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要觊觎》 第1章 重生 关秧侧过身子,眼神冷漠瞥向印着全家福的挂历。 硕大的年份占据四分之一篇幅,4月3日的日期被用红笔圈起,右上角画了个蛋糕简笔画。 看起来三十几岁的女人,从冰箱里小心端出白色蛋糕盒,笑吟吟道:“我们小秧又长大一岁,以后就是大人了。” 关秧没有接话,待她走进厨房关上玻璃门后,在男女略微模糊的谈笑声间呆立了几分钟才不可察地颤动两下眼睫。 关秧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她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构想过这个场景,正常人面对,失而复得的状况应该是满心欣喜,然而此刻,她内心却一片死寂,毫无波澜。 思绪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飘远,大脑仿若被抽空,又感到堵塞,被塞满到无一丝空隙,所有记忆被打乱交织密布在脑中,连父母名字都想不起来。 厨房的玻璃门被再度缓缓推开,保养得宜的中年夫妻先后走出。 男人将手中的碗轻轻放下,看向站着的关秧,目光温柔笑着说:“我们寿星怎么还站着。” 寓意着福寿的长寿面点缀葱末,飘出鲜香的气味。 关秧胸口陡然生出一阵憋闷,她想回答,却如鲠在喉,思绪混沌,半个字也吐不出。 “快去洗手,等会晚了你又急。”女人轻轻推了她腰侧。 关秧顺着她力道被推到洗漱盆前,对上镜子里自己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微微发懵。 脑中忽的冒出个问题: 我现在几岁? 关秧尝试思考,脑海中却逐渐缠上乱七八糟的线。记忆急躁地浮出,如一团乱麻堆积,堵得脑袋发胀。 关上门坐到马桶上,关秧沉下心,忍着胀痛一条条理顺,思维随着时间清晰,疼痛渐渐减轻。 阳光穿过窗户缝隙铺洒在地砖上。 关秧盯着自己的腿,一种荒谬之感油然而生。 那些曾让她崩溃愤恨、痛苦至极的回忆,此刻如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可她却出奇地平静,仿佛情绪被硬生生地剥离剔除。 这太古怪。 关秧走出卫生间,抬手掬一捧凉水洗脸,刘海被水沾湿贴在额前,与旁人不同,她生有一双纯黑色眸子。 书中曾多次描写,与翟胧卿那双永远自信、似井水的幽眸不同,她大约是预见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在深知自己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掉后周身抑制不住溢出脆弱情绪。 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无助,加上遭泪水洇透的无神黑眸,都在无声地撩拨,引得旁人内心的贪婪与恶意疯长,令他们更想掠夺她的一切,折辱她的尊严,碾碎她的人格。 关秧觉得自己反应实在太过平静了,这份平静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异,她就算是个听说这等悲惨场景的路人都会落泪愤怒,更何况这是她曾真正经历过的事。 明明记忆带来了彻骨的恨意,却又好似被无形的力量钳制,硬生生收敛了悲喜。 关秧手覆在胸前。 不知何因回到在得知自己是限制文女主的一个月前。 她这时才十八岁,高中二年级。 餐桌旁,关俞舟抬手轻推了下眼镜,低声担忧道:“孩子瞧着心情不好。” “同龄人带来的一些甜蜜烦恼,老师那边我有交涉,先别提出来。”林凡边叮嘱,边拆开蛋糕盒,给蛋糕插上蜡烛。 关秧耳聪,听着二人的对话,略微思考便记起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回忆中的人如秽物般令人作呕,导致关秧神色愈发冷漠。 待她擦干脸上的水后走过去,林凡立马笑着拉到位置坐下,随后一顶钻石皇冠落到头上。 关俞舟早已拉上客厅两侧窗帘,林凡点燃蜡烛,伸手关上灯,知性的面庞被那一小簇跳跃的火光温柔照亮,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轻声说:“小秧,可以许愿了。” 双层蛋糕上巴掌大的翻糖人偶,是一位伸展双臂,面容含笑的芭蕾女孩,立于细碎星辰装饰中像只即将跃出水面的精美天鹅。 在男女交织的生日歌声里,关秧缓缓闭上双眸。 怎么面对深爱她的父母,内心都毫无动容。 就像所有喜怒哀乐在她回到关家后俱如尘烟消散,爱恨情仇似乎都成为过往,是为了告诫她一切重来吗?可她只是失去情绪,其它什么都没忘。 记忆中自己的情绪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关秧神色平静,缓缓回想那八个卑劣肮脏的人。其中,有三人和她同班,而上辈子十七岁的关秧心情糟糕,也正是拜他们所赐。 毫无交集的三人同时向她告白,每一张脸都在她的记忆中清晰浮现。 关秧对其他几个的长相一无所知,文中仅仅只是用了一些文字去描写他们的模样,可那些描述过于抽象,除去某些特征他们似乎共用一张脸。 小说内容更是充满了狗血情节,诸如俗套的替身文学,让人难以苟同。 他们权势滔天却爱而不得。 他们心怀不轨,百般讨好卖弄却永远得不到挚爱垂怜。 他们深知自己无力将天上皎洁的明月拉下神坛,而生长在泥土之上的野花,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野花柔弱无依,茎干细得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花瓣薄得犹如轻纱,因微风瑟瑟发抖,显得不堪一击。他们只需伸出手,便能轻易将其折断、碾碎。 明月依然高悬,他们怀抱残败的野花,像拥有过明月。 字字句句着实令人反胃。 关秧才不认为自己是野花。 歌声渐息,关秧睁开双眼,吹灭了眼前摇曳微弱的烛火,问:“爸,妈,我是你们领养的,对吗?” 关俞舟眼神微微诧异。 不过这件事并非什么秘密,且不说当初关秧亲生父母那边有交代,他和林凡也认为坦诚才是对孩子最好的态度,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对关秧隐瞒这件事。 关秧还在幼儿园时,就曾对自己是怎么来的产生过疑惑,彼时他们便挑了个合适的时间认真向她解释过。许是年纪小,孩子没记住,过了几年关秧也大了,夫妻二人又清楚详尽地告知过她,当时关秧抱着他们哭了许久。 本以为关秧已将此事释怀,没想到时隔四年,她却忽然旧事重提,还用这般冰冷的质问语气。 屋内的气氛短暂凝固,关秧已经尽力复刻记忆中的笑容了,但效果看起来很差。 林凡打开灯,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是,你几个月时就被我们带回来了,怎么了?” 关秧摘下皇冠,脸上勾起个笑,看着他们目光平静,“我亲生父亲翟江临,膝下有一女名为翟胧卿,是我的双胞胎姐姐。” “我不是孤儿,为什么会被你们领养?” 林凡缓缓走到关秧身边,握住她的手,语气轻柔夹杂着失落:“小秧,我们知道的也不多。” “我想和亲生父母谈谈,可以吗?”关秧说不来自己问这句话时的感觉,只是想,既然她是女主角,那么一切都该合围着自己转才是。 “当然。”这样回答,林凡却稍稍犹豫才打开电话,输入一个在心中记了十几年,但从未拨通过的号码。 那边拒绝接听后她紧紧攥住手机,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望着关秧神情间难掩悲伤,什么都没说。 关俞舟叹气,“先吃饭吧。” 他切下三块蛋糕,蛋糕很甜腻,林凡只尝了一口便放下叉子,手落在桌下久久不抬。 饭桌上热腾腾的菜肴散发诱人香气,关秧食不知味,坐在桌前眼神放空。 她不想复仇,林凡和关俞舟待她极好,关秧不愿他们再因设定走向死亡。 翟江临幼时将她弃养,眼下会愿意出手相助吗? 第2章 亲生父母 当关秧见到包厢内相貌如二十几岁的一对男女时眼皮抽颤。 这世界除了他们其他人都是瞎子吗? 翟江临穿着休闲长衣长裤,他身边站着关秧乘坐的电梯时,厢内小屏循环播放代言广告的当红女星白雪月。 包厢的桌边设有洗手台,光洁的圆镜里,映出两张如出一辙的清冷面容,分别属于她和关秧。 除去黑白发色,她们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居然以这张能引起全民轰动的脸,一直如透明人生活,直至被那群人囚禁,这太荒唐了,仿佛她被隔绝在一个独立空间,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察觉她的存在。 翟江临拉开一张凳子,脸上挂起温和的笑,“你好,关秧,我是爸爸翟江临,这是妈妈白雪月。” 小说中她从未提及过的亲妈,面上没什么表情,白得几近透明发青的手指点了点平板,“坐吧,先点菜,看看想吃什么。” “不用,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事发突然,对于林凡播出电话后十分钟不到她就在楼顶被一架直升机接走,关秧内心只有这一个问题。 “很多。”翟江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眼神复杂。 “列个清单吧,我都接受。”关秧神色淡淡。 翟江临叹了口气,刚要解释,白雪月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声音冷淡,透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有什么事情等会谈,你只需要清楚,我们是为你好。” 他们之中显然白雪月占据着主导地位,关秧看着她,漆黑的眼珠滑动,“妈妈?帮我做掉几个人,可以吗?” “不必讨好我。”白雪月轻轻拂动着耳畔长长的流苏耳环,漫不经心道:“吃完再谈。” 她这敷衍随意的态度,关秧摸不清她是介怀这称呼还是单纯饿了,毕竟是有求于人,关秧也不再多言耽搁,坐到椅子上,“吃辣吗?” 只有翟江临笑着应道:“能吃,不过清淡最好,我爱吃虾。” 匆匆扫过菜单,关秧迅速划了三个菜下单。 说是吃饭,待菜上齐后,白雪月却从桌上包里取出袋血红色的液体,因她张嘴关秧这也才注意到她的侧切牙忽然像某些电影里的吸血鬼一样变得格外尖长。 袋身被牙齿轻易扎破的瞬间,一股甜锈味弥漫而出。 关秧胃里一阵翻涌。 巴掌大的血袋迅速变空,白雪月舔去坠在牙尖的血滴,抬眸时,黑色的眼瞳中闪过赤红。 “怕吗?”她轻声问完,又自顾自说:“我们需要你做的事,比这远要恶心。” 翟江临垂着的眼睫颤动,心内叹息,用公筷夹了几只虾,轻轻放在关秧的盘子里,随后安静地开始用餐。 关秧倒也不怕,她幼孩时期也曾对血十分渴望,是那对食物的渴望,甚至对食用常寻常食物都感到不适。 一切源于有回林凡被她咬伤指头,那时她感冒发热吃什么都吐,偶然尝到香甜的食物,遵循本能的吸吮行为把林凡吓了一跳。 后来,在极力克制吸血冲动下,久而久之,失去了这种渴望。 对血液有食欲也是遗传吗? 关秧盯着那盘虾肉不再想,垂首敛目专心对付着碗里的米饭。白雪月却径直夹了一筷子菜,递到她唇边,大有她不张嘴吃下就绝不收回之势。 包厢内,无形的锈味如黏稠的雾霭般弥漫,每一丝空气都被填满。 这这奇怪氛围中,来自仅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的投喂,令关秧难以下咽,喉头哽的慌。 食物的味道在舌尖上散开,却丝毫无法勾起她的食欲,反而让这种不适愈发强。 关秧剖析内心,大概不只是不自在,而是她被勾起了幼时的**。 白雪月一直留意着她的进食情况,确认她吃饱之后,便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走到沙发坐下,伸手从包里取出电脑。 翟江临最后吃完,叫来服务员清理桌面。 餐具间细微碰擦声浅浅打破空间内压抑的沉静,待服务员离开,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死寂再度降临。 关秧思量自己是否该提问时,白雪月将电脑放在她的面前,“先看完,其他等会再问。” 电脑屏幕上,以极具冲击力的字体写着的血族起源。 关秧抬眸,“你们在考验我吗?” “嗯。”许是食用血液,白雪月肤色稍微红润些许,不过因为面无表情,此刻神情冷得如同冰川。 翟江临安抚道:“看吧,或许能解答你一部分疑惑。” 闻言关秧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 十五世纪,英格兰兰开斯特王朝因王位争夺陷入连绵内战。各方势力为争权兵戎相见,王朝大地战火弥漫、百姓流离,社会秩序几近崩塌。 最终王朝君主亨利六世在残酷斗争沦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被杀害于高塔内。 亨利六世死后,信徒巫师娜约坚信其是神在人间的代表,不应就此逝去。在她极端虔诚与疯狂执念下,亨利六世重返人间,血族真祖降临。 复活后的亨利六世的心脏不再跳动,并十分畏惧阳光、银器与十字架。 他肤色永远如尸体般青白,眼瞳充斥血红,牙齿也变得如野兽獠牙坚刃无比,因极度饥饿他无意识中转化了娜约。 二者便是最初的二位血族,嗜血的本能驱使着他们疯狂猎食人类,至此血族逐渐壮大。 十七世纪初,许多不老不死的血族经过百年进化已经不再惧怕任何物品,几近将脚下土地完全占据。 在此盛大之况之下,十位红衣主教献祭自身,施展禁忌巫术偷袭血族。 一时不察血族遭受重创陷入沉寂,即使真祖亨利力挽狂澜,自那之后每位血族仍会在某个阶段受巫术影响度过遭遇悲惨的余生。 双生子的命运尤为悲戚凄惨,他们一旦坠入痛苦的深渊,再苦苦挣扎都难以挣脱枷锁,极有可能死亡也无法带领他们回归本应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 倘若怀有双胞胎,首先考虑终止妊娠;若不愿如此,也可选择保留其一,如不舍,必须切断二者之间过于紧密的联系。 历经几个世纪风云变幻,血族群体里有不少成员跨越种族界限与人类陷入了浪漫的爱情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新生儿奇迹般继承人类血亲的发色与瞳色,甚至拥有白种人的肤色,或许在未来,后代将不再依赖血液。 【命运的齿轮永不停歇,于无尽黑暗里,我们皆会历经死亡的沉眠,而后迎来新生的曙光。 孩子们,我是伊丽莎白二世,欢迎你们重返真实世界。】 视频时长三分钟,配图沉浸在一片暗沉色调中,临近尾声,飘渺的真人女声悠悠飘出,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在安静的包间内响起,令关秧微微恍惚。 原来是巫术蒙蔽了她的心智,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受迫害的女主角。 自那一瞬间起,她陷入入无尽苦难的悲惨深渊。 沉默片刻,关秧舌尖轻轻扫过那几颗自幼便显得尖锐的牙齿,而后抬眸望向白雪月。 白雪月慵懒靠在沙发上,黑沉沉的眸子平静与她对视。 关秧深吸一口气,“不触及底线,什么事我都接受。” 白雪月突兀绽出个极大的笑容,她们的五官本属于冷脸那一系,至少在关秧看来,她即使笑起来也未冲淡丝毫那不近人情的疏离感,反而凭空多了几分嘲讽之意。 关秧正头脑分暴她会提出什么恶心的要求,下一秒却只听她缓缓吐出三个字:“逗你的。” 关秧张着嘴,短暂失语。 白雪月抬手短暂掩盖面容,低低一笑,当手放下来时已经恢复成冷漠模样,“等会将想做掉的人列给你爸,他会处理,走吧,回家。” 关秧微愣,“好。” 他们由专梯上天台,而后乘坐直升机离开。 电梯内,翟江临提着包,说道:“林关二人早年备孕多年无子,又遭遇打压革职,受金钱雇佣应是将你照顾得十分周全。” 他突然提及养父母,关秧的脑子里想法很简单。 夫妇二人从小将她视作掌上明珠,无论工作多重要,只要她有需求二人总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她身旁,她的从小岂止是在金钱上毫无困扰,前世在觉醒前一直都顺遂如意。 现在想来,这期间应该少不了翟、白二人在暗中助力。 关秧记不得她最后是怎么死的,按照巫术幻像所言,她约是在翟胧卿回国后被那几人其中之一杀死的,“我认知中的上辈子有多少内容是虚构出来的?” “巫术受环境影响,一切皆为真实,不过是将你往最差劲的境地拉。”白雪月淡声解释:“世界最不乏恶人,巫术最初的效果便是将人的恶意锁定在血族身上,迟早会达成教堂那群人剿灭血族的目的,但真祖插手,效果削弱许多。” 关秧蹙眉,“我重生后情绪冷漠许多,血族都是如此吗?” “重生轻微后遗症,最多持续三小时。”白雪月道。 电梯抵达天台飞机坪时,驾驶员正屈膝坐在地上专注地看着手机。 此时他缩在阴影中,没戴帽子,关秧凭借衣着认出他是接自己过来的那位。 驾驶员是黑发,抬头后露出一张极为年轻帅气的面庞,眼眸是温暖的琥珀色,看起来像个朝气蓬勃的普通大学生。 “天气预报说晚点会下雨呢,但我觉得不会。”男生笑了笑,收起手机,“回哪呀?” “黑松林。”白雪月跨上直升机,翟江临收起伞,示意关秧坐中间。 飞行途中,通过资料了解许多事。 都是她所处阶层看不到、也不会主动去了解到。 在社会的宏大版图中,有许多发家已久、底蕴深厚的家族,在漫长的岁月里不断发展壮大,历经数代人的努力与经营,积累下了颇为雄厚的人脉与资源。 这座城市是血族的据点之一,由二代亲王伊丽莎白统领,对外皆冠以白姓。 曾经血族被迫隐匿蛰伏,重生后的他们野心愈发膨胀。拥有不死之身的怪物们,不出百年便在黑白两道皆游刃有余、纵横捭阖,势力不容小觑。 翟江临出身古老家族,排行老九,家族中多数成员活跃于政界,不过也有涉足□□的,行动较为隐秘,家族成员彼此间关系紧密和谐。 他本人游离核心权力之外,经营娱乐和服装事业,手下的企业皆服务于白雪月。 白雪月对外年龄四十三,她热衷演绎,换过许多样貌与身份,直到遇见翟江临并确定心意,才以真实模样面人。 白家所带来的丰厚资源令翟家人受宠若惊,涉足黑色产业的家族成员更是如鱼得水。 同时也知晓,双胞胎姐姐翟胧卿比她早两年重生,和上辈子如出一辙,选择在高中阶段出国,因她重生,正乘最近一班飞机赶回。 双生子会历经相似的悲惨一世,在关秧经历中身为白月光的她是否也遇到了他们,受其迫害? 第3章 血族 血族据点建在山头,地势较高,一离开遮蔽物,寒风吹过几乎是在刮刺面颊,呼吸间都是冰冷气息,冷冽的风再次刮来前,一顶带耳罩的帽子护住关秧大半张脸。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妈妈把她的大衣给我盖着头,我被闷到浑身发烫。”翟江临戴着耳罩,温润的面上染带笑意,许是面容太过年轻,穿着打扮又带着几分青涩的味道,总之他不太像位父亲。 关秧将遮住眼睛的帽檐提了提,“谢谢。” “下次可以带上称呼就好了。”翟江临歪头,浅浅一笑。 关秧轻嗯,思及相求之事也没让他等下次,“谢谢爸。” “乖,稍微等我一会。”翟江临摸摸她头顶,转头继续白雪月说话去了。 见没自己什么事,关秧缓缓走到最边缘,双手搭在泛着柔光的石膏护栏上。 极目远眺,关秧发现这里只能依靠直升机离开。 这座灰沉沉的城堡可以说是建立在黑松林上的,没有围墙大门,唯有七条玻璃桥道连接七座塔楼。 约有十层楼高的塔楼好似忠诚的守卫者,历经岁月的洗礼,塔楼周身爬满了墨绿色的青苔,相隔距离不远不近,直直矗立在黑松林中呈半弧状对着这座城堡。 最中间的塔楼要高出几米,顶部尖锐的棱角,在塔顶中间位置,特别钉着一个巨大的红色倒十字架。 鲜艳的红色于墨绿色的青苔与黑松林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关秧的目光掠过这抹红,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它下方,一位身着明艳且繁复衣裙的女性血族身上。 她头戴蔷薇色阔帽,加上头发遮挡看不清面容,脖子、手臂也皆被晕黄领巾遮盖,连两只手都裹于红丝绒手套内,此刻正垂在层叠裙摆前,握着把精致小巧的金色短弓。 即便她只是静立在那,关秧仍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股优雅神秘的气质,以及……危险。 对方像久居上位的领导者。 但下一秒,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血族撩起遮住大半张面容的金灿卷发,露出一张面颊覆盖怪诞图腾的面颊,血红色眼眸精准地扫了过来,尖锐的獠牙轻贴在唇畔,朝着她绽出个友好的微笑。 关秧与生俱来拥有远超常人的视力,当初这天赋让林凡夫妇极为惊叹。 如今看来,原来是血族的天赋。 不知是不是重生后遗症的影响在减弱,情绪慢慢回归,憋闷感逐渐增强,仿佛回到最初知道所生活的世界是本书时,心脏像被只手禁锢,力道不断增加。 关秧抑制不住地大喘气,弓起背将脸埋入手臂,整个人无力趴伏于护栏上不受控制地发抖。 后方的白雪月注意到她的异常,面色沉下去,快步走到关秧身边,将手搭在她脊背处,视线扫动很快锁定在塔楼血族,努动嘴唇无声道歉,向对方传达这是刚重生回家孩子的讯息。 血族收回挽发的手臂,右手提起裙摆,微微屈膝时诡谲的雾气自她裙摆弥漫,似幽灵的触手缓缓蠕动,身影隐没于浓重黑雾之中。 同时关秧这边令她几近晕厥的压力骤然消失,一时还未醒神,胸口仍然急剧地起伏着。 翟江临上前,半搂住她发软的身子,静静等待她缓过来。 白雪月看了两眼,回应着电话那头传来的问话转身离开。 大约过去四分钟,关秧才恍惚清醒,“我怎么了……” “部分年岁较长的血族认为被人类的注视是一种冒犯,威廉明妮常居中央塔楼,随身携带巴掌大的金弓,切记别将视线留在她身上。”翟江临收回手,“要不要休息?” “不用,大概多久能回去,我下午有课。”关秧腰背靠上栏杆,无名指抵在太阳穴处摁揉,眉头因不适皱起。 翟江临扫了眼电子腕表,“二十五分钟后是声乐课,快的话我们能在上课进行到第三部分时赶上,会耽搁许久,我请老师上门为你单独上一遍,可以吗?” “可以。”眼皮仍有些发颤,关秧用力眨了眨两下眼睛,“接下来我们就在这等吗?” “雪月原先打算先带你认几位长辈,不过这计划在本月内会暂时搁置。你想逛逛这里吗?”翟江临问。 关秧摇头,“下次吧,我把那几人名字告诉你,若是麻烦便算了。” 翟江临没立即回答,而是掏出手机操作一番,随后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你看看。” 屏幕上照片中凌乱书写的八个名字眼熟到关秧扫过一遍,面上便浮现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恨意,紧紧盯着屏幕,一字一顿:“看来我不用再告诉你一次了。” 翟江临对自己料想成真感到为难,“双生子的经历极为相似,你们连接触的人都是同一批。胧卿警告我绝不能插手,当然,你们之间可以合作,她不会让这几人好过。” “或者,我派些人给你,他们能替你制定方案、善后,但不会亲自动手解决,怎么样?” 关秧垂眸,“不用。” 若翟江临不提,关秧估计在重生后遗症消失前会一直把他们抛在脑后。 毕竟受后遗症影响,她的情绪太过平静,称得上掀不起波澜的地步,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强迫自己与上辈子的记忆感同身受。 但脑子再三受这几人所带来的崩溃记忆冲击,方才关秧终于感受到了恨,怒火喷薄欲出,可临门一脚被堵住,她只短暂感受几秒怒恨又被清除。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关秧冷静下来,只觉得自己像个精神病,“爸爸,我唯一的请求便是保证关俞舟和林凡生命安全。” 情绪上巨大的变化令她神情十分冷漠,翟江临在她身上看到了早年白雪月的影子。 “我保证他们永远安全。小秧,你可以信赖我们。”翟江临无奈,“我们是一家人,你不必讨好任何人。” 除了谢谢无话可说 。 气氛变得沉默时,一道元气的声音插入:“你还是学生吧?在哪上学呢?” 温热鼻息轻洒在关秧耳畔,她猛地扭头,映入眼帘的是年轻驾驶员放大的脸庞,近到连他的睫毛都根根清晰可辨。 不知何时他悄无声息出现在身侧,若关秧保持不动,驾驶员几乎是将嘴唇贴在她后脖颈处,十分越界的举动。 身处他人地盘,关秧还是答:“……阿德拉圣路学院。” “抱歉,我想试试你能不能发现我。”驾驶员直起身子后撤两步拉开距离,双眼如月牙眯起,“我叫青溪,每逐青溪水知道吧?就是那个。真是太巧了,我申请了阿德拉后半学期的真人秀,很快就能经常能见面了。” 阿德拉圣路学院教学内容丰富,为了宣传学校同时满足某些势力的交好需求,每学期后期会抽出两周时间举办真人秀活动,并以直播形式呈现在大众视野。 关秧确认自己上辈子毕业前都没见过他,不过那段经历也不能当做未来看待。 轻嗯了声作为回复,关秧走到一边,看向翟江临,“带我去卫生间可以吗?” 翟江临伸出手,“走吧,下次见,青溪。” 青溪摆摆手,“再会。” 二人渐行渐远,电梯门关闭后身影彻底消失。 “都不太想搭理我呢。” 青溪踩到关秧站过的位置,视线落到中央塔楼。 镂空窗棂后,一个身影缓缓出现,戴着红绒手套的手掌落于胸前,艺术品般的金弓上多了支蓄势待发的同色羽箭。 蔷薇与阳光交织,窗台烛火荡漾,令黑铜的纹路泛起神秘的光晕。 “还好有你,明妮。” 他双脚踩上护栏,张开手臂一跃而下。 强劲的风呼啸吹起敞开的冲锋衣,连里头单薄的贴身白衬都吹起,露在外头的精瘦腰肢上,有朵被荆棘缠绕的并蒂蔷薇,栩栩若生。 第4章 给我一点血 电梯是加建的,楼层数为白色灯,在门框上,运行时灯光便暗了下去。 灯光柔和地洒下,关秧侧过身,摘下帽子,对着翟江临说:“我只是找借口远离他,不用去卫生间。” “好,青溪这人行事全凭兴趣,离他远点是对的。”翟江临颔首,嘴角微微上扬,轻声提议道:“随我去一楼怎么样?那里可以看电视。” 关秧已权衡利弊,闻言没再拒绝。 出电梯后有三个岔道,关秧随他走中间,到了个整体光线昏暗的厅,比较吵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Y字形伸展的楼梯中央,那幅几乎占据整半面墙的巨大的油画。 射灯将画中的女性衬得仿佛活过来。 有着头金色瀑布般长卷发的女性身着一袭华丽至极的宫廷长裙,细瘦得几乎只有巴掌大的腰身陷在锦缎中,蓬蓬的裙身在画家笔下仿佛流动着光芒,金线银线交织绣成繁复花纹,每一针每一线都细腻逼真。 双眸湛蓝深邃,宛如幽谧的湖水,微微扬起的下巴,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带着一抹高傲微笑的嘴唇,无不彰显着她高贵的身份。 不同于血族后代相爱繁衍所诞下孩子的白发红眸,最初转化的血族,依旧保留着身为人类时的模样。 翟江临温柔的看向关秧,“二代亲王伊丽莎白,此据地首领。依照往昔规律她快醒了,或许在后年你能见到她本人。” 关秧不感兴趣,轻嗯应付他,目光扫过整个一楼。 客厅被楼梯分割为两块区域,左侧是整面墙的柜子,发光条照亮之中,盛着难以分辨是血液还是酒的瓶瓶罐罐,有序放置着吧台、高椅与皮质沙发。 右侧格局与关秧所接触过的客厅格局相像,有开放式厨房、岛台与书架,摆放着几个可容纳十来人的沙发。 主楼没有设置卫生间,看资料时关秧了解到,除去她和翟胧卿外的血族依然不需要进食与排泄,她们属于劣向进化。 占据右手边整面墙的巨大幕布正在放映关秧曾看过的外国吸血鬼电影,投射出的画面里,人物的头颅比关秧本人还要大。 直到随着翟江临走近那边,关秧才发现这儿有人。 在电影骤然亮起的光照下,白毛红瞳的血族十分热络唤着临哥,一个个脸上或多或少都随潮流打了钉子,除去两位穿着宽松睡衣,其他五个造型十分前卫。 之中有位哥特妆容的女性血族,迷你钻石鼻钉闪烁细碎光芒,发丝在电影光影衬托下更是熠熠发亮。 许是关秧扫过几人时视线在她头顶黑纱上多停留了一秒,她抬起戴满皮质手环的手臂,用涂着黑甲油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唇角,沾染黑唇彩的嘴微微撅起,“我怎么样?” 关秧礼貌地冲她笑了笑,“挺酷的。” “你叫什么?” “关秧。” “莉娜。”女性血族靠回沙发,拍了拍自己大腿,手环挂着的铃铛与锁链碰撞发出连串清脆的声响,“来。” 那沙发的位置被七个血族以各种姿势占据。 关秧目光看向翟江临。 “按你自己所想来。”翟江临温和一笑,坐到就近沙发上。 关秧走到莉娜身边,也没另寻地方,干脆坐到血族有力、冰凉的大腿上。 “怎么这么乖。”莉娜一手轻松环住她的腰,拿走帽子丢到一旁,“翟家少爷不给你饭吃?” “天生的。”反手捉住后背乱摸的手,关秧问她:“你是同性恋?” 莉娜笑笑没回答,眼波流转,“你真冷淡,刚重生?” “嗯,这不是真正的我。”关秧道。 “有谁令你痛苦吗?”莉娜手臂用力向后压将她搂到怀里,自顾自道:“我建议你不要手下留情,我帮你做掉他们吧,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个小小要求……” 她凑到关秧耳边,极小声补充:“给我一点你的血。” 关秧没回答。 血族,这个不老不死的种族,身体里没有血液流淌,故而极度渴血。 她与翟胧卿,是唯二身体内拥有血液,需要像人类一样进食的异类。 旁边一个穿着低胸宽松背心的血族凑过来,笑嘻嘻地问:“你和胧卿什么关系啊?你们长得挺像的。” 理着美式前刺的男生闻言直起上半身靠在扶手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她。 余光中翟江临姿势变动,莉娜眉头一皱,迅速伸手将那两人用力拍开,“别吓着孩子。” 背心男不满地撇了撇嘴,嘴里嘟囔着“假惺惺”,伸手随意地拉扯了几下自己的背心,随后大大咧咧地贴着关秧叉开腿蹲下,这个姿势令他仰视关秧。 “我叫真理,”他笑着,“你和胧卿什么关系呀?” 关秧垂眸,“那是我姐姐。” “你们差几岁?她看起来比你成熟。”真理眨眼,不等回复,忽然将整个面部紧紧地压上关秧的大腿,长发散落,故意在上面蹭着。 关秧今日穿的卫衣长裤,灰裤单薄,故而当他胸前挂着的水晶坠子随着动作晃荡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小腿上时,冰凉的硬物触感十分不舒服。 “双胞胎。”关秧轻轻回答,伸手抓住他头顶的发,发丝在指尖摩挲,顺滑又冰凉。 真理顺从抬起脸,红宝石般的双眸含情脉脉。 此时,电影画面切换至深夜场景,月光如银纱般洒在欧式城堡庭院中,吸血鬼身着优雅西装,他紧紧握着女主的手,深情款款。 “You have mepletely spellbound” 关秧歪头,“你鼻子顶到我了。” 此言一出,真理刻意卖弄的表情瞬间垮下,冷着张脸从关秧手中抽出头发。 美式前刺凑上前安慰:“她的后遗症还没过,你不要怪她,不要生气。” “闭嘴。”真理揪住他头发毫不留情把他推到一边。 第5章 回校 真理不再搭理她,起身趴回自己的位置。 “小孩脾气,见笑了。”莉娜评价着亲昵地靠上关秧肩膀,“考虑一下我说的。” 美式前刺若有所思,弓起身半蹲在关秧身前,仰脸与她对视,“我叫亨瑞,欢迎回来,关秧。” 分不清多少真情在,从关秧所处的位置看过去,亨瑞半蹲仰首的角度,居然都和方才真理分毫不差。 “谢谢。”关秧笑笑,躲过他即将贴下来的脸,同时双手用力拉下莉娜禁锢腰腹的手臂,从她身上离开,“我还是喜欢自己坐。” 莉娜见她拿走帽子坐到了翟江临身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目光落在亨瑞身上,发现他此刻简直与傻瓜无异,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抬脚抵上亨瑞的肩膀,莉娜稍一用力便将他踢倒,“别学真理。” 亨瑞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帅气的脸上此刻满是委屈,走到莉娜身边坐下,控诉道:“妈妈,你偏心哥哥。” 对方揪了两下他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我送你去上学吧。”莉娜说。 亨瑞眼睛瞬间亮起,“什么时候?” 莉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嘴角微微上扬,“跟我来。” 母子二人先后上楼,气氛在这短暂热闹后,也恢复到他们未曾到来时的安静,只有电影中因男女主亲吻而响起的煽情音乐。 侧边沙发处,翟江临轻轻拍了拍关秧的肩膀,示意她看手机。 翟江临在绿泡上给她发了一文件,下载好后不大的屏幕被多张婴儿照占据,往下滑双人照居多,关秧皱眉,实在不明所以,发了个问号过去。 【翟江九:你和胧卿的满月照,胧卿说她还记得,你呢】 【不记得了】 【翟江九:当时你们连睡觉都要攥着对方手指头,明明只有那么点大,一个个脾气都不小,谁想分开你们都哭】 关秧捏着手机,眼神有些发怔。 她从小便要抓着林凡手指才能入睡,直到上高中才改掉这习惯,因为她开始握一只笔,那只笔于她莫名十分有吸引力,是林凡送她的。 思绪飘远,关秧记起那只笔的模样,墨绿的笔身较重,上头刻的诗句是:遐传一曲幻卿颜,浦月瞳胧怅镜鸾。 猛然发觉两句诗一上一下竖排为两行,胧卿二字紧贴,可不就是组合成翟胧卿的名字了。 关秧抿唇,眼神凝滞,片刻后才缓缓打下一句话:【翟胧卿是不是送过我一只笔】 【翟江九:是,远不止笔,羁绊过多便是导致你二人所遇之人一致的重要因素】 关秧眉心微蹙,思索着尚未组织好语言回复,翟江临就又发来消息:【我们可以回去了。】 不再想了,关秧收起手机。 来到楼顶飞机坪,驾驶员换成了个红瞳血族,看起来与翟江临十分熟悉,“临哥,去哪?” “阿德拉圣路学院,3号机坪,麻烦你了小革。”翟江临小心环住靠着门的白雪月,试图将手指伸入她口中。 后者偏过头缩在他怀里,面色苍白,不知去做了什么,肉眼可见状态不佳。 关秧静静坐在窗边,思索着翟胧卿。 这个名字在她的记忆里占据大部分篇幅,多数是那些人说关秧不如她,也有小说文字描述,关秧甚至清楚知道翟胧卿脚踝有颗痣。 曾经只以为是面容相似的陌生人,没想到她们是双生姐妹。 心中微微触动,生出几丝热意,结合过往的种种细节和微妙的迹象,对于翟胧卿来的东西心里大概有了数。 不知是不是双生子心意相通,她每样都很喜欢,甚至收在了同一个地方。 真想见见她。 关秧抿唇,伴随推背感直升机升空,平稳地朝着市区飞去,四十分钟后在阿德拉落地。 手腕处陡然传来压力,关秧单手摘下耳机,看向白雪月难掩倦怠的苍白面容,等待对方开口。 白雪月依然处于脱力状态,嘴唇不受控制地发颤,深吸一口气,睁大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回家住吧。” “好,但我周末想回关家,可以吗?” “当然。” “谢谢妈妈。”得到想要的答案,关秧朝她一笑,准备离开,“注意休息,再见。” 母女二人像面镜子,白雪月怎么看不出她的应付与讨好,心头沉重地注视关秧身影消失,才对翟江临艰难开口:“多派几个保镖保护小秧,不要太突出,胧卿回国的消息暂时保密。” 翟临微微皱眉,“发生了什么?” 前方驾驶员面色难看,“春熙在注射药剂后有了心跳,重返实验已经开始着手下一步研究。” 春熙是早期人类与血族结合诞生的孩子,完全继承血族基因,却在早些年有了返祖迹象,随着年龄增长开始逐渐畏惧阳光,甚至被银器伤害后伤口久久不愈,导致性格越发孤僻暴躁,到现在变得无比疯狂。 她想变为人。 要知道实验一开始的计划是研究稀血,而这么多年过去,血族中公认的稀血仅有关秧与翟胧卿,二人dna几乎与人类无异。 脊背处的针孔还在传来灼痛感,白雪月在翟江临怀里不住喘气,捏紧他的衣服,眼皮愈发沉重,逐渐耸拉下来,“支持春熙的人太多了,尽量拖住,等我醒来。” 翟江临将她冰凉的手拢在衣服里,安抚道:“睡吧,我不会让她们出事。” 关秧无视身后紧紧跟随的视线,脚下步伐加快匆匆转入建筑之后。 要想从这里进入教学区,最近的路线是穿过后花园一条约五百米的小路。 踏入花园时,沉闷的钟声隐约从头顶传来。 此刻已经三点,返程时多用了十分钟,声乐课还有五分钟下课,她赶不上了。 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花香窜入鼻尖,关秧垂眸,从兜里拿出手机,因为打字步伐逐渐变慢。 林凡那头秒回消息,许是担忧她这边不方便,没有像往常一样拨来电话,刚好关秧并不想与她直接交谈。 【mum:现在在哪里?转学的事得过段时间,需要找一下学校】 【秧:在学校,今天起会回翟家住,周末回来。】 【mum:不要有压力,小秧,无论你做什么选择爸妈都支持你】 “嗯,我知道,妈妈。”胸口堵得慌,关秧低头看向摇曳的花朵,认为这声妈还是太冷漠了,语音转文字后发送过去。 她本想快步离开这,忽的一阵天旋地转,手机猛的摔落在地,关秧只感到心脏疼的不行,弓起脊背跌倒在花丛中。 痛苦、绝望、恨意交织在一起,像铁丝网将她勒紧刺伤。 鼻子酸涩,泪水夺眶而出,瞬间泪流满面,那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滴落在衣襟上,洇出一片湿痕。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用尽关秧全身的力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依然感觉空气无法顺畅地进入肺部,窒息般的难受让她几近崩溃。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空气近乎凝滞,关秧从这近乎窒息的情绪漩涡中缓过神来,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双手也跟着微微战栗。 恍惚地抹去泪水,重新获得清晰视野,关秧艰难地弯下腰,伸出手尝试几次才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 手机屏幕已经碎了一角,碎玻璃碴在阳光下闪烁。看着手机上林凡发来的消息,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沉重的往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关秧死咬下唇,挣扎着想站起身,双腿发软又跌了回去。 一只套着手套的手掌伸到了她面前,接住她大颗滑落的泪珠。 关秧擦去泪抬头,看到一个打着遮阳伞的人,面容被口罩与墨镜遮掩,身体藏在斗篷下,瞧不出性别,只能看出人很高。 这人将被泪水打湿的手心压在口罩前,像是在隔着口罩薄薄的布料用嘴唇接触那块湿润的部分。 关秧被自己污秽的想法吓到,一时间居然冲散许多崩溃情绪,冷静下来,狼狈地扶着栅栏站起身退后,满脸警惕。 斗篷人向她走来,足足比她高出两个头。 二人距离减少,斗篷人擦身而过,临走前冷淡道:“哭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听音色是个女人。 关秧捂住心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 沉沦过去只会折磨自己,既然是假的,那就永远不要发生。 倘若那群人又心怀不轨妄图对她伸出黑手,关秧绝对不会任凭他们随意摆布,她这次不是孤立无援,翟江临看起来是在乎她的。 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刘海,干脆取下皮圈披散头发,关秧双腿还有些发软,弯腰倚靠在栅栏上给林凡发去一切顺利的短信。 第6章 仇人见面 在花园歇了好一会,等关秧赶到教室时,刚好上课铃响,踏入班级关秧有些意外的看向坐在角落的班主任。 阿德拉课程体系较为轻松,下午仅有两节课,第二节课通常在教室内自习,时长为半小时,有些人会在选择第一节课后提前离校,但大多会选择呆在教室内。 这里没有考试,老师只负责授课,有什么事情由班主任在班级群内通知,一般不会出面干涉什么。 关秧她回到座位,瞥见抽屉里的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时微微凝眉,尽量让自己不去回忆上辈子的经历。 前桌红发女孩确认口红完好,收起化妆镜,侧过脑袋道:“温知礼放的。” 关秧朝她浅浅一笑,不动声色用书本挡住礼盒,“谢谢。” 温汀向上拨了拨自己的波浪卷,“建议你不要答应他们任何一个,豪门没那么简单。”关秧轻轻点头,放空大脑在本子上写字。 她出生平凡是共识,在这群富家子弟里格格不入,对比之下说得上家境贫寒了。 有人好奇她为什么会在这,事实很简单,她只是被学校录取了,当关秧如实告知后第一个发问的人后便没人再打扰她。 说到底阿德拉里的学生各自有着自己的圈子,她无法带来利益,才能也不够看,自然对她为何被录取不感兴趣。 至于温汀,她是高二上学期转来的,身为温知礼的继妹,二者间的关系有目共睹的僵硬。 原配育有两个儿子,如今温家真正的掌权人是大哥温书珩,温汀的母亲是温父的护工,身份难免有些尴尬。 偶尔和她搭话大概是看她孤零零的很惨吧。 这些内容来自上辈子所见的那本小说。 关秧在纠结,有些分不清自己当下的行为到底是不是在逃避,理智告诉她刻意去遗忘那部分记忆很难,毕竟它们曾给她的人生带来重创,她总会想到。就像隐藏在暗处的针,时不时地刺痛她一下。 但不管怎样,那几个人对她有恶意,还是得提防着点,以免再次受到伤害。 如此,不如将上辈子经历当做避坑参考,毕竟书里写的东西,和翟江临所给的资料许多地方一致。 作出决定,关秧看着本子上歪歪扭扭不成字的笔迹,扯了扯嘴角。 上一世,她被温知礼的温柔表象所迷惑,一步步陷入深渊,落得个凄惨被囚禁的下场。 逃不开的设定,她那样努力想要避开父母死亡,却迎来了一场几乎不可能存在地震,林凡夫妇死亡,而她在赶去医院途中出了车祸,双眼致盲,自此瘸了条右腿。 是温知礼伸手拉起绝望不甘的她,也是他狠狠将她推下悬崖,或许连车祸,也和他有关。总归,真实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恨是正常的。 贴上靠背,关秧轻呼口气,打开绿泡回复翟江临发来的消息。 【翟江九:放学后革安会在东门等你】 【翟江九:[图片]】 【翟江九:[个人名片]革安】 关秧仔细端详蓝底照,觉得很眼熟,红瞳乌发,应当是刚才返程时的驾驶员。 因为不认识,小说中没有革安的相关信息,关秧只能从翟江临的态度来看,革安应该是值得信任的。 她回复了一个“好”字,添加好友后便收起手机读谱。 太久没接触这些,明显生疏。 此时教室里的氛围轻松,有的女孩在用手机聊天,有的在看书、化妆。 在过去的十五分钟里,一直安静充当背景的班主任终于变换姿势,站起身来,在白板上写下两个名字,开口道:“抱歉打扰大家了。我们班将迎来一位男同学,他刚从国外回来,满心期待着与大家结识,只好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 十来个女孩们闻言,大半抬起头,白姓引人注意,不免露出期待的神情,关秧也放下手中的乐谱。 没过一会一个身材挺拔的男生从窗户边急匆匆跑过,进入教室。 他身着Oversize风格的灰色连帽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黑色的休闲裤线条流畅,将长腿衬托得更加笔直。 一头白发被打理成利落的美式前刺,在灯光下泛着闪着的光泽,五官深邃立体,一双狭长的红眸却无比清澈。 “我叫白帝,不过我更喜欢被人称呼亨瑞,很高兴能与你们成为同学。”亨瑞笑得眯起眼,在一教室女孩中搜寻,看到坐在后排的关秧,十分兴奋的冲她露出笑。 班里是单人座,杂物间有多余的空桌子,每天有人擦。 当亨瑞利索搬出桌子放在关秧旁边与她课桌紧贴时,温汀扭头问:“你们认识?” 亨瑞嗯嗯点头,往关秧桌上瞧,“在干什么?” 关秧抿唇,不太想理他,“一面之缘。” 温汀大方一笑,对亨瑞道:“白帝,来和我坐吧,给你看个好东西。” 亨瑞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但他很好奇,于是向关秧郑重承诺了句我马上回来,便将桌椅挪向前。 关秧看着他们互相贴近窃窃私语,垂下头继续读新的谱子。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班上其他人成群结队离开,亨瑞也跟着刚认识的温汀走了。 临走前他将桌椅搬回与关秧相贴的位置,道了句明天见。 关秧漫不经心应付,思索着要不要把礼盒丢进垃圾桶,最后还是任由它留在桌洞里。 刚走出教室,温知礼就出现在眼前。 他是个装货,不管什么时候都身着剪裁合身的暗色西装,脚踩皮鞋,关秧恨死他了。 见关秧毫不停留朝右侧电梯走去,温知礼赶紧跑来,喊道:“关秧,等一下。” 关秧脚步一顿,心中充满厌恶,但还是转身看向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有事吗?”。 温知礼走上前,扬起温和的笑,“巧克力好吃吗?” 关秧面无表情:“下次不要送了,我不喜欢。” “好,我记住了。下次不送他家的了,确实是越做越甜。”温知礼笑容如常,边说边想上去握她的手。 关秧没控制冷笑一声,“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说完转身继续走向电梯。 温知礼大步跟上,在她身边表情十分疑惑,“关秧,是有人和你说我坏话了吗?” 按亮下行键,关秧看着温知礼困惑的作态,心中提不起一丝交流**,甚至有些想吐,她根本做不到与温知礼呆在一起,逃也似的躲进卫生间。 此时,电梯发出“叮咚”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显示已到达五楼,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里面空无一人。 光洁的镜面,清晰地映照出温知礼的身影。此时的他,身姿正隐隐朝着成熟男人的模样蜕变,肩膀宽阔,身形挺拔而又带着几分独有的味道,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别样的矜贵气质。 温知礼站在电梯前,脸上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自喉咙间隐隐发出一声低笑,这笑声低沉而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 他并没有抬脚迈进电梯,而是转过身,将后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开始发消息: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没吃巧克力,今天谁开车来的】 名为折禾的六人群聊,一人秒回: 【尧:霍三有辆车在东门停车场,钥匙在我手上,你在哪】 【明春五楼,你从左侧电梯上来】 温知礼摩挲屏幕,抬头瞥了眼毫无动静的监控,嘴角勾起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关秧躲进卫生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温知礼那张虚伪的脸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过了好一会儿,关秧才缓过神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开卫生间前,手机响了。 【革安:小姐遇到什么事了吗】 【抱歉,再等我十分钟】 然而,当她走出拐角时,却看到温知礼正站在门口,他身侧的寸头卫衣男,正眼神无比阴鸷又渴望的盯着她,虎视眈眈的模样像是要吃了她。 关秧心里骂了句脏话,想缩回去被抓住头发捏着衣服拎了出去。 “怎么又进去?”温知礼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与他平时温润的形象判若两人,倒像书里描绘的模样。 关秧头皮泛痛,万分惊骇,看不懂眼前这幕是什么情况,恐惧间能想到的只有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强装镇定道:“有东西忘里头了,陆尧,你放开我。” 陆尧轻啧,面无表情伸出手,一拉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 被紧紧抱起来,脚尖无法触及地面,脖颈边还有嘴唇在蹭,失重感和惊慌令关秧受不住了,挣扎着放声大哭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啊!” 温知礼向前逼近,将她夹在中间,皱起眉:“让我来抱,你劲太大都给她勒哭了。” 陆尧闻言,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松开了手,将关秧推给了温知礼,退到一旁。 温知礼顺势把她揽入怀中,动作看似轻柔,却依然让关秧无法挣脱。 “这次是不是把我的送的东西也丢了,嗯?温汀可不是个好家伙,怎么那么信任她。” 换了个怀抱,足部终于有了受力点,关秧哭声渐熄,身体颤抖着,迅速屈起腿使出全身力气向他胯间一蹬。 温知礼对她没有防备,手臂顿时一松,趁他痛苦跪倒时关秧乘机逃走。 她其实跑的非常慢,陆尧皱眉,在二者间选择了前者,蹲下身察看温知礼的情况,“温知礼……你今天也戴了那东西?” 温知礼疼得脸狰狞发红,咬牙切齿:“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