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告玫瑰》 第1章 夜晚的祷告 “请开始论述你的罪证。”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一阵白光闪过,天降雷鼓,连声作响。 耳畔还在嗡嗡作响,意识逐渐清醒时,这是我听到的第一句完整的话,当我正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声音比理智先一步到达—— “在那天夜里,我又一次看见了哥哥,他和我说话,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仿佛他从未离开,就像小时候一样——” 如果他还在,我真想亲口告诉他,我真的…很想他。 过往仿佛在眼前定格,第一次有人帮我赶跑那些人,第一次像我无数次所期望的那样在温柔的故事中入睡,第一次有人把他的所有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我面前,第一次…… 可错就错在,他不该骗我。 温情的火苗被扑了冷水,一沉到底。 下一刻我站起身来,盯着面前的两人,身体变得紧绷起来,再次开口语调有些颤抖,甚至还有些难以察觉的回味: “可是—— 不对啊,明明在之前,他死了,是我杀了他!他在看着我,他就在这……他是来带我走的——” 我能感受到我的四肢在陈述时微不可察的有力蜷缩着,此起彼伏的喘息着,嘴里还不断的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如果没有身上禁锢,在这个房间里其他两人恐怕就要遭罪了,可他们似乎对这镣铐枷锁充满信心,只是那样看着我,就像是在观赏着什么。 我双手抱着头重新坐了下去,我不想这样的,是他…… 跳脱的情绪在说之后如同卸了气般,虚假的月光随着我慢慢抬头,逐渐侵蚀面庞,只留所剩无几的理智还在维持。 我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那人就应该无声地死去,当他出现的时候就应该下地狱了。 面前一个穿着制服的人不耐烦的看着,这个从开始平静的陈述,原以为这最后一个看着老实会比前几个早完事,好早点去喝酒,没想到说着越来越不对劲,这与他们得到的盗窃信息一点关系也没有。 另一个审讯者敲了敲桌子,在这个空荡的空间内带着一丝威严,开口道:“喂,谁问你这个了?” “不过倒也多了条罪证,你可以更快的去见上帝了。” 说着审讯的两人相视笑了笑,眼神轻蔑,像是在嘲笑眼前人的愚蠢。 镁光灯集中的打在我的身上,却并不刺眼,目光落在手上的拷链上,内心逐渐平静,像是丝毫不在意这声音源头蕴含的深意。 我再一次开口,语气转而轻松,仿佛面前只是两个好久不见的朋友: “不好意思,可以再问一遍吗?” 一截水管,高压洗刷一群光着身子的躯体,冰冷刺骨的触感传来,洗涤着外来的尘埃,这无疑加重了众人对初冬的嫌恶。 我跟随着众人各自领着统一的囚服,在这初冬下囚服显得如此的单薄,任由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来到一尊神像前。 那神像双手握着宝剑的剑柄让剑身矗立在身前,身型正视前方,神圣不可侵犯的审视着。四周的壁画连贯,仿佛是在叙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尽管它们是那样充满着端庄与神秘,不过那些人可不会可让我们停下来喝一盏茶好好欣赏。 囚犯们被带着列队站好,那些穿制服的家伙拿枪就站在一旁监视着我们。 我和其他初来者一样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他们站列有序,而屹立于最高处俯视着众人,神色威严语气,那样不耐烦的语气就像是说过很多次一样: “我是这里的审狱长,而你们则是外界所唾弃的重刑犯。可以理解为,你们已经死了,不过在这里好好表现,还是有可能‘死而复生’的。 在这座神圣的教堂,以后你们当中有谁被执行了死刑……看到那个十字架了吗?”众人的目光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在石像的正下方的确有一个类似于十字架的东西,听审狱长接着说:“那就是你们的归宿。” “那么现在,请虔诚的向上帝祈祷,把你们的灵魂交给上帝,把你们的罪孽交给审判。” 我们一齐向上仰望着那尊被誉为上帝的石像,这是我第二次如此凝望祂,刚刚还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一条缝隙,俯视着众人,在一瞬间一股被凝视的威压传来。我看向周围,他们无动于山,仿佛这是我太多天没合眼出现的幻觉,等我再次望去“上帝”犹如初见,紧闭着双眼,仿佛从未审视世间。 神父的声音在上响起,众人祷告声回荡在殿堂: “天降神罚,慈悲掩相; 我忏悔我的不可饶恕; 唾弃因此获得的一切; 当因果轮转,晨昏颠倒之时; 我在此祈祷; 奉上我罪恶的灵魂; 以身渡世; 因此赎罪。” 我当时在想什么呢?直到我被问到,才认真思索起来,不过从来到这开始,我的头就犯起了旧疾,隐隐作痛。 一头卷发的年轻小伙见我在思索,正饶有兴致的等我能讲出什么有意思事来。 这座拥挤到每间牢房只能有6个人在各自的地盘上也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好奇心在我这个新来的面前荡起了一丝水花,坐在角落的一人始终捧着一本书一个人卷缩着,囚衣上似乎染了血,蓬乱的长发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而这样一个人就睡在我床的另一边。 我忍住片刻的分神,看向卷发。 “什么也没想。”我开口回道,暗流涌动的水花又恢复了平静。 卷发少年大约和我一般年纪,不过这位少年在这牢狱之中好像格外活跃,也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善言辞,把它归于初来乍到的无措,没在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追问,反倒讲起他自己,许是想来用于对我的安慰。 只是他又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之前是做什么,怎么进来的?” 我心神一震,随后出起神来,大脑接收到这个问题,我下意识地在混乱的记忆之中寻找答案,这让我的脑子又开始隐隐疼痛起来,一旦不去深究,就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牢笼将月光分割,片影就这样落到了我脚边,有那么一瞬间这里就像是小时候的‘秘密基地’,一旦现实将我击溃,这里就是我的完美避风港,在这个充满压抑,恐惧的地方,我难得的有了一丝安全感。 我又对着这个热情的少年摇了摇头,他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巨响打断。 “铛——” 10点钟声响起,每个像这样拥挤的牢狱犹如关闭的水闸,静悄悄的,一滴声也没有。 随即是贯穿整座牢狱的哨声。 我感受到对面那人的动静,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要做什么,令我没想到的是,一声浑圆苍厚的文字从他口中响起,只见那人缓慢的跪在牢狱前,双手虔诚的合十到胸前,望着月光投来的方向。 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月光将他笼罩,赋上了几分神性。我虽不善语言,那一刻却也清晰的听出了那人吟唱的诗歌—— 「你是否听见」 「我看着你漫步走来」 「我洗去外来的尘埃」 「我祷与上帝的温床」 「窗外银辉,如此明亮」 「如此明亮,在我梦里」 「镜面颠倒,日月轮换」 「每当夜幕降临之时」 …… 我就在那,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不大却浑厚有力的回荡在我的脑海中。 不久走廊外传来一阵急躁的脚步声,来到了那扇铁门前,语气不耐烦的说着: “又开始了,还以为今天能安静点。” “嘿,你已经欠我两包烟了。” “知道了,知道了。” 随后而来的另一位穿制服的人,熟练的拿出钥匙开门。 我看着那人被带走,与其说是带不如说是拖着走的,水泥下地板上被拉出一道血痕,倒像是用身躯铺出来的一条血路。 那声音还在继续,或者说从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就一直在了。 「我将赠你一抹清香」 「救你于被困的高墙」 「去飞吧,去飞吧」 「直至玫瑰祷告」 「在消弥之际,日暮复苏」 「醒来你会看到一阵花香」 …… 声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回荡。 - 再入睡之前,卷发少年小声的为我解答,那个人头发蓬乱的中年男人一到钟声响起,总是反复的吟唱刚刚那首诗,直到念完。 那人自称——“诗人” 有人说他是在这被折磨疯了,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还有人认出了他,说他只是一个疯狂的文学家;但究竟有多疯呢,他正在这口口相传中不断塑造,打破,再塑造。以此形成了我所听到的模样。 “那他是怎么被关进来的?”我开口问道。 少年摸摸下巴做出思考的模样:“问他都不说,有人说是写了些不该写的东西,还有的说是扰民。” 看着我疑惑的表情,笑着拍着我的脑袋,像一个长辈那样说:“我们不会迎来上帝的审判,只会有我们自己。” 我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 从他口中我还得知了在我之前到第7人的存在。听他描述,那人似乎也是个‘疯子’,在监狱里杀了人,看样子杀的还是什么大人物,第二天就处于了死刑。 也就是我来这的第一天早上。按卷发的说发还是个‘短命的’在这个监狱只待了三天。 所以…… 我正坐在死人的床上。 第2章 二次审判 不知道为什么,我被这位从未见过面的第7人勾起了一丝好奇。 当我漫不经心的追问他的名字时,没有得到答案,回应自己的只有从旁传来的阵阵鼾声。 似乎这里的人有没有名字都一样,更何况是一个以死之人。 在进入睡梦之前,我又想起了卷发不久前的那个问题。 想着想着睡意就代替了它侵袭了我的全身。 次日醒来,我很快的便接受了这里的一切,因此在同一批次里我的适应性显得格格不入。在这个监狱里似乎包含了各个地州的罪犯。有像我这样的亚欧混血洲面孔,也有类似于威廉的美洲面孔,亚洲,非洲,欧洲。鱼龙混杂。 似乎自从来到这儿开始,一切都变成了理所当然。 不知道昨晚那位“诗人”发生了什么,再次见到他已是白天劳作时,他身上的伤似乎更重了。 我好像是忙活坏了,除了在劳作期间,那短暂的自由活动对我来说都仿佛无比漫长。 在一开始卷发和我同样来自一个国家的人还会找我搭话,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无趣,在这短暂的一天之中,牢网的一个角落上的一个石墩成为了我在这的栖息之处。我坐在那个位置上,我静静的注视他们,像一个局外人。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也许是入冬的前兆。 我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光影在人群中摇曳着,手里有一支玫瑰。没人知道是从哪来的,只知道每天那人的手里都会出现一只,于是也流传着一些污秽的传闻。 我感受到那头的目光,只能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正好看见一个头发蓬乱的中年身影,他就那样躺在我的不远处,之前完全没注意到,满是伤痕的囚服与蓬乱的长发出卖了他,他就是昨天晚上吟诵诗歌的那个“诗人”。 长发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庞,却没将他藏于后的眼神遮个干净。 不知道他向着边看了多久,他的存在仿佛只有在每晚十点时才会被注意,现在我却不得不注意起这个…“诗人” 因为他正起身背着光朝我这边走来。 在离我半米的地方停住了,他不像是有恶意,他沧桑的眼神是那么平静,我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就自顾自的回到了他原来躺着的地方,仿佛这一段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太阳隐于暗处,灼热感退去后,人们又开始在这个寒冬抱怨太阳的吝啬。 诗人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久久未能消去,将我占据。 我有些茫然的望向远处。 那头红发很显眼,我没法不注意。过去还会找我搭话的人,向我提起过他,不过没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只是告诫了我一声——不要和他走的太近。 正望着那个方向出神时,那红影原本依靠在牢网上低垂着眼眸,看着手里的玫瑰花,不知何时突然与我对上,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那朵玫瑰离我越来越近。 等他走到我面前时,我才看到他嘴角挂着的淡淡笑意。那人面容俊美,莫约20来岁,有一双与发色相符的瞳孔,眼底有些疲惫,像是没睡好,显得很不好惹。只见那人将一抹红色插入自己胸前的口袋中。尖刺隔着布料玩弄着我的肌肤。 “送你。” 说完转身而去,背影干净利索,仿佛只是给胸口这朵玫瑰找一个垃圾桶。 我叫住了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很显然是有效的,红发停住了脚步,转身来看着我。我站起身来,与他平视。 我就在那拿着玫瑰,无处安放,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生硬地开口: “这个,我没地方放。” “那就扔了。” “是谁给你的?” “猜猜看。” 红发打量着我,像是来了一丝兴趣,正饶有兴致的看向我,期待着我的答案。 我并没有注意他眼神中的一丝难以察觉的忧郁,他索性在一旁等着。 我陷入了思考,我在想什么,在那一瞬间我就想到了答案,但它是什么来着? 红发依靠在一旁,仿佛已经不再期待我的答案,可我却陷入了漩涡,我看着那朵玫瑰,诗人的话再一次盘旋在耳边—— “你是谁?” “喂,小子,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这吗?” 我如梦初醒,很明显我再一次被审问了,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完全没有印象。 那朵玫瑰呢?也许被扔了吧。 眼前的人我并不陌生,仿佛已经很熟悉了,是我们第一天祷告时那高高在上的审狱长。 “不知道。” 审狱长脸色沉了下来,身体前倾,似是对我的回答不满,语气参夹着威胁。 “很好小子,接下来你最好听好了,给我如实回答。” “你来这的第一天,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我稍微回忆了一下,“记得。” “现在需要你描述你的哥哥” 哥哥?对,我有一个哥哥,他死了,我亲手杀了他。 想到这我的眼神变得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眉头微微皱起,这是我思考时下意识的举动,不一会就开口道:“我和我哥哥是双胞胎,他比我大几分钟,从小他就很护着我,每当我被欺负他都会替我赶跑那些人,明明是和我一样的年纪,却比我成熟很多。”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正在论述人露出淡淡的微笑。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去:“但是有一天,我做一个噩梦。。在梦里哥哥要杀死我。。我一醒来就看他哪张脸对着我笑,我当时很害怕。。” “所以你就杀了他,对吗?”审狱长打断我的话说。 出乎意料的是,我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在以往数次的回忆中,我已经逐渐麻木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好像死的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只是一个陌生人。 “对,我不介意你们一枪崩了我。”毕竟来到这是应有的觉悟。 审狱紧盯着我的眼睛让我感到不适,听到他又问: “跟你同胎吗?” 我直勾勾的看着他,这话让我感到了冒犯和浪费时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想知道什么,我想我已经都告知清楚了,我杀了我的哥哥,就这么简单。如果是这种无意义的问答,我想你可以放我回去睡个好觉,大人。” 按时间来看,我这个时候应该在那该死的公共澡堂的高压水管下洗去我这一身的汗臭,一想到着我的耐心因为这无端的审问打消了大半,燥欲正逐步同化我的理智。 我能感受到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是毫不掩饰审视的目光,随即从中传来声音。 “原本我可以直接让你罪加一等,因为你的母亲,上帝让你得到了这么一个狡辩的机会。”审狱长站起来靠在桌前,离我更近了几分,继续说道:“欧琳是你的母亲对吧,杂种。” 听到母亲的名字,我的情绪压下去几截,又因最后两个字,没有太大的起伏。 “昨天她来了一封信,我们从中了解到——你是独子。” “那么你所谓的哥哥是谁,又是怎么杀死他的?” “要不是你偷了不该偷的人,别人也不会想方设法的让你来这,现在可不一样了,原本你只需要在这蹲个3,4年,该说你是个聪明人,还是白痴。”审狱长语气里不屑中带有一丝试探,那黑影越压越近。 “你在说什么?” 审狱长像是没听清那宛如梦呓喃喃的声音,不悦的说道:“这种时候我奉劝你别装傻。”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独子!?肯定是她搞错了。”我站起来抓着审狱长的衣领,质问他,我知道没用,可我的脑子好乱,让我无法正常思考。 审狱长朝那面什么也看不见的镜子做了个手势,继续打破着我的防线:“经过调查,你父母的确只有你一个孩子,哪怕外遇你也只有一个妹妹,至于其他亲戚早就死绝了。” 我没心思去思考外遇和我所谓的妹妹。 明明哥哥是存在的,陪伴了我日日夜夜,他们怎么可以不承认他的存在,一股怒意充斥着的脑海。 “你说谎!” 我的拳头与话语一起向他砸去,手骨间传来一阵刺痛,我来不及思考,燥欲正占据着我的全身。 “骗子,就应该把你也关进来,和我一起下地狱!” 审狱长被击的后退了几步,由于双手被拷在一起,我举着手继续向他砸去,狂躁和愤怒溢出我的身躯,还未等我的拳头再次砸下,一双更有力的手将我遏制在半空,砸向地面,嘴里叫骂着什么。随后身体传来剧痛,像是要将我撕碎一般。 门被快速的打开。 “长官,您没事吧?!” 我感到身上一轻,却难以起来,望向审狱长的方向,不甘的闭上了双眼,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 审狱长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下手挺狠啊小子。”对身后的人说道:“当然有事,把他带到1号牢房伺候一下,让038今晚不用来了。” 第3章 再帮我一次好吗? 你是谁…… 你是…… 你…… …… 那人的声音仿佛在无尽的黑洞中延伸至远方,反复地敲打我的意识深处。头似乎要裂开了,等我清醒一些时,被疼痛的感知唤醒。 “嘿,他醒了。” 完全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人,听觉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们手上拿着刑鞭,看口型像是在商讨我的上刑。 “注意点,等等大人还要来问话。” 另一人戏谑的冷笑了一声:“只要他还能开口就行。” 刑鞭就这么朝我砸来,我的四肢都被禁锢着,一点也动不了,就算可以也没有力气了。 比想象中的疼啊。 “啪!啪!啪……”鞭子一次次的抽着,新生的伤痕被反复鞭策,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染红囚衣。 我的身体正逐渐变得冰冷僵硬,绝望在蔓延,随后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是谁?我不就是我吗? 那人该死的问题就像是诅咒无视环绕在周围,直到疼痛不能让我再给出任何的反应,要是死了该多好。 一连串的声音犹如催命符般盘旋在我的脑海。 好吵,别再问了,别再问了…… 我说,别再问了! 好乱,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声音逐渐变成我熟悉的口吻,此刻我清晰的听见他说: ‘哥,再帮我一次好吗?’ 谁,谁在说话? 脑海中的话语被打碎一般,一声嗡鸣过后,渐渐远去,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头脑逐渐清醒过来,紧接着一阵迷茫笼罩心头。 我的头被人硬撑抬起,审狱长的脸再次浮现,刚刚还在鞭打我的人已经恭敬的站在两旁,就好似在随时提防我这个手无缚鸡的人再次出手。 我看向审狱长那高傲的神情,这一切真是多余。 一步到位多方便。 直接让我去死就好了。 好累…… “你真该看看你现在是什么该死的眼神,杂种。”审狱长玩弄着我的脸说道:“看来这不适合你,就应该把你和那些精神病关在一起。”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杀的是谁,怎么杀的?” 模糊的光影在我眼前凝聚,我冷冷看向他,意识到我还在这受着牢狱之苦,想想还有些遗憾,不由得笑了起来,低声喃喃着。 “什么?”审狱长没听清,凑近了些。 我再次说道:“去死。” 十点的钟声敲响,诗人的声音在远方响起。 “想我的时候就从1数到100,我就会来到你身边。” 被压在心底的情感释放,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一个约定,我定下的。 我好疼。。好疼。 “1,2,3……” 在阴湿的牢狱中,我的四肢还被绑在十字架上,‘让这小子就在这吊着忏悔吧。’这是审狱长走前的原话。 是吗?记不清了。 “23,24……” 我是谁,刚刚是谁在说话。 对了,我是一个小偷,偷了一把刀,杀了一个人。 我杀了谁? 从小到大的记忆在脑海中喷涌,我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普通人,更大多数人一样,学习,长大,爸爸妈妈很忙没时间陪我,不过没关系我还有,还有。。谁? 从小到大只有我自己。 “68,69,70……” 不,不还有。。我要杀了他,他还没死,他还没死。。他就在这,在哪?到底在哪!? 黑暗侵蚀着昏暗的烛火,泯灭在晨昏;天越来越冷了,寒风倒灌,身上的血渐渐凝固,细弱的声音在回荡。 对了,这里只有我,只有我而已。。 远处诗人的吟完了最后一句。即使隔得很远,我还是听清了—— 「在消弥之际,日暮轮眼即将复苏」 「醒来你会看到一阵花香」 “99,100。” “你是谁?”/“我好想你。。” 当初冬灌进残败的衣摆,我如梦初醒。 “发什么呆?快点!” 那群穿着制服的家伙正拿鞭子监视着我们的幸苦劳作。 “你说,这辆列车送我们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上帝,我宁愿坐在车间里拧螺丝。” 威廉在一旁小声的和抱怨着,我却心不在焉回应着。 自从我今天醒来开始,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昨晚我是不是做了个梦?这里的夜晚好像格外漫长,也格外真实。 “今天是我来这的第几天了?” 问完才意识到,莫名其妙的问题。 “清醒了吗?兄弟,你才刚来第二天,后面还有得受的呢。” 我被这个卷发少年逗笑了,摇了摇头。 “喂,你疯了吗?!” 一阵声响顿时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就离我们不远。 几位穿着制服的人迅速围过去,挡住了视线,我们只能听见声音。 “杂种,你想干嘛?”另一个不同的声音响起,像是这一批的头领。 “报告长官,我要见审狱长。” 那人冷哼了一声,“我们亲爱的审狱长,可是个忙人。”有人伏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即使相隔一段距离,我能感受到气氛凝固了几秒。 随即又听到有些戏谑的语气说道:“要见审狱长?行啊,不过你打了我的手下,总要为此付出些代价。” “你想怎么做,长官。” 或许是连续5个小时的监察有些劳累,想找一些有意思的事做,“小子,你跟我打一架,你要是能挨住我三下,我不仅带你去见审狱长,还自掏腰包给你拿一瓶酒,怎么样?” “要是你输了呢?”语气平稳冷静,没显得有一丝慌乱,在我脑海中脑补了一个大汉的形象。 沉默了一会后,传来一阵讥笑,“要是我输了,我就跪下给你舔鞋。” 说着把配枪扔个同伴,他们让开了点位置,我才得以看清,或许是想让别人见证他是怎么把那小子揍趴下的,周围大部分人都停下围观着。 令我没想到的是,和长官单挑的那人不仅不魁梧,看上去还很单薄。他们是真无聊了,才会有这么一场插曲。 不过那人有着一头红发,很是显眼,好像在哪见过来着。 “你就只会躲吗?小子。” 思绪被眼下吸引过去,只见长官一阵攻势都被红发巧妙的躲掉,就像是躲了无数次那样。 眼看一记右拳马上直击红发面门,就要躲不掉之时,一阵拳肉碰撞的声音响起,红发用左手挡住了,不过他整个人也因不稳而摔倒在地,攻势直直的向下砸去,红发飞速地滚到一旁站起身来,说着:“这是第一次。” 回答他的是更猛烈的攻势,许是接下刚刚那一拳受了重创,我看到红发的左手有些微微发抖;红发用手比了个‘2’,在我出神之时,红发已经扛下第二次。 不过他现在显得异常狼狈,而长官很明显被气到了,从身形上来看,这场插曲毫无悬念,可现在看来,一旁正在赌谁会赢的威廉都有些动摇了。 就在一发之间,长官的拳头毫无保留的向红发砸去,而红发这次没有再躲在那块状的右手马上就要触碰到他的脸颊时,借力将手臂往前拽,凌脚踏空折腰用身体带着长官向地面砸去,同时攻击着他的肋骨。 一时间在场的没人说话,有的惊讶,有的懊恼,不过大多数都漠然审视着这场无端的对决。 “这是3,长官。”红发从他身上起来之前不知道还小声的说着什么。躺在地上的长官像是被激怒了,突然暴起将红发按在地上,朝他的脸砸去,自己身上只有一些擦伤。 “拿酒来!” 一旁的人递来以后,长官起来看着地上的红发,用牙咬开瓶盖,“你就好好享用吧,小子。” 酒黄色的液体从瓶口倾斜至红发的脸。在这该死的天气下,那张俊美的面庞红的滴血,我应该是在哪见过才对。。 “把他带走。”长官收回手对身后的手下说。 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那双眼睛,它正在盯着我,对我笑了笑。 让我想到了一只玫瑰。 在红发被带走之后,我们又开始了无休止的劳作,手脚都被冻得通红。 从周围人窃窃私语中,我听到了类似长官玩不起诸如此类的话,还有红发的编号是038,总觉得在哪听过。 不知道他离开之后有没有见到审狱长。 再次见到他是在下午劳作的时候,和我们似乎有些不同了,身上还挂着伤,但那些穿制服的人对他格外宽容,或许是因为早上,红发的的确确的赢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他们心中有些忌惮。 我看着红发的方向,让我想到一句话——无休止的劳作换不来的尊严,而用拳头可以。 许是注意到我的目光,红发转过身来,又朝我笑了笑,我也只能这样回应他,然后接着劳作。 在一天终于结束后,难得的半小时的‘自由’时间,说是自由行动,其实还是把我们关在囚笼范围内。 我坐在一个角落的岩石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卷发和他的朋友去了,许是因为我的无趣,和我攀谈的人并不多。 天气真是一点没变,不过好像越来越冷了,雾沉沉的,感觉随时可以下雪。 一头亮眼红发吸引了我的注意,在早上我们对视过,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和我很有眼缘,现在他正向我这边走来,身上的伤似乎好一些,换了一身新囚服,不过我总觉得他手上少了些什么。 当他越来越近时,我看着他的容颜再一次对我笑,但他却说了一句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怎么样,有答案了吗?” 答案?什么答案。 我的头又开始了,我用手抵住太阳穴。 红发见我这副样子,又开口道:“看来,阿斯吉普说的没错,锚正在生效。” “你在…说什么?”头痛稍微缓解了,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感到有些莫名。 红发靠在围栏旁,拉近与我的距离,“接下来我的话无论你是否理解或接受,但你最好记住了。” “我在教堂得到神谕,祂告诉我——‘窃狱入室,执赠玫瑰;返真归道,审判众生。’ 而你是这一批唯一因为盗窃入狱的,在昨晚你看到,也就是梦到的那个地方,和这座监狱一样的地方,我已经被困二十多年了,那个鬼地方每三天一循环,而你的出现毫无疑问是新奇的,至于为什么被困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已经出来了,这里才是现实。” “就算你有很多疑问,等过完今天想问什么都行,我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今晚10点需要你在A栋201等我去找你,这件事不能单靠我一个人,我需要一个帮手。” 我只感到脑子一片混乱,昨晚‘梦’里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一道缺口,然后被逐渐扩大,如浪潮般向我袭来,以至于斯林的声音在耳边断断续续。 “你要去干嘛。”我最终只能问出这个问题。 红发沉默了一会:“杀死这里的噩梦——审狱长。” 第4章 命运裁决 听到这番话我先是一怔,然后忍着头痛望向四周那几个这在远处抽烟的家伙,送了口气,我问他:“你疯了吗?” “如果不这样做,我们就永远无法出去,这是阿斯吉普给我们的忠告。” 杀了那人就能逃出去了吗?怕是在开枪的一瞬间射中的只会是自己的首级。 “好吧,阿斯吉普是谁?” 红发的神色庄重起来,“我所诞生之地信仰的神明。” 我脸上浮现出怀疑,红发看穿了我,又摆摆手说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实的确如此,就算你没什么可信的,你还可以信你自己。” 我继续问: “你说的在那里每三天循环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现在多少岁了?” “我来的时候是28,现在…我也不知道。” 我问到这,发现疑点太多了,为什么是审狱长?他怎么获得的他口中所谓的神谕?为什么会有三天循环?真的如他所说昨晚我只是做一个梦吗?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以及。。我在牢房最后看到人是谁?还有我的哥哥… 哥哥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可他的脸无论我怎么回想,却还是越来越模糊不清。 “时间快到了,你想好了吗?” “有些事我还没想明白,如果我想清楚了,我会去的。” 红发还想说些什么,一阵哨声打断了他的话。 21:30 很多人去洗操了,我躺在床上,没理会卷发的碎碎念,他也没在意,转头朝别人说去了。 我在脑海中推导着斯林白天时的话,关于昨晚我的‘梦境’我只能想到两种解释,一,真如红发所说那个地方困了他20多年,虽然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但不得不引人猜想,那个地方是存在于这个监狱的一个平行世界,而且时间卡死在了三天,循环往复,在这样的情况下,红发如果记得每一次重来的话,谁又能保证他没有疯呢,他所谓的神吗? 二,他在说谎,没有平行世界,没有神谕,这一切都是他在这关久了,臆想出来的,就像诗人一样,没人知道诗人每晚对着夜色诵诗是因为什么,红发也许和诗人一样,早就疯了。 但昨晚那个梦又是什么?今天又的确是我来这的第二天。 我是不是还在梦里。。。一个逐步成型猜想在我脑海中浮现,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现在我的猜想马上就能被证实。 21:45 听到门外传来声响,脚步声正逐步靠近,我死死的盯着门外。 一阵开门声后,我被两个穿制服的人带走了,完全没听进他们说的话,之前的一切疯狂涌入我的脑海,不只有昨天那个所谓的梦。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不需要我,我也应该识趣一些。 至于我是谁……不重要了。 漫长的走廊犹如无尽长夜,我看不到它的尽头。 直到我坐在审讯室的凳子上,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才回过神。 “喂,小子,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这吗?” 我早该想到的,红发是在哪里撒了谎。 也许…我的死亡才是这一切最好的结局。 听着审狱长将我早已听过无数次的话说完,问出那个问题,将我从一种绝望状态中拉回,不过很快的我又陷入了另一种绝望。 “那么你所谓的哥哥是谁,你又是怎么杀死他的?” “他没死,不过快了,你应该没这个机会见到了。”我回到。 想到着我忍不住自嘲起来,“直接开始吧。” 没等审狱长反应过来,一拳朝他的面门砸去,很快我们便殴打起来,审狱长嘴上骂着什么,逐渐占据了上方。 我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因为那已经没有意义了。 过了好几分钟,外面都没有传来声音,仿佛里面的人已经被遗忘了一般死寂。 没过多久10点的钟声被敲响。 门外才传来开门的声音,审狱长见我已经奄奄一息,才大发慈悲的起身,还不忘朝我脸上吐了口沫子。 转身就要一脸不耐烦朝身后骂去,还没等开口,就没了声响,应声倒下来。 等我恢复意识时,我还在审讯室中,审狱长还在一旁昏迷不醒,我被人扶着靠到了墙上,而一旁坐着一个人,不用想我也知道,那人正是红发。 “你醒了?”红发开口询问。“这里是他的私人审讯室,外面的人已经被我放倒了,暂时不会有人过来,你可以喘口气了。” 至于‘他’是谁,很明显就是这里的第三人;红发怎么放倒那群比他强干的人,怎么避开的监控?如何知道他在这的,或许这里就是他白天所说的‘A栋201’号房间。我没有精力再思考了,毕竟就要结束了。 我看向前面的墙,那里有一扇并不存在的窗户,窗户外面有一轮被夜色笼罩的明月。 “怎么样,有答案了吗?” 又是这这个问题。 “阿斯吉普。”我回到。 红发好像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接着又问:“你还记得你偷了什么吗?” 我看着那堵墙沉思着,“一个梦。”过了一会我又评价道:“还有一朵带刺的玫瑰。” 许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时没有出声。 我转头看向他问:“你有名字吗?” “没有,不过这不重要。” “我给你起一个吧,就叫斯林怎么样。” 红发没说话。 这时被绑在椅子上的审狱长醒了,看到我和红发疑惑和怒意在脸上显现,他并没有如我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好似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直勾勾的望着红发,对他说: “你想做什么?”语气里还带着些许威胁。 红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站在审狱长面前。 “摩耳普斯——” 我听到这名字时朝审狱长看去,“摩耳普斯…”我小声的念着,好像明白了什么,现在我一个疑问也没有了。 红发接着道:“你营造的这一切,现在也该结束了。”手在枪上上膛,“还记得我今天对你说了什么吗?带着他们一起下地狱吧。” 审狱长还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刻的到来,闭上了眼睛。 漆黑的枪口对着他的脑门。 红发举着枪:“你审判了这么多人,现在由我——” “审判你死亡。” 在话语结束之时,枪声同一时间响起。 我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最红听到红发走时说:“谢谢你的名字。” 窗户打开了,月亮重现于世间。 …… 审讯室内。 “在今晚十点,我们在201审讯室,同时发现了审狱长的尸体,以及你手中的枪,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无话可说。” “经过我们的初步判断,你在来这的第二天,审狱长对你的证词存在怀疑,把你带到审讯室,准备进行二次审问的时候,你由于不承认自己曾经杀过人的事实,脑想成怒,杀了他,对吗?” “我不否认。” “那好,你是怎么避开监控,枪又是哪里来的,怎么放倒我们的人的。。。。” 太多的问题砸向我,我自始自终没说出与斯林有关的。我不知道我被审讯了多久,到最后口干舌燥,终于迎来我最终的审判。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我低头自嘲的笑了笑,一股酸楚绞上心头,我太久没休息了,好累。我此时还想摇摇头,可实在是没力气了,只能维持原状,过了好一会才道:“没有…我无话可说。” 我想起了刚来的那个夜晚,我问死去的第七人叫什么名字,他没回答我,我想我现在知道了,那人叫—— 面前的人没听清我说的话,也没了耐心,一锤定音,宣判结果: “编号001,阿斯吉普。”/阿斯吉普 “因杀害本监狱最高执行者摩耳普斯,即日起执行死刑。” 我的手脚被绑在教堂的十字架上,动弹不得,周围布满了曼陀罗,前方两边站了两排拿着枪的人,侧斜方站着一个修女正拿着祷亡词。 上帝双手执剑,剑端正对着台上的罪犯,仿佛即将落下。 奏乐声响起,祷亡开始—— 安息吧,罪念的心; 安息吧,未完的诗; 安息吧,过去的陪伴; 安息吧,你的温柔似水; 安息吧,被遗忘的玫瑰; 上帝的清风将你净化; 裹挟你罪恶的灵魂; 我们将铭记你的名字; 愿你来生洗清过往; 安息吧,你已无需听见。 祷亡结束,我缓缓闭上双眼,最后看到窗外正在下雪,它们不该落在这,话说这还是我看到的第一场雪。 当板机叩响,子弹飞出的瞬间我闻到了一阵花香。 他会有清醒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