服，被五花大绑，后颈处插着一块木板，上写“斩立决”三个大字。 在监斩台上，杜景俭戴着官帽，身穿浅绿色官袍，神色肃然看着天空，等待着午时三刻。 苏门跃挤入人群，很快找到了身穿布衣的貌美女子苏棠，喘着粗气道： “姐姐，我回来了！” 苏棠转头看着他，冰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拿出布帕，为他擦了擦汗，“长安伯回去了？” 苏门跃点了点头，“回去了！” 说着，他有些犹豫，小声道：“姐姐，其实我觉得，长安伯是救命恩人，怎么着你也该去送送......” 苏棠摇了摇头，盯视着法场上的徐杰，语气坚定道：“我不能走，我要亲眼看着徐杰和纪昂雄人头落地。” 苏门跃哦了一声，想到姐姐的遭遇，闭嘴不吭，而心里却有些疑惑，无论是从姐姐的口供，还是徐杰的供词来看，都可以证明，姐姐被徐杰抓走之后，并没有受到徐杰的迫害，她身上的伤，都是自戕所致。 怨恨徐杰，他能理解，但是，为什么也如此怨恨折冲都尉纪昂雄呢？ 就在此时，杜景俭的声音，响彻四周：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四名刽子手，将徐杰等人后颈处的木牌摘掉，扬起手中的砍刀，对着四人的后颈，重重砍了下去！ “杀得好！” 当徐杰和纪昂雄的脑袋被斩落于地时，苏棠第一个拍手大叫道。 周围百姓此刻也纷纷一快，拍手叫好起来。 而这只是第一批，紧跟着，徐杰的儿子，神色惨白的徐杰之子徐廷光也被带了上来，当他人头落地之时，百姓们拍手叫好的声音更大了。 苏门跃此时也拍起了手，旋即眼角余光看向苏棠，却发现苏棠望向了京城方向，怔然出神，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小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不开心啊？” 苏棠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他，轻声道：“门跃，姐姐要出一趟远门，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苏门跃吃惊道：“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远门，你的伤明明还没有好......” 苏棠道：“我的伤不打紧，有件事情，需要我赶紧去做。” 苏门跃问道：“是什么事，这么重要？” 苏棠摇了摇头，“你还小，不能告诉你，以后姐姐会告诉你的，总之，姐姐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第1031章 回京复命 程俊带着众人，骑马赶车，中午从武功县出发。 下午时分，回到了京城。 走入长安城内，程俊转头看向程处默和程处亮，说道：“大哥，二哥，你们先回去歇着。” 说完，他转头又看向了尉迟宝琳和李德奖，笑着道：“宝琳兄，德奖兄，你们也先回去。” “好！”尉迟宝琳和李德奖应了一声，跟他告别一声，便带着各自家里的部曲，朝着各家而去。 等到程处默和程处亮也离开之后，程俊投给坐在车夫位置上的程忠一个眼神，让他赶着马车跟上。 李君羡则带着皇宫侍卫们，紧随其后。 来到皇宫门口，程俊先让程忠、李君羡和皇宫侍卫们，抱着李世民赐给他的东西，先行一步。 他则前往御史台。 还不等他走到御史台，半路上，程俊便碰见了身穿紫袍的温彦博。 此时温彦博双手背在身后，低头思索着什么。 “温伯父！”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温彦博转头望去，瞧见身穿紫袍的大高个，登时一乐，“哟，处侠贤侄，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俊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笑着道：“小侄刚刚回来。” 温彦博微微颔首，“武功县的事，解决了？” “解决了。” 听到程俊的回应，温彦博目放异色，“这才过去三四天.....你动作倒是麻利。” “咱御史台的其他人，巡察一趟地方，少说需要一两个月。” “像你只巡察三四天就回来的，御史台里，你还是头一个。” 温彦博上下打量着他，“老夫看你，越来越像是一块砖了，哪里需要你，就能搬到哪里，选你准合适。”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程俊沉吟道：“意味着我俸禄要涨了？” “......” 温彦博沉默了几秒，随即感慨道：“每次跟你说话的时候，你都能让老夫大开眼界啊。” 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程俊干笑了一声，没有接话，而是问道：“温伯父，你刚从宫里回来？” 温彦博微微颔首，“是啊，李靖那边，昨天先回来了，带回不得了的消息。” “陛下叫老夫过去商议，刚刚商议结束。” 程俊问道：“是什么事？” 温彦博道：“跟你有关。” “你等会见到陛下，陛下应该会告诉你此事，到时你就知道了。” 程俊应声道：“那我先去面圣。” 温彦博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程俊跟他告别，便转身去找程忠和李君羡，让程忠在门口等他一会，他则跟李君羡一起，走入宫门，来到皇宫。 程俊领着李君羡等人，朝着甘露殿方向而去。 远远地，他便瞧见李世民正坐在甘露殿内的龙榻御座上，手持奏折翻看着。 临近殿门口，程俊转头给李君羡使了一个眼色。 李君羡当即快步走入殿内，抱拳行礼道：“陛下，臣回来了！” 李世民闻言，抬头一看，是李君羡，当即明白过来，问道：“程俊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李君羡道：“长安伯也回来了。” 李世民问道：“人呢？” 下一秒，一个人头从殿门外面探了出来，面露善良笑容道：“陛下，臣在这。” 李世民扯了扯嘴角，“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进来吧。” 程俊大步走入殿内，笑吟吟拱手道： “臣程俊，拜见陛下。” 李世民转头给张阿难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拿个坐垫过来，随即道：“坐下说。” “谢陛下。” 程俊等张阿难安排好了坐垫，便坐了下来，对着李世民再次行礼。 李世民正襟危坐，打量着程俊，说道： “李靖说你最近就会回来，朕还以为得半个月，没想到，他昨天所说的‘最近’，指的是今天。” “你动作够快啊。” 程俊认真道：“陛下交代的事，臣岂敢耽误，当然是越快解决，越快回来复命的好。” 李世民瞅了一眼殿外，瞧见侍卫们正捧着他赐给程俊的东西，站在门口，挥了挥手，让张阿难带他们下去，旋即看向程俊，说道： “朕已经听李靖说了武功县的情况。” “真没想到，咱大唐的折冲都尉，竟会做这种勾当。” “武功令徐杰他们，已经杀了吗？” 程俊点头道：“中午时候，杜景俭监斩，他们四人，还有徐杰的儿子徐廷光，已于午时三刻，人头落地。” “这是臣写的奏折，陛下请看。” 说着，他从袖子中取出一份提前写好的奏折，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奏折，仔细看了看，越看越是满意。 “做得好啊，朕就知道，派你去武功县准没错。” “有了你弄的那两个厂，武功县的百姓，算是能喘口气了。” 李世民抬头看向程俊，从奏折中提取出了关键词，“你在奏折上面，写了一百万贯的事。” “这一百万贯，你带回来了吗？” 程俊沉吟道：“陛下，这一百万贯，臣没有带回来，留在了武功县。” “臣以为，武功县的百姓，更需要这笔钱。” “毕竟，武功县过的甚苦，刚刚吃了大灾，得帮他们挺过这一阵子。” 李世民凝视着他，“用不了这么多吧？” 程俊笑道：“肯定用不了，顶多用上一部分，等武功县彻底稳定下来，吏部另选一位新的武功令，将杜景俭调回京时，让他顺便把钱带回来。” 李世民闻言，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瞅着他，并没有说破，而是嗯了一声，“依你，那一百万贯钱，暂时留在武功县，叫杜景俭先用着。” “钱在他手里，朕放心，相信他不可能步徐杰的后尘。” 说完，他长叹了一声，“你这次武功一行，叫朕发现了很多问题。” “天子脚下，犹然如此，各地州郡，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李世民沉声道：“往后，御史台那边，要多出去巡察。” 程俊拱手道：“臣回去时候，会将陛下的旨意，带给温大夫。” 李世民继续说道：“李靖带回来的人，已经审讯过了，结果也已出来，兵部从武功折冲府副将常心远身上，审讯出很多事。” “其中最大的一件事，莫过于查出此人来自吐谷浑。” 第1032章 京城中的剑客 听到这话，程俊心头一动，这应该就是李世民叫温彦博商议的事了，问道：“陛下，确定是吐谷浑的人吗？” 李世民沉声道：“起初，朕也不信，但是，李靖派人从常心远住的地方，搜出了不少常心远与吐谷浑来往的书信。” “而且，常心远，也是供认不讳。” “朕已经派鸿胪寺的朱子奢，作为使臣，出使吐谷浑问罪。” 程俊摇头道：“吐谷浑不会承认。” 李世民哼哼道：“吐谷浑承认不承认，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有理由，就足够了。” 程俊想了想，“陛下，要兴兵吗？” 李世民否定道：“先看看吐谷浑那边怎么说。” “如今咱大唐锋芒正盛，吐谷浑应会选择避咱们的锋芒，派使臣过来。” 李世民肃然道：“到时候，你去对接一下，这个你熟。” 程俊问道：“有啥要求吗？” 李世民不假思索道：“让吐谷浑的使臣，代吐谷浑给朕一个说法。” 程俊心领神会，“臣明白。” 李世民见他应了下来，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他很清楚的记得，程俊从海东三国身上弄到钱的事，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让程俊对接吐谷浑使臣，在搞钱这方面，没人比程俊更专业。 “这一来一回，估计得一个月。” 李世民笑吟吟道：“程爱卿，你出使这一趟，也不容易，这段时间，你想休沐就休沐，想当职就当职。” 程俊一笑，“臣遵旨。” “那臣告退？” 李世民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等到程俊站起身时，李世民忽然想到什么，补充道：“奖赏的事，朕给你们记着。” 程俊一乐，这是怕自己忘了，笑着再次拱手，旋即转身离开。 而此时，张阿难正从殿外走进来，和程俊擦肩而过，瞧见程俊对他行礼，连忙还了一礼，方才走入殿内。 紧跟着，李世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阿难，过两天，你派人催一催朱子奢，让他速度快些。” 张阿难应声道：“奴婢遵旨。” 离开甘露殿，程俊直接走出了宫门，瞧见程忠正站在殿门处，和侍卫闲聊，笑着招了招手，“忠伯，我这边的事办完了，咱们回家。” “好的三郎！”程忠应了一声，立即凑了过去，和他一前一后朝着皇城外走去，见程俊两手空空，好奇问道：“三郎，陛下没给什么奖赏？” 程俊笑道：“陛下说给我记着。” 程忠莞尔一笑，“那估计陛下还没想好，要赏你什么。” 倒也是，程俊这一趟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李世民见到他，怕是也还没回过劲来，奖赏的事自然得推后一些。 程俊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前方，缓缓说道：“别赏给我活干就行。” 回到家里。 看着熟悉的程府，程俊愈发觉得还是家里好，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对着程忠问道： “对了，忠伯，我大哥二哥说，明天要带我去见一个人，你认识这个人吗？” 程忠摇头道：“老奴不知。” 程俊微微颔首，不再多问，回到屋子里，歇息下来。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鸡还没有打鸣，程俊便先听到了大哥二哥的声音。 “三弟，醒了没？” “该起床啦！” 大哥二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程俊悠悠转醒，很快穿好了衣服，踩着自制拖鞋，打着哈欠打开了门，旋即便感觉面前好像多了一堵墙。 定睛一看，只见程处默和程处亮，身穿紫色长袍，在门口并肩而立。 程俊打招呼道：“大哥，二哥，你们起来的这么早。” 程处默嘿笑一声，伸出手掌，将手中的肉夹馍递给他，“喏，给你个肉夹馍。” “你先洗漱，洗漱完了再吃。” “好！”程俊应了一声，简单洗漱了一下，随即接过肉夹馍，咬了一口。 虽然杜景俭他娘，去了武功县做生意。 但是，她在长安的厂子，已经铺开了。 虽然不是她亲手打出来的饼子，但味道却是一模一样。 程处默看着他细嚼慢咽的样子，说道：“三弟，等你吃完了，咱们就出发。” 程俊怔然，“这么着急？” 程处默点头道：“咱们去的越早越好，去的越早，就能第一个见到他。” 程俊好奇道：“这个人是谁啊？” 程处默想了想，“是个剑种。” “.......” 程俊嚼着腮帮子的动作不由一顿，错愕道：“什么种？” 程处亮补充道：“是个耍得一手好剑的人。” 程俊问道：“剑客？” 程处默当即竖起大拇指，“到底是御史，出言就是不一样。” 程处亮嬉笑道：“我跟大哥一直叫他剑种来着。” 程俊迟疑道：“你们这么叫他，他能乐意？” 程处默摸着下巴道：“我看他听我们这么叫他的时候，他挺开心的。” “......” 真的假的......程俊狐疑看着二人，“所以，你们带我见他做什么？” 程处默神色一肃，“这趟武功之行，我跟你二哥就在想，如果这个人当时在你身边，徐杰他们，就不会伤你分毫。” 程俊再次吃起了肉夹馍，同时嘴里含糊着道：“我也没事啊。” 程处默摇头道：“那不一样，有人保护你，和自己保护自己，不是一回事。” “虽然陛下派了李君羡和侍卫们伴你左右，但我们哥俩还是不放心。” “所以，准备给你找个帮手。” 程俊心中一暖，这就是一家人啊，问道：“那人多大年纪？” 程处亮道：“三十多吧。” 程俊又问道：“本地的，还是外地的？” 程处亮道：“听口音，是外地的。” 程处默这时打断道：“甭管他是外地的还是本地的，只要好使就行。” “走，三弟，我们带你去见见他，我们是觉得，他有点真本事。” 程俊应了一声，“好。” 此时，他们哥仨要出门的消息，已经传入程忠耳中。 程忠亲自为他们牵来了马匹。 三人在府门外，翻身上马，程俊手握缰绳，看向也已坐在马背上的大哥二哥，问道：“此人在什么地方？” 程处默道：“平康坊酒肆。” 程俊皱眉道：“酒肆？” “不在酒楼？” 程处默一乐，“能去酒楼的，那都是富家子弟，富家子弟谁当剑种啊。” “......” 有道理......程俊心里想着。 很快，程俊骑着汗血宝马‘阿道夫’，跟在程处默、程处亮二人身后，来到平康坊内的一处酒肆外面。 第1033章 酒肆寻人 程俊和程处默、程处亮一起，从各自的马匹上翻身下来，在地面上站稳，望向酒肆大门。 此时，酒肆还没开门。 程俊转头看向二人，“大哥，二哥，这酒肆几时开门？” 古代是十二时辰，程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算了算时间，现在应是早上六点，也就是卯时中。 程处默道：“巳时初。” 程俊愕然，“啥？” 巳时初，就是早上九点。 那岂不是说，还得等三个小时？ 程俊扯了扯嘴角，“咱们来的是不是也忒早了点？” 程处默看着他，严肃说道：“不早了，酒肆里面的人肯定都已经醒了。” 程俊提醒道：“可是他们巳时初才开门啊。” 程处默眉头一皱，“他们巳时初开门，不代表咱们巳时初才能进去啊。” “......” 程俊怔然两秒，随即回过神，这哥俩的脑回路，即便是他，都不一定想的出他们要干什么。 但不得不说，他们做起事来，又好像挺正常...... 程处默转头对着身旁的程处亮努了努下巴，“二弟，叫门。” 程处亮当即上前，站在门口，扬起手掌在门板上拍了两下，“伙计，开门啦！” 程俊听到酒肆之内，响起一道匆匆脚步声，随即伙计声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客官，我们酒肆还没到开张时间。” 程处默上前两步，敲了敲门板，说道：“废话，等你们酒肆到开张时间，我们就不这个时间来了！” “开门，我们找人！” 伙计声音再次响起：“不行的啊，客官，我们店主说了，不到开张时间，不许我把店门打开，不然的话，我这个月工钱就要没了！” 程俊也走上前去，来都来了，这会走也不合适，沉吟两秒，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店门只要不是你打开的，就跟你无关？” 程处默和程处亮闻言眼眸一亮。 店内伙计也察觉他的言外之意，赶忙道：“你们闯进来也不行啊，我这个伙计，连门都守不住，这个活都得丢！” 程俊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对方道：“在扫地......” 程俊再次问道：“为什么过来跟我们说话？” 伙计道：“不是你们叫我开门的吗？” 程俊继续问道：“我们不叫你，你会过来吗？” 门后的伙计下意识道：“不会......” 程俊轻轻拍了拍门板，示意对方听清楚，“好，那我们走了，你扫你的地吧。” 酒肆伙计隔着门板道谢道：“好嘞！多谢几位客官体谅。” 程俊安静的听着酒肆里面的声音，确定对方走远了之后，转头看向身边二人，“大哥，二哥，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跟他说走远点吗？” 程处默咧嘴道：“知道知道，为了不伤到他。” 说完，他转头对着程处亮道：“二弟，踹门！” “好的大哥！”程处亮说完，随即毫不犹豫的后退两步，一个飞踹，踹了上去。 砰！ 在他一记重脚之下，门板应声碎裂。 酒肆内的年轻伙计此时正拿着扫帚清扫地面，门口突如其来的一声爆响，吓得他一个激灵，转头望去，只见门板已经被门口的三人拆下，呆呆的望着他们走了进来，回过神后，脸色一变，“几位客官不是说回去了吗？” 程俊笑吟吟道：“我改主意了，不行吗？” 年轻伙计看着被随手扔在地上的门板，嘴唇颤抖了起来，“完啦完啦.....” “你怎么会完呢。”程俊缓缓说道：“你不是在扫地吗，你能知道我们要踹门？” 年轻伙计额了一声，“我确实不知......” 程俊一笑，从腰间取出钱袋，扔给他一枚小银块，说道：“所以说，跟你没关系。” “钱给你，等这的店主来了，你也好交差。” 年轻伙计握着小银块，苦笑道：“可是，我是伙计啊，你们这样弄，我们店主怪罪下来，我不得被赶出去啊。” 程处默挑眉道：“赶你出去？他敢！” “知道我们是谁吗？” 程处亮在旁嬉笑道：“把心放在肚子里，你们店主要是敢难为你，跟我说，我把他店掀了。” 年轻伙计脸上的愁容更浓厚了几分，“唉，三位客官真是年轻，不知这京城凶险，你们知道这家酒肆的店主背后的人是谁吗？” 程俊好奇道：“谁啊？” 年轻伙计叫道：“是程家！” 程俊一怔，随即严肃道：“巧了不是，我们就姓程。” 年轻伙计摆了摆手，“你们姓程有什么用，我们店主背后的人，住在怀德坊。” 程俊笑吟吟道：“又巧了不是，我们就住在怀德坊。” 年轻伙计眉头一皱，直接道：“我直说了吧，知道程处默吗？” 程俊点头道：“知道。” 说着，他抬起手指，指向了旁边的大高个，“他就是。” “......” 年轻伙计闻言眼睛都睁大了几分，愕然看着昂起下巴的程处默，惊疑道：“您是程大郎？” “那您就是程二郎？” 年轻伙计望向程处亮，见他咧嘴一笑，便将目光放在身穿云纹青衫的程俊身上，“您该不会是程三郎吧？” 程俊点头道：“正是在下。” 年轻伙计瞬间变得兴奋起来，扔掉手中的扫帚，在身上擦了擦双手，激动道：“程三郎，真的是你啊，给我签个名呗！” 程处默直接将他扒拉到一边，没好气道：“签什么名，等会再说，我们有正事。” 年轻伙计连连点头，将旁边放在案几上的坐垫拿了下来，说道： “您三位请坐。” “要喝点什么？” 年轻伙计道：“我们这的酒，除了浊酒，就是程家佳酿。” 程处默摆手道：“酒就不喝了，我们来找人。” 年轻伙计咀嚼着他的话，“找人......” “你们是来找裴九的？” 程俊一怔，“陪酒？” 年轻伙计解释道：“不是陪人喝酒那个陪酒，是姓裴，名九。” 裴九...... 会使一手好剑...... 程俊心头一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史册中记载的人物。 不过，这会那个人还没出生。 这个裴九，难道是那位主儿的祖父？ 第1034章 剑客裴九 程俊登时来了兴趣，问道：“他人在哪里？” 年轻伙计道：“在后院躺着呢。” 程俊道：“带我们去见。” 年轻伙计连忙道：“这边请！” 说着，他快步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 很快，众人走入后院。 只见院子之中，旁边的屋檐下方，放着一个简陋的床榻。 程俊发现，在床榻之上，此时躺着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身高约莫一米八左右，身材看起来并不怎么魁梧。 对方披头散发，怀里抱着一个酒壶。 床榻旁边，放着一把被粗布包裹起来的长剑。 此时对方正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鼾声阵阵。 程俊转头望向年轻伙计，困惑道：“他怎么睡在屋檐底下，没睡在房间里面？” 年轻伙计低声道：“客官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店主安排的。” “这个裴九啊，就是个酒坛子，来我们这第一天，就喝了我们这不少酒，结果叫他付钱时候，他竟然说没钱。” “本来我们店主要拉他报官，裴九说，拉他报官，也给不出钱，他要是坐牢，那这酒钱，我们店主将一文钱都拿不到，如果不拉他报官，他愿意留在这里，做工赚钱。” 程处默好奇问道：“他所谓的做工，就是耍剑？” 话音甫落，打鼾声忽然停了下来。 紧跟着，又再次响起。 程俊瞅了他一眼，搁这装睡呢？ 年轻伙计觉得程处默用的这两个字有些不妥，但碍于对方身份，也不好反驳，说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这个裴九确实有两下子，当时他就只露了一手，来我们酒肆喝酒的人便都拍手叫好。” “后来几天，我们这的常客，都不是奔着喝酒来的，都是来看裴九舞剑。” “我们店主一看，说他真有两下子，就跟他商谈了一下，只要他舞一下剑，我们店主就送他一坛酒，从那之后，裴九就住在这了。” 程俊不解道：“既然是合伙赚钱，怎么还让他住在屋檐底下？” 伙计指了指紧挨着床榻的屋子，说道：“您瞧见那个屋子了吗，那就是我们店主给裴九准备的，但是，他就是死活不愿意住进去，就认准了屋檐底下的这张榻，我们店主好说歹说，他也不听，最后只能任由他了。” 程俊恍然，“原来如此......” 这个裴九，性格倒是古怪。 “他住在这里多久了？” 听到程俊询问，年轻伙计道：“有两个多月了。” 就在此时，躺在床榻上的裴九忽然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坐起身子，朗声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程家三兄弟同时看向了他。 裴九继续伸着懒腰，闭着眼睛晃着脑袋，朗声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年轻伙计连忙对着程俊三人低声说道：“这个裴九，喜欢说胡话，您三位别见怪。” 程俊一笑，摆了摆手，示意无妨，随即望向从床榻上坐起身的裴九，“曹操的《短歌行》，兄台吟的不错。” 裴九此时仿佛没有听到一半，继续晃荡着脑袋，朗声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哎呦~” 他忽然吃痛一声，捂住额头，睁开眼睛，只见程处默站在他的面前，肃然看着他。 程处默收回弹他脑瓜崩的手指，“我三弟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 裴九揉了揉额头，皱着眉头不满道：“我不是没听见，我是还没睡够......” 忽然，他感觉眼前一晃。 紧跟着他便在程处默身前站直了身子。 下一秒，他便听到身后响起砰的一声。 裴九转头一看，只见程处亮拎起他的床榻，直接扔到了房顶上，登时呆住了。 程处亮拍了拍手掌，嬉笑着道：“现在你也没法睡了，来，剑种，过来跟我三弟唠唠嗑。” 裴九瞳孔一缩，“剑种......”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们！” 程处默一乐，“你记性还挺好。” 裴九沉声道：“那是，整个酒肆之中，敢用这两个字称呼我的，就只有你们！” 说着，裴九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将额头前的头发，用双手手指撩到后面，随即顺势抱起双臂，打量着三人，惊异道： “好体格！” 说完，他又一阵摇头，啧啧道：“可惜，你们这般身材，不适合练剑，倒是适合练刀。” 程处默咧嘴道：“我们不练刀。” 程处亮附和道：“没错，我们平时都用斧头跟马槊。” 裴九挑眉道：“马槊？” “几位是行伍出身？” 看到程处默点头，裴九神色肃穆道：“你们要拉我入伍？” “话说前面，我不去！” 程处默摆手道：“我们也不是拉你入伍。” 裴九脸色一缓，然后淡淡说道：“即是如此，你们可以回去了。” 程处默挑眉道：“回去？回哪去？我们刚来！” 裴九奇怪道：“你们不是来找我学剑术的吗？” “我这个人，只会用剑，不会用刀，也不会用别的兵器，所以，我教不了你们。” “谁让你教了。”程处默不满道：“我们找你，是因为我们见你有两下子，这次带我三弟过来，让他看看你耍剑。” 说完，程处默正色道：“来，开始吧。” “......” 裴九眼角跳动了几下，“你让我耍，我就耍？” 程处默不解道：“有什么问题？” 裴九昂首道：“我的剑术，非同一般，不是你让我使，我就得使。” “得给钱！” 程处默嘟囔道：“要钱就要钱，绕什么弯子，你当你是我三弟啊？多少钱？” 裴九竖起一根手指，“一次一贯钱。” 程俊皱眉道：“这么贵？” 裴九瞅了他一眼，“我刚才说了啊，我的剑术，非同一般，值这个价格，几位要是想看我的剑术，就给钱，不然就请回吧。” 程处默咧嘴道：“好，一贯钱就一贯钱，你可以耗子掀门帘，在我三弟面前，露一小脸了。” 你有钱吗......程俊转头看了一眼程处默，心里想着。 裴九见他如此爽快，露出笑容，说道：“那你们看好了。” 说完，他摸了一下腰间。 第1035章 没有正行的剑客 下一秒，裴九脸色一僵，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我剑呢？” 程处亮指了指房顶，嬉笑道：“被我扔房顶了。” “你跳上去取。” 裴九沉默几秒，随即摆了摆手，“这么高，我哪能跳的上去。” 程处默皱眉道：“你跳不上去？我们也跳不上去啊。” 裴九忽然竖起一根手指，诶了一声，叫道：“有了！” 说完，他转头对着一旁拿着扫帚的伙计大叫道：“伙计，搬梯子！” “......” 程处默、程处亮愣愣看着他。 程俊也有些无语，他印象中的剑客，都是高大上形象，这位主儿跟这三个字，是一点边都不沾。 程处默回过神，不满道：“你怎么能搬梯子呢？” 裴九解释道：“我不说了吗，上不去啊！” 说完，他看见伙计呆愣在原地，催促道：“伙计，你杵在那干什么，赶紧搬梯子！” 伙计回过神，连哦了两声，放下手中扫帚，搬来一个梯子，递给了裴九。 裴九接过梯子，挨着屋檐放下，哼哧哼哧的顺着梯子往上爬。 看着对方爬梯子上房顶的模样，程俊转头看向大哥和二哥，问道： “他这有剑客的样子？” 程处默肃然道：“有剑种的样。” 而此时，裴九握住抱着粗布长剑顺着梯子滑了下来，没好气道：“说话就说话，骂街干什么。” 程处默翻着白眼道：“谁骂了，我们在夸你。” 裴九嘀咕道：“有这么夸人的吗.....” 说着，他走到程家三兄弟身边，肃然道：“说好了，一贯钱，看我的剑术。” “看好了！” 裴九将粗布扔在一边，露出黑鞘长剑，手掌握住刀柄，大喝一声： “哈！” 一秒过后，他站直了身子，伸出手掌，放在了程家三兄弟的面前，严肃道：“给钱吧。” “......” 程俊扯了扯嘴角。 程处默默默地撸起了袖子。 程处亮奇怪道：“你动都没动，就让我们给钱？” 裴九肃然道：“我动了。” “我动作太快，你们没看清而已。” 程处亮道：“那你来个慢动作。” 裴九手掌更向前了几分，放在程处默的胸口处，认真道：“十贯。” 程处亮闻言，也默默地撸起了袖子。 程处默则不惯着他，上前两步，直接揪住了裴九的领口，将他的脸庞拉到眼前，近距离盯着他的双眼道：“坐地起价是不？” 裴九脖子往后缩了一下，解释道：“不是坐地起价，我要是慢动作，就相当于教你们剑法，我教你们剑法，只收十贯钱，多吗？这剑法，可是裴家绝学！” 程处默闻言额头青筋暴起。 程处亮叫道：“大哥，扔他上房顶，让他冷静冷静。” 感受到领口传递来的力量感，裴九脸色一变，按住程处默的手腕，叫道：“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啊！” 程俊忽然道：“大哥，算了，把他放开。” 程处默当即松开了手掌。 程俊走到裴九身边，看着他，缓缓道：“你不愿意，我们也不强求，再会。” 说完，他对着程处默和程处亮道：“大哥，二哥，咱们走吧。” “便宜你了。”程处默不满的哼了一声，和程处亮一起，跟在程俊身后，朝着酒肆外面而去。 裴九忽然叫道：“等会，钱还没给呢！” 程俊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露出善良笑容道：“我给了，你没收到？” 裴九挑眉道：“你什么时候给了？” 程俊道：“在你耍剑的时候。” “我放在了那里。” 程俊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面，说道：“然后，我看见你动作很快，就把钱收了。” 裴九睁大眼睛道：“你这不胡扯吗？” 程俊呵笑道：“是你先扯的。” 说完，他转过头，不再看他，带着程处默和程处亮直接离开。 裴九忍不住道：“等会，等会！” 酒肆伙计此时拦住了他，没好气道：“等会什么，你还要他们等什么，我说裴九，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你就敢耍他们？” 裴九皱眉道：“他们是谁？” 伙计道：“他们是程家三兄弟！” 裴九神色一怔，“宿国公家的程大郎，程二郎，程三郎？” 伙计点头道：“对！” “要我说，程大郎和程二郎没揍你，你就谢天谢地吧。” 伙计哼哼道：“得亏程三郎脾气好，不然，你今天跪着都不一定顶用。” 裴九迟疑道：“有那么邪乎？” 伙计道：“就这么邪乎，京城中的传闻，又不是没给你讲过。” 裴九嘀咕道：“我还以为你当时在编故事。” 忽然，他想到什么，拽住伙计的胳膊，眸光发亮道：“对了，我记得你说过，我喝的酒，都来自程家？” 伙计道：“是啊！” 话音甫落，裴九宛若炮弹一般，飞冲了出去。 伙计叫道：“哎，裴九，你干什么去？” 裴九没有理他，快步冲了出去，看到程俊他们三人已经走到前堂，即将走出大门，大吼道： “三位郎君且慢走！” 程俊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了他。 程处默瞪他道：“你还想干啥？” 裴九握着剑柄，认真道：“你们不是要看我的剑法吗？我改主意了。” 程俊呵笑道：“不看了，没兴趣。” 裴九见他就要转身离开，连忙道：“这次不收钱！” 程俊挥了挥手道：“不收钱也没兴趣！” 裴九大吼道：“等会，我给你们钱！” 听到这话，三人脚步同时一顿。 程俊转头看向他，笑吟吟道：“你这么说，我就有点兴趣了。” 说着，他伸出手掌，放在了裴九面前。 裴九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然后摸了一下怀里，又摸了摸袖子，很是艰难的掏出了一文钱。 程处默见状，没好气道：“你打发叫花子呢？” “给一贯！” 裴九错愕道：“要这么多？” 程处默拽着程俊的手腕，一副作势要走模样道：“不给我们可就走了啊。” 裴九咬了咬牙，“给！一贯钱就一贯钱！” “不过，得等到你们看完我的剑法之后！” 程俊笑道：“可以。” 裴九这才呼出一口气，后退两步，按住剑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们看好了！” 第1036章 比试，剑与枪！ 说完，他拔剑而出。 锵！ 长剑霎时出鞘！ 裴九舞出一个剑花，随即猛地将长剑掷上天空。 程俊抬头望去，只见那长剑，竟然被裴九扔高数十丈。 长剑滞空，随即坠落而下。 裴九闭着双眼，握着剑鞘，伸展开了手臂。 此时此刻，他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凛然如一剑仙，看也不看一眼高空的长剑。 在程俊三人抬头注视下，长剑飞速坠落，直直的落入裴九手中的刀鞘内。 “好！” 程处默忍不住拍起手掌，大叫出声道。 裴九忽然再次拔出长剑，长剑仿佛活了一般，在他手中跳跃。 在程俊三人眼里，那长剑跳跃之时，舞出的剑花，煞是好看。 舞了一阵子之后，在程处默和程处亮的声声叫好中，裴九收起长剑，咧嘴笑道：“三位郎君，我这剑法，怎么样？” 程处默摸着下巴道：“说漂亮吧，不够妥当。” “说好看吧，又不够贴切。” 他转头看向程俊，“三弟，你说怎么形容的好？” 程俊想了想，给出评价道：“花里胡哨。” 程处亮眼眸一亮，拍手叫道：“三弟说得好！” 裴九眉头一皱，“程三郎，我这可不是花里胡哨，我这是真才实学。” 程俊笑着道：“可否把你的剑，给我用一下？” 裴九讶然，“你也会？” 程俊缓缓道：“略懂。” 听到这话，程处默肃然起来，转头对着程处亮道：“二弟，站远点。” 程处亮果断和他一起，后退了十来步。 裴九见状，困惑不已，略懂而已，至于站那么远吗...... “给你。”他没有多想，将黑鞘长剑递给了程俊。 程俊握着剑鞘，拔出长剑，挥动起来。 开始的动作，很慢，渐渐动作变得快了起来。 没几秒功夫，裴九便看到了剑花，神色凝重了几分。 随着程俊的动作越来越快，剑花也变得多了几重，叫人感到眼花缭乱。 程处默只觉得三弟舞的也很漂亮，忍不住道：“好！” “漂亮！” 裴九眉头紧皱，等程俊舞完一套剑法，呼出一口气站定，走上前惊疑道： “程三郎，我舞的是我裴家剑法，你是什么剑法？” 程俊将长剑交给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脱口而出道：“武当剑法。” 裴九咀嚼着他说的话，“武当？我怎么没听说过......” 程俊笑了笑，没有解释，脑海中浮现出外公，外公曾经去武当山修行过，回来时候，舞的一手好剑法，他也是打小跟他学的。 不过，程俊自己很清楚，舞起来好看归好看，至于实用性，他不好说，毕竟没那个机会，他也就只在公司年会上，表演过几次。 不过看裴九的样子，像是真把他给唬住了。 就在此时，裴九沉声道：“程三郎，你的剑法，虽说好看，但是，有点过于一板一眼，不会变通。” 裴九凝视着程俊，说道：“来，咱们交一下手。” “......” 程俊扯了扯嘴角，怎么扯到比划上了，断然拒绝道：“我交手，不喜欢用剑。” 裴九此时满心好奇，闻言摆了摆手，“无妨，我只用剑，你想用什么兵器都行。” 程俊闻言，沉吟两秒，转头看向程处默，“大哥，回去把我的东西拿来。” 程处默看到他口中无声的念出“燧发枪”三个字，咧嘴一笑，“好！” 程处默翻身上马，飞快离开，回家去取兵器。 等到程处默离开，裴九方才收回目光，望向程俊，说道：“程三郎，我说实话，不管你用什么兵器，跟我过招，你没有赢的机会。” 程俊见他如此狂傲，沉吟道：“总有一个万一嘛。” 裴九呵呵一笑，心想就不可能有这个万一，但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心头一动，说道：“我来京城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碰到懂剑的。” “我刚才还在担心，你不会答应。” 裴九笑眯眯道：“程三郎，咱们干练，没多大意思，要不，咱们加点彩头？” 程俊笑吟吟道：“什么彩头？” 裴九道：“你说了算。” 程俊想了想，说道：“如果我赢了，你以后跟着我，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如何？” 裴九讶然，“还有这种好事？” “这样做，你是不是太吃亏了？” 程俊目光深邃看着他，“我吃亏了吗？” 裴九搓了搓手指，嘿笑道：“我跟你讲，我吃的多，喝得多，平日里的花销，也很大的。” 程俊笑道：“无妨，我程家家大业大，养得起你。” 裴九叹了口气，“可惜啊，我去程家蹭吃蹭喝，是不可能了。” 说完，他神色严肃起来，沉声道：“好叫程三郎知晓，我的剑术，独步天下，与人交手不下百次，从未输过一次！” “我是不会为了蹭吃蹭喝，而丢掉我裴九的名声。” 程俊颔首道：“你大可以使出全部实力，不用留手。” 裴九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放心，我绝对不会留手！” 说完，他话锋一转，“我输了，我跟你混。” “那我赢了呢？” 程俊反问道：“你想怎样？” 裴九沉吟道：“等我赢了之后，再告诉你。” 程俊耸肩道：“可以，只要不是违反律法的事就行。” 裴九咧嘴道：“放心，绝对不犯法！” 程俊笑道：“那就等一会。” “等我大哥把我的兵器带来了再说。” 裴九爽快道：“好！” 很快，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 众人转头望去，就看到程处默手里抱着一杆被粗布包裹的东西，面带笑容朝这边而来。 “三弟，东西我取来了！” 程处默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燧发枪扔给了程俊。 程俊上前两步，接到手中，将粗布拿开，递给程处默。 裴九凑上前来，望着程俊手中的兵器，挑眉道：“这是什么兵器？” 程俊道：“此乃，燧发枪。” 裴九错愕道：“枪？” “怎么没有枪头啊？” 程俊笑道：“我这枪，不用枪头。” 裴九啧啧称奇道：“看你剑法那么好，以为你与我一样，是个剑客，没想到，你是个枪客。” “走，咱们去后院！” 第1037章 跟班 程俊带着程处默和程处亮，跟着裴九走到后院，看着对方摆开架势，想了想道： “等会。” “我填个子弹。” 填个子弹？什么意思？裴九一脸疑惑，但还是任由填装子弹。 许久，程俊准备好了以后，举起燧发枪，看着裴九，正色道：“我准备好了。” “你准备好了吗？” 裴九轻笑一声，握住剑柄，说道：“准备好了！” 程俊忽然抬起手，“再等会！”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咱们相距几步？” 裴九低头看了看地面，“十步。” 程俊肃然道：“你说，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枪快？” 裴九笑道：“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他猛地拔出长剑，“杀！” 砰！ 下一秒，一道爆响，骤然而起。 裴九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程俊手中枪管冒出的白烟，什么动静？ 就在此时，裴九瞧见程俊抬手指了指他的背后，转头望去，只见身后屋檐下的木门，破出一个大洞。 “......” 裴九倒吸了一口凉气，“等会，你用的是枪，还是弩啊？” 程俊收起燧发枪，一脸认真道：“就是枪，此乃燧发枪。” “怎么样，你的剑，没有我的枪快。” 说着，程俊暗暗感慨，果然，再厉害的剑客，面对枪，都得站一边去。 十步以外，枪快。 十步以内，枪又准又快。 后人诚不欺我啊！ 裴九回过神，凝视着程俊手中的燧发枪，“你确定你这是枪？” 程俊点头道：“当然，这是如假包换的枪，有朝廷认证的！” 裴九皱眉道：“跟我记忆里的枪，完全不一样啊......”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转头一看。 程处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旁边，正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时代变了，裴九。” “......” 裴九沉默了两秒，将长剑收入剑鞘，看向程俊，“我现在当一个枪客，还来得及吗？” 程俊笑道：“那你得先成为府军。” “日后只有府军，才能用得上这东西。” 裴九想了想道：“我跟着你不是也可以吗？” 程处默闻言手掌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上，“聪明！” 裴九咧了咧嘴，疼的拍开他的手掌，对着程俊说道： “程三郎，依照咱们刚才的约定，你赢了，我以后跟着你！” “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说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我要每天都能练到你手中的兵器！” 程俊将燧发枪扔给程处默，旋即笑吟吟点头道：“可以，不过，得在你完成我交代的事情以后。” 裴九爽快道：“没有问题！” “跟我回去吧。”程俊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一起走，忽然想到什么，取出钱袋，将一枚小银块扔给了不远处的酒肆伙计，说道： “这个钱，你收着，等你们店主来了，告诉他，这是赔店里损失的钱。” 酒肆伙计连忙道：“好的程三郎。” 程俊和程处默、程处亮离开酒肆，各自骑上马匹。 裴九只身一人，带在身上的唯一一样东西便是他手中的黑鞘剑。 “裴九，上来！”在程处默的招呼下，裴九一个跃起，跳到了程处默所骑马匹的马背上。 程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暗暗称奇，这个裴九，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不再多想，骑着马匹，带着众人朝着怀德坊方向而去。 “大郎，二郎，三郎，你们回来啦！” 众人刚刚在程府门外停下，便听到府内传来程忠的声音。 一身管家服饰的程忠面带笑容走了出来，先跟程家三兄弟打了一声招呼，随即将目光放在了翻身下马的裴九身上，好奇道： “这位是......大郎二郎三郎的朋友？” 程处默摆手道：“不是，是我三弟的跟班。” “......” 裴九听得眼角一跳。 程忠恍然，“跟班？” “新找的下人？” 裴九忍不住道：“哎哎哎，老头，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什么下人，我也不是跟班，我是裴九！” 程忠讶然，“裴九......酒肆那位？” 裴九昂起下巴，“正是在下！” 程俊将手中的马匹缰绳递给了程忠，好奇问道：“忠伯你听说过他？” 程忠接过缰绳，又接过程处默和程处亮递来的缰绳，对着程俊点了点头，“老奴有所耳闻。” “据说此人为了喝酒，把自己卖到了酒肆。” 裴九本以为对方会说说自己的事迹，正露出得意之色，闻言神色一僵，睁大眼睛道：“等等，传闻是这么传的？” 程忠点了点头。 裴九愤懑道：“这是谣言！” “我裴九，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绝不会为了一口酒，把自己卖给酒肆！” 程处默点头道：“那是，你会选择更好的地方把自己卖了，比如，卖到我家。” 裴九反驳道：“这怎么能叫卖呢？” 程处亮嬉笑道：“说的对，你怎么能叫卖呢，你卖到我家，我家还得你钱，你一文钱都不要，这就不是卖。” 程忠讶然，“倒贴啊？” “......” 裴九只觉得眼前一黑，这老程家的都是什么人，说话这么气人，转头望向程俊，“程三郎，您不说两句？” 程俊拍了拍他的肩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不要被谣言拐着走。” 说完，他看向程忠，说道：“忠伯，给裴九安排个房间，让他在家里先住下。” 程忠应声道：“好的三郎。” “走吧，进去说。”程俊挥了挥手，带着裴九走入程府。 一进程府，本来还在愤懑之中的裴九，眼神都清澈明亮起来，不停地打量着四周。 来到长安这么长时间，他去过唯一高大上的场所，就是酒肆。 今日来到程府，他才知道，什么叫有钱人的家。 来到堂屋，坐下之后，裴九神色有些恍惚，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 “裴九，想什么呢？” 就在此时，程俊的声音响起。 第1038章 李靖的猜测，吐谷浑即将派来的使臣 裴九收回心神，挠了挠脸颊，为了不露怯，说道：“那个，我什么时候可以用一下那个燧发枪？” 程俊莞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等你把我安排的事，做完了以后，你就可以用了。” 裴九应声道：“那你给我安排活吧！” 程俊想了想，说道：“你先跟着忠伯，他去哪，你去哪，先学学他做事。” 裴九闻言，点了点头，正巧看到程忠端着茶水托盘走了进来，当即起身道： “忠伯，程三郎吩咐了，让我跟着你，你做什么，我做什么！” 程忠一愣，看向程俊，见他对着自己使眼色，登时心领神会，笑着道：“那好吧。” 等到他们走后，程俊伸展了一下双臂。 裴九这个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很清楚，自己舞的剑，那是花架子。 但裴九肯定不是。 以后出门，让他当个保镖，也挺好...... 也该把正事忙一下了......程俊心头一动，站起身，对着懒洋洋坐在一旁的程处默和程处亮说道： “大哥，二哥，我出去一趟。” 程处默挥手道：“去吧去吧。” 程俊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前往皇城，走入兵部。 “李伯父，忙着呢？” 看到程俊如入无人之境般走来，正坐在兵部堂厅当职的李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惊疑道： “处侠贤侄，你来兵部作甚？” 程俊咧嘴道：“我来找您啊。” “找老夫？” 李靖闻言，仍旧惊疑不定，他找老夫干什么，又有谁惹他了？ 看着李靖警惕之色，程俊解释道：“对，昨天陛下跟我说，他派使臣去了吐谷浑，料想吐谷浑会出使臣，随咱们的人来长安，要我到时候招待他们。” 招待？ 听到这两个字，李靖恍然，这才放下了戒备，脸色一缓，让属吏给他拿来一个坐垫，等他坐下，缓缓说道： “看来陛下觉得，你的疲国之策，比直接灭掉吐谷浑好使啊。” 程俊笑道：“主要还是因为咱们大唐刚刚跟突厥打完，国库已经掏空了，这个时候，再跟吐谷浑打一场，远不如利用我大唐兵锋之盛，震慑一下吐谷浑，从吐谷浑身上捞取实处的好。” 李靖微微颔首，“你说的对，眼下还不是灭掉吐谷浑的最佳时机。” 程俊点了点头。 他记得史书记载，大唐是在贞观八年，灭掉的吐谷浑。 眼下确实还早。 当然，主要还是眼下的国库，禁不住再来一场大仗。 李靖打量着他，问道：“你是来老付这里打听，此番吐谷浑，会派谁过来？” 程俊正色道：“李伯父慧眼。” 李靖抚着胡须，沉吟两秒，说道：“我大唐建立之时，当初的大唐皇帝，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曾与吐谷浑联手，夹击河西的李轨。” “作为回报，咱们大唐将从江都逃回的慕容顺，也就是吐谷浑可汗慕容伏允的儿子，送归吐谷浑。” “但是，自从武德五年，伏允听了吐谷浑天柱王葛米伦的建议之后，便屡犯我大唐西部边境，这种情况，至今仍未停息。” “这也是老夫为什么想要灭掉吐谷浑的原因。” 李靖冷哼道：“一帮不是东西的混账的玩意。” “迟早老夫要亲自灭了他们！” 说完，他忽然想到什么，看向程俊，“是不是说远了？” 程俊认真道：“没事，您说的我爱听。” 李靖叹了口气道：“老夫跟你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咱们大唐跟吐谷浑的梁子，是怎么结下的，咱们大唐对番邦，向来友好，奈何这些番邦，竟将咱们大唐释放的善意，当成了好欺负！” 说完，李靖直接切入正题，沉声道： “此次若是老夫没有料错，来的人，应该是伏允的儿子，慕容顺。” 程俊问道：“伏允跟他这个儿子关系怎么样？” 李靖不假思索道：“不怎么样。” “当年太上皇派人送慕容顺回归吐谷浑时，护送的人回来说，伏允已经立了新的太子，慕容顺很是不高兴。” “想来，这个慕容顺，是娘不疼，爹不爱。” 跟史册记载的一样......程俊心里想着。 史册记载，大唐建立之前，慕容顺常年在隋朝当质子，大唐建立之后，大唐为了表示友好，将慕容顺送归吐谷浑。 不过，这个结果，让伏允很是尴尬。 早年伏允见嫡子久不得归，便将另外一个儿子立为了太子，哪能想到慕容顺竟然又回来了，慕容顺不高兴，他当然高兴不起来。 想来他派兵屡犯大唐西部边境，也有这个原因。 程俊颔首道：“明白了，如果吐谷浑派慕容顺来咱们大唐，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靖上下打量着他，很是感兴趣的问道：“处侠贤侄，你有主意了？说来听听？” “小侄想出的这个主意，李伯父肯定听说过。”程俊看着李靖，正色道：“战国时期，秦始皇之父，秦庄襄王嬴子楚，早年在赵国邯郸当质子，后来在吕不韦的帮助下，成为了秦国国君。” “吕不韦因此被嬴子楚任命为相邦，封文信侯，食河南雒阳十万户。” “我打算效仿吕不韦，帮一把这位不得志的吐谷浑世子。” 李靖闻言，知晓这就是程俊针对吐谷浑想出的疲国之策，思索片刻，摇头道：“吕不韦的下场，可不怎么样啊。” 程俊莞尔一笑，说道：“吕不韦背后，只有一个人，而我的背后，是整个大唐。” “吐谷浑，也变成不了秦国，到头是大唐的番邦，到底是咱大唐的州县。” 程俊给出评价道：“小国而已，不足为虑。” 李靖莞尔，“口气够大，老夫喜欢。” “不过......”李靖沉吟道：“鸿胪寺的事，兵部不好插手，老夫想助你一臂之力，也难啊。” 程俊认真道：“我不用兵部帮忙，我只要兵部审讯的那个武功折冲副将常心远。” 李靖笑道：“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想提人了，过来就行。” 第1039章 吐谷浑的人来了 四月中旬，长安下了几日的小雨。 小雨淅淅沥沥，打在各家的屋檐上。 程府之中，堂屋屋檐下，程俊和程处默、程处亮坐在逍遥椅上，悠然看着雨幕。 在他们旁边，还有一张逍遥椅，裴九怀抱燧发枪，手拿酒壶，抿着小酒，一脸惬意。 他住进程府，已经有半个月了。 半个月时间，让他恍如隔世。 以前的自己，东奔西跑，宛若水上浮萍，扎不下根。 但是，自从来到程府之后，他感觉自己好像从浮萍变成了树苗，终于有根了。 裴九眼角余光瞅了一眼躺在逍遥椅上闭目养神的程俊，脸上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但心中对他很是感激。 正是程三郎，改变了他的人生。 如果不是他，他还在酒肆之中，靠着卖艺，换一壶酒，和一日温饱。 来到程府，他只需要跟着程忠做事，程忠对他特别好，告诉他，只要做事勤快，就有喝不完的酒。 也正因此，程府之中，最勤快的人，除了程忠，就是他了。 程府的氛围，让裴九很是喜欢。 除了隔三差五会看到宿国公程咬金跟他两个儿子拌嘴，然后打起来以外，其余时间，一家都和和气气。 程府的下人，从不盛气凌人，可能是因为程家老小本身就不盛气凌人的原因。 裴九抱着手中的燧发枪，只要每天干完活，程俊就会派人给他一些纸壳弹，让他打靶。 答应他的事，程俊都做到了。 而自己答应他的，也全部做到了。 裴九闭上眼睛，嘴角微翘，现在的生活，让他很知足，也很珍惜。 裴九不知道的事，在他用眼角余光打量程俊时候，程俊察觉到了。 对此，程俊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和他搭话，对他来说，把裴九招进程府，不是看中裴九的剑法，而是他看到程忠每天忙来忙去，没有一个助手，很是辛苦，所以给他找个助手。 之所以选择裴九，是因为他是练剑的，练剑且有成的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自律。 不自律的人，是成不了剑客。 事实证明，他选择裴九，没有选错人。 有了裴九帮忙，程忠明显轻松了许多。 程俊睁开眼睛，望着雨幕，最近朝堂上，没什么大事。 唯一的一件大事，也是百官瞩目之事，就是吐谷浑的使臣。 出使吐谷浑的鸿胪寺少卿朱子奢，七日前，以六百里加急，送回消息，吐谷浑可汗慕容伏允，将派他的嫡长子慕容顺前来长安。 和李靖的判断一样。 这些时日，程俊也没有闲着，在确定来的人是慕容顺之后，他便开始着手准备。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待着慕容顺的到来。 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程俊心里想着。 就在此时，雨幕中响起一阵脚步声。 程俊闻声望去，只见程忠领着一个宫中小太监，打着油纸伞，朝着这边而来。 见到他，程俊心头一动，看样子，吐谷浑那边的事，有消息了。 “三郎，宫里来人了。” 随着程忠声音传来，躺在逍遥椅上的程处亮好奇望去，随即看了一眼大哥，只见程处默耳朵动了一下，然后翻了个身子，嘴里传出打鼾声，程处亮也学着他，转过身，跟着打鼾起来。 裴九见状，望向了程俊。 看到程俊从逍遥椅上站起身，也跟着起身，抱着燧发枪，站在了程俊身后。 程俊看着宫中来的宦官走到屋檐下，拱了拱手，这位小宦官他认识，是张阿难身边的人，姓田，笑着道：“田内侍，张内侍让你来的？” 小太监连忙拱手回礼，“宫里最近忙，张内侍来不了，杂家是奉陛下旨意，请长安伯入宫的。” “稍等，我去换一下衣服。”程俊说完，回到屋子里，戴上獬豸冠，穿好紫袍，回来对小宦官道：“劳烦前面引路。” “长安伯请。” 因为下雨，程俊没有骑马，而是坐上了马车。 裴九则坐在了车夫位置上，给他赶车。 来到皇城之外。 程俊让裴九在朱雀门外等着，他则跟小太监一起，前往甘露殿。 而此时，甘露殿内。 李世民正坐在龙榻御座上，看着手中的奏折。 听到底下人禀报程俊来了的消息，李世民放下奏折道： “让他进来。” 很快，头戴獬豸冠、身穿紫袍的大高个走入殿内，拱手道：“臣程俊，拜见陛下。” 程俊行礼完毕之后，瞧见一旁的坐垫上，坐着一个人，正是此番出使吐谷浑的鸿胪寺少卿朱子奢，笑吟吟道：“朱少卿，你也在。” 朱子奢面带笑容，起身行礼道：“见过长安伯。” 程俊微微颔首示意，随即将目光放在了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也不废话，直接说道：“程爱卿，吐谷浑的使臣，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说完，他指了指龙书案上的圣旨，让小宦官递给他，说道：“这是给你的圣旨，从即刻起，你为特使，负责对接吐谷浑的使臣。” 程俊接过圣旨，正色道：“臣遵旨。” 李世民看着他，神色严肃起来，说道：“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你明白？” 就是搞钱嘛......程俊一笑，自从在新罗身上搞到钱之后，李世民属实是上瘾了，点头道：“明白。” 李世民露出满意笑容，转头看向朱子奢，说道：“朱爱卿，你和程爱卿一起，去鸿胪寺准备吧。” 朱子奢立即拱手道：“臣遵旨。” 说完，他摊开手掌，对着殿外，看向程俊道：“长安伯请。” “臣告退。”程俊先对着李世民行了一礼，随即又笑着对朱子奢拱了拱手，和他一起，离开了甘露殿。 前往鸿胪寺的路上，程俊和朱子奢并肩而行，看着面前的中老年人，问道： “朱少卿，此番去吐谷浑，感觉如何？” 朱子奢摇头道：“感觉很不好。” 程俊讶然，“不好？” “那边招待不周？” 朱子奢叹了口气，“何止是招待不周，我差点死在那。” 程俊眉头一挑，“怎么回事？” 第1040章 我当过十年质子，怎么在他国生存，我用你教？ 朱子奢沉声道：“吐谷浑朝廷里的天柱王葛米伦......就是那边的宰相，简直是个混账东西，我刚见到吐谷浑可汗伏允，还没跟他说上话，那个葛米伦，就对我破口大骂！” 程俊皱眉道：“你没拿东西砸他？” 朱子奢摆了摆手，“人家的地盘，我哪敢啊。” “不过，我也骂了回去。” 说着，朱子奢咬牙切齿道：“葛米伦这个狗东西，你猜他放的什么狗屁，说什么煌煌吐谷浑，就没把大唐放在眼里，要打就打，不用使这般手段。” “我当场就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顿。” “把那葛米伦骂的脸都黑了，说什么要把我扔油锅。” 程俊好奇道：“你怕了？” 朱子奢冷笑道：“我朱子奢怕他这个？” “我当着吐谷浑的满朝文武直接就说了，有本事你就扔，扔完了我，看看吐谷浑会不会被灭国。” 程俊闻言肃然起敬，对着他竖起大拇指道：“好样的。” 有汉使风采！ 朱子奢昂首，手指捏着下巴处的胡须，哼哼道：“那是，咱唐使，怎么着也不能弱了气势，不就是一死嘛，谁一辈子到头不会死，拿死吓唬谁呢，以我之死，换吐谷浑灭国，我稳赚不赔！” 程俊摸着下巴道：“我听着，怎么觉得这个葛米伦，有点煽风点火的意思。” 朱子奢点头道：“我当时就看出来，这个葛米伦，就是想激怒我，我当时也想看看，他把我激怒能怎么着。” 程俊好奇道：“结果伏允可汗，就派他儿子慕容顺，来咱们大唐？” 朱子奢神色凝重道：“当时剑拔弩张，这个伏允可汗，竟然屁都不放一个，最后是慕容顺出来，打的圆场。” “慕容顺出来打圆场之后，葛米伦就突然给伏允上奏，说什么慕容顺有心缓和两国兵势，推荐他来咱们大唐，把话说个明白。” “伏允跟着就答应了。” 程俊皱眉道：“这是伏允和葛米伦给慕容顺做局啊。” 朱子奢道：“可不咋的。” “他们就是不想慕容顺在吐谷浑待着，找个由头，把他赶出国。” 程俊心中一动，对吐谷浑那边的朝局有了一个大概了解，问道：“慕容顺怎么说？” 朱子奢叹了口气：“他？他爹不疼娘不爱，弟弟还跟他对着干，身边又没有个帮手，他能怎么说，只能认了呗。” 他忽然想到什么，看着程俊说道：“对了，此番来的人，除了慕容顺，还有一个人，是他的副使，此人是葛米伦的亲信，前隋的人，名叫尹高。” 此时，二人来到了鸿胪寺外，在门口处的属吏行礼注视下，程俊和朱子奢一前一后进入鸿胪寺内，问道：“葛米伦跟慕容顺应该不对付吧？” 朱子奢点头道：“是不对付，慕容顺有个弟弟，现在是太子，葛米伦支持的是这位太子，因此，将慕容顺视为眼中钉。” 程俊奇怪道：“那为什么派亲信跟着慕容顺来长安？” 朱子奢摇头道：“我也不明白。” “不过，看样子，我觉得这个尹高，或许才是真正的使臣。” “所以，长安伯要见的话，应该先见这个尹高，跟他谈谈。” 程俊果断摆手道：“我不跟副使谈。” “我只跟慕容顺谈。” 朱子奢皱眉道：“那这个尹高......” 程俊笑道：“先见见再说。” “吐谷浑的使臣，应该快到了吧，你派鸿胪寺的人，去门口等他们，等他们一到，就带他们过来。” 朱子奢点头道：“好，我这就安排。” 程俊想了想，补充道：“另外，让鸿胪客馆备好酒菜。” 朱子奢问道：“跟海东三国使臣一样的待遇？” 程俊道：“不，正常待遇。” 朱子奢了然，“明白。” 趁着朱子奢下去安排的功夫，程俊站在鸿胪寺的院子里，摸着下巴，低头思索。 就他现在掌握的信息，想要跟吐谷浑的慕容顺沟通，得把这个尹高撇开才行。 嗯......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东西，得先见一面，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 —————— 长安城外，官道上。 一支打着“吐谷浑”旗号的使团车队，在五十名侍卫骑马开路下，朝着长安城门而去。 车队最中间的一驾马车之中，一个肤色白皙，五官深邃的二十七岁绿袍青年，撩开车帘，望向了官道上的大唐百姓。 看到大唐百姓走在道路两边，驻足好奇打量车队的模样，二十七岁青年笑呵呵道：“前隋的百姓，和大唐的百姓，几无二致，都是这般淳朴，看到咱们，竟驻足观望。” “不像咱们吐谷浑的百姓，看到大唐的人，就恨不得将他们生吃活剥了。” “我很好奇，到底是咱们吐谷浑的问题，还是这里的人有问题。” 车厢之内，还坐着一位古铜肤色的中年男人，留着山羊须，身穿胡服，唐人长相，此时正低头看着信函，闻言抬起头，语气平静说道： “王子殿下还需谨记，任何时候，在他国，任何时候都要认准一件事，那就是吐谷浑绝无过错，否则，你在他国，将寸步难行。” 二十七岁青年正是吐谷浑可汗伏允的嫡子慕容顺，听到这话，呵笑了一声，“我当过十年质子，怎么在他国生存，我要你教？” “倒是你，初次出使他国，把傲气收敛收敛，不然，吃了亏，可没人帮得了你。” 尹高哦了一声，低头继续看起了信函，说道：“王子殿下，根据咱们留在长安城的人送来的消息，此番咱们要面对的，是大唐的长安伯，程俊。” “此人也当过使臣，出使的还是突厥，据说突厥可汗颉利之所以被抓，就是因为此人。” “另外，此人出面调停过海东三国的纷争，仅凭三寸之舌，便让高句丽和百济放弃攻打新罗，足以可见，此人有很丰富的经验，不好对付。” 慕容顺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撩开车帘看着窗外，淡淡道：“对付他，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第1041章 生出事端 尹高闻言眉头紧皱，看着他道：“王子殿下，你不要忘了，你也是使团中的一员。” 慕容顺托着腮帮子，望着车窗外，呵笑一声道：“你有把我当成使团中的一员？别光是嘴上说一些漂亮话，我不吃这套。” 尹高抿着嘴唇，低头自顾自的看了起来，不再理会他。 慕容顺神色淡然，也不把他的态度放在眼里，反正不管怎样，都无所谓。 毕竟，他的父亲可汗伏允，最喜欢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 当了十年质子，一朝回国，恍如隔世，离京之时，百官相送，回来之时，竟无一人迎接。 当初那份回国的欣喜心情，在看到太子不是他以后，就已经凉透了。 如今，在吐谷浑国内，百姓也只认他的弟弟，至于他这个为国当质子多年的王子，好像被遗忘了一般。 再加上朝廷之中那些人对他的污蔑，说什么他在隋当质子时，说过‘此间乐、不思吐谷浑’，让他的声望跌入谷底。 慕容顺也反抗过，可是父亲的不作为，母亲的偏袒，弟弟的仇视，还有天柱王对他的敌对，让他无力反抗。 最终，他选择躺平了。 或许这份荣光，本就不属于他。 或许，早年死在杨隋的京城，才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落得个人嫌狗憎，也是应得的吧。 尹高，是此番他出使大唐，身边的副使。 名义上是副使，实则尹高才是真正的使臣。 慕容顺在使团之中，更像是一杆大旗，看着好看而已，其实一无是处。 车队在官道上缓缓前行，很快来到了大唐京师长安城城门之外。 透过车帘，望向长安城的城门和城墙，慕容顺眯起了眼眸，轻声说道： “变化可真大啊，当年我还在这里时，还不叫‘长安’，而叫‘大兴’。” “长安......这个名字，比大兴好听多了。” 尹高坐在另一边，此时也撩开车帘，望着大唐京师，望着气魄宏伟的城门和城墙，心中不由一凛。 他脑海中浮现出吐谷浑的京师之地，和长安比较起来，吐谷浑的京师像是没开化的蛮荒部落。 就在此时，马车外响起一道声音： “来者可是吐谷浑使臣？” “我乃鸿胪寺令史。” 紧跟着，又响起一道声音，这一次传来的声音，竟是吐谷浑语。 显然是鸿胪寺的译语人也来了。 “走，下车吧。” 慕容顺说完，撩开车帘，就要下去。 然而，尹高忽然对着车外冷哼了一声。 “令史？令史是什么官？” “如果我没有记错，令史，是个流外官。” “叫一个不入流的官来接我们，这是你们大唐该有的态度？” 尹高对着车外大喝的哦啊：“让朱子奢来！” 慕容顺此时刚刚撩开车帘，一只脚都快要伸出去，踩在地面上，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只得收回腿，放下车帘，回头不满的看着尹高。 尹高此时侧脸对着慕容顺，看也不看他一眼，闭着眼睛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马车外响起鸿胪寺令史的声音： “我们朱少卿，正和长安伯一起，在鸿胪寺等你们......” 这时，不等译语人翻译，尹高先一步用唐语呵斥道： “如果朱子奢不来，我们便不入城！” 鸿胪寺令史见马车内的人竟会唐语，当即上前一步，靠近马车，想要跟对方面对面交谈。 鸿胪寺令史解释道：“尹副使，海东三国高句丽、百济、新罗的使臣，当初来我大唐长安，我鸿胪寺便是如此安排，未有看清吐谷浑的意思。” 尹高冷声道：“海东三国，蕞尔小国而已，他们焉能与我吐谷浑相提并论？” 鸿胪寺令史此时也听出对方在故意刁难，皱眉道：“突厥当初派来使臣，我们大唐对突厥使臣也是如此规格。” 尹高淡淡道：“突厥已经亡国了，拿它与我吐谷浑比，你还说不是看轻我吐谷浑？” 鸿胪寺令史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这......” 尹高声音这时从马车内传出来道：“我还是那句话，让朱子奢来，否则，我们绝不进城！” 鸿胪寺令史见状，只得转头对着译语人低声道：“你在这里盯着，我去通知朱少卿，还有长安伯。” 说完，他转身飞快朝着鸿胪寺方向而去。 马车上，慕容顺撩开车帘一角，注视着鸿胪寺令史朝城内跑去的背影，转头看向尹高，“还没进城门，你就如此态度，不怕唐人给你脸色看？” 尹高神色平静道：“我是使臣，自然要为吐谷浑挣到脸面，否则，等回去了，怕是国人也会像耻笑王子殿下一样，耻笑我。” “殿下能拉得下脸，唾面自干，我尹高做不到。” 慕容顺嗤笑道：“这里不是吐谷浑，上面的人看不到你，你不必继续摇尾乞怜。” “既然你非要搞这么一出，那就等着吧。” 慕容顺放下车帘，双手抱肩，倚靠在马车车厢内壁，闭目养神起来。 —————— 皇城，鸿胪寺。 门口处，程俊背着双手，和身旁身穿红袍的朱子奢，一边有说有笑，一边等待吐谷浑使团的到来。 “奇怪，按照这个时辰，吐谷浑的人已经来到这里了才对......” 朱子奢看了一眼天色，感到疑惑。 程俊笑道：“再等等，咱们也不着急。” 正在此时，一个令史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的朝着这边而来，远远的便叫道： “长安伯！” “朱少卿！” 二人同时望去。 见对方只身回来，朱子奢皱着眉头道： “孙令史，让你去接吐谷浑使臣，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吐谷浑的人呢？” 程俊也好奇看着他。 鸿胪寺令史气喘吁吁道：“他们在城外，不肯进来。” 程俊讶然：“什么叫不肯进来？” “你惹他们生气了？” 鸿胪寺令史苦笑道：“哪能啊，再怎么说，卑职也是鸿胪寺的老人了，怎么对待他国使臣，卑职还是有分寸的。” 第1042章 程俊的态度 程俊又问道：“那就是译语人翻译的有问题？” 鸿胪寺令史再次摇头，“不可能，此次来的吐谷浑使臣当中，有会说咱们大唐话的。” 程俊一笑，“那就是说，不是咱们的问题了。” “吐谷浑使臣是什么意思？” 鸿胪寺令史转头望向了朱子奢，说道：“他们说，得朱少卿亲自过去一趟，否则，他们绝不进来。” 朱子奢神色一变，怒声道：“肯定是尹高这个狗东西，学他主子学的真像啊！” “孙令史，你有没有跟他们说，咱们对待他国使臣，也是如此？” 鸿胪寺令史摇头道：“说了，但是没用。” 朱子奢冷哼一声，看向程俊道：“长安伯，看来这人是存心的，要刁难咱们。” “不出意外，就是尹高了。” “我去会会他。” 说完，他便抬起脚步，准备出城。 程俊扬起筋脉贲张的手臂，拦住了他，笑吟吟道：“不用。” “我亲自去。” “你在这里等着，等我回来。” 朱子奢闻言，顿住了脚步，点头道：“诺！” 程俊转头看向鸿胪寺令史，“孙令史，你跟我一块去。” 孙令史闻言连忙点头道：“是！” 许久，二人来到城门之外。 此时此刻，城门之外，因为吐谷浑使团车队迟迟不入城，道路两边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好奇的看着热闹。 译语人此时急的满头大汗，再这样下去，用不多久，怕是就要上达天听了，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鸿胪寺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停的回头张望着，希冀朱少卿赶紧过来。 这时，他瞧见了去叫人的鸿胪寺令史，心中一喜，可算是回来了。 他仔细望去，本以为来的人是身穿红袍的朱子奢，没想到来的人竟是身穿紫袍的大高个，登时睁大了眼睛。 长安伯竟然亲自来了！ 译语人回过神，情绪都激动起来，快步上前，对着程俊行礼道：“长安伯！” 程俊笑吟吟点了点头，随即望向前方的吐谷浑使团车队，问道：“吐谷浑的人都在这里？” 不知为何，听到程俊的声音，译语人和孙令史就打心底里感觉到安心，听到他的询问，鸿胪寺译语人点头道：“对，都在这里，一个都没走。” 程俊又问道：“那位使臣，在哪个车里？” 译语人立即伸手指了过去，“就是那个。” 程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着那辆马车，当即大步走了过去。 看着程俊的背影，译语人感觉整个人激动的发抖，转头看向身旁，见孙令史也是一脸兴奋模样，低声问道： “孙令史，你不是去请朱少卿了吗，怎么把长安伯给请来了？” 孙令史嘿笑道：“我过去的时候，朱少卿和长安伯在一块呢，我把这边的情况，跟他们一说，朱少卿就明白怎么回事，本来是他要过来，长安伯说不用，他要亲自来。” “长安伯出马，有好戏看了！” 译语人连连点头，望向程俊的背影，说道：“在对付刺头使臣这方面，咱们长安伯，确实专业。” 而此时，在鸿胪寺令史和译语人的注视下，以及在吐谷浑使团众人的目光中，程俊来到慕容顺和尹高所在的马车跟前，语气淡淡道： “你们可以下来了。” 马车中，尹高听到声音，眉头一皱，这不是朱子奢的声音。 “这声音，挺年轻的啊。”慕容顺此时忽然开口说道。 尹高对着车外质问道：“朱子奢呢，他为什么不来？” 车外声音响起：“我不让他来。” 听到这话，尹高心头一跳。 慕容顺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他能不让朱子奢过来？ 外面人仅用这一句话，便告知了他的身份。 来的人肯定是长安伯程俊无疑了！ 想不到程俊会亲自过来.....尹高神色凝重起来，他没有跟程俊打过交道，但就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位主儿，比朱子奢难缠。 尹高深吸了口气，心中想着，反正我占理，不必怕他，当即撩开车帘，走下马车。 随即，他便看到马车前面，站着一名头戴獬豸冠，身穿紫袍，双手背在身后的大高个，想来这位便是程俊了。 尹高先看了一眼程俊背后，发现只有程俊一人前来，心中一动，当即有了主意，立即上前两步，正要开口。 程俊的声音先落了下来： “你是慕容顺？” 尹高只得先将话咽了回去，摇了摇头，“不是。” 程俊眉头一皱，“不是你凑上来干什么？” 尹高神色一僵，属实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直接的给他难堪，解释道：“我是尹高......” “慕容顺何在？” 第1043章 受宠若惊的慕容顺 还不等尹高说出自己担任的职务，便被程俊打断。 听到对方张口闭口慕容顺，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尹高心中恼怒不已，开口说道： “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说。” “我是副使。” 程俊眉头一皱，“你的职位太低了，不配与我说话。” “一边待着。” 围观的百姓们见状，一下子感觉舒服了。 这才对嘛，这才像是大唐的官。 强硬，霸道！ 再看看刚才鸿胪寺的人，什么玩意儿，难怪是个小吏，而不是官呢，一点官威都没有！ 围观的百姓们看的津津有味，孙令史、译语人也是一脸享受。 还得是这个味。 在怼人这方面，就没见长安伯落过下风。 车厢之中，慕容顺听着外面的动静，听见了尹高被怼的哑口无言，心中也很舒爽。 这个人，一路给他脸色看，张口闭口就是否定他，如果不是他本人佛系，早就跟他翻脸了。 但再怎么佛系，面对这种人，心里总归会有些不痛快。 现在看到对方吃瘪，慕容顺都快没忍住轻哼出声。 “慕容顺在哪？” 就在此时，程俊的声音再次响彻而起。 听到程俊叫他，慕容顺又有些忐忑，程俊不把吐谷浑副使放在眼里，自己呢？ 自己在吐谷浑的地位，恐怕程俊也是知道的。 他会不会也在这个时候难为自己？ 慕容顺怀着忐忑心情，撩开了车帘，走了下去，望着不远处的紫袍少年，有些惊异对方的年轻，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 “吐谷浑慕容顺，见过长安伯。” 说完，他心里打起了鼓，小心翼翼看着程俊。 却见他平静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上前扶起了他。 “你就是慕容顺？殿下果然一表人才！” “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我已在鸿胪寺备下了酒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听着对方温和的声音，慕容顺受宠若惊，“这如何使得。” 程俊笑吟吟道：“使得，当然使得。” “你在吐谷浑的地位，就像是我们太子殿下在大唐的地位。” “我听说了你的事迹。” “你为吐谷浑在他国当过质子，你为吐谷浑立过功，你这样的人，在我大唐，就是功臣，我程俊，就欣赏你。” 慕容顺听着他的话，有种如沐春风感觉。 在前隋时，那些人都笑话他。 回到吐谷浑，没有人看得上他。 父亲也厌恶他，母亲也不向着他，还有弟弟的仇视，天柱王的敌对，就仿佛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以为今天来到大唐长安，这里的人，也会这般对待他，像是一座山，压在他的身上。 可是面对程俊，他不仅没有感觉到对方的盛气凌人，反而感觉到了对方的善意。 这个人，似乎很认同他......慕容顺心里想着。 就在此时，尹高的声音忽然响起： “长安伯说的是，你欣赏他，说得过去，毕竟，我们殿下曾经当质子的时候，说过‘此间乐，不思吐谷浑’，他亲唐人，确实胜过亲我们吐谷浑的人。” 慕容顺脸色一变，尹高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分明是要他丢尽颜面。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程俊。 程俊却露出笑容，“是吗？那我就更欣赏殿下了。” “为他国质子，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殿下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啊。” 程俊对着慕容顺竖起大拇指，说道：“等会到了酒宴上，我可要多敬殿下一杯，殿下莫要拒绝。” 慕容顺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不会不会。” 程俊一笑，握住他的手腕，拉住他走向城门，“时间不早，请殿下随我入城吧。” 慕容顺立即跟上脚步，和他一起，一前一后走入城内。 尹高看着二人亲如兄弟一般，走在前面，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能感受到，程俊对慕容顺的态度，和对他的态度，截然不同。 程俊看他，好像看路边一条野狗。 这让他有些受不了。 他在吐谷浑，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本想为吐谷浑挣点脸面，没想到程俊一到，就把他的脸面踩在了地上。 要是这样回去，怕是交不了差......尹高深吸了口气，他可没有忘记，天柱王交给他的任务。 但是眼下，也只能忍着了。 尹高带着使团众人，默默地跟在程俊和慕容顺身后，走入长安城中。 走在朱雀大街上，程俊此时松开了握住慕容顺手腕的手掌，和慕容顺并肩而行，笑着道：“长安城，是我大唐的京师，以前名叫‘大兴城’，是前隋的京师，殿下在这里待过多年，今日重回旧地，可有熟悉感？” 慕容顺打量着四周，“有三分熟悉，七分陌生。” “前隋的京城，不如今日的长安。” 程俊笑道：“时间是有些久了，等酒宴过后，我带你领略一下现今的京师，如何？” 慕容顺连忙道：“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程俊见对方从下了马车之后，便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想着，看把这孩子给压抑成什么样子了......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尹高的声音：“殿下，我们有要务在身。” 慕容顺顿时沉默下来。 程俊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尹高，“你们的要务，能不能进行下去，不在你，在我。” “另外，我与殿下谈事，轮得到你一个小小副使搭话？” “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 尹高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走在旁边的鸿胪寺令史和译语人看在眼里，暗暗咂舌，不愧是长安伯，攻击力十足啊。 众人很快走入皇城之中，来到鸿胪寺门口。 此时此刻，鸿胪寺外，朱子奢头戴乌纱，身穿绯红官袍，已经等候多时，瞧见程俊带着人回来，心中松了口气，果然，有程俊在，真叫人安心啊，随即露出笑容，拱手迎了上去，对着慕容顺道： “鸿胪寺少卿朱子奢，见过殿下。” 慕容顺赶忙回礼。 第1044章 在长安，我只和你谈 朱子奢看向了慕容顺身后的尹高，见对方脸色难看，心里顿时有了判断，肯定是在程俊跟前吃瘪了，瞧这脸黑的...... 他没有跟对方打招呼，毕竟，对方在城外做的事，险些让鸿胪寺丢了脸面，他也没必要给对方好脸色。 朱子奢直接看向程俊。 程俊笑着问道：“朱少卿，酒宴准备好了吗？” 朱子奢点头道：“已经准备妥善。” 程俊转头望向慕容顺，摊开手掌道：“殿下请。” 慕容顺点了点头，跟在程俊和朱子奢身后，走入了鸿胪寺内。 鸿胪寺的厅堂之中，几张案几上面，摆放着满满当当的菜肴酒水。 只是看一眼，就知道是最高规格，慕容顺惊叹道： “竟如此丰盛。” 程俊笑道：“自然得丰盛一些，不然，岂不是有怠慢之嫌，怠慢了你，我在我们陛下那里，可就交不了差了。” 慕容顺吃惊道：“大唐皇帝陛下竟然如此看重我......” 程俊肃然道：“正因为我们陛下看重你，所以我们这些当臣子的，才更要重视，你说是不是，朱少卿？” 看到程俊投来目光，朱子奢立即配合道：“是啊，这便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殿下请入座。” 慕容顺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拱手感激道：“多谢，多谢。” 程俊笑吟吟看着这一幕，忽然眼角余光瞧见尹高竟然跟了进来，眉头一皱，顿住脚步，转头盯着他，“谁让你进来的？” 尹高道：“我们殿下进来了......” 程俊皱眉道：“他进来，是我请他进来，我请你进来了吗？” 尹高只得收回脚步，凝视着程俊，“长安伯是什么意思？” 程俊淡淡道：“这酒宴，是我为殿下准备的，不是给你小小副使准备的，你没进来的资格，出去！” 尹高心中一怒，但也只是微微怒了一下，这里不是吐谷浑，是大唐，面对如此强势的程俊，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将目光放在朱子奢身上，“朱少卿......” 朱子奢果断道：“长安伯虽然不是鸿胪寺卿，但他是接待你们吐谷浑使臣的特使，在鸿胪寺，他的话，我也要听，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他说你不配进来，你就是不配进来，站外面吧。” 程俊忽然道：“朱少卿，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再怎么说，他也是吐谷浑来的使臣。” 朱子奢望着程俊，问道：“长安伯的意思是......” 程俊指了指门口，“在院子里支张桌子，让孙令史作陪，与尹副使好好饮酒。” 朱子奢肃然道：“诺。” 尹高再忍不住，怒声道：“长安伯，我乃副使，你就让区区一个小吏，来招待我？” 程俊淡淡道：“嫌过分，你就别吃！” 尹高大声道：“你也太小看我们吐谷浑了！” 程俊打量了他几眼，旋即指了指慕容顺，又指了指堂厅内案几上的菜肴酒水，说道：“慕容殿下出使我大唐，就意味着他全权代表吐谷浑，我以如此丰盛酒宴款待他，你也看到了，怎么能说我小看吐谷浑？你不要误会，我小看的是你。” 看着尹高脸色愈发酱紫，程俊接着道：“还有，我们吃饭，你在这又蹦又跳干什么？” “再这样，就滚回去！” 说完，程俊不再看他，直接走到慕容顺身边，指着主位旁边的位置，笑吟吟道：“殿下，请入座。” 慕容顺连连拱手，然后坐了下去。 然而，他的屁股刚刚挨在坐垫上，就听屋外响起尹高的愤然声音：“不吃了，走！” “殿下，你莫要丢咱吐谷浑的脸面！” 对于他的话，慕容顺毫不在意，屁股仿佛焊在了坐垫上一般，动也不动，抬头看向屋外脸色铁青的尹高，沉声说道： “尹高，不要闹了，你再闹下去，才是在丢咱们吐谷浑的脸面。” “你——”尹高又惊又怒，没想到一直唯唯诺诺的慕容顺，竟然在这个时候，跟他对着干。 程俊忽然道：“朱少卿，他们不愿意吃，你送他们下去歇着。” “是！”朱子奢应了一声，走到了尹高身边，笑呵呵道： “尹副使，请吧。” 尹高脸色铁青，侧过头盯视着屋内的慕容顺，大喝道：“殿下，你到底走不走！” 不等慕容顺回应，程俊转头对着朱子奢比划了一个手势，“关门。” 朱子奢毫不犹豫带上了堂厅大门。 砰！ 关门的声音，宛若重重扇过来的巴掌，让尹高脸色涨红，感觉脸上作痛。 朱子奢此时盯视着脸色又红又绿的尹高，说道：“尹副使，你初来长安，不知道我们长安伯的脾气，他的脾气，可不怎么好，你最好别闹了，先回去歇着吧，别等到我们长安伯拿巴掌糊你的脸，你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敢......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尹高思索几秒，又咽了回去，就他掌握的情报来看，很难说程俊不敢。 朱子奢接着道：“要是不愿意待在鸿胪客馆，你们也可以自掏腰包，在长安城住下。” 尹高冷哼了一声，“此事我记下了。” 朱子奢略显沧桑的脸上浮出一抹讥讽，“那你这辈子可别忘记了。” 尹高咬着牙，拂袖转身，对着周围的使团众人道：“我们走！” 朱子奢望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声，“呸，什么东西。” 确定尹高带着人离开，朱子奢方才转身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程俊此时正和慕容顺说说笑笑，瞧见朱子奢进来，问道：“他们去鸿胪客馆了？” 朱子奢笑道：“应该是去了。” 程俊比划了一个手势，让他坐下，随即看向坐在身边的慕容顺，正色道：“殿下，莫要因为一些小事，坏了咱们的雅兴，我敬你一杯。” 慕容顺立即道：“长安伯说的是。” 程俊问道：“这一路，你的这位副使，没少给你脸色受吧？” 慕容顺苦笑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俊缓缓道：“此番出使我大唐的人是你，他就是一个配合你的副使而已。” “尹高分不清主次，是他的问题。” “他在吐谷浑是什么样子，我管不着。” “但是，来了我大唐，我大唐可不惯着。” 程俊注视着慕容顺，说道：“还有，吐谷浑使团的事，我只和你这个主使谈。” “明白。”慕容顺说完，犹豫了一下，“不过，虽然尹高是副使，但他的话，在吐谷浑，分量比我大......” 程俊摆了摆手，“这里是长安，又不是吐谷浑。” “在这里，你说话的分量最大。” 慕容顺闻言立即正襟危坐，拿起案几上的酒盏，一脸认真道：“我敬长安伯一杯。” 第1045章 程三郎，使不得！ 程俊一笑，端起酒盏，放在比他酒盏稍低的位置，与他的酒盏碰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慕容顺先是一愣，未曾见过这般举动，咧嘴一笑，也饮尽酒盏中的酒水，随即呼出一口气道： “长安伯......” 程俊正色道：“不用叫的那么生分，叫我程三郎就行。” 慕容顺立即改口，看着他说道：“程三郎，我此番前来，是为了证实大唐武功县那伙匪盗，是不是吐谷浑的......” 程俊眉头微微一皱，“这是给你的差事？” “如果我没猜错，伏允可汗应该是将这个差事，交给的尹高。” 慕容顺点头，“你猜的不错。” 程俊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向来有怨必究，有仇必报，就你那个副使尹高，在长安城外的那番话，我一定会百般刁难他，让他知道他到底是在跟谁打交道。” “但你过问这件事，情况便不相同。” 程俊面露笑容道：“我会让你满意的。” 听到这话，慕容顺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当即在酒盏中倒满酒水，认真道：“啥也不说了，程三郎，我先干为敬！” 程俊一笑，拿起酒盏，抿了一口，说道：“我们陛下，也很在意这武功县匪盗是不是吐谷浑的人，因此，这个事要查个清楚。” “你这一趟出使我大唐，吐谷浑那边有说让你多久回去吗？” 慕容顺放下酒盏，摇了摇头道：“这倒没有。” 程俊沉吟道：“你这一趟来的不容易，等一会，我带你领略一下今日长安。” “等我尽足地主之谊，再与你一起，去查个明白，你看如何？” 慕容顺连忙道：“好的好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等到吃饱喝足之后，程俊跟朱子奢交代了几句，便带着慕容顺，坐上马车，离开了鸿胪寺。 赶车的人，是鸿胪寺的孙令史。 程俊将地址告诉给他之后，便放下车帘，和慕容顺坐在车厢之中，感受着马车前行。 慕容顺好奇问道：“程三郎，咱们去哪里？” 程俊笑道：“平康坊。” “来到我大唐长安，要是不来一趟平康坊，相当于是白来了一趟。” 慕容顺思索片刻，说道：“前隋之时，我便听闻过平康坊的大名，却从未来过此处。” “今日有幸能跟程三郎来这里，我真是见世面了。” 程俊莞尔，“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常带你过来。” 没过多久，马车来到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长安伯，咱们到地方了。” 车夫位置上传来孙令史的声音。 程俊当即带着慕容顺走下了马车。 慕容顺看着陌生地方，环顾了一圈，旋即抬头一看，瞧见面前的大门上方，有一块门匾。 门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乐云楼。 慕容顺收回目光，望向乐云楼内，发现里面时不时的响起哈哈笑声，有人在里面攀谈，有男人的朗声，也有女子的娇声。 慕容顺转头看向程俊，好奇道：“此处是酒楼？” 他有些疑惑，才刚刚吃过饭，怎么还来酒楼？ 程俊笑吟吟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他不再多说，走在最前面，领着慕容顺走进了乐云楼中。 刚走进来，一道嘹亮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 “长安伯，您来啦！” 慕容顺转头望去，就见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脸上带着浓厚笑意，手持一把团扇，朝着这边走来。 程俊看着徐娘，笑道：“最近生意如何？” “托您洪福，一切都好......”徐娘说完，看向了慕容顺，好奇道： “这是您的朋友？” 程俊笑道：“不错，你可得招待好了。” “长安伯都吩咐了，我哪能怠慢，一定让您朋友满意。”徐娘笑吟吟摊开手，对着深处的院子，跟慕容顺道：“郎君里边请！” 慕容顺抱了一下拳，然后看向程俊。 程俊则努了努下巴，示意他跟上，旋即在前面带路。 这一次，没有去二楼。 而是直接朝着乐云楼深处走去。 乐云楼的深处，有长廊亭苑。 徐娘带着二人，来到一处屋子，方才停下。 屋内，有一个精致小巧的盘香炉，炉内弥漫而出的香烟，缭绕着屋内，让屋里环绕着香气。 慕容顺发现，屋子里面，有两张长条能躺下的东西，说是榻，又跟榻不一样，它后边有一个支撑物，能让人倚着。 程俊率先走入屋内，对着慕容顺道：“殿下请坐。” 慕容顺认真道：“你认我是朋友，怎还能用殿下二字相称。” 程俊一笑，“说的是，慕容兄请。” 慕容顺这才露出笑容，走入屋内，打量了一眼四周，旋即指了指两张似榻非榻的长形物品，“这个是什么？” 程俊解释道：“此物，是会所专用逍遥椅。” 慕容顺咀嚼着他的话，“逍遥椅......会所......” “这会所，指的是乐云楼？” 看到程俊点头，慕容顺啧啧道：“好奇怪的名字，谁给起的？” 程俊指了指自己，“是我。” 慕容顺一怔，随即严肃道：“怪不得我觉得这两个字当中，是大有玄机，原来是程三郎给起的名字。” “咱们只在这里躺着就行了吗？” “没错。”程俊当即给他示范了一下，躺在了逍遥椅上，等到慕容顺有样学样也躺下来之后，方才对着屋外说道：“徐娘，可以开始了。” “好嘞。”屋外响起徐娘的声音。 眨眼间的功夫，两个面庞白净的高挑女子，各自端着木盆走了进来。 木盆上面，还搭着一块绢布。 “七号见过长安伯。” “八号见过郎君。” 两名女子面带笑容，对着程俊和慕容顺欠了欠身子，脆声行礼道。 慕容顺一怔，旋即转头望向程俊，不敢置信道：“程三郎，这是......” 大唐不会放的这么开吧？ 他来的时候，可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程俊却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直接坐起身子，一边脱掉长靴，一边说道：“慕容兄，脱袜。” 慕容顺肃然道：“使不得！” 第1046章 你干甚去了？！ 他可没忘记，此番出使大唐，身边还有一个监视他的尹高。 想来自己跟程俊来到乐云楼的事，已经被尹高知晓了。 若是再在这里做些别的事，等回去，还不知会被怎么阴阳怪气。 最重要的是，若是在这里，做出那种事，一旦回到吐谷浑，就不好交代了。 看着严词拒绝的慕容顺，程俊一怔，疑惑道：“又不是脱衣服，怎就使不得？” 慕容顺吃惊道：“不用脱衣服？” 程俊道：“当然啊。” 慕容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 程俊哭笑不得道：“想什么呢，这是正规场所。” “放心吧，她们只是为咱们洗脚而已。” 慕容顺彻底放下了心，听到“洗脚”二字，登时来了兴趣，“洗脚？” 程俊将双脚泡在七号端来的水桶中，往后一趟，悠然道：“等会你就知道了，慕容兄，其中滋味，慢慢体会，我先眯会。” 慕容顺见状，也将双脚没入木盆之中。 木盆里的水，没过脚脖子，和小腿的一部分。 八号女子笑盈盈问道：“郎君，水温如何？” 慕容顺点头道：“甚好。” 回应完，他凑到女子身边，打量着对方，他见过太多的女子，前隋的，大唐的，吐谷浑的，他都见过很多，面前的女子，相较于他见到过的女子，只能用普通来形容，气质也很平常。 但她又有着别的女子没有的优点。 那就是态度。 对方不卑不亢，一颦一笑之中，也不藏有讨好，眉眼之中，也无厌恶与嫌弃，让慕容顺感觉很舒服。 他先看了一眼程俊，见他闭着眼睛躺着，似乎已经睡着，便凑到女子跟前，低声道：“长安伯经常来这里吗？” 八号女子点了点头，然后也声若蚊蝇道：“长安伯经常来，不过，他每次来的时候，只带他的知己。” 慕容顺眸光一闪，笑声道：“长安伯的知己，多吗？” 八号女子道：“据奴家所知，长安伯的知己，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是吗......”慕容顺微微颔首，表示了解，随即又问道：“你们这的洗脚，是正经洗脚吗？” 八号女子莞尔，“郎君头一次体验足疗吗？” 慕容顺好奇，“足疗？” 八号女子解释道：“就是足底按摩。” “现在是先泡脚，等泡脚之后，奴家会为郎君足底按摩。” 说着，她询问道：“郎君怕疼吗？” 慕容顺沉默两秒，摇了摇头，“不怕。” “这辈子的疼，差不多都经历完了。” 八号女子轻声道：“看来郎君是个铁汉子呢。” 慕容顺忍俊不禁，“铁汉子吗？哈哈哈。” 八号女子道：“在长安，老百姓都认长安伯是铁汉子，能当他朋友的，自然也都是铁汉子。” 慕容顺摆了摆手，“我算不得铁汉子，我不过是他人手中随意摆弄的木偶而已。” 八号女子惊疑了一声，“郎君为什么要作贱自己？” “作贱......”慕容顺咀嚼着这两个字，虽然失笑一声，“我是有些不应该。” 八号女子见状，捂住耳朵道：“奴家刚才什么也没有听到哦。” 慕容顺嘴角微翘，最后忍不住闷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许久，他才停下笑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八号女子摇头道：“奴家没有名字，郎君要唤的话，就唤奴家为八号。” “八号......”慕容顺哦了一声，“倒是有趣。” “我也眯会......” 说完，他往后一躺，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去多久，慕容顺悠悠转醒，感觉到双脚还泡在盆子里面，而浑身的疲惫感，此刻竟全部消失了一样。 这时，身边响起一道声音：“醒啦？” 慕容顺转头望去，瞧见程俊正端着一个瓷盘，一边用叉子将切好的水果放入口中，一边笑吟吟看着这边。 “慕容兄，要不要吃点东西？” 听到程俊的询问，慕容顺摇了摇头，道了一声不用，问道：“我睡了多久？” 程俊道：“半个时辰吧。” 慕容顺看向程俊的双脚，此时自称“七号”的女子，正在按捏着程俊的右脚，好奇道：“这就是足疗？” 程俊讶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赶紧试试。” 说完，他看向八号女子，努了努下巴道：“给他按摩按摩。” 八号女子应了一声，对着慕容顺道：“郎君躺好。” 慕容顺再次躺下，紧跟着便感觉到双脚被绢布擦干，有一双手按在他的脚掌心。 说痛，确实有点痛，但是痛过之后，确实感到很是舒爽。 等到足疗结束，正当慕容顺要坐起来时，程俊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先别起来，让她再给你按按后背。” “转过身去。” 慕容顺当即转过身。 旋即便感觉到肩膀处多了一双小手，按动着他的双肩。 等到按摩完毕，慕容顺惊异发现，浑身的疲惫彻底一扫而空了。 程俊笑着道：“感觉如何？” 慕容顺吐字道：“舒畅。” “那咱们先回去，下午了还有别的事情。”程俊笑了笑，穿好鞋袜，等到慕容顺也穿好之后，带着他离开了乐云楼。 坐在马车之中，慕容顺好奇问道：“程三郎，这个足疗，别的地方也有吗？” 程俊沉吟道：“没有，在长安，只有乐云楼有。” “而且，如果你一个人过来，乐云楼的人，也不会带你去那个屋子。” 慕容顺讶然，“这是为何？” 程俊笑道：“因为那个屋子，目前已经被我包了。” 慕容顺恍然，忽然想到什么，问道：“程三郎，我刚才听那女子说，她没有名字，让我叫她八号，她当真没有名字？” 程俊莞尔，“人怎可能没有名字。” “是我不让她说。” 慕容顺若有所思的颔首，说道：“她人挺好。” “跟我聊了好多。” 说着，他感慨道：“想不到，我来长安，见到的第一位女子，便胜过吐谷浑人不知多少。” 程俊笑吟吟道：“你在长安待久了，会越发感觉这里的人可爱。” 慕容顺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驶向鸿胪寺。 回到鸿胪寺后，慕容顺刚刚下了马车，吐谷浑使团的人忽然跑到他身边，低声道：“殿下，尹副使叫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慕容顺嗯了一声，随即看向程俊，歉然道：“程三郎，我先过去一趟。” 程俊笑道：“去吧去吧，等会过来就行。” 慕容顺拱了拱手，跟着使团的人走入鸿胪客馆，刚走进来，便看到尹高脸色阴沉站在不远处，正直勾勾盯视着这边。 下一秒，慕容顺耳畔便响起对方的声音： “你干甚去了？” 第1047章 谁给你的勇气？程俊吗？是的。 慕容顺淡淡道：“长安伯带我去逛了逛长安城。” 尹高走到他面前，怒气冲冲道：“你还有心思去逛？” “你忘记咱们来大唐的正事了？” 慕容顺神色平静道，“初来乍到，长安伯带我去逛，有什么问题？” 尹高盯着他道：“程俊如此对你好，定是不安好心，这一点，你都看不明白？” 慕容顺呵笑一声，“我不是瞎子，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分辨的出来。” “他到底安没安好心，我也能感受出来。” 尹高骂道：“你懂个屁！长安伯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巧言令色，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别被他三言两语给骗了！” “你看看这个！” 说着，他从袖子中取出一沓纸张，递给了慕容顺。 慕容顺接到手中，低头一看，发现纸上的内容，竟然都与程俊有关。 尹高沉声道：“这是咱们吐谷浑留在长安的人，收集到的情报。” “程俊当特使，调停海东三国纷争之时，那三国，都受了巨大损失。” “他出使突厥，更是让突厥亡国，颉利都被生擒回了长安。” 尹高神色凝重看着他，“殿下，你想要吐谷浑，步这四国的后尘吗？” 慕容顺只是草草看了几眼纸张内容，便还了回去，问道：“你想怎样？” 尹高立即道：“接下来的事，你不要参与了，你留在鸿胪客馆，我来对付程俊。” “只要证明李唐武功县那伙匪盗与咱们吐谷浑无关，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尹高很是严肃的警告他，“你不要再另生枝节！” “只是这样吗？”慕容顺盯着他，对他的话，信不了一点，直接揭穿道： “我听说，我父亲，还有天柱王，叫你过去商议了一下午，难道他们让你出使大唐，就只为了这个？” “你跟我说实话，不然，我不答应。” 尹高见他竟想刨根问底，眉头紧皱起来，对着身后的两名使团成员挥了挥手，随即看着慕容顺说道：“恐怕已经由不得殿下你了！” “来人，把殿下看起来！” 霎时，两名使团成员快步上前，站在了慕容顺左右两边。 尹高对着二人道：“看不住殿下，我拿你们是问！” 两名使团成员立即抱拳道：“诺！” 慕容顺脸色一变，怒声道：“尹高，你敢软禁我？” 尹高沉声道：“这是可汗和天柱王给我的权力，你要是不服，等回到吐谷浑，你大可以自己去问！” 慕容顺冷静下来，旋即呵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有这么大的权力，连我都能软禁，那还让我来作甚？” “是让我死在这吗？” 尹高果断否认道：“殿下，你不要妄加猜测，没有人想让你死。” 慕容顺叫道：“尹高，你也别在我这惺惺作态，你跟天柱王还有我那弟弟，到底想干什么，我看得出来。” “你想跟程俊谈，可以，你尽管去，我倒要看看，是你这个副使的份量重，还是我的份量重！” 说完，慕容顺愤然甩袖，转身朝着鸿胪客馆内走去。 尹高似乎没有听到慕容顺说的话一般，神色平静如常，对着两名使团成员道：“给我看好了。” 说完，尹高带着一名亲信离开鸿胪客馆。 鸿胪客馆距离鸿胪寺很近。 很快，尹高来到鸿胪寺门口，看着门外站着两个小吏，正是在长安城门口迎接他们的孙令史和译语人。 在孙令史和译语人的注视下，尹高表明来意道：“我要见长安伯！” 孙令史和译语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孙令史淡淡道：“稍等。” 说完，孙令史转身走入鸿胪寺。 没过多久，他便再次走了出来。 尹高发现，与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名身穿红袍的中老年人。 正是鸿胪寺少卿朱子奢。 朱子奢走出鸿胪寺，看着门口处的尹高，语气平静道：“尹副使，回鸿胪客馆歇着去吧。” 尹高眉头一皱，“长安伯不见我？” 朱子奢嗯了一声道：“长安伯说了，你区区一个副使，没有资格见他，更没有资格与他谈。” “要谈，让慕容殿下来谈，他只认慕容殿下。” 尹高闻言没有回去，也没有恼怒，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函，高高举起，说道：“我有我们可汗的令书！” “此番出使大唐，使团的一切，由我全权负责！” 朱子奢瞅了一眼他手中的信函，没有丝毫让步，直接怼回去道：“既是你全权负责，为何你不是主使，而是副使？” 尹高道：“我们吐谷浑，就是副使做事！” 朱子奢淡然道：“这里是大唐，不是吐谷浑！” “我们长安伯，只认主使，这就是规矩，既然你来了大唐，就按照大唐的规矩做。” 说完，朱子奢摆了摆手，“回去吧，让慕容殿下过来。” 尹高脸色带着几分怒意，呵斥道：“若是如此，我现在就带着使团回去，届时两国有了争端，都是你大唐的责任！” 朱子奢眉头一挑，盯着他道：“你想就这么回去？可以，你尽管回去，不过你这么一走，我大唐满朝文武，定会觉得是你们吐谷浑做贼心虚。” “你就看我大唐皇帝陛下降旨讨伐不讨伐你们吐谷浑吧。” 朱子奢冷笑一声，“到那时，吐谷浑上下都将知道，正是因为你，才让吐谷浑陷入水火之中，我倒要看看，伏允可汗会不会拿你的人头，平息这场纷乱！” 朱子奢的一番话，让尹高哑口无言。 见他不吭声，朱子奢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尹高仍旧一语不发。 朱子奢直接转头对着孙令史和译语人说道： “下次再是吐谷浑的人过来，除非慕容殿下，其他人全部拦在外面，不用通禀！” 孙令史和译语人连忙抱拳应声道：“诺。” 看着朱子奢走入鸿胪寺内，被拒在门外的尹高脸色难看至极。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但今天真就被羞辱到了，而且还是贴脸那种。 肯定是程俊给他的底气......尹高咬牙切齿，如果不是程俊，朱子奢断然不敢这般羞辱他。 第1048章 我为吐谷浑坐过牢！ 尹高知晓深吸了口气，知晓继续留在这里，无济于事，只得转身而去。 他刚才说回国，只是威胁而已。 没想到，朱子奢完全不吃这一套。 跟在他身后的亲信见状，立即追了上去，问道： “尹副使，这下怎么办？” 尹高神色阴郁道：“回鸿胪客馆。” 回到鸿胪客馆，他直接去往慕容顺所在的屋子。 见大门紧闭，尹高上去敲了敲门，唤声道：“殿下。” 屋门很快被人打开，慕容顺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和满是讥讽的面庞，映入眼帘。 尹高别过头，不去看他，但慕容顺的声音却钻入他的耳中： “尹副使，你不是去鸿胪寺找长安伯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怎么，没见到人？” 尹高只得转过头，正视着慕容顺，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沉声道：“殿下不就是想知道可汗和天柱王，对我说了些什么吗，我可以告诉殿下。” “可否进去说？” 慕容顺思索片刻，收起对尹高的嘲笑，侧过身子道：“进来吧。” 二人在屋中坐下，尹高便直接说道：“那一天，可汗召见了我，当着天柱王的面，跟我说，‘大唐，乃虎狼也，咱们吐谷浑卧于其榻侧，说十足凶险也不为过，唐使所谓的武功县匪盗，是不是咱们的人，两国之君，两朝之臣，心里都门清，大唐就是想借这个理由，出兵征讨吐谷浑’。” “可汗和天柱王的意思是，此番由我出使大唐，不仅要证明大唐武功县匪盗与吐谷浑无关，更要借此机会，反制大唐。” 听到“反制大唐”四个字，慕容顺挑了挑眉头，但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侧耳倾听。 尹高接着说道：“天柱王说，突厥没了，我吐谷浑出头之日就有了。” “只要能够反制大唐，不仅振奋我吐谷浑百姓之心，更能让突厥流亡在外的旧部，还有漠北的部落，都依附于咱们。” 尹高凝视着慕容顺，说道：“殿下，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要提醒你一句，切不可破坏可汗和天柱王的计划，你必须配合我完成此事。” 慕容顺哦了一声，问道：“有没有说事成之后，给我什么好处？” 尹高默然不语。 慕容顺又问道：“没说吗？” 尹高再次沉默。 这个时候，扯谎没有任何意义。 事实上，此次出使大唐，慕容顺其实就是一杆旗，作用就是让大唐皇帝和臣民感觉到吐谷浑对此很上心。 除此以外，他没有一丁点权力。 但程俊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吐谷浑的部署。 原本是话事人的尹高，到了大唐，没一点话语权。 原本只是一杆旗的慕容顺，在程俊的引导下，成了吐谷浑使团的真正话事人。 现在还用得到慕容顺。 可是，这种许诺，他也不能乱给。 尹高沉声道：“殿下，现在不是邀功之时，先把事情做了再说。” 慕容顺摆手道：“不不不，先把这个事说清楚了，咱们再说别的。” “唐人这边，将士立功，可是都会封爵。” “咱吐谷浑不比大唐差吧，什么都不给，你就要我做事？” 尹高忍不住站起身，呵斥道：“殿下，你不要自绝于吐谷浑！” 慕容顺在坐垫上坐着，没有起身，搭在膝盖的双手，却是握紧成拳，直勾勾迎上尹高的目光，吐字道： “我为吐谷浑坐过牢！” “你尹高有吗？” “你尹高知道隋朝大兴城的牢狱，是什么样子吗？” “你知道在他国当质子，是什么感觉吗？” 看着尹高沉默不语，慕容顺冷笑道：“当初回国，我一句怨言都没有，因为我知道，我父亲知道该怎么对我！但最后，他让我失望了！” “我当了十年质子，他就当我是外人？” 慕容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怒声道：“吐谷浑上下，谁不知道，我才是嫡长子！” “可我父亲，却让我弟弟当太子，我的母亲，还有吐谷浑臣民，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一句公道话！” 慕容顺指着尹高，厉声呵斥道：“你现在跟我说，让我不要自绝于吐谷浑，你们当年这么对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吗？” 尹高额头青筋暴起，朱子奢敢训斥他，是程俊给他的勇气，慕容顺凭什么？ 难不成程俊也给他勇气了？ 好像还真是...... 尹高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狂躁的心情，语气温和道：“殿下，你也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你找我要，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位卑言轻。” “殿下想要什么，我都先记着，等回国了，我再如实跟可汗和天柱王秉奏，你看如何？” 慕容顺见他低声下气起来，心里感觉舒服多了。 “那就这样吧。” 正如尹高所说的那样，他位卑言轻，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给不了。 慕容顺也没想过他真的会给，他只是不爽尹高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无论是身份，还是职位，尹高都在他之下，可这一路上，却都好像反过来了一样，自己处处被尹高压了一头。 以前反抗不了，但是现在，既然有了反抗的资本，慕容顺自然不会客气，给他当头一棒再说。 随即，慕容顺扶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说道： “你说吧，要我跟长安伯说什么？” 尹高松了口气，随即凑到他身边，神色严肃说道： “按照出使之礼，咱们来到长安，在鸿胪客馆住下之后，就该去见大唐皇帝李世民。” “程俊做事，不合规矩，所以，你要提醒他，是该让他带你去见大唐皇帝了！” 慕容顺哦了一声，问道：“如果长安伯答应了，那我见到大唐皇帝之后，说什么？” 尹高肃然道：“只要程俊答应，带你面见大唐皇帝，自然我也要跟着去，到那时，自有我去跟大唐皇帝说。” “你先去找程俊！” 慕容顺嗯了一声，没有与他再说什么，而是直接离开了鸿胪客馆，前往鸿胪寺。 站在鸿胪寺门口处的孙令史和译语人，瞧见慕容顺走过来，当即侧开身子。 “殿下请进。”孙令史摊开手掌，请慕容顺进去，一边在前面给他带路，一边笑着道：“我们长安伯，已经等候你多时了，还吩咐下来，只要慕容殿下前来，就立即引你过去。” 第1049章 别人入宫，那是走流程，程俊不一样！ 慕容顺对着他拱了拱手，随即跟在孙令史身后，朝着鸿胪寺堂厅方向而去。 远远地，他看到堂厅之中，头戴獬豸冠，身穿紫袍的程俊低头看着纸张。 朱子奢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笔，在纸上书写，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瞧见慕容顺朝着这边走来，当即放下了笔。 程俊低头看着朱子奢写出的吐谷浑见闻，此时瞧见慕容顺走进来，放下纸张，露出笑容道： “慕容兄，怎么耽搁这么久？” 慕容顺叹了口气，“我那边出了点情况。” 程俊恍然，“怪不得，我说怎么好端端的你那副使会跑来。” 慕容顺犹豫了一下，旋即小心翼翼看着程俊，说道：“程三郎，我那副使跟我说，按照规矩，接下来咱们应该去见大唐皇帝陛下。” 程俊一笑，“我刚才正跟我们朱少卿说这事，按照规矩，将你们安置妥当，便要入宫。” 说着，他转头望向朱子奢，“朱少卿，你留在这，我带着慕容殿下入宫一趟。” 朱子奢点头道：“诺。” 程俊起身道：“慕容兄，咱们走吧。” 看着程俊朝着屋外走去，慕容顺当即跟了上去，想了想说道：“尹高那边......” 程俊神色平静道：“他连见我都不配，更别说见我们陛下了。” 慕容顺本想说把尹高也带去，但是转念一想，虽然程俊嘴上说着，只跟自己谈。 但自己的话，在程俊这里能有多大分量，慕容顺心里也有些打鼓，只得将话咽了回去，默默点了点头。 二人走出鸿胪寺，便看到尹高站在不远处，伸长脖子朝着这边张望。 看到慕容顺和程俊走了出来，尹高立即迎了上去，想到这里是程俊的地盘，便先对着程俊行了一礼，然而程俊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朝着前方走去。 尹高被他无视，也只能默默忍受下来，望向慕容顺，问道： “殿下，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话音甫落，程俊的声音传了过来：“出什么发？你要去哪？” 尹高见对方搭理自己，立即说道：“自然是面见大唐皇帝陛下。” 程俊指了指他的脚下，淡淡说道：“我与你们殿下去就行，你留在这。” 尹高反驳道：“这不合规矩！” 程俊瞅着他道：“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你不服？不服憋着。” 尹高脸色涨红，却也知晓言语上说不过程俊，望向慕容顺道：“殿下！” 慕容顺犹豫两秒，道：“程三郎，要不，带着他，去一趟的好......” 他看着程俊，心中忐忑不安的等着他的回应。 程俊却对他露出笑容，“既然慕容兄开口，那好吧。” 他旋即板起脸庞，瞥了尹高一眼，“你后面跟着。” 尹高松了口气，看向慕容顺的目光，也改变了许多。 慕容顺神色平静，但是在不知觉间，昂首挺胸。 在程俊的带领下，慕容顺和尹高走入皇宫之中。 看着一座座金碧辉煌的殿宇，尹高惊叹道：“早就听闻大唐的殿宇，非同凡响，今日一见，果然叫人震撼。” 尹高一边嘴上说着，一边目光不停看向程俊，心里想着，得跟程俊拉近一下关系，不能再这么冷着了。 再冷下去，对自己后面做事，极为不利。 他本想着自己的这番夸赞，能缓和自己跟程俊的关系，却见程俊正视前方，看也不看他一眼。 慕容顺这时开口道：“大唐的殿宇，确实叫人震撼。” 程俊转头看着他，笑吟吟道：“你要是喜欢，可以住进来，我来安排。” 慕容顺一怔，连忙摆手道：“我还是觉得鸿胪客馆好一些，我住的习惯。” 程俊笑道：“只要你想住进来，随时跟我说。” 慕容顺感激道：“多谢程三郎。” 程俊这时抬起手，指向了太极殿方向，说道：“那边，是我们大唐皇帝陛下和满朝文武朝议的地方，名叫太极殿。” 尹高立即道：“好名字！” 然而，下一秒，尹高发现他的夸赞，传入程俊耳中，程俊仿佛没有听见。 慕容顺想了想道：“前隋之时，我记得这里还叫‘大兴殿’，不过，这‘太极殿’三个字，确实比‘大兴殿’好。” 程俊笑道：“慕容兄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慕容顺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哈哈哈哈......” “......” 尹高抿着嘴唇，跟在二人身后，这一刻，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丑。 他想跟程俊拉近一下关系。 结果人家根本不鸟他。 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关键是有对比。 这就让他心里更难受了。 尹高不再吭声，低着头，默然跟在二人身后，心中思忖着等会见了李世民该怎么说。 程俊则和慕容顺一路有说有笑，临近甘露殿时，程俊指着远处的殿宇，说道：“前面就是甘露殿，我们陛下这会正在那里。” “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去禀报。” 慕容顺当即停下脚步，拱手道：“有劳程三郎了。” 尹高也停下脚步，对着他拱了拱手，心中松了口气，等会见到了李世民，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程俊先对着慕容顺摆了摆手，随即迈开步子，走向甘露殿。 正在甘露殿外值守的两名皇宫侍卫，见到程俊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人立即转身站在殿门处，抱拳对着殿内道： “陛下，长安伯来了！” 甘露殿内，李世民正盘腿坐在龙榻御座上，低头看着与吐谷浑有关的奏折，听见侍卫的话，开口道：“让他进来。” 说完，他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双腿也从龙榻御座上挪了下来，踩着地面，目视殿门处。 很快，他瞧见穿着紫袍的程俊走入殿内。 “臣程俊，拜见陛下。” 李世民上下打量着程俊，眉头微微一皱，“程爱卿，你不是在应付吐谷浑来的使臣吗？怎么这时候入宫？” 站在一旁的张阿难提醒道： “陛下，您忘了，按照这使臣的规矩，他们来了长安，长安伯将他们安置好之后，就该带他们入宫面圣。” 李世民挥手道：“那是别人，他能一样？” 第1050章 盟友和仲父 说着，李世民注视着程俊，等待着他的下文。 张阿难心中纳闷，都是干一样的事，有什么能不一样，也望向了程俊。 程俊肃然道：“陛下，臣给您送钱来了。” 李世民咧嘴一笑：“这味儿就对了。” 张阿难先是怔然，随即深以为然点了点头，确实，这回味儿是真对了，他就这味儿。 李世民摊开手掌，“钱呢？” 程俊正色道：“钱在外面。” 在外面？扯犊子呢不是，人家刚来，就能给钱？李世民狐疑看着他，对他的话信不了一点，转头对着张阿难道：“阿难，出去看看，外面有什么。” 张阿难应了一声领旨，便走到殿门口，瞧见远处的慕容顺和尹高，快步走了过去。 慕容顺和尹高见到对方穿着，立即明白对方一定是大唐天子身边的近侍。 慕容顺连忙行了一礼。 尹高跟着行礼，随即朗声道：“在下尹高，吐谷浑副使......” 张阿难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打量了二人几眼，便转身朝着甘露殿内走去。 尹高见状，只得将话咽了回去，心中憋屈不已，怎么在大唐是个人都能无视他...... 而此时，张阿难回到甘露殿内，对着坐在龙榻御座上的李世民秉奏道： “陛下，外面有两个人，看其穿着长相，像是吐谷浑的使臣，不过，他们手上，空无一物......” 就是说，没带钱来了.....李世民了然，注视着程俊，见他嘴唇就要张开，先一步说道： “程爱卿，你别绕，直接说，你带他们来干什么？” 当然是走流程，带他们来见你啊......张阿难站在一旁，心里想着，随即望着程俊，他觉得程俊肯定不会这样说。 程俊一脸严肃道：“臣要当吕不韦。” “......”张阿难咂舌，他还是跟第一次来这里一样，说出的话，能吓死个人。 李世民闻言眉头一挑，“嗯？” “你想喝鸩酒了？” 吕不韦，最后就是喝鸩酒而死。 程俊沉吟道：“陛下，您这太快了。” “吕不韦喝鸩酒，那是最后一步，臣这属于刚迈开步子。” 李世民眯起眼眸，“那你是想先骑朕头上？” 吕不韦生前，被嬴政称作“仲父”。 程俊双手一摊，“陛下，臣不给您绕，您怎么绕起臣来了？” 李世民便直接问道：“好，朕不跟你绕，你也别绕，你就跟朕直说，你是想当慕容顺身边的‘吕不韦’，还是想当慕容顺的‘仲父’？” 这话，张阿难也听明白了。 前者，是将慕容顺看作‘嬴异人’。 而后者，则是将慕容顺看做‘秦王政’。 前者，是把慕容顺看做盟友。 后者，是把慕容顺当儿子。 张阿难心中也很是好奇，程俊会选前者还是后者。 程俊肃然道：“臣当他的‘吕不韦’，陛下您当他的‘仲父’。” 话音甫落，偌大的甘露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李世民先从愣神中回过劲，哑然失笑，转头对着被硬控住的张阿难道：“阿难，瞧见没有，这才是御史该有的样子。” 张阿难此刻也回过神，敬佩的望着程俊，转头对着李世民道：“奴婢学到了。” 李世民笑吟吟望着程俊，“所以，程爱卿你想让朕扶持慕容顺，让他当吐谷浑的大汗？” 瞧瞧，这就是李二，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程俊点了点头，说道： “是。” “一人身上，能捞到的钱，没有多少，但从一国之地捞钱，那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程俊竖起两根手指，“若是扶持慕容顺为吐谷浑的大汗，一来吐谷浑可为我大唐屏藩，二来，其人其地，可为我大唐的牛羊牧场。” 李世民双手握着龙榻御座的把手，指尖轻轻敲击着把手表面，沉吟几秒，摇头道：“这个道理，朕懂，但问题在于，怎么让慕容顺成为吐谷浑大汗？” “他爹慕容伏允还没死呢。” 程俊正色道：“只要让慕容伏允，活着跟死了无异，就可以了。” 李世民当即来了兴致，好奇问道：“怎么做？” 程俊正色道：“交给臣来做。” “首先，陛下您要对这个慕容顺，态度好一些......” 李世民问道：“当他是儿子呗？” 程俊重重点了点头，“没错。” “这简单。”李世民道：“先让他进来。” “遵旨。” 程俊拱了拱手，随即走了出去，亲自去叫人。 慕容顺和尹高一前一后站在远处，张望着甘露殿方向。 当看到程俊从里面走出，朝这边而来，慕容顺知晓一定有结果了，正想迎上去。 然而，尹高速度更快，先他一步迎了上去，来到程俊身边，拱手问道： “长安伯，大唐皇帝陛下是不是召见我们？” 程俊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看也不看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来到慕容顺身边，笑吟吟拱手道： “慕容兄，我们陛下召见你，你随我入殿。” 慕容顺连忙拱手道：“有劳程三郎了！” 说着，他看向了尹高，思索着要不要提他一嘴。 尹高此时也急了，不等慕容顺开口为他说话，先声问道：“长安伯，那我呢？大唐皇帝陛下有没有说，召见我啊？” 程俊仍旧没有看他，直接走在前面，对着慕容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上。 “长安伯，长安伯！”尹高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的分贝，我这么大的一个活人，就硬装看不见？ 然而，他的声音再响，程俊就是当他不存在。 尹高只得望向慕容顺，满眼焦急，今天要是见不到李世民，他都不知道后面的事还怎么开展的下去。 慕容顺先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加快步伐，走到程俊身边，小心翼翼问道：“程三郎，那个，我这个副使尹高......” 程俊回头看着他，正色说道： “慕容兄，我们陛下只说了召见你，没说召见他，所以，我只能带你进去。” “明白，明白。”慕容顺连连点头，旋即投给尹高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尹高只得顿住脚步，呆呆的看着程俊和慕容顺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1051章 天子身边的金牌翻译 望着近在咫尺的甘露殿殿门，慕容顺隐约中，看到里面的龙榻御座上，坐着一个身穿龙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知晓那便是大唐皇帝李世民，一时间，心中忐忑起来。 程俊先走入殿内，对着龙榻御座上的李世民拱手道： “陛下，臣将吐谷浑使臣慕容顺带来了。” “进来吧。”殿内响起威严声音。 程俊来到慕容顺身边，面带笑容，摊开手掌对着殿内，“殿下请。” 慕容顺先对着程俊拱了拱手，随即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入甘露殿内，看着坐在龙榻御座上，比他只大了几岁的李世民，躬身作揖行了一礼，“吐谷浑慕容顺，拜见大唐皇帝陛下。” 李世民微微颔首，“外使不必多礼，平身吧。” “谢陛下。” 慕容顺方才站直身子。 李世民一边打量着慕容顺，一边暗暗思索，该怎么表现，才能既不失威仪，也不浮夸，又不含蓄，还能让对方知晓自己的用意，沉思片刻，决定先夸赞他几句，说道： “慕容顺，你很不错。” 说完，他酝酿着措辞，就听程俊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慕容殿下，我们陛下的意思是，他听了你的事迹，夸赞你年少有为，是个栋梁之才。” 慕容顺赶忙拱手道：“皇帝陛下谬赞，外使不敢当。” 李世民瞅了一眼程俊，搁这当译语人呢？ 关键是，慕容顺说的是唐语！ 他听得懂。 慕容顺此时心中也很纳闷，不是唐语交流吗，还用得着翻译？ 李世民没有多想，看着慕容顺，接着说道：“吐谷浑是个好地方，你在那边，过得如何？” 慕容顺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该怎么回答。 这时，程俊的声音响彻殿内：“陛下，他在说，他过的不太好。” 李世民微微挑眉，你这还带给他翻译？ 慕容顺本想说自己过的挺好，但见程俊说了，便将话咽了回去，他相信程俊这样说，是在帮他。 李世民叹了口气。 程俊看向慕容顺，肃然说道：“我们陛下说，你爹真不是个东西。” “......” 甘露殿内，霎时寂静无声。 李世民、慕容顺同时盯视着程俊。 是这么翻译吗？ 程俊神色平静，仿佛一个无情的翻译机器。 慕容顺望向李世民，见对方没有反驳，显然是觉得程俊的翻译很是妥当，思索片刻，觉得有必要反驳一下，正色道：“其实我父亲还不至此。” 程俊转头望向李世民，“陛下，他说他父亲还算个东西。” “......” 殿内再次寂静无声。 看着慕容顺沉默不语模样，李世民抬起手掌，抚着胡须，缓缓说道： “朕的儿子，若是有你这般经历，在大唐，将万人敬仰。” 程俊望向慕容顺，“我们陛下问你，你愿意当他的儿子吗？” 慕容顺闻言一呆。 李世民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但并没有多说什么，望着慕容顺，看他的反应。 慕容顺回过神，随即看向了程俊。 程俊则望向李世民，“陛下，他问您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李世民嗯了一声，正要说话。 却见程俊看向慕容顺，“我们陛下说，他认真的。” 李世民只得将涌到喉咙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慕容顺小声道：“合适吗？” 程俊看向李世民，“陛下，他说，他想要个名分。” 李世民手指敲了敲龙榻御座的把手，沉吟着，看向了程俊。 程俊则转头望向慕容顺，说道：“我们陛下决定封你为西平郡王。” 朕还没说话呢......李世民心里吐槽着。 慕容顺望向李世民，又看了看程俊，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显然是早已定好了。 郡王，是大唐的爵位，在亲王之下，国公之上。 能被封为郡王，可见李世民对他是多么看重。 难道，李世民真的将自己当儿子看待？ 想到自己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大唐的郡王，再一想程俊刚才的话，慕容顺强忍着心中激动，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双手抱拳，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道：“谢父皇！” “......” 李世民凝视着比自己也就小几岁的慕容顺，听着对方喊自己的“父皇”，不知该接这话还是不该接。 最终，他缓缓说道：“起来吧。” “从今天起，程爱卿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说完，他看了一眼程俊。 程俊转头望着慕容顺，说道：“我们陛下是说你可以退下了。” 慕容顺立即起身，拱手道：“儿臣告退。” 说完，他一路后退到了甘露殿外。 程俊跟着对着李世民拱手道：“臣告退。” 然而，不等他离开，李世民猛地蹿跳起来，拽住程俊的胳膊，瞪他道：“站住！” “谁让你走了？！” 程俊神色一怔，困惑道：“陛下还有话要跟臣交代？” 李世民盯着他道：“朕想问你的多了。” 他先看了一眼殿外，见慕容顺已经走远，听不见殿内他与程俊的谈话，便放声问道： “你刚才跟朕说的是，让朕将他当儿子看，你没说，他会叫朕父皇啊。” 程俊肃然道：“他不叫您父皇，他怎么知道，您是待他如子呢？” 李世民板着脸道：“这传出去不好。” 程俊问道：“陛下是想名正言顺？” 李世民挑眉道：“这事还能名正言顺？” “能。”程俊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回答，“让他当驸马就行。” 李世民摆手道：“朕的女儿，都不到婚嫁年纪。” “而且，朕的宝贝女儿，嫁给他，也忒委屈了。” 程俊提醒道：“陛下可以将选一位女子，封其为公主，再将此女嫁给慕容顺，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李世民眸光一闪，“这倒是个好办法......” 忽然，他想到什么，摆了摆手，看着程俊道：“这件事先不着急，朕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这西平郡王，是怎么回事？” 程俊道：“陛下您自己说的。” 李世民皱眉道：“朕说了吗？” 他记得刚才明明都没张嘴，哪可能说出这四个字。 第1052章 给你介绍一下你的兄弟 你说的话，早就写在史书里了......程俊心里想着。 当然，这还不能跟他说。 程俊指了指龙榻御座上的把手，对着李世民道：“陛下您刚才用手指，再把手上，点了几下。” “此意，为‘平’。” 程俊又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认真道：“然后您看向了臣。” 他指向脚下，“臣站的位置，是西边。” “所以，陛下是在暗示臣，要封慕容顺为西平郡王。” 看着程俊一本正经的模样，李世民有些无语，“你就不怕猜错了？” 程俊笑道：“臣要是猜错了，您金口一张，拨正臣就行了啊。” 李世民脸色一缓，抚着胡须，咀嚼着那四个字，“西平郡王......封他这个爵位，倒是适合。” 那是，能不合适吗，本来就是你想出来的......程俊心里想着。 李世民打量着程俊，投给他一个赞赏眼神，说道：“有时候，朕都在想，你是不是朕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出个主意，都这么贴合朕的心意。” 那是，我翻的就是跟你有关的史书，能猜不准吗......程俊面露笑容，拱手道： “陛下待臣如肱骨，臣自然要做陛下的腹心了。” 李世民满意点头，转头望向张阿难，说道：“阿难，拟一份封慕容顺为西平郡王的旨意，然后交给程俊。” “奴婢遵旨。” 等到张阿难应声，去一旁拟好旨意之后回来，李世民将圣旨交到程俊手中，“后面的事，你继续做。” “做好了，再来告诉朕。” 程俊接过圣旨，应声道：“遵旨！” “臣告退。” “去吧去吧。” 跟李世民告别之后，程俊走出甘露殿，刚刚走出十来米，慕容顺便快步凑了过来，“程三郎！” “陛下真要封我为西平郡王？” 看着对方目露期待和不敢置信之色，程俊莞尔，“这还能有假？” 慕容顺挠了挠脸颊，“我是觉得，皇帝陛下刚才都没有说话......” 程俊笑道：“我不是给你翻译了吗？” 说着，他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了他，“你瞧瞧，这是圣旨，这下你信了吗？” 慕容顺接过圣旨，连忙打开看了一眼，他曾在隋朝当过十年质子，不仅唐语了得，读书识字更是出众，看完圣旨上的内容，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真是西平郡王......” 程俊沉吟道：“慕容兄，我也不瞒你，我们陛下还说了，为了名正言顺，会选一位女子，封为公主，到时候再让这位公主，下嫁于你，你就可以在非正式场合，名正言顺的叫我们陛下为‘父皇’了。” 说着，程俊严肃起来，“我们陛下，是真待你如子啊。” “你可别辜负了他。” 慕容顺心领神会，将圣旨卷起来，握在手中，凝视着程俊，“不知陛下......想让我做什么？” 程俊这时眼角余光瞧见尹高朝着这边走来，便说道：“等回去了说。” 慕容顺也瞧见了尹高，点了点头，“好。” “殿下！”尹高瞧见二人不知为何站在那里交谈起来，快步走了过去，先唤了一声，随即眼尖发现慕容顺手里好像握着一样东西，惊异道： “大唐皇帝给你的什么东西？” 慕容顺道：“圣旨。” 尹高连忙道：“可否给我看看？” 慕容顺先看了一眼程俊，见他没有吭声，就是默认可以，便将圣旨递给了他。 尹高连忙打开圣旨，咽痛猛地一缩，“西平郡王.....” 他抬起头，望着慕容顺，不敢置信道：“大唐皇帝怎会封你为西平郡王？” 慕容顺摇了摇头，指了指程俊，说道：“这你得问长安伯了。” 尹高看向程俊。 程俊望向别处，看也不看他一眼。 尹高沉默，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才有鬼了。 “殿下您说就是。” 面对尹高的话，慕容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所以，我才让你问长安伯。” 尹高迟疑道：“要不殿下帮忙问问？” 慕容顺呵笑道：“是你想知道，不是我想知道。” 尹高反问道：“你不想知道？” 慕容顺果断道：“不想。” “......” 尹高沉默几秒，抬头望向程俊，先是行了一礼，随即问道：“长安伯，我现在能见见大唐皇帝陛下吗？” “......” 程俊双手背在身后，眺望着远方，无视着对方。 仿佛打电话被掐断了电话线，得不到丝毫回应，尹高感觉自己憋屈到快炸了。 但看着程俊的背影，只得将憋屈按捺下去。 尹高很清楚，在程俊面前，不管是流露出委屈，还是愤怒，都只会得到对方无情的嘲笑。 这人不当人的。 尹高记下圣旨上的内容，随即将圣旨还给慕容顺，拱手道：“殿下，我先回鸿胪客馆。” 再留在这里，除了越发清醒认识到自己就是个小丑以外，无济于事。 还不如先回去再说。 “去吧。”慕容顺点了点头。 等到尹高离开，慕容顺望向程俊，问道：“程三郎，碍眼的人走了。” 程俊闻言看向四周，“碍眼的人？在哪？” “......” 慕容顺愣了两秒，随即暗暗感慨，真是个很有性格的人啊。 “那咱们先回鸿胪寺？” 慕容顺问道。 程俊笑吟吟点了点头，“好，回去了再说正事。” 二人并肩而行，离开了皇宫，回往鸿胪寺。 快要走鸿胪寺时，程俊发现，鸿胪寺门口站着一个行迹有些鬼鬼祟祟的少年。 再仔细一看，竟然是李承乾。 小李怎么来了......程俊有些疑惑不解，好端端他来这里干什么。 慕容顺这一路都打量着程俊的神色，鸿胪寺门口的少年，他也看见了，本来没有多想，但是瞧见程俊直勾勾盯视着对方，心头一动，想来他们认识，问道：“程三郎，那人你认识？” 程俊瞧见李承乾闻声回头朝这边而来，紧跟着对方眼眸一亮，快步朝这边走来，沉吟两秒，转头对着慕容顺说道： “我给你介绍一下你的兄弟。” 第1053章 太子殿下，你的兄弟，也不必非得姓李 听到这话，慕容顺一脸茫然。 我的兄弟？ 他才来大唐，哪来的兄弟？ 慕容顺望向朝这边快步而来的少年，心中思忖，该不会程三郎所说的“兄弟”，就是此人吧？ 他仔细打量着对方，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而此时，程俊看着李承乾快步走到面前，笑吟吟拱手道： “见过太子殿下。” 慕容顺心中一惊，属实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点不着调的少年，竟是大唐太子。 李承乾先瞧了一眼慕容顺，是个生面孔，见对方对着自己行礼，微微颔首示意，随即看向程俊，面容严肃道： “程俊，你说你从巡察武功回来，也不来一趟东宫。” 程俊解释道：“最近实在太忙。” 李承乾质问道：“忙什么？忙着去乐云楼足疗？” “......” 程俊嘴角扯动了一下，这事，他竟然都知道，在乐云楼安插探子了？ 程俊果断否认道：“没有的事。” 李承乾嗤笑道：“别的事，你能蒙我，但乐云楼的事，你蒙不了我！” 程俊哦了一声，反问道：“殿下怎么知道乐云楼的足疗？陛下跟您说的？” “......” 一句话，将李承乾说的沉默起来，半晌没有接话，许久方才道： “那倒没有。” 程俊再问道：“那是您自己去过了？” 李承乾嘟囔道：“你不带着我去，我哪敢去啊，被人瞧见，我就该挨马鞭了。” 程俊问道：“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李承乾眼巴巴看着他道：“咱们说点别的吧。” 程俊呵呵一笑，“也行。” 李承乾顿时松了口气。 慕容顺站在一旁，听着二人对话，目放异色看着程俊，刚刚还落于下风的程俊，三言两语下来，竟然就占上风了...... 真不愧是靠着嘴皮言语步入庙堂的御史啊...... 程俊缓缓道：“还真有点别的事，要跟殿下禀报一下。” 李承乾好奇道：“何事？” 程俊抬起手，指向了旁边的慕容顺，正色道：“殿下，这是你未曾谋面的哥哥。” 李承乾愣了两秒，望向了慕容顺，旋即惊叫道：“啥？” “我父皇外面有人了？” 说着，他上下打量着慕容顺，皱眉道：“这人怎么看着，年纪快赶上我父皇了？” 慕容顺连忙道：“吐谷浑慕容顺，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恍然，“吐谷浑？” “明白了，你是吐谷浑的使臣，我听说过你。” 说完，他望向程俊，疑惑道：“咋回事，怎么吐谷浑的人，成了我的兄弟？” 他相信程俊不会骗他，既然说出了口，肯定是有这回事。 程俊解释道：“就在刚刚，在甘露殿内，他叫陛下‘父皇’，陛下应了，按照礼制，他是不是你的兄弟？” 李承乾震惊道：“这么潦草的吗？” 程俊继续道：“陛下还降了旨意，封他为西平郡王。” 西平郡王......听到这几个字，李承乾应声道：“懂了！” 父皇分明是想借慕容顺，来对付吐谷浑！ 父皇封他为西平郡王，还让慕容顺称他为‘父皇’，都是为了这件事。 李承乾心里有了判断之后，嬉笑了一声，指了指慕容顺，又指了指自己，对着程俊问道：“那我俩怎么论？” 程俊见他想明白了，露出笑容，太子眼光还是有的，说道：“随便论就行。” 李承乾道：“那就先这么论着。” 程俊望向鸿胪寺大门，问道：“殿下，你来鸿胪寺，找我作甚？” 李承乾嘿笑道：“也没什么要紧事。” “就是，我听说乐云楼出了一个足疗嘛，我也想试试。” 程俊沉吟道：“不用那么麻烦，在宫里就行，你在东宫，不是有如意吗，让她端盆热水，给你捏捏脚。” 李承乾小声嘀咕道：“那我不得被打死啊......”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程俊都没听清，好奇道：“殿下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李承乾立即摆了摆手，“没啥没啥。” “我是在说，宫里没那种感觉，我想体验原汁原味的足疗。” 程俊想了想，说道：“今天恐怕不行，改天吧。” 李承乾肃然道：“那就明天？” 程俊奇怪道：“你就这么着急？” 李承乾重重点了点头，“我都快急死了。” 程俊道：“那你自己去啊。” 李承乾硬气道：“我不敢。” “......” 程俊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先忙正事，正事忙完了，我看看还有没有时间，殿下你先回去。” 李承乾摆手道：“回去干什么，我就在这，你们聊你们的，我在旁边听听。” 程俊思索片刻，“也行。” 说完，他带着太子和慕容顺，走入了鸿胪寺内。 刚走到堂厅之中，便看到朱子奢正在给茶壶里面添水。 “长安伯回来了！” 朱子奢笑着打招呼，随即瞧见了李承乾，先是一愣，随即连忙放下手中东西，拱手道： “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嬉笑道：“忙着呢，继续忙吧。” 朱子奢应了一声诺，快速给茶壶里面加满热水，旋即看向程俊，用眼神询问，殿下怎么来了。 程俊沉吟两秒，也不能直说李承乾是奔着让自己带他去乐云楼，打着哈哈道：“殿下从这路过，正好进来听听。” 这是鸿胪寺，谁吃饱了撑的从这路过......朱子奢腹诽着，知晓里面肯定有事，立即拱手道：“那下官先下去忙了。” 程俊颔首道：“去吧去吧。” 等到朱子奢离开，李承乾笑着道：“这位朱少卿，挺有眼力劲啊。” 程俊也是一笑，“都是妙人。” 他手上比划出一个手势，示意二人都坐。 等坐下来之后，程俊拿来空盏，给他们倒茶。 程俊给李承乾倒好一盏茶水之后，又拎起茶壶倒了第二盏茶水，一边递给慕容顺，一边问道：“慕容兄，刚才入宫，感觉如何？” 李承乾端着茶盏，好奇望着慕容顺，等待他的下文。 慕容顺先道了一声谢，接过茶盏，感慨道：“我从中明白一个道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第1054章 我不当你的伯乐，我要当你的吕不韦 李承乾啧啧道：“就是雷霆有时候劲太大，很难顶得住。” 慕容顺望向李承乾，深以为然点头道：“殿下说的是，我在吐谷浑时，对此深有感触，每当雷霆降下来，明知顶不住，也要顶。” 李承乾眸光一亮：“说的对。” 一时间，他看慕容顺是越看越顺眼，问道：“你在吐谷浑过得如何？” 慕容顺叹息道：“爹不疼，娘不爱，亲弟弟又视我如眼中钉，步履维艰啊。” 李承乾闻言神色一肃，正襟危坐起来，打量着慕容顺，许久说道：“看到你，我还以为我在照镜子。” 慕容顺一怔，“啊？” 李承乾唏嘘道：“想当初，我也是这样。” “不过，你现在所走的路，我是已经走到尽头了。” “至于你嘛，刚走到岔路口。” 听到这话，慕容顺立即问道：“殿下可否告知，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 李承乾一本正经道：“当年我在这条道的岔路口上，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被人引着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走到尽头之后，发现是一片光明。” 慕容顺沉思道：“殿下刚才说，我刚刚走到了岔路口......” “我也可以走上殿下所走的这条道路吗？” 李承乾咧嘴道：“当然可以，不过得有人引领。” 慕容顺好奇道：“殿下是被谁领到了这条道上？” 李承乾指了指旁边正在悠然喝茶的程俊，“他。” 慕容顺当即看向程俊。 李承乾放下手指，想到了去年改变他的那一天，唏嘘道：“如果不是程俊，我的未来，怕是很苦。” “有了我的程夫子，我现在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苦尽甘来。” “夫子......”慕容顺咀嚼着这两个字，随即目光复杂看着程俊道： “真没想到，程三郎是样样精通。” “若是程三郎生在吐谷浑，我也会拜你为夫子。” 程俊一笑，放下茶盏，说道：“若是我在吐谷浑，恐怕走不到今天。” “吐谷浑的大汗，有我大唐皇帝陛下的胸襟吗？” 慕容顺哑然失笑，“说的也是......” “若是程三郎生在吐谷浑，恐怕会埋没了你的才华。” 慕容顺沉声道：“我吐谷浑的天柱王，心胸极度狭隘，容不下与他政见不合之人，很多人才，都因此埋没。” “我的父亲，虽说知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的道理，但是偏偏就喜欢偏听。” “不仅偏听，而且还偏心。” 慕容顺叹息道：“此间乐，不思吐谷浑啊。” “这句话，在吐谷浑盛传，是对我的污蔑，但现在，恐怕是真的了。” 慕容顺自嘲一笑，随即望向程俊和李承乾，认真说道：“在这里，我能有幸认识程三郎，有幸认识殿下，在吐谷浑，我连个交心的人都没有。” “吐谷浑，于我而言，就像是一座囚笼，来到大唐，我竟有种越狱的感觉。” 程俊却是对他摇了摇头：“你能认识我和殿下，是因为你的身份。” “所以，你要珍惜你的身份，切不可觉得它是你脚下的绊子。” 慕容顺皱眉道：“我的身份，毫无价值。” 程俊笑吟吟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李承乾闻言当即竖起了耳朵，这话说的好，回头拿这句话在父皇面前装一下。 慕容顺闻言，也思索着这句话，觉得越琢磨越觉得这句话意味深长。 程俊接着说道：“我以前，是个谁也不认识的无名小辈，出门在外，靠的是我爹。” “我是不是千里马，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陛下，是一位伯乐。” 程俊肃然道：“因为他从那么多人里面，精准的挑选到了我。” 李承乾奇怪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把其他千里马都干掉了，他没得选吗？” 程俊转头看了一眼拆台子的太子，说道：“我的才华是‘本’，那些千里马是‘末’，你不要本末倒置。” 李承乾纳罕道：“是你在本末倒置吧？” “如果不是你把那些千里马都干掉了，我父皇怎么能看到你的才华？” 程俊面无表情看着他道：“如果不是我的才华，我能干掉那么多千里马？” “足以可见，我的才华是排在前头。” 李承乾闻言顿时陷入思考，“好像也是......” 慕容顺看着这一幕，暗暗咂舌，程俊胆子是真大，在太子面前，都敢寸理必争，寸步不让啊。 程俊这时又看向了慕容顺，说道： “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份，其实至关重要，你之所以感觉到你的身份无关紧要，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你的伯乐。” “就像是你弟弟那样，他就是遇到了自己的伯乐天柱王，才先你一步，成为了吐谷浑的太子。” “如果你遇到了你的伯乐，那你便能扭转乾坤。” 慕容顺凝视着程俊，此时也听明白他言语中的意思，问道：“我这辈子还有机会碰到我的伯乐吗？” 程俊摇头道：“没机会了。” 慕容顺闻言只以为自己猜错了，顿时失落不已。 李承乾瞅着程俊，看这架势，是又要开始绕了...... 果然，下一秒，程俊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你会遇到另外一个人。” 慕容顺闻言再次望向程俊，等待着他的下文。 程俊迎上慕容顺的目光，一本正经道：“在我们大唐的历史上，有一个朝代，名为大秦。” “大秦的第一位皇帝，我们称他为秦始皇，他的父亲，和你一样，都在他国当过质子。” 慕容顺点了点头，“我知晓大唐的这段历史，此人是嬴异人，在他国当质子时，遇到了一个名叫吕不韦的商人，就是靠着他的帮助，成为了秦国君主。” 程俊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吕不韦将嬴异人当做‘奇货’来看待，因此有了‘奇货可居’之典故。” 说完，他神色严肃起来，注视着慕容顺，“慕容兄，你可知晓，你现在就是‘奇货’？” 慕容顺闻言，缩在袖中的手掌微微颤抖起来。 第1055章 我签！ 程俊的这番话，意味着什么，读过历史的慕容顺心里很清楚。 在前隋当质子的十年里，他接触最多的就是这边的书籍。 吕不韦将嬴异人看做奇货，帮他回国继位，最终使嬴异人继承大统。 现在，程俊说要当他的吕不韦，将他看作奇货，岂不是说，他也有机会，回国成为吐谷浑的大汗？ 短暂的激动过后，慕容顺冷静下来，摇头说道： “我跟嬴异人的处境不一样。” 嬴异人当时的处境，是回国之后，便继承了大统。 可是，现在吐谷浑的情况，是大汗伏允正值壮年，太子也已经定了，太子身边还有天柱王鼎力支持，自己就算回国，也没有机会成为“大汗”。 程俊肃然道：“你们其实有相同之处，比如，你是嫡长子，有成为大汗的资格。” 慕容顺叹息道：“难啊。” 李承乾在旁边忽然道：“实在不行，你就去吐谷浑的玄武门，跟你弟弟对掏。” 慕容闻言错愕的看着李承乾。 揭你老子的短，这像话吗？ 程俊瞅着李承乾，也就这里没有外人，不然就他这番话，传入李世民耳中，就等着挨鞭子吧。 慕容顺摇头道：“吐谷浑没有玄武门。” 李承乾啧了一声，“你不要这么呆板，你要知道，你在哪里跟你弟弟对掏，哪里就是玄武门啊。” 说完，他瞧见程俊。 程俊沉吟两秒，然后竖起大拇指，“透彻。” 李承乾咧嘴一笑，望向慕容顺，问道：“你想当吐谷浑的大汗吗？” 慕容顺登时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几分激动，“我是嫡长子，我为吐谷浑坐过牢，我太想了！” “那就是了啊。”李承乾理所应当道：“你现在就是我说的站在了岔路口，你听程俊的，他就能把你领到另外一套道上，保你当上吐谷浑的大汗，你要是不听他的，你这辈子也就现在这样了。” 慕容顺望向程俊，认真道：“程三郎，我听你的！” 还得是小李啊，感同身受这一块，拿捏死死的......程俊一笑，说道： “你想当上吐谷浑的大汗，需要满足四个前置条件。” 程俊竖起一根手指，缓缓道：“其一，你得有人支持，就像是你的太子弟弟，他有吐谷浑天柱王的支持，所以地位才稳固。” “不过，这个前置条件，你已经满足了，你现在是我大唐的西平郡王，你尊称我大唐皇帝陛下为‘父皇’，你又得到了我大唐太子殿下的认可，我大唐，将不留余力的支持你。” 说着，程俊竖起第二根手指，正色说道： “其二，得名正言顺，你是吐谷浑的嫡长子，如果不是你父亲偏心，你已经是吐谷浑的太子，这一点，你也满足了。” “其三，”程俊竖起第三根手指，“你得有威望。” “没有威望，你就不得人心。” “就算有朝一日，你成为了吐谷浑的大汗，臣民不服你，你屁股底下的大汗位置，也坐不安稳。” 在史书中，慕容顺也确实因为这一点，惨遭吐谷浑臣民的毒手而死。 慕容顺忧心忡忡道：“前面两点还好说，威望这一点，我怎么做得到呢？” 程俊笑吟吟道：“想要得到威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吐谷浑的臣民，看到你为吐谷浑做的好事。” “吐谷浑，和突厥一样，盛产牛羊，而我们大唐，如今需要羊毛，你此番出使大唐，可以代表吐谷浑，与我大唐签订一份‘国际贸易协定’，这样一来，你也算是为吐谷浑百姓谋得好处了。” “不管是我大唐的百姓，还是吐谷浑的百姓，你拿出实打实的东西，交给百姓，百姓就会念你的好，你的威望，自然就起来了。” 程俊说完，从袖子中取出A4纸大小的一沓纸张，纸张表面赫然写着“大唐与吐谷浑国际贸易协定”。 李承乾此时正端着茶盏一口一口的抿着，看到程俊从袖子里掏出的东西，险些没忍住喷出来，目瞪口呆看着程俊，准备的这么充分吗？ 慕容顺看着那一沓纸张，却感到出奇的安心，这东西拿出来，足以证明，程俊不是在诓他，接过“大唐与吐谷浑国际贸易协定”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果然如程俊所说，就只是有关羊毛而已，价格方面，也写的很清楚，可以用货币，也可以用实物交换。 慕容顺粗略的看了看，随即果断道：“我签！” 程俊当即从旁边取来毛笔，递给了他。 看着慕容顺在协定上面签下了名字，程俊继续说道： “有了这份协定，事情就好办了，吐谷浑那边，应该不缺我大唐的铜钱，缺的是百货。” “等你回国之时，我大唐会准备充足的货物，让你带回去，这样一来，吐谷浑的百姓，就会真切感受到你为吐谷浑带回的利益，你的风评，自然会得到改观。” 慕容顺连连点头，满面笑容道：“我吐谷浑的百姓，怕是很难拒绝这么大的好处啊。” 毕竟，拿着羊毛，就能换到吐谷浑没有的实用东西，只此一点，吐谷浑的百姓就得对他竖起大拇指。 程俊笑道：“除此以外，我大唐还会为吐谷浑的百姓，准备充足的百货。” “比如我大唐的五谷，精盐，清酒，还有一些日常用具，这些东西，都会随着你的回国，出现在吐谷浑的都城之中。” “吐谷浑的百姓，更会真切感受到你为吐谷浑带来的变化。” 慕容顺闻言眉头一皱，“意思是，要在我吐谷浑的都城做买卖？不是我不答应，我是双手赞成，但是，我就怕我父亲，还有天柱王那边，不答应啊。” 程俊缓缓从袖子中又掏出一沓A4纸大小的纸张，正色说道： “因此，你还需要再签署一下它。” 李承乾在旁边一看，只见纸张第一页上面写着“大唐与吐谷浑互市协定”。 慕容顺接过一看，内容的大意是大唐与吐谷浑将永久互市，两国认证的商贾，都可在两国境内购买售卖非朝廷禁止买卖之物。 “我签！” 慕容顺果断道。 第1056章 策反 说完，慕容顺拿起笔，在协定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即凝视着程俊，说道：“程三郎，这份协定，具体能不能落实，不是我能做主的。” 程俊笑吟吟道：“放心，有我大唐当你的靠山，这两份协定，只要你带回国，一定能落实下来。” 慕容顺想了想，倒也是，这两份协定，对吐谷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相信父亲看到了，也会决定施行下去。 程俊收起两份协定，看着他说道：“接下来，是我要说的最重要的一点，你能不能成为大汗，就要看他了。” 慕容顺心中一紧，正襟危坐道：“程三郎请说。” 李承乾也竖起耳朵。 程俊沉声说道：“这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策反你的副使尹高，让他为你所用。” 听到这话，慕容顺睁大了眼睛，“策反他？” “我做不到！” 程俊肃然道：“你连你的副使都策反不了，你还想当大汗？” 慕容顺沉默了几秒，然后问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策反他？” 程俊沉吟道：“我们大唐的历史中，有一段时期，被称作‘战国末年’。” “战国末年时候，有五位名将......” “等一会！”李承乾忽然开口打断道：“我怎么记得是四位名将？” 程俊瞅了他一眼，“你记错了。” “不可能啊。”李承乾皱着眉道：“这战国末年，四位名将，我记得很清楚，分别是白起，王翦，廉颇，李牧，‘起翦颇牧，用军最精；宣威沙漠，驰誉丹青’，千字文里都写着呢，哪来的第五位？” “这第五位名将，是谁啊？” 慕容顺也好奇的看着程俊，他对此也有印象，确实没有记载这第五位名将。 程俊肃然道：“这第五位名将，便是位居榜首的大将郭开！” 李承乾啊了一声，不敢置信道：“他是名将？你开什么玩笑！” 程俊沉声道：“廉颇因为郭开，一辈子无法返回赵国，悒悒而终，李牧因为郭开，而身死魂消，四位名将，就因为郭开，死了两个，也就是赵国只有两个名将，不然郭开能全给杀了。” “你说，他算不算名将？” 李承乾嫌弃道：“他算个屁，小人一个！” 程俊笑道：“对赵国来说，他是个小人，但是对当时的秦国来说，他可比名将王翦好使多了，王翦在他面前，都得位居第二。” 李承乾闻言眸光一闪，明白了程俊的言外之意，“懂了，你是要让尹高当郭开使？” 程俊笑吟吟点了点头。 慕容顺也明白过来，沉思道：“程三郎的意思是，要我拿尹高，来对付天柱王，还有我那弟弟？” 程俊投给他一个赞赏眼神，说道：“总结的恰到好处。” 旋即，他又说道：“其实要策反尹高，其实也不难。” “尹高此番与你一同出使我大唐，还没进长安，就有所动作，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立功，为了往上爬。” “只要你拿捏住这一点，想要策反他，易如反掌。” 慕容顺思索片刻，旋即咬了咬牙，起身说道：“我现在就去！” 说完，他转身朝着鸿胪寺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李承乾转头望向程俊，问道：“你觉得他能成功吗？” 程俊此时也在注视着慕容顺离去的背影，闻言转头迎上李承乾的目光，“你想知道？” 李承乾点了点头。 程俊缓缓起身道：“那为什么咱们不去旁听一下呢？” 李承乾眸光一亮，当即起身道：“说的对，咱们去听听！” 鸿胪客馆内。 屋子中，尹高坐在坐垫上，神色凝重，思索着圣旨上的内容，喃喃自语道： “西平......大唐的西边，是吐谷浑啊！” “大唐皇帝授封慕容顺为西平郡王，不就是意在借他平定吐谷浑吗？” “不行，这个事，回去之后，得汇报给天柱王......” 想到这里，尹高快速的拿起纸笔，在纸上写下这件事。 刚刚写完最后一个字，屋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尹高警惕望向屋门方向，“谁？” “是我。”屋外响起慕容顺的声音。 尹高当即起身，走过去将屋门打开，望着近在咫尺的慕容顺脸庞，脸色阴沉下来，“你找我作甚？” 慕容顺淡淡道：“有要事。” “我刚刚从长安伯口中得知的消息，你不想知道？” 尹高闻言，默默地侧开身子，让他进来，随即关上屋门。 看着慕容顺直接走到了主位而去，尹高脸色一变，他刚刚写的东西还没收起来，赶忙快步上前，将纸张折叠起来，放入怀中。 慕容顺见状，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坐在主位上之后，比出一个手势，让尹高坐下。 尹高坐在他旁边，盯视着他，“你说的要事，是什么要事？” 慕容顺沉声道：“咱们回不去了，我刚刚从长安伯口中得知，大唐要灭了吐谷浑！” 尹高眉头一挑，随即语气平静道：“我吐谷浑又不是泥捏的，大唐想灭，就能灭了？” 慕容顺道：“突厥何其势大，还不是被大唐给灭了？咱们吐谷浑，远不如突厥，再加上大唐现在锋芒正盛，我吐谷浑拿什么与之抗衡？” 尹高闻言，神色凝重起来，说道：“当真？” 慕容顺点头道：“千真万确，长安伯说，李靖已经率军动身，等大唐皇帝降下旨意，咱们就会被拿来祭旗！” 不应该啊，大唐怎会这么草率......尹高陷入沉思，就在此时，慕容顺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尹高，此番出使大唐，你如此卖力，为的是什么？” 尹高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听出慕容顺的言外之意，抬起头直勾勾盯视着慕容顺，吐字道：“殿下是什么意思？” 慕容顺凝视着他，“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如此卖力，为的是什么？” 尹高沉默两秒，方才说道：“这是天柱王给我的差事，我自然不能辜负了他。” 慕容顺摇头道：“如果你想靠你做的事，来得到天柱王的认可，你就大错特错。” 说着，他指了指尹高的脸，肃然道：“你有一张唐人的脸，就凭这张脸，你觉得你能得到天柱王的认可吗？” 第1057章 我太想当大汗了我！ 慕容顺凝视着一声不吭的尹高，接着说道：“天柱王只是在利用你而已，就因为你有一张唐人的脸，所以，在吐谷浑，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出使大唐。” “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 “等到他利用完了你，就会把你一脚踢开。” 慕容顺淡淡道：“这些年，那么多为天柱王卖命的人，有几个人出头了？” “能出头的，你可曾见过里面有谁顶着一张唐人的脸？” 看着尹高脸色阴沉下来，慕容顺叹了口气，“即便你因为出使大唐，而立了功，你也永远进不了天柱王的核心圈子，而且，你表现的越好，你就越危险，天柱王眼里容不下人才，你除非永远当他的狗。” “你只要有一点点与他不对付的地方，你就完了。” “而且，你别忘了，还有我那当太子的弟弟。” 慕容顺呵笑道：“我那弟弟，跟天柱王一样，尤其是对唐人的态度，都写在脸上，他对唐人有多厌恶，你是知道的。” “等到他当上了大汗，你觉得你在吐谷浑还能有立足之地？” 慕容顺沉声道：“你能保住一条命，都算你福大命大。” “......” 尹高一语不发，盯视着慕容顺，许久，质问道：“殿下，你是不是已经背叛吐谷浑了？” 慕容顺摇头道：“是吐谷浑正在自寻死路。” “我且问你，吐谷浑可有突厥强大？” 不等尹高回应，慕容顺先给出答案，“没有，吐谷浑的实力，远不如突厥。” “强如突厥，都因大唐而亡国，咱们吐谷浑，又如何是大唐的对手？” “难道你我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吐谷浑，葬送在天柱王手中？” 慕容顺凝视着尹高，说道：“我不甘心！” 尹高提醒道：“与大唐为敌，是大汗的决定。” 慕容顺果断道：“那就说明，大汗身边，有人蒙蔽了他！” 说着，他指了指尹高的脸庞，问道：“尹高，我问你，你明明有着一张唐人的脸，为什么如此卖力的为我吐谷浑做事？” “你如此拼命，不就是为了高官厚禄吗？” “如今，大唐皇帝陛下待我如子，全力支持我。” 慕容顺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凑到尹高面前，看着他道： “尹高，若是你我携手，我当大汗的那天，你就是吐谷浑新的天柱王！” “你想一辈子做天柱王的狗，还是取而代之？” “......” 慕容顺的声音落下，尹高也陷入了沉思。 一时间，屋内陷入寂静。 屋外，站在门口听着屋内二人谈话的程俊和李承乾，此时彼此对视了一眼。 李承乾低声啧啧两下，对着程俊小声道：“这个慕容顺，嘴皮子挺可以啊。” 程俊笑了笑，小声道：“意外收获。” 程俊本来想着，在慕容顺策反尹高失败的时候，帮他一把。 现在来看，倒是不用了。 这时，屋内响起尹高的冰冷声音：“如果我不答应呢？” 慕容顺神色平静，尹高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内，问道：“你不答应，大唐灭吐谷浑的那一天，你作何选择？” “早做打算，对你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唐人的先贤曾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慕容顺摇头道：“你不考虑将来，当走到了那一天，你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你忍心这么多年的努力，在那天付之东流吗？” “......”尹高再一次被他说的沉默。 慕容顺露出淡淡微笑，说道：“你跟着我，我不仅不会掣你的肘，我还会帮你。” “等回国了，天柱王会赏你，等日后大唐兵临城下，你靠着今天的抉择，能的保住你和你的妻儿老小，还不会失去你所得的一切。” “而我若是成了大汗，你就是吐谷浑新的天柱王。” “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你到底还在担心什么？” 慕容顺质问道。 尹高心中思索着，他先想到了大唐皇帝给慕容顺的圣旨，‘西平郡王’的爵位，可以证明大唐确实会支持慕容顺。 但问题是，大唐与吐谷浑相距不止千里，就算有大唐的支持，又能怎样，慕容顺一旦回国，大唐鞭长莫及啊。 到那时，又该如何？ 跟着慕容顺，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权衡利弊之后，尹高抿着嘴唇说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慕容顺见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竟然还没有说动尹高，眉头微微皱起，说道： “你不答应，我便让长安伯派人把你杀了，再找个替罪羊，自称突厥贼人，杀害吐谷浑使臣，为的是挑唆吐谷浑和大唐开战。” “然后，我带着大唐给的好处回国。” “你，白死。” “你的一家老小，没有了你，你猜他们能不能在吐谷浑生活的下去？” 尹高不由多看了两眼慕容顺，惊异道：“想不到殿下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平日里，竟一丁点都看不出来。” 慕容顺凝视着他道：“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当吐谷浑的大汗！” 说着，他凑到尹高身边，扶住对方的胳膊，激动道： “尹副使，你再仔细琢磨琢磨，行吗？你想啊，没有我，你永远都是天柱王的狗，我不一样，只要我当了大汗，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柱王！我更会待你如亚父一般！尹副使，我知道我这样对不起我父汗，可是......可是我，我太想当大汗了我，我太想了！我不想失去这个机会，我也不能失去机会！” 尹高看着慕容顺，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执念，看到了疯狂，也看到了杀意，当即有了判断，如果自己不答应，恐怕今天是要走不出鸿胪客馆了，思索片刻，叹了口气：“我有的选吗？” 慕容顺眼眸一亮，激动道：“你是答应了？” 尹高注视着他，反问道： “殿下，我帮你，一旦你当上了吐谷浑大汗，我当真能当吐谷浑的天柱王？” 慕容顺当即起誓道：“我慕容顺，若是有违我对你的许诺，就叫我死在乱刀之下！” 第1058章 你那叫威逼，程俊的才叫策反 尹高沉默了几秒，随即站起身，拱手躬身道：“臣一定竭尽全力。” 慕容顺登时眉开眼笑，握住他的手道：“好！有你相助，我定能如愿！” 屋外，听到这话，程俊暗暗摇头，慕容顺还是太嫩了，威逼对方，对方敢不答应吗，但是对方这样的答应，能有几分靠谱？ 看来还得我自己来....... 而此时，屋内，尹高心中暗暗叹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他不想答应也不行啊。 不过，他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看看大唐对慕容顺的支持，到底达到了什么地步，问道： “殿下的志向，臣已经清楚了，臣也看出，殿下想要当上大汗，非有大唐支持不可，可是，大唐能给到多少支持？” 慕容顺正要解释，忽然门口响起敲门声。 咚咚！ 慕容顺立即转头望向门口，“谁？” “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慕容顺听出来人是程俊，当即起身，走过去将门打开，便看到程俊和李承乾并肩而立，站在门口。 程俊笑吟吟道：“慕容兄，我来的是时候吗？” 慕容顺神色一喜，“程三郎来的真是时候！” 说着，他摊开手掌，指着屋内，将程俊和李承乾请了进来。 看到程俊，尹高脸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但还是站起身，行礼道： “见过长安伯。” 程俊笑吟吟颔首示意，抱拳回礼道：“尹副使。” “......” 尹高本以为这一次还会被程俊如之前那般无视，没想到他竟然跟自己打招呼，怔然两秒，随即再次拱了拱手。 慕容顺看到程俊的态度，脸上笑容更浓厚了几分，对着尹高介绍起李承乾，“这位是大唐太子殿下。” 尹高眸光一闪，看向了李承乾，心中多了几分吃惊，属实没想到慕容顺竟然认识到了大唐的储君，当即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笑眯眯道：“你能弃暗投明，前途无量。” 尹高扯了扯嘴角，这是在门外偷听吗...... 程俊和李承乾坐下之后，程俊笑着道：“既然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也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说完，他看向了尹高，说道：“我们大唐，是一定会鼎力支持慕容殿下。” 尹高反问道：“有多支持？” 程俊笑吟吟道：“我大唐对慕容殿下的支持力度，比你能想到的支持力度，要大上数百倍。” 尹高眉头一皱，“长安伯，空话，谁都会说。” “还是拿出点实际的好。” 慕容顺在旁边说道：“长安伯已经拿出了不少实际的东西，他会帮我造势，使我在吐谷浑将有极大的威望。” 说着，他将签订两份协定的时候，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尹高微微颔首，表示了解，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这还不足以让殿下成为吐谷浑的大汗。” “吐谷浑的情形，殿下是知道的，天柱王只需要几句话，便可摧毁殿下的威望。” 听到这话，慕容顺沉默了下来，确实，天柱王在吐谷浑的份量，仅次于慕容伏允，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就在此时，程俊的声音传入二人的耳中：“天柱王那边，你们不用担心，自会有人对付他。” 尹高注视着程俊，问道：“此人是谁？” 程俊笑吟吟道：“等你们回国之时，你们自然会知晓。” 尹高见他卖关子，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问道：“我们殿下，虽是大汗的嫡长子，但是，手底下，没有可用之人......” 程俊笑吟吟道：“我会为他准备一个智囊团，保他有足够的可用之人。” 尹高闻言，又补充道：“除此以外，还得有兵马，但以我们殿下的处境，别说是兵马了，就是侍卫，怕是也找不到几个。” 程俊悠然道：“侍卫，我来安排，你们殿下能够动用的兵马，我也会为他安排。” 尹高摇了摇头，“就算安排了又如何呢，又带不进吐谷浑。” 程俊神色轻松道：“我会为他安排一支可以带去吐谷浑的兵马。” “......” 尹高愣愣的看着他，不是，这你都能做得到？ 慕容顺也听呆了，这真能办得到吗？ 李承乾也一脸好奇的看着程俊，“真的假的？” 程俊瞅着他，“当然是真的。” 尹高回过神，摇头道：“这属实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程俊笑呵呵道：“你觉得我办不到？” 尹高沉声道：“我可以万分确定，你办不到！”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唐人，能安排一支可以带进吐谷浑的军队？ 这换谁听来，都会觉得程俊是在胡扯。 程俊这时没有卖关子，而是露出笑容，说道： “我们大唐，刚刚平定了突厥，不过嘛，突厥当中，肯定有人是不甘心成为我大唐的附庸。” “这个时候，慕容殿下在我大唐京师，接触到了几个突厥部落首领，说服他们，带兵投靠吐谷浑。” “你说说，这样一支军队，能不能进入吐谷浑？” “......” 程俊的话，让屋内的众人，纷纷惊呆。 尹高睁大眼睛，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还能这样？ 但仔细想想，好像真的可以...... 但前提是，对方答应吗？ 尹高忍不住问道：“你说的突厥人，会答应吗？” 程俊笑道：“他们一定答应，因为我与他们的关系，非常要好。” 尹高这时彻底沉默下来，思索片刻，随即发现，如果程俊说的是真的，那慕容顺将有相当大的概率，当上吐谷浑的大汗！ 一时间，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第1059章 有朋自安北都护府来 让慕容顺死在大唐？ 李承乾一脸吃惊，看向了慕容顺。 慕容顺脸色一变，眼里多了几分不敢置信，怎么也没想到，天柱王竟然有这个打算。 程俊眉头微微一挑，吐谷浑朝堂上的斗争，已经激烈到这个地步了？ “除掉你们殿下，最终受益的，是吐谷浑的太子，天柱王这是在为他谋划？” 程俊问道。 尹高点头道：“是。” 程俊啧啧道：“好手段，这样一来，也能让我大唐与吐谷浑两国的仇怨更深，一石二鸟之计啊。” “天柱王要谋害你们殿下的事，你们大汗知道吗？” 尹高摇头道：“不知道。” 程俊又问道：“如果你们殿下真的死在了大唐，伏允会不会知道天柱王的谋划？” 尹高沉声道：“那时候已成定局，就算知晓，人死不能复生。” 说着，他望向了慕容顺，说道：“何况，我们这位殿下，在我们大汗的心里，远不如太子那般有分量。” 程俊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李承乾抬起手掌，拍了拍慕容顺的肩膀，同情道： “你比以前的我还惨啊。” 虽然父皇偏袒魏王，但多少还会向着他一些，再加上他的身份，没人敢加害于他。 再一看慕容顺，比他惨了不知多少倍。 “......” 慕容顺露出一抹勉强笑容。 程俊忽然对着尹高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殿下死在了大唐，你回去之后，会是什么下场？” 尹高语气平静道：“富贵险中求。” 听到这话，程俊啧了一声，“又一样杨纂啊......” 尹高闻言不解道：“杨纂是谁？” 程俊笑道：“他是一位很有上进心的县令。” 尹高想了想道：“能被长安伯记住的，恐怕不是一般的县令。” 程俊颔首道：“不错，他确实不是一般的县令，他是我们大唐长安的长安令。” 尹高知晓大唐京师的布局，听到“长安令”三个字，便心中了然。 就在此时，程俊的声音传入他耳中：“除此以外，那位天柱王还让你做些什么？” 尹高想了想，说道：“多年以前，天柱王在长安城安插了一伙谍探，他们的职责是刺探情报，我这次出使，将会跟他们联系，然后由他们在旁配合，把我们殿下‘安排妥当’。” 说着，尹高迎上程俊的目光，说道：“来的路上，我就是通过他们，才知晓长安伯的大名。” 程俊啧啧道：“手伸的够长啊。” 李承乾这时凑到了程俊身边，小声道：“咱们大唐，其实也在吐谷浑安插了人手。” “所以，这种事并不奇怪。” 说完，李承乾看着尹高，问道：“你们那个天柱王，给你的任务，现在怕是完不成了，要紧吗？” 尹高摇头道：“已经不打紧，跟天柱王给的差事相比，拉拢到突厥的残部，更有价值。”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敲门。 唰的一下，众人同时回头望向了门口。 程俊起身走到屋门处，问道：“哪位？” “长安伯，是我！”屋外响起鸿胪寺少卿朱子奢的声音：“鸿胪寺来人了，点名要见你。” “知道了。”程俊心头一动，露出笑容，对着慕容顺合尹高说道： “跟我来，我带你们见见你们的新朋友。” 慕容顺和尹高登时猜到了什么，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吃惊。 二人当即起身，跟在程俊的身后，李承乾也站了起来，和他们一起离开屋子，前往鸿胪寺。 刚一走出鸿胪客馆，众人就看到不远处的鸿胪寺门口，站着三名魁梧身影。 两个中年男人，一个中老年人。 程俊望着他们熟悉的脸庞，笑容更浓厚了几分。 来人正是他在突厥劝降的康苏密，执失思利、苏农娑。 而此时，三人也瞧见了程俊等人，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满面笑容，朝着程俊走了过去，在众人注视下，抱住程俊，拍了拍他的后背，咧嘴道： “亲爱滴长安伯，看到你，我就想到我当初变成大唐形状的样子！” “......” 鸿胪寺外，忽然寂静无声。 众人愣愣的看着他。 许久，慕容顺率先回过神，转头望向尹高，低声问道： “他说的是唐语？” 尹高也有些迟疑，“听着有点像。” 李承乾此时已经低下头，开始闷笑出声。 程俊嘴角扯动了一下，惊叹说道：“执失君长的唐语，一如既往的叫人印象深刻。” 自从突厥的几位酋长，归顺大唐之后，李世民便不让再称呼他们为酋长，而称呼他们为“君长”。 程俊跟执失思利打完招呼，转头看向了苏农娑和康苏密，打招呼道：“苏农君长，康苏密君长，好久不见了。” 康苏密笑着抱拳。 年纪最大的苏农娑笑眯眯行礼道：“见过副都护。” 听到“副都护”三个字，慕容顺和尹高都露出不解之色。 李承乾凑到他们跟前，小声说道：“现在的突厥，又叫安北都护府。” “程俊不仅是长安伯，还是安北都护府的副都护。” 慕容顺和尹高吃惊的看着程俊，他这么年轻，竟然已经是管理突厥的二把手？ 怪不得他能调遣面前这三个突厥人，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咱们进去说。”程俊摊开手掌，对着鸿胪寺大门，将执失思利、康苏密、苏农娑三人请进鸿胪寺，随即对着李承乾、慕容顺、尹高三人试了一个颜色，让他们跟上。 等到众人全部来到鸿胪寺的正堂坐下，程俊坐在首位上，一边吩咐朱子奢，叫属吏进来倒茶，一边看着执失思利三人，笑吟吟用突厥语问道：“几位君长在安北都护府，过的如何？” 康苏密笑道： “都挺好，安北都护府已经开始着手建厂，像是我们几个部落的人，有不少人也进了厂，在厂里赚钱，更快，也更多。” “用不多久，安北都护府那边的第一批精制羊毛，就会送到长安来。” 说完，他话锋一转，问道：“长安伯，我们得到你的书信之后，就全都赶过来了，是有什么要紧事？” 第1060章 李世民：让你搞钱，你咋动起手了？ 程俊想了想，说道：“我需要你们叛逃。” “......” 一句话，让三人硬控在了原地。 许久，执失思利反应过来，掏了掏耳朵，惊疑道： “我听错了？” 程俊肃然道：“没听错，我需要你们叛逃。” 康苏密错愕道：“我们叛逃干啥，日子过得好好的。” 执失思利重重点头说道：“就是，我对我现在的大唐形状很满意。” 苏农娑眯起眼眸，“副都护是不是有别的用意？” 程俊抬起手，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慕容顺，说道：“在说明具体情况之前，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位朋友，这位是吐谷浑可汗慕容伏允的嫡长子，慕容顺。” 执失思利、康苏密、苏农娑同时看向了慕容顺。 慕容顺坐直身子，对着三人拱了拱手。 三人立即还礼，旋即，康苏密疑惑道： “吐谷浑的人，怎么在这？” 执失思利则更直接，看向程俊，指着慕容顺问道：“他想变成大唐的形状？” 程俊沉吟道：“已经是了。” 慕容顺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还是很难接受执失思利这样的比喻，程俊回应的几个字，让他更感觉不自在。 而听到程俊的话，执失思利、康苏密、苏农娑彼此对视了一眼。 苏农娑啧啧道：“副都护还是一如既往的会劝人从善啊。” 程俊叹了口气，用苏农娑听得懂的突厥语说道：“没办法，我这个人就是心善。” 苏农娑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副都护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不过，这跟要我们叛逃有什么关系？” 执失思利、康苏密也好奇的看着他。 程俊对三人解释道：“我要你们，还有你们部落的人，都叛逃到吐谷浑，成为慕容顺的部将。” 康苏密不解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程俊说道：“慕容顺是我大唐的形状，但他的父亲，也就是吐谷浑的大汗慕容伏允，以及吐谷浑的天柱王，都还不是大唐的形状。” 执失思利好奇道：“你要我们把慕容伏允变成大唐的形状？” 程俊沉吟道：“差不多。” 执失思利皱眉道：“何必这么麻烦，大唐现在兵锋正盛，直接征讨不就完了吗？” 程俊摇头道：“不行，那样会死很多人。” “而且，那样的做法，只会引来吐谷浑人的仇恨。” 程俊肃然道：“我要做的，是扶持慕容顺为吐谷浑的新大汗，更要让吐谷浑人，打心底里认可他。” “只有这样，才能使两国安宁。” 执失思利、康苏密、苏农娑顿时恍然，苏农娑赞叹道：“副都护想的周到。” 康苏密忽然道：“长安伯，你是要为大唐开疆拓土吗？” 程俊摇了摇头，认真看着三人，“我是想你们再建新功。” 听到这话，三人同时一笑。 他们稍微思索，便发现，确实如程俊所说的那般，如果这件事真的成了，那他们三人所立下的功劳，不比帮助程俊活捉颉利的小。 康苏密爽快道：“长安伯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 执失思利连连点头，附和道：“对，我们听你的！” 苏农娑更是直接道：“我们现在就修书一封，让人带回去。” 程俊点头道：“好，你们暂时先不要回去，后面的事情，还需要再敲定一下。” “另外，这段时间，你们要跟慕容顺，一起去京城的酒楼吃饭。” 说着，程俊看向了尹高，“尹副使，你不是说，长安城里，有你们吐谷浑的谍探吗，你安排一下，让他们最近这段时间，监视你们殿下，务必让他们看到你们殿下跟这三位君长吃饭谈事的画面。” 尹高秒懂他的言外之意，这是要做戏给那些谍探看，把事情坐实，应声道：“好！” 程俊又看向慕容顺，正色道：“慕容兄，你记住，不是你找的他们，是他们找得你。” “做戏，咱们就要做全套。” 慕容顺心中激动不已，他能感觉到，随着程俊的这番话落下，一道道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将他往吐谷浑大汗的位置上推，立即道： “我听你的！” 程俊此时扶着地板，站起了身，走到在一旁侧耳倾听的朱子奢身边，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 “我这就去！”朱子奢听完他的话，立即转身而去。 等到朱子奢离开，程俊看向康苏密、执失思利、苏农娑，笑道：“事情就安排的差不多了，三位君长，这段时间，暂且住在鸿胪客馆。” 康苏密、苏农娑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执失思利忽然问道：“长安伯，咱们晚上一起睡吗？” “......”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程俊身上。 程俊一怔，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是那种意思，他很清楚执失思利的唐语表达能力有点差，思索片刻，问道：“我想，你是在问，我晚上是不是也睡在鸿胪客馆？” 执失思利应声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程俊笑了笑，说道：“我回家睡。” 执失思利露出失望之色，“那就太遗憾了。” “以后有机会了再一起睡。”程俊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后对着李承乾使了个眼色，让他准备撤，这才看向众人，挥手道：“几位好好歇着，我该入宫复旨了。” 众人一起将程俊和李承乾送到了鸿胪寺门口，看着慕容顺一副恋恋不舍模样，程俊笑道：“慕容兄，想来你还有很多话要跟尹副使说，你们先聊。” 慕容顺面露感激，拱手道：“程三郎慢走。” 程俊挥了挥手，带着李承乾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半路上，李承乾不停的看着程俊，“程俊，我感觉你做的这件事，很大啊！” “你说，如果成功了，那吐谷浑，还是吐谷浑吗？是不是该改个名字，叫大唐吐谷浑郡？” 程俊摇头道：“咱们又不是吞并吐谷浑。” 李承乾正色道：“但你这种怀柔手段，比直接吞并更厉害。” “我父皇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大吃一惊。” 事实上，也正如他想的那样。 二人来到甘露殿，李世民得知事情来龙去脉之后，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不是，程爱卿，朕让你从他们身上搞钱，你咋动起手来了啊？” 第1061章 不行！朕怎能再将程爱卿置于危险之中 看着李世民紧皱着眉头，程俊解释道：“陛下，动手，是为了更好的搞钱。” 李世民看着他道：“就不能不动手，把钱搞到手？” “眼下的境况，不动手还要把钱搞到手，难如登天。”程俊认真道：“臣从吐谷浑副使的口中得知，吐谷浑天柱王，打算将慕容顺死在咱们大唐。” “他一死，还怎么搞钱？” “就算咱们能保住他的命，以他的地位，就算跟咱们签下一万份协定，那些协定，也跟废纸没什么区别。” 程俊道：“所以，于情于理，都得先帮慕容顺坐上吐谷浑大汗之位。” 李世民皱眉道：“问题是，咱们国库也没多少钱，撑不起这场仗。” “若是过个四五年，国库里有了积蓄，打吐谷浑，都不用你开口。” 李世民叹气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你让朕怎么办的好。” 李承乾忽然道：“父皇，您还是听程俊的好。”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朕看还是用马鞭抽你一顿好，你觉得呢？” 李承乾转头看向程俊，“要不算了？” 程俊看着李承乾道：“要是就这么算了，没搞到钱，我岂不是成了抗旨？殿下，您别把我往火坑里推。” 李承乾见二人都看着自己，缩了缩脖子，捂着嘴道：“你们继续聊，我不吭声了。” 二人脸色这才一缓，随即彼此对视着。 程俊正色道：“陛下，臣已经想过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年之树，毁于甲虫。” “从内部着手，咱们便可不费钱粮，一兵一卒，而能瓦解吐谷浑。” 李世民摇头否定道：“就你刚才所说，慕容顺在吐谷浑爹不疼娘不爱，麾下又无良将谋臣，他一个人，能翻起什么大浪？” “纵然咱们大唐支持他，帮他在吐谷浑树立威信，你想过没有，他麾下没兵没将，又如何能坐上大汗之位？” 程俊等他说完，方才说道：“这一点，臣也已经想过了。” “突厥的执失思利、苏农娑、康苏密三位君长，部落族人，皆可为兵，若是由他们假借‘叛逃’之名，去往吐谷浑，投靠慕容顺，那么，慕容顺所持之兵，将不在少数。” 李世民挑眉道：“吐谷浑那边会相信吗？” 程俊笑道：“臣已经跟那三位突厥君长商谈过了，他们为了能为陛下，为大唐建立功勋，义不容辞。” 李世民心头一动，脑海中思索起程俊谋划的可行性，竟惊觉好像有那么一点靠谱了。 微微颔首之后，李世民又问道： “咱们大唐，是不是也得有人去一趟吐谷浑，统筹全局？” 程俊点头道：“那是自然。” “现在兵将已备，自然还得有人挂帅出征。” 李世民问道：“那么，谁能担此大任？李靖？” 程俊否决道：“李尚书率领大军出征，无所不克，但深入敌后的事，他一来没有经验，二来他的名气太大，所以他不是合适的人选。” 李世民思索道：“朱子奢如何？” “他是鸿胪寺少卿，出使他国，经验十足，也有头脑。” 程俊再次否决道：“不可，此番去吐谷浑的人，面对的环境太过险恶，朱少卿又和天柱王有过唇枪舌战，他去的话，太过危险。” 李世民眉头皱的更紧，“又要有出使经验，又要懂得随机应变，还得知道这深入敌后的仗怎么打......这样的人才，朕一时间也找不来啊。” 李承乾忽然道：“父皇，您面前不就有一个吗？” 李世民怔然，看向李承乾，问道：“你想去？” 李承乾露出困惑之色，父皇这是怎么了，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指了指程俊，“儿臣说的是程俊。” 李世民果断摆手道：“他不行。” 李承乾不解道：“为什么不行？程俊出使突厥时，与突厥可汗颉利正面交锋，这算得上是深入敌后，活捉颉利，这算得上他足智多谋，儿臣不觉得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李世民瞪他道：“你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李承乾想了想也是，如今的程俊，今非昔比，没必要再冒这个险。 程俊忽然道：“陛下，臣以为，这个差事，还得是臣去做的好。” 李世民见他毛遂自荐，摆手道：“不行，朕不答应！” “突厥那一次，就足够危险了，朕焉能两次把你置于危险之中！” “还是换个人去的好！” 李承乾皱眉道：“父皇，若是如此，那程俊谋划的这件事，就进行不下去。” 李世民斩钉截铁道：“进行不下去，那就不要进行了！” “先让那个慕容顺回去，等咱们大唐养个三四年，养足了兵马粮草，再找个机会，灭了吐谷浑，再扶持慕容顺上位。” 说完，李世民望着程俊，一脸严肃道：“程爱卿，朕也是为了你好，你和房玄龄、杜如晦他们一样，是朕的肱骨之臣，你何曾见过朕把房玄龄、杜如晦他们外派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朕不能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对他们是这样，对你，也是这样，明白了吗？” 程俊拱手道：“臣明白，既然陛下觉得不妥，不想施行臣的计划，那臣就终止这个计划。” 李世民欣慰道：“你能这样想，朕心甚慰。” 程俊接着道：“这样一来，咱们大唐，应是每年会少赚五百万贯，既然陛下觉得这钱赚起来不值当，臣这就回去，跟慕容顺说一声，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 李世民闻言，脸上的欣慰之色顿时僵住了。 李承乾此时也目瞪口呆的看着程俊，不按照你的计划来，大唐每年会少赚五百万贯？！ 啥项目啊，这么赚钱？！ “臣告退。” 不等李家父子回过神，程俊再次对着二人拱手，转身朝着甘露殿外走去。 就在此时，李世民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响起： “阿难，关门！” 砰！！ 站在李世民旁边的张阿难，一个健步飞冲出去，赶在程俊走出甘露殿之前，来到殿门处，砰的一下关闭殿门。 第1062章 李世民：那不是危险，那是钱袋子，你去！ 程俊脚步不由顿住，望着拦在他面前，脸上堆满笑容的张阿难。 张阿难声音轻柔道：“长安伯，陛下还有话要说，您现在还不能走。” 程俊转头望去，只见李世民此时已经离开了龙榻御座，朝着这边走来，问道：“陛下，您还有事？” 李世民来到程俊身边，手掌搭在程俊的肩膀上，直勾勾盯视着他，问道：“程爱卿，你刚才说什么？” 程俊沉吟道：“臣说，臣告退......” 李世民打断道：“上一句！” 程俊道：“臣说这就去跟慕容顺说，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李世民再次打断道：“再往上！” 程俊沉吟道：“五百万贯......” “啊......”李世民脸庞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多么动听的四个字。 这天底下，还能有比这四个字更动听的？ 李世民目光灼灼的看着程俊，说道：“程爱卿，朕答应你。” 程俊疑惑道：“陛下答应臣什么？” 李世民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把慕容顺扶持为吐谷浑大汗，他每年会帮咱们大唐，赚五百万贯左右。” “朕答应你！” 程俊肃然道：“陛下，臣的这个计划，得臣前去才行，但陛下不让臣去，所以，这事已经黄了。” 李世民拍了拍程俊的肩膀，声音温和道：“朕改主意了，朕决定让你去。” 李承乾忽然道：“父皇，你刚才不是还说，心中甚慰吗？” 李世民转头看着他，质问道：“程爱卿的计划，能给咱大唐每年带来五百万贯，你欣慰不欣慰？” 李承乾提醒道：“可是你也说了，吐谷浑危险，不想再让程俊陷入危险之中。” 李世民瞪他道：“吐谷浑那能叫危险吗？” “那叫钱袋子！” “让程俊去咱大唐的钱袋子，这怎么就能是危险？” “......”李承乾愣愣的看着他，什么叫咱大唐的？父皇这是默认吐谷浑为大唐版图中的一部分了？ 李世民这才看向程俊，问道：“程爱卿，你说是不是？” 程俊笑道：“陛下说的没错。” 李世民满意点头，感慨道：“如果咱大唐真的能够靠着吐谷浑，每年赚个五百万贯，不用程俊出马，朕御驾出征！” 说着，他再次拍了拍程俊的肩膀，说道：“这个功劳，朕可以自己独享，但是，你既然有这个把握，那朕就将这份功劳，送给你。” 程俊认真道：“谢陛下恩赏！” 李世民咧嘴露出笑容。 李承乾在旁看的目瞪口呆，怎么转眼间，去吐谷浑，就变成恩赏了？ 李世民接着道：“程爱卿，此番去吐谷浑的人选，还是由你自己选。” 程俊想了想，问道：“有人数要求吗？” 李世民莞尔一笑，说得好像你能带去很多人一样，笑吟吟道：“没有，你想带多少，就带多少。” 程俊松了口气，拱手道：“臣遵旨。” “臣这就回去准备。” “去吧去吧。” 李世民双手背在身后，注视着程俊离开的背影，等他走远，对着身旁的太子说道： “承乾，你看到了吗，程俊就是咱大唐的一把神剑，唯有德者方可执之。” 李承乾嘀咕道：“净给自己脸上贴金......” 李世民眼瞳一凝，转头盯着他道：“你说什么？” 李承乾浑身一震，立即眼巴巴看着他道：“儿臣说，父皇说得对，正因为父皇功业和德行完美无缺，才能执的起咱大唐的这把神剑。” 李世民这才满意一笑，指着走远的程俊身影，说道：“这把神剑，留给你。” 李承乾神色一喜，父皇的言外之意，就是在告诉他，以后的皇位，就是他的，跑不了，叫道：“谢父皇！” 李世民又道：“不过，你还年轻，朕先用着。” 李承乾额了一声，这不给自己画饼吗，不过，这个饼还不能不吃，眼巴巴道：“那您小心点用，别给折了。” 李世民摆手道，“行了，回你的东宫去吧。” 李承乾行礼道：“儿臣告退。” 等到太子离开，李世民思忖片刻，转头对着张阿难说道： “阿难，去把李靖叫来。” 张阿难应声道：“奴婢遵旨。” 说完，他离开甘露殿，朝着兵部方向而去。 很快，身穿紫袍的李靖，跟在张阿难身后，走进甘露殿内，对着重新坐回到龙榻御座上的李世民行礼道： “臣李靖，拜见陛下！” 李世民笑吟吟招了招手，让他坐在为他准备好的坐垫上，然后说道：“李爱卿，程俊有一个计划......” 说着，他将程俊的计划，全都说了出来，问道：“你觉得如何？” 李靖眸光发亮道：“妙~~啊。” 李世民笑着道：“朕也觉得此计甚妙，不过，就是有些危险。” “朕本来是不想程俊以身犯险，但他跟朕说，如果扶持慕容顺当上吐谷浑的大汗，慕容顺每年能帮咱们大唐，赚个五百万贯！” 李世民抬手比划出一个数字，感慨道：“清酒红人面，钱帛动人心啊。” 李靖肃然道：“莫要说陛下，臣听到这个钱数，都已经动心了。” 李世民道：“谁说不是呢，如果不是程俊有谋划，就冲着这个钱数，让朕御驾亲征，也不是不行！” 李靖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说的是......不过，程俊说每年为大唐赚个五百万贯，这话靠谱吗？” 李世民不假思索道：“他在朕面前，从不说谎，自然靠谱！” 李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心中默默想着，他在你面前确实是从不说谎，但问题是，他在你面前，说话会跳着说的啊...... 而此时，甘露殿外，程俊正朝着鸿胪寺走着，忽然听到身后响起李承乾的声音： “程俊，等等我！” 程俊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气喘吁吁朝着这边跑来的太子，等他跑过来，疑惑道：“殿下，你这么着急找我，有事？” 李承乾点了点头，看着他，竖起一根手指，严肃道： “我就一个问题，你不跟我说个明白，我怕我晚上睡不着。” 第1063章 什么时候开始，我说了算 程俊好奇道：“殿下想问什么？” 李承乾先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过来，也没人望向这边，凑到程俊身边，小声问道： “你刚才跟我父皇说，扶持慕容顺为吐谷浑大汗之后，每年能给咱大唐赚到五百万贯，你没有骗我父皇吧？” 程俊毫不犹豫道：“当然没有。” “我要是骗陛下，我不就犯下欺君之罪了？” 李承乾困惑道：“从甘露殿出来之后，我想了好一会，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赚到这五百万贯？” 程俊沉吟道：“其实这钱，一时半会赚不到。” 李承乾先是愣了两秒，属实没想到程俊口中会迸出这么一句话，紧张道： “那你还说没骗我父皇？” 程俊摊手道：“我跟陛下说的是，每年能从吐谷浑赚到五百万贯，但我没具体说从哪年开始，赚到这五百万贯。” “也许是从五年后才开始赚到这笔钱呢，总之，这钱肯定能赚得到，但肯定不是今年，或者明年。” 李承乾目瞪口呆看着他，得亏父皇不在这，不然多少得抽程俊两鞭子不可，问道：“那我父皇事后问起来怎么办？” 程俊摸着下巴道：“事后？事后就是咱们通过慕容顺，掌控整个吐谷浑。” “陛下高兴还来不及，还有闲心思问这笔钱该怎么来，什么时候来？” 李承乾提醒道：“你别把我父皇想得太好了，他能同意你的计划，就是因为你提到的这五百万贯钱，他能不过问？他一定会过问！” 程俊认真道：“过问的时候再说，我有办法。” 李承乾追问道：“什么办法？” 程俊道：“等把慕容顺扶持成为大汗之后，你自然就会知晓。” “是嘛......”李承乾哦了一声，随即察觉不对，瞪大眼睛道：“诶，不对啊，那你不等于什么都没跟我说吗？” 程俊奇怪道：“我怎么没说，我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李承乾眼珠子忽然闪烁了几下，更凑近程俊了几分，小声道：“程夫子，你也不想你刚才的话，被我父皇知道吧？” 程俊眼瞳一凝，“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严肃道：“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带我去乐云楼做做足疗。” 程俊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跟我玩这一套，想也不想说道： “可以，不过殿下，你得想好了，去乐云楼足疗完了之后，陛下知道了怎么办？你猜他会不会拿鞭子抽你？” “......” 李承乾沉默了两秒，随即眼巴巴看着他，“你是在威胁我？” 程俊肃然道：“不是殿下你先的吗？” 李承乾道：“那咱俩都别跟我父皇说。” 程俊点头道：“可以。” 李承乾问道：“那什么时候去乐云楼足疗去？” 程俊奇怪道：“你都不跟陛下说了，我还带你去干什么？” “......” 李承乾沉默两秒，随即扶着额头，嘟囔道：“你怎么老是绕来绕去，绕的我都晕了。” 说着，他叹息道：“唉，啥时候能去啊。” 程俊安慰道：“等我忙完了，一定带你去。” 李承乾瞅着他道：“这话我听着耳熟。” 程俊道：“还有一句更耳熟的，你要不要听？” 李承乾好奇道：“是哪句话？” 程俊肃然道：“下次一定。” “......” 告别在风中凌乱的李承乾之后，程俊骑着汗血宝马，回往家中。 “三郎回来了！”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程俊翻身下马，望向府门处，只见程忠走了出来，一边面带笑容挥手，一边打着招呼。 程俊发现，程忠身后，还跟着裴九。 “三郎回来了！”裴九学着程忠，挥动手臂打招呼道。 我这是给家里换了一个新门铃吗......程俊心里想着，脸上则露出笑容，对着二人微微颔首。 他将手中的马匹缰绳递到了裴九手中，随即跟程忠一起，走入府内。 “三郎，郎主正在堂屋吃晚饭，你要不要吃点？” “好！” 程俊揉了揉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来到堂屋，程俊看到程咬金正悠哉悠哉品着小酒，吃着晚饭。 瞧见程俊走来，程咬金放下手中的酒盏，“回来了？” 程俊盘腿坐在他的身边，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是啊，今天终于可以歇一会了。” 程咬金闻言一阵摇头，“你说你，用得着让自己这么累吗？” “最近朝堂之上，是一片祥和，大家各忙各的，也没人惹你这个御史，你也不用写本参人，何必自己累自己。” 程俊笑道：“那些文官，最近是没有跟我对着干，但是，武官开始搞事情了。” “武功县的那伙匪盗，已经可以确定，是当年突厥埋下的钉子。” “我那兵部尚书李伯父，却将他打成吐谷浑的人，目的就是要借此机会，灭掉吐谷浑，让我大唐今年一下子少去两个外患。” 程咬金皱眉道：“那是武官的活儿，你一个文官御史，凑什么热闹。” 程俊解释道：“这是一个机会，稍纵即逝的机会，我那李伯父发现了这个机会，我也得抓住才是，让它跑掉，灭吐谷浑，恐怕真要等到几年之后了。” “另外，我这样做，也有私心，我想让咱老程家，一门四国公。” 程咬金眸光一闪，又摇了摇头，“那太难了。” 程俊接过程忠递来的筷子和粥碗，拿起盘子中的一块胡饼，放入口中咬了一口，说道：“难不难的，迈出腿以后，才知道。” 程咬金双手抱肩，“听你的意思，陛下那边有安排了？” 程俊点头道：“我准备亲自一趟吐谷浑，把慕容顺扶持成为大汗。” 程咬金微微颔首，“处默跟处亮，跟你一块去？” 程俊应声道：“那是自然，我大哥二哥要是不跟我一块去，怎么捞功勋？” 程咬金叹了口气，“真是难为你了。” 自己的小儿子，为了这个家，几乎不留一丁点喘息的时间，一天到晚都在忙着。 而大儿子跟二儿子却跟两头大肥猪般天天在家里享乐。 想到这里，程咬金板起脸庞，看向程忠，“处默跟处亮呢？” 第1064章 杨明府，你咋来我家当下人了？ 程忠应声道：“大郎跟二郎这会在屋子下象棋呢。” 程咬金双眉剃竖怒声道：“去，把棋盘掀了，再把他们两个叫过来！” 程忠看着程咬金的脸色，立即抱拳道：“好的郎主。” 他转身离开了堂屋。 没过多久，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堂屋外面。 程处默和程处亮二人，一脸不爽的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堂屋走来。 走进堂屋，不等程咬金开火，程处默先炮轰道：“爹，我跟二弟下棋下的好好地，你干嘛让忠伯掀我们的棋盘啊？” 程处亮附和道：“就是，我都快赢了！” 听到这话，程处默转头望向了他，“你赢个屁，明明是我快赢了！” 程处亮不服气的从袖子中取出一枚老将，“我老将都被我藏起来了，你拿什么赢？” 程处默从怀中拿出一颗帅子儿，瞪他道：“我老帅在我腰里别着，你又凭什么觉得能赢我？” 你俩下的是象棋吗......程俊嘴角扯动了几下。 忽然，堂屋内响起一声爆喝：“都给老子消停点！听老子把正事说完！” 程处默和程处亮登时闭上嘴巴，看向了程咬金。 程咬金瞪着二人道：“过些时日，处侠就要去吐谷浑了。” 程处亮啊了一声，“不是才回来吗？又要出去？” 程处默却想得更多，眯起眼眸看着程咬金，“爹，你是在问我们，要不要去？” 程咬金盯着他道：“不去打死你们！” 程处默嘿笑道：“你不说我们都要去，我们三弟去哪，我们就跟着去哪。” 程处亮嬉笑道：“对，反正跟着三弟出去，不吃亏！” 程俊笑着道：“还有些事情没有敲定，等敲定了之后，咱们再收拾东西出发。” 程处默比划出一个OK的手势，表示没问题。 交代完了事情，程处默跟程处亮结伴回往屋子，继续他们的对局。 程俊则继续跟程咬金坐在堂屋之中。 二人一个吃饭，一个饮酒。 吃完饭后，程俊找来程忠，说道： “忠伯，你带着裴九，去准备这些东西。” 说着，他在程忠耳畔低声吩咐着。 程忠皱眉道：“三郎，这些东西，可费钱了。” 程俊摆手道：“不花咱家的钱，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价格，你写下来，回头我找陛下报销。” 程忠应声道：“好的三郎。” 程咬金瞅着他道：“出息了嘿，敢找陛下报销。” 程俊笑道：“给朝廷办事，总不能花咱家的钱吧，该报销还是要报销一下的。” “爹，你继续喝，我回屋睡了啊。” “去吧去吧。”程咬金知晓他累了一天，摆了摆手道。 回到屋子，程俊换了一身衣服，并没有躺下，而是先去洗了一个澡。 之后，他神清气爽的躺在榻上，思索着去吐谷浑的事，等到天色黑了下来，他方才坐起身，走到案几跟前，对着在烛台中燃烧的蜡烛轻轻一吹。 屋内霎时与夜色融为一体。 翌日清晨，天边渐亮。 程俊睡醒，打了一个哈欠，从榻上坐了起来。 穿越古代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熬夜。 因为没什么可熬的。 程俊走到门口，打开门，看了一眼天空，略显昏沉的青色正逐渐变得透亮，他低头一看，发现地面湿漉漉的，显然昨天晚上，下过一场雨。 程俊估摸了一下时间，这会大概是早上五点左右。 就在此时，远处走来一道身影，拎着一桶水，倒入水盆之中。 程俊挽起袖子，走到水盆跟前，开始洗脸。 洗完脸之后，他又用着自制牙刷，刷起了牙。 等完事之后，他伸了一个懒腰，这时瞧见给他打水的人竟然没走，而是站在不远处，正盯视着自己。 程俊刚才没有在意，因为每天早上，都会有府邸的下人，为他端水过来，供他洗漱。 但平时下人们都是拎着水桶，给水盆里倒水完毕后，都会自行离开。 这还是头一次有下人做完事不走，留下来盯着他。 程俊仔细打量着对方，看清对方模样之后，差点没绷住，惊声道：“杨明府？” 来人正是长安令杨纂。 此时，杨纂一副程府仆役打扮，好似熬了一个通宵一般， 双眼通红， 满眼的疲惫，听到程俊叫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程三郎，被你给认出来了。” 程俊错愕的走到他跟前，确定是杨纂之后，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问道：“杨明府，你咋来我家当下人了？” 杨纂闻言，吸了吸鼻子，眼眶更红了几分，说道：“程三郎有所不知，昨天晚上，下雨了，我在你家门口等了一宿，被雨淋了一个透，我打了一个喷嚏，惊到了你府邸的人，是你家管家开的门，他见到是我，就把我带进来了......” 程俊更加错愕了，“你在我家等了一宿？你等一宿干什么？” 杨纂道：“为了见你！” 程俊愈发疑惑，“你要见我，随时都可以来啊，何必非要这样。” 杨纂注视着程俊，“因为这样，显得我更有诚意。” 程俊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此时也听明白了，他昨晚上被淋成了落汤鸡，进了府里之后，程忠给他找了一件衣服，先让他穿着，避免染上风寒，联想到他刚刚做过的事，立即想到了什么，沉吟道： “杨明府，你该不会是知道，我要去吐谷浑吧？” 杨纂闻言激动了几分，“知道，我要是不知道，我能在你家门口站一宿？” 程俊问道：“谁跟你说的？” 杨纂道：“还用别人说吗，自打你接了特使的差事以后，我就一直对你很关注，昨天我听说，你又是带着吐谷浑使臣入宫面圣，又是跟太子入宫面圣，我就知道，你接下来肯定有大动作！” “你现在一说要去吐谷浑，我就知道，我昨天晚上没白来！” 说完，他红着眼眶，声音哽咽道：“程三郎，你去武功县，我没赶上趟，我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我不能失去第二次！我，我真的，我真的太想进步了！你就把我带上吧！” 第1065章 那是天赋型选手，你跟他比？ “......” 程俊凝视着他，感觉他姓的不是杨，姓的是祁。 当的不是长安令，当的是厅长。 沉吟片刻，程俊方才缓缓说道：“杨明府一把年纪，还如此向上进取，真是难能可贵。”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杨纂连忙道：“程三郎但说无妨。” 程俊看着面前四十来岁的男人，问道：“你是县令，对吧？我且问你，天底下哪有县令出使地方的？” 杨纂肃然道：“我接受升迁。” “......” 程俊嘴角扯动了几下，说的真好啊，特么谁不想升迁...... 程俊摇头道：“给你升迁，那是吏部的职权，我是御史台的御史，在早朝上，当着陛下和文武百官的面，可以参你，也可以夸你，但调你去别的府衙，我没这个权力。” 杨纂急声道：“程三郎，你是不是觉得我当你的下人，当的不够勤快？我可以天天来！” “以后你程府的活，我都可以干！” 见他误会，程俊解释道：“杨明府，你别误会，我只是在提醒你。” “另外，我哪能拿你当我家的下人使唤。” 程俊摊手道：“这要是传出去，我这个参人的御史，就得被人参了，我可不想在朝堂上，多一个仇人。” 杨纂不甘心道：“就没别的办法吗？” 程俊问道：“你当真想随我去吐谷浑？” 杨纂连连点头，“想，我太想了！” “程三郎，你不知道，如今的长安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程俊一怔，“盯我干什么？” 杨纂肃然说道：“因为你就是行走的功勋啊！” “现在朝堂之上，都发现了，跟着你出京，不仅能得到功勋，还不会有危险，回京就受陛下恩赏，你说旁人眼馋不眼馋？” 还有这回事......程俊若有所思。 杨纂接着说道：“我就是怕被人捷足先登，所以昨晚上宵禁之后，就在你家门口等着了。” 说完，他拱手认真道：“程三郎，如今我进步的机会，就在我的眼前，我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我此生仅有的一次进步机会，只要你帮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程俊抬起头，看着他，露出笑容道：“你什么都不用替我干。” “我帮你。” 杨纂睁大眼睛道：“真的？” 程俊点头道：“真的。” 杨纂不敢置信道：“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程俊笑道：“去年在杜景俭的家门口，你已经做了我想让你做的事，所以现在，你无需做什么。” “一句话，你的忙，我帮了。” 程俊继续说道：“中午时候，我会入宫，向陛下递交副使名单，我把你的名字递上去。” 杨纂眼里满是欣喜，兴奋且激动道：“多谢，多谢！” 程俊一笑，拉住他的手臂，说道：“没吃饭呢吧，走，一起吃饭去。” 杨纂连忙摇手道：“不用，不用......” 程俊拉着他一边朝着堂屋走去，一边说道：“要的要的，一起去吃点。” 这时，他看到了程忠的身影，叫道：“忠伯，今天的朝食，多备一双碗筷！” 程忠回应道：“老奴已经备好了。” 程俊露出笑容，还得是忠伯，就两个字，贴心！ 杨纂此时也不矫情，笑得合不拢嘴，拱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就当这里是你自己家，不用客气。”程俊说完，和他一边笑谈，一边走向堂屋。 此时的杨纂，器宇轩昂，满面春风，一想到很快就能跟程俊去往吐谷浑，就止不住高兴，心中想着，等回到京城，自己就该升迁了吧...... 二人来到堂屋，刚刚坐下，就听到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同时转头望去。 程咬金头戴官帽，身穿紫色官袍，打着哈欠，在门口瞧了一眼屋内，第一眼看到了程俊，没感觉什么，第二眼瞧见程俊身旁坐着个府邸下人，眼瞳一凝，再仔细一看，发现下人打扮的人竟是长安令杨纂，瞪大眼睛道： “诶，老杨？你怎么来老子的家了？” “咋还穿我府下人的衣服？” 杨纂先是起身行礼，随即笑着道：“我穿的那件衣服，因为昨晚上下雨，给淋湿了个透，没办法，只能从你府上的管家那里，借一套这个衣服穿穿。” 程咬金眉头一挑，“你来时不打伞？” 杨纂道：“我来的时候，还没下雨。” 程咬金皱眉道：“那就更不应该了啊，你来的时候没下雨，等下雨了，你已经进门了才对，怎会淋湿？” 杨纂额了一声，“因为我没进来。” 程咬金怔然看了他几秒，旋即转头望向程俊，“处侠，他啥意思？” 程俊忍俊不禁道：“杨明府从昨晚上，到大半夜，都一直站在咱们府门外，要不是他打了个喷嚏，被咱府里的人听见了，怕是要站到现在，可不叫做没见来吗。” 程咬金眉头拧的更紧了，困惑看着杨纂，“不是，你图啥啊？” 杨纂叹了口气，“图个进步。” 程咬金摊开手掌，请他入座，随即也坐了下来，“进步？升迁是吧？那你不该来老子的家，你该好好当你的职，等吏部下来人，考评时候，你被评个上上，自然就升迁了。” “不行，那太慢了。”杨纂语气掷地有声道：“我要学韦遥光！” “我要像他一样，步步高升！” 杨纂在程咬金愕然神色中，沉声道：“韦遥光升迁，从不看考评，看的是人！” “就拿他跟着你家三郎出使突厥来说，他一个县令，懂得什么出使，劝降突厥酋长，活捉可汗颉利，搞到传国玉玺，跟他有个屁的关系，这全都是程三郎的功劳！” “他就是跟在程三郎身边，去突厥溜了一圈，泼天的功勋啊，就落他头上了！” 杨纂越说越激动，“我听吏部的人说，吏部有人已经提议给韦遥光升官了！” 人家是天赋型选手，哪能跟他比啊......程俊心里想着。 第1066章 清早，登门拜访 程咬金也听说过韦遥光的大名，摆手道：“韦遥光不是一般人。” 杨纂不服气道：“他不是一般人，我就是一般人了？” “我杨纂，论政绩，比他强多了！” “论人品，当今陛下，说我人品贵重，深肖朕躬！” “论人脉，朝中的颜师古，令狐德棻，我与他们是至交好友！” 杨纂激动道：“桩桩件件，我都比韦遥光强，凭什么他韦遥光在泾阳当县令当了没多久，就升迁成为万年令，凭什么他才当了没多久的万年令，就能排在我前头升迁？” “我当长安令这么多年，是恪尽职守，尽职尽责，从不贪污也不受贿，老老实实领俸禄，任劳任怨不叫苦啊。” “就这，我还被韦遥光给比下去了！” 杨纂看向程俊，说道：“我不服，所以，我来找程三郎。” “只要能让我进步，此番去吐谷浑，让我当挡箭牌，我也心甘情愿！” “......” 程咬金沉默了几秒，说道：“老杨，你可真够执着的啊。” 他看向程俊，“处侠，你怎么说？” 程俊笑道：“我已经答应杨明府，今天中午递交副使名单时候，把他的名字递上去。” 程咬金微微颔首，又看向杨纂，“你满意了？” 杨纂兴奋道：“满意，我太满意了！” “宿国公，你有一个像你一样了不起的儿子！” 程咬金一乐，“夸他就夸他，还把老子带上！” 虽然这样说，但他的嘴角，却已经止不住的上扬，随即忍不住的咧嘴露出笑容。 “吃饭吃饭！” 说着，程咬金拿起碗筷，招呼二人动筷子。 程俊此时也感觉到肚子饿了，先拿起公筷，从瓷盘里面将菜夹到碗里，然后拿起自己的筷子，就着胡饼和粟米粥，细嚼慢咽吃了起来。 杨纂拿起碗筷，忽然想到什么，神色肃然望向程俊，问道：“程三郎，这个副使名单，递交上去之后，陛下会不会召名单上的人入宫？” 程俊想了想道：“应该会。” 杨纂闻言放下了手中碗筷，起身说道：“那我还是不吃了，我先回去准备一下。” 程咬金不解道：“用得着这么急吗？” 杨纂苦笑了一声，说道：“我要是不急，我昨天晚上就不会在你家门口站到半夜，下雨都不回去了！” 程咬金闻言，摆手道：“那老子就不留你吃饭了。” 杨纂拱手道：“宿国公，程三郎，告辞！” 他行礼完毕，便转身快步朝着程府外面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程咬金啧啧了一声，“这个杨纂啊，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程俊吃着饭菜，看着他，嘴里含糊道：“那是因为爹你已经功成名就，杨明府不一样，他穿的还是红袍，在朝堂上，说话时，没有咱爷俩说话有分量，再加上韦遥光步步攀升，而他却原地踏步，他心里着急，也是理所当然。” 程咬金瞅着他道：“你真打算带他一起去？” 程俊嗯了一声，“我先把他的名字报上去再说。” 程咬金颔首道：“应该的，就冲他刚才夸你的时候，也夸了老子一句，你就该把他的名字报上去。” 程俊闻言差点被噎住，正想打趣他两句，忽然程忠快步走了过来。 程咬金见状，问道：“咋啦程忠？” 程忠在堂屋外站定，神色严肃说道： “郎主，三郎，外面有人求见！” 程咬金挑眉道：“怎么挑大清早的登门，去跟他说，老子等会要去上朝，没空！” 程忠沉默了下来。 见他不动弹，程咬金皱眉道：“愣在这干什么，赶紧去啊。” 程忠注视着他，“郎主，来人不是找您的，找的是三郎。” 程咬金一愣，先看了一眼程俊，随即将目光放在程忠身上，放下筷子，问道：“来的人是谁？” 程忠道：“秦琼。” “......” 听到名字，程咬金更沉默了，他的老伙计，来他的府上，竟然不是找他，而是找他的儿子。 “请他进来。” 程咬金撇了撇嘴，语气发酸道： “老子倒要看看，叔宝这个老家伙，找处侠干什么。” “诺。”程忠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很快，秦琼跟在他的身后，满面笑容，来到了堂屋门口，看到屋内的二人，先对着程咬金抱拳道： “知节兄，我这个时候登门，你不介意吧？” 程咬金哼哼道：“老子当然介意！” “但介意有用吗，你都来了。” “得嘞，你俩聊吧，老子上朝去。” 说完，他便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不等他走出屋门，秦琼伸出手臂，拽住他的胳膊，“你走什么？” 程咬金挑眉道：“你不是找我儿吗，拽我干什么？” 秦琼瞧了一眼屋内的程俊，瞧见程俊拿手指了指程咬金，立即心领神会，看向程咬金，肃然说道： “知节，这个事情，得你点头才行。” 程咬金怔然，站定脚步，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秦琼松开他的胳膊，叹了口气，拉着程咬金坐下，大吐苦水道：“我那儿子，你也知道，没什么出息，就等着我双腿一蹬，袭我的爵，我就发愁啊，我要是死了，他怎么办。” 程咬金挑眉道：“不是袭你的爵了吗？” “那顶什么用啊。”秦琼望着程咬金，说道：“我不像你，有这么好的福气，你家大郎二郎年纪轻轻就成了校尉，你家三郎就更不用说了，都跟你一样，穿紫袍了。” “你程家，一门四国公，指日可待。” “谬赞了谬赞了......”程咬金摆了摆手，嘴里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哼。 “我说的是事实啊。”秦琼注视着他，说道：“莫要说我，如今朝堂上，谁看不出来，你程咬金，是有福之人，朝堂之上，要是有哪个人敢说他不羡慕你的，十成是说谎！” “说实话，我是打心底里羡慕你，我也想跟你一样，但我知道，那不可能，我也不求多的，只求我老秦家，一门二国公就行。” “但没有贵人扶持，我之所求，就是痴心妄想。” 秦琼情真意切道：“所以，我就来找我的贵人，知节兄，你是我秦叔宝的贵人，你可得帮帮我啊。” 第1067章 登门的人，越来越多了！ 程咬金闻言，感觉比冬天泡进热水桶里还要舒服，那种听到悦耳的话，而使毛孔打开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享受起来。 许久，他回过神，看着秦琼目光诚挚的看着自己，咧嘴一笑，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哈哈大笑道： “叔宝兄都开口了，老子哪有不帮的道理！” “帮，一定帮！” “你就是让老子这会跟你一起去劫法场，老子都答应！” 说完，程咬金眉开眼笑的看向程俊，说道： “处侠，你伯父发话了，你得帮他！” 程俊笑道：“爹你都发话了，我肯定包你俩满意！” 在外人面前，程俊给足了程咬金面子。 程咬金笑得合不拢嘴，先投给程俊一个赞赏眼神，随即笑眯眯对着秦琼道： “一门二国公，对不对？没问题，在我儿眼里，这就是小事！” “处侠，你不是要给陛下呈上副使名单吗，把你秦伯父的儿子，也报上去！” 程俊毫不犹豫道：“没问题！我马上就写！” 秦琼感动不已，抱拳对着程咬金，“知节兄不愧是我的贵人啊。” 程咬金哼哼道：“老子不仅是你的贵人，还是你兄弟，这么小的事，还需要你亲自跑一趟，让你府管家过来一趟不就行了。” 秦琼忍俊不禁道：“求人的事，不自己办，让底下人办，这事能成？” 程咬金咧嘴道：“别人难说，你肯定可以！” 秦琼笑骂道：“我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吗？” 程咬金大笑两声，旋即拽着秦琼的胳膊，说道：“哈哈......走走走，上朝去！” “处侠，你去不去？” 看到程咬金投来的目光，程俊摇头道：“我忙着统计名单呢，就不去了。” 自吐谷浑派使臣来长安的消息，被朱子奢带回来，李世民便跟程俊说了，这个差事更重要，早朝让他看心情来与不来。 所以，他可以不用去。 程咬金应声道：“好，那老子跟你秦伯父先去了！” 秦琼对着程俊抱拳道：“处侠贤侄，拜托了！” 程俊立即回礼，同时嘴上说道：“小事小事。” 等他们走后，程俊则回到屋子，拿起笔和奏折，坐在案几后面，开始书写起名单。 很快，四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了奏折之上。 程处默，程处亮，杨纂，秦怀道。 秦怀道，就是秦琼的儿子。 “这就四个人了......” 程俊摸着下巴，思索着要不要把尉迟宝琳带上。 不过，还没跟尉迟宝琳说过这事。 冒然写下尉迟宝琳的名字，名单递交上去，事后他若不去，那尉迟宝琳就成欺君了，等于是害了他...... 程俊思索片刻，决定派个人去一趟尉迟府，问问尉迟宝琳去还是不去。 就在此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道朗声： “处侠兄，我来找你了！” 那道声音，程俊很是熟悉，正是尉迟宝琳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啊......程俊心里想着。 “处侠兄，你在屋里吗？” 听到屋外响起的声音，程俊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看见面如黑炭般的尉迟宝琳，笑吟吟道： “在呢在呢，来，进来坐！” 尉迟宝琳嘿笑一声，跟着他走入屋内。 坐下之后，程俊看着他，好奇问道： “宝琳兄，你怎么大清早的过来？” 尉迟宝琳反问道：“翼国公不也是大清早的来你这吗？他能过来，我当然也能过来！” 程俊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翼国公来过我家？” “你来的时候，碰上他了？” 尉迟宝琳肃然道：“我先来的。” “......” 你先来的？既然你先来的，怎么能是秦琼先进的府门.......程俊错愕看着他，“那你为何这会才进来？” “别提了！”尉迟宝琳郁闷道：“我来到你家府外时，你家府门还关着，我就想等程伯父上朝之后，我再找你。” “结果等了没一会，翼国公来了。” “他见我在这，问我来干什么，我说我来找你，他说他也是，翼国公还说他是长辈，年纪还大，让我尊老，让他先。” 程俊扯了扯嘴角，“你没说你是晚辈，年纪小，让他爱幼？” 尉迟宝琳愁眉苦脸道：“我嘴皮子哪有你利索啊。” “我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对，就让他先进你家了。” 程俊哭笑不得道：“你就不怕，他抢了你的好事？” 尉迟宝琳咧嘴道：“我怕啥，就咱俩的关系，我跟你一说，你能少了我的咋的？” 程俊莞尔，“那倒是。” “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把你的名字加上去，又怕冒然加了你的名字，往上一交，回头问你，你说不想去，事儿就大了。” 尉迟宝琳立即应声道：“去，我一定去！” “那我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啊。”程俊对着他打出一个OK的手势，随即在奏折上面，写下“尉迟宝琳”四个字。 尉迟宝琳顿时心满意足，嘟囔道：“这下我就能回去跟我爹交差了。” 程俊问道：“你爹让你来的？” 尉迟宝琳点了点头，“是啊，昨天晚上，我爹跟我说，你可能要出使突厥，还特意叮嘱我，让我大清早的来你家，务必说服你，出使的时候带上我。” “还说如果我说服不了你，他就亲自过来。” 程俊摆手道：“哪里需要你爹亲自过来，你来就行。” 尉迟宝琳凑到他身边，看向奏折，好奇问道：“现在几个人了？” 程俊竖起五根手指，“算上你的话，一共五个人。” 尉迟宝琳掰着手指道： “算上你大哥、二哥，秦怀道，我，是四个人，还有一个人是谁？” 程俊道：“长安令杨明府。” 尉迟宝琳讶然，“杨纂？他也想去？” 程俊摸着下巴道：“看他样子，想的都快疯了。” 尉迟宝琳脑海中登时浮现出有关杨纂的画面，深以为然点头道：“好像也是，他对升迁的事挺执着的。” “他啥时候来的？” 程俊道：“昨天半夜。” 尉迟宝琳吃惊道：“宵禁没结束就来了？这么早？” 程俊摊手道：“可不呢，大清早的我洗漱的时候，还是他给我拎来的水桶。” 第1068章 这是要踏破我家门槛啊！ 尉迟宝琳想了想道：“杨纂人挺不错的，当初在杜景俭家门口，他一来就帮我，当时没有他，我还真不知道咋办。” 程俊笑道：“不然我也不会把他的名字递上去。” 说完，他话锋一转，问道：“宝琳兄，你吃饭了吗？” “我吃完了才过来。”尉迟宝琳说完，忽然想起什么，立即站了起来，肃然道： “我回去了啊，我爹还在家里等我消息。” “去吧去吧。” 程俊送他到了府外，随即回到屋子里，看着奏折上的人名，喃喃自语道： “这就五个人了......” 老李跟他说，此次他想带多少人去，就带多少。 五个人，应该不算多吧...... 程俊坐下来之后，开始敲定细节。 没过多久，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三郎......” 程俊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程忠，心头一动，问道： “忠伯，是不是又有人来了？” 程忠点头道：“是。” 程俊好奇道：“这次来的人是谁？” 程忠道：“庐陵公主。” 她竟然也来了......程俊闻言一怔，庐陵公主可没少帮他的忙，好几次都是有她相助，才度过的难关，当即站起身，问道：“她在哪？” 程忠道：“老奴请她在堂屋稍等片刻。” “走，带我去见！” “好的三郎。” 很快，程俊来到堂屋，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容貌气质俱佳的女人，身穿华丽襦裙，坐在堂屋之中。 此时对方也投来目光。 程俊脚步快了几分，走入堂屋，拱手行礼道：“小侄程俊，见过伯母。” 庐陵公主笑吟吟点了点头，问道：“处侠贤侄，没有扰你清梦吧？” 程俊笑道：“小侄醒得早，不知伯母此番登门，所为何事？” 庐陵公主收起笑容，叹了口气，说道：“处侠贤侄，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大清早的来你这里，是有一事相求。” 程俊问道：“跟我乔备兄有关？” “是啊。”庐陵公主并不意外他能猜的出来，肃然说道： “我听说，你即将出使吐谷浑，而身边的副使人选，还没有定下。” 程俊点头道：“是有这回事。” 庐陵公主继续说道：“我听说，那尉迟宝琳，跟着你出使了一趟突厥，回来得到朝廷嘉奖之后，那尉迟敬德的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别人我是不知道，我自己是羡慕的紧，但我也知道，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 “自从听说吐谷浑派了使臣来咱大唐，我就知道，陛下肯定会让你去谈。” “我还在想，你会不会出使吐谷浑，没想到你还真会，这不，一有消息，我就过来了！” 庐陵公主注视着程俊，说道：“处侠贤侄，我想你把乔备带上。” 程俊毫不犹豫道：“伯母开口了，小侄照办。” 庐陵公主本来还担心，程俊会推脱，会为难，没想到自己把话说出来，他就毫不犹豫点头，登时笑得合不拢嘴，看向程俊的目光满是柔和，捂着嘴唇笑道：“有处侠贤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程俊笑了笑，随即想到什么，问道：“说实话，小侄现在是满心的困惑，这件事，昨天快晚上时候，我才跟陛下说的。” “这一夜之间，好像大家都知道了。” “伯母可知这是为何？” 庐陵公主莞尔道：“这还用说吗，满朝文武都看出来了，跟着你出使，一定能捞到功勋，受到陛下的恩赏，还没有危险，跟镀金一般。” “这种好事，满朝文武，谁能视若无睹？” “你啊，早就被盯上了。” 程俊肃然道：“这一点，我不奇怪，我奇怪的是，大家都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知道的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庐陵公主想了想，说道：“有的人，是靠猜，有的人，是靠人脉，比如我。” “人脉......”程俊咀嚼着这两个字，然后问道：“伯母，您这边，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庐陵公主道：“我昨晚上去了一趟皇宫，找皇后娘娘了。” 程俊扯了扯嘴角，怪不得会提到人脉二字，庐陵公主的人脉，确实没的说。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秦琼和尉迟敬德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秦琼和尉迟敬德那边，应该找的是李靖，出使吐谷浑的事，李世民肯定会跟李靖说的。 杨纂，应该纯靠猜。 就在此时，庐陵公主起身道：“处侠贤侄，这件事就拜托了。” “我回去了。” “伯母慢走。” 程俊也站起身，送她到了府门外，目送她坐上马车离开之后，回到屋中，拿来纸笔，在名单上面，多加了一个人名：乔备。 “这就六个人了......” 程俊握着毛笔，低头若有所思，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满朝文武都觉得他是一块香饽饽，那么，就不可能只来秦琼他们。 该不会，大部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 正当程俊思考之际，屋外再次响起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程忠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程俊心领神会，问道：“这次又是谁来了？” 程忠道：“这次来的，是房公。” 房玄龄？程俊差点没绷住，当朝宰相亲自登门啊，“人在哪里？” 程忠道：“已经在堂屋等着了。” 程俊立即起身，和他一起，再次来到堂屋，远远地，他就看到房玄龄头戴乌纱，身穿紫色官袍，端坐在屋内，悠然喝着茶水。 此时，他听到脚步声，向着屋外投去目光，看到程俊走来的身影，露出笑容道：“处侠贤侄，你家的茶水，甜如饴糖啊。” “房伯父。”程俊走入屋内，先对着房玄龄行了一礼，随即瞅了一眼茶水，随即伸出手掌，肃然道：“房伯父，小侄给你把一下脉。” 房玄龄怔然，“把脉？把脉作甚？” 程俊沉声说道：“小侄帮你看看，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怎么能从咸香的油茶里，品出甜味。” 房玄龄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放下茶盏，没好气道：“你直接说不行吗？” 第1069章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程俊肃然道：“直接说，不礼貌。” 房玄龄看着他道：“你这样就礼貌吗？” 程俊认真道：“房伯父，你没发现，我是在给你挽尊吗？” 房玄龄扯了扯嘴角道：“你不点老夫，老夫用得着你挽？” “老夫本想跟你拉近一下关系，你倒好，一脚把老夫给踹到一边了。” 程俊摇头道：“怎么会呢。” “小侄要是真这么做了，你还能坐在这？” 房玄龄瞪大眼睛道：“你还想来真的？” 程俊干笑一声，岔开话题道：“房伯父，你此番过来，是来找小侄，还是找我爹？” 房玄龄看出来了，这小子是在告诉他，有话直说，便直接说道：“老夫找你爹干什么，当然是找你。” “老夫听说，你准备出使吐谷浑？” “......” 程俊沉默了几秒，这么隐秘的事，怎么大家都知道了？ “小侄多一句嘴，这事，是谁跟你说的？” 程俊问道。 房玄龄不假思索道：“李靖。” 程俊眉头一皱，“我李伯父，是只跟你说了，还是跟大家都说了？” 房玄龄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沉吟道：“别人，老夫不知，老夫这边，是亲自找了他一趟。” “你昨天下午，入宫面见陛下之后，没过多久，陛下便召见了李靖。” “老夫就好奇啊，好端端的陛下召见李靖作甚，就去了一趟兵部，问了个明白。” 程俊惊诧道：“这种事你也敢打听？” 房玄龄笑呵呵道：“老夫又不传出去。” 程俊皱眉道：“这么隐秘的事，我李伯父也跟你说啊？” 房玄龄解释道：“你李伯父，也是为了帮你的忙嘛。” “出使吐谷浑，你身边能没个贴心的帮手？这帮手，想要贴心，不得是自己人？” “所以啊，他告诉老夫，是在帮你，你咋还不领情呢。” 程俊摇手道：“我不是不领情，我就是纳闷，传的也忒快了。” 房玄龄笑道：“算慢的了。” “不然，昨天晚上，老夫便来找你了。” 说完，他神色一肃，“处侠贤侄，你是个聪明人，老夫心里怎么想的，你肯定已经猜到了。” “老夫此番前来，就是希望你出使吐谷浑时，能把我儿房遗爱也带上。” 程俊毫不犹豫道：“没问题，我现在就把名字写上去。”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了奏折。 刚才在得知房玄龄登门，程俊就已经猜到他的来意，便将奏折一并带了过来。 看着程俊拿起一旁的毛笔，在奏折上写下“房遗爱”三个字，房玄龄顿时眉开眼笑，“还是处侠贤侄贴心啊。” “感激的话，就不多说了，总之，以后你们程家，有用得上老夫的，传个话便是，只要不是掉脑袋的事，老夫一定帮你。” 程俊写完之后，放下毛笔，看着房玄龄笑道：“那小侄到时候可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房玄龄笑眯眯道：“以后多来房府，你伯母自从知晓你的事迹，天天在家跟老夫唠叨，说你也不过来看看。” 程俊毫不犹豫道：“成！等这个差事办完了，小侄便登门拜访。” 房玄龄心满意足，起身说道：“时间不早，老夫去上朝了。” “房伯父慢走。” 程俊将他送到门口，目送他坐着马车离开，随即回到堂屋，望向放在案几上的奏折。 “这就七个人了......” 程俊看着奏折上写的程处默、程处亮、杨纂、秦怀道、尉迟宝琳、乔备、房遗爱七个人的名字，扯了扯嘴角。 这么下去，这本奏折的厚度，怕是不够啊。 就在此时，裴九忽然走了进来，咂舌道：“三郎，你可够真够忙的啊。” “这才过去多久，朝堂上的人，来了一个又一个。” 而且，来的官，品阶是越来越大。 连当朝宰相房玄龄都来了！ 裴九只感觉大开眼界。 程俊摇头道：“这才哪到哪啊，还早着呢。” 裴九好奇道：“三郎的意思是，等会还会有人过来？” 程俊点了点头。 裴九想了想，“那......等会有人再来登门，就说三郎不在家？” 程俊无语，“这不是得罪人吗？” 裴九皱眉道：“可是，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啊。” 程俊反问道：“怎么不是个事？” 裴九指了指案几上的奏折，说道：“人来的多了，你这奏折，怕是会不够用。” 程俊沉吟道：“我就再拿一份奏折来写，不就行了？” “......” 裴九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三郎不怕人多？” 程俊露出笑容道：“来的人越多，我赚的人情就越多，这是好事啊，我为什么要怕人多？” 裴九好奇道：“陛下能同意吗？” 程俊俯身收起奏折，放入怀中，缓缓说道：“陛下同不同意，关我啥事，我就只管往上报名单。” 裴九咂舌道：“听三郎这么一说，怎么感觉事情变简单了？” 程俊一笑，这事，对别人而言，是个麻烦事，但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麻烦。 相反，反倒是个好事。 从古至今，想让别人欠自己的钱，并不困难，但想要让别人欠人情，可就难多了。 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让那么多人欠下程家的人情，程俊当然不会拒绝。 反正他只管往上报。 至于同不同意，那是李世民该考虑的问题。 他只管让来的每个人高高兴兴的离开。 就在此时，程忠忽然走了过来，“三郎，杜公来了。” 话音甫落，杜如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处侠贤侄！” 程俊闻声望去，只见杜如晦头戴乌纱，身穿紫色官袍，跟在程忠身后，面露笑容朝着这边走来，也露出笑容，迎了上去行礼，打招呼道：“杜伯父，你身体可好？” 杜如晦笑吟吟点了点头，“好得很，自从巢太医跟孙道长帮我看过之后，我这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强，以前就是坐着不动，也会喘个不停，现在走路都不带喘的。” 程俊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那太好了，像杜伯父这般的贤相，怎么着也得长命百岁才是。” 第1070章 你忐忑的来，我让你高兴的走 “杜伯父请。”程俊摊开手掌，对着堂屋方向，比划出一个请的手势，将杜如晦请入堂屋。 杜如晦在堂屋坐下之后，便看到程忠递来茶水，颔首接过茶水之后，看着程俊，感慨道：“能活个七老八十，我就谢天谢地喽。” 正说着，忽然间，他瞧见程俊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拿起旁边的毛笔，低头在奏折上写了起来，惊诧道： “处侠贤侄，好端端的，怎么写起字来了？” 程俊写完之后，放下毛笔，对着奏折上的字轻轻吹了吹，然后抬头看向杜如晦，笑着道： “也没什么，就是把我那杜荷兄弟的名字写上面。” 杜荷，是杜如晦的儿子。 杜如晦眸光闪烁，“好端端的写他干什么。” 程俊笑道：“小侄不是准备出使吐谷浑了吗，正缺副使，我那杜荷兄弟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我去一趟吐谷浑。” 杜如晦讶然，“你要出使吐谷浑啊？” 程俊点头，“没错。” 杜如晦又问道：“还这么巧，缺个副使？” 程俊再次点头，“是啊。” 杜如晦笑容更浓厚了几分，说道：“我那儿子，甚是不成器，此番你带着去吐谷浑，他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就好好收拾他！” 程俊正色道：“老子英雄儿好汉，我那杜荷兄弟，既然是杜伯父的儿子，就肯定不差。” “此番出使，我一定重用他，让他风风光光的回到长安。” 杜如晦不由笑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程俊这时才话锋一转，问道：“对了，杜伯父，你是来找我爹的，还是来找我？” 杜如晦抬起手掌，指了指他，“找你。” 程俊好奇道：“找我何事？” 杜如晦感慨道：“本来有一件事，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正在想该怎么跟你说，你却已经办完了。” 程俊莞尔，“我就知道，杜伯父的脸皮，不如我那房伯父的厚，你是要面子的人。” 杜如晦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怎么，房玄龄来过了？” 程俊应声道：“刚走了没多久。” 杜如晦恍然，“那估计他也是坐马车来的，两个马车一照面，谁也没瞧见谁，错过了。” 说完，他看着程俊道：“处侠贤侄，多谢！” 程俊肃然道：“杜伯父说的哪里话，我哪能让你这个长辈道谢，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我能办的，顺手就办了。” 杜如晦再次感慨，“我那儿子，要是有你一半聪敏，我就有福喽。” 程俊认真道：“我一定会把他扶正的。” 杜如晦的这个儿子，在史册中也有记载。 史册记载，他是杜如晦的次子，是之后太子李承乾的心腹，后来参与李承乾谋反计划而被斩首。 程俊的另外一层意思，是在告诉杜如晦，不会让他的儿子走这条老路。 杜如晦哪里听得出另外一层含义，眉开眼笑点了点头，起身说道： “那老夫上朝去了。” 程俊拿起奏折和毛笔，跟着起身道：“我送送你。” 程俊将杜如晦高高兴兴的送出府之后，还不等他回府，就看到一个魁梧身影，骑着马匹，朝着这边而来。 程俊见到对方，来人是张亮，便打开奏折，提笔快速在奏折上，写下“张慎微”三个字。 张慎微，正是张亮儿子的名字。 而此时，张亮正坐在马背上，在杜如晦马车跟前勒住缰绳，看到杜如晦撩开车帘望来，打招呼道： “哟，杜公，你怎么从程家大门出来了？” 杜如晦笑道：“我有要事，你也是去程家的？” 张亮咧嘴道：“没错，我也有要事。” “那你忙吧，我先去上朝。” “得嘞！” 张亮说完，便挥鞭朝着程府大门跟前而去。 “张伯父！” 程俊笑吟吟打招呼道。 张亮一乐，翻身下马走到他身边，搓了搓手，说道：“处侠贤侄，跟你说个事......” 不等他说下去，程俊拿起奏折，放在了他的面前，指着“张慎微”三个字，说道：“我已经写上去了。” 张亮一怔，然后挠了挠头，“这么麻利的吗？” 程俊肃然道：“自己人，那必须麻利！” 张亮脸上露出了一抹茫然之色，他来的时候，已经憋出了好多措辞，甚至想过先跟程俊绕一绕，再说明来意。 结果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程俊已经帮他把事情办完了。 很快，张亮回过神，咧了咧嘴，抬手拍了拍程俊的肩膀，说道：“好小子！” “那我去上朝了！” “张伯父慢走。” 在程俊的目送下，张亮翻身上马，望着还没走远的杜如晦马车，挥鞭追了上去叫道： “杜公慢些，咱俩一块走！” 杜如晦此时正坐在马车中，感慨程俊的聪慧，闻言撩开车帘望向后方，看到张亮策马追来，错愕道：“你不去找程俊，过来作甚？” 张亮神色复杂道：“程俊已经帮我把事给办了。” 杜如晦闻言一乐，感慨道： “这小子真不错......” 而此时，程府大门处，目送张亮和杜如晦离开之后，程俊并没有回府，而是站在门口，望着坊门处。 他觉得进去在堂屋等着，远不如在门口等着方便。 没过多久，侯君集身穿官袍，骑马而来。 程俊见到他，立即拿出奏折，在奏折上面写下侯君集儿子的名字。 “处侠贤侄，跟你说个事......” “侯伯父是想说，我出使吐谷浑时，把令郎带上？我已经把令郎的名字写在奏折上了，中午就报给陛下！” “啊，是吗？哈哈哈......还是处侠贤侄贴心啊，那我上朝去了！” “侯伯父慢走！” 程俊目送侯君集离开没多久，便看到又有几个武官，骑着马匹，朝着这边而来，当即拿起笔，在奏折上写下他们儿子的名字。 众人登时心满意足，跟程俊打了一个招呼，便骑马离开。 裴九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这办事效率，也太强了吧！ 关键是，他能让每个来的人，忐忐忑忑的来，高高兴兴的走！ 第1071章 入宫复旨 裴九怎么想，程俊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管这些。 此时此刻，他满面笑容。 多好的收割人情的机会啊。 他巴不得文武百官全部都过来找他。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他是将门之后，武官们来找他，很正常。 文官们嘛，是不可能来的。 毕竟去年下半年，他跟满朝文官都快打出火星子了。 就这一点，他们就不会过来。 不单单是拉不下脸，主要还是他们清楚程俊的性格。 这可是一位不装隔夜仇的主儿。 得罪过他的文官，这时候过来找他帮忙，以程俊的性格，不仅不会帮，估计还会趁机会扇对方两巴掌，给对方涨涨教训。 程俊此时也是这样想的，望着坊门方向，想看看有哪个文官，充当这个倒霉蛋，过来挨扇。 等了半晌，却不见一个文官过来。 看来今儿个就到这了......程俊有些遗憾，只得收起奏折。 正准备回府时，程俊眼角余光瞧见了有一道少年身影，朝着这边而来，便停下脚步，望着对方。 “处侠兄！” 对方远远的举着手臂挥舞，向他打着招呼。 程俊看着来人，对方正是在刑部任职的张文瓘，笑着打招呼道： “文瓘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张文瓘走到他身边，一副不知怎么开口模样，最终脸色微红道：“我过来看看......” 看看，不止看看这么简单吧......程俊没有点破他，拉着张文瓘的手臂，走入府中，往堂屋方向而去，笑着道：“咱们进去说。” 来到堂屋，程俊坐在主座上。 张文瓘跟着坐下，随即看到程忠端着茶盏而来。 “张大郎喝茶。” “多谢忠伯。” 张文瓘连忙拱手道了一声谢，从程忠手中接过茶盏，端在手中，目光望向程俊。 程俊见他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叫他自己说，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干脆直接点破道： “文瓘兄，你是不是听说了，我要出使吐谷浑的事？” 张文瓘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昨天晚上，听咱们的人说的。” 咱们的人......程俊心头一动，张文瓘这次过来，看来不只是为了他自己啊。 看到程俊闪烁的眸光，张文瓘知道瞒不住他，便直接说道： “处侠兄，我是代表咱们一心会的兄弟们，过来找你。” 程俊恍然，问道：“大家过的怎样？” 张文瓘闻言，露出笑容，说道：“大家过得都很好，怀德坊的房子，比以前的坊住起来舒服多了。” 程俊又问道：“吃的如何？” 张文瓘应声道：“杜大娘如今发迹了，知道我们跟杜景俭的关系，每天都会派人往我们的家里送胡饼，大家都不愁吃的。” “穿的嘛，也不愁。” 张文瓘接着道：“而且也不缺人手，那六百名怀德劳工，住在我们的家里，好多需要力气的活，他们就做了，都不用我们家里人动手。” “一心会的大家，什么都好。” 程俊好奇道：“那你这次代表他们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张文瓘认真道：“大家希望，处侠兄这次出使吐谷浑，能从大家当中，挑选几个带上。” 程俊挑了挑眉，“是为了这个事啊。” “怪麻烦的。” 张文瓘神色一慌，坐直身子，一阵摇手道：“麻烦吗？麻烦的话，那就算了，大家都说好了，如果你觉得难办，就当大家没说，不要为了这个事，伤了咱们的感情。” 程俊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不是难办，说的是麻烦。” 张文瓘茫然，“有区别吗？” 程俊解释道：“当然有区别，难办，意思是这个事不好办，我可没说这个事不好办，我的意思是，从咱们一心会里面，挑几个人出来，太麻烦了。” “干脆这样，我把你们都带上。” 张文瓘浑身一震，睁大眼睛看着程俊，惊声道：“啊？” “这可以吗？” 程俊从怀中拿出奏折，摊开放在面前的案几上，又从旁拿来毛笔，低头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写了起来，说道： “可不可以的，我先把你们的名字写到奏折上再说。” “你也知道，一心会的会长，是陛下。” “副会长呢，是太子殿下。” “我顶多是个秘书。” 程俊抬头看向张文瓘，“秘书，是做不了主的。” “我能做的，就是把你们的名字都报上去。” “能通过几个，算几个，你觉得如何？” 张文瓘激动道：“那太好了！” “我听处侠兄的！” 程俊一笑，“那你就等消息，消息是好是坏，待我把名单递上去便知道了。” 张文瓘连连点头，随即端起茶水，感激道：“我，我以茶代酒，代大家，敬处侠兄一杯。” 程俊瞅了一眼自己跟前的案几，上面没有茶盏，沉吟道：“光喝茶多没劲，等事情成了，让大家请我吃顿好的。” 张文瓘不停点头道：“没问题！” “大家肯定乐意！” 说完，他站起身，“处侠兄，那我回去，跟他们说一下。” “去吧去吧。” 程俊也站起身，送他到了堂屋之外，目送他远去，随即回到堂屋的案几后面坐下，低头一看奏折，发现上面的名字拥挤不堪，微微皱了皱眉，抬头望向站在屋外的裴九，说道： “裴九，帮我再拿两个奏折过来，写不下了。” 很快，裴九拿来两个奏折，交到程俊手中，然后钦佩看着他，“三郎做事，真叫人佩服。” 程俊一笑，“要么怎么说，我人缘好呢。” 这么做事，人缘不好才怪了......裴九心里想着。 程俊坐在堂屋中，手握毛笔，认认真真的在三份奏折上写着名字。 等写完之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会应该已经下朝有一会，时间差不多了...... “裴九，备马，我要去入宫复旨。” “诺！” 裴九立即前往马厩牵马。 程忠此时闻声走了出来，看着裴九将缰绳递到程俊手里，说道：“三郎路上慢些！” 第1072章 李世民傻眼，三份奏折，全是名单？ “知道了！” 此时程俊已经换好了官袍，手握缰绳，踩着马镫，翻身上马，一气呵成，伴随着一声“驾”，骑着汗血宝马‘阿道夫’，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太极宫，甘露殿。 殿内，李世民盘腿坐在龙榻御座上，悠然看着弘文馆学士摘抄的《史记》。 就在此时，站在门口的张阿难从侍卫口中得知消息后，转身正对着龙榻御座方向，对着李世民躬身拱手道：“陛下，长安伯求见。” 应该是为了副使人选的事吧......李世民闻言，心头一动，放下手中的书籍，颔首道：“让他进来。” 张阿难领旨，亲自走了出去，很快带着身穿紫袍的程俊，走入甘露殿内。 “臣程俊，拜见陛下。” “程爱卿请起。” 两个人走完君臣见面流程，李世民先让张阿难拿来坐垫，等程俊坐下之后，笑吟吟问道： “程爱卿，副使的名单，已经拟出来了？” 程俊正襟危坐，点了点头道：“臣已经拟出来了。” 李世民抚着胡须，“朕还在想，你起码得用两三天时间，才拟的出人选，想不到一个晚上，你就准备好了。” “拿来给朕看看。” “臣遵旨。”程俊应了一声，随即从怀中取出三份奏折，举在手中，认真道： “陛下请看。” “......” 李世民愣愣的看着他手中的三份奏折，许久，回过神来，皱眉道： “让你拿名单，你拿这么多奏折干什么，参谁啊？” 程俊解释道：“臣没有参人。” 李世民不满道：“那也不能这会奏事，朕现在只想看名单！” 程俊再次解释，“臣也不奏事。” “这三份奏折，就是名单。” 李世民眼瞳一凝，身子都不由坐直了起来，“都是？” 程俊点头道：“对，都是。” 李世民对着一旁的张阿难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把奏折拿来，旋即一边打开奏折，一边嘀咕道：“几个人而已，至于用这么多奏折吗。” 当奏折打开的一瞬间，看到里面满是人名的字眼，李世民猛地将奏折合起来，闭上眼睛缓了一下，刚才是眼花了吧...... 缓过劲来之后，李世民再次打开奏折，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馆阁体，竟全是人名。 李世民嘴角扯动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这份奏折，打开第二份，里面同样是人名。 再翻开第三看，还是一样！ 李世民忍不住将三份奏折全部拍在龙书案上，随着砰的一声，他的质问跟着响起： “程爱卿，这三份奏折上的人，加起来有多少？” 程俊肃然道：“一百六十八人。” 李世民闻言险些气的笑出声，一百六十八人？有他娘的使臣出使带这么多副使的吗，再次质问道：“都是谁？” 程俊回答道：“武官儿子，跟我大哥二哥，共计59人。” “文官儿子，为房公次子房遗爱，杜公次子杜荷，共计2人。” “长安令，杨纂，1人。” “坊中才俊，106人。” 程俊拱手道：“这些加起来，共计168人！” “陛下不信的话，可以数一数。” “......” 李世民面部肌肉抽搐了起来，数？数个屁！ 李世民瞪着程俊道：“你出使吐谷浑，要带168个副使？” 程俊点头道：“没错。” 李世民用手指重重敲了敲龙书案上的三份奏折，“你上报的人名，其中有一半，是武官的儿子，一半是朝堂的栋梁。” “你就没想过，把他们带上，万一有个不测，他们折在了吐谷浑，太子继承大统之后，还有能用的人吗？” 程俊眉头一皱，“陛下，自古以来，大军开拔之际，有言不详者，要斩首祭旗的！” 张阿难在旁边听得低下了头，看着脚尖，暗暗咂舌，这话，整个大唐，也就长安伯说得出口啊...... 李世民气笑道：“你别拐弯抹角的损朕！” “朕说的是不详吗，朕说的是实话！” “这些人，可都是咱大唐的顶梁柱啊，不怕一万，就怕有个万一！” 李世民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道：“你别带这么多人去！” 程俊沉吟道：“不知陛下觉得，不让谁去的好？” 李世民想了想，“你觉得不让谁去的好？” 程俊认真道：“臣听陛下的。” 李世民盯着他道：“朕想听你说。” 程俊神色一肃，“臣觉得全都带上的好。” 李世民果断否决道：“朕不同意。” 程俊双手一摊，“所以，臣说，臣听陛下的。” “......” 李世民扯了扯嘴角，骂了一声道：“你绕的朕头疼！” 程俊干笑了一声，心中想着，谁让你这么问的...... 李世民看向龙书案上的三份奏折，又拿了起来，打开看了看，说道：“秦琼就秦怀道这一个儿子，就不要让他去了。” 程俊毫不犹豫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又说道：“尉迟宝琳已经出使过突厥，没必要再去。” 程俊脱口而出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低头看着奏折上的内容，接着说道：“乔备，是庐陵公主的儿子，她就这一个儿子，出这么远的门，怕是会心疼，他也别去了。” 程俊不假思索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仔细筛选着名单，“房遗爱，还有杜荷，都是宰相儿子，带着他们出使吐谷浑，万一吐谷浑那边，动起歪心思，会影响咱大唐的朝局，也别去了。” 程俊附和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看到‘李德奖’三个字，眉头微微一皱，“把李德奖的名字也划去，李靖名震番邦，他儿子万一被扣在了吐谷浑，就不好了。” 程俊再附和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越看名单越来气，板着脸道：“还有这一百零六位坊中才俊，简直胡闹，带他们作甚，还带这么多人，都别去了！” 程俊继续附和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忽然眼瞳一凝，怒声道：“还有这个杨纂！” “这杨纂是怎么混进这些人里面的？” 第1073章 那咋了？ 李世民板着脸道：“好好的长安令不当，当什么副使，划掉划掉！” 程俊拱手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见他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话，眉头一皱，抬起头看向了他，质问道：“你就会说这一句？” 程俊认真说道：“因为您是君父，臣是臣子，君父说的话，臣子不能说不对，臣子说不对，那就是忤逆，所以，臣说陛下圣明！” “......” 李世民瞪着他：“你怎么让朕感觉这么别扭啊！” 这一瞬间，李世民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人说这套词，还能信上几分。 但是程俊说这套词，那是一个笔画都不能信。 恐怕连程俊他自己都不信他说的这话！ 李世民打量着程俊，想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想说道： “程爱卿，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程俊毫不犹豫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没意见！” 李世民盯着他道：“朕觉得你有！” 程俊迎上他的目光，一本正经道：“臣真没有！” 李世民见他死不开口，“朕许你说！” 程俊惊诧道：“陛下的意思是让臣忤逆您？” 李世民嘴角不由扯动了几下，“你非得这么说话？” 这才过去多久啊，这小子就有打算气他了？ 李世民很清楚，这个时候，堵住程俊的嘴，就可以免于生气。 但程俊越是这样，李世民心里就越好奇，想知道他的目的。 思索片刻，李世民摆手道：“程爱卿，你绕来绕去，不就是怕朕怪罪吗，朕恕你无罪。” “你尽管说便是！” 程俊正襟危坐起来，肃然说道：“那臣就随便说几句不着调的。” 果然，了解他的人，就只有朕了......李世民露出笑容，心里想着。 就在此时，程俊接下来的话钻入他的耳中： “名单上这些人的父亲，都在今天大清早时，去过臣的府上，跟臣说，出使时让臣把他们的儿子带上。” “......” 李世民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你是真够不着调的啊！” “这种事也能答应？” 程俊摇头道：“臣没答应。” 李世民指了指手中的奏折名单，“既然你没答应，你把这份名单呈上来干什么？” 程俊解释道：“臣没答应的是，带他们的儿子，出使吐谷浑。” “臣只是答应了他们，把他们儿子写在名单上面，递到陛下面前。” “......” 李世民闻言气笑了，“合着你是想，好人你来当，恶人朕来做？” “怪不得你刚才一个劲的说朕圣明，合着是在甩锅呢？” 李世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程俊回去之后，在武官们面前扮演老好人的画面，便气的一阵牙痒痒。 李世民再次将三份奏折拍在了龙书案上，冷哼了一声道： “名单上的名字，都不要划了！” 程俊讶然道：“陛下是要臣把他们都带上？” 李世民摆手说道：“朕也不要你把他们都带上！” 程俊皱眉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世民将三份奏折名单扔给了程俊，板着脸说道： “总之，这份名单，朕不满意，上面的人太多了，你带着这份名单，回去好好想想，要去掉谁，去掉几个人，才能让朕满意！” “等弄好了，再递上来。” 六啊......一旁的张阿难暗暗佩服，这样一来，陛下就能不当这个坏人了，又能削减名单上的人数，一箭双雕！ 程俊哦了一声，随即站起身，将三份奏折又放在了龙书案上。 李世民错愕道：“你干什么？” 程俊肃然道：“陛下，臣已经弄好了。” 李世民瞪大眼睛道：“你还没回去弄，怎么就弄好了？” 程俊解释道：“臣回去弄，名单也是这样。” 李世民抬起手，拍了拍龙书案上的三份奏折，“朕跟你说了，这份名单，朕不满意！” 程俊反问道：“那咋了？” “......” 甘露殿内，霎时寂静无声。 站在旁边的张阿难听到程俊的话，只感觉心脏都慢了两拍，脚下不由自主的往门口挪了挪，唯恐血溅在他身上。 李世民愣了半晌，回过神来，瞪视着程俊道：“你说什么？” 程俊肃然道：“臣说，那咋了。” 砰！李世民猛地拍案而起，怒然道：“你敢忤逆朕？！” 程俊继续肃然道：“陛下，是您刚才说的，同意臣忤逆您，臣如实做，您又不乐意。” 李世民闻言，想到刚才说过恕他无罪，登时冷静了几分，但还是感到火大，瞪着他道：“你的差事没办好，还不让朕说？” 程俊叹息道：“臣觉得这个差事，臣已经办的极好了！” “陛下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您要找臣的麻烦，您直说啊，何必绕弯子呢。” 李世民没好气道：“朕没有鸡蛋里面找骨头，也没有要找你的麻烦，朕是在跟你说实际的！” 程俊否定道：“实际上就是，臣把事情办好了，您觉得臣没办好，臣有没有办好，臣心里能没点数吗？” 李世民怒然道：“你心里有没有数，朕心里能没数吗！” 说完，他拿起奏折，在手中挥动了几下，“朕跟你说了，这份名单上的人，太多了，让你划了，就这么难吗？” 程俊反驳道：“臣觉得人数刚好，不多啊！” “陛下要是觉得人多，您觉得该不让谁去，您直接划掉便是，何必又绕到臣头上呢？” “陛下非要臣办，臣只能说三个字，办不了！” 程俊斩钉截铁道：“臣觉得名单上的这些人，缺一不可！” 李世民气笑了一声，此刻算是听出些许端倪，转头望向张阿难，说道： “阿难，你瞧见没有，程俊把自己摘的多干净！” “他不仅把自己摘的干净，事后要是有人问起他来，他还能说在朕面前据理力争，力保其子，能把对方感动得稀里哗啦！” 李世民阴沉着脸，直勾勾盯视着程俊，“但问题是，你把朕置于何地？！” 程俊认真道：“臣把您捧得高高的！” 李世民骂道：“你捧个屁，你让朕当恶人，这叫捧吗？” 程俊奇怪道：“陛下您同意不就行了？” 第1074章 李世民：又爱又恨又爱 李世民瞪他道：“朕要是同意，会跟你在这扯来扯去？” 程俊双手一摊道：“那就是了，臣把您捧的高高的，您非得往下摔，臣拦都拦不住，臣能有什么办法，到头来还要怪臣，臣多冤的慌！” 李世民忍不住道：“还摘，还摘，你豆角啊，这么能摘？” 程俊严肃道：“陛下，臣有一个问题，从刚才开始，就搞不明白，好端端的，陛下为什么非要当这个恶人？” 李世民反问道：“朕还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非要朕当这个恶人？” 程俊肃然道：“臣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让陛下当恶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所以，请陛下跟臣一起，好好捋一捋，看看误会出在了什么地方。” 说完，程俊伸出双手，从李世民手中，拽走三份奏折名单，随即又将三份奏折名单，插在了李世民手里。 “......” 李世民盯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程俊认真道：“陛下你再看看名单。” 李世民低头打开名单，紧跟着听到程俊的声音： “陛下，您觉得哪里有问题？” 李世民直接道：“名单上的人数太多了。” 程俊肃然道：“多了好，这么多人当副使，臣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李世民猛地抬头，瞪视着他，“你刚才直接这样说不就行了吗？” 程俊转头看向张阿难，“张内侍，您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跟陛下，误会出在了这里？” 张阿难茫然道：“啊？” 这也能把杂家牵扯进来？！ 李世民打断道：“你别牵扯他，他无辜的！” 张阿难心中顿时感动不已。 程俊摊开双手，无辜道： “陛下问臣的时候，臣说的是‘陛下圣明’，张内侍不说话，是无辜的，臣说‘陛下圣明’，到头来却被陛下责怪，不是更无辜吗？” 李世民眼角直跳，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再继续下去，他跟程俊两个中间，得疯一个，他怀疑疯的这个人会是他，立即转移话题道： “你刚才说，名单上的这些人，当你的副使，能让你更安全？” 程俊点头道：“没错。” “名单上，有五十多名将门之后，他们无论是身手，还是才智，都能跟臣怀里的铜镜一样，独当一面。” 李世民哦了一声，忽然感觉不对，望着程俊道：“你怀里的铜镜？你怀里还有铜镜？” 程俊缓缓撩开衣服，露出里面的铜镜，肃然道：“没错。” 李世民瞪大眼睛道：“你带铜镜干什么？” 程俊认真道：“为了让陛下能更深刻的感受到，臣说的独当一面。” 你是怕挨陛下的打吧......一旁的张阿难心里想着。 “......” 李世民看着他怀中的铜镜，一时间陷入沉默。 就在刚刚，他还真有给程俊来上一拳的冲动。 程俊也是要面子的人，所以就算给他一拳，肯定不会朝他脸上给。 那就只能身上了....... 如果真给了，自己的拳头，肯定会砸在铜镜上。 李世民越想面部肌肉越是控制不住的抽搐，看到这铜镜，确实能够让人深刻。 “收起来收起来！” 李世民糟心的说道。 程俊当即合起衣服，将怀中的铜镜遮挡了起来。 李世民看着奏折名单，思索片刻，说道：“你的话，并没有缓解朕的忧虑。” “名单上的这些人，如果都跟着你出使吐谷浑，他们的安危，谁来保障？” 程俊肃然道：“陛下要是担心他们的安全，可以再派人，保护他们啊。” 李世民皱眉道：“派人保护他们？说得简单，他们这么多人，得派多少人才能保护的过来？” 程俊道：“多派一些人，有什么不好？” 李世民闻言心头一震，忽然想到什么，眸光闪烁着，对程俊道： “程爱卿，朕派一万府兵，保护他们，你说行不行？” 程俊露出善良笑容道：“有何不可呢？” 李世民眯起眼眸道：“为了能提供更好的保护，和能更快的赶路，朕给这一万府兵，配上马匹，是不是也合乎情理？” 程俊点头道：“没错。” 李世民手指敲了敲奏折名单，继续说道： “这一万府兵，沿路护送，人数这么多，吃饭就是个问题。” “朕再派五万人，在后面提供粮草，是不是很合理？” 程俊正色道：“合理！陛下考虑的真周到！” 李世民摸着下巴处的胡须道：“那这五万人，是府兵的话，是不是就不合理了？” 程俊沉吟道：“确实有些突兀，可以改一改，比如这五万府兵，穿上布衣，这样外人一看，就会觉得，他们只是被征调来的运送粮草的普通百姓。” 李世民皱眉道：“这手里没有个兵器的，五万人遇到麻烦怎么办？” 说得好，那特么五万人啊，谁敢找五万人的麻烦......程俊心里吐槽着，嘴上则给李世民分析道：“那咱们可以调动十万兵马，保护这五万人的安全啊。” 李世民看着他道：“吐谷浑能信吗？” 程俊指了指奏折名单，说道：“就冲这份名单，谁都得信，这可是咱们大唐未来的支柱！” 李世民皱眉道：“朕觉得，还缺一根最大的支柱......” “程爱卿，要不，你把太子也带上？” “......” 程俊神色一怔，随即发出惊愕声音：“啊？” 李世民目光灼灼看着奏折名单，刚才让他不满的东西，此刻在他眼里，宛若金子一般，闪闪发光着，说道： “你这份名单上面，缺一个能让吐谷浑彻底相信的人名。” “你把太子带上，这样一来，吐谷浑就会彻底相信！” 程俊沉吟道：“是不是太危险了？” 他本来属于激进派。 没想到，李世民比他更激进。 在他面前，程俊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保守了。 李世民看着程俊道：“不是有你吗，有你在，那就危险不到哪里去，而且，带上太子，对他也有好处。” 确实，等到凯旋之时，太子的声望，肯定会水涨船高......程俊心里想着。 就在此时，李世民声音忽然响起： “对了，程爱卿，朕怎么在这份名单上，没有看到韦遥光的名字啊？” 第1075章 最终名单 听到李世民的询问，程俊沉吟了两秒，说道：“今天早上，来找我的人里，没有韦遥光，我估计他不想跟我一块去，所以我就在名单上没有写他的名字。” 李世民眉头一皱，“韦遥光能被称作‘瑞兽’，说明他是一位福将，把他的名字，写在名单上面。” 说完，他拿起三份奏折名单，递给了程俊。 “臣遵旨。”程俊应了一声，上前两步，接过三份奏折名单，同时问道：“陛下，臣把韦遥光的名字写在上面，是不是就可以了？” 李世民闻言忽然想到什么，“你倒是提醒了朕。” 他又将三份奏折名单从程俊手里拿了回来了，翻看了几下，找到一份奏折，指着手中奏折上面的第一个名字，说道： “把杨纂的名字划掉，改写成韦遥光的名字。” “......” 程俊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杨纂高吼“进步”的画面，嘴角扯动了几下，说道：“陛下，这不太合适吧？” 李世民挑眉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长安城中，就有两个县令，一个是杨纂，一个是韦遥光。” 他竖起两根手指，“这两个县令如果都随你出使吐谷浑，京城两县的大小政务，岂不是没人管了？” 程俊肃然道：“臣以为可以重新委派一个人接管啊。” 李世民摆手道：“那么麻烦干什么！” “何况，朕还有另一方面的考虑，若是让吐谷浑知道，咱们大唐派了两个县令当副使，会被笑掉大牙。” “两个县令当中，韦遥光不一样，他随你出使过突厥，有经验，有履历，有军功，让他跟着你去吐谷浑，吐谷浑就算知道他是县令，也不会说什么。” “杨纂嘛，这次就别去了，一来他跟着去的话，不光彩，二来，京城也需要他。” 李世民说完，看着程俊，问道：“程爱卿，你说呢？” 程俊肃然拱手道：“臣说，陛下圣明！” 李世民将奏折名单递给他，“那你就来改吧。” 程俊低头看着他递来的奏折名单，没有去接，而是望着李世民，正色说道：“陛下，反正名单上也得有您的‘准’字，要不您直接在上面改一改？” “德行！”李世民闻言笑骂了一声，看出他在甩锅，没再说什么，将奏折名单放在龙书案上，拿起一旁的毛笔，蘸着墨汁，先在杨纂的名字上面，划一条斜杠，随即在杨纂的名字上面，补了三个字：韦遥光。 他想了想，又在名单的最上方，写下“太子”两个字，方才在每一本奏折名单后面，用飞白体写下一个“准”字。 “好了，拿着名单下去吧。” 李世民合上奏折名单，递给了程俊，“你是太子的老师，你去东宫，把去吐谷浑的事，告诉给他。” “其他的事情，朕来安排。” 程俊接过奏折，拱手道：“臣遵旨。” 说完，他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李世民目送他远去，随即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张阿难，说道： “阿难，传旨，召李靖入宫。” “奴婢遵旨。” 张阿难应了一声领旨，转身而去。 而此时，程俊则怀揣三本奏折名单，朝着东宫方向而去。 在东宫门口值守的侍卫，正是第五仁，程俊对他打了一声招呼，便走入东宫。 很快，他来到了显德殿。 显德殿内，李承乾正坐在案几后面，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转着毛笔。 看他的出神之色，就知道他的思绪已经飘飞出去。 程俊走到殿门处，手掌虚握成拳，虎口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咳咳！” 李承乾回过神来，抬头望向门口处，瞧见程俊的身影，眼眸一亮，蹭的一下起身，走到程俊身边，握住他的手腕，激动道： “走吧！” 程俊一怔，站在原地，双脚宛若生根了一般，任由他怎么拉拽自己，也一动不动，疑惑道：“殿下要去哪里？” 李承乾眼巴巴道：“你不是想开了来找我，带我去乐云楼足疗吗？” 程俊眼角一跳，“我没想开啊。” 李承乾瞪大眼睛道：“你没想开？你没想开，来我东宫作甚？” 程俊肃然道：“我来是让你想开点。” 李承乾奇怪道：“我有什么好想不开的？非得你来让我想开点？” 程俊缓缓道：“殿下现在能想得开，是因为我没来，我来了，你就想不开了。” 李承乾眼瞳一凝，“你到底是让我想得开，还是想不开？” 程俊解释道：“我会先让你想不开，然后再让你想开。” 说完，他没有再跟李承乾打哑谜，从怀中取出三本奏折，将里面写有“太子”二字的奏折名单，递给李承乾，说道： “这是要随我出使吐谷浑的副使名单，殿下你先看看。” 李承乾拒绝道：“不看，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程俊肃然道：“里面有你。” “......” 李承乾眼睛再次瞪大了几分，这次表现得十分感兴趣，噌的一下从程俊手中夺过奏折，打开一看，抬头便是“太子”二字，震惊道： “去吐谷浑？我？” 程俊点头道：“没错。” 李承乾仔细看着名单上的“太子”二字，这两个字，他一眼认出是父皇的飞白体，难以置信道： “怎么能是我呢？好端端的，让我去吐谷浑干什么！” 说完，他望向程俊，等待着他的下文，他隐隐感觉到，程俊会解开他的疑惑。 程俊摸着下巴道：“我觉得，是陛下觉得，你不像他。” 李承乾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他亲生的？” 程俊错愕道：“你是这么理解的吗？” 李承乾反问道：“你不是就这个意思吗？” 程俊扯了扯嘴角道：“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陛下是想让你学学他。” “你知道的，陛下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他也希望你能如此。” “此番我出使吐谷浑，陛下让我带上你，就是有历练你的意思。” 李承乾如释重负道：“原来是这样，差点吓死我......” 第1076章 好消息，名单通过了，坏消息，你没了 说完，他继续看着奏折上的内容，眼眸一亮道：“去的人还挺多。” 他发现程俊手里还有两份奏折，问道：“我父皇还有别的事让你转告我？” 程俊摇头道：“这倒是没有。” 李承乾指了指他手中的另外两份奏折，奇怪道：“那你为何手里还有两份奏折？” 程俊沉吟道：“这两份奏折，和殿下你手中的奏折一样。” 李承乾大吃一惊，“真的吗？给我看看！” 程俊将另外两份奏折递给了他。 李承乾打开一看，果然如此，上面全是人名。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咂舌道：“竟然要去这么多人，还都是武官之后，还有宰相的儿子，还有这么多坊中才俊......” 他神色凝重起来，看着程俊，问道：“这么多人，一块去吐谷浑，万一被扣在那里，不让回来，或者把咱们都杀了，咱们这一代，岂不是就此断了？” 程俊笑道：“所以咱们此番出使吐谷浑，会有一万兵马护送，由他们保障咱们的安全。” 李承乾皱眉道：“一万人，是不是有点少了？” 程俊点头道：“陛下也是这么想，不过陛下还会派五万人，给咱们供应粮草。” “为了给咱们供应粮草的五万人供应粮草，以及保障他们的安危，陛下会再调动十万兵马，保障他们的安全。” “......” 李承乾难以置信道：“咱们这是去出使吗？” 程俊肃然道：“如果是我，跟名单上的人去，这么多人护送，吐谷浑肯定不信。” “但是，太子殿下您随我一起出使吐谷浑，那这么多人，在旁护送，就由不得吐谷浑不信。” 程俊沉声道：“毕竟，您是我大唐的国本，陛下派兵马保护国本，这很正常！” 李承乾满脸的感动，“我父皇对我真好！” “既然是我父皇的意思，我就听我父皇的，跟你一块去！” 程俊一笑，“好！” 李承乾也不傻，此时想到的更多，他敢肯定，父皇让他去，还有另外一个心思，就是跟名单上的这些人，好好相处一下。 以后，这名单上的人，就是他当皇帝时候能用的班子！ 李承乾仔仔细细的看着名单上的每一个人的名字，默默记在心里。 忽然，他瞧见奏折名单上，极为突兀的一个地方，敞开写有“太子”二字的奏折名单，对着程俊，指了指名单上极为突兀的地方，问道： “我父皇为什么要把杨纂的名字划掉，改成韦遥光的名字？” 程俊解释道：“因为陛下觉得，韦遥光被人称作瑞兽，定是个福将。” 李承乾奇怪道：“那为什么偏偏换掉杨纂？把他带上不就行了？” 程俊道：“陛下说，咱们长安城，就两个县令，他们两个一块去的话，就没人负责京城两县的政务了，所以得留一个。” “韦遥光跟着我出使过突厥，所有他去最合适。” 李承乾哦了一声，然后思索道： “你说，我父皇是不是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说，这个杨纂，不靠谱，所以才把他从名单上划掉？” “......” 程俊眼瞳一凝，好家伙，韦遥光这头瑞兽，是要镇压杨纂吗？ 此时此刻，只要他回答一声“是”，杨纂将终其一生，也别想进步了。 程俊果断摇头道：“杨纂这个人，我知道，他的能力，很是出众。” “之所以这次落选，主要是跟韦遥光有关，如果韦遥光不是万年令的话，杨纂此次肯定能随咱们一起出使吐谷浑。” “是这样啊......”李承乾恍然，放下了心，说道：“能被你夸的人，肯定靠谱。” 程俊暗暗松了口气，可算是把杨纂从悬崖边上拉回来了。 “殿下，陛下的旨意，我已经带到，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 看着程俊离开的背影，李承乾露出了笑容，这天底下最靠谱的人，在他心里，只有这位。 —————— 离开东宫之后，程俊怀揣三份名单，准备去一趟万年县衙，找韦遥光。 然而，他刚刚走出承天门，来到皇城，便看到了乌泱泱一片人，站在不远处，朝这边投来目光，不由一怔。 仔细一看，他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那伙人，竟然是房玄龄、杜如晦，和一众武将。 “处侠贤侄，这么巧啊！” 侯君集率先上前，打招呼道：“你这是刚给陛下递完名单出来？” “......” 程俊目光古怪看着他，又看了看众人，有种刚刚高考完出来被采访的感觉，调整了一下情绪，笑着道：“是啊，我刚忙完。” “那......”侯君集喉咙攒动了一下，虽然急不可耐，但还是忍住了，慢慢的问出来，“陛下怎么说？” 程俊笑道：“陛下同意了。” 听到这两个字，众人眼眸顿时一亮。 房玄龄大步上前，问道：“陛下同意，是同意一个人，还是同意了几个人？” 程俊道：“都同意了。” 听到这话，众人只感觉仿佛大夏天喝一口冰水般，从头顶爽到了脚后跟。 “好好好！”侯君集眉开眼笑，拍了拍程俊的肩膀，“处侠贤侄，多亏你了，等你回来，我在清风楼设宴，请你好好吃一顿！” 程俊笑道：“那我等着！” 他又跟众人聊了一会天，方才离开，而这一次，还不等他走出皇城，刚走到朱雀门，便看到了一个身穿绯红官袍的中年人，正双手背在身后，在朱雀门外来回踱步，目光不停的瞟向这边。 对方看到程俊，眼眸一亮，高高举起手臂挥动叫道：“程三郎！” 等他的人，正是长安令杨纂，程俊笑着走了过去，打招呼道：“杨明府，真巧啊，在这里碰上。” 杨纂没有接话，而是神情激动道：“我听说，名单通过了？” 程俊笑道：“对，通过了。” 杨纂激动的面色通红，兴奋握拳道：“太好了！” 终于有进步的机会了！ 就在此时，程俊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不过，杨明府，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杨纂愕然道，“给我一个人的？” 程俊点了点头，“对。” 杨纂问道：“好消息是什么？” 程俊道：“好消息你已经知道了，就是，名单通过了。” 杨纂问道：“那坏消息呢？” 程俊肃然道：“你没了。” 第1077章 既生纂，何生光！ 杨纂瞪大眼睛看着程俊，虽然听出了程俊的意思，但他仍旧不死心，“程三郎，可否说清楚一些，什么叫我没了？” 程俊解释道：“就是你不能跟我去吐谷浑的意思。” 杨纂沉默不语，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许久回过神来，凝视着程俊，问道： “程三郎，你递上去的名单，一共有多少人？” 程俊沉吟道：“一百六十八人。” 杨纂又问道：“通过了多少人？” 程俊道：“也是一百六十八人。” 杨纂拧着眉头，“你没把我的名字递交上去？” 程俊道：“交上去了啊。” 杨纂问道：“既然我就在这一百六十八人当中，陛下通过了一百六十八人，我就能跟着你去才对，怎么能说我没了？” 程俊肃然道：“你的名字被换了。” “......” 杨纂双手紧握成拳，满目杀气道：“换成谁了？” 程俊道：“韦明府。” “韦遥光？！” 杨纂眸光瞬间清澈了许多，怎么又是他，又惊又怒，“韦遥光也找过你？” 程俊摇了摇头，“没有，所以，我就没有把他的名字往上报。” 杨纂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韦遥光会顶替了我？” “是程三郎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程俊摊手道：“那能是我的意思吗？” “当然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看到了你的名字，就想到了韦遥光，说韦遥光，是个福将，让我把他的名字，也写进名单里。” 程俊肃然道：“我想那也行啊，正准备把他的名字写上去，然后带你跟韦明府一起出使吐谷浑。” “结果在这个时候，陛下又把奏折给拿回去了，说还是把你的名字划去，换成韦遥光的好。” 杨纂瞪大眼睛道：“您怎么说的？” 程俊道：“我一看，那哪行啊。” “然后我就跟陛下说，划掉杨明府的名字，换成韦遥光的，不太合适。” 程俊叹了口气道：“结果陛下说，他也有自己的考虑，长安城就两个县令，如果这两个县令，全都出使吐谷浑，京城两县的大小政务，不就没人管了吗。” “我当时就想着，我既已答应了杨明府，就不决不能干毁人前途的事，所以就跟陛下说，可以重新委派一个人暂时接管。” “奈何陛下不同意，嫌那样麻烦。” 程俊无奈道：“陛下还跟我说，之所以决定选择韦遥光随行出使吐谷浑，是因为韦遥光出使过突厥，有经验，有履历，有军功，就算吐谷浑之后知道韦遥光的身份是个县令，也不会说什么。” “你在这一点，比不过韦明府，再加上陛下觉得京城更需要你，所以，你的名字，就被换成了韦明府。” 程俊注视着嘴唇颤抖的杨纂，说道：“我在陛下面前，帮你争了好几次，陛下不听我的，我也没办法。”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三份奏折，递给杨纂，“你看看这份名单。” “你的名字，我是写在第一个的。” 杨纂接过奏折名单，仔细一看，正如程俊所说，他递交上去的奏折上面，他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只不过，他的名字，现在被划掉了，换成了“韦遥光”三个字。 杨纂一眼看出这三个字的字迹，是陛下的飞白体，心一下子凉透了。 他沉默了许久，方才仰天长叹道：“既生纂，何生光啊！” 程俊也跟着叹息道：“唉，造化弄人啊。” 杨纂这时眼尖的发现，奏折上面，竟然还有李世民用飞白体写下的‘太子’二字，惊声道：“这份名单上，怎么还有太子殿下？” 程俊沉吟道：“陛下让我带着太子殿下，一起吐谷浑。” 杨纂脸色微变，“太子也要去......” “是不是太危险了？” 程俊摇头道：“放心，我与太子殿下，出使吐谷浑，陛下会派一万兵马，在旁保障我与太子的安全。” “另外，还会有五万人，在外围协防，另有十万人，在更外围待命。” 杨纂脸色大变。 这不就是只要去了，就能拿到功勋吗...... 而且，还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这分明就是镀金去了！ 杨纂气愤道：“这么多人里，竟然容不下我一个杨纂！” “我不服！” 程俊安慰道：“我也替你可惜，所以我在陛下面前，再三帮你争取，奈何陛下心意已决，我也没有办法。” “你只能等下次了。” “......” 杨纂只觉得一阵苦涩，“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 谁知道是一年还是两年，或是三年还是五年。 他心中不甘，但也明白，程俊说的没错。 “多谢程三郎。” 杨纂深吸了口气，对着程俊拱了拱手，感激说道。 名单上的飞白体，足以证明，把他的名字改成韦遥光的名字，是李世民的意思。 虽然他的事情，没有办成，但真的跟程俊没关系，只能说他的运气太差了。 他很清楚，程俊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他既然说了帮他争取，那肯定是争取过了。 所以，他的感激，也是发自内心。 同时，他心中有些酸楚。 如果上一次出使突厥的人，不是韦遥光，而是他杨纂。 那结果便会大不相同。 一步慢，步步慢啊。 杨纂将奏折还给程俊，拱手道：“程三郎，我先走了！” 程俊看着杨纂通红的眼睛，肃然道：“杨明府，你可别想不开啊。” 杨纂轻笑道：“放心，我得留着命，等进步呢。” 说完，他转身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程俊暗暗叹息了一声。 跟瑞兽竞争，确实难啊...... 在这里见到了杨纂，程俊便不打算再去长安县衙，准备去一趟鸿胪寺。 事情已经定好，得跟吐谷浑的慕容顺和尹高说一下眼下的情况，让他们也要做做准备。 等程俊来到鸿胪寺，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一愣。 “韦明府？” 站在鸿胪寺门口，穿着绯红官袍的中年男人，正是万年令，韦遥光。 韦遥光露出笑容，拱手迎着程俊走了过去，“程三郎，有些时日没见了，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