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行舟》 第1章 01 01 上京城内,酒楼客栈,垂柳江边。 来人驾高头白马,白衣斗笠,马头一只大白胖猫,团成一团梦鱼干。 京城内少有人驾马,还是个仙风玉骨,似谪仙下凡的人物,虽看不清样貌,却也引得人人侧目。白马停在柳旁,来人进了客栈,独留白马一匹,埋头吃草,白猫自马头落下,梦中惊醒,寻着味道,追进客栈。 客栈里热闹,人山人海,店小二忙得脚不沾地,汗珠顺着额头滚落,藏进衣里,来不及用汗巾擦拭。 来人径直上了二楼,将这一屋的热闹甩在身后。 二楼清净,窗边早已有人在等,茶气氤氲,模糊了眉眼,见人走来,笑着倒了杯茶。他的样貌并不出众,但胜在锦衣华饰,气派温润,倒也显出几分华贵公子的意思。 “沈先生来了,谢某煮了今年的新茶,可要尝尝?”青年提着茶壶为来人斟了一盏热茶。 来人径直坐下,把玩着白玉茶盏,手指修长白皙,如玉雕刻,竟一时分不清手与茶盏哪一个更为白皙:“殿下何必如此客气,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谢昭笑着,对这位沈先生甚是满意:“谢某今日请先生来,是想让先生帮谢某除掉一个人。” “杀皇子可是笔诛九族的买卖,在下虽孑然一身,但也是很惜命的。”沈玉舟将茶盏放在桌上,轻“叩”一声,溅起三两滴茶水,砸在桌上,化作花儿。 “先生只肖放手去做,剩下的自会由谢某帮先生解决,事成之后,先生想要什么,谢某都双手奉上。” 沈玉舟没有回答,伸手拦下跳上桌准备去舔茶水的猫,把白猫抱在怀中,摸着猫头,斗笠之下的神情被遮去,只让人觉得淡然,仿佛一切事不关己,衣不染尘:“宫里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殿下竟然对自己的亲弟弟都下得去手,倒也是狠心。” “宫中从不养闲人,若想活着,手里就是得沾血的,谢某不过是循着规矩过活,求个无恙。”谢朝端起茶盏,眼睛眯成了条缝。 窗外传来惊呼,有桌椅撞击,玉盘碎裂之声,隐有雷电作响。 外头一抹红衣刺目,雷电绕身,滋滋响着。 谢昭为自己添了杯茶,笑得有几分无奈:“我这弟弟从小便不学无术,打架斗殴,花街柳巷倒是样样精通,这样的人要是换了人家,早不知去阎王爷那儿报了多少次到了,可他偏偏投了个好娘胎,有一个好样貌,又有个稀有的灵根,倒是很得皇帝的喜爱,就连皇位,他都有机会争上一争,真是令人羡煞。” 说话的时候,谢昭死死盯着窗外那一抹红,不大的眼睛里藏着笑意,眼尾一颗黑痣像极了老皇帝。 “只有胜者才能活着,殿下有把握吗?” “自然。” 沈玉舟站起身,白衣掀起一阵风,杂着香气,煞是好闻。 “那事,在下就接下了,殿下可别忘了承诺了什么。” “谢某,谨记” 顾南生。 宣州皇帝钦定的国师,苍山掌门最小的徒弟,可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观得一言好天象,算得一手好卦象,就是你今天出门摔个狗吃屎,他都能算的明明白白。 主打一个牛逼。 但今天他这个屁事不干,额…不对,是大材小用的国师,在闲得快出病的时间,终于有事干了! 现在顾南生正趴在宫墙之上,享受着蚊虫叮咬,一抹浅绿衣袍倒是与这朱红的宫墙十分登对。 漫漫长夜,星星点灯。 在不知道打死了多少只蚊子之后,顾南生终是忍不住看向一切的罪魁祸首,宣州六皇子,谢寻。 话说这谢寻也是个京城里的厉害人物,人傻嚣张,是上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位列四大纨绔之首,一张嘴就像是淬了毒,就是路边上的狗,但凡碍着他眼的都要被骂上个个把个时辰,为此顾南生每天都很怀疑他是否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但毕竟是皇子,活到现在都还好好的。 “可以走了吗?我腿都麻了。” “再等等,他们发现我不见了,定是要出来寻的,被抓住了,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谢寻扒着墙柳,不知弄掉多少细枝,一身红衣与绿柳十分登对,就他俩这般躲法竟没被人发现,宫里的禁卫也是该换上一批了。 顾南生没吱声,眼睛动了动,应该是翻了个白眼。 知道自己会被抓住,还非要出宫闯荡江湖,真是蠢的得没边。 等那星星点点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后,谢寻动了动僵麻的胳膊,跳下宫墙,转身对着顾南生张开双臂:“清安,来,我接住你。” 顾南生抿了抿苍白的唇,飞身往下,精准落到谢寻旁边,谢寻熟练的搭上顾南生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揽了揽:“从明…哦不,从今晚开始,咱们再也不用听老头念经了。” “嗯,你开心就好。”顾南生拢了拢身上的外袍,月光照耀下,一张小脸苍白,带着病气。 实在是不理解谢寻这种没苦硬吃,能活找死的作法。 谢寻忙将自己的外褪下,将身边的人儿包裹:“你不兴奋吗?怎么不多穿些?这月黑风高,的又病了怎么办?” 顾南生捂嘴咳了下,他就不该答应跟这大爷出来闯劳什子江湖的,死半路上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这么想,但顾南生还是面无表情的回:“兴奋,我可太兴奋了。” 谢寻:“……”就不能装得再像点吗? “咱们还是快些走吧,一会儿那群傻大个又搜过来了。”谢寻生怕顾南生反悔回去,赶忙拉着他的手往宫外走去。还没走出几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身后响起,伴随着一声洪亮的:“他们在那里,追!” 两人不得不加快脚步往宫外走去,好在两人轻功都不错,虽然过程比较艰辛,但好在是将人甩开了,站在小巷中喘气,顾南生整张脸都因为剧烈运动而泛起红晕。两人都是娇养大的,头一次干件大事,搞不好是要在床上养个三五八月的。 今晚的月亮很圆,也很亮,街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们就坐在那儿,等着晨日升起。 到了云中城,还没进城门,就被拦下了。 守卫大哥摊开手。 得,是要买路财了。 “十金?!一个人?你怎么不去抢?”边上传来一声尖锐的爆鸣声,吃惊且愤怒,商人挺着个大肚子,似有六月怀胎在身,满脸油腻,穿金戴银,闪闪发光。 “最近都是这个价,城外可是来了个吃人的白毛女怪,有多少人想着进城避难,这房屋紧缺,要是不肯交入城费,那就请回吧。”守卫抱着胸,嘴里振振有词,一脸无所谓,丝毫不觉得一个人十金的入城费有什么不妥,“要是晚上被妖怪当成夜宵点心,就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商人明显被唬住了,思虑再三,还是交了。 “哼”了一声,拂袖进了城。 可谓是天高皇帝远。这入城费是想收多少收多少。 顾南生倒是没有犹豫,直接就掏钱递给守卫。 守卫见他交得麻利,仙风玉骨,倒也不像刚才那么咄咄逼人。 顾南生交了钱,并没有打算走,反而站在守卫身边,笑眯眯地问:“这位大哥,这城外的白毛女怪是怎么回事啊?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小公子对这白毛女怪感兴趣?这白毛女怪啊,是最近才出来害人的,听人说是只狐妖,一头白发,总是夜间出来,一到晚上就在城外挑那些还没回家的人吃,有时候城外没人了,那女怪还用妖术引城里人出去呢,要不是这城有结界,恐怕云中城早就成废墟了。” “这女怪吃人可有什么规律?” “大多是些晚归的男人,都很年轻,现在城里年纪小些的男人都不敢进林子,生怕遇见那女怪。”大哥看着顾南生听得认真的样子,催促道,“你也快些进城吧,马上天就黑了,进去找家客栈,没事别去林子边晃悠。” “嗯,谢谢大哥。”顾南生拖着早就不耐烦的谢寻进了城。谢寻很是不满刚刚顾南生对守卫笑了两次!两次!什么概念?顾南生有时候一天都不会对自己笑两次。 谢寻本来是不关心什么吃人的白毛女的,但他站在城门口的时候哼唧半天顾南生都没理他,他现在很想宰了那个不懂事的白毛女,在哪儿闹事不好非得到他们路过的地儿来吃人,打扰他们的二人时光,罪不容恕!!! 见顾南生还低着头,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在想那个白毛女怪,他长得不帅吗?非得想那个妖怪! 谢寻心里很不爽,牵起顾南生的手就大步流星地往城内走。顾南生正低着头看自己衣摆上沾上的泥点,手上一热,身体就被带着往前走,抬头眼前只有一个带有怒点的后脑勺。 “……”这是又犯什么病了? 第2章 02 02 进了一家名为“望春归”的客栈。“望春归”里面可谓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 那守卫大哥果真没忽悠人,云中城人口暴增,城里是真塞不下那么多人,就连街上都比往日热闹,夜间恐怕有人要露宿街头。 店小二忙得焦头烂额,连店里来了客人都没注意到,只是端着盘子找着正确的客人,用肩头的抹布胡乱擦汗。 两人分工明确,顾南生负责沟通,谢寻负责东张西望。 “空房?今日是没有了,客官还是去别处看看吧,”老掌柜敲打着算盘,淡淡地说,慢慢抬起头,在看见顾南生的那一刻,眼里迸射出惊喜,活像是被夺了舍,一下子变得热情极了,“小公子,你怎么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好叫我们准备准备,你什么时候到的?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这座城里不是没有师兄的店吗?顾南生想。 外边的人都长成这样了吗?谢寻想。 老掌柜还在喋喋不休:“老板可想你了,每天都在念叨,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来看看他。不过他前几日才出去,恐怕还有几日才回得来。” “那个……” “小公子从上京到这里来一定累了吧,我马上传信给老板,让他忙完快些回来,他回来一看见你准高兴。”老掌柜高高兴兴准备传信,又想到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两把钥匙还有一个储物袋递给顾南生,“就在楼上最里面的一间,小公子的朋友可以住隔壁,这袋子里装了些钱,小公子一会可以和朋友出去好好逛逛。” “王伯,城外白发女怪杀了那么多人,都没有人出去管管吗?”顾南生给了谢寻一把钥匙,让他先上去,谢寻本来想留下来凑个热闹,被顾南生瞪了一眼之后,也只得老老实实上楼去。 王伯见谢寻上楼,堂堂宣州六皇子在顾南生面前乖得跟只猫一样,惊讶了一小会就继续讲:“城主派了不少修士去,都没回得来,说是那妖怪有近出窍(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洞虚-化神-渡劫-大乘)的实力,城主就不再派人去了,全部留守城中,找了附近的宗门求救。小公子若是想去看看还是带上谢公子吧,多一个人总比只有一个人好。” “嗯。”有他没他都一个样子好吗? 顾南生跟王伯分开之后就上了楼,谢寻早拆了包桃酥吃得满嘴渣,看见顾南生走进来,一双脏兮兮的手就握上了顾南生的袖子。 “……”顾南生杀了谢寻的心都有了,这么多年的礼仪都学狗肚子里去了,似乎是接收到了顾南生的死亡预警,谢寻讪讪笑着,松开了手,看着顾南生袖子上那油腻腻还带了点渣的手印,谢寻果断选择转移话题,“嘿嘿,清安,你怎么认识这家老板的?” 顾南生哪能不知道这货简单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耐着性子把外袍脱下,露出里面颜色稍浅一些的里衣,手轻轻一扬,外袍缓慢散在空中,连灰都不剩。 谢寻缩了缩还带着点油腻的手,找了张手帕把他们擦得干干净净。(别问为什么不用清洁术,因为前一个把外袍当谢寻烧,后一个被吓傻了没想起来。) 顾南生穿了件新的外袍坐在谢寻对面,抿了口热茶才开口:“这家店的老板是我二师兄。” 过了好一会,谢寻才反应过来顾南生是在回答他刚刚的问题,跳到嗓子眼的心重新坠回肚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师兄?你师兄不在苍山好好待着当风光霁月的仙长来这里当什么老板啊?” “师兄觉得自己的资质算不上什么天之骄子,也不想天天闷在山上,就出来用自己的气运赚点钱。” “咱师兄气运怎么样?” 顾南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谁是你师兄:“师兄财运特别好,之前还在山上的时候就天天捡灵石,进秘境就键天材地宝,想着有这种财运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就出山门来赚钱了。” “这么厉害!果然从苍山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谢寻眼里亮晶晶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清安会什么?” “为民除害。”顾南生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寻,嘴角勾着笑。 谢寻寻思了一下,站起来就往顾南生这边跑,想要抓住顾南生:“好哇,我天天把你当祖宗似的供着,你就想除掉我是吧?看我不挠你。” 顾南生往后躲,实在是没想到谢寻今天反应这么快,这是不是应该来一句“清安真厉害”之类的吗?怎么就反应过来是在说他了:“我也没说是你啊,不要自我带入好吗?” “你都那么看着我了,你看我相信吗?”谢寻速度很快,一把把顾南生搂在怀里开始挠他的痒痒肉,直到顾南生笑得喘不过气了才停手,“还敢不敢说我是祸害了?下次再说我是祸害,我就真的祸害一下你。” “嗯?”顾南生半转过头,眼神迷蒙,因为闹了一会,脸颊眼角都泛着红,白嫩的脖颈就在自己眼下,吓得谢寻赶忙将人放到凳子上,给顾南生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领,目不斜视。 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祸害。 谢寻一边偷偷将顾南生衣领上的桃酥渣子拍掉,一边严肃地对着顾南生那张绝色的脸昧着良心说:“我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下次再犯,我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顾南生挑眉,抬起自己被掐得泛红的手腕,抬了下下巴:“不跟我计较?皇子殿下怕是在心里早剐了我几遍了吧。” 谢逊被说得怪不好意思的,低头用手搅着衣摆上用来装饰的带子,像被人戳中心思的少女:“这不是没控制得住嘛,我发誓,心里绝对没有对清安有一点不满。” 看着谢寻傻了吧唧地竖起三根手指,顾南生被逗笑了:“行了,我一会儿要出门一趟,可能会很晚才回来,你乖乖待在客栈,不用等我回来。” “去哪?带上我吧,你若是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岂不是会很无聊?”谢寻瞬间就散了娇羞少女的忸怩,换回了一个成熟纨绔该有的笑容。 顾南生无奈笑着:“你可以去集市上转转,听听曲,楼下还有说书先生,我自己出去就行,你要自己学会保持不无聊。” “我,不,管!”谢寻态度坚决,今天说什么都得跟着出去,自己盯着长大的鲜花,说没就没了,不得哭死。 “话说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谢寻托着腮帮子,一脸不悦地盯着说书先生,说真的,他现在真的很想上去一把把桌给他掀了,折扇给他烧了,看他还怎么屁话多。不过某个抛下他不管的多管闲事的顾姓国师,明文规定他不可以惹是生非,他闲得都快发芽了。 可恶的白毛女,可恶的顾清安。 算了,清安才不可恶,清安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仙子。 谢寻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说书了,更何况是这群老头翻来覆去讲的几本,就算是再爱听也腻了,腻得不能再腻了。 谢寻愤愤的想着,没什么能阻止他发光的大脑。 顾南生让他不要在城里惹是生非,也没说不让他在城外惹是生非啊。 哎嘿,是这么个理,谢寻嘿嘿笑了两声,觉得不会再有人比他更聪明了。 说干就干,谢寻站起身,风一般的走了。 卷起的风刮走了说书先生的胡子,传来说书先生气急的谩骂声。 天早就黑尽了。 按守卫大哥说的,白毛女是晚上出来害人的,现在正是时候,林子里是浓烈的血腥味,顾南生循着气味往林子深处走,更浓重的味道传来,顾南笙皱紧了眉头。浓重的血腥气和深处传来的咀嚼声,让他感到一阵反胃。 说实话,上京那种地方待久了,还真不习惯什么血腥场面。 走近了,顾南生就看见一头白发的“人”蹲在地上聚精会神的啃着人……肉,内脏和血流了一地,这位大姐也不知爱点干净,掉在地上的抓起来又往嘴里送,一点也不浪费,场面很猩红,站在顾南生这个角度甚至能看清楚血液蜿蜒的走向,空气中咀嚼声不断。 看样子这不知是鬼是妖的东西,今天已经吃了不少人了,血液在她的身下形成小小的血泊,地上还有零星的器脏,看来是不喜欢吃。顾南生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身上的血气很重,也很强。 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照大姐的修为进食的**理应不该这么重,至少不会天天守在森林里等小可怜了。这种情况要么是血肉对这位大姐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要么……顾南生眯了眯眼。 要么就是有什么原因让她需要靠每天进食来供给能量。 顾南生躲在树丛里,趁着白毛女怪还在享用夜间小点心,指尖掐诀,‘破月’见飞出,一下子就将被啃了一半的尸体捅了个对穿,白毛大姐不见了。身后破风声出,顾南生翻身间‘破月’飞回手中,横挡下大姐不讲武德的一爪。 手腕向上一翻,剑尖往大姐面门削去,但并没有什么屁用,除了削下来一缕白发外,啥也没捞着,还被大姐一个蹬腿踹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树上,咳出一口血来。 第3章 03 03 大姐猩红着眼冲向顾南生,那架势完全是要将顾南生的心脏生生拽出来塞进嘴里,好好安慰一下自己还没吃饱的肚子。顾南生侧身避开,长长的指甲陷入树干,抓出一个大洞,‘破月’横劈向大姐腰侧,剑气将大姐扫飞出去,在腹部留下一个血色的长痕。 大姐往后踉跄了几步,看着顾南生冰冷的眼神,在瞧瞧自己破烂衣裳下光洁如初的皮肤,愣了一小会儿,凶狠地扑向顾南生,迫切的想杀掉这个多管闲事的臭修士,顾南生挥剑当下利爪,唤了几枚爆破符出来。 爆破符化作金光飞到大姐身上,爆开,在大姐身上留下一个个血窟窿。 四师兄出品,必属精品。 元婴巅峰的妖怪照样也得被打的浑身是血,但对于狐妖这种皮糙肉厚的妖来说,没什么卵用。 就很恶心。 打的正起劲儿。 谢寻的身影就突然窜了出来,吸引了白毛怪的视线。 就很突然。 好,死不死,好巧不巧。 这位姓谢的大爷嘴里还一直喊着“清安救我”“我要死了”,生怕白毛怪不知道他俩认识,跑得主打一个形象全无,姿态堪忧,传回上京能被笑话一辈子,很丢脸。 白毛怪见顾南生吃惊夹杂着几分一言难尽的神色,知道他们的关系绝不简单,又意识到这个到处乱跑的小子更好拿捏亿点,果断转向,向谢寻扑去,眼里闪过的兴奋不亚于一个禽兽,几百年没见过女人突然看见有个绝色美人在湖边洗澡的心情。可谓是心底笑开了花,脸上都不能幸免。 顾南生看着在林子里上蹿下跳,蛇行走位疯狂大叫的人差点一口气没提的上来,拿着剑冲上去的时候,白毛怪的爪子就快挠到谢寻的后背了,谢寻不仅没回身捏诀反击。反倒是让地上的枯枝绊了一脚,直挺挺的倒下去,摔了个狗吃屎。 但也算躲过了一爪。 白毛怪左手抓空,就使右爪抓向谢寻,势必要在这人身上抓出个窟窿来,顾南生冲上去抬手用灵力做屏挡住利爪,刚准备转身将谢寻从地上拉起来,利爪刺破屏障,“噗”的一声,指甲刺入右肩,挠出一团血肉来,流出的鲜血浸染了青色外袍,顾南生痛的闷哼一声。 谢寻赶忙站起来将顾南生搂住,感觉到顾南生回握住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脸一下子就白了,比顾南生抖得还厉害。 顾南生捏诀,金色的光打在妖怪身上,瞬间烧了起来,妖怪痛呼了声,跑走了。 见白毛怪逃走,又看了一会,顾南生才脱力倒下,谢寻赶忙将人抱进怀里,小心翼翼避开伤口,顾南生在谢寻怀里缓着气,实在是太痛了,他从小到大都是千娇万宠,别说受伤了,骂都没被人骂过,这一下子也算是让他彻底体验了把,什么叫疼痛难忍。 顾南生死死拽住谢寻的衣服,指节泛白,被白毛怪抓住的那个窟窿还在往外冒着血,顾南生连点穴止血的力气都没有,闭着眼就睡过去了。 谢寻被吓到了,抱起顾南生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着顾南生的名字,试图唤起顾南生沉睡的意识,不过没用,怀里的人只是微蹙着眉,一张脸苍白,连唇色也几近于无,看的谢寻是心痛难忍。 一路上火急火燎,街上已是天阶夜色凉如水,林盏灯都不曾开着,离望春归还有好几步路,谢寻就开始喊:“死老头儿,你死哪儿去了?快死出来!” 声音伴着灵力,声洪如钟。 客栈亮起灯,过了一会儿,门被……谢寻踹开,谢寻抱着顾南生从林子里头跑进城里居然一点没觉着累,一步两三级梯子往房间快走,边走边对着楼下吼:“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 火气虽然很大,但放下怀中人的动作却极尽轻柔。 大夫来的很快,将顾南生的衣物半褪,露出肩上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碎肉顽固的粘在伤口上,大夫用火灼过的刀将伤口清理干净,一点一点将药涂在上面,顾南生还昏着,额头上浸满了汗液,无意识的呻吟了几声,可怜又让人心疼。 可给谢寻心疼坏了,感觉心都被狠狠攥紧了,想弄死大姐的心又重了几分。 该死的臭狐狸,就该把皮扒下来,放到门口地上。 大夫走了,谢寻坐在床边,他看着顾南生,床上的人唇色苍白,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整个人都虚弱可怜极了,汗被轻轻拭去,谢寻指腹轻轻拂过顾南生的眼,红红的,看起来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温柔看着,嘴里喃喃着什么。 老掌柜传完信回来,端着煎好的药:“哎呀,怎么弄成这样?不知道要多久才养的回来,老板回来,又要骂我照顾不好人了。” “别吵。”谢寻冷着脸,格外唬人,从老掌柜手里接过碗,想着怎么喂这药。 顾南生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谢寻坐在床头端着药碗,喂了一勺在自己嘴里,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凑了上来,在看见他睁着眼的那一刻,“咕咚”一声把药咽了下去,苦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 谢寻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 小夯货,顾南生心想。 想毕又闭上了眼,沉沉睡去,仿佛不曾清醒过。 “好点了吗?清安?”谢寻见顾南生睁眼,以为是不想看见自己,伸手在顾南生面前晃了晃,见人没动静,轻轻舒了口气,将碗里的药一勺一勺喂他喝完。 顾南生彻底清醒是在第二日下午,因为失血过多,整张脸都是惨白的,本来瘦削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 背上被白毛怪掏下来拳头般大小的一块肉,伤口深可见骨。每次谢寻给他上药的时候,眼泪总是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边可怜巴巴抹眼泪边委委屈屈说下次不会乱跑了。 顾南生不管他,反正也不长记性。 那白毛怪被顾南生打伤之后,肯定也不好受,好几天晚上都没出来作乱了,两人也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但很不凑巧,那个有钱师兄回来了,好日子结束了。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我这儿才走多久?你才来多久?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要是让掌门师兄知道我可怎么办哟?”楼闻竹一脸焦急的走到床边,将顾南生的胳膊,腿儿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在确定自家小师弟只有肩上那个丑陋的疤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在我这里多待些时日,养胖点再走,我回头给你买点儿药膏擦擦,免得被大师兄看见,又说三道四。” “嗯,好。” “哦,我前些日子出门买了些上好的人参,让厨房给你炖点儿鸡汤补补。” 想起自己小时候流鼻血的画面,顾南生觉得这鸡汤是非不喝不可。在楼闻竹抬手之前,止住他吩咐厨房买乌鸡的话头:“师兄,我没什么事,我还有事情要忙,等伤养好了之后还是立即去找到白毛怪然后启程为好。” “有什么要事吗?我们不是逃出来的吗?”谢寻站在窗前看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就对面酒楼里人来人往,可能是被关久了,有些魔怔了。 楼闻竹挑眉看了顾南生一眼,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在顾南生开口之前用折扇抵住他的嘴,打断施法:“好啊,我还以为是想我了,结果是从宫里逃出来的,怪不得不敢走官道去城中城,原来是怕碰见熟人啊,要不是我在云中城开了店,现在恐怕是见你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懂的照顾自己?还是那么任性,还挑食,鸡汤喝了有什么不好的?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那个……” “你嘉禾师姐说了你身子弱身子弱,平日里就得多加爱惜,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好好休息一下是会让你掉一层皮还是怎么着?” “白……” “别什么白毛怪白毛怪的,我让人去抓,什么弯弯绕绕都给你弄明白之后写成话本子找人给你念,你就给我老实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不是……” “你从小就被师尊捡回来,那么小一点,是我们几个师兄师姐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那么可爱,总是跟在我身边甜甜的叫师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会不听话,怎么现在长大了反而叫人不省心了呢?” “二……” “大师兄要是知道我没有照顾好你,指不定会怎么说我呢。”那么大一只的楼闻竹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手帕,做事要擦擦压根不存在的泪水。 顾南生:“……”闭眼,没眼看。 谢寻:“……”想笑,但忍住了。 楼闻竹在小师弟“欢天喜地”答应留下来之后满意的出去了,关上房门之前还不忘将脑袋探进来:“师兄去帮你宰了那不知好歹的妖怪,等着听话本子吧。”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第4章 04 04 “砰”的一声门又开了。 门后是楼闻竹笑眯眯的脸。 “谢公子第一次来云中城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都可以和我说,只要不是帮你擦屁股,在下都可以帮忙。”楼闻竹打开扇子捂着下半张脸下楼了。 “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谢寻:“……”无语。 顾南生:“……”想死。 顾南生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身边是想笑又不敢笑的谢寻,顾南生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谢寻,背过身去。 谢寻赶忙认错般去扒拉顾南生:“我不是故意说漏嘴的,看在我被你师兄骂惹祸精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那是你活该。” “哎,那怎么能算是我活该呢?我也没想到那点破事会从上京传到这儿来啊。” 顾南生沉默,其实名头确实没有这么大,至于师兄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顾南生说的。 顾南生背着身子,没说话,有点心虚。 这回谢寻是真急了,绕到顾南生对面躺下,强行打开顾南生因为不想看见他而闭上的双眼:“清安,你理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漏嘴我就把自己毒哑。” 被迫睁开双眼的顾南生:“……” “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就是别这样,你这样我很难受。” “真的?”顾南生扒拉开谢寻的手,努力控制自己的嘴角不上扬。 “真的,千真万确。”谢寻几乎是在顾南生闭嘴的一瞬间就出声了,眼神坚定,仿佛要入仙门。 “嗯……我到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你帮我办妥了,我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怎么样?”顾南生眼睛亮晶晶的,身后仿佛有几条大尾巴在摇来摇去,心情颇为舒畅。 “什么事?只要你说,就算是去魔域下忘川,我也一定给你办到。” “你过来些,我悄悄告诉你。” 谢寻缓缓将脑袋凑了过去。 “小师弟,这可是我让厨房天不亮就开始炖的鸡汤,大补,今天说什么你都得给我喝完。”楼闻竹的扇子挡住半张脸,露出一双带笑狐狸眼,眼角的泪痣为他添上几分精明,像只满肚子坏水的狐狸。 “多谢师兄,只是我暂时还不是那么想喝。”顾南生看见鸡汤精致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装作乖巧师弟的模样,想让楼闻竹将这恶心的鸡汤端回去。 楼闻竹笑笑,把鸡汤又往顾南生面前送了送:“你什么时候想喝过?我还不了解你吗?快喝,别逼我亲自喂你,毕竟你也这么大了。” “楼师兄给我吧,我会监督清安喝完的。”谢寻乖乖巧巧接过鸡汤,舀了一勺汤往顾南生嘴边送,“师兄还是快些去将城外的妖给抓了吧,免得清安天天念着,都没法安心养伤。” 清安?叫得可真亲密。 楼闻竹狐疑地打量谢寻,在谢寻都快装不下去的时候,才将折扇一收,抬步往外走:“又六皇子殿下照顾清安,我就放心了。” “我这就去灭了那妖女,帮咱们清安报一爪之仇。” 楼闻竹出去了,谢寻在顾南生的注视下,咕咚咕咚将汤一口气喝完,将空碗放在床头。 表情凝重。 怎么说呢,也不是不好喝,就是这汤味儿未免也太浓了,感觉就像是把十碗鸡汤浓缩成一碗,浓浆似的黏着喉管往下滑,怪恶心的。 总结来说就是很难受,喝过一次就够了,别再有第二次了,会出事的。 顾南生端着盏清茶(楼闻竹准备的,喝完鸡汤洗味儿用的)慢慢喝着,挑眉看着谢寻一言难尽的表情,笑道:“怎么样?我师兄独家秘方熬制的人参乌鸡汤好喝吗?” “……很特别,真的很特别,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特别的鸡汤。”谢寻一把抢过顾南生手里的茶盏,把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特别是吧,我师兄买了几十只乌鸡养在后院,每天都有一碗鸡汤喝,下午还有十全大补汤送来,保证一次让你喝个够。让你体会一下我们苍山的待客之道。” 喝到想吐,再也不想喝第二回。 谢寻手里拿着喝空了的茶盏,想起昨晚答应顾南生帮忙挡汤的全过程。 砸吧砸吧嘴里还没完全消下去的味儿。 感觉自己被顾南生给坑了,但他没有证据。 没关系,被坑就被坑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月明星稀。 顾南生翻着医书,红烛晃动,映得屋内明亮,窗外漆黑一片,借着月光,在窗上投下一片阴影。 一片寂静。 “来了就进来吧,不用一直待在外边,被人看见了可就麻烦了。”顾南生往后翻了一页,头都不曾抬起。 风吹开了窗扇,一抹白色的身影站在床边。 “你这黑心肝的,明明可以躲开,非得用肉去挡,这下好了,又得喝上一个月鸡汤了。”说完还舔了舔嘴唇,有点馋了。 白衣人一身狼狈极了,连白发都染红了小半,那颗价值连城的芥子珠就被他挂在胸前,闪着光。 顾南生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不这么做,哪能让你在今晚就打伤她?还不快谢谢我?” 说完又掩住唇咳了两声。 白许安盯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啧”了一声,随便拉了个凳子坐下:“真是疯了,咱们能正常一点吗? 你师兄追着老子杀了整个林子,年纪大了了不起啊,年纪大了就可以随便砍人吗?不是是我干的吗就追我? 不是老子把他引过去,他恐怕要追我一晚上。” 顾南生看了一眼白许安血淋淋的一身,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谁才像个疯子。 “那也算你活该,谁家你明知道他要过去,还非得在那一片晃悠。”顾南生又看了眼芥子珠,笑了笑,“话说你带着他跟了这么久,找到机会了吗?不是我帮你,就按你这修炼速度,别到时候让人家恢复了修为,自己被一爪挠死了。” “别往你脸上贴金了,反正我下山之后就一直跟着她,她受伤之后就要靠进食来自我修复,我一路跟她到这儿,不知道看她吃了多少顿饭,恶心的想吐,本来就很烦了,楼闻竹那个蠢蛋还二话不说,冲上来就对着我放杀招,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这么久不见,眼神也不太好使了。”白许安将头发撩到耳后翘个二两腿跟个大爷似的。 “这不是给你点甜头你肯出来见人?有人帮忙还一个人忙活,别哪天被她当做口粮吃了,连块骨头都找不着。” “放心,你这小病秧子都还没死呢,我怎么舍得先一步离开这美丽的世间呢?”白许安熟练地把芥子珠这放在手里摩挲。 “你闭嘴会死吗?我活着碍着你了吗?” “会,而且会死的很难受,看见你高兴我就难受。”白许安捂住自己的心口,表情夸张,“不信你现在就笑一下,看我死不死就完事了。” “……”神经病。 白许安开完玩笑,收了笑容,垂眼看向地面:“好了,今日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反正你都自荐了,酬劳嘛,自然是没有的,就当是帮你哥夫一个忙了,实在不行,哥夫帮你喝鸡汤。” “……”你还知道自己是哥夫不是大爷啊,不过……喝汤这个可以有。 “什么忙?”顾南生抬下眼,表示自己有点兴趣。 “你居然没算?活久见啊。”白许安来来回回看了顾南生好几眼,挨了一对白眼,和一句“这不是给你发挥的空间嘛”,才有继续开口,“三日之后,篁山之巅,我需要你引一道天雷。” 元婴期的雷劫,你也是敢想,怎么不把你也给劈死呢?”顾南生将手里的书关上,侧头看向白许安,看到地板上一点一点的血迹,皱了皱眉,“你确定要这样?把你劈到怎么办?虽然……”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就说你帮不帮吧?”白许安见顾南生皱眉,把头发拢起来一拧,血就被挤到了地上,积聚成一摊,成功恶心到了顾南生,小人得志般扬了扬头,“而且是在帮你挡雷劫好吗,我还有可能给你报酬,怎么看都是你赚了好吗?” “我不帮你你就不做了吗?”顾南生看向窗外,月亮很大,在过几日便是月圆了。 “不会,我绑都要把你绑去,再说,你压了这么久的修为,不就是留着帮我的吗?就不要害羞了嘛,小清安。” “那不就得了,问问问,你直接让我去不就得了。”顾南生往白许安身上砸了好几个清洁咒,看着干净的地板和人,心情都好了不少,“你就不能爱点干净?不说谁看得出来你是上古遗族?还以为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脏狐狸。下次再这样,我是不会放你进来的。” “能恶心一下你,什么都是值得的。”白许安笑眯眯。 顾南生一个传送阵就将人送走了。 拜拜,再也不见。 第5章 05 05 顾南生重新拿起医书,却找不到看到哪儿了,索性从头看起,同样也是头也不抬的说:“别在哪儿傻站着了,进来吧。” 话毕,谢寻狗狗祟祟开门进来,见顾南生头也不抬,心里咯噔一下,未语先笑:“清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听见你咳嗽,我担心你着凉,就过来看看。” “没事,你坐吧,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事,迟早当故事讲给你听。” 谢寻一听没事,一屁股就坐在了床沿,将顾南生冰凉的手有包住:“手怎么这般冷?是不是被刚刚那妖给吓到了?话说他一介女妖,嗓音怎生的这般粗犷?” “呃……其实他是男子。”顾南生本身就怕冷,谢寻身上暖和,索性就没挣脱,借着对方的体温取暖。 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又担心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笑了下,这一笑不要紧,主要是把谢寻吓得够呛,以为他是被吓傻了,赶忙用手背去触他的额头:“怎么笑了?不会是被吓傻了吧?不是吧,宣州要是换国师了你就不会来宫里找我了。” 顾南生拂开谢寻伸过来的手,笑意又浓了些,许是没见过这么傻的人,顾南生不免看得仔细了些,眼前少年只穿了件朱红里衣,长发披散,本是不怎么好看的装束,可偏生了副好皮囊,暖烛照着,倒叫人瞧晃了眼。 “你才被吓傻了,你傻了我都不会傻。”顾南生将医书放下,伸手让谢寻给他暖,谢寻乐呵呵地拉着他的手往自个儿怀里揣,“对对对,咱们清安才不会傻,是这天底下最最聪明的人。” 也是他最最喜欢的人。 顾南生笑笑:“你不是都听完了吗?怎么还是这么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这……不是没听懂嘛,前言不搭后语的,我怎么听得明白?”谢寻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又赶忙收手把顾南生的手捂着。 “呵,你倒是从来都如此。”顾南生声音小小的,仿佛一阵风来就会吹散,反正谢寻是没听着的,“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说,我这都快元婴了,你怎么还是在金丹巅峰一点动静都没有?又去哪儿偷闲了?”顾南生戳了戳谢寻的脑门,“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这辈子最靠得住的东西就是修为,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谢寻握住顾南生的手往自己怀里揣,讨好地笑笑:“我们不提这些,不提这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提这些多扫兴。” 又伸手将顾南生眉间的“川”字抹平:“我们清安长得这么好看,就该多笑笑,别一天天跟个小老头似的,都快要长皱纹了。” 虽然皱眉也很好看,但是还是得多笑笑,开心些。 “三天之后我和刚刚走掉的那位要去杀一只妖,一只很坏很坏的妖,你看看你,都没有办法帮忙。”顾南生无所谓的耸耸肩,“可惜你为了闯荡江湖不起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逃出宫,结果不努力修炼,什么妖魔鬼怪都打不过,不说名震天下了,活不活得下去都是回事。” 好嘛,老头变少年说话更难听了。 顾南生见谢寻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笑了声,道:“行了,这么晚了,回去睡吧。” 谢寻走了,顾南生又看了眼月亮,光芒在他的眸中闪动,最后只是闭上眼,收了那本永远也看不完的医书,挥灭了燃了半夜的蜡烛。 白云苍狗,日月如梭。 三日一晃而过。 “防御符,防御符带了,聚灵丹,聚灵丹带了……谢寻,谢寻也带了。”楼闻竹拿着清单,一样一样的清点,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发出尖叫,“不是,带谢寻去是闹哪样啊?累的时候让他表演才艺然后被气得吐血吗?” “是清安让我去的。”谢寻笑眯眯,乖巧的很,其实心里MMP,清安让他去的,管你什么事? 那什么表演才艺再吐口血的,纯属扯蛋,我可是清安心里的乖宝宝。 楼闻竹看这位京城来的要拱他们家白菜的猪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你除了会在看见狐妖的时候边跑边叫还会什么?当假天雷助兴吗?” 还没等谢寻接话,楼闻竹又开口了,折扇合拢抵住下巴,将脸凑近谢寻:“哦~我知道了,还会打架斗殴,花街柳巷,真不知小师弟为何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朋友”二字咬得极重,咬牙切齿。 “也许是想让你看看升婴雷劫,知难而退,自此远离修仙路,回去当你的职业纨绔,不要跟在小师弟边上拖后腿。” “你!”谢寻气极,“我若是回去当纨绔,楼老板可得当心看着店了,六皇子的名头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得来的。” “砸店的话,先断腿,后赔钱,大不了再给你接上,相信圣上定然愿意我替他管教不听话的儿子的。” 顾南生听着他们吵吵,脑仁儿疼,他这三天算了好几卦,对于他这身子骨来说累的要命,这俩人倒好,从他起床开始拌嘴到现在,愣是一份安静都舍不得给他。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大清早的,头都疼了。”顾南生忍不住开口,指尖揉着太阳穴。 “哦。”楼闻竹低头继续清点芥子袋。 “好的。”谢寻抬头看店里的雕梁画栋。 楼闻竹专心致志地往芥子袋里塞了一大清早的东西,能塞满那是绝不能空着,宝贝小师弟渡劫要是少了层皮,他觉得自己都有可能看不着明早的太阳。 谢寻乖乖巧巧待在顾南生边儿上,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堂堂六皇子殿下混成了个贴身大丫鬟。 要是让老皇帝知道自己那不可一世的儿子在自己下属那里乖得像条狗,恐怕得气得吐上三升血。 顾南生结果芥子袋别在腰间,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向楼闻竹道了声别带着谢寻走了。谢寻走在后头,路过楼闻竹的时候“哼”了一声才小跑跟上。 “真的不需要师兄陪着吗?要是出现什么意外,师兄还能帮忙解决一二。”楼闻竹咬着手帕道,开玩笑,让这大尾巴狼跟着他们娇娇师弟去渡劫,要是渡完劫之后小师弟身体虚弱,谢寻色心大起,小师弟无力反抗,最后只能含泪结契,他们连苦都没地方苦去。 “不用了师兄,我今早算过了,运势极佳,是个渡劫的好日子。”顾南生拍拍腰间的芥子袋,笑着又说,“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师兄你准备的顺利渡劫大礼包嘛,不会出事的。” 里头好几瓶破镜丹,生怕他元婴期突破不了,这要是一嘴灌下去,不用渡雷劫了,出窍期雷劫劈死金丹巅峰修士了解一下。 好言劝了半天,最后还是用“若是再推下去今日就是大凶”才将楼闻竹给劝了下来。 笑话,一会儿还要见白许安呢,碰上了还了得。 两人顶着好师兄的注视出了城门,往篁山而去。 远远的就瞧见在山脚等待的白许安。 本来说是去山顶等白许安的,出门耽搁了会儿,竟成了人家等他们,有点惭愧。 但不多。 白许安见他们来了,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往前走了两步:“不是大哥,你怎么这么慢?老子等得花都要谢了,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修为压久了,找不到突破的感觉了吧?” 转头看见一路来的谢寻,呲了呲牙:“哟~这不是那天晚上胆小的小郎君嘛,今儿来这儿做什么?不怕一会儿又被吓得叫‘清安救我’?” 谢寻站在顾南生身后,自以为很隐秘地翻了个白眼,但是他比顾南生高啊,翻的白眼自然是被白许安看见了,成功把心理年龄只有三岁的白许安气到了。 白许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笑着揽住顾南生的肩,将人往山上带,凑近顾南生耳边低语:“我三日前断了她一条尾巴,等会再偷袭她一条,她必定是要追上来的,一会我去将她引出来,你再引天雷劈她,千万忍住,别提前把雷引下来了。” “你确定你不会在半路被杀?” “害,怎么可能,她半年前的伤还未痊愈,我三天前又断她一尾,修为近乎减半,堪堪到元婴后期,不然你以为她天天蹲在这里只是因为男人的肉好吃? 天雷是狐妖的克星,只要天雷劈下来肯定会首先劈她,受完天雷就算不死,也不会是我们俩的对手。 怎么样?我这计划完美吧?” “你在干什么?” “我在算今日的运势。”顾南生手里摊了几枚铜板,往上一抛,就停在半空打转,最后停下,“小吉,我觉得你这个计划可以。” “……”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铜板儿给丢了。 “对啊,你小子会算卦啊,还那么聪明,今儿怎么有心情听我把话讲完?”白许安将脑袋那远了些,一脸狐疑。 顾南生慢悠悠地将铜钱收起,对着白许安抬了下眼:我不配合你,你还怎么逗后头那个火药桶?” 白许安向后一瞥,谢寻的脸黑的可怕,在顾南生侧眸望过去时,又换作可怜兮兮被抛弃的狗子模样。 白许安:“……”变如脸。 第6章 06 06 谢寻见顾南生看过来立马快步上前,用身体将白许安和顾南生两人隔开,然后问道:“清安,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如何杀死一只原有洞虚期修为的狐妖。” “啊?这如何打得过?” “放心,那狐妖伤的那么重,修为减半,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白许安拍拍谢寻的肩,示意他给自己让个位子。 “受伤如何会掉修为?”谢寻不解地看着顾南生,丝毫看不懂白许安的暗示。顾南生边撑着树枝往山上走,边解释道,“狐妖的修为几乎全集中在它的尾巴上,那狐妖遇险,断尾求生,修为自当减弱。” “哦—”谢寻看起来傻的有点可怜,智商全补天赋上了,一点儿也没剩。 过了好久,几乎都要到山顶了,谢寻才看向白许安。在白许安“看什么看”的眼神下问道:“你是谁?” “他没问,我以为他自己已经看出来了,”顾南生在白许安震惊的目光中扶额,然后介绍道,“这是我四师兄道侣,白许安,是一只九尾灵狐。” “那你们要去杀的那个是?” “是你那天晚上看到的白毛大姐。” “哦~”谢寻给了顾南生一个“明白了”的眼神,蠢得没边。 白许安适时传音:小八啊,这种道侣我们不要也罢,换个脑袋好使点儿的吧,我怕哪天你把他卖了他还得乐呵呵地给你数钱,太丢脸了。 顾南生回:“我们不是道侣,谢谢。 终于到了山顶,白许安让他们准备一下自己的顺着感应,往云中城外的林子而去。 不见了踪影。 山顶只剩他们二人。 顾南生找了块大石头用灵力削平,再用清洁咒弄干净之后,盘腿坐下:“在计划开始之前,我还是简单的跟你说一下吧,免得一会儿糊里糊涂的。 那白毛女怪其实是一只九尾妖狐,是白许安的,嗯,姑姑。她杀了白许安的父母,还害死了我师兄,半年前只断她四尾,实在是太便宜她了,所以今天我们要她以命抵命。 你一会儿就待在这里,不要乱动,如果一会儿天雷没劈死她,你就放电把他电死。” 顾南生将师兄给他的防御符全贴在了谢寻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将自己的护心甲拍在了谢寻后心,拍拍手,然后闭眼凝神,准备结婴。 山顶的木系灵气全都围绕在顾南生周围,源源不断地进入顾南生体内,丰盈着他的经脉。 劫云在半空汇聚,越来越大,黑云再配上时不时的电弧,倒真挺骇人的。 顾南生的金丹散开化成个极其漂亮的小元婴,不断吸收着灵气。 白许安看见劫云成型,加快了步伐,往这边疯跑,边跑边往后边撒着让狐妖发狂的药粉,手里还攥着一条狐狸尾巴,根部带血,还挺新鲜的。 “小病秧子!雷!” 话毕,一道粗壮的雷凌空劈下,在要劈到顾南生的瞬间,硬生生拐了个弯,劈向白毛女怪。 白毛女怪痛呼一声,眼底猩红褪去,染上惊惧,也不追白许安了,掉头就跑。 白许安手腕翻转,一道金光就拍在了白毛女怪的身上,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雷一道一道狠狠地劈在她身上,没一会就变回了原形,雷劫是天赋越高越凶猛的,顾南生的天赋无疑是极高的,白毛女怪痛苦的惨叫声回绕在山顶。 结束的时候,竟是连灰都不曾留下,只有一个大坑证明这里发生过什么。 修炼了上千年的大妖,连句话都不曾说出口,就这么没了性命。 金色的大阵自地上升起,圈住了整个峰顶,顾南生拉住还在状况外的谢寻就跑出了大阵,站在阵外。 谢寻看了一会儿站在阵眼的白许安,才开口询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唤魂,以九尾妖狐魂飞魄散为祭,唤回已死之人的一丝生魂”顾南生往几处阵眼又塞了些灵石,才又找了块石头坐下。 “趁这个时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苍山的前掌门收了一个天赋极佳的单金灵根弟子,名叫君墨羽,排行老四。 君墨羽不过修行百年,就当得上是天下第一符修,也是天下第一的捉妖师,抓妖,除邪,超度,画符,样样精通,专杀祸乱人间的开了灵智的大妖,为民除害。 他有一年下山,杀一只专吃男人血肉的妖狐,回来时怀里多了一只九尾妖狐的幼崽,那幼崽毛发雪白,还不知道该怎么化形,身上带伤毛也沾着血。 君墨羽觉得他可怜,就抱回了苍山,小心的养着。 直到白狐化形,为他取名为白许安,许一世安康。 九尾狐分为九尾灵狐和九尾妖狐,九尾灵狐天生灵根,可像人一般修行,不受天道束缚,白许安的爷爷就是如此,而九尾妖狐为天道所不容,终有一日会降下天雷。 要么是除去杂根成为灵狐,要么是身死道消,魂魄皆散,不如轮回。 白许安的奶奶就是死在了那场天雷里。 白许安的姑姑因母亲是妖狐所以有一天注定会被天雷劈死,而白许安的父亲出生时,因有了前车之鉴,被剔除了不纯净的血脉,生来就是灵狐。 姑姑觉得这不公平,为什么他就得被劈死,而弟弟不用,嫉妒使妖疯狂,她在白许安降世,剔除杂脉之时,杀了她的弟弟和弟媳,想着白许安才降世不久,又是只妖狐,便走了,想亲自看看她的侄儿是如何被天雷劈死的。 君墨羽心疼他,将他好生照顾着,为他寻能助其渡过天雷的法子。 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日升月落,白云苍狗。 两人甚至互生情愫,结为道侣,许来日安稳,能共度余生。 可是妖和捉妖师的故事从来不会完美,无论是话本还是现实。 君墨羽找小师弟算了一卦。 死卦,非死而不可解。 又问,可有护他周全的法子? 回答,若有人入局,一命换命,可解,最后天雷降下来的时候,白毛女怪来了。 自此,世间再无君墨羽。 白许安疯了,下山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 “然后呢?” “嗯。”顾南生朝白许安的方向努努嘴,“就这样,活着的那个想逆天改命,引生魂复活魂飞魄散的那个。” “你都能算凶吉了,为什么不能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谢寻不解。 顾南生看着谢寻清澈的眸子,淡淡扯了下嘴角:“五行之术非天行之术,只能预言。 天命不可违,违者,将要付出比得到的更惨痛的代价。 若要就回必死之人,就要以命代之,如若不然,便是今日生明日死,终归是躲不过的。 师兄求一卦,我便给他一卦,求一解,我便给他一解,归根到底,只是命数天定,终归是有人要死的。” 太深奥了,谢寻反正是听不懂的,胡乱的点了两下头。 顾南生看着他,又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当时本来有解可保两人平安,就是杀掉在天雷上捣乱的九尾妖狐,但是这么做,后面就要有别的要来取他性命,还不如就借着狐妖改命。 师兄扛了天雷,顺道斩了妖狐四尾,自己死了,往后白许安就不会死了。” “你师兄真爱他。”谢寻语气中带着羡慕。 顾南生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两人坐在阵外,等待生魂入体,仿佛未曾聊过如此沉重的话题。过了好久才,顾南生才有开口:“其实那女妖不该那么恨的,她父亲为她寻遍天材地宝,以自身命数为引为她隐去气息,不被天道察觉,不然她早该死了。 谢寻没接话。 不知过了多久,阵纹散去,白许安疯叫着跑过来:“成功了!我成功了!只要再养些时间,他就可以回来了!” 白许安高高兴兴从大坑里跳出来,心满意足准备安慰一下他们家刚渡完劫的小病秧子。 结果才走近小病秧子背上传来剧痛,整个人向前栽去,还是小病秧子扶着他,不然得啃一嘴土。 该死。 搞忘刚那该死的狐妖在他背上抓了好几下了,丢死狐了。 顾南生扶着他,在他背上点了几下,喂了颗丹药,输了点灵力化开药力,命令道:“变回原形,你太重了,我抱不动。” “去死。”话虽是那么说,但白许安还是乖乖变回原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顾南生怀里。 谢寻跟在后头转来转去的看:“我看你一天天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还以为多厉害呢,结果原型就这么屁点儿大。” 白许安:“嗷嗷嗷。”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我会杀了你的! 谢寻:“略略略。”有本事来打我啊,打不到我吧。 顾南生:“……”都闭嘴吧。 第7章 07 07 望春归门口,楼闻竹老早就在这儿守着了,一整个望眼欲穿,也不知道自家小师弟如何了,劫云都散了好一会儿了,咋还不见个人影? 不会是受伤晕倒了吧?谢寻那小子不知道把人背回来吗? 不行,他得去看看。 刚收起折扇准备向外走,才走了两步,就见顾南生优哉游哉地往这边走,怀里还抱了只九尾灵狐……白许安?他不是殉情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恭喜师弟成功结婴,师兄为你感到骄傲。”楼闻竹说吧视线下移,盯住顾南生怀里的胖白狐,“这是……” “是四嫂嫂。”顾南生将白许安向上举了举,怕楼闻竹不信,还把藏在白毛毛里的芥子珠给抠了出来。 “啧,真是他啊,怎么半年不见更小了呢?”楼闻竹提溜了下白许安的耳朵,顺道摸了下脑袋。 啧,真舒服。 老四在的时候可摸不到。 “我们刚刚用天雷劈死了那只妖狐,四嫂嫂用唤魂阵唤了四师兄一丝生魂回来,要去三师姐那里求一枚丹药,过几日同我一道去苍山。”顾南生将白许安往楼闻竹怀里一递,就往楼上溜,一路上摸也摸够了,重也是真的重,手都酸了,就让他来接受二师兄的盘问来安慰一下他酸痛的小臂吧。 谢寻一路啥也没干,光顾着看死狐狸了,看见他舒服的窝在顾南生怀里,眼睛都眯上了就来气,想把他抢过来扔了,见顾南生把碍眼的狐狸递出去,心情好了不少,跟着他,也想上楼。 “站住。”楼闻竹忽然出声。 “师兄可还有事?”顾南生僵硬的转过头。 师弟渡劫虽说没被雷劈,但毕竟身上还有旧伤,也废了些真元,师兄一早就让厨房炖了灵鸡汤,师弟快喝了补补。” 楼闻竹吩咐小二去端汤,又转头继续说:“你们俩瞒着我做了这般事,好在也没出事,我可以不同你们计较,也不会传信到处乱说,但是汤,你今日必须得喝。” 顾南生心如死灰。 倒是白许安听见有鸡汤耳朵都竖起来了,眼睛放光。 顾南生眼前一亮:“师兄,你看四嫂嫂伤得这般重,连原型都给逼出来了,这鸡汤该与他喝的。” 白许安在楼闻竹怀里直点头,头一次觉得这小师弟如此孝顺。 楼闻竹压下白许安抬起的头颅,扯出个笑来:“我本来就让厨房多炖了些,多的给谢公子,如今看来,谢公子应是不用喝的。” 毕竟屁都没干,喝了也是浪费。 谢寻点头,表示十分满意。 目光触及顾南生。 谢寻摇头,表示这汤他还是要喝的。 楼闻竹会心一笑,抱着狐狸就在一旁坐下:“谢公子果真是懂事的,知道把汤留给有需要的人。” 谢寻:“……”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顾南生:“……”不,我不需要。 白许安:“嗷!”需要需要! 最后这两碗汤还是不出意外的进了白许安的肚子。(当然,楼闻竹认为自家小师弟肯定是喝了一碗的。) 白许安叼着碗,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跟着那死妖狐半年,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时不时还要看她吃两顿饭,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顾南生:yue~) “嗝~舒坦。”白许安用爪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眼睛眯成了条缝,“你们不知道,我这半年跟着她,一天好日子没过过,看着她到处啃人我就想吐。” “不是我,你恐怕还得多吐上些时日。”顾南生抿了口茶,装作洗掉嘴里鸡汤味儿的样子。 “话说你咋知道我在那狐妖身边跟着的?我那便宜姑姑都没发觉。”白许安的爪子拍桌拍到了楼闻竹的扇子,赶忙撤回一只狐爪,好在楼闻竹也看着顾南生没有发觉。谢寻也看顾南生。 好奇得紧。 “小吉,宜见故人。”顾南生抛出一枚铜钱,得意的挑了下眉,一双凤眼漂亮的要命。 “话说你早知道,怎么不早点说?”楼闻竹问。 “我三日前便想说的,可是师兄一直打断我,后头就不想说了。”顾南生委屈。 楼闻竹不说话了。 铜钱落桌,顾南生面色骤变:“大凶,今晚大家都别出门,乖乖带着,小心血光之灾。” 楼闻竹:“……要不先把你的嘴角收下去再说? “清安,你好厉害呀!”谢寻一脸崇拜样儿,很不值钱,“可不可以教教我?” “不行,干我们这行需要命硬,你八字太脆,我怕你一卦还没算完,命先没了。” 谢寻看看自己常年锻炼,匀称健美的身体,再看看顾南生常年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庞,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谁更脆。 楼闻竹摇摇扇子,眼睛眯着,显然一肚子坏水:“清安,以后还是少算些吧,别到时候在外头算卦算死了,我们连收尸都找不到地方。” 顾南生:“……”老子天生算命,死不了好吗? “我这是天生天赋好吗?不带反噬的。”顾南生没好气地鼓了鼓腮帮子,“二师兄你再咒我,我就让大师兄来揍你。” “你咋不叫你三师姐呢?她可是最宝贝你这条命了。”楼闻竹盯着顾南生苍白的脸,正色道,“你还是少算些,别动不动就算两卦,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知道了知道了,话真多。”顾南生嘟囔着,手摸上白许安油光水滑的毛毛,舒服的眯眼睛,白许安抬爪准备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破孩一点教训,被顾南生一点香粉迷的找不着北。 楼闻竹还想在说些什么,顾南生直接将白许安塞他怀里,催促道:“好啦好啦,这么晚了就不要再堆在这儿了,都回去睡吧。” 说完,就自顾自上了楼,谢寻乖乖跟在顾南生后头,伸手勾了勾对方的头发,语气委屈:“真不给学吗?我觉得我命挺硬的。” “不给,我命脆还不行吗?我怕真给你学了,我都活不过这个冬天。”顾南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盏,便不再动了,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大爷,“你呆在我这里做什么?赶快回你自己房里睡。” 谢寻听完这话,不仅没走,反而一屁股坐到床上,笑得很是讨打:“你渡劫辛苦了,作为你同甘共苦的同伙……哦不,好友,自然是要留下来好好照顾你的。” “……”你?照顾他?别把自己照顾出问题来就算好的了。 “需不着你照顾,回去睡吧。” “清安是在嫌弃我没用吗?我知道我向来帮不上什么忙,所以看你渡完劫就想……” 顾南生:“……”又来? “行了行了,你留下吧。” “好咧!” “……” 清晨。 谢寻抱着顾南生躺在床上,顾南生还没醒,谢寻就这么盯着他的睡颜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正想着在继续看会儿,楼下就传来了一声怒喝。 “是谁?是谁偷吃了我的灵鸡!” 楼闻竹的声音在整栋楼里回荡,听得出来他很生气,把睡得正香的顾南生直接给吵醒了。 顾南生从谢寻怀里坐起身,他没有去想谢寻是怎么从地铺上转移到他床上的,只是用灵力化作藤条在谢寻背上狠狠地抽了一下,在惨叫声中穿好衣服。然后和谢寻一前一后下了楼。 楼闻竹不在楼下大堂。 两人就寻着声音到了后院。 后院可以说是极其……嗯,血腥。 地上全是散落的鸡毛和鸡血,后院角落里还有一团可疑的黑灰以及散在一边的鸡骨头。 很好,还是个极其大胆的偷鸡贼。 几十只养在后院的,养得肥嘟嘟的用来给顾南生补身体的灵鸡,全部惨遭毒手,凶手甚至连犯罪现场都懒得收拾。 大喇喇地摆着,很气人。 顾南生敛着笑走进楼闻竹,而谢寻则是看着后院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和楼闻竹有五分相似的表情。 别问为什么是五分,问就是五分同样的震惊,剩下的五分,楼闻竹是愤怒,谢寻是窃喜。 “昨日都同师兄说了,有血光之灾师兄怎么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你不是说好好待在自己屋里吗?”楼闻竹转头看向顾南生顾南生无辜地眨眨眼,“我以为师兄不会信我的话,要是昨晚让你一定要出来看看,师兄未必会出来的。” 楼闻竹笑笑,恢复了往日的儒雅,折扇打开,挡在胸前:“看来师弟早就知晓此事了?那就告诉师兄是谁做的,师兄一定不会弄死他的。” “除了那只死狐狸,谁还会干得出这缺德事。”谢寻适时抢了顾南生的话头。 楼闻竹长长的“哦”了一声,转身往前堂走去,走到门边时有回头看向顾南生,笑眯眯的:“我先去看一下老四媳妇,别以为就没你什么事了小八,我已经让人去买新的灵鸡了,今日我守着你喝。 可不要以为师兄不知道前些日子的鸡汤大多数都进了谢公子的肚子呢~” 楼闻竹走了,老掌柜叫了两个人来打扫后院,只留下顾南生和谢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师兄真可怕。” “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第8章 08 08 顾南生和谢寻两人为了不被楼闻竹惦记,从后院出来后直奔外头的世界,到处逛了逛,还买了许多上京里没有的新鲜玩意儿。 神猪还买到了一块雷属性极石,正好给谢寻的本命剑‘长缨’作锻材。 回到望春归的时候,白许安就趴在门口的桌子上,看起来奄奄的,九条大尾巴散在桌上,动都不带动一下的,头顶肿了个大包,想多了只耳朵,看起来很是滑稽。 胖狐狸瞅见两人高高兴兴从外头回来,气愤地往谢寻脸上扑,想挠他几爪报他告状之仇。 谢寻还在和顾南生谈笑风生,颊边有风吹过,抬手一抓,白许安就被他捏着后颈皮拎在空中。四条小短腿各扒拉各的,压根碰不到谢寻一点,气愤地用尾巴绕上谢寻的手腕,然后用力。 谢寻挑眉。 看看是先秃毛,还是先断手。 几息过去,一动不动。 顾南生直接打断他们无声的对质,一首拎着白许安,一首拽着谢亭别(谢寻字亭别)进了望春归。 眼看顾南生在,动手不行,只能动嘴。 “死小子!你一天不坑老子是会死还是怎么着?你知道楼闻竹那死老头大人多疼吗?老子迟早照这标准打你一顿!”白许安说着四只爪子又开始舞动。 “切,不是你自己要去偷吃的吗?又不是我逼你去的,哦~你那都不能算是偷吃,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小偷。”谢寻鄙夷的目光将白许安上下打量了个遍,“再说,楼闻竹只是打人疼,你又不是人,疼什么疼?年纪大了,是该忘事了,但别把自己的种族都给搞忘了啊。” “你!死小子,你等着,等老子恢复了不把你打得连亲爹都不认识你。”白许安浑身的毛毛都炸起来了,前爪在空中挥了两下,把空气当作谢寻泄愤,“你才金丹巅峰吧,我劝你这几天多修炼一下,别到时候被我摁在地上打,丢人~” “呵,就你,别睡了,醒醒。” “嘿,你小子。” 顾南生忍无可忍,一人一个禁言咒,空气都安静了。 顾南生爽了。 楼闻竹坐在柜台边上,笑着看账本,虽然注意力全在外头三个人身上,但也把账本晃了两眼。 赚了,可以了。 赚了钱的师兄可谓是眉开眼笑,如沐春风:“小师弟,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就受不了了?那以后可得仔细点,找道侣的时候把眼睛擦亮点,要是找到这样式的,以后可有得受了。” 一句话得罪两个人,楼闻竹为了自家小师弟的终身大事,不可谓是不上心了。反正又不是打不过,得罪就得罪了,大不了还有大师兄嘛,他们小师弟值得更好的。 “师兄这样说,不找不是更好?”顾南生将手里拎的拽的全摁到长凳上坐好,才慢悠悠回道,“苍山家大业大,还养不起我一个孤家寡人啦。” 楼闻竹哈哈笑了两声,一双眼亮得惊人:“这怎么好呢,找一个人当伴总是比一个人好的,但是师弟若是想的话,师兄也是可以养你一辈子的。” “大师兄听见你这么说,多半得抽你一顿,”顾南生眯着眼吃蜜饯,“自己找不到道侣还要让所有人陪着你当光棍。” “嘿,你怎么说话呢?师兄这是为你好,道侣有什么好的,多张嘴吃饭不说,还给你添堵,再说你看我们全宗上下除了老四谁不是光棍?老四还差点没了,要我说,这就是诅咒,诅咒我们苍山上下全光棍。”楼闻竹把顾南生买的零嘴全部收缴,严令警告他不准再买。” 谢寻一听这还得了,要是清安真信了,改修无情道了,他怎么办?急急忙忙打断楼闻竹继续叭叭“苍山诅咒”:“这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诅咒?明摆着就是你找不到道侣,再劝所有人都别找道侣,居心叵测。” 白许安跳上桌,扭着身子,摇曳生姿地走到楼闻竹手边,含了口蜜饯在嘴里,含糊不清道:“你们爱信就信,反正我不信,哪儿有人诅咒人当光棍的呀,多无聊,修无情道的都想不出这么恶心的诅咒。” “那倒也是,不过也有可能是眼光太高了,看不上外头那些低档货。”楼闻竹捻了一颗酸梅抵进白许安张开的嘴里,挡住他要说的话,“你从小就在宗门里长大,你不算。” 谢·低档货·寻:“……”感情就只有我一个低档货。 他要开始闹了。 云中城是个好地方。 顾南生被好吃好喝供着养了半个月,脸色都红润了不少。除了每天看见鸡汤就一脸便秘地问模样外,在楼闻竹眼里就是完美小师弟。 等白许安恢复人身之后,三人就踏上了去苍山的路,楼闻竹本来是要跟着三人一起的,但豫州那边开了个秘境,有温养□□的净莲,他得去一趟,一步三回头,半点不放心的走了之后,三人才如释重负的踏向了临州的地界。 宣州和临州的交界是一片荒漠,废弃的城门被风侵蚀了轮廓,破败不堪。 “这里怎么这么荒凉?不是说临州富饶,环境优美吗?”谢寻用灵力挡住试图飞进他嘴里的黄沙,抱怨道,“我还以为今天可以歇会儿呢。” 白许安还不能完全变成人形,九条尾巴甩在身后,上面浮了一层黄色,已经不想去管了。 顾南生用灵力撑了个结界,在漫天黄沙之中依旧似谪仙:“州与州之间都是这样的,纷争从这里开始,除了商队,寻常人家甚至都不会到这里来,日子久了自然荒凉。” “还不是因为人类贪婪,不像我们妖界,从来都是生活在一块儿的。”白许安最终还是在顾南生的眼神威胁下拍干净了尾巴,凑到顾南生边上蹭结界。 “我看你就是忘了你半个月前杀的是谁。”谢寻见白许安凑到顾南生边上,自己也走了过去,还不忘出言针对,生气了好,最好是气到出走,自己去苍山,让他和清安过二人世界。 “那不一样,那是族内争斗,各族之间是签了协议的,是不会打仗的。”白许安没听出来谢寻的嘲讽,认认真真回答道。 顾南生被迫撑大结界,被夹在中间,实在不懂他们俩这两个人都凑不出一份脑子的智商是怎么聊上这么高尚的话题的。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进去将就一晚,明日在赶路吧。” 三人走进掉漆的城门,城外破败,城内却一片欣欣向荣。 热闹的街市,来往的行人。 一切都繁华而又美好。 还没等顾南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名妇人就急匆匆走向他,拉住他的胳膊就往城内走,边走边说:“哎呀小姐,你明日便要成亲了,怎么还在外面乱跑?,快回去试试婚服,这两天就先别见将军了,不吉利。” 小姐?他吗?可真会说笑。 身边已经没有谢寻和白许安的身影了,他甚至调动不了灵力,力气还不如面前拽着他走的妇人大。 会死。 一路被拉着进了秦府,妇人把他按在梳妆台前,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婚服就指挥着丫鬟给顾南生穿衣。 被一大群力大无穷的丫鬟压着上妆换衣之后,顾南生才有空看了一眼镜中的人。 顾南生合理怀疑自己被拉入秘境的时候被境主强行变性了,很可怕。 但还在没有,身体还是自己的。只是被强行套上件嫁衣画了浓妆,坐着瞧过去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是站起来呢?近八尺的新娘有人见过吗? 答案肯定是没有的。 刚在听丫鬟们叽叽喳喳聊天的时候,顾南生大概拼凑了一下他现在的情况:他现在的身份是秦家大小姐,秦舫,听说是边城最美的女人,眉目如画,端庄典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和边城大将军黎卿旻两情相悦,定了终身,明日便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十里红妆,八抬大轿。 只是边城……已经亡城千年了。 夜里澹州派军攻城,边城大将军新婚之夜披甲守城,死守半夜,万箭穿心而死。 边城,城灭。 全城无一人逃脱。 全死于刀剑之下。 直到现在边城还荒凉着,豫州与澹州结仇千年。 以此为记。 不出意外,就是明日了。 顾南生望着窗外,也不知道谢寻他们两个有没有被拉入幻境,希望没有,没有灵力就那俩无用的脑子,怕是一晚都活不过。 幻境中的时间过得很快,顾南生想要趁着时间还不算太晚出去看看,却被拉他进府的妇人拦住,死活不肯让他出房门半步。 是不想让他破坏原本的故事吗? 如果不破坏原本的故事,那就是全城都死的结局,他的命明天也得交代在这里。 可能是他想出去的怨念太过强悍,本来已接近黄昏的天黑了又亮了。 外头敲锣打鼓,鞭炮响竹,热闹的不行。 妇人推门而入,笑着将盖头给顾南生盖上,牵着人往外走,一路到府门口,手被交给一片温烫。 耳边响起的声音,温柔而又有力:“娘子,我来娶你了。” 顾南生:“……”六。 第9章 09 09 顾南生想将手抽回来,奈何对方手劲儿太大,努力了半天,屁用没有,被强制性送进了花轿。 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附近回荡:“旻郎,我很高兴你来娶我。” 顾南生:“……”境主,咱们出来聊聊? 强制性走完婚礼流程,坐在婚床上的顾南生表示这死人境主,连盖头都不让他掀,想成亲想疯了吧,马上要死了啊喂。 门被推开,新郎官带着酒气靠近,掀开了盖头,一张英俊的脸庞映入眼帘,黎卿旻并没有喝得烂醉,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很亮,温柔又欢喜地看着自己的新娘,嘴里喃喃:“舫儿,你真美。” 经过加工的声音响起:“旻郎,我们喝合卺酒吧。” 境主,今晚要是有洞房花烛你就死定了! “我……很高兴能嫁给你。” 其实想说“我不愿意”的顾南生自闭了。 再也不乱开城门了。 “舫儿,”黎卿旻将顾南生抱起放在床上,俯身准备一亲芳泽。 顾南生想往后缩,但是脑袋后头就是枕头,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黎大将军的帅脸越贴越近。 顾南生闭上眼,不想面对,就当是被狗啃了。 “将军!将军!澹州他们打过来了!”外头副官的声音特别大,很是着急。 还有救!顾南生猛的睁开眼,想让黎卿旻走,又不想黎卿旻走,走是死,不走是洞房,难受死。 但好在境主并不会给他选择的机会。 “将军……” “舫儿,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等我。” “好,我等你回来。” ‘顾南生’帮黎卿旻褪去婚服,披上战甲,然后含情脉脉,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自己的‘丈夫’。 黎卿旻走了,顾南生可以自由活动了。 他将红得扎眼的婚服脱了,只穿了件里衣到处晃悠,门外静悄悄的,疑似一个人也没有,顾南生有点不相信境主会这么好心,放他自由活动。 但也没办法,怎么着都得出去看看。 随便披了件外袍,顾南生就出去了,外头还是黑的,天上没有星星,地上是蜿蜒的红,几乎铺满了地面,空气中全是血液的味道。 恶心又黏腻。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府上没人,街道上也没人。 到处都是血。 顾南生沿着街道走,一路走到城门口。 城门大开着。 外头跪着一个人。 浑身插满箭矢,低垂着头。 是黎卿旻。 顾南生朝着血液流淌的方向走去,到了黎卿旻身前,英俊神武的青年将军此刻正跪在已经是空无一人的城门口,浑身插满箭矢,箭尖往下坠着血珠,别样的凄惨。 他背对着城门,像只可笑的刺猬。 自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城池,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个用来取乐的宠物笼子。 听到顾南生走近的声音,黎卿旻抬起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芒,他见顾南生一身素衣,长发披散,苍白的面容,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断断续续地说:“舫儿……你是不是很恨我?我……没能……守住……城,也……回……不去了,你恨我吧。” 满身荣光,骄傲了一生的大将军此时哭得像个孩子,渐渐地哭声停了,连呼吸都散了。 顾南生没来得及说上半个字。 顾南生叹了口气。 伸出手,想帮这位将军合上双眼。 手刚一碰到眼睫。 天旋地转。 顾南生就又出现在城门 ,他的手被老妇人抓着,边听着数落边被拉着往府内走。 一切都那么熟悉。 顾南生:“……”六。 原来不会死,只会回溯。 照例拜堂成亲入洞房一条龙,他又一个人坐在了婚床上,屋内被龙凤烛照得温暖明亮。 幻境是人死后的念想所化,承载着人生前最强烈的愿望或是记忆里最恐怖的事情。黎卿旻的幻境里只有成亲和战死这两件事,恐怖的自然是战死城灭,愿望…… 是再见一见自己刚娶进门的美娇娘。 兄弟,你真的很深情了。 但城门被破的那一天,秦舫……想必也是死的透透的了,守城将军的发妻,死得恐怕更惨。 真是…… 提剑披甲去,红颜尽枯骨。 黎卿旻又一次带着酒气而入,挑了心爱女子的盖头,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新妇。 让顾南生这种面瘫看向他的眼神里都不免带上几分悲悯。 一个战功显赫,忠君报国的青年将军,死在了一个天刚破晓的夜晚,最后的念想只是见见自己八抬大轿,满腔爱意娶回家的新娘子。 真是可怜啊。 再一次送走黎卿旻,顾南生没有再瞎转悠,穿着婚服,去了城门。 天还很黑。 还来得及。 阻止城被灭,就他这个毫无灵气的样子肯定是不行的,但……再让将军见见他的美娇娘还是勉强能行的。 这回他没再调时间了,也许他也是期待着的吧,就算只是一个假新娘。 街道上很多人。 可以说比那日进城还热闹,老人,青年小孩……带着包袱四处躲藏逃窜,唯有顾南生逆着人流,踩着干净的地面,一步一步走向最灿烂的天边。 蓝白的灵力点亮了夜空,如群星坠落,在慢慢黯淡下去,归于寂静。 顾南生提着裙摆跑过去。 最后一支箭刚好穿过胸膛,带出血肉。 他缓缓走了过去。 青年将军再一次抬起头,一双桃花眼在看见顾南生的那一瞬间很亮,又暗下去,喃喃:“舫儿,对不起,我好像……回不去了。” 顾南生笑笑,说:“没关系,旻郎,我来见你。” 黎卿旻带着淡笑散了,只留下黄沙漫天,城门耸立,只独顾南生一人。 既未曾回去也未曾出去。 还是没破吗?顾南生想。 “梦归……是你吗?”青年将军的声音响起。 顾南生抬眸看去,青年穿着婚服,眉眼含笑,看到顾南生脸的时候也只是淡去几分欣喜,依旧笑着:“抱歉,是我将你拉入幻境,害你穿了次嫁衣,只是你太像我的一位故人,梦归……就是他的字,我在这里待的太久,想看看你,还望见谅。” “无事。” 黎卿旻将顾南生身上的嫁衣换成了件墨色劲装,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圈,捏着下巴道:“像啊,实在是像,这气质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前辈说的故人……是谁?或许小子认识呢?”顾南生疑惑,但面上还是那副冷若冰霜。 “他呀,是个神人,十五领兵,二十挂帅,目若悬河,面若冠玉,一柄‘寒舟’所向披靡,是个神仙般的人物。”黎卿旻回忆着过去,喃喃,“可惜我没能在见上他一面。” 顾南生看着黎卿旻,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现在恐怕是连道侣都找着了,孩子都有你这般大了。” “前辈这位故人,可是宣州大将军,李忆疏?”顾南生思索半晌开口。 “对,是他,他……可还安好?” “他……很好。”顾南生点头笑道。 “那就好,我在这里停留得够久了,我要去找舫儿了。”黎卿旻理了理身上穿了千年的婚服,仿佛真要去见自己心爱的女子,笑的释怀,“对了,这个给你。” 蓝白的灵力自指尖溢出,流向顾南生发顶,变成了一支玉簪:“这是我给舫儿准备的,可抵洞虚期三次伤害,本来想着亲自给她戴上……现在用不着了。” “出去吧。” 顾南生连声谢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踢出了幻境,站在边城门口耳边还是黎卿旻温柔而有力的声音:“不用谢了,就当是送给故人了。” 声音随着风消散,睁眼便是两个毛茸茸的脑袋。 “死狐狸,清安咋还没醒呢?我们都出来了,我在里头杀了好几天人,恶心死了。” “我怎么知道?不会是运气太差,刚好被最强的人拉进幻境了吧,”白许安撑着下巴,耸耸肩,“那也没办法了,再等等吧,看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可能是遇见什么机缘了吧,咱别管了。”谢寻不乐意了:“怎么不管?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他要是出事了,你就算是到了苍山也是会挨打的,宣州也不会放过你的。” “死小子,你咒谁呢?说了别管就别管,出不了事的,喏,这不就醒了嘛。” 看到顾南生醒了,谢寻一句话都不想和白许安多说,凑到顾南生身边:“清安,你醒了?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南生被他们吵得脑仁儿疼,挥手两道禁言咒,耳边安静多了,才悠悠道:“没事,看了个故事,耽搁了点时间,时候不早了,我不想住在这里,我们快走吧。” 谢寻和白许安止不住的点头。 解了禁言咒,呼了好大几口气后,才横了对方一眼,跟上顾南生的步伐。 采香镇—— 蝴蝶纷飞,空气中全是花香,很是迷人。 顾南生走在前头,右边是伏低做小的谢嬷嬷,左边是阴阳怪气的白婆婆。 这日子是越来越没有盼头了。 第10章 10 10 采香镇里种满了花,用灵力温养着,无论四季,都很漂亮,镇里到处都是卖香粉香包的,香气逼人。 像白许安这种嗅觉灵敏的,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揉着发红的鼻子,嘟嘟囔囔道:“怎么这么香啊,他们不会觉得难受吗?” “从小在这里长大,早就习惯了,怎么会难受?”顾南生回忆了下客栈的位置,拖着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谢寻往镇中心走,“采香镇世代供奉花神,闻到花香也只会觉得是花神庇佑,高兴都来不及。” 顾南生交了钱,从掌柜手里结果钥匙,掌柜是个瘦瘦的老人,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慈祥,说话也拖着调子:“几位是第一次来采香镇吧?那可赶巧,明儿有祈神舞可以看,就在广场的祭祀台上,全镇的人都回去看,几位若是感兴趣,也可以去看看。” “嗯,知道了,多谢掌柜的。”顾南生将钥匙分给两个神游天外的祖宗,看着盯着门外眼巴巴的两个人,无奈开口:“玩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说完又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储物袋:“这里面有灵石和银两,具体多少不知道,你们自己看着花,要是在外头欠账了回不来,我可没功夫去救人。” “知道了。” 看着两人跑远,顾南生才踱步走向楼上,房间视野很好,望出去刚好可以看清最繁华的街道,人山人海,花团锦簇。 白许安一头白发在人群中很是扎眼,手里嘴里全是吃的,你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那家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 倒是没有谢寻,他平日里只要是上街,指定是整条街上最靓眼的,今儿怎么这么低调?别是去哪家店里砸招牌去了,虽说也不是赔不起,但就是…… 丢不起那人。 顾南生倒不是第一次来采香镇了,他前前后后跟着师兄师姐来了四五次,每次都“赶巧”遇上祈神舞,虽不知道那水袖乱甩有什么看头,但师兄师姐都在,也只能跟着看。 听说每年跳祈神舞的人都有一副好皮囊,一舞倾城,美不胜收,又因采香镇临江而建,世人称之为“临江仙”。只是每年祈神时都带着面纱,除却一双秋水剪瞳,别的是什么也瞧不清。 真的很没意思。 等那俩逛完回来,在外头把宣传词都听完之后,明天肯定是吵着闹着要去看的,事不过三,这都多少次了,是真的不想看了。 只希望那俩没长懂得欣赏美的眼睛的家伙,可以不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最好听都没听见。 但是希望就是拿来破灭的。 两人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顾南生明天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就去看“临江仙”跳祈神舞。 “小清安,咱们去看祈神舞吧,我还没看过呢,就当陪哥夫看了。”白许安啃着烧鸡道。 “清安,就去看看吧,全镇的人都去呢,你一个人不会很无聊?”谢寻逗着新买的鹦鹉,绿鹦鹉嘴巴一张就是“无聊”“无聊”。 有事,勿扰,谢谢。 采香镇,祭祀台。 顾南生站在祭祀台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手里的香糕,他今天早上还没睡醒就被谢寻和白许安架着胳膊生拉硬拽到这儿来,白许安用阵符在前排占了个位置,就出去觅食去了。 千金难求的阵符被他们拿来占位置,很暴殄天物了。 顾南生合理怀疑附近那些盯着他打量的人都是在思考他好不好抢。 “清安,你尝尝这个,刚做好的荷花酥,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队排那么长,味道肯定不错。”谢寻举了一块荷花酥到顾南生嘴边,见顾南生咬了一口就在不肯吃第二口就往自己嘴里塞,口齿不清道,“清安,你不能这么挑食,楼闻竹都说过那么多次了,不能挑食不能挑食,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都修仙了还管人家吃不吃饭啊?死小子,我们清安是元婴不是练气,可以闭上你的臭嘴不要打扰老子看美女。”白许安往嘴里丢了颗糖炒栗子,在胸前那颗芥子珠抖动发光之前又说,“你最好老实一点,神魂还不稳呢,一会儿把魂弄散了,我就去找个貌美的郎君共度余生。” 君墨羽:不敢动。 祭祀台边的人越来越多,有头带鲜花的少女,也有……啃着烧饼的少年,白许安长着一张勾人心魄的脸,白发白衣,纤尘不染,专心致志地啃着一张比他脸还大的烧饼,引人注目。 顾南生默默离他远了些。 四周的花瓣向中心飞拢,似粉红的香雾,飘于半空,香气四溢,红衣仙子随着飘花而至,衣袂翩飞,红纱蒙面。 台下很多人都看痴了,发出一两声无意识的“哇”。 顾南生不为所动。 谢寻嘀嘀咕咕。 白许安张嘴想“哇”,烧饼差点掉出来,赶忙闭嘴嚼嚼。 一舞结束,飘花变落花。 仙子不知所踪。 观赏的人散了,三人也往回走。 “吹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有多美呢,脸都不敢露,还没我们清安好看呢。”谢寻撇撇嘴,“白浪费一上午。” 白许安翻了他一个白眼:“有本事你上去跳啊,人家跳得已经比花魁还好了,我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跳得这么好的男子了。” “男的?!不是临江仙吗?怎么会是男的?”谢寻转头去看顾南生,见顾南生点头说是,感觉天都塌了,“不是,他一个男的跳这么妩媚做什么?” “谁规定只有女人可以妩媚?我们狐族从小就会媚术,碍着你了吗?”白许安回怼道。 顾南生摁住白许安想要跳起来打人的丢人动作:“祈神舞者不分男女,是看命定,宣州祭祀也是男子,每年的祭祀舞都是他跳的,殿下,你也是在场的。” 一声“殿下”喊得谢寻耳热,小声说:“这不是看你去了嘛。” 不过声音太小,仿佛只张了嘴,没声。 “不过祈神舞还是得看悠州清玉神子,我幼时曾见过一次,那才是真正的一舞倾城,不用狐族媚术照样迷的人找不着北。” “那清安有空陪我去看一次吧,让我看看清玉神子有没有我们清安好看。”谢寻搂着顾南生的肩,无事白许安投来的鄙夷目光,大步向前。 是夜。 顾南生走在采香镇的街道上,匆匆出了镇。 外头的竹林里有一人,一桌,红衣显眼,笑眯眯地看向顾南生:“来啦。” “清玉神子也会使这么下作的手段?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顾南生坐到清玉对面,目光冰冷。 “早就听闻宣州李家卦术一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清玉笑着,妩媚而动人,似一株带刺的蔷薇,“我不似先生神机妙算,只有让人一路跟着,若是不给你的朋友们下毒,先生又怎么会来见我呢?” 顾南生没说话,他看到纸条出门之前只来得及给谢寻算一卦凶吉。 死卦,若是不出手干预,今夜就得死。 “你想要什么?” “嘶——先生未免有些太不解风情,来都来了,不再多聊聊?”清玉赤足点在地上,朵朵玉白花绽开,不让他受丝毫污染。 “去采香镇跳祈神舞下毒引我来,只是为了聊聊?神子未免也太会说笑。”顾南生嗤笑道。 清玉笑了一会儿,红衣金饰不及他半分颜色:“哎呀,我从来都不喜欢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可惜我找先生是真有要事,不然怎么会好声好气将先生请来,让先生全须全尾坐到现在呢?真的好烦呀。” 说着烦,但清玉脸上一丝愁容也无,手撑着面颊,半倚着桌子。 “你到底要什么?”顾南生有点不耐烦了,准确来说是很烦。 “我要先生为我卜一次大卦。” “怎么样?” “命数不定,全看神子如何抉择,失选一方,当万劫不复,魂飞魄散。” “啊,这样吗?那多谢先生了。” 顾南生躺在床上,卜一次大卦是无论如何都会难受的,他睡不着,就睁着眼看床沿雕花。 清玉神子,练媚术,擅毒术,一手毒术出神入化,只肖往人身边一晃,香或无味,皆是致命。 传闻他以杀人取乐,总是放声笑着,声音悦耳,但分外渗人,悠州人都说他是疯子,但顾南生觉得不尽然。 只是他没什么闲心去想别州的事,宣州都有够他忙的,只要不影响他,其他州就算覆灭,他都不会抬眸看上一眼。 真是在外悠闲惯了,不是清玉找来,他倒还真有些想不起来宣州的老皇帝也快不行了。 一边是拥有太子之位的谢昭,一边是拥有皇帝所有宠爱的谢寻,真不知道这陛下会如何抉择。 等过些时日,老皇帝西去。 宣州…… 该大乱了。 顾南生叹了口气,起身去了隔壁,谢寻中了毒,就算毒解了,也还睡得很沉。 第11章 11 11 谢寻完美继承了他母妃的美貌,剑眉星目,面若桃花,哪怕是闭着眼,也依旧吸引目光。 宫里不养闲人,宣州每一位皇帝都是从厮杀里竞争出来的,坐上那个位子,就要屠尽自己的兄弟,只有胜出者才配活着。 那个位子,是染血的。 顾南生看着谢寻安静的睡颜,有几分迷茫。 谢寻,你想当皇帝吗?相当的话,我帮你坐到那个位子上。不想的话,我也保你活下去。 顾南生走了,轻轻地带上了门。 一片黑暗中,谢寻睁开了眼睛,侧头看向顾南生离去的方向,黑眸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采香镇逗留了些时日,看着已经对这个小镇失去兴趣的两大只,顾南生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人走了。 为了防止临州人挟谢寻以令宣州,顾南生没有选择走官道,只能走羊肠小道。 远离了人烟,谢寻仿佛失去了半条命,整天萎靡不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起来很烦,每次看他这样,顾南生就要问他走不走城市路线,让谢寻随时随地都有地儿可以发疯,但谢寻挥手,义正言辞地表示自己不是那种弱柳扶风,屁事不会的京城公子哥儿。 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 林子里很寂静,安静的只能听见树木的沙沙声以及不知名小虫的叫唤声,总之很安静。 谢寻自从上一次林子给他带来不可磨灭的心灵创伤之后,对林子一类的东西带有十分天然的畏惧,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吓破他的胆子,扑到顾南生身上,左摸右摸,但等风吹过去,又站起来拍拍衣摆,装作无事发生,人淡如菊。 哪倒是很高兴,变回原形在树林里蹦来蹦去,滚来滚去,等到浑身泥土,头顶绿叶再在顾南生嫌弃的目光里跳进河里洗的干干净净,湿漉漉地再让顾南生用灵力给他烘干,瞬间便得到了谢寻一双嫉妒的眼。 美滋滋。 感受着温暖的灵力在身上游走,白许安舒服得打呼噜,伸出爪子挑衅般地举到谢寻眼前传音道:死小子,羡慕吧,平时就爱往小病秧子身边凑,他什么时候给过你好脸? 谢寻:关你屁事,你有本事变回人形,看清安不把你赶出三里地。 白许安:还嘴硬,嘴硬也没用,小病秧子现在抱着我,用灵力帮我弄干毛毛呢~ 谢寻:死狐狸,你死定了。 白许安:哟~桀桀桀桀桀桀桀。 丛林中时不时传来几声狼叫,悠长的声音很是渗人,灌木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谢寻猛地一下子扑向顾南生,将白许安撞到地上,手顺势抱住顾南生的腰身,嘴里发出哀嚎。 什么“你不要过来啊”“你信不信我弄死你”“清安救我”之类的话,顾南生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白许安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刚洗干净的毛又灰蒙蒙的,看谢寻这样,气得牙痒痒的。 顾南生扒开矮木,一直雪白的兔子不知道在啃什么草,啃得很香,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顾南生,蹬腿飞快跑了。 顾南生:“……” 谢寻还死死抱着顾南生不撒手,问:“什么东西?” “没什么,就一只兔子,已经跑走了。” “哦。”谢寻面无表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故作镇定道,“我这不是害怕,是想让清安体验一下保护弱者的快感。” “……”哦,那我谢谢你。 白许安化作人形站起来,一头炸毛,衣衫凌乱,乱糟糟的头结里插了两根杂草,丝毫看不出才洗了澡,气得眼都红了:“呸!我看你就是想吃我们小师弟的豆腐,装这么正经,其实一肚子坏水。” 谢寻遥遥看了白许安一眼,不以为然,一副清风朗月的仙人模样。 顾南生:“……” 好不容易才撑到了苍山。 苍山处于悠州和幽州之间,绵延千里,美如仙境,是当今的天下第一宗。 苍山的现任掌门也就是顾南生的大师兄。说起来这大师兄也是个可怜人,上一任掌门是个不管事儿的,在收了程云卿之后就开始当起了甩手掌柜,徒弟不教,一天天偷鸡摸狗……降妖除魔。程云卿只得自己摸爬滚打,好在拥有单冰灵根,修炼也算是有所成就。 程云卿对自己的师尊感到失望。 老掌门也是个狠角色,看见喜欢的弟子就收,看见喜欢的东西就养,奈何自己都还是个没长大的,收进来的弟子自然是一个都不带管的。少年早成的程云卿不得不默默抗下一切,师尊收的弟子,他教,师尊犯的错,他背,师尊要干的公务,他干,师尊捅的篓子,他补。程云卿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和焦头烂额之中。 程云卿对自己的师尊感到很失望。 等待程云卿好不容易将师弟师妹们拉扯大,宗门一切安好,很久没再出过乱子师尊,他又回来了!天知道这雷打的师尊从哪里抱回来一个刚出生的顾南生,然后自己拍拍屁股,潇洒地走了。程云卿含泪体验了把无痛当爹,一把屎一把尿的将顾南生拉扯大,好在顾南生足够乖,不然他真的要撂挑子不干了。 程云卿对自己的师尊感到极其失望。 而这不靠谱的师尊就外出游历数十载,从来没有回来过,要不是时不时有几封问安好的信寄回宗门,真的会以为他早死外边儿了。 虽然恩师如父。 但是看到那几个“为师一切安好”的字样,程云卿还是会暗暗不爽。 等到了程云卿正式当上掌门之后,这位师尊是连封信都舍不得寄了,都不晓得是死还是没死。 为此顾南生对大师兄深表同情。 一到苍山脚下,程云卿的大弟子云歌就迎了上来:“小师叔,四师娘,六皇子殿下,你们终于来了!师尊他都等好久了,每天闭眼都要念上好几遍呢。” “让师兄久等了,师兄快带我们上去吧。”顾南生拖住想要撒丫子狂奔的谢寻,淡淡地说。 “我就不去了,我去三师姐峰上救你四师叔去了,”白许安说完人就没影了,残影都不曾留下。 顾南生什么也没说,示意云歌带路,云歌早就习惯了四师娘的来去如风,笑容不变地带着顾南生和谢寻往山上走,打量了好几眼谢寻。 这就是师尊说要拐他们小师叔的猪,也不怎么样嘛,傻里傻气的,一点也配不上他们风光霁月的小师叔。 谢寻察觉到打量的视线,恶狠狠地盯回去。 云歌收回视线,瘪瘪嘴。 切,凶什么凶,再凶也配不上他们小师叔。 谢寻凑到顾南生身边,小小声,委委屈屈地说:“清安,你师兄好像不欢迎我,他刚刚看了我好几眼呢。” 顾南生拍拍他的手臂,安慰他:“没有,是你多心了。” 把好像去掉,就是不欢迎你。 但后面半句顾南生不敢说,怕伤了上京来的玻璃心。 “真的吗?” “真的。” 谢寻高兴了,拉着顾南生的手往山上走,笑得那是一个如沐春风。谢寻刚刚特意压低了声音,云歌啥也没听着,只知道谢寻凑过去和小师叔说了两句话,然后牵着他们小师叔的手,目无无人地走在去苍云殿的路上! 简直…… 简直…… 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他要去找师尊,告诉他不能让猪呆在他们宗里,会拱走小白菜……哦不小师叔的,看小师叔那副被哄得团团转的样子,再过几天自己把自己从土里挖出来跟着人跑了。 到了苍云殿,没说几句,程云卿就以军务劳顿为由将谢寻打发了出去。 顾南生看着大师兄眼底的青黑,还疲惫地给自己扯出个笑,顾南生皱眉,点了盏安神香:“师兄怎么不歇歇,最近很忙吗?” “嗯……最近有宗门大比,刚好今年轮到咱们宗门办,事情有些多,黎山那边又出了邪祟,不少村民都莫名其妙死在家中。”程云卿放下册子,满脸歉意,“本来想着你舟车劳顿又久未回宗,该让你多休息休息,可这黎山邪祟诡异,去了一批弟子,回来的时候全都神志不清,费了你三师姐不少力气才救好,现下宗里有空闲又有能力处理这件事的人只有你一个,只能拜托给你了。” “无事,一会我就去看看,师兄也不要太累,宗门大比前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把二师兄请回来,他带那么多伤处理宗门这点事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你想苍山变成天下倒数第一宗就直说,谁不知道你二师兄那点能力赚钱靠的全是气运,让他来管理宗门,别一会还得自己贴钱来保证宗门不倒闭。”程云卿笑笑,很是温柔。 “嗯,白许安不是也回来了吗?怎么没见到人?” “你还不了解他吗?一上山就往三师姐的苍兰苑跑,复诊他的道伤去了。”顾南生笑笑,又正色道,“不过等四师兄苏醒之后就不要再回苍山了,死卦之躯,虽已死一次,但还是小心点好。” “知道了,”程云卿揉了揉额角,“哦对了,宣州六皇子是跟你一路来的吧?你尽量还是离他远些,宣帝没几年好活了,皇位之争凶险,还是莫要牵扯进去的好,而且……我可不相信皇室之中能养出白莲花来。” “师弟心里有数,劳师兄挂念。” 第12章 12 12 “你向来是最让人省心的,师兄也就言尽于此,去吧。”程云卿又拿起了册子,认真地看着,“离宗门大比还有些日子,你让那六皇子安分些,别扰了我们苍山拿第一的步子。” 程云卿说的主打一个情真意切,字字诛心。 顾南生嘴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这谢寻的名头诨的也是有够远的。顾南生能怎么办?只能点头说好,提起步子出去了。 刚打开门往外走了两步,身边一阵疾风掠过,谢寻扒在了他的背后,来不及思考,只能接下迎着面门而来的剑锋。 “死猪,我要把你的皮给剥了,看你还敢不……小师叔?!你怎么出来了。”云歌举着剑,表情凝固。 时间回到谢寻刚被赶出来的时候。 谢寻出了苍云殿也不走,就站在门口等顾南生出来,开玩笑,顾南生但凡离开他视线一秒钟他都要怀疑有没有小妖精勾引他的小宝贝,这苍山又大屁事又多,一个没看住就被派出去执行任务怎么办? 刚送他们上山的云歌也没走,站在门口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头拱他们家大白菜的猪。这种眼神让谢寻很不爽,很想……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 云歌平时都是在这练剑的,程云卿办完公务出来休息时就顺道指导一下,他见谢寻被“请”出来了还有点幸灾乐祸,结果就看到这小子站在门口不走了。 嗯……师弟妹未免有些太执着了。 出于对自家小师叔的人道主义关怀,作为比小师叔还要年长几岁的合格师兄,云歌觉得自己有必要让自家白菜生活在安全的土地上。 然后他就走向了谢寻。 谢寻抬眼看向了他。 白菜守护之争,一触即发。 云歌好声相劝,谢寻不依不饶。 口角之争发展成兵刃相交,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顾南生一手揉着额角一手捏住云歌的剑尖,满心疲惫:“云歌师兄火气莫要如此之大,日子还长,若是一点小事就动火气,这剑还是莫要修了,改修法吧。” 言下之意,谢寻还要在这里呆上很久,会更气人,学会忍耐火气,造福自己。 云歌听懂了,收了剑,默默走了,谢寻没听懂,看见云歌走了,还挺高兴,眼里亮晶晶的,头埋在顾南生颈间嗅那淡淡的青草香气。 顾南生是天生木灵,主卦术,会医术,身上常年带着草药香气,谢寻闻着这香气都会不由自主平静下来很多。 “人都走了你还躲在后面做什么?在别人师尊门前就敢挑衅人家,你胆子也是够大的。”顾南生看着谢寻嘿嘿傻笑的脸,叹了口气,“走吧,把你留在山上也是个祸害,就陪我去除邪祟吧。” 谢寻乐呵呵地跟上,接了句:“好嘞。” 白天,黎山。 顾南生在来之前就将苍山收集的信息看完了,黎山神庙,许愿、成真,但是要命。他懒得去那群村民那里再听一遍废话,干脆直接带着谢寻上山。 谢寻常年待在上京,除了宫廷楼阁、烟火人间,他还真是很少见过如此安静的环境,小径清幽,树木茂盛。 天呼啦一下就黑了,没有任何道理地黑了,风轻轻抚摸着谢寻的脸,传来丝丝痒意。 他看不见顾南生了。 谢寻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大仙子,吓得两腿直发软,往四周看了又看,什么都在,就是没有顾南生的半点影子,他有些慌了,边往前跑边嘴里不停叫着“清安”。 可始终没有人搭理他。 他越跑越快,喊叫声也越来越大,寂静的夜里除了回声便什么也没有了。 忽地见一个老头背对着他。 谢寻走了过去。 老头正“吭哧吭哧”地挖土,佝偻着身子,脚边是一个小土包和一个很大的麻袋。 不知怎地,谢寻看着那个麻袋,右眼皮一直在跳。 不会的不会的,顾南生那么强的人怎么可能被这老头抓住,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谢寻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上前询问老者:“你见过一个身高八尺、长得很好看的男子吗?” 老者并没有回应他,依旧专心致志地挖着坑,见坑挖得差不多了,老者将麻袋扔进行坑里,袋口没有系紧,里面的东西因为震动露了出来,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虎口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那是顾南生的手!!! 谢寻一下就跳了下去,将人从麻袋里弄出来,顾南生那张堪称绝色的脸就映入眼帘,毫无生机,谢寻着急啊,轻轻晃动顾南生的身子:“清安,醒醒,你怎么样?快醒醒啊!” 可怀里的人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 谢寻怒了,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可一转头,那老头又没了,四周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心口处突然传来一阵绞痛,是顾南生将他的心脏生生掏出,一下塞进嘴里,弄得满脸都是血,看起来很是狼狈,谢寻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胸膛,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然后倒下。 顾南生走了,血从指尖滴滴答答坠落,绽开了一路的血花,描摹着他离开的方向。 别走……你别走。 谢寻艰难地抬起手臂,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顾南生就那么走了。 那个老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出现了,拿着铲子,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将谢寻一点点掩埋。 天,下起了小雨。 “谢寻!你跑什么?停下!”顾南生一把抓住谢寻的肩膀,弄破指尖,喂了点血进去。谢寻的意识开始回笼,张开双眸,瞳孔聚焦之后,入目便是顾南生焦急的神色。 他一把就推开了顾南生,跌坐在地上,眼中满是惊惧,边往后退边往顾南生身上扔着杂草,顾南生想伸出手去抓谢寻,谢寻不停地躲,反复几次,顾南生都没摸到谢寻。 抓不到顾南生也就不抓了,他不动了,谢寻也不动了,抱着腿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像是被□□了的良家少女,看的人一阵火大:“你到底怎么了?” “我……”谢寻支支吾吾,欲语还休。 顾南生皱眉:“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不会吃了你。”谢寻深吸了口气,将刚刚经历的全告诉了顾南生,特别是掏心的那一段,讲得那是一个绘声绘色,情感丰沛。 顾南生:“……”得,还真会。 谢寻大声讲完,胆子就花光了,他还坐在地上,盯着顾南生美如天神的脸,咽了口口水:“你以后会那样对我吗?” “什么?” “你……有一天会杀了我吗?”谢寻小心翼翼地问。 顾南生将人从地上拉起,隔了很久才回了一句“不会”,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两人沉默着往山上走,没走多远,一个大土坑就出现在跟前,里头躺了个人,谢寻认出来了,就是刚刚挖坑的大爷!大爷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很和蔼但真的很渗人。 谢寻一下子就躲到了顾南生身后,鬼哭狼嚎,手紧紧攥着顾南生的衣服,勒得顾南生快断气儿了。 “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个老头!”谢寻语无伦次。 顾南生见他害怕,拍拍他的手,跳下坑,看了看大爷,大爷早死得透透的了,大爷嘴边的笑意很浓,似是做了什么美梦,灵魂被抽走了,以漫山遍野只有这一具尸体来看,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填土。 安静了半晌,顾南生拿了传送符给谢寻:“这是传送符,遇到危险的时候别傻愣着叫唤,捏碎他,它就会将你送到苍山,我一会儿不可能随时随地都盯着你,你自己小心。” “嗯,我知道。” 黎山其实很漂亮,是四周风水最好的地方,但现在没有人有心去观赏。女神庙修在山峰,据说是老一辈修来祈福用的,年代久远,久负盛名。 黎山附近的村子在很久之前其实穷的惊人,连年大旱,可在修了这女神庙之后,风调雨顺,没过几年便富得流油,但当问及当年究竟是用了个什么法子,村民们其实都不是很清楚。 女神庙打扫的很干净,堂前还有未烧完的香烛,可见香火之盛。 神像立于中央,是尊极其漂亮的女像,眉目如画,栩栩如生,金色的丝带围绕在其身侧,仿佛会动。 顾南生在堂前转了转,除了灰尘,其他该有的都有,整个祠堂干净的不像话,连地板都在反光,整尊神像似真人,谢寻站在前头猥琐地打量。 等等。 顾南生眯起了眼睛,这神像刚刚……不是金色的吗? “让开,这尊神像有问题!”顾南生召出‘破月’朝着神像刺去,顺道将谢寻一脚踢开,“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第13章 13 13 神像睁开眼睛,一双眼里满含秋波,柔情似水。挥手间丝带缠上谢寻将人轻飘飘地扯回来,顾南生去救,可不管怎样,这神像只照着谢寻攻击,怎么拦都没用,神像眼里仿佛只有谢寻。 “谢寻你干了什么?”顾南生怒了。 “我什么也没干啊!”谢寻一边乱窜一边对着顾南生吼道。 顾南生觉得自己有 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你没做什么?没做什么她为什么只攻击你!”顾南生用剑挡住神像伸向谢寻的手,额头青筋暴起。 谢寻本来是想吼可能是自己长得比较帅,但看到顾南生那张妖孽的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们不是说这里祈福很有用吗?我刚刚就站那许了个愿。” 顾南生真的服了。 没办法,只能拉起谢寻的手往外跑,如果他猜得不错,这女神应该是出不了女神庙的,他看着谢寻只知道吱哇乱叫,到处乱跑的样子,恨铁不成钢,明明都快结婴了,却一点作战意识都没有,真是待在上京被养得太好了。 这神像至少都有出窍的实力,就他一个刚突破的元婴外加一个拖油瓶金丹,打得过就有鬼了,不跑等着灵魂出窍吗? 女像的丝带将门挡住,阻止二人离开,娇滴滴地开口:“两位仙君,来都来了,不留下来聊聊再走?” 顾南生一下子刹住车,拿着‘破月’向拦路的丝带砍去,丝带纹丝未动,倒是谢寻没停住,一头撞上去,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顾南生:“……”早知道就不带他来了。 单杀一个神像就已经很不可能了,还在人家的主场上,边上小童不少,活不活的出去都是回事。 “小仙君冷着个脸作甚?难道是奴家长得不好看吗?可是明明就有很多人喜欢奴家这张脸的。”神像笑盈盈地趴在顾南生肩上,与其说她是尊神像,倒不如说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该救的人你们不救,不该救的人你们派了一批又一批弟子来送死?小仙君长得这般好看,奴家都有点舍不得动手了呢,可是……奴家好饿,所以……” 神像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细长的指甲不由分说地就要划烂顾南生的脖子:“去死吧!” 顾南生脖子上亮出金纹,灼伤了女像的手,顾南生一把握住女像的手腕,将人扔了出去,神像嵌在了石壁中,光滑的脸上出现了细纹,她惊恐地摸着脸,不可置信:“我的脸,你竟敢弄伤我的脸?要是旻郎回来认不出我了怎么办?我要你死!贱人,你去死!” 旻郎?黎卿旻?她是…… 女像的指甲愈发尖利,次次在顾南生的面前划过,左脸被划出一条细长的伤痕,坠着血珠。 几次都杀不到人,神像很生气:“你们在干什么?怎么还不来帮我?我养你们是来干什么的?”红色的灵波席卷了整个祠堂,顾南生被逼得后退了好几步,嘴角溢出鲜血,还未来得及调整内息,就被那群数量惊人的童子像包围,不得不集中精力。 顾南生削下他们的头,胳膊,腿儿,不过数息就尽数恢复,难缠得很,女像慢悠悠欣赏起指甲上的朱红丹蔻,脸上原本的细纹裂得更开,格外可怖,像是那张脸马上就要碎裂,露出内里的血肉,但她本应该是没有血肉的,但却有血丝丝地向外流。 看着还昏迷着的谢寻,顾南生是半句话都懒得多说,也不想再与这些不讲武德的童子像纠缠,拿了张引雷符起了个阵,雷电劈下来,将四周的童子像劈得稀碎,都成了末末,想来也是别想再复原了,灵力有些透支,顾南生用剑撑住自己,细细地喘着气,这幅身子还是太过柔弱了。 女神并没有心疼自己的童子,趁着顾南生缓气这会儿,带着新长出来的指甲,直逼顾南生心口。 顾南生用剑挡住,被神像一把扫飞了出去,后背重重撞上柱子,吐出一口鲜血,女神款款走来,挑起顾南生的下巴,笑得柔媚,但配上碎裂的面庞,流不停的鲜血,说不出的难看:“本来许愿的只有那小子,看在你这么好看的份儿上,都不打算杀你了,但你偏偏要找死,那奴家也没有办法了,小仙君,睡吧。” 顾南生闭上眼。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般快。 不过……也好。 半天,女神都没有半分动静,他又重新睁开眼,蓝白的灵力将他包裹,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是那根玉簪。 女神看着蓝白的灵力愣愣出神,嘴里喃喃:“旻郎……是你吗?你终于来找我了?” 顾南生撑起身,右腿钻心的疼,顾不上疼,忙从储物袋里掏了静心符,定身符,一股脑拍在女神脑门,女神眼底的猩红褪去,一双眼温柔带着浅淡的笑意,除了那张脸还可怖,她已经没有了所有的尖刺:“你见到旻郎了吗?怎么样?他还好吗?” “千年前,黎将军夜守孤城,战死了,我前段时间入了幻境见到他一抹残魂,如今已经散去了。”顾南生吞了颗回灵丹恢复伤势。 “前年了啊,怪不得……”女神流下泪来,“小仙君,刚刚我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无事。” “我被做成女神像很久了,他们将我的身体强行做成了神像,真的好疼,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杀了好多人,我还伤了你的朋友,可是我的灵魂被禁锢在了这里,我走不了,小仙君,你帮帮我吧,我不想让他等太久。”女神流出血泪,滴在美丽的舞衣上,染上点点红斑。 顾南生沉默,他不会超度,会超度的只有四师兄和五师姐,一个还没醒,一个还在闭关。四师兄死前是洞虚期,画的符质量肯定是嘎嘎好,让秦舫一直清醒也不是不行,就看四师兄和五师姐什么时候醒过来了:“抱歉,我不会超度,我会传信给我师兄,他会将你从这里带出去,过段时间就可以给你超度。” “谢谢,谢谢你。”秦舫哭花了脸,“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这条红绫一直跟着我,吸了不少愿力,可以用做防御法器,小仙君的朋友应该用得着。” 顾南生看了一眼还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的谢寻:“……” 红绫系在谢寻腰上,倒是和他一身红衣格外的相配。 等到和程云卿汇报完情况,谢寻才幽幽转醒,看到秦舫坐在一边还被吓了一跳:“你离我远点!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宣州是不会放过你的!” 秦舫眼巴巴地看着顾南生,顾南生扶额:“秦姑娘恢复了神智,不会再攻击人了,我已向师兄禀明过段时间会给她超度,一会儿师兄会派人过来,我们可以走了。” “秦姑娘,告辞。” 顾南生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回头,将玉簪从头上取下,插入秦舫发间,又后退几步:“这是黎将军生前想要送与你的,残魂消逝之前却将它赠与我,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也算是他亲手为他的娘子戴上的。 秦舫摸摸发间的玉簪,莹润光滑,带着寒气,没忍住有落下泪来。 她看着顾南生离去的方向,喃喃:“像啊……” 沿着来时的路下山,顾南生的右腿在撞上柱子的时候断了,就算是接上了,走起路来还是一拐一拐的,谢寻心疼坏了,赶忙上前搀扶。 腰间的红绫一甩一甩的,谢寻看了它好几眼,直到红绫缠上他的小臂,在他手臂上蹭来蹭去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把红绫拎在手里,无视其想要往他脸上扑的亲昵动作:“这是什么?” “秦舫……就是刚才那尊女神像的武器,送给你当防御法器用的。”顾南生慢吞吞地走着,本来说刚上山的时候没来得及欣赏美景下山的时候在好好欣赏一番。 但是身上实在是太难受了。 脸上火辣辣的,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后背和右腿也是疼得受不了。 和谢寻待在一起,实在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每天不是在养伤就是在养伤的路上。 累了。 “她为什么要送给我?” “因为她觉得你需要。” “哦。”不就是觉得他很弱嘛,他也是会变强的好吧。 谢寻将红绫松开,红绫重新缠回谢寻腰间,尖端扫过顾南生的脸,带来一片清凉,消去了那条难看的伤口,脸上除了血,一张脸光洁如新。 居然还有治愈的功能,谢寻这小子捡到宝了。 顾南生有多看了红绫好几眼,然后对着谢寻伸出手:“刚给你的传送符呢?给我。” 谢寻把传送符从储物袋里拿出来,递给顾南生,顾南生迫不及待往里送了点灵力。 再睁眼时,他们就出现在了苍云殿,程云卿还在处理公务,听见动静抬头,就见浑身脏兮兮的小师弟被只是衣角略脏的谢寻扶着,顿时觉得眼前一黑,站起身来就往顾南生这边走。 第14章 14 “你这怎么弄的?怎么伤得这么重?“程云卿是冰灵根不太方便给他治伤,只能拿了瓶灵露给他喝。把他拉到一边坐下,法育给嘉禾,让她快些过来。 顾南生本来以为这传送符只是定位苍山,随便找个地方传送,让他少走点路就成,结果这符不是随机传送,是定点传送!精准传送到严厉大师兄面前。 一点也不嘻嘻。 他只能假装看不见大师兄眉间的川字,埋头喝灵露,不敢多说半个字,生怕一句话不对,来一顿爱的毒打。 开玩笑,他是程云卿从出生带到大的,程云卿在他眼里,跟爹有什么区别,管起事来比亲爹都事逼。 三师姐,你快来,小师弟想你。 谢寻乖乖站在一边,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就算是再纨绔也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在京城他就算是拔他老爹胡子,他爹都笑呵呵的,在苍山……惹恼了程大掌门,都不用传送符,一道剑飞就给你扫回上京,然后被飞龙卫抓起来押回皇宫,这次要是被抓住就算有顾南生拦着,他的腿也不保,但若是顾南生求情,也许只用在床上躺半个月。 但能不被赶回去还是不被赶回去更好。 嘉禾一听顾南生受伤了,乘着云鹤就直奔苍云殿,不一会儿就到了。三师姐原本是幽州的公主,跟她的母后一样是个极温柔的人,也不知到那个挨千刀的沈老掌门是怎么把人家从宫里拐出来的。 “小八,快让师姐看看,怎么受了这么多的伤?不是才回来吗?这就是你给师姐的见面礼?”嘉禾在药箱里挑挑拣拣,一只气给顾南生喂了好几颗丹药,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腿和后背。把人包成了个粽子才罢手,“下次小心些,别大师兄让你去干嘛就干嘛,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 “知道了师姐。”顾南生乖和点头。有了最护着他的师姐,顾南生抬起头,直视程云卿,“师兄快去将秦舫姑娘从黎山弄回来吧,四师兄画的符也不是万能的,若是失控,又得费好一番功夫。” 程云卿看着小师弟那幅病恹恹的又一天操不完的心的样子,又气又心疼:“嗯,师兄知道了你玲琊师姐出关之后会处理的,应该就这几日了,你赶快去你三师姐峰上养伤。” “师兄……” “别说了,你这些时日就老实在苍兰苑,不准乱跑。” 顾南生还准备说些什么就被接收到大师兄视线的三师姐连扶带抱的带回了苍兰苑。 苍兰峰种满了灵花灵草,时不时有灵蝶飞过,很香也很宁静,顾南生躺在躺椅上,伴着灵药香入眠。 谢寻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要勤加修炼,已经有几天没见着人了,不过顾南生也乐得清净。 日子温馨又美好。 才怪。 白许安不好好住在苍栾峰,非以君墨羽在这里养魂他身为道侣,理应陪守为由,住在了苍兰峰。一天天偷鸡摸狗,峰上喂的灵鸟都快被他给烤完了。 饶是三师姐脾气再好,也有点受不了了,三师姐一受不了,就是容易话多,今天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偷吃灵鹤被抓了,三师姐领着变回原形的白许安,毫无气势地教育他。 温声细雨的和白许安讲道理,反观白许安呢,肚子圆滚滚的眼睛半磕着俨然心情不错,把嘉禾的话当催眠曲呢。 可怜的顾南生,被嘉禾这么一念叨,半点都睡不着了,耳边脑里全是“你不可以这样”“这样做是不行的”“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他只想说一句,这鹤貌似不是他吃的吧 近处是师姐的念叨声,远处是巨大的轰隆声。 这觉是彻底睡不着了。 等等。 哪儿来的轰隆声! 顾南生急匆匆站起身,往黑云聚集的地方一看,两眼一黑,那不是谢寻去的方向吗! 这小子怎么这么蠢!不知道先压制一下准备充分了再厉雷劫吗?这样会出人命的,顾南生急匆匆往那边跑,嘉禾一把拦住他:“你去哪儿?你的伤需要静养,不能到处乱跑。” “来不及了师姐,谢寻要度升婴劫,他什么都没准备,会出事的。”顾南生着急道,他是真怕谢寻没命了。 “没做准备的渡劫修士多了去了,那小子哪儿需要你操心。”白许安趁嘉禾不注意,挣脱束缚,变回人形,拦在顾南生身边,“而且那天雷可是不长眼的,劈到你怎么办?” 顾南生管不了那么多了,推开白许安就御剑朝那边飞去。 谢寻引来的劫云格外的大,几乎遮盖了整片山头,正常人能在这场雷里活下来就有鬼了,更何况是谢寻了。到地方的时候,谢寻还在闭目打坐,丝毫不绝头顶的劫云快要把他劈成渣滓。 劫云弄出来的异动惊动了不少人,不少人把谢寻当猴观看,看看这位天之骄子能不能在这些浩大的雷劫里活下去。 程云卿凌空站在顾南生身旁,看着半空一团黑不禁诧异:“怎会如此?他的资质虽说是万中无一,但…这未免也太过夸张了。” 顾南生拉住程云卿的衣袖,眼睛却看着雷云之下的红衣:“师兄,你帮帮他,这九道雷下去他会死的。” “的确,这雷势浩大,他又未曾提前准备,先看看吧,等他撑不住了再说。” 第一道天雷已经劈下,谢寻身上亮起繁密的符文,在接触到天雷的时候,金光就散了大半。那是楼闻竹拿给顾南生渡雷杰用的防御符,顾南生一张都没用,全贴在了谢寻身上。 如今看来,连第二道雷劫都撑不住。 “这怎么回事?”程云卿皱紧了眉头,那么多防御符,两道天雷都扛不下,宣州六皇子要是死在这儿,又是一堆麻烦事。 “还能怎么回事?这姓谢的作恶太多,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让他吃点苦头。”白许安站在顾南生身侧,哥俩好的揽住顾南生的脖子,“大师兄一会还是帮着些,别让人真死山上了,晦气。” 程云卿:……”这死狐狸嘴什么时候能放干净点。 说话的间隙,又陆续劈下了四道天雷,红凌被劈得焦黑,耷拉在地上,谢寻嘴角挂着血,眉心蹙着。 眼看第六道天雷就要劈下,程云卿眼神一凛,长剑恩玄脱鞘而出,剑气化剑,以一化千,剑光将谢寻包裹挡下了天雷,顾南生轻轻舒了口气。 有师兄的剑阵在,谢寻的命算是保住了。 第八道天雷劈下的时候,剑阵破了。 天雷狠狠劈在谢寻身上,红衣破烂,墨发凌乱,山头都被劈出个窟窿,谢寻掉了进去。 还有最后一道天雷。 程云卿没有再帮忙。 最后一道天雷劈向深坑。 青色的光芒亮起,漂亮的青色花纹在空中描绘,青鸟长飞在半空中接下了本该劈到谢寻身上的天雷。 劫云散去。 顾南生挣脱白许安的胳膊就向谢寻飞去,青鸟长啼一声,化作流光钻入谢寻心口。顾南生探了探谢寻的脉膊,长舒口气。 谢寻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闻到熟悉的草木香,勾着嘴角开口:“清安,我也到元婴……真好。” 好,好个屁,下次再这样,还是被天雷劈死吧。 谢寻说完就昏了过去,顾南生带他回了苍兰苑。 三师姐的小金库最近受到重创,三个作走的丹药无底洞外加一个啥也不挑的饕餮,养不起,真的养不起。 在白许安终于要对灵兽幼崽下手的时候,嘉禾把伤养得差不多的顾南生三人和压根儿没事的白许安赶下了山。 美其名曰:闭关炼丹。 开完笑,再不炼丹,过几天的宗门大比,让他们苍兰峰的弟子在台马上现炼吗?还是让他们在秘境里慢慢炼?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峰垫底。 顾南生和谢寻只有跟着白许安到四师兄峰上住,顾南生作为最小的前掌门弟子,跟着老皇帝回京的时候还未金丹,宗里没有给他分配单独的山头,结丹之后,顾南生又在上京当了国师,一年都回不了几次门,自然也就没有山头分配给他。 到现在都只能“寄人篱下”,想想都觉得可怜。 第15章 15 自从谢寻结婴伤好之后,又回归了纨绔本态,在苍山算是是坐实了“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 的名头 。程云卿快被他烦死了,奈何对方来头太大,不能一巴掌呼死,还得给他擦屁股,这样的日子程云卿真的受够了。 程云卿有种自己那讨债鬼师尊回来了的错觉,这错觉让他一点都不美好。正巧,顾南生伤好之后程云卿再怎么也不肯放他出去了,让他在山上帮忙守着弟了修炼。 所以秉持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清安弄不死讨债的郎”的理念和”冲动是魔鬼”的心得操守,程云卿只好派出己方大将顾南生来镇守此等妖孽。 被予以重任的顾南生“只好”屁事不干,看紧这位大爷。 “清安…这真没必要吧……”谢寻看着近在咫尺的神颜,咽了咽口水,看着顾南生恨不得用捆仙索将自己绑起来的架势,笑笑,“没必要把我看那么紧吧?” 听着谢寻不满的话,顾南生只是喝口茶水,真诚道:“殿下在我养伤的这几天里,因为生气掀了食堂十七张桌子,打伤了二十八个弟子,误伤了四位看好戏的女弟子,与六十八人发生口角冲突,四十二人发生肢体冲突,去了六次青楼,抢了六次姑娘,殿下,你好样的。” “额…这不是太久没出去了,激动嘛,肯定是误会,我这么乖,怎么可能打架呢。” 顾南生冷冷看着他,眼里满是”你看我信吗“和”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弄死你”,整得谢寻真的很难办。 但他今天出门真有要事。 所以他抗议。 方法一:趁顾南生看书时偷偷放个假人再偷偷逃。结果是被结界成功捕获。 方法二:往顾南生的杯子里放蒙汗药。结果反被投喂,直接睡到傍晚。 总之事是没少干。人也是一点也逃不掉。 谢寻泄气般放弃抵抗,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将不开心完完整整地写在脸上。顾南生偷偷看了他好几眼,将用来挡脸的经书放下,想着这时候镇子上的人应该也散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带着这混世魔王出去放放风,起身走到门边:“走吧。” 谢寻愣住。 见身后人没有跟上来,还傻了吧唧地坐在那,顾南生轻笑出声:“ 不是嫌太无聊吗?带你出去转转。” 那笑把谢寻给看呆住了。顾南生私下里是不常笑的,平日里用标准的假笑用应付人,完事就活很久的老头,板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丈夫呢,他生骂极好。如玉的面庞,再加上双凤眼,给人说不出的美感,反正按谢寻的文化水平只能定义为好看,非常好看,无人能及的好看。 半天没个动静,要不是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还真以为被关傻了呢:“不想出去?那便算了吧。” 见顾南生又往回走,谢寻忙去拉顾南生的衣袖:“去 ,怎么不去,我刚是被咱们清安的盛世美颜给惊到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顾南生被谢寻搂着肩膀向外带,听见这话,花、轻嗤一声,要不说是青楼常客呢,嘴就是甜,不过顾南生可不吃他这一套。 “想去哪?”顾南生问。 “青兰院。”谢是一本正经地答。 青兰院,方圆千里最大的青楼。 顾南生还想再挣扎一下:“再没别的想去的地儿了?” “没有。“谢小哥成功将希望扼杀在摇篮。 顾南生悬着的心彻底死了,语重心长道:“殿下。” “嗯?” “青楼这些地方还是少去的好。毕竟你年纪尚小,日子还长,日后想找什么样儿的姑娘没有?再说青楼这种他方去多了,不于清修。” 你这样儿的,哪里都没有,谢寻想。但他不敢说。 “清安,你是不是想歪了?我只是想吃那里的荷花酥,可好吃了,但燕儿姐姐说刚出炉的是最好吃的,你一看就是不愿意进青楼的那种人,我想着自己学了做给你吃,昨儿说好了今日去的,不知道一会儿燕儿姐姐还有没有空。”谢寻将脑袋枕在顾南生的颈处,指尖挠着顾南生的一簇头发。 顾南生面色柔和下来,勾了勾唇:“没空你就去抢?” “那当然!“谢寻说完才发现不对劲,把脑袋又放回去,小声辩解,”呃……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我只和他们商量。” 顾南生点点头,不置可否。 谢寻不说话了,拉着顾南生向外跑去。 携了春光,笑容常驻。 傍晚的青兰院生意格外火爆,作为方圆千里最大的一家青楼来的客人自然是不凡的,身价高,花销自然也高,服务自然是到位,两人才走到门口,就被一大群莺莺燕燕包围,将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鸨拨开姑娘们,迎了上来 见是这位出手阔绰的太子爷,脸上的笑更加真诚 又见太子爷带了个如天仙下凡的客人,穿着不凡,气质也不凡,老鸨在这儿混了这么多年,是知道怎么看人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哎哟,谢公子,我还以为您今儿个不来了呢,这是您朋友?长得可真真儿的好,天人之姿,一到店里,把我们这些姑娘都衬得黯然失色了呢。” 顾南生脸上带着懒得应付人的标往笑脸。 青兰院里充厅着调笑声,歌舞升平,舞台中央的姑娘跳得妖晓,金色的舞衣上金片闪闪,裸露的脚踝白皙漂亮,铃铛随着动作发出脆响,台下的客人笑着捧场,搂着美人,喝着美酒。 顾南生看了一眼身上布料少得可怜的美人就移开了视线。空气钟酒香混着浓重的脂粉味,让他有些不适。 谢寻拦住几个往顾南生身上扑的姑娘,忙说:“他第一次来,妈妈还是拦着点儿这些姑娘,别一会儿把人吓跑了,本公子是我燕儿的,还得向妈妈借下厨房,本公子不希望被人打扰。” 说完就拿出一个布袋,老鸨打开之后被里头金灿灿的金子晃了眼睛,眼睛都笑成了条缝,脸上的皱纹遮都遮不住:“好嘞公子,我保证今晚绝对不会有人打犹您的雅兴,放心地玩。” 谢寻满意地点点头,半哄半推地将顾南生搂着走,看得出来顾南生是真的很想走,也看得出来谢寻是真的不想让他走。碍于是的自己答应的,半推半就顾南生就一起去了厨房。 燕儿早就在厨房候着了,站在灶边,淡淡笑着。不愧是花魁,其他姑娘不同,她就像是个平常人家里的女儿,温婉淡雅,让人看着 很舒服。 “燕儿姐姐,我今日带了朋友来,我要是学不会,一会就靠他。”谢寻指了指一旁的顾南生。 顾南生:“……“好啊,你小子在这等着呢。燕儿见了人之后愣了愣,又挂回了那个温柔的笑:“见过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顾南生。”顾南生行了礼,回以一个微笑,站在一次,不再说话。 燕儿将名字在嘴里小声过了一遍,抬起笑:”顾公子。” “那我们开始吧!”谢寻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顾南生以为他是早预习过了,会个一步半步的,结果谢寻帅不过一息,转过头看向燕儿,“第一步该不什么来着?” 顾南生:“……”无语。 燕儿温柔地笑着:“公子不必如此着急,等燕儿将要用的东西都拿过来再开始。” 刚开始还算其乐融融,没过一会就算不上了。 “啊!这个怎么这么难呐?”谢寻满脸面粉,身上也是面浆,看起来异样的清稽,将满是白色不明物的手伸向顾南生干干净净的衣衫。顾南生一边给他擦脸,一边警告他不要用脏手在他身上乱摸,不过警告已经没用了,在他给谢寻擦脸的时候,他的青衫已经中招了,上面白色的浆水看起来很恶心。 顾南生捏紧帕子,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谢寻后脑:”谢寻你有病是不是?水加多了你加面,面加多了你加水,你看看你这一大盆!你不会就给别人做,半个时辰了。我们还在和面!谢亭别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谢寻闭眼享受着顾南生的服务,再对顾南生的怒火回以一个撒娇的动作,再不济就当王八念经,看得顾南生又反胃,又牙痒痒。 燕儿则在一旁捂嘴前笑。 一阵鸡飞狗跳,手忙脚乱、面粉纷飞,终于是将荷花酥放进了锅里。 第16章 16 等荷花酥做好了,已是半夜,不过几以并不着,其中还包括不想被师兄抓到来青楼的顾南生,谢寻捅了捅灶里的柴火:“哟~乖乖师弟,不是着急 回家找师兄吗?” “你都不急我急什么?回去就说你非要在外面乱逛,我拦不住。”顾南生谈洪道,拿起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几,一点都不在意谢寻裂开的表情 谢寻“……”不是大哥你的传送阵是被狗吃了吗?把我捆去对你来说很难吗?你反手一下就把我劈晕了,还需要拦吗?说好的乖乖师弟、平易近人呢?谢寻翻了个白眼。 对于这个白眼顾南生并没有给予任何反应,接过燕儿递过来的茶道了声谢,对着自己面前的空气一顿比划,指尖金光闪过。 “传信,跟大师兄说你玩嗨了,今晚可能很晚才回去,记得留门。” 顾南生整抬一下眼皮,眼神戏谑,看得谢嘴角抽了抽。 原来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欠呢? 燕儿笑着端着一盘荷花酥走了过来。 定睛一看,有的精致好看,是燕儿做的、有的张牙舞爪是谢寻弄的。 谢寻这家伙是真的不适合做饭,还是洗洗睡吧。 至于顾南生 ,他啥也没干在衣衫惨遭毒手之后就远离灶台了无论谢寻怎么呼唤都不肯靠近。 荷花酥再怎么好吃顾南生吃了一块也不再吃了。 “公子不再多用些,冷了可就不那么好吃了。” “不用了,甜食吃多了胸闷。” “那是燕儿招持不周了,公子可要吃些别的?"燕儿脸上全是抱歉,将一大盘荷花酥放在了谢寻面前。 “不用了。”顾南生礼貌道。 谢寻把一盘子酥点包括自己做的都吃了个干净又咕咚咕咚灌了大一壶茶水,还没接上话肚子就不舒服,,捂着肚了丢下一 句 “我去上茅房”就走了。 厨房里只剩下顾南生和燕儿。燕儿拿着帕子摆看灶上的脏污:“顾公是哪里人?瞧着不像是会来青兰院的是谢公子拉着你来的吧。” “嗯。”顾南生帮忙将茶盛收起并不再多,燕儿又继续说你是苍山上下来的仙人吧,奴家刚见着你就觉得像。” “姑娘说笑了,世上哪来仙人,都是凡尘之人,不能免话。”顾南生见谢寻许久不曾回东,起身准备出门去找,刚推开门准备道别,燕儿又说,声音坚定,又似喃喃:“我曾遇仙人,予我容颜永驻。公子既从仙山而来,可曾见过她?” “不曾,在下出生之后,仙人便驾鹤西去,不曾见过。”顾南生出去了,带上了门 重新近入金碧辉煌的大堂,一舞结束,金粉扬扬而下,美丽迷人,顾南生有了一圈都没有着谢寻刚想传音问问他在哪里,一个小厮口走了过来,恭敬行礼:“顾公子,谢公子在顶楼等你。 跟随着小厮上楼,谢寻就倚在栏杆上,面向夜色,红衣如丹沙点进墨色。 “谢寻?”顾南生叫了一声,,往前走。小厮送完人就走了也不知哪来这么快动作。 “清安,等会儿有一场烟花秀,很美,我们一起看吧。”谢寻怕顾南生非要早点回去,又急忙补充,“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我们看完就回去。” 顾南生想了一会儿点头答应,和谢寻等烟火盛开。 谢寻说的没错,烟花的确很美,五颜六色的烟火炸开点亮夜空,明亮的光照在对方的脸上。 “谢…” “清安,“谢寻转头看向顾南生,顾南生也回过头,乌亮的眸子因为烟花而更加闪亮,更加迷人,”我喜欢你,我想当你的道侣,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还很会闯祸,你也许并不喜欢我,但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从你刚到上京的时候我就被你吸引、想要站在你身边,清安,你愿给我个机会,让我成为你的道侣吗?” 顾南生看着谢寻,谢寻低垂着头、明亮的眼睛就那么看他、顾南生在谢寻眼里看见了自己,在那双眼里,满天灿烂都成了他的陪衬,无足轻重。 想到谢寻今日的种种举动,原来….是为了告白吗? 顾南生勾唇笑了,他不可否认,他的确无法拒绝这个热烈的少年:”如果我们在一起会万劫不复,终将有一日会分离,还愿意吗?” “为你方劫不复,我甘之如饴。”谢寻笑着,眼里仿佛装有星星、很漂亮 顾南生笑得温柔:“我也愿意。” 为你万劫不复,我亦甘之如饴。 谢寻高兴地快疯掉了,将顾生一把抱到自己怀里,蹭蹭顾生的颊边:“我好高兴,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答应我,放心 ,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老头那么喜欢你,一定不会阻止这门亲事的。” “我也很高兴。谢寻,谢谢你。”顾南生下巴抵在谢寻肩头感受着久违的安心。 谢谢你愿意喜欢我。 金色的光芒点亮夜空,如旭日东升,不可方物。 最后一束烟花在空中绽放。 谢寻俯身,吻住他的清安。 顾南生看着谢寻闭上的双眼,光芒为他镀上一层柔光,眉眼带上笑意,缓慢合上了眼。 感受到顾南生没有拒绝,谢寻激动地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相逐,爱意难消。 “我爱你,清安。” “我也是。“ 顾南生站在青兰院门口,谢寻告别去了,他就一个人站 在这里,夜色如黑,风轻轻地吻。 他不该答应他的,他还是太自私了。 但是万一呢? 万一能活下去呢? 沙吹进了眼里,泪水随着风滚落。 “哟,美人儿一个人?”一个红头满面的男人未了过来,尖嘴猴腮,一看就是喝多了,”怎么还哭了?来,到哥哥怀里来,告诉哥哥是谁欺负你了,哥哥替你教育他去” “你认错了,不用你管。”顾南生抹脸,没有再理。 那男人不知道什么叫进退,只知道他在看见顾南生脸的瞬间,觉得自己可以开始自己今年的第一百零八次恋爱。一把抓住顾南生的手腕,要将人谁自己怀里带“来美人,别害羞哪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说着,一张嘴就要往凑。 这下顾生是真怒了,刚准备辨弯他的咸猪手 ,谢寻就已经杀出来了,一脚将男人踹翻在地一手将顾生接进怀里,一双眼里满是戾气,想要杀人。 一道紫电劈在男人身上,把人劈得焦黑,头发炸起,除了有口气儿、就是个死人,谢寻低头看了眼顾南生,抹了下怀中人泛红的眼角,心疼道:“没事吧?怎么哭了?是谁惹我们清安不高兴了?告诉我,我收拾他。” 顾南生又抹下脸,摇摇头:“要走了吗?” “嗯,我们回去。”谢寻看着顾南生泛红的眸子,心里别提有多心疼了 ,一路上又哄又问,可惜顾南生打死不肯说,左顾而言他问了半天啥也没捞着,只好作罢。 才怪。 没问出来是啥事儿,他就不叫谢寻 等着瞧吧。 苍山的天算不上好到了夜间还是会觉得冷。 顾南生缩缩脖子,刚刚的一丝暖意消耗无几 谢寻忙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顾南生身上,后者无声地笑笑。 第17章 17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回了苍山,到苍山脚下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远远地瞧见云歌守在山口,顾南生严重怀疑是苍山人过多,导致宗门穷得连守山门的石狮都买不起呢?每次都让人云歌守在门口多不好意思。 云歌一看见顾南生就跑了过去,高兴地凑到顾南生身边,假装没有看见谢寻:“小师叔!你回来了!师尊让我来这里等您他有事找,我还在想为什么要在门口等,结果真等着了” 顾南生僵硬地笑了笑。 傻孩子,因为你师尊他知道你小师叔我跟宣州皇子夜逛青楼,彻夜未归所以让你帮忙出来逮人的 长叹口气,顾南生让谢寻先回苍凛峰,自己被程云卿问完话就回来,不要在这段时间里惹事 见谢寻回去,顾南生才认命般跟在云歌身后,不知道大师兄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检验”自己这些年的修炼成果。 但他低垂的头在云歌的眼里变了味道,身斯体弱的小师叔被嚣张的皇子半哄半骗去了青楼,在里面会了世间淫逸,内受到重疮,回宗门还要被心狠的大师兄兴师问罪,内心不安。 好不可怜。 云歌默默握紧拳头,暗想:一会儿师尊要是打骂小师叔,他一定要保护好可怜的小师叔,至于谢寻…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教教他什么是规矩 ! 两人各怀心思到了苍云殿,程云卿挥挥手让云歌滚去练剑、云歌还想留下来,被程云卿震飞出去,在空中似流星划过,掉进了练武台,和正在练剑的弟子来了一场对视,好不丢脸。 至于顾南生他,站在案前咽了口水,程云卿面色如常地看信张,但是凭他求生多年的经验可以判断程云卿生气了,不,是很生气。 “出息了,敢跟着人去逛青楼了,还一逛就是一夜,半夜传信是晚点回来,让留门,结果今儿早才回,压根儿不用留门,要不是白许安来问你们去哪儿玩了不带他,我还不知道我的小师弟已经学会彻夜不回家了。”程云卿扬了下信纸,信纸在半皇被冻得邦硬,比成末末。 “那个 …” 顾南生抵了下唇,”我们只是去学做荷花酥然后一路走回来,体会了下风土人情。 “风土人情?包括任青楼顶楼接了个吻?”程云卿力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揉搓,”漫天烟花下表白,你们两个挺很漫啊” 顾南嘴唇都抿白了,反正大师兄都知道了,他也懒得再复述一遍,安安静静等待宣判。程云卿看见顾南生又这样 头都大了:“你从小就聪明,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想你会比我更清楚。” “我知道的,我考虑好了。” 程云卿长叹一口气,看着顾南生一削初入爱恨不顾一切的劲儿,有些头疼:“既然你这么坚定,那你们就一起参加宗门大比吧,让师兄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的资本再有着那小子配不配得上你。谢寻一会儿云歌会带他去登记成弟子,至于你,好好回去修炼两天别给我们苍山丢脸。” “我也要参加吗?我不合适吧。”他都是师叔级的人物了,还去参加宗门大比?会被赶下去吧。 “云歌比你大三岁。” “嗯” “今年苍山他领队。” “哦。” “而且你不担心你的未来道侣会受伤吗?”毕竟那么蠢的样子不适合投影。 “……”他严重怀疑师兄是危胁他。 一顿操作下来,顾南生的名字就被加在了弟子名单上,隶属上苍苍云峰 “为什么我是苍云峰的?”顾育生指着名字问 “是。但是现在苍云峰峰主是你啊,” “你是不是我带大的?” “…是” “这就对了,你赶快回去准备,如果没有让我们苍山获得魁首,我看你那劳什子国师也不要当了。” “哦。” 顾南生转身往外走,又被程大掌门叫过回头:师兄可还有事?” “清安,你虽然是卦修、但你以后还是少算些吧,你跟他在一起,随着天意走,少算些会对你更好。”程云卿难得放下身为掌门和大师兄的严厉与深算,苦口婆心。 “我想算的都算完了、除非必要,不会算了。”顾南生推开殿门春天的花开了一路,阳光明媚,”大师兄,我去准备啦,等着我把第十七个魁首拿回来吧。” 回到苍凉峰,就见谢寻站在峰脚翘首以盼,拉起顾南生的手转来转去看好几圈:“你没事吧,你大师兄没把你怎么样吧。” 顾南生被转得有点想吐,稳住身子:“没事,师只是让我们参加宗门大比,云歌会来帮你录信息,挂在苍云峰名下。 谢寻拉着人往峰顶走,听见他这么说,不是很相信:“他会这么好心?”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当然…没有,师兄说若是不拿到魁首,就把你送回上京顺便把我的官儿也辞了。”顾南生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 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个年龄段里的宗门天骄达到元婴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上苍就占了三个,这不得个魁首 ,顾南生真得在苍山上打个洞进去闭关到天荒地老。 就是三个元婴全挂在苍云峰名下,可给程云卿能得。 谢寻一听,撒丫子就往峰上跑:“那还走什么?快回去准备准备,我还打算跟老头炫耀呢,可不能半道就给丢了。” 顾南生原本打算不和谢寻一起沦为猴子,但谢寻死死拉住他的手,生怕丢了似的,他也只能跟着跑,跨过长阶,惊起林间飞鸟。 他被拉着奔跑,心情也还不错,红衣占据视线,红绳墨发飞扬。 他觉得,他的决定也许并没有错。 长阶不长,终点便是白许安,白许安抱臂,眼中燃着熊 熊火焰:“你们两个那儿去了?一晚上都没回来,你们知道我一个人呆在峰上有多无聊吗?我去找大师兄,他一听见你们不在就把我赶回来了!烦死了!" 谢寻在即将撞上白许安时停下,本就不是特别美好的心情,在看见自许安的那一刻跌进谷底:“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去检举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会被抓去参加什么宗门大比?不得魁首还送一个扣一个的。” 白许安理亏,声音比平时小了不少,但也梗着脖子道:“ 你又没什么损失!还给了你个出风头的机会好吗?你以为没有你们上苍就得不到魁首吗?上苍次次都是第一好吗?” “的确,今年由云歌带队,他的修为已至元婴中期,是这辈里修为最高的。这届弟子资质都不错,得魁并无难事.“顾南生理了理跑松的衣襟,”叫我们参加,估计是想看看我们到底怎么样,再决定怎么办吧。” “你们?你也要去?”白许安上下打量。 “大师兄说我年纪刚好。”顾南生无奈。 “噗一一 ”白许安笑得受不了,”我记得第二场是秘境吧,一群人叫你小师叔,别人还以为你多大年纪了还不要脸参加宗门大比。 顾南生白了白许安一眼:“大比之前会测骨龄,年龄都会放出来,达标的才能参加,需不着你操心这些。” “是,你不需要人操心,那这小子怎么办?一点儿风吹草动就鸡飞狗跳的,一会儿要是大师兄不不满意,直接把他从结侣备选名单上除去怎么办?” “喂!死狐狸你说什么呢?”谢寻抬起拳头往白许安脸上打,在半空被顾南生截下,”这倒不用担心,他怕那些可不怕人,打架他天天打,还没见他怕过谁。” “我回来的时候听苍兰峰的弟子说四师兄醒了,你不去看看?”顾生拽过谢寻往院儿里走”我们先去准备了,我可不想失去我唯一的工作。” 白许安站在院门口,看着谢寻和顾南生的背影,眯了眯狐狸眼…这两人,不太对劲啊,从前要是提道侣道侣的,顾南生总会第一时间否认,今天怎么不否认还带转移话 题呢?他们俩昨晚趁他不在,在外都干了什么? 白许安在门口,托脸思考,把自家的道侣抛到九霄云外,苍兰峰的弟子在他边上喊了好几声他都不曾听见,直到那姑娘实在忍不住握住他肩膀摇了摇才回过神:“ 四师婶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四师叔醒了,师尊还在为他诊脉,让我来请您过去。” “我在想,谢寻昨晚到底带着小病秧子去干什么了?怎 么感觉两人之间怪怪的呢?”·白许安喃喃回神,看见那女弟子八卦的脸,大声转移话题,“他醒了?你快带我去吧。” 女弟子跟在白许安身后八卦之魂雄雄燃烧,小师叔和宣州来的皇子?有什么故事吗?一定要告诉别人! 所以当顾南生和谢寻还在对练的时候,关于他们的香艳故事已经传遍了苍山上下。 顾南生提着剑在桃树下歇息,他刚跟谢寻对了一轮,有点儿累了,风吹掉花瓣,后背发凉,顾生打了个喷嚏,还在练剑的谢寻马上揍过来:“怎么了?生病吗?要吃药吗?” 顾南生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不好的预感。” 第18章 18 事实证明,顾南生的预感是对的,他和谢寻到广场的时候,整个苍山弟子的视线都落到了他们的身上,左右漂移,摇摆不定。 别宗的弟子都站得好好的,只有他们在看。 看什么看?他们脸上又没有花,有什么好看的? 归队之后,顾南生就注意到了云歌欲言又止的样子,苍兰峰大徒弟染月脸上的兴奋难耐……有的好奇打量,有的满脸愤懑,有的像是吃了比赛禁用丹药。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个啥事,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白许安坐在长老席上,一直觉得后背发凉,就这两天,他已经听了五六七八个版本的情深不寿的故事了,什么《霸道皇子爱上我》《清冷国师的沦陷》《仙山小师叔和皇子的日日夜夜》,该有的不该有的,写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日,真真切切。 写得跟真的似的,尺度之大,用词之大胆,内容之露骨,让他一个已经成亲那么多年的狐狸精都叹为观止。 希望不要被顾南生听到。 为自己默哀。 开比仪式长得惊人,太阳当空照。地上的弟子们被令人心潮澎湃的致辞弄得昏昏欲睡。 终于听完了老头又臭又长的宣讲,各宗弟子抽了签,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再想明天怎么把对手按在地上摩擦。 顾南生努力忽视周围让他不适的视线,抽了签,一个金丹后期,没有压力,再看一眼谢寻的,只要谢寻的运气不要太差,第一轮他们就稳了。 张沉水,霄凛宗,元婴初期。 顾南生闭了闭眼,这是什么样的黑炭,运气能差成这样,参加大比的元婴一共才五个,除去同宗匹配不上的两个, 只剩两个都被他遇上了,可喜可贺。 个鬼啊。 当年老掌门还在上苍的时候,为了方便,直接打乱乱分配,除了分不到自己门派的师兄姐弟,其他所有人那是一个皆有可能。 而且还是淘汰制。 美其名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第一轮被淘汰了,就等下一场秘境再上场吧。 顾南生对这样的抽签结果表示抽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抽了。他是真的不想失去自己唯一的工作。 “这个,我要不给你弄点丹药符箓,上场之前再给你来一卦凶吉?”顾南生觉得他们的爱情可能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不用。”谢寻朝着顾南生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但顾南生放心不了一点,他明天对上的是元婴初期,不是金丹初期,跟在上京城里称霸宜元街不一样,”行吧,那你今天得好好练练,去演武场吧,和其他弟子对几场,我可不想被师兄扣在苍山。” “我绝对不会让你被扣在苍山的,我还要带你游历六州,回宣州成亲呢,”谢寻握住顾南生的手,缓慢十指相扣,”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谢寻的道侶。” 顾南生抿唇:“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但是我觉得我们俩再聊下去,演武场就没咱们的位置了。” 顾南生手指向不远处潮流似的人群挑了挑眉:“四师兄满峰的桂花被我们毁了个干净,最近应该是不会允许我们在峰上使用灵力了。” “那还不快走?”谢寻拉着顾南生御剑而起,飞向演武场。一站到实地,顾南坐就带着谢寻找到了云歌,同一届的剑修里,云歌无疑是最强的,找他给谢寻做战前指导无疑是最好的。云歌一听是给谢寻做战前指导,一下子变得有些兴有,搞得顾南生有点怀疑他大师侄暗恋谢寻。 但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境界上的差距和缺少社会的毒打,让谢寻几乎是被摁在地上打,光影交错,灵力相撞,看起来煞是壮观。 顾南生是卦修,同境界里比医修丹修的破坏力大点儿,剑修之间的斗争他不是很感兴趣,非得让他帮忙参加战前指导的话,他也只能帮忙算一卦明天适不适合出门。不适合的话,他会尽量用委婉的话语让谢寻不要去自取其辱,但是他觉得谢寻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他,然后上赶着找虐。 就很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但很谢寻。 染月悄眯眯挪到顾南生旁边,并友好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小师叔,我昨天去苍凛峰,听说您和宣州六皇子在一起了,是真的吗?我都好奇一整天了。” 怪不得今天一个二个看他的眼神都那么奇怪,原来是白许安这家伙惹的事! 顾南生淡淡看了眼三师姐唯一的亲传弟子,凤眸里没什么情绪:“想好明天怎么打败你的对手吗?就到处问东问西。你昨儿一天怕是一刻不停地在宣传我和宣州六皇子的好事吧,今天传完了才开始好奇?” 小丫头尴尬地笑笑,视线在天上乱瞟,总之不看顾南生,还不忘分开火力:“昨天我去苍凛峰上喊四师婶去看四师叔的时候听到的。我还以为我最后知道呢,结果我是第二个。” 顾南生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不用刻意去想都能想象到传出来的东西会有多劲爆离奇,他已经见识过一次苍山人的八卦劲儿了,真的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孩子累了。 张沉水抱着剑走过来,眉眼带着少年天才的据傲,但是看顾南生的眼睛瞪得很大,配上一张算不上成熟的脸,看起来很蠢。 “顾南生?你回来了?回来做什么?你不是卦修吗?回来参加大比找虐吗?”张沉水张嘴就是一顿问。好吧,更傻了。 顾南生斜了他一眼:“我回来要跟你报备吗?回 来看你被虐不行吗?” “怎么可能?!我今年可是要拿单人魁首的。”张沉水大声嚷嚷,丝毫不顾及身边全是上苍的弟子。顾南生看见四周望过来的视线,连白眼都懒得翻了,”魁首岂是你大声嚷嚷就会得来的,省省力气在擂台上使吧。” 意思就是你别再嚷嚷了,小心被围攻。正常人能听懂,但是张沉水显然是听不懂的,张着嘴就继续说:“ 你不相信我?我可是剑修!越阶挑战懂不懂?” “我师侄也是剑修。” 刚才叫嚣完自己是剑修的张沉水:…… 台上的谢寻一见有个男修走到顾南生边儿上就急了,两人还有说有笑的(谢寻认为)。顾南生是什么人啊,除非你身份高贵他不得不理你,剩下的人他全给当空气。不要问他怎么知道的,虽然很久没有当过空气了,但他一点都不怀念。 “六皇子殿下急什么?按年龄来算小师叔本就与我们同辈,有几个青梅竹马,同龄玩伴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云歌见谢寻要下台,飞剑一挡,谢寻又站在了武台中央,谢寻不得不一边抵挡剑招,一边斜眼打量台下。他能不急吗?好不容易才讨到的道侣,别今儿来一个青梅,明儿来一个竹马给他弄没了。 “但本皇子记得清安很早就到上京了吧,一年到头就回来这么一两次,自家宗门的人认全都差不多了,哪儿来的别宗竹马?” “这就不劳你废心了。” 剑修在面对其他主修的人的确可以越阶打,但是遇上同为剑修的人就没什么用了,该怎么被高阶修士摁在地上打就怎么被摁在地上打。 但可能是因为事关顾南生,谢寻一下与就有了动力,出招越来越快,应付得越来越游任 有余。云歌也不得不认真应付。 被莫名其妙变大的乒乓声吸引视线的顾南生:? 谢寻见顾南生看向自己,勾起唇角。男人,被他的魅力所吸引了吧。 然后就被一剑扫下了台,被顾南生抬手接住。 看着谢寻飞到顾南生那边的云歌咬牙切齿:贱人,最好别让他逮到。 张沉水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不满地看着站得离顾南生很近的人:“你谁呀?不知道这么砸到人很危险吗?” 要是换平时他才不会管这档子闲事呢,但今天差点被砸到的是顾南生哎,出了名的小病秧子,还是天生算命,这要是当他面儿被砸出个好歹来,他师尊非得把 他皮扒下来不可。 谢寻压根小没理他、全心全意挂在顾南生身上,说自己撑了多久多久 ,问自己厉不厉害。 张沉水:拳头硬了。 云歌:下次必把他拦腰斩断。 染月:他们一定在一起了吧,一定吧。 接收到多方视线的顾南生:…… 第19章 19 每年的擂台比进行得都很快,一个人一天就要比上好几场,顾南生虽说是元婴期里唯一一个不是剑修的,但他运气好啊,前面一直是和金丹期的比,丝毫没有压力地一路晋级。 要说谁的运气最差,就要数谢寻了,本来第一场和张沉水打,出人意料地赢了,把张沉水气哭了,又哭又闹要求重比,被自家师尊提着耳朵走了,结果他第二场又匹配到了个元婴,挨了几剑之后赢了,再之后就是从金丹巅峰一路比下去,直到进了四强,顾南生对上别宗金丹,谢寻对云歌。 不出意外谢寻对了几十招之后被扫飞了出去。 魁首自然是云歌,顾南生很有身为卦修的自觉,输给了自家师侄一点都不觉得丢人,他们剑修可都是拼命三郎哎,他一个娇娇柔柔的卦修还是不要和他们比谁拳头硬了。 , 颁完奖,各宗弟子就被安排休息养伤,隔个几天再维续。用谢寻的话来说就是还挺人性化的,还知道不能把人一次性累死。 放假的几天山下热闹极了,几乎所有来参加大比的弟子都去山下玩了,就连一 向视修炼加命的张沉水也去了。在山下碰见顾南生的时候还来了句“之前我认为只要拼命修炼才能有所成就,直到我被谢兄打败我拨现一味若修只能空涨修为,只有看遍山水才能得见真谛。” 还挺高尚的,要不是顾南生亲眼看见他钻进人群里打群架还真有可能信了他的邪。 凛冬老头一辈子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来一趟苍山就变成谢寻这般的纨绔也不知会怎么想,顾南生准备这几天物色一个资质好的小孩在凛冬老头发现自家乖徒已经不乖之前给人送去,至少消一半的气,别真上门找苍山的麻烦。 谢寻倒是一反常态的乖乖呆在山上,不吵着去山下喝酒也不闹着去吃荷花酥了,每天都和顾南生待在一起,顾南生修炼他修炼,顾南生忙别的他也还是修炼,现在都是元婴中期了,还有种要突破后期的架式,顾南生每天都在担心他会不会走火入魔 。以前是劝着他修炼现在是劝着他歇会。 真是操不完的心。 但是谢寻自我感觉良好,每天都问顾南生一遍“我厉不厉害?你爱不爱我?”顾南生快被他烦死了,但也还是不厌其烦地回答”厉害,爱你。”怕伤害到谢小公主的玻璃心。 一切都很美好啊。 如果不是世界上有个叫白许安的家伙的话。白许安现在天天都来苍闲峰串门,不分时间、早中晚都可能会来,查什么似的,让人有一种活在监视中的错觉,每次谢寻想要对顾南生做点什么的时候白许安闻着味就来了,整得现在谢寻都有点草本皆兵的,但凡苍闲峰上有点风吹草动谢寻都合理怀疑是白许安来了。 君墨羽丝毫不觉得自家道侣半夜还往外跑有什么不对。在谢寻找上门的时候,板着张废脸,一本正经地说:“修士本就不为分白天黑夜,夜间办事的修士不在少数,更何况小白是妖作息更没规律,夜间想出去散个步也没什么问题。” 敌人态度坚定,谢寻只有灰溜溜地回了苍闲峰。 可恶,按他现在的水平吵不过人家也打不过人家。 所以他回来之后就更加拼命地修炼了。势要弄一个白许安闯不进来的结界。 莫名其妙被落下一两个小阶的顾南生:“……” 几天的假期一晃而过,玩疯的弟子们又被自家师尊抓回来参加比赛,一时间各峰上哀鸿遍野。 张沉水装得还挺像回事,在凛冬老头那儿还是个乖徒。他从他师尊那里听到第二场的比赛规则,快要乐疯了,兴冲冲就上了苍闲峰,说自己这次稳了。 第二场跟别宗安排的第二场不有一样,往届比的是猎妖兽算积分,今年不一样,是找宝物算积分,坚持将” 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的理念贯彻到底。 顾南生不免对谢寻的第二场十分担扰,张沉水运气一向很好,就算不猎妖兽纯捡排名也会不错。而谢寻跟张沉水完全是两个极端 。进场的地点世是随机的,他真的很怕谢寻一进去就站在草不生的地上,连妖兽丹都拿不到一枚。 搞不好就要回上京当皇子了。可悲。 但是谢寻心情良好,他第一场拿了第三自我感觉十分良好,觉得自己现在进秘境必能得到积分第一,然后得到苍山上下的祝福,和顾南生举行盛大的婚礼,在三生涯结道侣契…… “啪!” 一个巴掌打断了他的幻想。谢寻捂着自己刚刚被打的脸,一脸委屈地控诉:“清安,你打我干什么?” , 顾南生慢悠悠收回手,表情淡淡,他刚叫这小子叫半天了都不理他,还一个人坐在那里咧嘴蠢兮兮地笑, 既然动口没用也只能用手了:“你刚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喊你半天都不应,我也只能动手了。” “我这不是在想明天的秘境嘛,进去的时候位置随机,我们要是不在一块怎么办?有没有法器能把我们绑在一起啊?”谢寻趴在桌上,无聊地滚着茶盏,脸颊压在小臂上,说话声含糊”要是我没能及时找到你,你那么漂亮,被心怀不轨的人给哄骗了怎么办?” “我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你在这儿担心我还不如担心担心你,你是晦运转世吗?印堂发黑了都。我都怕你进去连根草都找不到。” “我才不晦呢,我倒觉着我运气很好呢,生在皇家又遇到你,感觉人生美好得不像话。” 顾南生觉得有些脸热,自从从青兰院回来之后,谢寻没了顾虑,嘴上愈发没个把门,之前还是开点玩笑现在嘴里动不动就是情话,就算可得多,也还是会觉得有些难为情。 前两天比完单人赛,顾南生就带着一兜子山上弟子口口相传的香艳故事杀上了苍凛峰,奈何四师兄醒了,高大的身形将白许安挡了个严实,不知道他给四师兄讲了些什么,谢寻一上山就被针对了,君墨羽甚至想将顾南生拉到身后一起敌视谢寻。 最后顾南生也只能带着谢寻走了,一回去就被谢寻拥在桌上,嘴唇被咬住,直到快窒息的时候才被放开。谢寻抱住他,咬着他的耳垂委委屈屈地说:“你师兄师姐们是不是都不喜欢我?但是我不能接受我的身边没有有清安,那样我会活不下去的。” 顾南生安慰了他两句,然后谢寻从那天开始每天说的表白似的话语越来越多,大有一种娘家人不同意就要哄骗人家宝贝私奔的势头。 自从有了白许安这个狐形监视器之后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少了很多,但是谢寻是个地鼠,会钻空子,每次都等白许安来过之后再搂着顾南生香几下。 但凡来个聪明点儿的都不至于让他钻那么大一个空子,白许安他但凡回头看一眼顾南生的嘴都不至于那么红 。 顾南生表示有点招架不住。 所以现在顾南生一下子就捂住了谢寻的嘴,打断施法:“你不要太容易知足,可以再多想些别的。但是你真的别再这么说话了,小心我把你赶出去。” 刚说完就感觉手湿热,吓得他赶忙松手,脸都红透了:“你——” 谢寻顺势往前搂住顾南生的腰,将整个人捆在怀里,笑得很坏:“清安不喜欢?还是说害羞了?可是我不觉得,只有这样清安才能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呢。” 爱得快要发疯了。 顾南生觉得后腰那处肌肤烫得惊人,热度直蹿上脸颊,眼尾都染上红意,貌似天仙,也不过如此。着得谢寻一阵眼热觉得自己现在要是不做些什么的话,有点儿太不是个男人,低头就吻上顾南生柔软的唇,展示了一把什么叫登徒子的基本操守。 顾南生被亲得喘不上来气,手指紧攥着谢寻肩上的布料,布料被攥得皱巴巴的。 “清安,我好爱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谢寻亲亲顾南生湿润的眉眼,头枕在顾南生的肩头,听着那颗心脏因为自己而快速跳动,勾了勾唇角。 好容易才喘匀了气,顾南生横了谢寻一眼,眼含秋水,毫无成慑力“你再这般说话行事,我便叫大师兄放云歌把你打出去。” “别啊,清安。”谢寻轻吮顾南生颈间的软肉,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们都觉得我配不上你,但是清安,你相信我,我会努力配得上你的,你等等我 。” “好,我等你 。”顾南生抬手摸了摸谢寻的脑袋,然而又被抱着耳鬓厮磨好一阵儿。 顾南生=累。 腰间的玉佩亮了又亮,顾南生扒拉开谢寻放在他腰间的手。拿起玉佩,玉佩上亮出小字,金色的,是四师兄。 顾南生蹙了下眉,四师兄这时候不老老实实呆在峰上等他的亲亲道侣巡视完领地回去然后陪他的亲亲道侣来找他做什么? 顾南生整理了一下被谢寻揉得一团乱的衣服制止了谢某人还要扑上来的动作 , 叮嘱道:“我要去四师兄那里一趟,你自己收拾点丹药符箓等,平日里用得上用不上都可以带一点,明天过秘境之后也许能派上用场,你别到处乱跑,到时候受伤了我可不管你。” 谢寻被打搅了好事,心情不是很美好,但想起来自己的计划是光明正大娶不到就私奔,要是大小姐对他不满意,那计划就泡汤了,只有笑得一脸乖巧,表示自己会乖乖的,让顾南生忙完早点回来,自己会想他的。 顾南生满意地点点头,出去了。 苍凛峰因为峰主没有满意的弟子,峰上到现在都没有弟子,没人住的这半年,除了苍兰峰的弟子来找点草药外,那是一个人也没有,现下也冷清得紧。 君墨羽就站在院子里,白许安化作原形在他怀里。 顾南生其实挺忤他这位师兄的,君墨羽是那种看上去很冷的人,如果说程云卿是那种严厉的长辈,那他就是心硬如铁的兄长。 程云卿再怎么说也当了很久的掌门了,七分的平厉又被磨去了几分,多了几分儒雅。而君墨羽,比修无情道的更像修无情道的,常年板着脸,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除了对他道侣和小时候的顾南生态度好点,其余人一律按欠债处理。 “来了。”君墨羽示意顾南生坐下。 “四师兄找我什么事?” “之前给你的符你应该用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要进秘境了,每次都有不少弟子折在里头。我又给你画了些,你拿去用吧。”君墨羽从广袖里拿出个诸物袋来,递给顾南生。 顾南生接过就直接放进自己的储物袋里,低着头,道了声“多谢师兄。” 他可不认为君墨羽今天叫他来只是为了送符,山上的云鹤哪一只不能送东西,非得当面送,话还那么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南生看了自许安好几眼。 果不其然,师兄张嘴就是:“你和那宣州六皇子的事我都知道了,整个苍山的弟子都在传,我觉得我们应该聊聊这件事,你觉得呢?小八。 ” 若是秘境你与他一处,会遇到多少危险?秘境里的弟子伤亡历届宗门大比都是不会管的。” 君墨羽看向顾南生,变异金灵根来的鎏金双瞳在阳光下如耀石般美丽。顾南生现在可没有欣赏宝石的心情:“四师兄,我已经做好选择了,我不觉得我的选择会错。” “这不是错和对的事,是生死的事。” 君墨羽今天耐心格外的足,会解释会劝说,只是内容对于顾南生来说有些刺耳。 他没说话,既没说同意君墨羽的话,也没说别的话去辩驳。 这的确是生死的事。 会有人要死的。 也许不只是一个人。 “关手谢寻的事。”君墨羽摸着狐狸脑袋,说的是关心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起伏 “小白都和我说过了,我觉得你们不合适,也不能在一起。” “大师兄都没有反对。”顾生暗瞪了白许安一眼,果然是这碎嘴说了什么。白许安缩了下脑袋,又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君墨羽怀里,小脑袋顿时又仰了起来。君墨羽捏捏白许安的耳朵看向顾南生。”大师兄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天生算命合该什么都知道的。又为何要这么选呢?” 不值当的。 “四师兄应是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选的,天生算命也是人,介入因果,是每个天生算命的命。” 君墨羽沉默,只是看着他。 “况且值不值当,师兄应是知道的又何需再多问。”顾南生拈了一片落在衣袍上的梨花瓣,表情很淡。 白许安喜欢梨花,所以苍凛峰上种满了梨花四季都开着,御剑而过时,会以为是大雪藏峰,与他峰比起来格外不同。 但是顾南生不喜欢梨花,太素了,那个字也不好听,他一直都不喜欢的。 没打算久留,顾南生用灵力粉碎花瓣,转身准备离开“多谢师兄的符 ” 四师兄魂体不稳,又画了那么多符还是多休息一下,免得三师姐担心。”顾南生转身。”师弟要准备大比,就先回去了。” 君墨羽摸着怀里还在不停扒拉他袖子试图让他再说两句的白许安,目送顾南生离去:“看吧,小师弟的事咱们管不了,他既然选定了,便不会再改了,你还是嘴严些,免得我不在被人打了。” 苍山上下现在流传的话本可是香艳至极,小八现在应该还没看过,不然你以为他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儿是因为我在? ” 白许安哼哼了两声:“又不是我传出去的,那些故事又不是我编的,要怪要算账也是去找苍兰峰的那个大喇叭丫头,就没见过这么会乱编的丫头,也不知道三师姐到底是咋教的。” “也是,你最近也不要下山了,就待在这儿,他们的事 咱们也别管了,管不了的,再说天生算命选定的结局必是不会太差的,至少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 第20章 20 顾南生现在有点想杀人,有时候一个人过一辈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现在身处水中,全身湿透,额发遮眼。 从四师兄那里回来之后,谢寻不停地追问君墨羽到底讲了些啥。顾南生拿出那个装满了各种符的储物袋,跟对方说之前的符快用完了四师兄又画了些让他去拿。 谢寻听完点了点头,但是不信,他不信能和白许安那家伙结成道侣的人叫人过去那么半天就只说了关心人的话。 傻子都不信。 有时候谢寻的直觉真的有些强大,虽然从来不花在正经途道上,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点脑子在身上的。 拥有可怕直觉的谢寻觉得不能再放纵下去了,必须找个东西让他和顾南生可以进入环境的同处,不然可能真的会拥有一次“同门阻扰,别宗抢夺”的经历。 画面太美,还是不要再想了。 被迫加快进度寻找法器的顾南生:“……" 因为谢寻锲而不合地追问,顾南生还真找到个可以让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东西。那是一对双生蝶,银制的,很好看。 双生蝶有个功能就是将持有者传送到另一个持有者身边,怕出问题,顾南生甚至没让谢寻来进行操作,但如果早知道谢寻运气会差到这种地步。他保证世界上绝对不会有双生蝶这种东西。 人的运气怎么可以差到这种地步!!! 顾南生一进秘境就传过来了,他早就做好了面对一地荒芜了,结果现实告诉他他的准备还没做够。这里连块儿土地都没有,顾南生一过来就窝在水里,转头就看见了同样窝在水里的谢寻,不知是不是泡得久了,感觉人已经有点肿了。 不过谢寻倒是不怎么在意,还乐呵呵地问他们该往哪边去,最好是先找两头妖鲁打会儿再说。 “我们已经不在秘境里了。”顾南生将濡湿的头发撩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称境之中有中心处,灵气会向那方汇聚,越靠近中心处灵气越浓郁,但境之外并没有所谓的中心处,灵气流汇的方向不定,现在他们在的地方灵流平缓,已不是秘境之地。 谢寻睁大了眼:“怎么会?我是在入口进入的啊。” 顾南生一跃身站在水面上,灵力瞬间将身上的水分蒸干,谢寻也有样学样。顾南生不是很想回答谢寻的问题,看向谢寻的目光有些复杂:“在进入秘境的通道里,会有极小的概率发生空间错位,把人传送到秘境之外的一处。” 这是顾南生在书上看到的,书上没有空间,错位的先例,谢寻这算是头一件。都不知道是该说他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该怎么回去啊?”谢寻还掂记着他的魁首呢,可不能白白没了机会。 “不知道,先弄清楚这是哪里再找方向回苍山吧希望不要太偏了,四师兄没有画多少传送符 。” 顾南生踏着水面往随便一个方向走,他对自己的运气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至少不会出现空间错位这种麻烦事,走了一刻钟,果然看见了岸,但顾南生并不是很想上去。 倒是谢寻兴冲地地就准备上岸,被顾南生拉住的时候还不解地问:“怎么了?” 顾南生表情有点难看:“这是魔界。” "魔界?那这里怎么一个魔也没有?”谢扫视岸上视野中除了赤岩,什么也没有。 “相传魔界有一净池,专克魔气,若有魔落入也中,不出半刻,灰飞烟灭,所以净池附近不会有魔在的。”顾南生低头,脚下的水清澈见底,里面什么都没有“想必就是这儿了。但净池在魔界中央,就算附近没人,想要出界,必要穿过有魔居住的地方。” “魔族生来便有修为,强者为尊,适者生存,活下来的皆是强者,而且魔界很多年前便被封印在了幽州底下对人族深恶痛觉,我们要是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出半刻,肉碎骨断。”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可能一直待在水上,等程掌门发现我们不见了再来寻我们吧?”谢寻蹲下身划了划池面,弄出涟漪。 顾南生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灵力探入发现用不了, 传音的话距离又太远了,思索了半天:“七师姐前些日子传信回宗说她在魔界炼火种,兴许我们可以找她。” “试试呗,反正不可能比现在情况更糟了。” 顾南生找了张传音符注了点灵力进去,只要七师姐在传音范围内就可以接通,过了一会,传音符上亮起红光:“小八?你怎么联系上我的?你不要告诉师姐你现在在魔界。” 顾南生艰难地“嗯”了一声。对面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一声音暴吓:“顾!清!安!你疯了是不是!魔界你也是说来就来,你在哪儿?我现在来找你,看我回去不让大师兄把你好好教训一顿。” “师姐…不是我想来,我们今天参加宗门大比,称境通道错位了,把我们传到这儿了。” “我们?你和谁一起呢?” “谢寻。” “哦—是这家伙的霉运影响到你了吧,你们现 在还有心情给我讲这些,是在净池吧?我马上过来,你们就待那儿别动。” “知道了。”顾南生掐摘断了传音,看向因为被宋喻景骂晦气而自闭的谢寻,”你别放在心上,师姐她就是这样心直口快,等见到人了你就知道了,七师姐她人很好的。” “嗯。”其实只是因为又要失去二人独处机会而闷闷不乐的谢寻声音闷闷的,师姐再好也抵不住一会又是三人同行的伤心。 宋喻景果然来的很快,身上黄裙带着血,一踏上净池就栽了进去,在池里扑腾了好久才重新站好,衣杉整洁,熟练地扒拉着衣摆,看向顾南生:“走吧,我送你们回去,这次都算你们运气好,但凡你们今儿掉在了哪座小城里,现在恐怕是渣都不剩了。” 顾南生等宋喻景收拾好自己,重新站在池面上才行礼叫了声”七师姐”。谢寻一向是没礼貌点头就算是看到人了。 七师姐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面容的好,活泼可爱。但应该没有人会觉得她无辜可爱,至少顾南生不觉得。 到底是谁会觉得一个极品火灵根器修,天天拿着炸药当烟花放的老少女可爱啊? 也许只有万分包容的三师姐可以做到。 反正顾南生做不到,他的木灵根可经不起烧。 “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不少魔修往这边来,应该是闻到你们两个灵根的味道来的,只是碍于净池也没有敢靠得太近。”宋喻景往顾南生身上挂了大大小小不少的法器。让顾南生看到魔靠近就扯下来注那儿丢就成了。顾南生点头说好,往谢寻身上贴了不少的防御符又给了他不少攻击类的符,让他看到魔靠近就拿一张往那儿去就完了,谢寻点头表示知道了,抬头就撞上了宋喻景不善的眼神。 然后转头看向顾南生,装作没有看见暴力少女杀人的眼神,身上有皇子保护符,最多被打一顿,死不了人,问题不大。 宋喻景大声说话试图让人把注意力全放她身上:“ 我昨天就把凤凰火种炼好了,今天原本就打算要走的,你们若是再晚些给我传音我兴许现在已经在六师兄院儿里喝上茶了。我本来也就没想多待,他快醒了,我们得回去告诉大师兄,封印该加固了。” “谁?”谢寻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非得瞪着个眼往顾南生身边凑,顾南生的手慢慢摸着铜钱上的花纹,看了眼谢寻傻了吧唧的脸,轻声说,”魔尊季渊。” 为了防止谢寻继续缠着顾南生问东问西,宋喻景决定用渊博的知识堵住谢寻的嘴:“现任魔尊是唯一一个进入过净池还成功活下来的魔,实力非常强大,同样也是魔界最凶残的魔,当年召集了所有州所有宗门的强者才将整个魔界封印在了幽州底下。” “我幼时曾听二师兄提起过,那一次封印死了无数宗门天骄,血染天穹,我记得当时咱师尊也参加了,站在阵眼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宋喻景拍了下脑袋,“哦,我想起来了,叫李忆疏,听说还是个大将军呢。对了小八,你还没见过咱师尊吧,话说你是有多倒霉才会刚生下来就被师尊抱回来啊?” 顾南生淡淡扯了下唇角:“那…应该是倒霉到家了。” 宋喻景在前面带路,两大只跟在后面。魔界每个小城是真的很小,单按穿城而出的话不出半天他们就能出界。但是三个单灵根凑在一起实在是太吸引魔了,不管远近都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赶来,几个几个来还好了,宋喻景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但是涌过来的魔实在是太多了,可能真的是被关久了,一下子瞧见三个单灵根在路上晃,给他们香迷糊了,宋喻景怀疑整个魔界的魔都在这儿了。 真的搞不定,再多火药攻击符都搞不定,灵力恢复的速度完全比不上灵力消耗的速度。灵力用得干干净净就只能扔火药了,四师兄的符都用不了,扔火药的时候,都还得卯足了劲去丢,炸到自己了就不太美好了。 顾南生真的没招了,他体力是三个人里最差的,几次都是从魔的手边上擦过去的,身上大大小小有不少伤口,青衣都给染出了花。谢寻穿的红衣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七师姐的头花都散了。她杀了好几个洞虚期的魔,看起来也是筋疲力尽了。 现在是真的倒霉到家了。 快要死了。 可惜没有灵力,不然他高低得给自己算一个,看这次到底会不会折在这里。 他们有想过先回净池苟一会儿,但是这群魔就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似的,净池那方向的魔是最多的,只有硬着天皮往魔界边缘走。 宋喻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用来显可爱的双马尾散成一片,身上全是火药炸出来的灰,还得时不时扯两下快要落入魔爪的顾南生,真的很后悔当初让他学卦的,该当法修的,这战斗力也太弱了。 哦,当法修也不行,法修是最耗灵力的。 “小八你到师姐边上来歇会儿,恢复点儿灵力,一会儿算算今天运势到底怎么样!”宋喻景实在是忍不了,这是霉神转世吧,运气怎么可以差成这样,”但凡里头没凶字我现在就躺下来歇会儿,等天神降世来救我。” 谢寻也看着顾南生,看起来很是赞成这个提议。 顾南生真是无语透了,天神降世都赶不上他们现在躺下来歇会儿这种找死的速度。 苍山出尽疯子,二师兄诚不欺我。 第21章 21 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顾南生都不会这么干的,他可没有站在原地让别人吸的癖好。宋喻景知道自己的提议不会被采纳,说完之后也不再提,但她还是很想吐槽:“我偷偷来了这么多次,从来就没有被发现过!就是你们两个影响我!” “再给我选一次,我会选择那天晚上把谢寻敲晕,乖乖侍在宫里,再也不出来了。”顾南生最弱但追他的魔是最多的,乌泱泱一大片,又抛出去一颗灵火珠,顾南生对着宋喻景崩溃道,”我们出去之后给我换个灵根吧,这灵根吸引力太大了。” “清安你糊涂了?灵根不能换的,要能换我大哥早换了。 ” ”谢寻身上的防御符很亮,金光闪闪,把四周的魔的眼睛照得有些难受。 “换!出去就让五师姐捣鼓一下、给你整个变异火灵根克死这群丑八怪!”宋喻景属于是杀红眼了,从不知道哪里找出来一颗回灵丹一下子塞进嘴里,放火将他们三个围起来之后,火还不停向外蔓延;火势强盛,吓得外头的魔都不敢轻易靠近,堆在外头,赤红的眼映着火光,直勾勾地盯着火中的三人。 顾南生被谢寻搀扶着,有气无力地找了几颗治外伤的药一人分了一颗:“现在怎么办?离边界还有好远呢,过不去的。” “除了等天神下凡,就只能等死了。”宋喻景找了两下头发。”我刚还夸下海口带你们出去,这群魔修就整这出,看来那什么魔尊的确是要醒了,封印的压制在减弱。喂!尊贵的皇子殿下,你的父皇有没有给你什么保命底牌?快拿出来,都快死了,就别藏着掖着了。” “我没有啊!我爹自己都是个靠在长生丹续命的,怎么可能会想着给我什么法器保命!“谢寻脸上脏兮兮的但身上没受什么伤,扶着还在咳嗽的顾南生,轻轻给人顺着气。宋喻景惆怅,”那怎么办?真等死啊?你们要不再翻翻还有没有回灵丹,我还那么年轻,不能死啊!” 顾南生缓了好久才缓过来,任由谢寻扶着他,有气无力地说:“等天神下凡吧,大师兄前几天才叫我少算些,我就不算了,自己心里祈祷一下吧。” “天神下不下凡不知道,反正我们是要下鬼界了,等五师姐炼新小鬼的时候我们就冲上去当她的头号小鬼!”宋喻景脸色苍白,体内的灵力耗尽了,但她还是笑着,有种无所谓惧的味道。 灵火没了,留下余温,魔修们进入狂欢,将他们包围。 要死。 “小七啊,怎么几月不见你就成了这般狼狈模样?师兄瞧着都心疼。”不太正经的嗓音自半空响起,风起无声,化作利将魔修们割成碎片。 楼闻竹从裂空中走来,从谢寻手里接过已然晕过去的顾南生,喂了颗回春丹进去:“走吧,二师兄带你们出去。” 抬手又斩杀了几个不怕死的魔,楼闻竹破开虚空拉上路都走不太动的几个人进了虚空。 眼前的世界黑了又亮,几人出现在了一处小院,院中站着位白衣盛雪的温润男子,见他们几个出来就接过了顾南生,手搭上对方的手腕,摸着脉。 楼闻竹给剩下两人喂了回灵丹,又打发他们去整理仪容,完事儿之后就凑到白衣男子身边:“小六啊,怎么样了?小八他不会有事吧?” 沈玉收回手,又给顾南生喂了颗回灵丹:“没什么大事,就是身子有些弱,灵力又耗尽了,精神撑不住才晕过去的。多休息一下就好了,等用净莲给他调理一下就会好些了。” “好些?不能痊愈吗?”楼闻竹将顾南生打横抱起,放到屋内的床上,沈玉跟在他身后进了屋,用灵力抹去顾南生身上的脏污,又给他换了件衣服,将人盖得严严实实之后才开口,“先天不足没那么好补,他身体特殊,要花更多的天材地宝才补得齐。” “他不爱喝那些,每次熬给他都像要他命似的,上次云中城那么多的鸡汤几乎全进了白许安和谢寻的肚子。”楼闻竹从诸物袋里翻出自己的宝贝扇子,用扇子轻轻打着自己的肩,“怎么补都不见效。” “只能用别的法子了,让三师姐炼丹吧,那个守着小八咽下去就行了。”沈玉揉开顾南生紧皱的眉头,握住他的手输送灵力治愈外伤,”魔界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这次小八出现在魔界就是很好的证明,季渊快醒了,需要大量灵根来恢复修为。得尽快让大师兄筹备了,封印加固一事该抓紧了。” “这次要不是我在他身上留了神识,恐怕就真要让他得逞了。”楼闻竹没什么表情地折下花瓶里的梅枝,慢慢用灵力将它们分割成粉末,消散在半空,“不行,我现在就得回趟苍山跟大师兄说这事儿,小八就先交给你照顾了。 沈玉送他到门口:“告诉他小七小八都安好,大师兄忙,别再叫他担心。” “知道,走了!” 沈玉走四小院将净莲发着淡光的花瓣一片一片折下,用灵力将其化成水珠融进灶上还煎着的药里,又去看了眼整理完仪容的两个人,让他们安静扫坐,莫要打扰到顾南生休息。 两人看了眼还昏睡着的顾南生,乖乖回屋打坐去了。 沈玉站在又冷清下来的小院中,手指拨弄着药架上晒着的药材,轻轻叹了口气。 这六州,恐怕是又要来一场血雨腥风了。 屋里的熏香掺了安神草.顾南生醒东的时候距离出魔界已经三天了,骨头都睡懒了,不想动,他就盯着床头的插花看。 他们几个师兄姐养里也只有六师兄有这般闲情雅致了。看来那天并没有天神下降,只有师兄们的从天而降。至于为什么是师兄们,顾南生是不会相信连师姐都打不过的人能只身闯入魔界带上三个托油瓶出界,想想都是六师兄一个医修做不到的事。 应该是二师兄吧,大师兄太忙了,三师姐是丹修,四师兄不被允许下山、五师姐还在闭关,也只有二师兄能做到这般了。 放空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房间的门就被推行,六师兄站在门口见顾南生醒了,赶忙坐到床边为他把脉,温柔的灵力游走于灵脉,舒服得又有点昏昏欲睡,六师兄把完脉将他手放进被窝“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南生摇摇头,开口小声叫了声“六师兄”,太久没说过话,嗓子哑透了,给沈玉听心疼了,怜爱地摸了摸顾南生的脑袋,温柔地说出了顾南生讨厌的话:“你再躺一会儿师兄去给你端药。” 醒来就要接受一碗补药洗礼的顾南生:“……” 师兄你再这样就没有乖乖师弟了哈 沈玉温柔,但是比楼闻竹耐心,楼闻竹是个闲不住的人,三天两天地就想往外跑,即便是知道顾南生不会乖乖喝药,但是因为顾南生喝得实在是太慢他盯个一两口就会出门,回头认真叮嘱他一定要妈好喝完,这种时候顾南生就会乖乖点头,然后就将药喂给一看就很想喝补药的盆栽。 六师兄就不一样了,他是个闲得注的人,可以坐在旁边盯着人一口一口喝完,不会让顾南生浪费一丁点药汤,沈玉还是水灵根,就算你“不小心“要将药碗弄翻,他也可以在半空给截下,重新塞回你手里。 顾南生心里就一个字:苦。 下午谢寻和宋喻景来看他,宋喻景带了她新研制的法器小小的一个金属球,上面刻了凤凰纹路,是用她才炼化的凤凰火炼的,扔出去就完事,比之前的那些法器威力更大,也更好看。 为了演示这个法器弄出来的动静真的很好看,宋喻景点往门外丢了一颗,在庭院里炸出了一朵盛大的风凰花,还伴有凤凰啼叫的声音,的确是美的,如果不是把庭院中央炸出了个巨大的洞的话,应该会更美。 动静引来了沈玉,然而宋喻景就走了。 谢寻握着顾南生的手坐在床边,说了好多自责的法顾南生让他不要怪自己,这些事遇上了就是遇上了,怪不到他身上的,谢寻不知道一有没有把话听进去,亲了亲顾南生的眉眼也走了。 后面好几天都没来过,顾南生喝药的时候不经意问起沈玉 边给他喂蜜饯边轻声说:“他在闭关,找小七要了不少防御法器,你也知道你七师姐她喜欢攻击类的法器、炼的防都法器屈指可数,现下被要了个干净,自己把自己关在屋里准备炼一段时间的法器有一段时间不会出来炸院子了。” “他不是元婴中期吗?闭个关要这么多法需做什么?"顾南生嚼着梅子干,又喝了一口药,苦得皱起了脸。 “也就你觉得他还是元婴中期了,他体内灵力的储存量可不像一个元婴中期可以拥有的,他每次都压在你之后突破,让你觉得他需要你的保护,小八,他是剑修,不需要你一个卦修去保护他。”沈玉接过空碗,帮顾南生掖了掖被角。”大师兄刚刚回信说五师姐出关了.为那女神像抄了度,过几天会来幽州,让你好好养伤,乖乖喝药,不要天天想那些有的没有,你还有师兄师姐们呢。” “嗯,多谢师兄。”沈玉捏了捏顾育生的脸颊在他还手之前松手,“你我之间何需说谢了,我去帮你守着谢公子闭关,你就妈好躺着,帮师兄守着你师姐不要让如试图再在师兄院里放炸药好吗?” 顾南生乖巧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沈玉出去了,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了。 其实顾南觉得他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是沈玉非说面体弱得多躺着养养,每天都是一碗碗的补药,吃饭都快觉得是苦味了。 趁沈玉不在,顾南生翻身下床,准备出去透透气。 院子里静悄悄的,风一次过只能闻到草药的清香。谢寻不知去哪个地方挖洞闭关了,沈玉守着他,人也没影了。宋喻景也不知道在哪里捣鼓她那些零零碎碎。 清风拂过,只吹起了他一人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