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姐实录》 第1章 景昙15岁那年 1. 景昙不喜欢港城，从15岁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她就不喜欢。 那是她高中的第一个暑假，本应该是她和姐姐景晨一道来港城找大姑姑“见世面”的，可临出发姐姐肠胃炎犯了。她本也不想来了，然而家里人拒绝了她的提议，几乎没有给她反应的余地就把她塞上了飞机。 逼仄吵闹的小地方，不知道有什么可傲气的。 中寰金融区灯火辉煌，夜色缱绻，诸多摩天大楼几要耸入云端，在霓虹之下雾光四散。所谓“上流人士”才能出入的会所内，人头攒动，仿佛整个港城的名流都来了这里，水晶吊灯倒映着一张张看似标致的成功人士的面孔，这些人在厅内看似无意地交谈着，享受着会所特调的香氛与酒精混杂在一起的气息，好似如此便能永远氤氲在权力之中。 他们口中说着动辄影响众多的数据，大宗交易的走向、地产的利好与即将上场的风口，谁都清楚这场晚宴不只是他们之间的熟悉认识。 之所以有这场宴会，全因景家人出现在了这里。 在内地盘踞了近百年的景家，当代大小姐与下代小小姐一起出现在了港城。虽无人知晓她们二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但既然已经得到风向，那就要上前。若是能够从她们二人口中探得一点消息，也是极好的。 他们就像闻到腥味的狗，只待上前臣服。 站在二楼的阴影处，景昙身上是一袭绝对算不上得体的衬衫和长裤，若非大姑姑要求，她连深蓝色的领绳都不会系。 “阿昙，笑笑。”穿着一袭黑金色暗纹晚礼服的大姑姑从休息室内出来，她看到景昙的神情，不顾后面殷切等待的人，上前调笑道。 景昙扯了扯嘴角，瞥了眼后面的人后，走到了大姑姑身侧。 姑侄二人并肩而立，一步步走入会所大厅。尚且稚嫩的景昙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可已经能出现在这里，便已经是一种信号——景家的小小姐踏入了名利场。 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楼下利欲熏心的一众人，景昙的眉眼生出了几分冷意。在即将迈入那群人之前，她止住了脚步。 大姑姑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人好多，我等会自己下去，可以吗？”景昙这样问大姑姑。 对方闻言眉头微蹙，显然是不愿意的。然而没一会儿，她的眉头就舒展开了，随后点了点头。 景昙不意外大姑姑的同意，她很快地闪身离开，将舞台还给大姑姑。都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却不公开露面，这无疑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可景昙清楚，她这样做反而会合了大姑姑的心意。 只因为，她是备胎。 THE SPARE 景家这一代真正的继承人是她的孪生姐姐——景晨。没有王位可以继承，却有备胎的存在。怎么会这么可笑呢？ 在一般的狗血小说中，或者是世俗人的眼光里，景昙或许会忿忿不平，也或许会恼羞成怒，甚至于和姐姐针锋相对。但那只是世人的臆想，真实的情况是，景昙对家里面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谁要做景家的小小姐啊，谁要成为景家人啊！ 躲在角落里面，景昙冷眼瞧着被一众人围在正中的大姑姑。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小姑姑说的还没有结婚，没有执掌家里东南亚事务的大姑姑的身影。 人为什么长大后就会变呢？ 人就一定要要遵循命运的安排吗？ 所谓的命运的馈赠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这是真的吗？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也没有人在乎她到底喜欢什么。就好像现在，她一点都不喜欢港城，不喜欢这场宴会，却还要来到这个破地方看这群恶心的人。 觊觎、揣测的眼神让她心生厌烦，可她到底是被景家教养了十五年的人，早已经学会了伪装，她礼貌地微笑，目光看似平和实际高傲地扫过每一张脸。 她端着无酒精饮料，姿态懒洋洋地倚在一根大理石柱子旁边，像是落单的豹子。 无聊、无趣。 很没有素质地一一点评过去，就在她想要提前离开之际，她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站在角落里，纤细瘦长的手指按在耳边，另外一只手正在打着电话。她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露肩礼服，挂着一只还算名贵的手袋，头发高高束起，整个人看着利落极了。她的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站得位置也在角落，显而易见，她并不是这场宴会的主要人物。 对方不知在和谁讲电话，她脸上的表情温柔地快要滴出水来，身形微动间，完全不近视的景昙看清了她的脸。 景昙眯了眯眼，再次仔细看了眼她。 然后，她笑了。 居然是她。 几天前她落地港城，按照行程安排直接来公司附近找大姑姑。在被堵在路上45分钟后，彻底失去耐心的景昙自己下了车。家里安排的保镖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她，她知道自己身后有尾巴，浑然不在意。这样的生活她已经过了15年了，她习惯了。 那是中寰皇后大道，是港城很繁华的地方。 夏季的空气中漂浮着潮湿的水汽，低纬度地区的炎热与水汽一起蒸腾就变成了让人觉得难受的闷热。红色的出租车就像是沙丁鱼一样，在狭窄的路边挤着，不时发出刺耳的声响。街道两旁的人们行色匆匆，偶尔小声的交谈也是粤语和英文交杂在一起，听起来嘈杂、混乱。 景昙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与周遭的快节奏相比，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目光在人群中看去，在一众正装男女中，她发现了一个不同。那人穿着Saint Laurent的黑色西装外套，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外一只手端着咖啡杯，微微抬头望着大楼，她也没有动。不知道为何，看着她的身影，景昙觉得这人有种清冷孤单的感觉。 “景小姐，我们到了。”下楼来接景昙的人找到了她。 景昙点了下头，与那人一道离开。在临走前，她回眸再次看了那人一眼，却发现那处已经没有她的身影。有点遗憾地挑了下眉，景昙转过身离开。 本以为只是人海匆匆的一次偶然瞥见，却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又见面了。 能够来这场宴会的，想来应该是那几家巨头的成员。景昙对这人有点好奇，但也就那么一点点。 大姑姑必定不可能放任她一直在角落的，没一会儿景昙就被景家人叫走，来到了人群正中。她一改刚才的懒洋洋，端起景家小小姐的姿态，接受着人们对她这个姓氏的恭维，心头的冷意越发明显。 在被无聊地恭维了好一会后，景昙再次被放了出来。她这次直接闪身去了休息区，毫无形象地将高跟鞋脱了下来。 什么世道啊，还要让未成年穿高跟鞋？真的是没天理了。 动了动因为长久站立而有些肿痛的脚腕，景昙垂眸就发现自己的脚背已经被磨破了一块皮。她咬了咬牙，忍住没有翻白眼和立刻给姐姐还有小姑姑打电话吐槽。 就在她犹豫着是光脚出现还是现在就跑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递到了她的面前，而在这只手的掌心是一枚粉色的创可贴。 创可贴？景昙挑眉抬眼。 只见那个女人站在了自己的跟前，她的声音如同长相那般温柔，弯着腰对景昙说：“给。” 这可不是这个场合出现的女人会准备的东西，景昙接过，眼神里面带了点兴味。 “淑女什么的可没有自己的脚重要。”女人小声地说着，“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先行离开了。再会。” 景昙闻言笑了笑，点头轻道：“再见。” 望着女人疾步回到那群人中间的背影，她突然有点好笑。 谁能想到呢，偌大的会所，繁杂的人群，从始至终她感兴趣的人竟是自来了港城唯一感到有趣的人。 景昙最终也没有贴上创可贴，她重新穿上鞋子。越过人群，再次来到了大姑姑的身侧。 大姑姑对她的主动有些讶异，却没有说什么。这次的景昙一改之前的机器人模式，她端方有礼，与被人称颂的姐姐景晨别无二致。就在马上要和女人所在的群体说话的时候，景昙发现女人竟再次接起了电话，转身离开了。 她的离开让景昙的完美面具微微碎裂，她眉头微蹙，眼看就要追着那人的脚步。 大姑姑注意到了景昙的动作，她刚要出声就看到了景昙回眸的眼神。见此，她没有多言，任由她追着女人的身影而去。 景昙并没有追到女人，她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能这么厉害的，穿着高跟鞋居然还能走得那么快。眼看着对方上了车，景昙这才悻悻地返回。 大姑姑看到景昙的目光落在遥远的女人的同僚身上，淡声：“那是GS港城的人。” 在一众衣冠禽兽男人堆里，那个女人是那样的不同。她干净温柔，一双灰蓝色的眼眸带着看破人心的蛊惑。 她和大姑姑想要知道的事情，不过半刻就有人送上来了答案。 “她叫苏语漾，她女儿生病了，回家了。” 女儿？这么年轻就有女儿了吗？ 景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说话那人。 “未婚，单身。” 单亲妈妈。 这个狗屎一样的世道，是吃女人的。夫妻双方带孩子都是丧偶状态，何况是完全单亲的情况呢。 景昙对这个人好像产生了比好奇更多一些的情绪，她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却也不敢妄动。只能含糊着点了点头，让人只当这是小小姐的兴血来潮。 只是，再见比想象中还要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景昙15岁那年 第2章 景昙15岁那年2 2. 中寰的空气一如既往地湿热黏腻，像是热浪被高耸的钢筋水泥困住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来气。 在这种地方多待一天，景昙的情绪就差劲一天。站在家族办公室大楼前，她随意地抬手撩了把额头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十分烦躁地抬头望了望这栋高楼。 这栋大楼用了大量的钢铁和玻璃，外观呈现出了一种现代、简洁又十分庄重的感觉。典型港城金融业的审美，与她这种透着叛逆气质的人格格不入。 她的心情更差了。 不止因为港城的垃圾天气，办公室大楼的难看，更多是她来到这里的缘由。 大多数人对景家的印象停留在申城景家，甚少有人知道，景家在大姑姑的打理下，势力的枝芽已经不动声色地穿透了港城。 她本不应该知道的，但因为这次的行程，她还是被迫卷入了这些事情里面。她不知道家里产业如何运转，也不想知道看似风光的景家背地里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只想做个胸无大志，无所事事，被小姑姑和姐姐挡在身后的小小姐。 可这次来港城，小姑姑告诉她。她背着景家，背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给她和景晨各自留了一笔信托。随着年龄的渐长和知晓的事情越多，景昙清楚，景家的安稳和平和维持不了太久了。 金融行业是怎样的运作她并不了解，她只看到，在被秘书接进会议室后，玻璃窗外面的，西装革履的男女在办公室内快步穿梭，桌上手上的电话此起彼伏，她们的神色看似在笑，眼睛里面却透着紧张和焦虑。 景昙坐了一会儿，只觉得无聊透顶。 作为大客户，工作人员对待她的态度还是十分好的。景昙敷衍又潦草地在文件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收势之际，她瞥见了自己名字右侧的小姑姑的名字——景旻。 小姑姑为什么要给她和景晨留下这么大的一笔婚前财产？她们才15岁，家里面已经开始给她们找寻结婚对象了吗？她会不会和大姑姑一样，不是继承人就被远远地嫁到新加坡去？还是小姑姑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坐在位置上，景昙的思绪纷飞。她听见了外面这帮人用粤语低声议论自己的身份，也有人瞥着她的模样，语气带着忌惮和轻慢。 人类还真是奇怪啊。 她没兴趣和一面之缘的人计较，起身去了会客区旁边的茶水间，逃离世俗场合。站在玻璃窗前，楼下依旧是密集的人流，汽车喇叭声与街头行人喧闹的声响混杂在一起。 她半靠在墙边，看着楼下的人群像蚂蚁一样游走。 人人都是工蚁，那蚁后会是谁？ 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觉得自己有病后，她起身打算离开。 电梯正在她面前“叮”地一声打开。 她抬眸。 里面站着一群人，其中有一个女人，是她。 今天的苏语漾没有穿着第一次瞥见的圣罗兰黑色西装，也没有穿会所遇见的银灰色晚礼服，她一身灰色西装、浅蓝色的衬衫，半膝裙与高跟鞋勾勒出纤长的身形。黑色的长发盘起，衬得颈部线条干净而利落，她没有佩戴首饰，可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却比所有钻石都要夺目。 苏语漾站在电梯里，看到景昙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她的嘴角慢慢勾起，眼神也柔和了下来。笑容浅浅的，没有多余的寒暄，却柔软得几乎能熨平空气。 她低头看了一眼景昙脚上的白色运动鞋，轻声道：“今天脚不痛了吧？” 景昙一愣。 这是来到了港城后，第一次有人这样平和地和她讲话。 然后，她笑了。笑过后，她脚动了动，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回道：“不痛了，还是平底鞋好穿。” 苏语漾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意，瞧着面前活泼的景昙。 景昙怕苏语漾继续用粤语和她讲话，连忙在她开口前出声又道：“抱歉，我的粤语超级差的，你可以用英文和我讲话吗？当然，如果你会普通话的话那更好了。” 在这个地界，不会说粤语就好似低人一等。景昙倒不是听不懂粤语，只是非常纯粹的，她不喜欢。她不喜欢，她就不听。这是身为小小姐的任性。 苏语漾哪里知道她的任性，只以为她是真的听不太懂，从善如流地换了英文。她主动为景昙按下电梯，问：“你也要离开吗？” 她的声音温柔而清晰，从粤语换到英文后更显缱绻，像是在水面轻轻投下了一枚石子，让人心痒痒的。 景昙点头，自然地进入了电梯。 电梯内除了苏语漾外，还有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们的打扮得体，年纪与苏语漾相仿，身上的古龙水浓烈到呛人。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站在苏语漾身侧的男人，对方察觉到她的眼神，本欲说点什么，然而却在接触到景昙眼神中的锐利后，闭上了嘴巴。他侧身让开一步，将苏语漾身侧的位置让了出来。 景昙没有犹豫，她自然地站在了苏语漾的旁边，距离甚至可以说有点近。 近到在狭小、遍布古龙水气息的电梯内，她能够清晰地问到苏语漾身上的很淡，带着点果香的木质香水的气息。景昙对香水并没有什么了解，但这个味道很熟悉。 如果没有记错，妈妈也是这个牌子的香水。但在苏语漾身上，这款香水好似多了些柔和。 是气质的原因吗？因为妈妈个性比较冷硬，所以就算香水是柔和的果木香却也透着冷，而用同款的苏语漾却透着温柔？ 景昙思考着。 电梯下行，她没有浪费这个时间。再度开口询问：“你是在这里上班吗？” “68楼是我们公司。”苏语漾回答，并没有隐瞒自己是在GS集团上班的事情，“偶尔会回来开会。” 她的表情依旧温柔，笑得漂亮极了，可却没有将继续的话头递给景昙。好像不打断继续和景昙继续这样的对话了，可偏偏她从包里拿出了一盒口香糖，递给了景昙：“要吃一颗吗？早上咖啡喝的有些多，嘴巴有点苦。” 为什么忽然给我口香糖？我嘴巴臭了？ 景昙心里碎碎念着，伸手去接，动作缓慢地有些不自然，指尖故意触碰了下苏语漾的指节，感受到了她温热的体温。目光在收回的瞬间捕捉到了一个清晰的盒子，那一瞬间她的思绪被带跑，沉默嚼着口香糖。 电梯下落到一层，苏语漾团队的人好似在等车，这空档也就给了景昙继续交谈的可能。 景昙抬眸看向苏语漾。 刚才她看到了苏语漾包里的烟盒。大卫杜夫白金款，是她十分熟悉的一款，是小姑姑经常背着她和姐姐抽的的一款。 如果她是个成年人，苏语漾会不会给她一根烟呢？ 景昙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在面对苏语漾的时候会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港城，觉得这里无聊吗？”苏语漾突然问。 被两面，不三面之缘的人随意揣度喜好，是景昙所不喜的事情。但因为说这话的人是苏语漾，她淡淡的语气，温柔的神态，倒让景昙没有生出反感的情绪来。 “还好。”景昙看着她，回道，“我平等的不喜欢任何一个大城市，而且生活本质上就很无聊。” 年少人的故作成熟。 苏语漾偏头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放大了些许，许是景昙现在的神情有意思，也许是她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她笑问：“你这么小，就看破红尘了？” “小吗？”景昙抬眸，高挑的身形已经需要微微垂首才能和苏语漾平时，她的眼眸慢慢变深，属于景家人那股气息再度将她包裹起来，她压低了声音，又问，“你认为我还应该是个孩子，对吗？” 所有的人都在说她已经15岁了，是时候陪着大姑姑出去见见世面，去为家里分担一些了，就是妈妈也在逼迫着她和景晨进一步成长起来。 那苏语漾呢？她是怎样想的呢？她会因为我这个表情，和那些人一样顺着说，她已经长大了，是能够承担事务的景家小小姐了吗？ 苏语漾不知道景昙心中所想，她轻轻一笑，反问：“不然呢。你还没有成年吧，当然还是个小孩子。” 在这个所有人都逼着她成长的年纪，所有人都以为她能够独当一面的年纪，是有人仍旧认为她只是个孩子的。 虽然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可景昙突然觉得牙根痒痒。 是嘴巴里面的糖太甜了？还是眼前的苏语漾笑起来的样子太温柔了？ 景昙素来对西方人的立体五官没什么感觉，可眼前人深邃的灰蓝色双眸，搭配上她温柔的声音，倒让她有种沉溺其中的感觉。 这些天来的叛逆与不安，在苏语漾温柔的面容下，好似被缓缓地抚平了。 这女人有什么魔力吗？ 两人没有再说话，大厅外的吸烟室内，苏语漾的几个男同事正在抽烟。她见到，忽然问：“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不给我烟，是吗？” 苏语漾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略微一笑。 “等我成年了，和你再见面，我们或许可以一起抽一根烟。”景昙第一次对着陌生人发出自己的邀请。 “如果有机会的话。”苏语漾轻轻地笑着，语气没有太多的感**彩，仿佛这只是个遥遥无期的约定一样。 景昙不愿再言明自己的认真，她只是看着苏语漾。 有热风透过门，从二人中间穿过。景昙动了动自己的脚，忽然问：“你是做什么的？” “GS是业内知名的金融公司。” “具体的岗位呢？”景昙又问。 “Associate.” 一问一答，苏语漾并没有不礼貌，可景昙却有点恼怒。她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 是因为苏语漾的回答太短了，给她一种被轻视的感觉吗？还是因为自己完全不懂金融行业的职级名词？或者是自己被她当成了小孩，连一点兴趣对自己都没有？ 景昙自己在那里暗自恼怒，苏语漾却完全没有这个困扰，她垂眸看了眼表，随即抬头看着她打算离开。 “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吧？”景昙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声。 上次说再会，没过一个礼拜就又见面了，那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苏语漾一怔，她的笑容温和，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说：“这城市很小。”有机会自然会再见。 然后，她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等着她的同事。 景昙站在原地，风一吹，衣角被吹起来一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景昙15岁那年2 第3章 苏语漾27那年1 3. 如果可以选择，苏语漾一定不会在今天带女儿来奥兰多的迪士尼。 刚下过雨的乐园地面依旧潮湿，被冲刷过的石板路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苏晏禾穿着米妮雨靴和雨衣踩在人行道上，不让雨水碰到自己分毫。 苏语漾笑着瞧着小小年纪就爱干净的女儿，眼看着明媚的阳光透过碧蓝色的天空倾泻在女儿的脸上。 这里的空气混杂着雨后植物与泥土交杂在一处的潮湿清香，以及人来人往中各色的味道。 苏语漾牵着女儿的手在人潮中缓步前行，她注意到了女儿眉头和鼻头都皱在了一起。 作为一个单亲妈妈，苏语漾其实不算称职。她所从事的行业是出了名的忙碌，过去她没有太多的选择，但现在她还是希望能够与女儿一起度过的。为此她专门休了假，带女儿来体验迪士尼的世界。 “怎么不高兴了呢？”苏语漾看向不远处已经开始架设栏杆，准备花车游行的人群，拉着女儿苏晏禾的手，柔声说着，“马上就是花车巡游了，不要皱皱着小脸了。” 苏晏禾并没有因为妈妈的话而舒展，反而她眉头皱得更加明显，她仰着头认真和妈妈说：“妈妈，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很臭。” 苏晏禾知道妈妈是希望她能够多和她制造一些亲子时光，以及不让她变得越来越孤僻。可是真的好臭，还脏兮兮的。 苏语漾歪了歪头，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来。她知道女儿的个性，也清楚现在能让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愿因为这么一件事而让小禾不高兴，牵上苏晏禾的手就要离开。 可下一秒，人潮突然向着她们所在的方向涌了过来。不知道是哪个角色出现，还是明星出没，乐园就像是被搅动起来的海水，瞬间拥挤了起来。 苏语漾本能地想将女儿抱起来，却在混乱间有些站不稳，回首就发现女儿被挤到了前面。 “小禾！”苏语漾焦急地就要上前，生怕晚了一步还是孩子的苏晏禾就被推倒。然而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不等她到苏晏禾的跟前，就有一道身影将被挤到她身边的苏晏禾抱了起来。 那是个高挑的年轻女人，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短裤，墨镜被她推到了脑袋上面。她的长发随意地扎成了个马尾，露出白皙的脖颈。 她将苏晏禾抱在了怀里，一只手护着小禾的后脑，另外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将挤到她跟前的男人推开，以自己做屏障，将苏晏禾和外界隔绝开来。 “没事吧？”女人的声音轻快，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苏晏禾，轻声问，“你的家长呢？需要我联系工作人员吗？” 苏语漾挤过人群终于来到苏晏禾和女人身边的位置上，她第一时间跪在地上看着女儿的情况。 苏晏禾还是第一次来到人这么多的地方，甚至还被一个陌生的姐姐抱了起来，她有点愣神。但在看到妈妈担忧的表情后，她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来，拉住了妈妈的手，低声安抚着说：“妈妈，我没事。姐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还有闲情闻人家身上的味道。苏语漾的心放了下来，她欣慰地笑了下，拉着苏晏禾的小手就要给眼前人道谢。 “谢谢你。”道谢的第一句话已经说了出去，可在看清面前站着的人的面容的瞬间，剩下的话都被苏语漾咽了下去。 距离上次见面过去了多久来着？好像有4年了吧？ 其实苏语漾不太喜欢眼前这位。 四年前的她还只是GS集团M&A并购组普普通通的Associate，作为业内的翘楚，GS集团的内部竞争压力大到离谱。在没有根基的港城，她所能付出的就是超过100%的努力。 在一次的团队路演结束，恰逢苏晏禾当天有课外活动早放学，她早早地安排了日程准备回家陪小禾。 可因为这位的出现，她被迫加班。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加班的，可苏语漾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只能在小禾殷切明亮的目光下，换下西装换上礼服，给女儿一个轻轻地吻就再次离开，眼看着女儿眼中的光芒变得黯淡。 路上她被科普了下来人的身份——景家的大小姐和下代小小姐。景家在这个国家的地位苏语漾并不知晓，她也没有兴趣去接触。全程她都是跟在领导的左右，戴上完美的社交面具，与各方人马周旋寒暄，无人知道她温柔的笑容下的心力憔悴。 在二楼高台，她看到了景家大小姐，而站在她身侧面容还有些稚嫩，穿着长裤衬衫，戴着深蓝色的领绳，看起来乖巧极了的女孩子，或许就是下代小小姐了。 不知道为什么，小小姐竟然没有陪着大小姐下楼。就在苏语漾思考对方的意图的时候，小禾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说她已经洗漱好，乖乖地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还可爱地和她说：妈妈晚安。 她有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儿却只能在这个鬼地方应酬，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惩罚呢？默默地叹了口气，苏语漾收下了自己的手机，在抬眼的瞬间她捕捉到了那位小小姐的身影。 她出现在了自己的不远处，脸上的神情和穿着截然不同。她半靠在长桌上，神色懒散，露出那双冷漠又锐利的眸子。这幅神态，再看看她远处的景家大小姐，两人是如出一辙的带着冷漠的权势感，仿佛身为景家人就高人一等。 或许是脚上的高跟鞋并不舒服，也或许是她还没有习惯穿高跟鞋，她动了动自己的脚。 瞬间，苏语漾知道该怎么让自己脱身了。于是，她装作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模样，走到了她的身边。 待走近后，苏语漾才真切地意识到眼前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稚嫩。 成年人欺负一个未成年是不道德的行为。 苏语漾为自己的不齿愧疚了一会会，而后在注意到小小姐的脚后已经被高跟鞋磨红后，温声询问：“你的脚是不舒服吗？” 小小姐似乎有些惊讶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但很快她就乖巧地点了头。 这份乖巧极大程度的让苏语漾那颗软了，她想到自己的包里还有创可贴，掏了出来递给了小小姐。 小小姐接了过来，却没有要贴的意思。视线稍稍穿过小小姐，苏语漾便发现了景家大小姐若有若无的目光，想着对方还是个未成年就被迫来到这种场合，苏语漾的语气更加柔和，说道：“淑女什么的可没有自己的脚重要。” 小小姐笑了下，接下了苏语漾的好意，而后苏语漾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还有事情，先行离开。 公司内有人看到了她和小小姐的交谈，她清楚这个圈子内会传些什么，也明白自己单身未婚却有个孩子在这帮人眼里是个什么形象。她不在乎，反正能够达成目的就好。 不容易靠近的景家人被苏语漾成功搭讪，她已经有了离开的资格。没多久，她就以小禾自己在家为由跑了回去。 次日她的VP试探着询问她和小小姐说了什么，这时候苏语漾才知道，在昨天她离开后，小小姐主动问询了她的身份。 因为景家人的问询，她获得了关注与资源。 这不是什么坏事。 人就是应该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 所以再次碰见小小姐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笑。 好小的港城，好送上门来的小小姐。 苏语漾注意到小小姐在看到她的瞬间亮起的眸光，她本还想该如何展开话题，目光流转间却注意到了小小姐今天穿的运动鞋。她笑了下，调侃问道：“今天脚不痛了吧？” 狭小的电梯里面有很多的同事，本站在她身前的正是SVP与VP。这两个男人在看到小小姐的身影时还以为只是哪个客户的孩子。 小小姐浑然不在意这帮男人的目光，过于优渥的家境造就了她自我的个性，她看着苏语漾，回答：“不痛了，你可以说英文或者普通话吗？” 这还是来了这个地界后，第一个明确表达不喜欢粤语的人。这让苏语漾觉得很有意思，她换了英文，伸出了手，询问小小姐的目标楼层。 小小姐没有回答，只是冷淡的目光瞥了眼SVP。作为GS的人，SVP就算之前不知道小小姐的身份，在看到她这个眼神后也隐约有了猜测。他主动让了个位置，而后小小姐非常不客气地站到了苏语漾身边。 苏语漾知道，这帮男人一定对小小姐的身份抓心挠肝的好奇。待下了电梯后，她和VP对视了一眼，小声了提了个：景。SVP顿时明悟，他挥了挥手示意她要和小小姐套好近乎。 可能怎么套近乎呢？ 小小姐只是景家的小小姐，或许根本不会再见。她想了下，从包里拿出了口香糖，递给小小姐的同时问她：会不会无聊。 小小姐嚼着口香糖说着生活就是很无聊。 苏语漾点头之后，又想到了小小姐还没有成年，还没有上过班，现在说的话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她笑了起来，不再是公式化应酬的笑容，而是被小小姐逗笑的那种笑。 苏语漾知道自己的漂亮，也清楚自己笑起来有多好看。所以在看到小小姐近乎看呆了的眼神，她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和小小姐短暂地Small talk了会，而后和小小姐道别。 小小姐太久没和人说过话一样，问她是否还会再见。苏语漾只觉得莫名，但碍于对方的身份，说城市很小，有缘自然会再见的。 苏语漾的工作依旧忙碌，她忙着赚钱忙着养孩子，完全没有兴趣去探寻小小姐本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直到四年后的今天，在高强度的密集项目的轰炸下，苏语漾成功晋升了VP。 可谁能想到曾在港城有过两面之缘的小小姐，如今又站在了她的面前呢？ 她不再是那个站在角落里，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周遭人群、气场逼人的小小姐了，现在的她，脸上被阳光晒出了一层薄红，穿着普通的衣衫，像极了校园里面常见的女大学生。 “额……”苏语漾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小小姐叫什么。 小小姐并不在意苏语漾不知道自己的姓名，她的笑容更加明亮，对着苏语漾说道：“啊！又见面啦！” 确实是又见面了。苏语漾抿唇点头，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温度，她主动伸出了手，温声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小小姐的声音明朗欢快，“我叫卫昙。” 卫昙？苏语漾的神情微微一顿，她眼底的温柔像是深湖被风吹动，露出一丝裂纹。 景家人姓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苏语漾27那年1 第5章 苏语漾28岁那年1 5. GS集团投资银行部的工作很多，苏语漾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项目上，她也需要去见客户，去进行一些必要的应酬。 这天她受邀去港城大学做一个“资产证券化”项目的公开讲座，给自视甚高的大学生讲座本就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加上她又连轴转了那么久，所以在讲完后走出大楼，看到不远处背着包的卫昙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太久没睡而生出幻觉来了。 站在原地，苏语漾静静地瞧着那处的卫昙。 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深灰色连帽卫衣和休闲裤，背着双肩包站在树荫下，对面正站着几个人。那些人面色十分的冷淡，语气也有些咄咄逼人。 距离有些远，苏语漾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就在她在原地的时候，有三三两两的人从自己的身侧走过。他们说的话随着风吹入了苏语漾的耳中。 “她讲个presentation都一股大陆腔，真系顶唔顺。” “嗰种讲话方式，硬要扮international，笑死人。” “咩军政世家？我估都系吹嘅啫。” 苏语漾没有动，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几个人加入了卫昙对面那群人的队伍，面色冷冷地在和卫昙说着什么。 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联想到自己刚到港城来明里暗里遇见的，苏语漾眸色暗了暗。再度看向那处，只见卫昙根本理都没理那些人，许是站累了，她自顾自地坐在了树下花坛的边缘处，而后低头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仿佛对面的那些人不存在一样。 比起傲气，这帮人哪里比得过景家的小小姐。 苏语漾笑着看着卫昙，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满意。然而很快笑意就被复杂所取代，她看到有人大声对着卫昙说她是大陆猪。 背地里说这些已经很不礼貌，现在还要当着人面说，该说他们是蠢还是贱呢？ 本以为卫昙会因此有些举动，可她依旧没有。她就像是听不懂一样，掏了掏耳朵。 在几年前她还是被众星捧月的景家小小姐，可现在怎么会沦落到在大学里面被当面辱骂？苏语漾深深地看了眼卫昙，回首瞧见邀请自己前来的学院某领导，不动声色地提醒：“别给景家人难看，这不太好。” 说完她就悄声离开，全然没有和卫昙打招呼的意思。 但几天后，她收到了卫昙的邀请。 【Wai Tam】：多谢姐姐帮忙，要一起吃个饭吗？ 卫昙会知道苏语漾并不意外，她没有拒绝。按时来到了吃饭的地点，一家只接受熟客的Omakase。 卫昙穿得比在学校里见到的她要利落很多，米白色的针织短袖，黑色的西装短裤，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坐到卫昙的身边，苏语漾轻笑着与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姐姐上次见到我怎么没和我说话？”卫昙将茶水推到了苏语漾的跟前，笑着反问。 “那时候忙了几个月，状态不太好。你也在忙，不是吗？”苏语漾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柔声回答着。她的声音轻轻的，好似拂过了眼前卫昙的心头。 卫昙轻笑，没有多说。 在等餐的时候，她才又开口说：“这家店我之前来过，师傅是从J国回来的女师傅，摒弃掉什么女人体温高做不好寿司师傅的谣言就会发现，还是女寿司师傅捏的更好吃。” “是吗？那我很期待。”苏语漾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而后与卫昙一道等待着上餐。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那天在大学发生的事情，苏语漾本以为自己这个乙方又要找话题了，却没想到卫昙话题找得比自己好。 她说着自己刚到港城来听不懂粤语那段时间，吐槽着自己邺城学校的导师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还说着合作的港城大学的这帮人都是草包。 大学生活已经距离苏语漾有段距离了，可听着卫昙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倒让苏语漾回想起了自己的大学。偶尔提到共鸣处，她也接话吐槽着。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相谈甚欢。 “虽然现在日子没有之前那么舒坦，但我挺开心的。”卫昙终于还是将话题绕了回来，“姐姐不用为了维护我的自尊而躲避我，没必要的。比起一般人来说，我还是很幸运的。” “至少我不用租在逼仄的小房间里面，不是吗？” 瞧着卫昙分明是笑着，眼里却没有太多笑意的眼神，苏语漾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并不是一个很容易被打动的人，尤其是进入这行，工作的时间越长，她的心越冷。但在此刻，看着卫昙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和自己讲述这些，她心头有种说不清的情绪缓缓升起。 是怜悯吗？ 是吧。苏语漾也说不清。 饭快吃完的时候，服务员拿来了账单，苏语漾顺手接过，在要掏卡的瞬间，她想到了卫昙的话，于是她将账单递给了她。 卫昙扬了扬眉，动作干脆地刷了卡。 “下次我请你。”苏语漾起身后轻声说。 “好啊，姐姐我要吃贵的。”卫昙跟在苏语漾的身后，笑着说。 “可以。” 卫昙低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走出餐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港城的夜晚潮湿，街灯从她们的身后拉出两道修长的影子，重重叠叠，像是靠近又像是远离。 那晚之后，两个人看似回归了各自的生活，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联系又悄无声息地多了起来。 苏语漾的生活其实非常规律，从小到大她都是个对自己有着严苛时间控制的人，工作后这个习惯也没有被改变。 每天早上六点三十起床，喝一杯咖啡，而后去小禾的房间亲吻她的额头，而后一边健身一边看完邮件与收盘报告。等到八点十五，她为小禾做早餐，八点半送女儿去学校，九点进办公室，十点完成三个跨时区的电话会议。 午餐时间留给内部会议与客户答复，下午则是日常项目工作，直至下班。 这样的生活她已经过了很多年，从小禾4岁被带来港城，到如今她已经10岁，一直都是这样的。她的人生已经出现了一个变数，她不允许再次出现变数了。 但，变数就是出现了。 那是她从塔桥回来港城，因为行程安排得紧凑，落地港城时已经凌晨1点了。偏偏好巧不巧的，港城附近有雷暴，大雨哗哗落下，原定来接机的司机因故不能前来，她一人拖着行李箱站在航站楼的出口，只感觉气压低沉。 就在她思考着能否来得及赶上小禾睡前看书的时间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身穿黑色风衣的卫昙手边拎着一个行李箱，没有托运条，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 “姐姐的司机没有到吗？我司机来了，顺路送你吧。”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她试图重新叫车了，可都表示不愿意来。她看着身侧的卫昙，看到她眼睛里面的光亮，想了下，她点了点头。 哪怕不再是景家继承人之列，但景家也不会亏待卫昙的物质条件。保姆车驶来，司机撑伞下车，替两人将行李放到了后备箱。 两人先后上了车。 “姐姐看起来很累。”卫昙的表情平静温和，她瞧着苏语漾眼底的青黑，说，“可以休息一会，等到姐姐家我叫你。” “麻烦你把我送到Blue Coast。”苏语漾确实有些累了，她没有推辞，说了社区名称后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从机场到社区平时只需要45分钟左右，许是今天的雨太大了，也许是卫昙的司机开车比较慢。苏语漾醒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十五分钟，这一小时是她这么多年来难得的深度睡眠。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并不算熟悉的小小姐的车里睡着了，苏语漾有些不自在，她瞧了眼卫昙。发现她正静静地坐在自己身侧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地瞧着窗外的天色。 苏语漾没说什么。 小小姐也有自己的烦恼，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目光收回之际，她注意到司机的车载行程显示的内容。 三个小时前，车子从波老道21号开到了机场，而后又在1小时前开到了机场附近的停车场。 这车子是卫昙的车子，司机也是卫昙的司机。联想到小小姐并没有托运条的大行李箱，苏语漾好似发现了什么。 卫昙是从哪里知道她的行程呢？ 如果自己的司机没有出问题，卫昙难道就当自己没出现吗？她不知道卫昙的目的，也不清楚这是不是一种窥伺，但从心底她不愿去指责。 毕竟既得利益者是没有资格去谴责什么的。 可是从那以后卫昙是不是出现的频率有点高了呢？ 她在外拓展新客户，有点没有头绪的时候，卫昙总能恰到好处地告知客户的喜恶，甚至有几次她约苏语漾去了几个入门门槛极高的俱乐部，非常“偶然”地碰到了她的拓展客户，而之后的商谈也顺利得不得了。 周末不忙的时候，她随口提了句“最近胃不太舒服”，卫昙就“很巧”地表示自己也不舒服了一阵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她家附近，说有个合适的馆子适合最近肠胃不舒服的她们，抱起小禾就走，根本不给她拒绝的空间。 乃至有一次小禾在学校戏剧社演出，她忙得实在无法脱身，想了又想是否要让卫昙替自己去看看的时候，小禾已经发来了消息说卫昙小姨早就在观众席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小禾就被卫昙收买了呢？怎么自己的生活就突然出现了卫昙的身影了呢？ 卫昙接近她是为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苏语漾28岁那年1 第6章 景昙21岁1 6. 卫昙很清楚，像苏语漾这样的人，最忌讳有人过界。更何况她的身份还有些敏感，苏语漾为了自己的事业还有孩子，必定不愿和她交往过密。所以卫昙把握着分寸，几乎不主动靠近，只是刚好出现，刚好帮忙，刚好短暂地当一当苏晏禾的家长。 平心而论，卫昙觉得自己还没有到能够养孩子的年纪。好在苏晏禾是她遇见的最乖巧、聪明的小孩。 对一个单亲妈妈来说，拿下了女儿的心就等于拿下了半个妈妈。 卫昙知道自己卑鄙，但为了追人，卑鄙一点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随着卫昙出现在苏语漾母女身边的频率越来越高，她敏锐地发现了对方神态细微的变化。她清楚，不能继续加热了，她得冷一冷。 恰好赶上学年结束，她以邺城学校还有事为由，离开了港城。 回到邺城的几个月，卫昙时不时地会给苏语漾发去消息。知道苏语漾会不喜欢她没分寸缠着她聊个没完，卫昙每次都是点到为止，扮演着一个阳光开朗的女大学生，诉说平凡的小事。她巧妙地拉着风筝线，只要感受到苏语漾言辞下细微的冷，她就会停止话题。 这就让苏语漾根本没有拒绝她的空间和余地。 时间久了，苏语漾习惯了。 人类养成一个习惯才需要21天，而卫昙为了让苏语漾习惯自己的存在已经努力了一年。 回来港城后，她们在手机上保持着联系，后来就演变成了偶尔约见。 比如这个午后。 苏语漾下午临时去新加坡出差，完全没有时间吃饭。这时候卫昙的消息来了：“中寰附近偷懒，这个菠萝油好吃诶，语漾要不要过来？” 苏语漾犹豫了一下，下楼了。 时间还够，比起飞机餐她还是更想吃茶餐厅的东西。 进入餐厅，她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休闲的卫昙。她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摆着菠萝油和柠檬茶与冻鸳鸯。 “你喝柠檬茶还是冻鸳鸯？”卫昙没有寒暄，直接询问苏语漾。 “鸳鸯吧，想喝点甜的。”苏语漾确实有些饿了，她没有推脱，拿起菠萝油小口小口地吃着。 卫昙笑着看着她，自觉地拿起了那杯柠檬茶，喝着。 “等会要去新加坡，已经和小禾讲过了。”已经熟稔的两个人，苏语漾没有那些客套，直接说。 卫昙点了点头，想了下，又道：“小禾的保姆是不是几天前刚新换了？要让她和小禾在家独处吗？” 苏语漾有些犹豫，她怕小禾不适应。卫昙主动提起，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带小禾还有保姆回我那里。” “很麻烦你。”苏语漾拒绝，“还是不要了。” 卫昙轻笑，她摇头，笑道：“不麻烦的，小禾很乖。那我经常去看看小禾好了。” “好。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苏语漾从善如流地接下卫昙散发出来的好意。 卫昙轻笑着没有推脱。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三个人彼此越来越熟悉。终于有一天在外面吃晚餐的时候，苏晏禾说了句进一步的话。 那天苏晏禾在戏剧社的演出刚刚结束，她所扮演的角色获得了最多的好评。她兴致高昂，看了看对面的卫昙小姨，又看了看身侧的妈妈，主动说：“小姨，你晚上有空吗？” 卫昙愣了下。 没等卫昙回答，苏晏禾继续说：“戏剧社说下个月排新戏，我今晚演给你看呀，你要不要来我们家？” 苏语漾放下酒杯的动作顿了顿。 卫昙视线不动声色地从苏语漾的身上扫过，看到了她含着笑容的神情下的犹疑，这份犹疑一闪而逝。她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卫昙不想让苏语漾觉得自己得寸进尺，她浅浅地笑了笑，很是遗憾地说：“好不巧，我晚上还有个paper要写，以后有机会好吗？” 苏晏禾的笑容顿时消散，她撅了噘嘴，但依旧保持着风度，表示理解小姨。 孩子的乖巧让卫昙觉得有趣，看向苏语漾时便发觉她的神情动了动，好似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去苏家拜访了。 如同卫昙猜测的那样。 过了一个礼拜，苏语漾给她发了短信。 【语漾】：最近忙不忙？不忙的话，周末在家里BBQ，有没有兴趣过来？ 她当然有时间。 于是，她终于正式地踏入了苏语漾的家，“登堂入室”。 知道了苏语漾家的具体在哪和过去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同，她们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成为彼此在港城相对亲密的存在。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和过去不一样，那就是，她和苏晏禾的相处时间更多了。 她会在苏语漾加班的时候陪苏晏禾排练，会看着保姆做好营养餐，偶尔也会在保姆忙碌的时候送苏晏禾去戏剧社。 这样的生活，好像有点无痛当妈了。 她并不讨厌。 虽然已经进入了苏语漾和苏晏禾母女的生活，但她依旧很少会在房内久留，更是不会和苏晏禾独处，始终让保姆在中间。她每次都在苏语漾下班回来前离开，不让苏语漾有种自己逼得太甚的感觉。 润物细无声可比惊天动地成功率大多了。 直到那天晚上。 夜色深沉，港岛的晚风掠过高楼林立的街区，带着咸腥味和不知名的花香。在安静的社区内，门锁的响动变得异常清晰。 卫昙目光看向外面，她注意到一个身影从车上下来，她的身形有点踉跄。 抬腕看了眼时间，11点半。她走出门，扶住了正要倚着墙走进来的苏语漾。 她今晚有个应酬，甲方是内地的。这是卫昙知道的，正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才会留到这时候。内地的甲方，爱喝白酒，一轮又一轮一圈又一圈，就算苏语漾的酒量好，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蜂蜜水及时地端了过来，她递给了苏语漾。 昏黄的灯光下，苏语漾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西装外套被她规矩地挂在了衣架上面，过于修身的毛衣将她完美的身形勾勒出来，她整个人懒懒地陷在沙发里，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婉。 她就这样在沙发上瘫了10分钟，而后跌跌撞撞地起身。生怕她一头栽倒，或者是再弄出什么声响让苏晏禾惊醒，卫昙手疾眼快地握住了她的胳膊，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灯光之下，苏语漾立体的五官展露在她的眼前。 不出所料的，她的气息里面都是酒精味。 “语漾，你喝多了，等会再去洗漱吧。”卫昙抱着她，将她重新安置在沙发上，“蜂蜜水，你喝一下。” 下意识地接过蜂蜜水，苏语漾乖乖地双手捧着，她小口地喝着，一边喝一边开口。 “阿昙？”她的嗓子哑得像是刚刚经历了3场连续的路演一样，动人的灰蓝色双眸也因此变得性感了起来。 卫昙抿了下唇，应声。 “你还在啊。” “嗯。”卫昙坐到了苏语漾的身边，将她喝了一半的蜂蜜水拿了过来，“小禾的新剧本她有点没读懂，我帮她顺了顺。没注意好时间。” 她的声音一贯懒散，申城人的语调导致语尾略略上扬，在深夜听起来带着别样的感觉。 若是在其他时候，苏语漾或许就信了。但今天她喝得有点多。 她再度拿过了没喝完的蜂蜜水，喝了一口后，眉头微蹙，道：“怎么会知道我今晚有应酬？” “要听实话还是掩饰的话？”卫昙回身去洗手间拿了干净的毛巾，再度回来后，蹲下身望着眼前灰蓝色的双眸询问。 “实话。”苏语漾看着她。 卫昙轻轻地笑了下，她将毛巾展开，温柔地擦拭着面前醉酒的女人的手掌以及手腕，小臂。 苏语漾偏头看着她，眼神雾气朦胧，看似醉了可仔细看去眼底却透着压抑着的清明。 “你今晚见的那个甲方，他到港城后在我面前刷了脸。”卫昙的语气稀松平常，丝毫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 “你……”苏语漾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她抽回了自己的手，坐直了身，“你到底图什么？” 卫昙不答，只是望着她。 苏语漾垂眸看着茶几上的蜂蜜水，脸上温柔的面具不再，再度看向卫昙，冷声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为什么要对小禾这么好？ 终于被问了这个问题了。卫昙勾唇笑了下，眼看就要张口回答。 “别骗我。” 居然以为自己会骗她吗？卫昙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倒是和记忆中那个小小姐重合在了一起。苏语漾瞧着眼前人，勾唇笑了下。 卫昙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但她知道自己不给一个完美的回答，她就不能再靠近她了。 于是，她贴近了她。 高挑的身高令她能够清晰地捕捉苏语漾的神态细微变化，看着她的眼睛，卫昙笑了一声，嘴角一挑，坐在她对面的地毯上，靠着沙发，反问：“你觉得我的目的是什么？” 你有什么是我可以图谋的？ 苏语漾的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她握住了卫昙的手腕，低声警告：“你要对小禾做什么吗？” 她语气中的防备实在过于明显，这让卫昙感到了些许的不高兴。 不高兴的小小姐不复平日的开朗，她贴近了苏语漾。 “我图的，”卫昙眼神缓缓收紧，像草原将猎物一寸寸逼入死角的野兽，“是你。” 这句话不高不低，却在静夜里如钟声般回响。 “我感兴趣的，是你。” 屋里安静到能听见墙上钟表的滴答声。 这话出来苏语漾的酒顿时就醒了，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卫昙。眼前的这个人，早已经不是记忆中半大孩子的模样。她像是看清楚了什么，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 靠在沙发上，额前几缕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卫昙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卸下高跟鞋后裸露出来的脚踝，弯腰把毛巾放进她手里，而后离开。 徒留下苏语漾一人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的长相还有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这些年自然不缺乏追求者。那些男人往往都打着一副为你好、不嫌弃的恶心姿态，说着要给小禾一个家，可背地里却在嘲笑她年少生子。苏语漾讨厌看到这些人这样一面，无一例外的都拒绝了。 她可以和小禾母女两个过得很好。 她也没想过要找个恋人，甚至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认定自己命里可能没有婚姻。 可现在居然有个女人说想要和她恋爱。 苏语漾觉得卫昙疯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景昙21岁1 第7章 景昙21岁2 7. 苏语漾认为她疯了的表情完全没有掩饰。 表情管理明明很好的GS的中层管理，只是因为卫昙说了句想要和她谈恋爱就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至于卫昙说的话，苏语漾更是完全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天色太晚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哪怕是这样，她的语气也依旧是温柔的。 卫昙深深地看了眼苏语漾，脸上的笑容连一瞬间的僵硬都没有，她只当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旧笑着，拎起了自己书包后，语气保持着平日的样子，回道：“嗯嗯，那我先走了。语漾，晚安。” 雨刚停，街灯在水洼里反射出黯淡的光。 从苏语漾家回到她所在的公寓，只有5公里。她拒绝了跟在身后司机的请求，也完全不理会保镖们站在自己不远处如临大敌的模样。自顾自地在港城的街头走着，思考着。 苏语漾的反应其实在卫昙的意料之中。在将近两年的接触里，她也算对苏语漾有些浅薄的了解。苏语漾这人温柔、体贴、和煦，是那种几乎可以把任何柔软美好的词汇运用在身上的这么个人，但同时，她又是那种很有边界感、谋定后动、利益至上的人。 两种貌似完全矛盾的个性在她的身上融合得很好。因为她足够温柔，所以她能够让她一点点侵入她的生活，也因为她极具边界感，她会明确地拒绝每一个试图追求她的人，但卫昙不同，比起苏语漾来，她更熟悉的是苏晏禾，她是苏晏禾的朋友，苏语漾自然不会拒绝她的靠近。 在卫昙和苏语漾相处的这些日子，她时长能够看到苏语漾笑得一脸温柔乃至慈祥地看着自己，自己烤焦了面包，她笑；自己因为过敏在客厅打喷嚏，她笑；自己帮苏晏禾完成家庭作业，一起拍合照，她还在笑。 苏语漾把自己当成了和苏晏禾一样的孩子。所以在询问自己目的的时候，才会第一反应是她对苏晏禾有所图。 她的确是苏晏禾的朋友，可她不能当苏晏禾一辈子的朋友。 她已经是个成年人，是拥有民事、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她不是那个当年穿高跟鞋会痛的孩子了。她喜欢她，她要和她在一起。 被拒绝了又怎样呢？至少在未来的日子里，苏语漾再见到她，想到的不会是她年少的模样了，而是在这个夜晚，她自然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是她的样子。 这何尝不是一种进步呢？ 一路走回家感到神清气爽的卫昙，洗过澡后继续掏出电脑写自己那该死的论文，丝毫没有因为被拒绝而影响心情。 倒是苏语漾，出奇地一晚上没有睡。 她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朋友会突然说出那样奇怪的话来。眼看着天边都有鱼肚白了，她忽地坐起身，想要和卫昙聊聊。 然而，电话打过去得到的提示是：手机关机。 卫昙飞回邺城了。 身为一个在读大学生，虽然她可以来到港城交换两年，但毕业始终还是要回到邺城的，而在毕业之前许多的学分也是必修的，小组作业也是必须要完成的。 这不，一大早她就踏上了飞机，在座位上一边辱骂自己的同组蠢货一边思考以苏语漾的个性会不会来联系她。应该是会联系她的吧？只是好可惜，她在飞机上。 落地邺城后，她依旧没有打开手机的飞行模式，面无表情地套上了羽绒服，又上了安排来接的车，直接往大学赶去。 追人就是要松弛有度的。卫昙虽然没有追过什么人，但她却明白这个原则。 到了学校，她忙着自己的作业、论文还有考试。时间很快地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寒假。 这期间港城的手机号始终没有再来任何消息，卫昙明知道这样是对的，可心里还是有些难以忽视的失落弥漫上来。再不知道多少次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机后，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她像是瞬间觉醒了一样，立刻拿起了手机。 【小禾】 不是苏语漾。 但是小禾也好。卫昙接起电话，笑着和苏晏禾打招呼。 “小姨，妈妈说我今年不用回A国过圣诞哦，你有没有空呀？”小小的苏晏禾声音依旧甜甜的，她询问着卫昙的行程。 苏晏禾的姥姥姥爷都在A国，每年的寒暑假苏晏禾就过去。今年竟然是个例外，卫昙笑了笑，本想说自己可以陪她，但又想到苏晏禾身边可能有苏语漾的身影，话锋一转，她颇为遗憾地说：“不好意思哦小禾，小姨今年冬天有些忙。应该没空去港城陪小禾和语漾玩了。” 苏晏禾向来乖巧，她听到卫昙这么说，也没有闹，很快地就接受了。只是在挂断电话的时候有些不舍，卫昙默了默，想到苏语漾，依旧没有松口。 事情好像是按照她的设想在进展的，可心情却没有那样的顺遂。 她感到了不爽。 感到不爽就得去发泄，卫昙想了下，推了原定在邺城的实习，买了机票回了申城。这趟回家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严令跟在身后的保镖也不许透露行程给旁人。一下飞机，她就打车回了老宅。 许是今年的温度比较舒适，申城的三色堇还有腊梅竟然已经开了一部分。漫天的香味顺着夜风钻进了她的鼻腔，站在大门外，望着巍峨精致的景家宅院，她本就不算爽利的心情更加不好。 “昙小姐回来啦！”常奶奶下工看到了卫昙的身影，她惊喜地说道。 她笑了笑，和常奶奶点头，而后才进入宅院。 沿着铺着深色石板的长廊往里面走去，穿过借景的偏厅，她这才来到了老宅的佛堂。 佛堂供奉着卫昙至今都叫不上来名字的神佛，她跪在蒲团上，有月光透过细长拱形的老花玻璃，折射出斑驳的光，这些微弱的光与佛堂的木香味一起散落在卫昙的身上。 她凝眸望着奶奶的牌位，神情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叩拜、上香后她站起了身，离开佛堂，转而回了自己和景晨的小院。 和没出息的她相比，姐姐才是这个家里最有出息的人。她凭借着申城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庆康大学的国防生。如果顺利，大学毕业她就会回来东部，进入队伍，接替爸爸或者小姑姑的岗位。 而她呢？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她缓步地走在甬道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侬样样都弗如问筝，侬心里服气伐？侬就弗想同伊争一争啊？侬一点都弗比伊差，阿拉奶奶要是看到侬咯份拼劲，一定会欢喜侬的，好伐？” 奶奶的声音好似每次回来这里就会响在耳边，卫昙皱紧了眉头，不想再听这样的话。可不管她走得如何快，这声音却总像是瞄准了她一样，完全躲不开。 景晨就是在卫昙如此狼狈的时候发现的她，她身上还穿着学员的制服，看到妹妹的瞬间她放下了手上的包，立刻拥住了情绪波动的卫昙。 “问筝……”卫昙抱着姐姐，小声地叫着姐姐的名字。 “采琴，奶奶死了。死了很多年了。”现在的景晨身高已经比卫昙要高上不少了，她微微垂首，看着卫昙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卫昙何尝不知道奶奶已经去世多年了，可那些年的话却没有因为她的离世而消散，反而因为两姐妹年岁的渐长而出现在更多人的口中。 所有的人都要她争，要她抢，要她和自己的姐姐为敌。 从来没有在乎过她愿意不愿意，问过她开心不开心。 卫昙垂眸，她不想刚回来就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看到姐姐身上的制服，她压下自己的情绪，笑着问：“明年毕业分配的地方有给你透露吗？” 景晨耸了下肩膀，回首捡起自己的包，拉着卫昙一起往正厅走去，回道：“我有的选吗？” 没得选，她们姐妹两个都没得选。 “诶！你们都回来啦！”刚进正厅，姐妹两个就看到了大晚上还在吃蛋挞的另外一个没得选的妹妹。 景晨很无奈，她瞥了眼卫昙。 卫昙见状出声：“怎么来我们这了？不回大姑姑那里吗？” 大姑姑的独女庄亦清三两口将蛋挞吃完，拿着湿巾擦手，回答：“我妈去北非出差了，小姨妈说你们今天回来，让我来这里等你们，我就来啦。” “小姑姑回老宅了？”卫昙和景晨异口同声地询问。 庄亦清摇头，说：“没，回淮海路了。我打算和外公吃过饭就去淮海路找她，问筝你去吗？” 景晨想了下，摇头道：“我不去了，三个人回来都住外面爷爷会不高兴的，我明天过去找她。” “你就是顾虑太多了。”卫昙坐到庄亦清身边，拿起盒子里面的蛋挞吃了口，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她挑眉询问，“安德鲁饼店的？” “识货诶！我从奥城带回来的呢。”庄亦清笑着碰了下卫昙的肩膀，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不对，“你怎么知道的啊？最近去奥城了？” 听到这话卫昙心头一紧，她强装镇定地挑了下眉，回应道：“我这两年都在港城交换，奥城临近偶尔也去。” 庄亦清闻言点了下头，没有再问。一侧的景晨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卫昙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口水，她清楚，姐姐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但目前什么进展都没有，她不想说的情况下，姐姐应该也不会去查。 抱歉啦问筝，等以后我有进展了，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景晨抬眸看到了卫昙递上来的眼神，她眸色幽深，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又想到采琴和自己是孪生姐妹，自己没资格去教育她什么，也就作罢。 只是，采琴频繁去港城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景昙21岁2 第8章 景昙22岁1 6. 回了申城的生活既有趣又无聊。 有趣的点是和小姑姑还有姐姐妹妹在一起，每天都很有趣；无聊的点在她心里还是想要知道苏语漾在做什么，但她不能去问也不能找人去查。 这不礼貌。 礼貌就无聊。意识到自己竟然变得这么有分寸，卫昙有点唾弃这样的自己。瘫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她长叹了几口气后，继续看着自己没有看完的书。 就在这时候，庄亦清一脸气鼓鼓地走了进来，她甩了下自己的长发，几乎要把卫昙扫死。 “亦清！”卫昙无语，她放下了自己的书。 “采琴，我快烦死了！”庄亦清不理会卫昙的生气，说着自己的苦恼，“我爸爸在给我安排相亲，你敢信吗？我才上大学他就这么着急吗？是要趁着我是处.女把我卖个好价钱吗！” 庄亦清比景晨卫昙两姐妹小几岁，在A国读大学，大学生活还没享受两年，更没有开始工作，就开始找未婚夫了？联想到自己和景晨，卫昙的心情变得有些不好了。 “你有打算进你爸爸的公司吗？还是大姑姑的公司？”卫昙询问她。 “不打算，他俩的公司我都没兴趣。”庄亦清翻了个白眼，“我想做咨询，感觉很帅气。” 做乙方有什么可帅的？到最后都是舔甲方的。 卫昙笑了笑，没有打击她的积极性。想了下，她又道：“咨询看学历。”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读到博士。”庄亦清身子向后，完全不认为多读书有什么不好，“C国和新加坡肯定是不能回了，看吧，希望A国办公室还有职位能让我实习。” “你考虑得还蛮远的。”卫昙看到庄亦清这样认真思考，她由衷地感慨，“我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呢。” “你读传播学不就是想做记者吗？现在不想做了？” 想到她这个专业的现状和困境，卫昙无力地笑了下。她靠在藤椅上，望着蔚蓝色的天空，低低地说着：“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我还是另谋出路吧。” “确实。和家里沾边越多掣肘越多，指不定那天外公就把你和问筝卖了。”庄亦清总是突然就会说出让人胆战心惊的话来，“好几家的男的都长大了，你和问筝长得这么好看，又是景家人，难说没人打你们的主意。尤其是你。” 这话一说出，从外面回来的小姑姑还有景晨都愣在了原地，两人一起看着卫昙的神情。 只见卫昙勾了勾自己的唇角，没有说一句话，就是预想中的反驳或者是跳脚都没有一丝丝表现出来。 这反应，并不美妙。 过了好几天，小姑姑带着卫昙去超市。在路上，卫昙开着车，车内很安静，音乐播放着英文歌，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采琴。”小姑姑的声音忽然在车厢内响起。 恰好车子已经到了超市，卫昙将车停好，转过头来看向小姑姑。 卫昙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和家里的大多数人不一样。她对那身衣服没有什么向往，更对冰冷的枪械完全不感兴趣。她不喜欢别人因为知道她是谁后，流露出来的或是恭维或是有所图的表情。 她想要逃离景家，不是一天两天了。 八岁的时候，她翘了钢琴课，躺在房顶看星星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小姑姑的八卦。 那个一直忙碌、神情冷静，看似温柔内心却冰冷一片的妈妈，她拉着小姑姑的手，以近乎祈求的姿态说着什么。那晚的月光太亮，亮到她清晰地看到了妈妈眼角的泪水与小姑姑冷酷近乎绝情的眼神。 那是卫昙第一次见到妈妈和一个人如此亲近，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态。 小姑姑发现了她的偷窥，她没有挑破，只是瞥了她一眼便一言不发地离开。 当深夜她来到小姑姑房间门口，在看到小姑姑的瞬间，她就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小姑姑拍了拍沙发，示意她坐到她的身边。 卫昙和小姑姑亲近，可比起姐姐来又不算亲近。她一直都知道姐姐比她更加受到家里重视，也明白小姑姑对姐姐的期许。长在这样的家族里，最重要的是分寸。她都知道的。 “采琴。”小姑姑见她不动，主动拉上了她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跟前，“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小姑姑的反应，卫昙更是局促。在这个家里，她最亲近的长辈无疑是小姑姑的，可比起姐姐来，她和小姑姑就算不上亲近了。小姑姑更加重视姐姐，家里人也都更加重视年少聪颖，沉着冷静的姐姐。 姐妹两个的期许几乎都落在了姐姐的身上。 期许意味着偏爱，卫昙不是不知道，但生长在这样的家族里，更重要的是分寸。 她不需要有多么大的出息，只要能够成为姐姐的备胎就好了。她从小就知道的。 尚且年幼的孩子就算再会伪装又如何能够骗得过成年人，景旻的眉心微蹙，她主动拉上了卫昙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她问道：“采琴，告诉小姑姑，你看到了什么。” 问筝是景晨的小名，她如何又能没有小名呢？采琴，是她的小名。与景问筝这个还算得上顺耳的名字比起来，采琴显得很是土气。卫昙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家里面叫她采琴的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里面不包括小姑姑。 她是她最亲近的亲人。 “妈妈拽着你的衣袖，在哭。”卫昙这样回答。 小姑姑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下，平静的面容好像因为她的话有了些松动，她轻轻吸了口气，望着卫昙的眼睛，说：“你是希望我掩饰过去还是告诉你真相呢？” 卫昙心里已经有了点猜测，她没有犹豫地说：“我和问筝不是妈妈的孩子，是吗？” 这句话震惊到了小姑姑，她在惊讶之后就是暴怒，她压低了声音，问：“是谁在你们耳边胡说了吗？还是你奶奶告诉你们的？” 卫昙摇了摇头，她解释道：“不是的，是我自己发现的，我和问筝的血型和爸爸妈妈对不上。” 与问筝的沉稳相比采琴实在是有些跳脱不可靠，可谁能想到最先猜到真相的不是问筝，而是眼前的她。小姑姑叹了口气，她正色地看着卫昙。 这是卫昙第一次在长辈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当她成为拥有话语权的人后，她才知道，那是平视的目光，那是把自己当做平等地位的人的神态。 “你和问筝是我捡回来的，那时候你们还在襁褓里面。你哭声比她响亮，她声量弱弱的，我怕她养不活就说她才是姐姐，姐姐是要保护妹妹的。”小姑姑一口气为她解释了个清楚，“至于说我和你妈妈的关系，我们曾是同学，后来又是恋人。” 卫昙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名词，她歪了歪头，疑惑地瞧着小姑姑，问道：“小姑姑你是男人吗？” “当然不是，我是女人，你妈妈也是女人。女人和女人也可以相爱的。”小姑姑这样说，“我们曾经相爱，后来你妈妈嫁给了你爸爸，我们才分开。” “我不明白。”尚且年幼的卫昙当然不能明白这种关系。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知道，你是景家人，你的姐姐是你最亲的亲人，这就够了。”小姑姑说。 “姑姑是怕我和姐姐争吗？”就像是电视剧上或者是其他家那样，为了钱、权姐妹相争吗？ 小姑姑勾唇轻笑，幼时的卫昙不懂，这笑容是多么的冷。她摸着卫昙的脑袋，温声：“我是怕你不争。采琴，你比问筝要敏锐灵活，她太正直了，我怕有一天她会因为道德感拱手将自己应得的送出去。你能答应姑姑，既争又抢吗？不要放弃属于你的东西。” “哪怕是从姐姐，哥哥们手里争吗？”卫昙抬眸问。 “是。”小姑姑点头，“我知道你对景家给你安排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可是采琴，你需要景家。景家这个名号远比你想象中要有力得多，不要吝啬能在使用它的时候去利用它，好吗？” 小小的卫昙皱着眉，并不能理解。她不喜欢这样的话，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以权压人的人。她说：“我永远不会和姐姐争的，其他的我可以保证。” 而此刻，当小姑姑脸上的神情与八岁那年的夜晚变得一样的时候，卫昙知道，小姑姑要说正经事了。 “我不会让你爷爷给你们两个人安排婚事。”小姑姑没有废话，她直截了当地将那天卫昙和庄亦清说的话翻了出来，给出了自己的保证，“采琴，你是自由的。” 自由？在景家谈论自由？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卫昙不由地笑了起来，她望着小姑姑已经生出细纹的面容，回想着爷爷越发沉重的威压，她摇了摇头，回道：“问筝或许是自由，但我不是。小姑姑，你晓得的，如果我不愿意进公司，我就会被爷爷安排出去嫁人。” 偌大的景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景家不养闲人。 “你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你爷爷强迫你做任何事。采琴，你是自由的。”小姑姑再次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那如果我想自己创业，开公司呢？”卫昙心中隐约有了个计划，尚未成形，在此刻面对着最亲密的亲人，她试探性地询问。 小姑姑点头，回道：“可以。不违法就可以。” “演艺公司，拍电视剧电影什么的呢，这也可以吗？”卫昙继续追问。 C国内稍稍有头有脸的家族都不愿意和娱乐圈沾边，景家也是如此。卫昙思考过自己的未来，也想到了苏语漾和苏晏禾的未来，她在繁杂的思绪中好像找到了条重合的点。 而这个点，刚好可以用来脱离景家。 小姑姑稍稍有点意外，但她没有犹豫，点头再次道：“可以。你去注册，你爷爷那里我去说。” “小姑姑……” “这个家很腐朽，但是采琴。你还有我和问筝。”小姑姑看到了卫昙眼底的红润，她张开手抱住了她，“除了喜欢我，我将永远支持你所有的决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景昙22岁1 第9章 景昙22岁2 9. 小姑姑说的喜欢她，是年少的场乌龙。 当年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卫昙发现了一件很不美妙的事情。 她不喜欢同龄人，男男女女她都不感兴趣。若是如此还好，可该死的，对喜欢的对象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她的小姑姑。 这实在是太龌龊和不堪了。 比起妈妈来，小姑姑更像她们的妈妈。她虽然不太常回来申城，却在每个假期都来接她和问筝去淮海路的小家，远离景家，过着平凡又温馨的日子。 以为自己喜欢小姑姑是一场偶然。中学里又有人和她表白，她看了眼那个男生，脚步没有停留地离开。有同学开玩笑问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还有人起哄说是不是喜欢女生。 等坐到司机的车里，她才意识到了不对。 想到喜欢的时候，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竟然是穿着制服的小姑姑。她温柔地笑着，告诉她要好好学习，不要偷偷让姐姐帮她写作业。 那晚上她做梦梦到了小姑姑。小姑姑还是穿着那身军装，可她神情却变了，她笑得更加开朗明媚，神情温柔得好像要滴出水来，她抚摸着她的发丝，夸奖她是比问筝还要乖巧的孩子。 我的老天。 睡醒的卫昙感觉世界都要崩塌了，她走出卧室去客厅喝水，却在路上遇见了只穿着吊带背心和超短裤的小姑姑。看到小姑姑线条肌肉都十分完美的样子，卫昙像是炸毛了的鸡一样，立刻转身回房。 这举动搞得小姑姑一愣一愣的，更是让次日起床的景晨得知后感到莫名。 被两位亲人近乎逼问的目光看着，卫昙索性甩开了手上的筷子，闭着眼睛说：“我喜欢女人！” 景晨看了又看卫昙，随后才看向小姑姑。可小姑姑根本没有什么反应，她将筷子捡了回来，又重新拿了新的放到了卫昙的手边。 卫昙睁开眼睛就看到小姑姑沉着的模样，她眼睛眨了眨，有些困惑。 “吃饭啊，等会吃完饭问筝去射箭，采琴你还去弹琴吗？”小姑姑吃着麦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询问卫昙。 在小姑姑面前她是没有什么掩饰的空间的，她愣愣地点头。 “ok。”小姑姑笑了下。 这抹笑容直接就让卫昙想起了昨晚的梦，甚至是昨晚出来时看到的小姑姑的身材。她连忙低头喝奶，掩饰自己的尴尬。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小姑姑看在眼里。 饭后姐姐去射箭了，卫昙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去练琴。可她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了小姑姑站在房门口。 “采琴，你是对我产生了什么奇妙的感觉吗？”小姑姑不加掩饰直白地戳破了卫昙的龌龊。 卫昙不知道自己的脸红没红，但她清晰地感到了自己的脸在发麻，手脚也好像不听使唤了一样。她窘迫地看着小姑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 她以为会被指责，会被辱骂，然而这些都没有。反而，小姑姑给了她一个拥抱。 不同于小时候的拥抱，这次的小姑姑一手搂住了她的后脑，另外一只手则是在她的腰上，几乎一种笼罩的姿势将她彻底拥入了怀中。 “被我抱着，你有什么感觉吗？”小姑姑这样问她。 卫昙皱眉，摇了摇头，能有什么感觉，有点紧？ “看着我。”小姑姑盯着她的眼睛，锐利的双眼透着平静，“我距离你这么近，你想对我做什么吗？” 的确很近很近。近到她看到了小姑姑眼尾下的细纹与脸上细小的绒毛。 想做什么吗？卫昙想了想，摇摇头。 “你会想亲我吗？” 为什么要亲你？卫昙下意识地反问出声。 听到这句话，小姑姑笑了起来，她松开了抱着卫昙的手。摇摇头，笑道：“你连亲我都不敢，怎么会以为自己喜欢上我了？” 青春期的人最讨厌大人把自己当做孩子，卫昙也是如此。她闻言脸色就冷了下来，不愿被看轻的心思占据了道德的底线，她闭上眼睛，视死如归一般捧着小姑姑的脸就亲了上去。 吻落在了脸颊，姑姑的笑声落在了她的耳朵里。 “采琴，你小时候抱着我亲我的脸颊时可没有这么视死如归。”小姑姑的声音温柔，她拉着卫昙，坐到了沙发上，“青春期有意识萌动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需要感到尴尬和不好意思。” “可万一我真的喜欢你怎么办？她们说喜欢女生，我脑海里面第一个浮现的就是你。” “我确实是个还算不错的女人。相貌上乘盘条靓顺。”小姑姑把腿搭在了沙发上，整个人散发出了与平日里不同的气质。看起来，多了几分痞气。 卫昙目光带了几分探究，又问：“你真的不怕我喜欢你吗？” “怕有什么用？怕你就可以不喜欢了吗？怕我就能喜欢你了吗？”小姑姑没有放下自己的腿，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说道，“采琴，我不认为你喜欢我。就算你喜欢我，造成困扰的也不会是我。因为你很清楚，我不会喜欢你。” 是的，姑姑不喜欢她，不对，不是那种喜欢她。她喜欢的人是妈妈。 想到雷厉风行的妈妈，卫昙微微低下了头。 “你有想过我给你换过尿布，喂你吃辅食，替你买内衣裤，教你怎么换卫生巾吗？”小姑姑好像没有看到她的神情继续道，“或者说，你能想象到把你从襁褓里带到这么大的我，和你有更加亲密的接触吗？” 想到班里那些恶心的男生私下传阅的东西，卫昙的脸色登时不好，她想象不到！也根本不想想，好恶心。 看到她这样，小姑姑再次笑了起来，她拍了拍卫昙的手，说道：“或许对你来说，你觉得喜欢就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了，但我要告诉你，这是错误的想法。采琴，姑姑永远都是你和问筝的姑姑，我不会离开你们。” 尚在青春期的卫昙点了点头，看似明悟。实际上却是一知半解，过了好久，她忽然问：“那我以后找个和你一样的女人，你会同意吗？” “只要你开心就好。”小姑姑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说。 年少时小姑姑能够温柔地告诉她，只要自己开心就好。那现在她会理解自己吗？ 卫昙的目光有些犹疑，她看着面前变得更加坚韧和锐利的小姑姑，好似透过她看向什么别人一样。半晌，她开口：“小姑姑，我有喜欢的人了。” 小姑姑眉头一挑，她解开安全带，往卫昙的身侧靠了靠，手肘拄在扶手箱上，饶有兴致地瞧着她。 等了片刻，外面的雨都已经快要将车厢沉寂的气氛淹没了，小姑姑失去了耐心，她索性一次性问了出来：“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做什么的？月薪多少？多大年纪了？有车有房吗？老家是哪里的？父母做什么的？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时候意识到喜欢对方的？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从来没想过这一连串的问题会从小姑姑的嘴巴里问出来，卫昙愣了一瞬，转而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倒有了几分小时候天真无忧无虑的模样。 “是女生，挺高的，但没我高。身材很匀称，有长期健身的痕迹。在GS集团港城办公室投资银行部做事，月薪我不清楚，目前职位是VP，车房我不知道，应该不缺钱吧。她是混血，白种人和黄种人混血，父母做什么我不知道，有没有兄弟姐妹我也不知道。”面对小姑姑卫昙并没有隐瞒，她一口气回答着问题，“很早就意识到喜欢她了，15岁那年我自己去港城找大姑姑的时候吧。在那种宴会里面，只有她不在乎我的身份，或者说只有她装作不在乎我的身份，给穿高跟鞋不舒服的我递上了创可贴。后来我们再见面，站在她的对面，我看着她那张脸，用你教我的方式判断，意识到想要亲吻她，所以，我想我是喜欢她的。” “进展？进展就是我告诉她我对她感兴趣了。” 从15岁就开始的事情了吗？怎么这么多年家里谁都不知道？小姑姑有些惊讶地瞧着卫昙，想到她这些年异常勤快地跑港城。本以为是和庄亦清搅和在一起捣乱，却没想到憋了个这么大的。 小姑姑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歪了下身子，问道：“所以，这就是你这几年频繁跑港城的原因？” 卫昙点头，爽快的承认。 为了追女朋友跑到另外一个城市，这成本，要不是她是景家人，一般家庭还真的cover不住。 “告诉问筝了吗？”小姑姑又问。 采琴和问筝是同卵双胞胎，虽然性格截然不同，却仍亲密无间。现在采琴突然在独处时告诉她这件事，小姑姑的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 眼看着卫昙摇头，小姑姑的心底蓦然冒出一个猜测来。 “还不确定能追到，没必要告诉问筝。”卫昙知道小姑姑很快就能猜到，她强装镇定地回答，“告诉她了，她一定会去查对方，这样不好。” 若是其他人恐怕真的会被卫昙糊弄过去，但作为自小养她们长大的小姑姑当然不会。她眯了眯眼睛，再度靠近卫昙，声音仿佛恶魔低语：“你不会喜欢上有妇之夫了吧？这不行哦。” 听到小姑姑这样说卫昙立马摇头，她连胜否认：“不是不是！她……她比我大。” “嗯？不会和我一样大吧？” “大8岁。”卫昙垂眸，想着根本不可能瞒过家里，索性直接摊牌，“她还有个孩子，今年已经11岁了。” “什么？！”小姑姑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采琴今年才22岁，追求个大8岁的女人没有什么，可这个女人的孩子就直比采琴小10岁？这不太行吧。 “姑姑，你说过的。只要我开心就好，我在港城很开心，真的超级超级开心。”卫昙知道这个家最可能支持她的就是眼前的小姑姑了，她亮出一双水晶晶的眼眸，望着小姑姑，“我不敢告诉他们，我怕爷爷把我嫁给段家。在我有限的自由的这些年，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小姑姑语塞，她深深地看了眼卫昙。良久，落下一句：“我会给问筝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但有一点，你不能继续这样总去港城。” 既然无心家族企业，就不要瓜田李下惹人误会。卫昙知道这点，她垂下眼眸，过了好一会，点了点头。 对邪教党我的态度： “你有想过我给你换过尿布，喂你吃辅食，替你买内衣裤，教你怎么换卫生巾吗？” “或者说，你能想象到把你从襁褓里带到这么大的我，和你有更加亲密的接触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景昙22岁2 第10章 苏语漾30岁1 10. 卫昙的消失没有对苏语漾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就是苏晏禾，也只是在第三天发现家里许久没有卫昙的身影，才望着正在看书的妈妈问道：“妈妈，小姨不来了吗？” 卫昙不来了吗？卫昙还来吗？ 苏语漾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在和女儿的相处中，她甚少会欺骗她。 原以为小禾会闹着找卫昙，或者寻根究底问卫昙去了哪里，可实际上小禾在得到她的答案后就没有追问，她只是冷淡地点了下头，很是顺遂地就接受了卫昙的离开。 这反应倒是让苏语漾有些惊讶，她放下手上的书，走到小禾的跟前，抬眸询问她：“小禾对卫昙小姨的消失表现得好平静。” 12岁的苏晏禾相貌出落得已经非常标志了，她有着和苏语漾一样的灰蓝色的双眸，不过比起苏语漾温柔似水的眼眸，她的眼眸要更加的锐利些。她凝望着面前的妈妈，半晌后，淡淡地回道：“曲散终有时，我没办法决定任何人的来去的。” 这话是应该从十二岁的小孩子嘴巴里说出来的吗？ 苏语漾不解，她抱起了女儿，像是小时候那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想要解释的话落在嘴边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说。 难道要告诉小禾，卫昙的消失是因为自己拒绝了她的表白吗？这不显得卫昙接近小禾只是为了靠近她吗？这样说了，小禾又该如何想。 最终苏语漾仍是沉默了下来，她扶着小禾的后脑，柔声说着：“小姨的学业也很忙的，等有空了，她会再来到小禾的身边的。” “是吗？”苏晏禾的眼眸里透着不相信。 苏语漾回望着女儿，想了下，勾唇点头，回道：“是的。”如果她甚至不打算回来给小禾一个告别，那只能证明她如同自己所猜想的那样，对小禾的好只是为了接近她而已。 无可厚非的行为，但苏语漾并不喜欢这样的事情。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自私的人。 在那天以后苏晏禾再也没有找过卫昙，她仍旧乖乖地上学、去戏剧社排练，而苏语漾也是依旧每天上班、开会、出差。 生活的轨迹一直在往前走，并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或事的出现而有偏移。 如果，她没有被梦惊醒就好了。 苏语漾的睡眠状态不算太好，为了保持高精力状态，她拒绝吃安眠药和褪黑素等一切能够辅助睡眠的东西。平常白天上班已经足够累，晚上回家努力努力便也就睡着了。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躺在柔软的床上，辗转反侧，她的意识却完全没有模糊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清醒。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好不容易陷入朦胧之际，她的眼前却满是之前的一些碎片化的生活片段。 有卫昙拉着小禾的手站在自己公司楼下，看到自己从楼上下来后眼睛亮晶晶地走到自己跟前说话的样子。 有自己被流感打败，害怕传染给小禾，还不等说出自己的请求，卫昙就主动提出要把小禾还有保姆阿姨接到自己那里，而她却留了下来，及时为她更换冰毛巾与递上冰水的样子。 有偶然路过大学，看到卫昙随意地坐在树下写slides，再不就是她神态自然全无平日里的嘻嘻哈哈，站在前方做着presentation。这样的卫昙是有点陌生的，可看起来却是那样的清晰。 而最清晰的是卫昙眼中没有一丝稚气，反而带了些许的执拗的： 我图的，是你 我感兴趣的，是你。 猝不及防的话语让苏语漾直接从意识朦胧之际惊醒，她坐起身，只感觉大脑空白，望着床对面的墙壁发了会呆。意识回笼之际才发现窗帘没有拉紧，外面的光亮已经透了进来。她下床重新将窗帘拉紧，回到床边拿起手机才发现，已经四点多了。 她居然又开始失眠了。 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她试着放空自己，让自己睡下。 没有用。 只要闭上眼睛，她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卫昙向自己表白的一幕。 苏语漾不是个固执的人，一般情况下她都会尽量让自己平和友善一些。可现在，她少见地执拗了起来。越睡不着越要睡！意识在强行镇定和慌乱之间撕扯，从来擅长控制情绪的苏语漾，在今夜彻底地破了功。 只因为卫昙。 苏语漾侧着身子，面对着房门口，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一个程度，意识却清醒得不成样子。她在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卫昙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反应。 她缺人爱吗？不缺。从小到大，她不能说校园内最受欢迎的女生，但也绝对和不受欢迎沾边。年少时出众，如今也不能说条件多差，可为什么她总是会想起卫昙说对她感兴趣时的场面呢？ 甚至不是说喜欢！只是说图谋，感兴趣。 说出这话时候的卫昙在想什么呢？她觉得自己是个很好接近的玩物吗？还是什么别的？ 当年景家小小姐随便的靠近，换来了她如今的地位。她已经因为小小姐的失势被报复了一年多的时间，如今小小姐又开始兴起，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呢？ 想到这点，被表白后的慌张终于有了实点。 她不在乎卫昙这个人的表白，只在乎卫昙这个景家小小姐的情绪反馈，是否能给自己带来难以承受的负面影响。 无力感让人心生烦躁，她掀开被子下床，没有穿上拖鞋。赤着脚踩在冷硬的地板上，走出卧房。 书房的桌上还残留着昨晚没有看完的文件，她没有整理，甚至连笔都没有放回该放的地方。苏语漾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这时候才意识到，卫昙表白给自己带来的影响远比想象中要大。 她皱着眉头，将一切整理好，步入浴室。 温热的水冲下来的那刻，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了那晚卫昙贴近她，眼神凶狠锐利仿佛自己成为她的猎物一样的眼神。抿了下唇，她看着水珠从自己的身上缓缓下落，心跳好像因此加快了一拍，但不等她再感受这份心跳，紧接着袭来的就是令人不悦的自我厌恶。 她是单身太久了吗？ 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快速地洗完澡，她随手擦到了镜子上的雾气。镜中映出了一张疲惫却仍旧漂亮的脸，灰蓝色的眼眸，眼尾微红，未上妆也透着一种艳丽。 该清醒点的，苏语漾。 来到公司时，她已经恢复如常。 深灰色的西装勾勒着她的身形，鞋跟踩得沉稳。她在电梯里翻着手机，指尖划过日程安排，目光落在了后天在阿联酋的会议上。 想着这个项目，走出电梯就撞上了主管MD。 MD冲她友好地笑了下。这份笑容让本就感觉不妙的苏语漾眉心几不可察地动了下，她有预感，今天会发生大事。 在确定了明天去阿布扎比的行程后，苏语漾刚要回办公室喝口水，就看到秘书来敲她的门，说：“Ray在3B等你。” 年中绩效刚刚过去，现在被MD叫去办公室是个人都会有些不安。这里面自然也包括苏语漾，她面上不显，平静地来到了3B。 楼西侧的会议室背阳，16度的空调吹在身上有点冷。苏语漾推门进来时，Ray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天色。 “明天飞阿布扎比？”他问。 苏语漾点头，回道：“客户坚持要现场谈，预计周五回来。” Ray没有说话，他抬手示意她坐下，自己却没有坐，他抱着臂靠在办公桌前，目光似有若无地打量着苏语漾，他的语气寻常，说：“这个案子过后，你可以休几天假了。” 假期？苏语漾轻笑了下，她还记得那年带着小禾去奥兰多，知道小小姐失势后，她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场面。不想那样的局面重演，她笑了下，回道：“非必要我都不敢休假了。” Ray显然知道她现在想什么，他笑了下，视线继续落在她的身上，又道：“你在港城已经9年了吧。” 苏语漾略微一顿：“八年零九个月。” “你对数字永远这么敏锐。”他点了点头，似只是感慨，“你的工作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些年来，三地资源和客户磨得这么顺的人，不多。” 苏语漾心里那点预感在此刻快要落了地。 果然，下一秒，Ray又说：“有的时候，换个地方，不是说现在这里不好，而是该更进一步了。” 苏语漾心里咯噔一声。 Ray似是没看到苏语漾的神态，他继续说：“咱们这个行业，升职不只看rack record、deal flow、领导力培养，还有客户。你做得已经够多了，现在就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现在是5月。”苏语漾提醒他。 “Roundtable在7月。” Promotion Roundtable是GS集团内部晋升流程中最关键的评议环节，时间安排得非常隐秘和集中，由高层MD和合伙人参与。现在Ray将这个时间点透露给她，苏语漾知道，自己要升职了。 工作兢兢业业升职是应该的，苏语漾并不意外自己会升职，只是Ray说的换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隐约的猜测哪怕随着她落地阿布扎比也没有彻底证实，她只能放下自己的疑虑，继续摆好姿态，换下西装换上礼裙，赶赴宴会。 在灯火辉煌的夜色下，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晚宴的背景音依旧清晰，可苏语漾的灵魂却已经出走，她整个人都像是被冰水从头浇到脚。 小禾和保姆的车子出了车祸。 Promotion Roundtable：晋升圆桌会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苏语漾30岁1 第11章 苏语漾30岁2 11. 向来温柔沉静的苏语漾第一次失了神，她试图找寻到合适的人能够代替她去看看小禾的情况。可她在港城也并没有太多的朋友，在电话列表翻了一圈，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站在酒店露台上，俯瞰着沙漠与灯光之间空旷黑夜，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不再犹豫，她将电话打给了卫昙。 是了，她就是这样卑劣不堪的女人，利用了小小姐不说，还无耻的明知她喜欢自己还求助于她。 “语漾？”卫昙的声音很快响起。 “你在港城吗？”她尽力稳住声音。 卫昙的声音顿时严肃起来，她没有回答，反问：“出什么事情了？” “小禾和保姆出了车祸，现在在玛丽医院。我在中东，如果你在港城……” 卫昙没有等苏语漾说完就起了身，回道：“我去。你不用担心，我会第一时间和你同步消息。” 苏语漾抵达港城时已经是事故发生的第三天了。 这个能源并购案，是她从业以来做得最大的项目，客户一定要求她在现场，哪怕她暗示、明示自己要返回港城探望女儿，都被对方不动声色地给拒绝了。客户的态度以及临行前Ray的话交织在一起，让苏语漾总感觉自己好像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摆弄着。 那一晚上她都压抑着焦虑的情绪，等着卫昙的消息。就在事故发生了三个小时后，苏晏禾的视频打了过来。 阿布扎比还是深夜，港城这里已经到了清晨。苏晏禾已经醒了，她的精神不错，额头上贴着一小块纱布。此刻正靠在卫昙的怀里，在看到妈妈的身影后，甜甜地笑了起来。 只是漂亮的小姑娘现在嘴角肿起来了，看起来有点滑稽。 苏语漾看到女儿这样，鼻子一酸。她是她的妈妈，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可她这个妈妈却因为工作远在海外，只能让别人去陪伴她。 她这个妈妈做得并不称职。 “妈妈早上好。”苏晏禾乖巧地打着招呼，“我没事的，医生说只是磕碰到了。妈妈要好好工作哦，要不就没有办法负担我夸张的学费啦。” 坐在苏晏禾身后的卫昙摸了摸她的发丝。 苏语漾知道小禾是在安慰自己，她失笑，询问女儿：“小禾有没有被吓到，醒来看到妈妈不在，哭了吗？” “没有吓到也没有哭。”苏晏禾摇了摇头，“倒是Kate阿姨有被吓到，小姨给Kate阿姨放了假。” 苏语漾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卫昙。 卫昙见状，拿过手机，她没有先和苏语漾说话，反而是起身让苏晏禾躺好，自己则是坐到了一侧的沙发上。在和苏语漾说话前，还不忘眼神示意苏晏禾盖好被子。 这时候苏语漾才发现卫昙今天的装扮与之前的不同，她的头发利落地盘起，妆容也不复平日的素雅，眼妆唇妆完整，带着些许成年人的锐利与沉静。她身上的衣服是一袭没来得及换下的黑色礼服，线条简约却剪裁极好，完美地勾勒出了她姣好的身形，看得出来是经过定制裁剪的。 不再是平日活泼的女大学生，反而更像是从什么晚宴上下来的名媛。想了下，苏语漾心中耻笑自己。 卫昙从来就不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啊，她是景家的小小姐。不能因为她平日里足够随意，就真的以为她是普通人。以貌取人这种事，是要不得的。 “是场交通事故，小禾没有大碍，头上的伤口是司机急刹撞到路边，因为惯性撞到前排座椅留下的。今天上午留院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带她出院了，医院太吵了，她睡不好。她学校的假我也请好了，交通事故的责任认定还在走，你不用担心，安心把你那边忙完再回来。”卫昙的神态好像也因为这身衣服而有了变化，她沉着而冷静，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这边的事情。 苏语漾一直都知道卫昙可靠，想到这件事情发生自己所能求助的人竟然只有她。她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话语在嘴边转了两圈，终究只是说了句：“谢谢你。” “客气了。时间不早了，你睡会吧。晚安。”卫昙的眉眼带了几分柔意，挂断了电话。 苏语漾都说不清自己怎么会信任卫昙这个才22岁的小姑娘，但很奇怪的是，在得知小禾身边有卫昙的情况下，她那颗焦虑的心确实平静了下来。 因为担忧苏晏禾的状态，苏语漾的行事风格比起过往要凌厉许多。好在阿布扎比的客户配合度非常高，三方在能源并购上达成了一致的方向，接下来只要按照流程工作给出方案就好了。快速地解决好项目的问题，她没有耽误地立刻飞回了港城，至于团队其他的成员则是继续留在阿布扎比陪着客户。 司机将车子停在半山别墅前，潮湿的夜色令雾气笼罩在道路上，遥遥的什么都看不清。破开浓雾，她疾步走进室内，一边换鞋一边找寻苏晏禾的踪迹，她想要看看女儿，可屋内却一片寂静，只有玄关的灯光留下一抹暖光。 抬腕看了下时间，已经12点了，是小禾睡觉的时间了。 缓步走到苏晏禾的房间，在门口苏语漾看到了躺在床上，眉心舒展、呼吸均匀已经睡熟的女儿。她的额头已经换了新的医用纱布，床边是备好的水杯与吃过的药盒。 而卫昙就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半靠着沙发，调整着室内的除湿机。在听到声响后，她回过头，一眼就撞上了苏语漾的眼神。可能是没想到苏语漾会忽然回来，她的眼神有些锐利，好似在看陌生的来犯。 这个瞬间，苏语漾被定在了原地。 卫昙身上穿着最普通的白色T恤和灰色休闲裤，一头长发被鲨鱼夹夹起，暖黄色的夜灯光亮落在她的肩膀上，斜斜一道。分明是暖色中的人，眸色却那样的冷。 她依旧是自己熟悉的模样，可眉眼中却好似又有了些不同。苏语漾沉沉地看着卫昙，看了好一会，她忽然意识到，卫昙长大了。 她不再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个高高在上的景家小小姐，也不是那个看似普通的女大学生了。 那她是谁呢？ “回来了。”卫昙站起来，轻声说。在离开房间后，还不忘轻轻地关上房门。 苏语漾沉默地看着她，只看到她的嘴巴在一动一动地说着什么。等两人来到客厅，苏语漾纷飞的思绪才回转回来，她听到卫昙说：“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等下。”苏语漾叫住了她。 可当卫昙的脚步停下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卫昙停留在原地，像是等待她开口，又好似在发呆。 “谢谢你，这次麻烦你了。” “不需要谢我，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小禾的事情，我不会置身事外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苏语漾怔在原地，神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语漾。”卫昙沉默了片刻，忽地叫了她的名字。 “你不需要因为我说喜欢你，让我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觉得在麻烦我。如果觉得麻烦、困扰我会拒绝你的，你要相信，我是做不来舔狗的。”卫昙说到最后，声音带着笑，“我很喜欢小禾。啊，不带那种变态情节的喜欢。再有这种事情你可以相信我，当然，我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看着她这样，苏语漾也笑了笑。她并没有因为卫昙说这样的话就不再道谢，反而更加郑重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卫昙耸了下肩膀，对她的固执有些无奈。最后她说了句一切都已经处理好后离开了苏家。 卫昙说事情处理好，那一定是处理好了。但苏语漾并不习惯被蒙在鼓里，她依旧调查了事故记录与监控。 港城那天下了大雨，监控屏幕上雨雾弥漫，路口的灯光弥散，道路上的车流不息。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稳稳地行驶在路上，就在这时候从对向车道冲出了一辆跑车的车头，撞到了保姆车上。保姆车偏离了自己的车道，撞到了路边的柱子上。 跑车上的司机从车上下来，他的额头流了血，打着电话，目光完全没有去看被他撞到的保姆车。 很快交通警出现了，再之后是肇事司机的家人，这家人的穿着十分考究，神态也异常的高傲，他们在和交通警不断地说着什么，显然不认为当务之急是去看下受伤的人。 再过了十几分钟后，卫昙出现了。 她穿着视频电话那天的黑色晚礼服，从一辆内地牌照的商务车上快步下来，伞也没打，还是后面追上来的黑衣的女人为她打了伞。她踩着不该出现在雨夜街边的细高跟，不复当年在会所看到的不适应，她的步伐稳而快。 她站在那，露肩的晚礼服被随行的人披上了西装外套。她一手拉着裙摆迈过水渍斑驳的地砖，径直走到了惊吓的苏晏禾跟前，抱起了她就要走。 有人好似叫住了她，她只是回眸说了句什么。镜头没有声音，苏语漾只能看到在她说完什么话后，本来神色还有点桀骜的肇事者和他的家人神情变得有些紧张，而交通警也不再多言。 她就这样抱着苏晏禾上了来时的车子，镜头捕捉到的最后一幕，她的眼神比起当年还要冷漠。 那一刻的她，与苏语漾脑海中熟悉的活泼开朗，陪着小禾捣乱的卫昙完全不同，倒更像是景家的小小姐。 苏语漾将视频放大，看到了她耳朵上的吊坠。如果没有记错，这是去年春拍的珠宝。想到小小姐的身份，她查了下景家在距离港城较近的城市是否有活动，得到的答案是，小小姐的大哥那天在荣城结婚。 也就是说，小小姐是从她大哥的婚宴现场跑出来的。 已经是被家族放弃的人了，却在家里的重要时刻抛下家人，顶着风雨跨过海关，沉着冷静地来到了自己女儿身边。 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为了她这样做。苏语漾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再看向卫昙时，她只觉得她是那样的好看，那样的让她觉得安心。 但年少人的喜欢能作数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苏语漾30岁2 第12章 苏语漾30岁3 12. 苏语漾不愿去想，卫昙的真心到底是什么，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自被Ray隐晦地透露自己要升职后，她的工作强度比之过去要更要上一个台阶，程度简直堪比当年小小姐失势自己被针对那几个月。 偶尔空下来，她试图约卫昙出来吃饭，可得到的回复都十分的统一：不好意思，语漾。我的学分没有修够，最近还在和paper还有论文做斗争。 大家好像都很忙的样子。 忙起来好，忙起来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想些有的没的了。忙起来她和卫昙之间的关系好像也回归了正常。就算不忙的时候，她也都忙着带小禾，陪小禾一道看歌剧、话剧。 只是在看似寻常的日子里，她的工作却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她敏锐地捕捉着这份变化，将所有自己想到的节点写了下来。 一开始的变化是从二月开始的。在农历新年后，苏语漾继续收尾之前的主权基金与华南国企的合资案谈判。那时候就有内部联系人通知她，说4月全球Energy组将有Rotation机会。她参与了。并且HR也及时地出现，以年度考评材料准备得名义邀请她更新了Leadership Profile和中英文履历。而后她作为代表，陪同Ray前往新加坡参加了资本市场大会，与亚洲基础设施板块基金负责人对接，还接受了一次私宴访谈。 等到了三月，在业内默契的全球投行业务月里，苏语漾做了至少两周以上的deal pipeline复盘、客户名录交叉整合和每一项重大交易的跟进分析，那短时间她的日程表上密密麻麻地排着会议，从能源并购谈判到地产央企分拆上市建议，每一项都参与其中。同时，MD的助理还安排了她在中旬和大众化区的合伙人进行了一对一的电话交流。 四月的时候，她被安排去邺城参与行业闭门交流会，和那些国字头的人有了非正式的会晤。出差的这期间甚至还去了邺城分公司进行了拜访和内部交流，还与邺城的两位MD共进了晚餐。 而5月就是日常的工作，以及被Ray提醒要升职了，要她做好准备。这期间她不光做了中东的这个项目，还被要求带教两个背景显赫的年轻分析师，其中一位说话时带着明显的邺城口音。与此同时，有好几个客户转交由她来接洽，包括了几个邺城团队临时移交的能源并购项目。 现在才进入6月，她就被第二次邀请去邺城。 邺城又是邺城。 这个北方的城市好像突然之间出现在她的工作中，算上马上要去的这次，她今年去邺城的次数确实有些多了。 Ray的那句换个地方，突然炸在她的脑子里。 公司打算把她调到邺城去。 意识到这点后，她飞快地走到白板前面，将上面写的今年来工作擦拭干净，转而写上优缺点。 为什么是邺城呢？为什么是她呢？站在白板前，她盯着空无一物的板子思考着。 她的成长环境和教育背景，是完全没有内地的影子的。一开始来到GS港城也只是港城办公室给了她offer，从本质上来说，她更希望能够回A国办公室。但她也清楚，这很难。 可为什么偏偏是邺城？ 她没有在邺城工作过，对邺城的官式文化、饭局人情的处理只是走马观花，邺城本地的团队也势必不会服气她这个外来的洋和尚。不仅如此，小禾自3岁被她带来港城，一直到现在都在港城长大，她连国语都不会说，如果贸然更换城市，孩子该怎么办？ 挑战是和机遇并存的。苏语漾在板子上缺点处写下了两点，而后目光落在优势这个单词上。 邺城的确没有港城和申城自由，但它是政治文化中心，是大众化区项目的前线，对于一些国字头的混合改制、能源并购以及政策导向项目来说是核心枢纽。 而且以她的背景想要在港城内部晋升很难，至少今年应该是没戏的，同职级内有更多比她背景更好的人存在，要是留在这里，她可能还要再等2到3年才有机会再进入MD roundtable，只有去了邺城这种现阶段人才密度相对松的地方，她的职级才能更好向上。 邺城现在顶多就2个女ED，谁都不是稳定的候选人，因此她才有了这个机会。 重新坐回位置上，她的目光紧紧地定在优势那一栏。这是她从业以来向上走最好的时机了，她应该拒绝吗？ 看似在犹豫，可在工作时团队内的成员却都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将自己的一部分权限自然地放给了能够培养的副手，行事上也更加审慎，就是无聊时也不再看书了，而是默默地在看邺城的国际学校。 时间很快来到了要去邺城第二次参加交流会的时候，她收拾好行礼后，随意地刷着社交动态，发现卫昙此刻的定位恰好在邺城。想到之前她帮忙处理小禾事故约定的饭还没有兑现，她主动给她发去消息，询问她是否有空见一面。 卫昙的回复很快，先是告知自己在邺城学校附近，又好像怕她反悔一下，说可以。 餐厅是邺城的同事挑的，靠近传媒大学，在邺城畅州区运河附近公园的一艘船上。位置清净，菜单干净，隐秘而有情调。 卫昙穿了衬衫和短裙，与平日开朗模样又有不同。眼前的她更显青春活力，苏语漾看到她的时候，眼神一亮，她的视线也递了过来，在注意到苏语漾后，她笑了起来，像是一抹艳阳向她走来。 “你到多久了啊？”卫昙放下自己的包，用热毛巾擦了手后询问苏语漾。 苏语漾浅笑着回答她：“刚到不久。” 卫昙瞧见了已经喝下去不少的冰水，她没有揭穿苏语漾。反倒是带着欣赏的目光瞧着穿着深蓝色长裙的苏语漾，她托着腮，笑着说：“怎么办啊，感觉好像在约会。” 她们穿的都这么好看，还在这么浪漫安静的餐厅内。 苏语漾听她这么说，心头蓦地停了下，她没有反驳，只是温柔地笑，翻开菜单想要询问卫昙的忌口。 “我什么都可以吃的。”卫昙回答得很快，她甚至没有看苏语漾点了什么，直接表示了自己的同意。 苏语漾被她的预判弄得一怔，她笑了下，唤来服务生点餐。 菜很快上齐了，是些中规中矩的西餐。她们一边吃一边聊，从苏晏禾最近在学校的状态，到苏语漾最近的工作，再到卫昙临近毕业的课程与未来安排。 “我打算自己创业。”卫昙放下叉子，浅浅地喝了口红酒后说道，“我发现小禾很有表演天赋，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能够成为小禾的经纪人。” 苏语漾本还在吃着通心粉，听到卫昙这么说，她抬眸看向她，目光带了些惊讶。 “小禾在她们学校的戏剧社是台柱子的，她很喜欢表演。之前和她聊天，她有讲过自己的梦想。她想要拍电影。”卫昙放下了酒杯，十分认真地说，“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觉得这是一条不错的路。” 苏语漾想了想，没有给回答，她说需要回家问问小禾的意见再确定。 卫昙没有再问，她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嘴皮一碰就能决定的事情。之后两人的氛围依旧融洽，都十分会找话题的两个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卫昙说不上多么健谈，却始终专注不敷衍。 不知不觉，苏语漾说了很多。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在面对眼前人时，已经不再把她当做小姑娘了。 意识到这点，气氛就在某个瞬间转了温度。 苏语漾又要倒酒时，卫昙制止了她。她温热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声音也透过耳际传了过来。 “语漾，喝太多会头痛。”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苏语漾望着卫昙的双眸，忽地问道。 卫昙没想到苏语漾会突然发问，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平静地回答道：“我那时候在港城，见了你三次。在那天的一楼大厅，我看着你的双眼，我想要吻你。” 好坦诚直白的话。 “我有孩子了。”苏语漾手握着杯子，冷声说。 “我知道啊，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卫昙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小禾很喜欢我。” “我比你大8岁。” “你还是单身，不是吗？” 苏语漾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她垂眸了片刻，继而抬眸又道：“你不在意这些，但你家里呢？哪怕化名卫昙，但能改变你是景家一份子的事实吗？” 又是景家。提到了景家，卫昙的眉头微蹙，神色有些不好。 “阿昙，如果你是普通人，我其实不介意谈个恋爱的。但你是景家人，我即将调任邺城，来到内地，我不确定景家会对我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我还有孩子要养，还有自己的事业理想，实在不能冒这个险。”苏语漾的语气比起之前要沉着许多，她的神态依旧温柔，话语却不再柔和，“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帮助小禾实现她的梦想，我当然是感激的。但如果你是想通过小禾来接近我，让我接受你的爱，那我得说，你走错了路。” “我是个卑劣的、利益至上的人，我不会断绝和你的联系，甚至在很多时候我会借由你景家小小姐的名头去达成一些旁人难以企及的目标。阿昙，我就是这样的人。” 卫昙闻言，沉沉地看向了苏语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苏语漾30岁3 第13章 景昙22岁3 13. “什么叫做如果我是个普通人你不介意和我谈个恋爱？”卫昙强压着自己听到的关键词，将话题转移到在另外一个自己想要的问的上面。 苏语漾坐在面对门口的位置上，邺城初夏的阳光散落在她的身后，将她本就艳丽的面容衬托得更加昳丽。她面上没有半分变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从容和煦，就连笑意都没有减弱半分。 卫昙感觉不太对劲，紧接着苏语漾开口了。 “是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卫昙凝眸看着苏语漾，苏语漾对她的眼神完全没有反应，她甚至再度笑了笑，直视着她的双眸，低声问：“我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哪里不普通了?” “阿昙，不要明知故问。”苏语漾不为所动，她浅浅地喝着面前的白葡萄酒，视线瞥着对面的卫昙。 因为她是景家人？ “我不姓景。”卫昙皱着眉，像是被戳破心事的孩童一样，有些羞恼地强调。 苏语漾只是笑。 你不姓景又怎样呢？管你叫卫昙、王昙、李昙，都改变不了景家人是你的亲人，景家是盘踞在内地的庞然大物。 其他人如此，怎么苏语漾也是这样？为什么在看到她的时候永远想到的都是她背后的景家，想到的是她姐姐是景晨呢？她就不能做一个独立的人存在吗？ 说这是一场约会没有被否认的欣喜，此刻都被这个认知所破坏。卫昙沉沉地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她想要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瞧见她如此，苏语漾心有不忍，她默了默，柔了下语气，又道：“和普通人恋爱我只用担心我是否开心，可是如果和你，我的顾虑会很多。” 卫昙闻言立刻就想接话，可苏语漾却抬手制止了她，转而继续说道：“和你交往，我会想你的家里对此会有怎样的反应，是否会针对我，是否会伤害到小禾，是否会影响到我的事业，甚至是否会对远在A国的我的父母产生不好的影响。交往过程会受到的阻碍，我不想多说。若是交往的结果好，你能和我结婚吗？你的身份和家族能容忍你和我更进一步吗？答案显而易见。如果交往的结果不好，你会否因此报复我，会不会针对小禾呢？” 金融人的逻辑性和爱推导在此刻被展露得淋漓尽致，苏语漾简直就要给她画一个思维导图出来了。 交往后的麻烦很多，而这些麻烦都可以从根本上被规避。那就是，不交往。 在这个什么都可以被量化的时代，什么都在顾及利益的时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是可以这样推导思考的吗？ 卫昙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不理智的人，可当面前的那个人变成更加理智的苏语漾时，她才发觉，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感性的家伙。 “你说了很多客观原因。语漾，我根本不在乎客观原因，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可以人为干预改变的东西。我只想问你，你的主观感受是什么？”卫昙并不跳入苏语漾的逻辑陷阱中。什么景家，什么孩子，什么事业，这些外力因素都不重要，“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重要的只有她。重要的只有她的感受。 今天的天气很好，运河周遭的绿化做得异常好，嫩绿色的杨柳枝芽垂落在水面上，伴随着风在河面荡起阵阵涟漪。 苏语漾垂眸看了片刻，转过眸来，撞进卫昙过分认真的双眸中。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勾起唇角来，淡道：“我不清楚，只能说，我不讨厌你。” 不清楚是什么答案？卫昙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我的人生已经被工作和小禾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抱歉，我没有办法去思考太多关于你的事情、我的事情。” 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只是揭露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她不喜欢卫昙。至少在现阶段，她对卫昙并没有那样的感觉。 这是卫昙早就清楚的事情，她挑了下眉，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 她这个反应倒是让苏语漾觉得有意思，她望着对方的笑容，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明显了几分。稍稍倾身，她询问道：“为什么要笑呀？”我不是在拒绝你吗？你为什么要笑呢？ “你没严词拒绝就是给我留了余地，不讨厌就是有机会。”卫昙看到她的靠近，她托着腮，胳膊拄在桌上，两个人的距离被无限地拉进，近到卫昙清晰地看到对面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的凝滞。 苏语漾真的好漂亮。 30岁的年纪刚刚好，温柔体贴，成熟而不失韵味。如果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卫昙一定会唾弃对方的猥琐变态，可望着苏语漾这张脸，她发觉自己没有办法不夸奖她的好样貌与好性格。 “如果这样认为能够让你保持好心情的话。”苏语漾并没有否认，她点了点头，像是认可卫昙所说的两人第一次约会一样，认可了自己没有拒绝她的话。 作为一直不受重视的小小姐，卫昙最出众的技能就是“想得开”，她完全不认为这话有什么不对，乐在其中地点头。 两人的在这方面的话题到此为止，而后她们之间的氛围就再次恢复到了之前的融洽。 初夏的邺城，日落的很慢。 七点多，运河边的风仍旧带着热气，许是临近睡眠，这份热并不燥反而带了几分水汽。 两人站在餐厅外的露台，视线一起越过河对岸的柳树，看向对面并不发达只有居民楼的城区。 “怎么会调来邺城？”卫昙装作随意地问苏语漾。 苏语漾撇过头，看到风吹起卫昙的裙角，露出她纤长白皙的大腿。年轻姣好的身姿就这样毫无掩饰地展现在她的眼前，她别了下头，望着远方自顾自地回答：“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通过今年来的工作动向还有领导隐晦的提示，自以为的。” 这帮做金融的人，能做到苏语漾领导位置的人，基本上是不会做无用功的。既然苏语漾察觉到了，并且将这话告诉给了她，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 苏语漾的确要调来邺城了。 夕阳浸染了运河，将整条宽广的河流染上了橘色。 与金融行业发达的港城相比，如今的邺城实在贫瘠。除了国字头的企业以及尚在兴起的互联网企业，基本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 为什么偏偏是邺城呢？ “有拒绝的空间吗？”卫昙问她。 苏语漾回头瞧了她一眼，笑着回应：“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如果拒绝了，再次升职就要等到3年后了，那时候会发生什么变化呢？我不知道。” 还没有大学毕业的卫昙不懂，她回去餐厅，重新拿了两杯酒过来，递给苏语漾一杯。 两人碰杯。 “不管在哪里，我都相信语漾会将工作处理得很好。”卫昙看着苏语漾在夕阳下温柔得过分的神情，由衷地夸赞着。 苏语漾轻笑，她挑了下眉，饮下杯中酒。 风从河面上吹了过来，餐厅的灯光开始在水面上晃荡。苏语漾回身想要将酒杯放到一侧，脚步微动间却没有站稳，卫昙连忙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在感受到船面晃动后，拿过她手上的杯子，与自己的杯子一道放到了一侧。手则是搂在了她的腰后，试图以此让她站稳。 年轻人温热的气息因为距离靠近而打在了她的脸上，苏语漾抬眸，撞上了卫昙的眼睛，她的呼吸慢了半拍。 “阿昙。”苏语漾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了下去。 卫昙不自觉地咬住了自己的口腔内侧，强壮镇定地迎上了苏语漾的目光。 “我调任邺城，应当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吧？”苏语漾说完就转过了头，她望着窗外的河水，像是完全不在意卫昙的回答。 旖旎的心思因为这个问题顿时消散殆尽，卫昙握紧了自己的手，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她冷声道：“和我没有关系。” 饭后，两个人并没有分道扬镳，反而十分默契地选择在公园绿道漫步。 运河两岸被铺上了细碎的石子，偶有当地的大爷大妈经过，昏暗的路灯在两侧泛起浅浅的光，风带着水汽吹过来，两人的裙摆因此交叠摇动。 卫昙走在苏语漾的外侧，两人隔着半步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 “邺城的天气没有想象中差劲。”苏语漾忽然开口，说话时还不忘遥遥地看着天边的弯月。 “只是这个月份而已。”卫昙侧头轻笑，像过往在港城那般吐槽着邺城的天气，“一般情况下3月会有沙尘暴，4月会有漫天的柳絮，5、6月还好一点点，但是到了7月就会下暴雨，8月会闷热得像在港城一样。秋天短暂，还不等感受秋意，就进入冬天了。这些年的冬天雪很少，干冷干冷的，简直要冻掉人的耳朵。” 苏语漾并没有打断卫昙的话，她静静地倾听着，待她说完后笑容依旧在脸上。 “你不喜欢这里。”苏语漾说。 卫昙笑了下，说：“还好。如果能够选择，我会在这里定居的。” 是因为这里没有家人吗？还是什么别的缘故？苏语漾没有再问，她转回了视线，步子依旧向前走去。 河面上映着远处昏黄的灯，碎金一样的光点随波晃动。两人走到空旷的地方，听到了不远处的音乐声，那是当地的大爷大妈退休后的消遣，也是这座城市少有的消遣。 卫昙靠在栏杆上，她望着被风吹乱发丝的苏语漾，忽地说道：“语漾。邺城和港城是截然不同的城市，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吝啬来找我。” 苏语漾与她对视几秒，灰蓝色的双眸里面藏着卫昙如今读不懂的情绪。 良久 “工作还是生活？”苏语漾顿了顿问。 生活上的事情或许卫昙能够帮上忙，但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卫昙只能爱莫能助。 晚风拂过，带来一阵香味。 卫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苏语漾笑容下的冷意多恫吓。 她知道，她完全不能以景家人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哪怕以帮助的名义，也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景昙22岁3 第14章 景昙22岁4 14. 将苏语漾送上车，卫昙望着红色的汽车尾灯，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运河周遭良好的生态就导致了这里的物种非常丰富，在纤细的小腿被叮了好几个包以后，她才终于跺了跺脚。转身打算离开。 “我小姑姑在做什么？”走在昏暗的甬道上，卫昙忽地出声。 若是此刻有过路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卫昙是个神经病，怎么会无缘无故和空气说话。但下一瞬间，就有一道人影从一侧走了过来。 “在任务中。”那人回答着。 “我姐呢？”卫昙见到了自己的司机，临上车前，回首看向那人又问。 “同四小姐在一处。” “是我不能知道的任务，是吗？”卫昙没有上车，而是望着来人的眼睛。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卫昙。 卫昙也不再纠缠，她上了车，一言不发。 如果小姑姑一直在任务中，那她根本不可能干涉到GS的人事调动的，姐姐更是对苏语漾的存在一无所知。难道，苏语漾调任邺城只是巧合吗？ 可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吗？ 要是一般情况，她想要知道什么事情，大可以直接去问。可如今，面对着那个说因为她的身份不愿意与她更近一步的苏语漾，卫昙犹豫了。 说着不愿意做景家人，然而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她还是会仗着自己是景家人而肆无忌惮。在这点上，苏语漾拒绝她是应该的。 苦笑着摇了摇头，卫昙闭上了眼睛。 个人身份探听不到GS集团内部变动的消息，那就不用探听了。苏语漾既然能在这个偌大的集团站稳，自然是有自己的能耐的。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后，卫昙心头也轻松了许多，专心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苏语漾要调任邺城，那等待她的可不只是GS邺城的内部事务，还有许多外部因素需要顾及与考虑。 在毕业答辩完成后，卫昙去了趟杭城，在完成一系列的手续后注册了一家影视文化公司，在思考名称的时候，她瞧着外面的已经入秋了的景象，定下了名字：秋旻印象。 虽然注册地在杭城，但秋旻印象的办公室卫昙仍旧选在了邺城，原因很简单，邺城的人脉资源和影视资源相对多一些。 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好，有点灰蒙蒙的，风把楼下的行道树树叶吹得哗哗作响，站在窗户前，卫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抬腕看了下时间，马上要到和员工们开会的时候了。 随便找了个速溶咖啡冲了，卫昙端着杯子就往会议室走去。 邺城这个地界寸土寸金的，秋旻印象这种初创公司自然是比不得其他大公司的。办公室地址不在阳关区中央，面积也不大，除了接待区、会议室外就不剩什么了。走过还没有坐满的办公区，卫昙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在和初创员工说完近期的工作方向后，她就宣布了散会。在走出会议室门前，她忽地想起什么，说道：“如果最近有剧组或者广告那边需要十几岁女孩子的资源，尽量帮我留一下。” 虽然苏语漾还没有给她准确的答复，但卫昙有信心，苏晏禾会成为她第一个艺人。 想着苏语漾，苏语漾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恭喜。” 在这条消息上方是她给苏语漾发过去的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以及再次询问是否愿意让小禾跟着她的消息。 趁着她回复了，卫昙打算再次询问一遍，而不等打完字就看到苏语漾的电话打了进来。 “hello，语漾。”卫昙走进办公室，关上门，打招呼道。 “抱歉阿昙，我现在还在赶飞机。你目前是在邺城吗？如果是的话，你愿意明晚8点和我一起吃晚饭详细聊下小禾的事情吗？”苏语漾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她依旧是熟悉的温柔，可语气却有点急促，背景音嘈杂，隐约还能够听到last call的声音。 “我有时间的，等你落地后我们再聊好吗？” “好的，谢谢你。” 说完苏语漾就挂断了电话，看着屏幕上只有26秒的通话，卫昙眼睛眨了眨，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年少时去港城见到那帮金融人忙碌的模样。 原来，哪怕温婉如苏语漾也不能免俗。 卫昙远没有说的那样清闲，公司刚刚创建，她的日常任务就有很多。在又一次面试了半天和与乙方团队对接了半天后，卫昙再次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7点35分。 从这里到她和苏语漾约定的餐厅至少需要30分钟，还是排除CBD堵车的情况下。见此她连忙断掉和乙方的视频会议，拎着包就往外冲去。 紧赶慢赶，她终于在8点15分赶到了和苏语漾约定的餐厅。 两人都是从公司直接过来，苏语漾藏蓝色西装已经脱下，她只穿着一件米白色修身针织衫，在注意到卫昙的瞬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她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穿。” 从15岁第一次和苏语漾见面，到如今已经有7年多时间了。在很多时候卫昙的着装都是非常休闲甚至说是有点不修边幅的，常常都是T恤牛仔裤，卫衣休闲裤这样，可今天的卫昙穿得却很是正经。 将西装脱下，真丝衬衫的全貌展露出来，配上高腰直筒裤，卫昙本就高挑的身材更是一览无余。想到之前穿裙子苏语漾眼神一亮的模样，卫昙坐下，笑着反问：“语漾觉得我是穿裙子好看些还是裤子呢？” “都十分的漂亮。”苏语漾并没有给出答案，而是笑着回道。 没有女人能不因为别人的夸赞而感到高兴的，尤其对方还是自己有好感的人。卫昙轻轻地笑了下，也学着这段期间见到的那些金融人那样，夸奖道：“语漾的针织衫也十分漂亮，我喜欢你的耳饰。” 苏语漾闻言欣然地接受了她的夸奖。 “原以为你会约我吃西餐，怎么选了南洋菜？”卫昙翻着菜单，不经意地出声。 “前几天去新加坡出差，感觉当地的娘惹菜还蛮不错的。恰好同事有给我推荐这家餐厅，就想着与你一道来吃。”苏语漾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甚至给卫昙一种错觉，好像她也在期待这次和她的见面。 “语漾，你这样对待你的追求者，可是会让我更加深陷其中的。”卫昙笑着点了苏语漾可能会喜欢的酸甜口的菜品，转而将菜单递给了她。 苏语漾耸了下肩，回应：“如果以后我们见面只吃无聊的西餐好了。这样或许你就能放弃追求我。” “西餐是很无聊，但和你吃的话，或许也没有那么无聊呢。”卫昙轻笑着说，丝毫不在意苏语漾说了什么。 点好自己要吃的东西后，苏语漾拿来酒水单，为自己点了杯起泡酒，本想将酒单还给服务生，但想到对面的人已经成年许久，她转手将酒单递给了她。 “是忘了我已经成年了吗？”卫昙将刚才那一幕收入眼中，她点了杯白葡萄酒。 苏语漾并不否认，她扬了扬眉毛，眼睛里面满是轻松，回道：“毕竟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可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卫昙望着苏语漾，忽然眨了眨眼。 的确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甚至不是那个在港城的活泼女大学生了。 苏语漾但笑不语。 餐品很快上来，卫昙不是第一次吃南洋菜，可却是第一次和苏语漾单独吃南洋菜。寻常的酸辣菜品在此刻都好像变得美味了许多，她专心吃着东西，抬眸就看到苏语漾笑着瞧着她。 “怎么了？”卫昙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饿疯了吃东西吃到了脸上，她下意识地拿出纸巾擦拭嘴角周围，询问苏语漾。 “看你吃得蛮香的，喜欢？”苏语漾拿起酒杯，浅浅地饮了一口。她今天的妆容看起来很日常，可在她垂眸的瞬间，卫昙看到了她蓝色的眼影。 好性感。 喝酒时不经意露出的舌尖也好性感。 卫昙轻咬嘴唇，回道：“还蛮喜欢的。” 苏语漾继续笑着，如同她往常那样。 过了好一会，在双方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苏语漾唤来服务生，重新叫了杯干红，目光送到卫昙身上时，她正在擦嘴巴，想了下，说道：“Johnnie Walker Blue Label，谢谢。” 顺滑好入口的威士忌远比干红更衬卫昙的心意。 “喜欢威士忌？”苏语漾好似有些意外卫昙的选择，她等到服务生走开后才和卫昙说道。 她说话时深邃的眼睛闪过几丝光亮，这让卫昙有些失神，她定了定神后才回答道：“还好，调和苏格兰威士忌可以，单一麦芽的不行。” “其实我不是很懂。”苏语漾望着卫昙，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好似感到有趣又好似真的不懂，她的面容伴随着她托腮前倾的动作而靠近了卫昙。 卫昙只能看到她红润的薄唇在她的眼前。 天，她怎么会这么漂亮的。 恰好此刻卫昙的威士忌来了，她大口地喝了口，而后不经意地用餐巾擦拭了下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 想了想，开口道：“我好像应该给你讲说单一麦芽的原料就是麦芽大麦，还有来自同一酒而调和的是混合了多家酒厂的风味。但我感觉你好像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这两种酒的区别。” 苏语漾听到卫昙这么说，她眉头又一次扬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比起之前要真心了许多。 “阿昙，你会吃会喝会玩，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条路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景昙22岁4 第15章 景昙22岁5 15. 卫昙毫不在意苏语漾言语之下的攻击性，她放下了酒杯。收敛了一直轻松的神色，看着苏语漾的眼睛，认真说道：“语漾是认为我搞得小公司只是一时兴起，喜欢你也只是一时兴起？” 苏语漾并不答话，只是浅浅地喝着自己的葡萄酒。 “喜欢你是否是一时兴起我觉得需要时间来验证，我不在这里赘述了。”卫昙清楚今天这场饭局的目的，她不在这上面纠缠，反而着重指出了苏语漾的疑虑，“我不是玩玩而已。” “公司名称叫秋旻印象，我的小姑姑叫景旻。”卫昙瞧见了苏语漾完美的面容下一闪而过的质疑，她不做隐瞒，“我个人的影响力在这片偌大的市场内算不得什么，但我到底是景家人。有点叛逆，但不蠢。” 对自我的认知非常清晰。 这世界就是这样一片混沌的，白手起家这种童话只会发生在赘婿甩开千金大小姐的岁月史书中。卫昙很清楚，她是不能够完全脱离景家的，她不愿动用景家的权力和地位，可在必须的时候，她也需要外界知道，她是景家人，她的公司是受到景家庇护的。 人活着就是个双标，等到什么时候姐姐正式继承了家族，她不再受到老古板们的掣肘，她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了。 餐厅的灯光柔和，琥珀色的威士忌在杯壁轻轻晃动，映在卫昙指尖。 苏语漾侧着脸看她，目光仍旧带笑，却像隔着一层薄雾，让人捉不透。 “公司目前团队已经搭建好了，这些年来我的私人资金也算庞大的一笔，所以从技术到运营我都挖来了最合适的人。同时，就在今天我拿到了元码资本还有假定基金的投资。”提起公司的事情，卫昙脸上的神情要更加具有攻击性，她的唇角浅浅地勾着，纤长的手指搭在杯壁，冰块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在一个艺人都没有情况下，能够拿到两家大机构的钱，谁能不说一句景家的名头着实好用呢。 苏语漾并不戳破，她偏了偏头，追问：“你能给小禾什么？” “初创阶段，资源有限精力业有限。我只会带她这一个艺人，亲自带。”卫昙看了看她，认真地讲到，“小禾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孩子，随着她的长大，她已经有了自己判断剧本的能力。我会尊重她的意愿，为她挑选合适的剧本和剧组。” “阿昙，你想要的是什么呢？”两杯红酒喝完，苏语漾的面色有些微红，说话时的语调也带了几分微醺。她的手指从脸颊往耳际拂过，带动耳饰。 宝石的光彩与室内的灯光辉映，几乎照亮了卫昙的眼眸。 卫昙眼睛缓慢地眨了眨，说：“成就感。” “我不理解。”苏语漾仍旧是微醺的模样，看起来放松了许多，可姿态却变了，她直直地盯着卫昙，不错过她神情一点点的变化。 卫昙知道，在苏语漾面前现在的自己完全无所遁形。 既然伪装无用，那就真诚一些。她一口气将剩下的一口威士忌喝完，说：“我有个孪生姐姐。” “嗯。”苏语漾并不否认自己的知情，或者说，但凡是能够知道景家存在的人，都知道卫昙这一辈有大小姐的存在。 卫昙丝毫不认为自己将家族的秘密讲给苏语漾有什么不好：“我不如她。长相、性格、成绩、处事方方面面，我都不如她。” “可只有这么一件事，我想要证明。”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明白自己能够做到什么。 苏语漾并不知道卫昙后续的话，她只以为卫昙是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比姐姐差。她并没有因此觉得卫昙幼稚或者不自量力，相反的，她很欣赏如此坦诚的卫昙。她望着她，说：“虽然我没有见过你的姐姐，但阿昙，你是我见过的小朋友里面最好的一个。” 工作多年，苏语漾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太多，有许多被外界所称颂的天骄，自然也有许多提起就头痛的二世祖。眼前的卫昙家世可以说是其中的佼佼者，可也只有她会在她面前展露如此真实的一面。 她喜欢如此清醒的人。 “你见过很多小朋友？也有人和你表白吗？”卫昙不欲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她转而问起了旁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暧昧。 “很多很多。”苏语漾挑了下眉，配上她微红的脸色与精致的五官，更显娇俏得可爱，“至于说表白，或许我并不是小朋友喜欢的类型。” “胡说八道。” “怎么？你希望有很多小朋友喜欢我吗？”苏语漾笑道。 “那大可不必。虽然我是小朋友里面最好的一个，但显而易见我的情敌不止有小朋友，还有大朋友。”卫昙轻笑，说话间还不忘冲着苏语漾挑眉。 苏语漾随意地撩了下头发，她将自己杯中的红酒喝完，说道：“有时间我可以看看你为小禾准备的合同。” “当然可以。”卫昙早有准备，她掏出手机来，很快登录邮箱将合同发送到了苏语漾的邮箱，“你确认已经调任邺城了吗？” 苏语漾没有避讳地看着合同的内容，大致扫过一眼后，她才回答：“已经进入公示期了。” “那么，现在我该叫语漾为苏董了？”卫昙见此抬手就要唤来服务生再来一杯酒，然而苏语漾却制止了她。 “今天不了，明早还有晨会。等到正式调任过来，我们再一起庆祝，好吗？”苏语漾轻轻地说着。 卫昙自然不会拒绝，她点了点头。 九月中旬的邺城，夜风中夹杂着一丝初秋的凉意，却仍旧带着夏日的余温，轻轻拂过国贸周边的街道。两侧行色匆匆的路人与川流不息的汽车，彰显着这座城市最繁华地界的喧闹。 街灯投下清冷的光晕，映在两人身上，拉长了她们的身影。 西装外套被随意地搭在手臂，两人并肩走在宽敞的人行道上，谁都没有说话，只在感受着夜风穿拂而过的清凉。 “房子有找好吗？”街对面的高级公寓灯光明亮，卫昙望着那座社区，忽地问出声。 GS集团与其他三所投行一样，都位于邺城CBD核心区域。虽然以苏语漾的年薪来支付高级公寓的房租并不是什么问题，但邺城这座城市属实不算多么宜居，想要找到称心如意的房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以苏语漾的职级或许GS会解决一切？ 苏语漾显然知道卫昙这样问是打算给自己推荐房子的，她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回答道：“ 公司的relocation team有帮我看长期公寓还有国际学校，但目前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 “调来邺城你的职级是什么？”卫昙又问。 “SVP，资深副总裁。” “不应该是ED吗？”卫昙显然是对苏语漾这个行业并不是那么的了解，她有疑问就直接发问。 苏语漾笑了笑，她侧过头来，面颊带着酒意染出的淡淡红晕，眼神里藏着几分柔软，解释道：“邺城这边是叫SVP的，其实和ED是平级，只是侧重点可能会更加面向业务拓展和客户维护。” “你们这行弯弯绕绕的规矩真多。”卫昙的步伐轻盈，她转过身面对着苏语漾，倒退着走，“那你这个职级可以租的公寓是哪里呀？” “我有看到嘉礼、财富这样的社区名称。”苏语漾回道，“具体的我还没有太仔细看，最近实在太忙了。” 卫昙望着她笑起来，她脑子里面回想着苏语漾说的这两座高级公寓的周边配套，摇了摇头：“感觉附近没有什么特别适合小禾读的学校，或许可以看看新城？” “好的，我记下了。”街边不远处的咖啡馆灯光散出淡淡的暖黄，偶尔还飘出来一阵咖啡的香气，夹杂着秋日的清爽空气，让苏语漾忙碌了好一阵子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小禾的学校你还是打算就读外籍国际学校吗？”想到苏晏禾完全不流畅的普通话，卫昙停顿了片刻，问道。 苏语漾望着她，不止是此地的灯光变得清冷还是她的夜风吹来，卫昙觉得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冷。但这份冷很快就消散不见，她依旧柔和地说道：“目前是不打算让小禾去普通学校的。” “如果小禾想在内地从业，我想学会国语很重要。”卫昙的声音低声，带着些许的关切。 苏语漾扬了扬眉，不动声色地回应：“我没有办法替小禾做决定，一切要看她的想法。” “听起来你好像对小禾进入演艺圈并不是十分赞同。”卫昙依旧倒着走，苏语漾正要说话，就看到有个人直愣愣地冲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她手疾眼快地拽了卫昙一下。 倒着走路显然是个危险行为，可因为苏语漾的拉拽，这份危险行为变成了卫昙第一次亲密地和苏语漾拥抱的契机。 苏语漾的身上有着十分好闻的复合的香味，是卫昙说不出是那种具体香水的味道，她仔细地闻了又闻，在苏语漾即将感到不愉前站稳了身。 “好好走路。”苏语漾没有理会卫昙刚才的神态，她回首看着那个差点撞到卫昙的人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低声提醒。 卫昙点头称是，她重新走在了苏语漾的身侧。两人的脚步不疾不徐，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苏语漾才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这世上的人实在太多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主张，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喜恶。我无法决定旁人的想法，作为一个母亲，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健康快乐的长大。”在夜鸟鸣叫的背景中，苏语漾的声音缓缓流入卫昙的耳中，“但成为一个艺人，注定要被公众审视、评头论足。她还那么小，我不希望她经历这些。” “如果我能够给你保证呢？”卫昙站在她的面前，神色异常认真，比起那年在港城说对她感兴趣要认真许多。 两人的影子在灯光下交织。 苏语漾没有说话，但卫昙却察觉到了她的神情。 她所有的神情都说着：阿昙，我不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景昙22岁5 第16章 苏语漾31岁1 16. 并非是苏语漾不相信卫昙，实在是她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保证完全不感兴趣。 如果承诺有效，那还需要法律做什么呢？ 结束和卫昙的散步，苏语漾回到酒店几乎没有耽搁地洗澡，而后接入了正在做的项目会议。 总有人会询问优秀的女性如何平衡工作与家庭，却对家庭缺位的男人置若罔闻。苏语漾自然明里暗里也被问过不少，她对此的回应是：保持高精力就好。 高精力也算是金融从业者的必备技能了，苏语漾从大一开始参加投资银行社团 & 学生对冲基金运营项目时就深刻地认识到了这点。为此，开始健身、运动，少摄入碳水，以此让自己保持高精力。 会议结束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半，她再次冲了个澡，收拾好行李，这才躺到床上。她这次在邺城的停留时间并不长，港城那边还有太多的事情她还没有收束。 想着卫昙的公司情况以及卫昙在席间说的话，苏语漾缓缓地入睡。 忙碌了几天，再次回到港城。 忙碌一天返回家中，餐厅的灯光很暖，苏晏禾已经坐在桌前，她看到苏语漾的身影后，眼睛一亮，站起身来笑道：“妈妈！你回来啦。” 苏语漾脱下外套，主动张开了手臂，将女儿抱在怀里。 母女短暂的亲密后，在餐桌前落座。 “小禾，妈妈要调任邺城了。” 苏晏禾没有抬头，她只是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面的意大利面，慢吞吞地说：“我10月还有个剧要演。” 苏语漾笑着看着她，征询她的意见：“不会耽误你的剧。小禾，你想要和妈妈去邺城吗？还是想要回芝加哥或者新约克？” 苏晏禾抬起眼，眉眼间像极了苏语漾，只不过她的气质要比苏语漾冷得多。她淡淡地回道：“当然是妈妈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小禾没有去过邺城，会担心不适应吗？” “在哪里都一样的。只是邺城的学校会有戏剧社吗？”苏晏禾好似确实对去哪个城市读书并不在意，只是询问戏剧社。 苏语漾点了点头，回道：“会有的。哦对了，卫昙小姨成立了演艺公司，她想要签下你，带你正式在内地活动，做你的经纪人，你对此感兴趣吗？” “在内地活动吗？那种出唱片、站台活动吗？”苏晏禾愣了愣，随即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并不喜欢内地明星这样的活动。 很难得看到这样生动的苏晏禾，苏语漾忍不住笑，却还是认真解释：“内地市场很大的，阿昙小姨准备得还蛮充分的，她觉得你很有天分，我们也有看到你在戏剧社里比同龄人好好得多。小禾，如果你很喜欢演戏可以和阿昙小姨详细聊聊，看看自己究竟想不想要。” “那是因为同龄人都很蠢。”苏晏禾的语气平平，话却锋利得厉害，“如果妈妈觉得可以的话，我也没有问题的。” 苏语漾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发丝，声音柔和：“妈妈想要的只有你开心。这件事情小禾需要自己做决定，不要因为妈妈和阿昙小姨认为你可以，你才去。经纪人的工作很复杂，需要有长久的规划，需要有耐心、责任感，这些都需要你自己去看的。而一切都需要你看过后再做决定的。” “好的妈妈，我会仔细思考并且认真观察小姨是否对我有规划和责任感的。”苏晏禾抬眉看着苏语漾，眼神里透着狡黠。 苏语漾停了一秒，摇头轻笑。 过了好久，苏语漾忽地再次开口：“就算去演戏，也不要落下功课。” “妈妈，我肯定不会像你一样博士没有读完就出来工作的。”苏晏禾低头吃面，还不忘调侃苏语漾。 苏语漾无言，她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女儿这张嘴感到深深的无奈。 晚上，洗过澡的苏晏禾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入睡，反而站在书房的门口，静静地看着苏语漾工作。 苏语漾是在回复完下属交上来的报告后才注意到苏晏禾的身影的，她看到苏晏禾穿着小拖鞋站在门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连忙站起了身，拉着女儿走进书房。 “怎么来找妈妈了？”苏语漾轻声问她。 苏晏禾从小乖巧，知道她在书房都是在工作，所以甚少会来到这里。可今天却一反常态，是晚上就餐的时候说的话影响到了她吗？还是有了别的决定？ “妈妈还打算以后回A国吗？”苏语漾没有坐到书房的沙发上，反而站在书桌前，看着苏语漾的眼睛，认真地询问她。 苏语漾一怔，在意识到苏晏禾问的是什么后，她的怔愣表现得异常明显。 接受GS港城投行部的offer时，她刚刚完成了哥伦比亚大学金融学博士项目第一年的课程。那时候她想要来，可爸妈并不同意。他们并不希望苏语漾跑到人生地不熟、毫无根基的港城来，他们想要她完成博士学业，届时再在新约克入职投行或者基金公司。 可苏语漾觉得机会已经送到了眼前，就应该狠狠地抓住。所以她来了，并且将年仅3岁的苏晏禾带了过来。后来几次回A国过圣诞，家里都有问过她未来规划，她一直都说如果有机会能够回来就回来。 然而，她现在又要去邺城。 GS集团内部调动的机会并不多，尤其是她的职位越来越高，客户资源也越来越固定，能够调任的可能性也就会越来越少。现在调到邺城，很有可能等到她退休，也一直在邺城。 这就意味着，她离家越来越远了。 苏语漾没有因为苏晏禾还是个小朋友就忽略她的意见，她微微躬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说：“妈妈不知道。小禾是怎么想的呢？” “我没有想法啊，我还是个小朋友。但如果妈妈认为去邺城会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楼的话，我支持妈妈的决定。”苏晏禾回答得十分坦率，“只是Giovanna奶奶会很想念妈妈的。” “是的。”苏语漾笑了起来，“但我相信Giovanna会支持妈妈的工作的。” 苏晏禾没有说话，她伸出小手拥抱了下苏语漾，轻声：“我也会支持妈妈的工作的。”说完她就跑走了，独留下苏语漾一人在书房。 回到书桌前，看着屏幕上熟悉的英文，苏语漾缓了好一会，这才笑了下，继续处理工作。 时间的流逝伴随着忙碌的工作而变得异常迅速，转眼间财年结束，苏语漾SVP的头衔正式对外生效，同时办公位次、系统权限以及薪酬调整都已完成。 在狂风呼啸的一天，苏语漾与苏晏禾正式落地邺城。 作为在芝加哥生长长大的苏语漾对邺城的冬天接受良好，她很是自然地戴上了帽子。倒是她手边的苏晏禾眼睛里面是压不住的兴奋，往年虽也有回新约克过圣诞，但新约克的的天气是和邺城不一样的。她瞧着地面因为寒风而吹成了一个旋儿的雪花，只觉得新奇。 母女两人穿得都不多，苏语漾怕苏晏禾感冒，与她站在玻璃前看了会雪后就拉着她离开了。 上了车，苏语漾这才发现车内坐着的卫昙的身影。 苏晏禾瞧见许久不见的小姨，她兴奋地上前坐到了卫昙的身边。 卫昙和苏语漾对视了一眼，有笑意在她的眼中流淌，在接受到苏语漾的回应后，这才垂眸看着苏晏禾，笑道：“好久不见，小禾长高了。” “小姨的身材也变得更好了。”苏晏禾一上车就注意到了小姨的西装，她穿西装的感觉是和妈妈完全不一样的，苏晏禾瞥见了她西装下衬衫的手臂线条夸奖道。 卫昙瞥了眼闻言在看自己手臂的苏语漾，从善如流地将西装脱了下来，示意小禾可以捏捏。 苏晏禾捏了捏卫昙的胳膊，感受到了肌肉，她抬眸问：“小姨是有专门塑身吗？” “没有很专门，不过最近几个月确实做了很多额外的运动。”卫昙笑着给苏晏禾解释，说道后面，目光已经落在了苏语漾的身上，又道，“华盈的老板喜欢攀岩，为了搭上他，下了好一番功夫。” “卫总的工作很努力哦。”苏语漾对影视行业没有太多的了解，也不知道华盈在这个行业意味着什么，但想到对方能让景家小小姐如此上心，倒也觉得有些惊奇。 卫昙歪了下头，并不多说。样子像是对这话的认可。 车子行驶到了新城公寓，在定下最后的行程前，苏语漾已经在邺城和港城往返了好多次，公寓内属于她们母女两个的东西也早就安置完毕。 现在苏晏禾一踏入公寓门，感觉和港城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如果非得要说差别的话，那就是邺城的这个家好大啊。 “邺城的房价没有港城那么可怕，所以小禾也有自己的书房了。”卫昙注意到苏语漾的手机响起，她主动拉着小禾参观房间，给苏语漾接电话的空间。 苏晏禾仔细地看着未来自己要居住的家，越看越觉得满意。只是，她顿住了脚步。 卫昙觉得稀奇，她看着苏晏禾，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苏晏禾一开始没有说话，反而看向正在落地窗前通电话的妈妈，待发现她的注意力都在电话上的时候，才抬眸看向卫昙，问道：“小姨为什么会对这间公寓这么熟悉？” 卫昙一怔，她没想到苏晏禾这么敏锐。不过想到小禾一向聪颖，她也就没有隐瞒，说：“我就住在小禾的楼上。” “好阴险的小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苏语漾31岁1 第17章 苏语漾31岁2 17. “我哪里阴险了？难道小禾不想要和我住得近一些吗？”卫昙失笑发问。 苏晏禾抱着胳膊，仰头看着卫昙，注意到妈妈还在打电话，直接说：“小姨为什么想要签下我呢？” “小禾喜欢演戏，我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双赢。”卫昙回答得很干脆，想了下又说道，“不过，小禾。如果你真的想要从事这份行业，那一些必要的商业活动肯定是少不了的，我会帮你规避你不喜欢的活动，但是一些无法推掉的，还是得参与的。这点我希望你能清楚。” “小姨不会让我去陪人喝酒，被富商揩油的对吗？”苏晏禾没有对卫昙刚才说的话给出太大的反应，转而认真地询问起旁的。 卫昙点头，脸上带了几分属于年少时的不可一世，她微微扬起了下巴，唇角勾出笑容来，淡道：“还没有谁能让我的人去陪酒、被揩油。” “那我希望小姨能够成为我的经纪人。” 苏晏禾说这话是苏语漾已经放下了手机，她瞥了眼卫昙，上前搂上了女儿的肩膀，笑着看眼前的一大一小握手的模样。 关于苏晏禾的合约，卫昙已经修改了几个版本，但苏语漾那边都没有正式地点头。现在看到情况大好，卫昙也不掩饰，说了句她去准备合同就上楼回了自己家，将最新打印出来的合同带了下来。 前后不过5分钟的时间，苏语漾再度看着拖鞋进门的卫昙，无声地笑了下。 这时候卫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告诉苏语漾自己家就在她家楼上，她默了默，注意到苏晏禾已经回自己的小房间收拾了，这才上前了两步，略有些不自在地开口：“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你信吗？” 苏语漾坐在沙发上，她靠在上面，邺城冬日略冷的日光衬得她立体的五官更具攻击性，但这份攻击性却十分巧妙地被她温柔的眼神与笑容所消弭。 “我想知道，GS邺城有你熟悉的人吗？”或者说，GS集团内有多少人是和景家熟悉的。苏语漾这样问。 卫昙下意识想要摇头，但又想到那个老头几次三番出现在大姑姑的宴会上，摇头的动作顿住了。她沉默了一瞬，说道：“景家和GS没有任何业务上的联系，至少目前还没有。” 苏语漾收敛了试探的心思，她嘴角微微上扬，说：“之前见面我有和你讲我的工作重心在客户拓展上面，在这上面你会介意我寻求你的帮助吗？” 因为她是景家人而不打算和她更近一步，现在说着这样的话。卫昙心里一紧，她斟酌着，说：“如果你需要，而且我能够帮得上忙的话。”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苏语漾眉眼弯弯，笑着又道：“不会觉得卑劣吗？” 明知道你的喜欢，明知道你的家世，还要利用你的喜欢和家世。这样的人，你不会觉得卑劣吗？ “并不会。”卫昙才不会被苏语漾当下的模样给绕进去，她走近了她，蹲在她的面前，以一种十分乖巧的模样展现在苏语漾的跟前，“语漾，如果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毋庸置疑这是我的荣幸。” 苏语漾挑眉，示意她继续。 “非要说景家小小姐的身份有什么用处，我想就只能在狐假虎威上面了。我也借了这个名号的，你拿去用，我不觉得有什么。”卫昙说完，看向苏语漾，想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到更多的情绪。只可惜，现阶段的苏语漾早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情绪完全内敛，表现出来的只是想让人看到的了。 苏语漾默默听完，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她的双眼始终都带着温柔的笑意，可没来由的，卫昙觉得这笑容没有温度。 在这件事情上，她也不相信她吗？ 想到这里，卫昙略略皱了下眉。 “你很清醒。”苏语漾说，“你这么清楚成年人之间的利益交缠，也明白景家的地位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不和你的姐姐争一争呢？难道你认为自己完全比不上你的姐姐吗？” 景家人素来神秘，苏语漾并没有接触过卫昙的孪生姐姐，可是和卫昙接触的这些年来，她不认为卫昙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她如此优秀如此清醒，为什么会被剔除继承人之列呢？她的姐姐就那么优秀吗？ 卫昙笑了笑，回道：“因为你没有见过我姐姐呀，如果你见过她你就会知道她有多么优秀了。” 苏语漾不喜欢这样的卫昙，她不再坐在沙发上，转而和她一样蹲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甚至逼近了卫昙，四目相对，卫昙清楚地在苏语漾灰蓝色的双眸中找寻到了局促的自己。属于苏语漾的馨香味传了过来，令卫昙完全忘记了应该有什么反应，她不由自主地屏息，只感觉到苏语漾微凉的手捧上了她的面颊。 “嘿，我不希望从你的嘴里再听到这样的话。你很优秀，正因为你是如此的优秀我才会将小禾交到你的手里。”苏语漾少见地强势了起来，她双手固定着卫昙的头，不让她动弹半分。 声音从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出去，唯有如鼓擂的心跳响彻在耳边。 看到卫昙绯红的脸色，苏语漾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退开一步，重新坐回沙发上，神色也有点不自然。正要解释点什么，收拾好的苏晏禾从卧房走了出来。 “妈妈，小姨。”苏晏禾看到卫昙坐在沙发前的地摊上，觉得有些奇怪，她上前拉起了她，对着两人说道，“我饿了。” 新家的第一餐是要在家里吃的。 卫昙被拉起来后，没有去看苏语漾的神态。她主动掏出手机来，让餐厅将准备好的饭菜送过来。 苏语漾母女没有拒绝。 冬日的阳光斜撒进宽敞明亮的客厅，映出金光色的光晕，看起来就十分的温暖。苏语漾微微俯身，调整着餐桌上餐具摆放的角度，确保一切都在同一个层次。 餐厅不大，但动线十分合理。话桃木的桌上铺着米黄色的亚麻桌布，墙上挂着一副风景画，显得十分温馨。 “马上就好。”卫昙站在厨房和餐桌之间的吧台前，动作利落地将汤换到合适的砂锅中。她穿着一身宽松的卫衣，长发随意地夹在脑后，目光专注地看着锅里微微冒着热气的菌菇汤。 卫昙将热汤端了过来，苏语漾笑着看了她一眼，拿着汤碗为三人盛好。 “吃饭吧~”苏语漾眼神落到洗过手回来的卫昙身上，语气透着自然的亲切。她在家里素来穿的简约，现在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袖口挽起，露出精细的手腕。 这样的手腕，应该戴点首饰的，可上面只有一只手表。 灯光下，苏语漾的眼神柔和的像春日的风。不是邺城版本的那种春风。 苏语漾用公筷为小禾还有卫昙先后夹了个小排，而后才动筷。她生长在A国，后又去港城，加之工作忙碌，吃的东西往往以简便为主，就是休假自己做饭，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白人饭。像糖醋小排这样的菜色，是她完全不会做的。 骨头边缘的肉酥软到几乎一抿就脱落，酸甜被平衡的恰到好处。她喜欢这道菜。 “喜欢吗？”卫昙笑着问，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容里有种不加掩饰的直率，像是很期待苏语漾母女的回答。 苏语漾抬眼对上了她的目光，点了点头，回道：“很不错。这家餐厅是哪家？” 卫昙不动声色地低笑了一声，继而又将空心菜夹进了小禾还有苏语漾的餐盘里。看到母女二人吃下后都满意的神色，这才回道：“我做的。” 这话说出来不止苏语漾惊讶了，就连之前吃过卫昙做的三明治的苏晏禾都抬起了头，眼神里满是讶异。 “有时候我会自己下厨，感觉很有意思。”卫昙笑着回应。 眼前的卫昙和苏语漾初见与港城时期，乃至来到邺城两次餐厅见面时的她都不一样。她依旧青春靓丽，带着动人的活跃，可比起之前的很多年，要多了几分温婉。 温婉这种词汇应该出现在卫昙身上吗？ “多才多艺的阿昙。”苏语漾笑了笑，这笑容别有深意，问，“我们母女是第一个吃到阿昙菜色的人吗？” “那确实不是，家里人也吃过。”卫昙说，“不过我确实不太常做，刚刚还有些担心会不和你们的胃口。” “很好吃，我很喜欢。”苏语漾继续拿起筷子，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喜欢，又吃了好几口。 “配菜完全没有花生和胡萝卜诶，小姨是知道妈妈过敏吗？”吃完一小碗米饭的苏晏禾擦了嘴巴后，这才开口询问。 卫昙点了下头，没有多说。 苏语漾这时候才意识到满桌的菜色里面是完全没有自己过敏的食物，她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被人记住饮食偏好，被人惦念的感觉，她并不排斥。不过，她还是淡声说：“阿昙好贴心。” “谢谢。”卫昙眯着眼睛笑起来，浓密的睫毛显得更加浓密，她稍稍降低了音量，小声对这苏语漾说道，“为了感谢我的记得，或许有机会语漾可以陪我去个品酒会？” 苏语漾深深地看了眼卫昙，没有拒绝。 两人继续用餐，苏晏禾则是在一旁陪着两人，至于刚才小姨对妈妈说的话，就全当没有听见。 食不言寝不语是不存在于苏语漾和卫昙身上的，用餐时她们的话题很随意。从邺城的天气到新城公寓附近的超市和咖啡店，两人聊天的氛围始终都是融洽的，苏语漾的话不是很多，更多的时候是在安静地听卫昙讲，她的眼睛里面带着笑。 三人的氛围宁静而祥和，就好似一家人一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苏语漾31岁2 第18章 苏语漾31岁3 18. “小禾的学校有决定好吗？”卫昙忽然看向苏语漾，语气也从刚才的闲适变得认真起来，“现在的时间比较尴尬，那几所纯外籍的国际学校已经不招生了，如果等的话，得到明年9月。” 苏语漾不意外卫昙会问，她看了眼苏晏禾，由苏晏禾回答了卫昙这个问题，道：“小姨有什么安排吗？” “新城附近有所汇凯国际学校，这所学校的学制是A国制的，提供 AP 课程和A国高中课程，并且允许外籍学生入学，只不过，这学校是双语教学，小禾要是去这里需要学普通话。我觉得这里比较合适，如果ok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看下。”卫昙早有准备地将汇凯学校的资料发到了苏语漾的邮箱，“当然，要是还是想去纯外籍学校也没关系。” 卫昙费心安排的事情，苏语漾母女没有拒绝的道理。 吃过饭，卫昙告别。 新家内又只剩下了苏语漾和苏晏禾母女，苏语漾将碗筷放入洗碗机后，和女儿一道洗着手。望着女儿认真的模样，她靠在洗手台上，问道：“小禾怎么想？” “小姨更想让我去汇凯。”苏晏禾接过妈妈递过来的擦手巾，将手擦拭干净后，回答着，“妈妈，国语会很难学吗？” “我觉得很难，但我想小禾会比妈妈更快学会的。”苏语漾很是坦诚，她的普通话至今还带着明显的港城口音。苏晏禾更是几乎一句话都不会说，但小禾还小，仍旧有学习的时间和机会。 苏晏禾点了点头，她回到客厅，想了下：“妈妈也想让我去汇凯，对吗？” “小禾，这是你的择校。妈妈不会干涉你的决定。”苏语漾没有正面回答女儿的问题，反而正色地看着她，“妈妈只希望你能够开心。” 苏晏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去学校看看再说吧。” 苏语漾笑着答应。 邺城今年冬天的温度还算不错，空气中虽仍有干冷的寒意，却没有了漫天狂舞的大风。汇凯国际学校的围墙是非常质朴的砖红色，上面带着汇凯的校徽，在薄薄的阳光下闪烁着沉稳的光泽。 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了校门口，保安远远地迎了上来，想要询问对方身份。今天不是家长开放日也不是招生季，这时候来到这里的人是干什么的？ 卫昙从副驾驶上下来，她穿着黑色廓形羊毛大衣和牛仔裤，围巾被她随意地挂在脖子上，随性得有些懒散，却出奇的好看。 伴随着卫昙的下车，车后门打开。先是露出麂皮短靴，然后是苏语漾的身影。她今天穿着也十分的简单随性，驼色的大衣，米白色的高领羊绒衫和灰色阔腿羊毛裤，妆容是一贯的温柔精致。她侧身扶了下身后的少女，这才下车。 和卫昙与苏语漾穿着羊毛大衣不同，苏晏禾穿得十分暖和，浅色的羽绒服还有贝雷帽将她的漂亮的懒蛋衬托得更加精致。她还有些困，黑色的长发垂在肩头，脖颈微微缩进羽绒服里。 三个精致漂亮的人站在这里，保安想要问对方来访目的的话都卡壳了一瞬。然而不等保安再问，学校里已经有人快步走了出来。 国际部的主任和校长上前，笑容几乎要溢出来，说道：“欢迎，欢迎。您是苏小姐吧？” 他们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苏语漾的身上，可说话间却总有意无意地瞧着拉着小朋友手的卫昙身上。今天这一趟是上面有人交代的行程，原本学校的招生计划早已经结束，尤其是外籍学生，但既然上面能慎重交代招待好这三位，他们自然也下了功夫。 苏语漾和校方的人寒暄着，几人走进校门。 国际学校从来不缺钱，学校教学楼左右整整齐齐地挂着数十个国家的旗帜。卫昙饶有兴致地瞧着这学校，目光穿过教学楼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操场。 和一般学校的人工草皮不同，汇凯的草皮是天然的，也因此在冬日里显得颜色稍暗。草地上几名外教正带着孩子们在踢足球，教练用英语高声喊着口令，空气里夹杂着青春的气息。 “我们国际部的课程多样，核心课程包括语文数学英语以及人文社科、综合学科和计算机科学课程，能够让学生为高中学习 AP 或 A - level 课程做准备。同时，我们还拥有一些特色课程。像是小语种、书法、美术、中文戏剧、英文戏剧、剧本创作、游泳、曲棍球等。”主任一边走一边介绍，他说话的语速被刻意放慢，好让苏语漾和苏晏禾能顾听清。 苏语漾礼貌地微笑回应，她像往常一样用英文间或粤语同苏晏禾交谈着，偶尔卫昙还会插上两句来解释。 走进图书馆时，苏语漾注意到了导览处显示的媒体放映中心一栏。卫昙见状出声询问主任。 “这是电影赏析课程的教室以及戏剧活动的常规放映地点之一。如果苏同学对这个有兴趣，我们可以参观看看。” 苏晏禾轻轻地“嗯”了一声，表情比看外面是要认真了许多。一行人来到放映室，发现此刻屏幕上正在放映《American Beauty》原版。 苏语漾看到这一幕就知道小禾会选择这里。 参观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戏剧社以及放映厅附近。回到行政楼会客室时，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精致的茶点。 苏语漾和苏晏禾端坐在沙发上和主任说着话，而卫昙则是毫不客气地吃着桌上的曲奇，感觉好吃的情况下还不忘递给苏晏禾。苏语漾的余光瞥见了她像仓鼠的一幕，无声地笑了下。 “其实我们的招生名额在今年……”主任笑着硕。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卫昙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瞥了眼手机上的显示，懒散的神态微变，又看了眼苏语漾，起身出去接电话。 主任自然也是瞧见了卫昙神情变化的瞬间，他也不再拿乔，说着官话套话。 苏语漾和对方应付着，说着同样没有什么真情实感的场面话。没一会儿，就和小禾从会客室内走了出来。 卫昙正站在不远处的楼梯旁接着电话，她的面色是苏语漾只在那个雨夜见到的冷。她的语速很快，说着申城话，神情也充斥着不耐。苏语漾心有所感，这是她家里的电话。 在等了一会后，卫昙挂断了电话。她的神情还没有转变过来，素来带着笑容的面容此刻充斥着怒气，她沉沉地望着远方，过了半晌这才挤出了个笑脸，走回了苏语漾和苏晏禾身边。 苏语漾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三人并肩往学校外面走去。 虽然汇凯是卫昙介绍的，但回程的路上她却没有多为这所学校说什么，一副听凭母女俩决定的模样。 车子行驶在街道上，等过了新城公寓的大门，苏晏禾才惊讶地发出了一声声响，她看向妈妈，不知道等会还要去哪里。 “去公司，我们小禾已经是公司的一份子了，自然要去看下的。”卫昙再次将电话挂断，她笑着回首看向母女两人说道。 不久前苏晏禾、苏语漾已经正式和卫昙签约，说是公司成员倒也正确。苏晏禾对公司的兴趣不大，可苏语漾却还蛮想知道卫昙的公司是什么模样。 带着些许期待，车子驶入了阳关区，在某产业园区停稳后，依旧是卫昙先一步下车，而后是苏语漾、苏晏禾。 产业园所在的位置自然是和苏语漾所在的GS集团完全不能比拟，但整体倒也不能说是差。砖红色的办公楼群此起彼伏，一个又一个公司的名牌展露在道路两侧的指引牌上。 苏语漾注意到了有一家公司占据了整个A座，再看向公司名称——秋旻印象影视文化有限公司。 是卫昙的公司。 小小姐就算创业也不会委屈自己和手下的员工的，苏语漾笑着瞥了卫昙一眼，换回来卫昙莫名的眼神。 卫昙从兜里掏出工卡，为两人刷开门禁，而后站到了工区内。 今天还是工作日，工区内的员工算不上多，但整体都在忙碌着。有人瞧见了门口的三人，拍了拍身侧的人，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在了卫昙三人的身上。 公司自创立至今除了初始团队的几人和卫昙有过面对面的联系，其余员工都是没见过她的。有人热情地上前来，说：“您好，是访客吗？您预约了哪位，我帮您叫。” 没有接待的人吗？苏语漾看着卫昙，眼神里满是笑意。 卫昙无奈，她看了下这位热情的员工，对着她笑了下，回道：“我预约了1A会议室，让王瑜带人过来找我。” 那人闻言一怔，好巧不巧她今天看过1A会议室预约的人名，好像是老板。 卫昙没给她继续愣神的机会，带着苏语漾和苏晏禾往会议室走去。边走边说：“现在公司规模不大，盈利的话主要是靠接一些剪辑还有综艺，等小禾进来后，我会带着小禾去谈些商务。王瑜是我们商务的负责人，我等会让她过来看下小禾的形象，避免接下无效的商务。” 这方面的工作苏语漾没有发言权，她听凭苏晏禾的决定。既然苏晏禾没有反对，那就是可以。 王瑜来了后，看到苏语漾与苏晏禾母女的好样貌，以及昙总在她们跟前的随意，有些惊讶。但这份惊讶很快就被收敛，她认真地询问了苏晏禾的出生日期，身高，体重以及喜好，而后就像风一样的离开了。 “这就完成了？”苏晏禾抬眸看向卫昙。 “对啊。”卫昙笑着将衣服穿上，顺手又将苏语漾的大衣递给了她，“小禾的当务之急还是好好读书，商务什么的我们会找到最合适的再送到小禾面前的。等到你普通话好一些的时候，我们会拍摄一些短片，用来给剧组试镜。” 苏晏禾点了点头，望着外面忙碌的人。忽然有了点自己被签约的实感。 苏语漾倒觉得还好，她看了看小禾，又看了看卫昙。想到对方陪着她们一天，主动提议道：“晚上要不要来家里吃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苏语漾31岁3 第19章 景昙23岁1 19. 如果没有刚才在汇凯的那个电话，卫昙当然会乐颠颠地答应苏语漾，可惜，现在她只能摇头，惋惜地说：“我等会还有别的安排，过两天有机会吧，可以吗？” 苏语漾没想到会被拒绝，但她也没有很意外，自然地说等下次。 返程的路上，三人没有说太多的话。她们住在同一栋，自然也是一块上的电梯。卫昙在电梯里订机票，她的动作不加掩饰，苏语漾只是稍稍偏头就看到了那边的信息。 三个小时后，从邺城首都机场飞往申城。 和苏语漾苏晏禾道别，卫昙回了自己的房间，草草地收拾了充电器还有笔记本电脑后，她背着包就再次下楼。 正在窗口出神的苏语漾一眼就注意到了停在楼下的那辆商务车，在看了一会后，她看到了卫昙的身影。 卫昙快速地上了车，而后车子驶离了新城。 坐在机场的候机厅，卫昙的手还在不断转动手机。她的神情冷得厉害，周遭有人注意到她姣好的面容想要上前搭讪，都在她过于冰冷的眼神下退缩了。她皱着眉头，似是明悟了一样，停止转动手机，给小姑姑发去消息。 落地申城，她还没有走出机场，家里派来的司机就已经联系了她。她看着跟在自己左右两侧的保镖们，面色更加冷淡。 车子从红桥机场往老宅驶去，卫昙算计着时间，在听到手机里传来“叮”的一声后，默默地将安全带系上。 果然，在下一秒，一辆车横亘在她的车前，拦住了她的出路。急刹车的惯性差点让卫昙人都飞起来，幸亏安全带系得比较紧。 保镖们严阵以待，试图将拦车的人控制下来。 可那人露出面容的时候，保镖们愣住了。 是景旻。 “采琴，下车。”小姑姑根本不管这些司机和保镖是谁的人，屈指敲了下车窗。 卫昙自然听从小姑姑的话，她飞快地解开安全带，下车来到了小姑姑的身边。 两辆车的动作已经阻碍了交通，卫昙和小姑姑没有半分耽搁，上了车后火速离开，独留下接卫昙的商务车那帮人在原地。 “你做什么了？”小姑姑是从单位直接过来的，顾及着自己的职业，刚才她特意将外套脱了下来。现在卫昙坐在她的副驾，她自然地将两毛三的绿色外套搭在腿上，刚要松口气就听到小姑姑问。 “我做了很多。”卫昙偏头看向正在开车的小姑姑，想了下，又道，“没回申东大学读研，在杭城开了个影视公司，叫秋旻印象。” “你……”小姑姑看了看卫昙，有些欲言又止。 卫昙自在随性，向往自由，这是家里面人都知道的。比起问筝来，她实在是不可控。可一直以来她也算是在底线内跳舞，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姑姑，你会支持我的，对吗？”卫昙深知这个家里最心软的就是景旻了，她亮着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她。 小姑姑还能说什么，她踩下油门，瞥了她一眼带着她回了淮海路的房子。 回到家中，景旻换好鞋，她看向正在洗手、倒水的卫昙。突然问：“你还做了什么？” 能让家里将她从机场绑回去的行为，绝对不是不继续读书、自己去创业这么简单。卫昙到底做了什么，让家里感到了不满？ 卫昙喝水的手一顿，她抿了下唇，有些悻悻地开口，道：“我把我在景氏的股份质押了。” “什么？！”刚刚坐下的小姑姑“腾”地一下站起来，她惊讶的声音完全没有掩饰，在室内响了起来。 卫昙连忙上前扶住小姑姑的胳膊，解释：“就……创业真的很需要钱啊，我手里是有点钱，但根本不够。固定资产又很难变现，景氏的名头摆在那，我就……” “侬脑子是瓦特了吗？”小姑姑完全不接受卫昙的撒娇卖萌，她甩开她的手，蹙着眉，“没有股份你还算是景家人吗？你爷爷、爸爸是什么人你心里不清楚吗？” 没有股份就代表着可以被随意地送出去。 这点卫昙在质押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她耸了下肩，轻声笑了下，回道：“小姑姑，我说了，我不想做景家人。” “你不要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难道你也不要我和你姐姐了吗？”景旻不为所动，她居高临下地瞧着卫昙。身为作战队伍的主战指挥，她身上带着特有的杀伐，这股气质远非卫昙接触到的任何人所能比拟。 一时间，卫昙有些怯懦。但很快她就再次抬起了头，迎上了小姑姑的视线，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姑姑，这是你和我说的。姐姐也永远是我的姐姐。但我不想做景家人，我不要成为爷爷养的蛊。” 景家继承人看似多，可实际上选择只有2个——景晨、卫昙。 她们两个，赢得会得到景家，输得会被嫁出去。 没有喜欢的人她都不想嫁给爷爷安排的人，何况是此刻的她已经发现了苏语漾呢。 年幼时庄亦清的戏言就好像一句谶语一样摆在卫昙和景旻的跟前。 景旻的嘴微微张开，她望着她，片刻后才说：“你还在喜欢那位港城的女士吗？” 之前她已经告诉过小姑姑苏语漾的存在，现在再次被询问卫昙也没有什么好扭捏的。她点了点头，回道：“是，她现在调到了邺城，我住在她的楼上。” 在听闻对方被调到邺城后，景旻抬了下眉毛。 “小姑姑，是你做的，是吗？” “指什么？我并没有对这位女士的工作发表过任何的评价，也没有和任何人讲过你与她的事情。”景旻很认真地回答。 看似被摘出去了，可还是被卫昙发现了言语中的漏洞。她贴近了小姑姑，看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又道：“你和人打听了她对吗？” “如果这就能够影响到她的工作的话，那我只能说，真是十分遗憾呢。”景旻没有否认，“采琴，你是因为这位女士的存在才更想要离开景家吗？” “和她没有什么关系，是我一直想要逃离。只是她的出现，给了我一个契机和另外一种生活的向往。”卫昙不躲不闪，完全不逃避这个话题，回答道，“小姑姑，难道你不想离开景家吗？” 离开这个你要和自己的前任处在一个屋檐下的景家吗？ 景旻知道卫昙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她的脸色冷了下来，充满了压迫感，低声：“什么生活的向往？18岁生孩子的向往吗？采琴，我尊重你的意愿，你愿意和谁谈恋爱都无所谓。但是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小姑姑！你在说什么？！”卫昙第一次对小姑姑发火，她站起身来，瞪着面前的景旻，满脸的不可置信。这种指责怎么会从小姑姑的嘴里说出来？如果小姑姑这么开明的人都有这种想法，那这些年苏语漾都遭受过怎样的羞辱？ 景旻话说出口后就已经后悔，她默了默，软了些口气，抱歉道：“是我口不择言。抱歉，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小姑姑，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很放浪形骸的A国人。相反，她很温柔很有礼，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和她相处的时候我很放松，同时，她的孩子也很可爱很聪明。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18岁就有了孩子，但我相信这一定不是她的过错。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不光因为她是我喜欢的人，就算是普通女生，也不应该有‘荡.妇羞辱’的。”卫昙没有因为景旻的及时道歉而将这件事情揭过，反而十分正经地说着。 “可是采琴，没有人该在18岁的时候生孩子的。” 卫昙并不赞同，她反驳道：“那还没有人应该从小就被养蛊要求和孪生姐姐对抗呢，还没有人该在23岁的时候被家里绑回申城呢。那是人家的过去，是人家的自由，我们没有干涉的理由。”也没有干涉的资格。 采琴从小到大对什么东西都兴致缺缺，这还是景旻第一次见到她因为一个旁人来和她讲清楚。她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卫昙，问道：“你是真的喜欢她吗？你有想清楚吗？” “我认为我喜欢她。”卫昙肯定道，“但我对如何喜欢一个人确实也不是很懂。” “那她对你呢？” “对我很好，很温柔。我们之前在港城相处很和谐，后来她回学校准备毕业，她也来过邺城。我们有私下吃过两次饭，饭后也有散步，今天早些时候我还和她在给她的女儿找国际学校。”卫昙想了想，回答道。 景旻有点惊讶，歪了下头：“就这？” “怎么了吗？”卫昙不解。 “一直都是你在付出吗？” “没有吧。但追人不就应该付出，对她好，为她考虑吗？”卫昙很是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我也没有做什么，她有自己的事业，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只是很偶尔的时候会约她出来，帮一帮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没有患得患失，因为她的不回应而不高兴吗？” “她也不是没有回应啊，她将自己的野心展露在我的面前了，我尊重并且认可。”卫昙还是不理解小姑姑在问什么，她抬眸看向她，反问，“为什么要患得患失？感觉自己得不到的时候，那就转头走啊。反正现阶段她没有拒绝我。” 因为没有拒绝所以可以继续，如果被明确拒绝的话，她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卫昙现在这样像极了小时候弹钢琴，因为喜欢所以去学了，但又因为家里总让她表演，她感到了不爽就把钢琴砸了。 景旻叹了口气，低声道：“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景昙23岁1 第20章 第 20 章 20.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 这个问题堪比：我是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卫昙不欲和小姑姑去争辩到底什么是喜欢，也不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不论对方做什么都要一直喜欢。 喜欢的时候就喜欢，不喜欢的时候就不喜欢。 景旻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卫昙的想法的，她没有多说什么，想了想还是说：“你质押股份的时候，想过会有什么结果吗？这根本无法让你脱离景家，反而会让你爷爷找上门来。” “想过。”卫昙点头，景家虽然低调却十分要脸面，她质押的时候就有人提醒过她后果的。 “想过你还这么冲动？创业初期就敢这么干，你当你妈妈真有长得那么好说话吗？”景旻微微皱眉，远比卫昙还要担心她的处境。 卫昙眨了眨眼，她笑着回应：“我只是质押了股份，又不是把股份卖掉了。小姑姑，我是真的缺钱，运营一个公司需要太多的钱了。而且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质押出去换不钱，如果爷爷因此震怒，把我剔除景家家谱那实在太好了。” “真不知道说你蠢还是天真。”景旻忽然发觉卫昙一直没有交代股份质押给了谁，她此刻才问出声来，生怕是自己完全没有听过的机构，“等下，你把股份质押给谁了？不是这位女士所在的GS集团吧？” “银行啊。”卫昙坦然得想让景旻打死她，怪不得老爷子震怒，她搞着一出，不知道的还以为景家要破产了呢。 无奈地瞪了她两眼，知道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景旻也不多说，声称自己年纪大了需要早睡，而后便一个字都没有再和卫昙说，直接离开。 卫昙耸耸肩，洗过澡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明天的暴风雪来临。 申城的冬天和邺城截然不同，虽然没有呼啸而过的寒风，可空气里却裹着细密的水雾，像是要渗进骨头里。 被空调吹得干得有些鼻子痛，卫昙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她走出房门，一眼就看到小姑姑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她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淮海路。 “小姑姑早。”卫昙去刷过牙，给自己同样倒了杯咖啡后，才对着景旻打招呼。 “早。”景旻拿过卫昙手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后，目光也没有落在实处，只是淡淡地说道，“门口有人，找你的。” 这么早就来找人？卫昙觉得有点奇怪，她摸不着头脑地头到门口，打开房门，在看到来人时愣在了原地。 来人穿着一件长款的驼色羊毛大衣，内搭是熟悉的西装和高领毛衣，她的妆容一丝不苟，眉目间充斥着柔情，看起来十分的和煦。 然而，不知道她在外面站了多久。清晨的雾气在她的发丝上留了细微的水珠，让她徒增了几分狼狈。 “妈？你怎么来了？”卫昙实在没想到妈妈会一大早来小姑姑家堵她，连忙侧身想要将她迎进来。 卫嘉优却没有动，她的视线越过小女儿，落在了落地窗前的那到身影上。见景旻没有回头的意思，卫嘉优沉默了一瞬，而后才对小女儿说道：“昨天怎么没有回老宅？” 明知故问。 景旻放下杯子，她走到卫昙的身后。抬眼与卫嘉优对视，唇角里的讥讽完全不加掩饰，就在卫嘉优以为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转头看着卫昙，说道：“和卫董讲话怎么穿得这么随意，采琴，回房间换个衣服再出来。” 卫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挺正常的啊。但小姑姑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反驳。安心回房间换了套显得正式一点的衣服出来。 再次回到客厅，发现妈妈还是站在门口，而小姑姑则是坐在沙发上，两个人就好像泾河渭水一样，完全不沾边。 “小……” “再和我讲话，你就滚出去。”景旻完全不掩饰对卫嘉优的敌意，她瞥到了卫昙的身影站起了身，语气缓和了些，“家里不接待外人，咱们换个地方谈吧。” 卫昙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她点了点头，欣然地跟在妈妈和小姑姑的身后，与小姑姑一道上了车。 这么早的时间，许多餐厅都还没有营业，好在景家足够有钱，拥有许多私人会所的会员，能够无视直接进入包厢。 车内的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得比外面的冷雾还要浓稠。卫昙坐在司机的后面，目光落在外面掠过的树影上，心底隐约有些不耐烦。 她本应该在邺城有暖气的家里好好地躺着，而不是在这里接受妈妈和小姑姑的冷战攻击。 太烦人了。 好在从淮海路到会所的路途并不遥远，三人很快地下车。会所的包间被暖黄色的灯光所笼罩，墙上挂着卫昙分辨不出是哪个大师的画作，已经有人将茶具摆了上来。 卫昙小声让茶艺人员离开，自己跪坐在那处，为小姑姑和妈妈奉茶。 真是恨，她小时候就应该和姐姐一块去外面射箭去，而不是因为不想浑身臭汗而躲在茶室里面学这没用的东西。 “阿昙，你把自己景氏的股份质押给了CMB。”卫嘉优开门见山，完全不理会对面脸色臭得惊人的景旻，“你找CMB，是怕外界不知道你缺钱了吗？” “妈妈，我确实缺钱。创业好费钱啊，尤其在前期阶段。”卫昙不为所动，丝毫没有因为母亲骤然冷下来的神色而心生胆怯，她不卑不亢的语气简直要气死卫嘉优。 “你缺多少钱？”卫嘉优问。 卫昙清楚卫嘉优找上门来的缘由，她不想让自己失去景氏的股份，也不愿给外界景家内部产生冲突的形象。作为从小不算听话的那位女儿，她的态度属实算不上乖巧，回道：“景氏7.8%的股份值多少钱我就缺多少钱。” 卫嘉优蹙眉，她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小女儿。目光犹疑了一瞬，她注意到了小女儿左手边的景旻。 姑侄两人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无声地叹了口气，卫嘉优不再征询小女儿的意见，淡声给了方案：“我会和CMB签一个协议，把这笔贷款债权和质押权转到我的名下，代价是这股份由我处置。” 一直没说话的景旻抬眸，冷笑：“采琴现在缺钱，你给她钱不就得了，你把她的股份赎回去留在自己手里，打什么算盘呢？” “她是景家人，她质押的股份是景氏的股份，老爷子不会允许景氏股份因为阿昙自己的小公司而被质押的。由我来处置是最好的办法。”卫嘉优看向她，语气柔和了些许，“小旻，阿昙质押股份这件事情不对的。” “她质押股份的确是自作主张，但你这样收了她的股份又好到哪里去了？”景旻针锋相对，显然就是不给卫嘉优好脸色。 泡茶的卫昙心里在怒吼：能不能听听我的意见啊！ “至少股份还是她名下的，至少她不会少了景氏的分红，至少不会现在屁都没有的情况下妄言离开景家。”卫嘉优淡淡地瞥着小女儿，发现她的面容沉静，似乎没有因她所说的将股份收由她处置而不满。 “妈妈还要做什么呢？”卫昙知道，妈妈不会这么简单的帮她收回股份的。 卫嘉优看向她，回道：“秋旻印象，我要它成为景氏的关联企业。” “妈妈想要控股？” “不打算，但我要秋旻印象打上景家的标签。”卫嘉优说得坦荡，好似这件事情本应该这么做一样，“初创公司要什么没有什么，以为以你小姑姑的名字命名就有用吗？太天真了阿昙。” 没有景家，你什么都不是。 卫昙咬牙，她放下了手上泡了半路的茶杯，盯着妈妈的眼睛，回道：“妈妈，我只是缺钱不是缺股东。而且，我已经给了景家脸面了，不是吗？” 她没有找KPR这种境外以恶意收购闻名的公司，也没有找激进对冲基金公司，而是找了国有的CMB已经是很照顾很照顾景家的面子了。 “你的公司刚起步，确定要和妈妈这样说话吗？”卫嘉优慢条斯理地警告卫昙。 “我不接受景氏入股，也不接受景家名下的任何企业参与我的公司。”卫昙丝毫不在乎妈妈的威胁，她本就不是什么淑女，在这装什么，一脚踹开面前的桌子，她盘腿坐在垫子上，望着妈妈的脸，淡道，“妈妈想要留着我手里那些股份你就留着好了，或者，妈妈想要给我些教训，你也随意，我接受就是了。” “阿昙！”卫嘉优蹙眉，语气有些不满，“你这样让你爷爷看到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的。” “看到就看到，反正家里还有问筝啊。别管了我了行吗？我就想自己做点东西，想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行吗？” 眼看卫昙的耐心已经消散殆尽，这是景旻才开口：“这样，我有个办法。” 卫昙和卫嘉优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景旻完全没看卫嘉优，而是面对着卫昙说道：“我可以让常阿姨建一个公司，叫……叫观景好了。以观景的投资平台来控股秋旻印象，这样的话，从形式上来说秋旻印象和景氏没有关系，实际上，它的存在也和景氏没有利益冲突。采琴，你公司还需要景家的名头，等到什么时候你做起来了，想要脱离，那我们到时候再细谈，怎么样？” 这已经是完全不懂金融的景旻昨晚问了朋友想出最好的方案了。 母女两人都在沉默，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秋旻印象变成有限合伙企业，我个人名义出资金，小旻出结构，阿昙保留运营权。”卫嘉优敲定了最终的方案。 卫昙想了下，现阶段她确实不能和景家撕破脸。这次来的是妈妈，一切还有商量的空间，如果是爷爷的话，那这公司也就不用开下去了。 可这样一来，她又要被绑在景家这艘船上了。 “阿昙，路要一步步走。”卫嘉优还有别的安排，她很快地起身，拍了拍小女儿的肩膀，离开了包厢。 景旻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也不赞同卫昙质押股权的做法。也清楚这样一来，采琴短时间内是完全没办法和景家切割开来，她默了默，从兜里掏出烟来，询问道：“抽一根？” 卫昙不会抽烟。 但看到熟悉的大卫杜夫，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 卫昙：我讨厌抽烟。 会议中途的苏语漾看到卫昙的这条消息，她不自觉地勾了下唇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22. 会所外的风带着冷涩，混合着一群烟鬼吐出来的烟味。 卫昙皱眉吸了下鼻子，显然对这股烟味并不喜欢。站在她身侧的小姑姑瞧她这样轻笑了下，她从兜里掏出烟含在嘴里，另外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大衣口袋里，按下了打火机。 橙色的光在她的侧脸闪了一下，转而变成了烟雾弥散。她本就凌厉的气质因此而模糊了几分。 很帅，但很臭。 哪怕面前吸烟的人是她的小姑姑，卫昙还是无法认为这件事情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但她实在有些好奇。顿了下，学着小姑姑的样子，将烟叼在了嘴里，伸手去那小姑姑的打火机。 “不喜欢为什么要试？”景旻挑了下眉，她不管墙面有多脏，更不管身上这家大衣有多么贵，直接靠在了墙上，望着卫昙笨拙的动作。 天气冷，卫昙的手指有些僵，加上对吸烟有些排斥，两三次她的烟都没有点着。景旻看不过去，伸手将她嘴里的烟拿了出来，而自己的烟则是随意地夹在中指和无名指处，亲自为她将烟弄好，而后才递给了她。 额，她们是姑侄关系。 但同吸一根烟是不是有点暧昧和脏了啊？ 卫昙在她小姑姑面前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她在想什么很轻易地就被景旻看了出来。她似笑非笑地瞧着卫昙，淡道：“你小时候不爱吃饭，吃不下的东西都是我吃的。” 好了好了，别施法了。幸亏小姑姑工作忙，有请保姆，要不然就要变成：你小时候不吃饭，吃过的东西都是我嚼碎了喂你的。 太可怕了，想到那个画面就很可怕。不想小姑姑继续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卫昙没有犹豫，将小姑姑点燃的烟塞进了嘴里。 不会吸烟的人第一次吸烟都很没有分寸，卫昙猛吸了一口烟，在烟进入喉咙的瞬间，辛辣和热度像一条细针刺了下来，直扎气管深处。她没忍住咳嗽了起来，躲开吹来的寒风，可烟雾却顺着鼻腔倒灌回来，呛得她眼睛泛酸。 “问筝第一次抽烟比你还狼狈。”景旻淡淡地说，吐出来的烟雾在她和卫昙中间铺开。 卫昙没有回话，只是又抿了一口。这次她吸取了教训，没有吸得很多，只是浅浅一下，但如此还是被苦到了，她感觉自己的舌根就像是被涂了一层灰似的，呼吸也变臭了。 不喜欢的东西果然成年了也不会喜欢。 真是不知道小姑姑和苏语漾怎么会喜欢抽烟这件事情的。 不为难自己，卫昙不打算继续抽了。她随手把烟按灭，而后从包里掏出免洗洗手液，将被烟熏到的手指细细地洗过，这才抬眸看向仍旧在吞云吐雾的小姑姑，反问：“我姐什么时候抽烟的？” “她第一次下连队，学生兵在连队里面总是会被欺负欺负的。”景旻说得云淡风轻，显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是卫昙不知道的。她知道景家的很多人都在队伍里面，她也知道景家在队伍中的影响力，她更知道景晨在学校内的优秀。她以为她会顺风顺水地接爸爸或者小姑姑的班，不会有什么挫折的。 可，居然第一次下连队就被欺负了吗？ 眼看卫昙多想，景旻再度开口，解释道：“没你想的那么吓人，只是也没有那么好罢了。问筝可不是个好惹的性格，不用操心她。” “问筝没有告诉过我这些。”卫昙感觉有些累，她也倚靠在墙上，望着晦暗的天空，淡声，“小姑姑，是不是和问筝比起来我真的很弱啊。” “为什么要和问筝比？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你有你的路要走，她有她的路要走。”景旻掐灭了眼，站在卫昙的跟前，正色地看着她，“采琴，你不差。同样，问筝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强。你们姐妹两个都认为彼此是最优秀的，在这点上不就是被你爷爷奶奶养蛊给影响到了吗？” “要是问筝来创业，家里肯定不会干涉来干涉去的。”卫昙有点气馁，撇了下嘴。 景旻扬了扬眉毛，摇头：“问筝不会创业的，她骨子里比你要守成。同样的，她一辈子都不会做出想要从景家离开的举动。”她只会把景家变成她的掌中物。 “采琴，你这次没有知会家里就质押股权做得太不周到了。” 卫昙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我真的只是缺钱。” 只是缺钱就要把景氏的股权质押出去吗？没有人会相信的。景旻沉沉地看着她。 “好吧，我的确也存了侥幸心理，总觉得只要我手上没有景家的股份，生活在离景家十万八千里的邺城，我就能脱离景家。”卫昙在小姑姑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是我天真了。” 当然是天真了，从她和景晨被小姑姑抱回景家那一刻开始，她就永远是景家人，她永远都逃不掉的。 “这次的事情被你妈压下来的，但你爷爷那里也知道消息了。所以，接下来几个月乃至一年，你的日子不会好过，你妈妈应该会出手，但我想你应该知道你妈妈的目地是护着你。”景旻没有多说脱离景家有多难，只是讲述事实，“要想恢复成家里放任不管的状态，春节记得回来做孝子贤孙。” 卫嘉优出手总比老头子亲自出手要好得多。 卫昙知道自己做错了就会有惩罚，她只能安然地接受。说到底，还是她太天真，太不懂这个世道中的规则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忽地开口询问小姑姑：“你对我妈妈态度真的很差诶，怎么现在还为她说话？”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对不起我，我对她态度恶劣。但是她没有对不起你们两个。”景旻清晰得有些冷漠，她垂眸想了下，又道，“采琴，这个窒息的家谁都想走，可你看看，我们这一代谁走了？我希望你能够找寻到自己的出路，但前提是慢慢来，你能做得到吗？” 卫昙默了默，良久，她点头。 “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再有下次，我不一定能及时过来，你妈也保不住你。你自己无所谓，但如果你爷爷知道了那位女士的存在呢？多想想，谋定后动好吗？” 卫昙继续点头。 报复的来临远比想象中要快，趁着在申城，卫昙借此约见了要给秋旻印象投资的私募基金负责人。 桂苑，水晶吊灯的光落在长桌上，映得每个人的笑容都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卫昙靠在靠近主位的位置，手边的杯子已经换了第三轮，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然而身侧的段兴源依旧面色从容，甚至越来越兴奋，他不住地让她手下的人和他一起玩游戏，一点正事都不聊。 这场合作在上个月就已经基本敲定了，本来说好了这个月在申城签约，可今天这场酒局下来，卫昙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这个货要坐地起价了。 “采琴啊……”段兴源不知道是喝高了还是人飘了，一手拿着酒杯，另外一只手竟然搭在了卫昙身后的椅子上，充斥着酒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叫着家里人都甚少叫的小名，一副亲昵的模样，“我们段家和你们景家素来亲近，可你这项目风险性还是有点大啊，你看是不是得让我看到点诚意呢？” 在场人都被段兴源这句话所惊讶到，原本气氛热烈的酒局有瞬间的凝滞。 卫昙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在座这群人的脸上滑过，而后椅子稍稍向后，侧过身来直视着面前的段兴源。 她一句话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低调的景家人甚少会出现在这种酒局中，就算出现也多是秘书、助理代劳，像卫昙这样亲自陪着喝酒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加之外界所传言的，她被景家所厌弃到不得不质押手上股票自保，难免就让有些人心生怠慢。 可她到底还是景家人，而段兴源又算个什么东西。 淡淡的目光不带有情绪落在段兴源脸上的瞬间，上头的酒精就清醒了过来。他连忙放下了自己的手臂，打算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却眼见面前面无表情的卫昙露出了笑容来。 “段总说的是。”卫昙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像是经过算计后的完美角度，她抬手让侍者给她满上了一杯最不爱的干红，举起了酒杯。 景家的小小姐在酒局上喝下满满一杯酒。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段兴源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望着黑红色的酒液，他想要出声制止，可卫昙已经开始饮下。 熟悉的涩味冲进喉咙，酒精滚烫地顺着食道坠了下去。她讨厌干红是有理由的，又苦又涩，还不如抽烟呢。她没有停歇，一口气将整杯酒喝了下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局面变得好看些。 “昙总好酒量！”段兴源鼓掌大笑着，若不是他眼神中的忐忑暴露了他的情绪，倒真的以为这个局面是他逼迫她才形成的。 段兴源害怕了，可他手底下的废物们却完全没理会到，第二杯酒不知道被人推了过来。 “段总，咱们得谈谈正事了吧。”卫昙依旧在笑，眼底的锋利却不再掩藏，她握着酒杯的手在灯光下显得白皙极了，指节清晰却满是力量感。 不知怎的，段兴源忽然感觉背后有些冷。 他笑了下，想要退让。可这场酒局内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不少其他人在看，中年男人的“自尊”让他撑着脸面，笑道：“昙总，便饭不方便谈正事吧？” 卫昙勾唇一笑，而后抬眼望着他，慢慢地说：“段总是没有喝尽兴吗？” “是……是啊。” “好，我陪你。”卫昙再度饮下杯中酒。 如果不是景家人，她是什么？她什么都不是。 桂苑外面走廊，送走客户的苏语漾在外，看到这一幕，脚步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2章 第 22 章 22. 冬季的黄浦江边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用以通风的窗户吹进冷气，裹挟着酒气与热菜的香味，在灯火通明的包厢里面盘旋。 槐苑内，长桌铺着白色的细纹桌布，灯光将酒杯中的香槟映得透亮。申城办事处的几人先一步先来，她们分坐在桌子两侧，将中间位置空了出来。 就在众人落座没多久，苏语漾和瑞银的王薇来了。见到双方领导前来，GS和瑞银人都站了起来。苏语漾今天穿的是一件墨绿色真丝衬衫，领口微敞，一边将大衣脱下一边笑着落座。 王薇瞧见桌上已经上了冷盘与香槟，她笑着瞥了眼苏语漾，说道：“看起来今晚是个值得祝贺的一晚，来吧。” 苏语漾耸肩，举起了面前的香槟，朗声道：“敬自己。” 这次的项目是GS与瑞银联合作的，GS有领先的技术解决方案和另类投资产品的供应能力，而瑞银则是拥有强大的私人银行客户群。在苏语漾港城与邺城双重背景的加持下，这次的项目顺利得简直不像话。 因为合作顺利，双方团队的摩擦也相对不多，为此席间的氛围可以用热烈来形容。 搞金融的人席间不免会说些市场预期、估值模型还有潜在风险。 和王薇相比，苏语漾的话属实算不上多，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听着。偶尔会应和几声，保持着气氛。到了中场，侍者换上了波尔多的红酒，餐桌上的气氛也逐渐从正经转得松弛。要不是双方的领导是女性，恐怕话题还会变得更加露骨些。 他们毫无顾忌地聊着行业内的八卦，说着哪家基金出了什么事，哪家PE的募资卡在了审批上，还有某个上市公司CFO的离职传闻。 这种话题苏语漾和王薇都没有掺和，全程装作听不懂普通话的模样。直到一位申城本地办事处的人笑道：“你们晓得景家伐？低调得不得了那个景家，最近有消息闹出来了。” 景家。苏语漾饮酒的动作一滞，王薇敏锐地捕捉到，她转过头，看向那人，饶有兴致地问：“哪个景家？” “是申城本地的景家，做石油化工的那个景家。”对方看到王薇感兴趣，略有点兴奋地讲，“景家好低调的，很少会有他家消息在外面的。可最近听说他家的小小姐，好像是被家里彻底放弃了，已经把手里的股份质押出去，跑邺城去了。” “质押股份了吗？这么夸张的？” “质押给CMB了，前几天才放款，消息绝对可靠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讲着景家的传闻，苏语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没有参与，像是把这个话题当成刚才无数话题的一个。然而，她握着酒杯的指尖，却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一下。 “Vivian，下次再会。”酒过三巡，饭局在笑声中散场。作为半个东道主的苏语漾送走王薇团队的人，而后又安排着自己公司的人离开，独自一人返回槐苑拿包。 刚才酒局中的申城同事讲的话仍旧萦绕在耳边，她清楚那位景家的小小姐是谁，也知道卫昙在家里的处境不会太好，可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质押股份的地步。 景家容不下她吗？ 正这样想着，视线随意的一瞥，她发现了自己脑海中的那个人。 一个男人的胳膊伸开，搭在卫昙座椅的后面。远远地看去，好似将她揽在了怀里一样。这样的举动在应酬局内总能够见到，苏语漾向来不齿这种行为，她总觉得脏男人不会出现在卫昙这位景家小小姐的身上，可当下是什么情况？ 这个男人说了什么，而后卫昙手边的杯子就被满满地倒上了红酒。她几乎没有犹豫地仰头喝下，她喝酒的姿势很漂亮，肩线挺直，下颌线完美，唇色因为酒意变得更深，可是那笑容却没有半点温度。 她在不高兴。 是了，陪人喝酒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偷看别人应酬是一件很不好的行为，可此刻苏语漾却已经不记得那些了。她靠在廊道的阴影处，静静看着，眉头微微皱着，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当年尚且年少的卫昙站在港城会所内，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不该是这样的。 可现在她就坐在那里，在那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后，又笑着饮下了第二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红酒。 这下，应该更不喜欢喝干红了吧。 知道这种场合不该她出现，苏语漾垂眸，想要离开，可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她去了休息室，交代侍者桂苑那边结束后，告诉自己。 过了许久，有人前来告诉她桂苑已经结束。她这才施施然地走出休息室，走到了卫昙的身边。 卫昙转头看见苏语漾，原本因为酒局而略失去光亮的双眸顿时又亮了起来，她笑着举起了手，挥了挥，道：“hi，晚上好，语漾。” “晚上好，阿昙。”苏语漾慢慢地说。 因为应酬，今晚的卫昙穿着十分正经，深色的衬衫已经有了些许褶皱，规整的头发也散落了几缕。苏语漾伸出手，将她散落的发丝挽到而后，轻声又道：“喝了不少吧？走走醒醒酒？” 卫昙没有拒绝的道理，她回到桂苑，拿起了自己的大衣。 “你来出差吗？”走出会所，刚才在酒局中的卫昙好像也消失不见了一样，取而代之的是苏语漾所熟悉的那个开朗的她。 苏语漾点了点头，说：“来给项目扫尾，和合作方吃了顿饭。” 投行的工作忙碌，哪怕苏语漾升了职在有些项目上也是要亲自下场的。这些卫昙都懂，她点着头，没再问。 两人并肩走在申城的街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走在路上。 “小禾选了汇凯，这周一已经去上学了。”路上苏语漾忽地开口。 红酒的后反劲表现了出来，卫昙的步伐虽然还是稳的，可脑子的反应却已经慢了下来。在听到苏语漾说了什么以后，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悠悠地回道：“汇凯蛮好的。你小时候在哪里上学啊？” 怎么会忽然扯到自己的身上？苏语漾侧头看了眼卫昙，眼见她的醉意弥漫上来，怕她一个不小心撞到树上，她挽上了卫昙的手臂。 温热的气息打在了她的身上，引来了卫昙的目光，她转头看着苏语漾，笑得一脸傻气。 苏语漾跟着笑了下，她不知道卫昙今天的心情怎么样，但她愿意逗逗她，于是她凑近了她，完美的面容完全展露在她的面前，也因此成功地引来了卫昙的怔愣。 再度笑了起来，苏语漾抬手捏下了卫昙睫毛上的脏东西，轻声：“有脏东西。” “我讨厌你。”卫昙小声说着。 苏语漾歪了下头，对她的讨厌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她们依旧在路上走着，过了好一会，卫昙忽地又道：“这是我的初中。” 循着视线看去，申城中学。很普通，很公立的名字。苏语漾见此问：“公立学校？” 卫昙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乖巧。她望着苏语漾，又说：“我和姐姐都是公立学校的，家里人觉得不能搞特殊。” 看起来还蛮不家族的，苏语漾笑了下，她同样回道：“我是私立学校出身。” 这次轮到卫昙惊讶了，她望着苏语漾，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起自己的过往。 过分明亮的眼眸在夜色下显得那样灼热，苏语漾哪里会狠下心，于是，她又补充道：“一路都是私立学校，高中甚至是寄宿制的学校。” 私立学校的学费可和公立学校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尤其是A国那个地方。卫昙想了想，进一步问：“你的教育背景很好诶，那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啊？” 18岁生了孩子，23岁就已经在GS港城是Associate 了，这得是什么疯狂的晋升路径啊。 知道她想岔了，苏语漾摇了摇头，给她解释：“我读大学很早，大学毕业，你知道Caroline Channing吗？” “破产姐妹？”卫昙脑子没有转过来，说着普通话，反应了下又重复了下英文。 苏语漾笑着点头。 “我能知道你多大吗？具体的。”许是酒精放大了卫昙的心思，让她变得胆子大了起来，她上前了半步，直接问。 苏语漾眨了眨眼，灰蓝色的双眸显得有些无辜，她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景家小小姐的确早就知道，可是卫昙还没有从苏语漾的口中得知。 “我比你大8岁，生日是12月26日。” “那不到8岁，我是10月生日。”卫昙笑起来，“GS是不是对学历要求很严格？” “嗯，很严格。要不你去看看我的领英？”苏语漾调侃她，却在注意到卫昙前面的石子后，拉了她一下，将她拽到自己的身侧。 突然靠近的距离让卫昙因为酒精蹦蹦乱跳的心跳得更加活跃，她垂眸看着自己身边的苏语漾，鬼使神差地，她说：“语漾，我好像遇见你很久了。久到觉得月亮都在追着你走。” 苏语漾挑了下眉，素来温柔的面容带了几分调皮，她笑着点头，回道：“谢谢。” 就只是谢谢吗？卫昙的一双眼睛说着这样可怜的话。 想着小小姐的处境，苏语漾默了一瞬，又道：“我们的确认识很久了。” 小小姐又笑起来了，比起刚才要可爱许多。 两人继续走在街头，忽的，卫昙发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手也拉住了苏语漾的手，向着前方跑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 第23章 第 23 章 23. 两人从会所出来，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见到在昏黄温暖的灯光下，有一家面馆仍旧在营业。肉汤的香气随着夜风吹拂过来，蒸汽从敞开的门口向外涌出，把夜色渲染得有些朦胧。 苏语漾被卫昙拉着走到了面馆门口，站在门前，她看到招牌已经被风雨吹打的有些斑驳，推门进入后，是更加浓郁的香气。再看店内装潢，才发觉这狭小的店内只有五六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带着岁月的痕迹与尚在吃饭的食客。 靠墙的那排是木质长条椅子，木料被磨得油亮，感觉坐下去就会发出吱呀声。 厨房的门是敞开的，能够清晰地看到在柜台后面摆放着的煮面的大锅与翻滚着肉汤的乳白色铜锅，两口锅都泛着热气，伴随着昏黄的灯光，一切都仿佛被笼罩在柔和的薄雾中。 时间已经不早，可店内却几乎没有空座。卫昙瞧见有两人要离开，拉着苏语漾坐了下去。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她带着白围裙，动作利落地在厨房内甩着面，手臂起落间面条就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甩进了锅里。 卫昙一边用纸巾擦着桌子一边熟门熟路地朗声对里面的老板说道：“阿姨，两碗牛肉面，侬帮我面煮软点，肉加厚切，汤要滚烫的哦，再来一碟酱萝卜。” 老板抬头笑了笑，看到卫昙和苏语漾明显优于常人的装扮与气质，说道：“好嘞，小姑娘口味老讲究噢。” 苏语漾就这样静静地瞧着替她安排好了吃食的卫昙，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收敛，更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只是默默地帮卫昙继续把桌子擦拭得干净些。 卫昙没回应老板，她看向对面的苏语漾，轻轻地笑着说：“我帮你也点了碗面，你还能吃得下去东西吗？” 想了想聚餐的那些冷盘，又看了看隔壁桌热乎乎的面条，苏语漾点头，回应道：“聚餐总是吃不好的。” 看到苏语漾没有拒绝，卫昙的情绪好像变得更好了，她眉眼里没有在桂苑时的冷意，反而充斥着直白的喜悦。想到什么，她又问：“我有点酱萝卜，你想吃吗？还蛮脆的。” 苏语漾抬眼看了眼卫昙，嘴角微微弯起，声音也轻了些，回道：“我可以尝尝你的。” 卫昙愣了下，嘴角带着点笑意，本想回头和老板说分开装，想了下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认识这么久了，吃一盘菜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同吃一盘酱萝卜应该问题也不大。 牛肉面端上来时，汤面还翻着细小的气泡，几片切得厚实的牛腱子压在面上，旁边是一碟分开盛放的香菜和小葱，桌子的里侧则是泛着油光的油泼辣子。 这是苏语漾第一次吃这样的牛肉面。 她学着卫昙的模样，放了一勺红油，而后将面拌开。香而不辣的汤汁随着面条一起进入口中，苏语漾挑了下眉，没想到会是这种味道。 “你之前来过这里？”想到刚才卫昙的熟稔，苏语漾小口地吃着面条询问。 卫昙喝了不少的酒，正是感觉肚子空空的时候，现在暖呼呼的面条下肚，人也清醒了不少。她点了点头，咽下口中的东西，又用纸巾擦了嘴巴才回答：“嗯。这离我中学很近，偶尔等我姐姐放学的时候我会来这里吃。” 景家小小姐也会吃着街头巷尾最常见的面条。 苏语漾的表情出卖了她的想法，卫昙有些无奈，她看着她，歪了下头：“嘿，不要妖魔化我的家境好嘛。我可是公立学校出身，连留学都没有过的本地派。” “那我是什么？”苏语漾为了保持身材，每天对碳水的摄入量都有严格的控制，她的面条吃了几口后就没有再吃，就是酱萝卜也只是常识性地吃了一小块。 她看到旁人从一侧的冰柜里面拿出了饮料，自己也学着去拿了一瓶纯净水过来。 瞧着她吃完面条就要喝水的行为，卫昙凝望着她因为红油而略有变红的薄唇，低头回道：“你是私立学校出身的精英派啊。不要吃过饭立刻喝水，会升糖的。” 苏语漾看了看卫昙，她的手还搭在纯净水的瓶口。 卫昙也吃不下一碗面，她放下了筷子，抬眸看着面前的苏语漾。她看到苏语漾的嘴角勾起了弧度，而后红润的嘴唇动了起来。 “如果纯粹按照教育背景来算的话，我的确是精英派。” 少见的，苏语漾一点都不谦虚。 自小到大卫昙身边围绕的人不可谓不优秀，一定程度上来说只有优秀的人才能够达到见到她的门槛。可这些优秀的人，要么故作谦虚说着自己不行，要么提及别人偶尔又忍不住炫耀。 像苏语漾这样坦荡的承认，很少见。 卫昙沉默了两三秒，抬头道：“我有个问题，如果你觉得冒犯可以不回答。” 苏语漾嗯哼了一声，看向她，等着她的问题。 “你是怎么做到在20岁出头入职GS港城的啊？是提前毕业了吗？沃顿允许提前毕业吗？” 还以为会被问什么，没想到只是这个。苏语漾完全没有觉得被冒犯，她神采微动，笑了起来，回答道：“我没有提前毕业，但沃顿是允许提前毕业的。只是，我16岁就上了大学。” “啊？”卫昙觉得一定是自己喝得太多了。 “和你讲了呀，我是寄宿制私立学校。”苏语漾很是坦然，“A国的基础教育很没有意思的。” 卫昙还是有点难以相信，她反应过来，又问：“你不会是什么门萨会员吧？是叫门萨吗？” “不是。”苏语漾眨了眨眼，“我只是小学跳级了，其余都是正常按部就班的。” 按部就班的人不会16岁就上大学的，不过想想投行里面遍地都是金光闪闪的人，好像16岁上大学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我十分好奇。” “嗯？”苏语漾示意她问。 “你为什么来了亚太，来了GS港城？” 这问题明显让苏语漾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到需要回避的程度，她没有立刻回答，想了下，右眼上面的眉头微微皱了下，说：“我那年是读博士的第一年，恰好收到了GS港城的offer，我就来了。” “为什么要皱眉？” “因为这个问题好多人问我啊。”苏语漾感觉时间差不多，她还是拧开了水，浅浅地饮了一口，“港城的MD，邺城的MD，合作的伙伴以及部分客户，都在问我。” “可能大家和我一样好奇吧。”卫昙笑了下，起身付钱。 苏语漾见状也站起了身，看着卫昙付过钱，而后与她一道离开面馆。 申城夜晚的街头静谧，牛肉面的热气还在胃里氤氲，街灯把路面照得发亮，夜色里，行人稀稀落落，远处霓虹的灯光打在苏语漾的周遭，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疏离的清冷。 “你今天好温柔。”卫昙比苏语漾要高上不少，她不自觉地放慢自己的步子，让两人并肩，凝望着苏语漾的面容时，她说道。 “我以为我一直都是很温柔、体贴的人。”苏语漾笑起来，看到卫昙点头又说，“说起来，你今天问的东西都能够在领英上看到。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从你的嘴里听到的和我自己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卫昙看着她。 苏语漾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语气颇为无奈地回道：“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也不是不行。” 此刻，卫昙觉得那些快要被代谢殆尽的酒意又一次冒了上来。她看着面前的苏语漾，看得专注，也更加大胆。面对着眼前这张干净又漂亮的脸，她长长的睫毛上沾染着细微的水汽，灰蓝色的双眸里面带着溺死人的温柔。 二人的呼吸在寒气中化成一阵阵白雾。 苏语漾感受到了卫昙灼热的目光，她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别过眼看了眼别处，忽然转过头来，望着她，问道：“为什么要质押自己的股权？” 卫昙还在接受面前人的美貌冲击，冷不丁就听到了这些天一直被追问的问题。被一直的追问的恼怒忽的袭来，可在看到苏语漾的面容的瞬间，她又熄灭了这份恼怒。 和姑姑说过了缘由，也告诉了妈妈理由，现在告诉苏语漾也没有什么的。 只是，她为什么会知道？GS的人已经能够探听到景家的消息了？还是说她有别的渠道消息？ “做金融的人很八卦，景家的风吹草动都会被外界捕捉。”苏语漾解释道。 听到苏语漾这么说，卫昙清楚了。她的妈妈把消息放了出去，被外界所知道，而外界几乎没有穿过景家的传闻，现在有了一条，自然会被放大。 她微微一笑，坦白道：“因为我缺钱。” “秋旻印象很烧钱。”苏语漾给了一个陈述句。 “当然。影视行业初期的投入还是很可怕的，尤其在我进入这个圈层之前。”卫昙并没有否认，“坦白讲，我家里并不是很理解与同意我出来创业。” 苏语漾若有所思地皱眉，良久，说道：“如果你认为你做的事情是对的，想要做的事情，那就去做。” 卫昙笑了起来，她向前走了两步。在苏语漾跟着上前时，忽地转过了头。 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现在卫昙突然回头停下来，苏语漾几乎是扑进了她的怀里。感受着身前人温热的体温，她缓缓地抬起头。 卫昙脸上仍旧带着笑，这笑要轻柔很多，仿佛不应该出现在卫昙的身上。她的声音也带着柔，轻声道：“语漾，你这样会让我更加心动的。” 苏语漾的眼神停了一瞬，而后嘴角微微勾起，抬眸看着卫昙的眼睛，声音不急不缓：“那要去我的酒店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 23 章 第24章 第 24 章 24. 卫昙眼睛和面容上的笑意因为苏语漾的这句话彻底消散，因为长久在室外，她的鼻尖有些红，酒意在此刻退散殆尽，让她无比清晰眼前人说了什么。 什么叫做“那要去我的酒店吗？” 苏语漾眼看着她的眼神变幻，眼睛里面有戏谑的笑意，她没有因为卫昙的思绪激荡而停止自己的动作，反而，她伸出手，轻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半步，淡道：“后面有棵树。” 倒着走的人是看不到远处也看不清近处的，所以，她需要一个近前的人。 本就因为苏语漾的一句话而心神不宁的卫昙，此刻感受到苏语漾握着自己手腕的体温，更是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她眨了眨眼睛，又抿了下唇，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正在那里天人交战，就听到苏语漾再次将刚才的提议重复了一遍，说：“现在很冷，我的酒店就在前面，你不要一起吗？” 一次可能是自己喝多了胡思乱想，但是接连听到两次呢？卫昙感觉自己就像被谁拽了一下心弦，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 深夜，酒店，两个人。 一连串的遐想几乎让她的耳根冒出烟来。 “不……不了吧！”她几乎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可当话音落地，响在这静谧的深夜，她就后悔了，生怕苏语漾误会自己对她没有兴趣，又连忙摆手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 这还是景家小小姐活了23年来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她的话说不利索，舌头也不听使唤，连眼神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只能无助又可怜的用自己的双眸瞧着面前的苏语漾，渴求她能够更加体贴一些，明白她这一系列举动下的意思。 苏语漾并没有急着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样的卫昙几秒，嘴角微微一弯，而后如她所愿的体贴开口：“你误会了。” “啊？”卫昙睁大了眼睛。 苏语漾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她的动作优雅而缓慢，细嫩的指节在卫昙的眼前经过。 “时间不早了。”她开口，声音低缓，带着一点笑意，“这个时间回去，会不会有门禁？” 在卫昙刚要回答之际，她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我的酒店就是那个，套房，有空的卧室。”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卫昙看到了熟悉的酒店名字。非常标准的金融公司协议酒店，商务豪华标准。 只是担心家里有门禁吗？卫昙总感觉事实没有苏语漾说得云淡风轻，但她又摸不到更多的头脑。明明她还是那样的温柔体贴，可为什么总感觉她是在逗弄她呢？ “这样啊。”卫昙抬起头来，想要看着苏语漾的脸回答，可在注意到她那双温柔的灰蓝色双眸后，又迅速移开视线，“我在申城有自己的住处，没有门禁的。” “而且我工作没有做完，今天回去还要写个策划案。” 很笨拙的借口，苏语漾一眼就看了出来，但她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温声回应：“好。” 街口的红灯亮着，暖黄色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等变绿后，苏语漾笑着同卫昙告别。 卫昙站在原地，她看着那个高挑女人一点点地离开自己的视线，看着她将自己酒意彻底带走，可唯独，跳得要吓死人的心跳她留给了她。 · 苏语漾说谎了。 她的酒店距离吃饭的地方乃至和卫昙散步的地方都很远，在走过一个路口后，她叫了车，将她从靖安送回了浦东。 为什么要骗卫昙自己住在靖安呢？ 苏语漾也说不清楚，只是看着对方一脸认真地说着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情话，她就想要逗逗她。尚且年少的人与经历了很多的人给出的反应总是不同的，她几乎能够想象到如果这话说给王薇，会获得怎样的反应。 欣然答应、断然拒绝。 总之绝对不是卫昙这样慌乱无措。 小小姐这一面还是挺有意思的。苏语漾的嘴角勾了勾，她下了车，看到不远处的国金中心依旧灯火通明，想到自己邮箱内积压的邮件，明亮的酒店大堂内响起了快步的高跟鞋声。 然而当她回了房间，打开电脑，看着邮箱内的文件时，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卫昙带着醉意一点点询问她的学历背景的话。 自己告诉她和她查到有什么不同呢？ 年少的人心思好难猜。 苏语漾轻笑了一下，关上邮箱，打开浏览器，登录领英。 距离她正是调任邺城已经过了一阵了，领英上她的职位信息却还没有更新。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将上面的信息资料一条条补上，教育背景、职业履历，甚至连照片都换上了最新拍摄的证件照。等一切做完，看着全新的界面，她起身为自己倒了杯白葡萄酒，有些感慨于自己的心软。 她是个心软的人吗？ 苏语漾站在床边无声地询问自己。 她认为自己不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所做的选择都应该由自己来买单。寻常23岁的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应该在做什么？进入公司或者是继续深造。像卫昙这样出来创业的人，有但少。 是什么给了卫昙这样大的底气？景家。纵使她被踢出了景家继承人之列，纵使她因为质押股权得罪了家里人而被放话为难，但她始终是景家人，那些为难她的人不管怎样都会给她一点点脸面的。如果她不是景家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谁会买一个23岁女生的账？ 苏语漾不明白卫昙质押股份的动机和缘由，但不妨碍她觉得这步走得蠢。只有手握景家的股份，才能有力地给一些看人下菜碟的人回击，才能让自己的创业路更加顺遂一些。 但她只是个23岁的小姑娘，做错什么也很正常。 有那么一瞬间，苏语漾简直想要放下酒杯，让卫昙把她公司的商业计划书发来，让她评估一下。可她不该干预卫昙的事情，不能掺和进景家的事情里面的。 不管结果如何，卫昙始终都是景家人，她掺和其中得到的只会是冷淡收场，得不偿失。 人性经不起考验，她该学会明哲保身的。 然而每当这个念头刚刚萌生，她却总能想到卫昙被人起哄着喝下了两杯满满的红酒的画面。 她是不该插手，但卫昙不只是景家人，她还是自己女儿的经纪人。自己帮助女儿的经纪人是不是也无可厚非呢？毕竟，人总要为自己打算一些才对。 想到这里，苏语漾不再犹豫。她放下杯中的酒，回首在书桌上拿起手机，查询了自己与对方近期的日程后，定下了明天飞荣城的机票。 成年人工作后朋友会变得很少，苏语漾对此深以为然。在一切都是利益交换的环境内，想要找到所谓的朋友更是难上加难，好在她一直都是冷淡的个性，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但，她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朋友的。 好巧不巧，其中就有BVI哈达信托的简内特·黄。 和苏语漾这种纯私立院校出身的“精英派”不一样，简内特是一步步从评分只有5的公立学校走出来的。关于两人的结缘十分的有意思，她们是大学室友。 任谁看到自己的室友还是个未成年第一反应都是想跑的，简内特也不例外。然而和其他几个成功更换的室友不一样，简内特失败了。 好在苏语漾这人聪明、安静，每天除了忙着上课、写论文、看文献，就是在找实习单位。 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度过了两年，直到有一天苏语漾忽然休学了。简内特还觉得稀奇，可再次见面就已经是在新约克了。 “嘿！”简内特还在思考着她今天找自己的理由，就看到苏语漾走了过来。她热情地起身，拥抱了她，“Sylvia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苏语漾点头，微笑着回应，“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这里的冬天比BVI要冷很多，你还适应吗？” 简内特轻笑着拍了下苏语漾，开口回应：“比费城的天气要好多了不是吗？我们不要说这些了，告诉我你约我的理由好吗？” “我希望以女儿的名义成立个信托基金，而后为一家公司提供资金支持。”苏语漾也没有绕弯子，将自己的目的直接说了出来。言语间，她还不忘为自己点了单。 内地事业发展的如火如荼，苏语漾为了自己的女儿谋划也很符合她的人设。简内特对此并没有发表任何的评价，她只是点头，而后问：“你希望资金最终注入哪家公司？” 简内特还是直白，苏语漾微微停顿，淡笑着回答：“邺城的一家影视公司，叫秋旻印象。” 这种公司从来都不是苏语漾的菜，可她这次居然愿意为了这么一家公司约见她。简内特眼底闪过一丝深意，但专业性还是压过了八卦，她询问：“资金来源、结构和受益人信息需要明确，这些你都是清楚的，我不和你赘述了。” “是的，我清楚。”苏语漾的气泡水到了，她小小地喝了口，声音有些低，“我希望能够保证信息的私密性，这你是可以做到的，对吗？” “自然。”简内特点头，“我回去起草投资协议并且安排资金流程。届时我去哪里找你呢？” 苏语漾短暂地思考了一下，看向外面的海港的灯光在夜风中闪烁。她回道：“邺城吧。” “我有看到你的领英更新，你现在是去了邺城吗？”简内特收起笔记本，将模式切换回了旧友见面模式。 “是的。未来的几年我应当都在邺城。”苏语漾微微笑着，回应了简内特。 两人就着双方工作非保密的部分聊了会，等到时间不偏不倚卡到1小时后，简内特起身，微笑着伸出手：“Sylvia，我们会按你要求安排一切。” 苏语漾的手与她相握，没有说什么，目送她离开。 荣城的冬天比起邺城和申城来要暖和不少，可着实也算不上舒适，苏语漾看着外面的海港，眸色逐渐幽深。 你真的是疯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5章 第 25 章 25. 临近农历新年，偌大的邺城陷入了一种巧妙的停滞中。好似所有人都在等着新年假期，不再工作了一样。 城市治理就像是男人吹嘘的功绩一样，只存在于嘴里。天色灰蒙蒙的像极了打翻了的墨汁染在品质低劣的宣纸上，空气中漂浮着类似于豆腐渣的味道，有人说这是雾霾的味道。 卫昙走出金融街的写字楼，冷风伴随着让人作呕的空气一起扑了过来。她垂首从包里拿出新的口罩戴上，目光扫过正在等待的司机们。 她的司机呢？ 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半晌她才彻底反应过来。妈妈把她的司机给裁掉了，她现在出行都要自己开车了。重新回到大楼，从楼梯走下地下停车场，找寻到自己的车子后，她将高跟鞋脱下，换上运动鞋。 发动车子，驶离这座大厦。路上等红灯的时候，她还不忘自言自语地调侃：“庆幸吧，只是把司机裁掉了，还没把邺城的房子还有车子收回去。” 妈妈的报复来得快而狠，从那天在会所确定了具体方案，再到和段兴源应酬，乃至她回来邺城，前前后后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业内上下，行里行外，都听说了景家的小小姐因为质押家族股份，而被家族厌弃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景氏董事长卫嘉优亲口说的：“阿昙年纪太小，吃得教训太少，一人在外应该被狠狠磨炼才是。” 景氏的董事长，她的亲妈都说要狠狠磨炼了，这帮闻风而动的人自然如此。 这不，她这段事情干什么什么不顺。 今天来到金融街，是在很久之前约定的行程。来之前卫昙就清楚，这次的事情可能不会顺遂，可等到了这里她才清楚什么叫做真正的不顺。会谈的时间没有超过20分钟，对方的投资经理甚至不愿听她把PPT讲完，就把她的提案打了回来，用的理由还是“内部资金比较紧张”。 真他爹的胡说八道。 之前说的好好的，过了一个月就忽然内部资金变紧了。那你这公司也别干了，直接把钱扔进银行里面吃点利息算了。 当你还是景家的小小姐的时候，这帮人的态度可以说是恭敬极了。可当你这个景家小小姐“得罪”了景家的掌权人，那这帮人就要替掌权人“教育”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小姐了。 卫昙在走出会议室时，亲耳听到刚才的那个经理完全没有压着自己的声音，神情轻松地讲述景家小小姐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能耐，整个人还透着生瓜蛋子的稚气。言语中莫说尊重，全是鄙夷。 这样的事情已经连续发生了太多次了，卫昙从一开始还能怀疑怀疑自己，等到现在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了。 可不就是生瓜蛋子，可不就是技不如人。 要是什么都比其他人好的话，她还来跑来跑去忙活什么呢？直接坐在办公室里面，看着邺城冬日的萧瑟，说着：真他爹的冷，这帮傻雕公司都给我破产吧！不就得了吗？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霸总小说为什么不能发生在我的身上呢？ 卫昙一边开车一边吐槽着，等到了下一家公司，她连大厦门禁都没有搞定，这个王八蛋的投资经理，居然敢说没和她预约过！ 站在原地，她看着周遭人时不时投来的视线，缓缓地露出笑容，转身离开。 拉投资不顺，商务洽谈被放鸽子只是最近一切的缩影。外界如此，内部更是要命。 秋旻印象这家成立了没有多久的小微企业，很快就在外部的冲击下展现出了它的弊端。那些曾说着要和她一起打造自己世界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就是留下的也都人心惶惶，生怕哪天公司就关门大吉了。 她清楚大家的想法，出来工作为了自己的工资考虑自然是无可非议的。她没看公司的账目，但从近期的活动，她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窘迫。 几个外包团队项目付款被延迟，选景部门催着预算批复，就连制片组对项目的考量也从剧本优劣转移到了制作成本。 公司要盈利要谋生，她这个实控人就要身先士卒。前些天手下人告诉她定下的影片导演忽然不接受秋旻的入场了。她亲自跑到片场，在过分明亮的灯光下，看着导演笑着和新入场的投资人寒暄，而面对她只是礼貌地点了下头。 她就站在那等了好一会儿，周遭人来人往，谁都好似没有看到她的存在一样。谁能想到，在两个月前，是这个导演托了两三层关系才将自己的项目递到卫昙的办公桌上呢。 她不再纠缠，转身离开摄影棚。哪天的天色也是如今天一样灰沉沉的，天气也是冷得让人想要跳楼。她在这个导演那里碰壁不说，原定要借给她录制节目的场地，也临时跳票。她少见地动了怒，想要逼问那人怎么会出尔反尔，不怕违约金吗？可他却表示，哪怕赔上违约金也不能得罪申城景家。 卫昙还能说什么，她只能接受。 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好埋怨的。现在只是妈妈的不满，只是说给她个教训，所以才会有这些开胃菜。要是爷爷的话，她估计都得在邺城流落街头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还能苦中作乐地想着这些，她坐回车里，靠在靠枕上，闭上了眼睛。 要是姐姐会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是注定没有答案的。卫昙很清楚，问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比起问筝来，她的确太沉不住气，也太天真了。可怎么办才好，她就是这样的人，要是因为一点挫折就变成家里喜欢的模样，那她早在小时候就变成了问筝的翻版了。 叹了口气，她睁开眼睛，掏出手机来重新查看自己的日程，顺道将今天放了她鸽子的这家私募公司的放大加粗。 不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用等到过完年，她就会把自己的巴掌扇到这家公司的脸上。只用等到过年。 “叩叩”车窗玻璃被敲响。 想了下自己在这里停了多久，卫昙连忙坐起身，一边打开车窗一边快速地说：“抱歉，我马上开车走。” “现在就要走吗？不一起吃个午餐吗？”穿着黑色大衣的苏语漾弯着腰站在她的车前，面上的笑容让今天灰蒙蒙的天空多了几丝光亮。 苏语漾的出现着实让卫昙觉得意外，她打开了车门，站到苏语漾的身前，笑着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首又看了下大楼，这不是深蓝国际啊？GS集团不在这里。 “我来这里见个合作方。”苏语漾温柔地回应。 顺着苏语漾的目光，卫昙看到了那个放自己鸽子的投资经理正在看向这边。她缓缓地勾了下唇角，眼神里露出了锐利的兴色，这份兴色和饶有兴致与看热闹时候的兴色并不同，反而带着浓浓的威胁。 苏语漾没有对卫昙这样的反应给出任何反应，她眼睛微微眯着，有种审视的感觉。待看向那位投资经理落跑后，她笑了起来。 “走吧，一起吃个饭。”苏语漾再度说道。 卫昙没有拒绝的道理，她贴心地为苏语漾拉开副驾驶的门，在她即将进入时忽的顿住。 苏语漾有些不明所以，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语漾，你该听说了。”卫昙站在副驾驶的车门前，认真地望着苏语漾，说道。 现在整个圈子所有人对她都是避之不及，眼前这个小机构的投资经理都敢放她的鸽子，身为GS集团SVP的苏语漾没道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若是苏语漾这时候主动上前来，难保妈妈不会发现她，从而将她列入自己的名单里面。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单是好是歹，但对于苏语漾这样有事业心，还要养孩子，独自在邺城打拼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 苏语漾看着她，看清了卫昙依旧精致妆容下的些许强装。她的眼底泛着青黑，为此眼妆比起从前要浓重了些许。而她的唇妆也比之过往要艳丽了不少，不再似之前的青春稚嫩。 这段期间，卫昙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她摇了摇头，说：“阿昙，你是我的朋友。” 我不会对我的朋友陷入窘境视而不见的。 “可我没把你当做朋友。”卫昙眉梢轻轻一挑，并不买账，“我对你心思很明显。我会怕，怕我妈万一知道你的行为来针对你。语漾，你还有大好的事业，还有小禾要养。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不该冒这个风险。” 苏语漾对卫昙的话不为所动。 卫昙发现了，苏语漾这个人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的，可在很多的事情上，她是个完全无法被规劝的人。 “语漾……”卫昙软了软语气，甚至试图用水汪汪湿漉漉的眼眸看向她。 “阿昙。”苏语漾站直了身子，她的神情是从未见过的认真和充斥着自信，她望着卫昙的眼睛，灰蓝色的双眸里透着卫昙难以言说的心动，缓缓又道，“如果只因为我在你如此境地下，和你吃了顿饭，我就保不住我的职位，养不起小禾。那我只能说，我不如早早站在深蓝国际的顶楼，跳下去算了。” 额，这是投行人的ego吗？还是苏语漾少见的傲慢？ 卫昙说不清，但她听得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她的心，因为苏语漾这句话而在疯狂跳动。 “你不只是我的朋友，还是小禾的经纪人。我不会视而不见的。”苏语漾权当看不见卫昙的星星眼，她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打开了车门，将她塞进了副驾驶，自己则是走到驾驶位，待发动车子后，又说，“现在，我饿了。我们去吃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26. 永远不要对投行人午餐抱有太大的期望。 这句话显然还是具有一定的含金量的。 卫昙还是第一次被除了家里人的人不问意见，就让她做什么。她还没来得及从苏语漾帅气模样中回过神，就被她塞进了暖和的车内。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毫无商议的余地。 啊啊啊，苏董好帅！ 车子从大厦停车场驶出，沿着长安街拐进光友路。灰蒙蒙的天空降下了雪花，周遭行车的灯光穿过雪花，有种行走在末日边缘的感觉。 “苏董有内地的驾照了？”卫昙一点没有了刚才的那副颓丧，她重新笑了起来，凝望着身侧正在开车的苏语漾轻笑着问。 “怎么忽然叫我苏董？”苏语漾瞥了眼卫昙，表情中多少带了些无可奈何，“上周刚刚拿到内地的驾照。” 作为在A国长大的苏语漾，她在港城时繁体字都看不懂多少。想到内地驾照考试的科目一的简体字，卫昙生了兴趣，她动了动身子，让自己能够侧过身来，好好地看着苏语漾的脸。 眼睛亮晶晶的漂亮小姑娘坐在自己的身侧，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饶是苏语漾也没有忍住自己的笑，她再度瞥了眼卫昙，解释着：“有英文版本的。” “嘿！”卫昙有些遗憾，她还很期待苏语漾因为看不懂简体字而在考场抓耳挠腮呢。 苏语漾眉眼弯弯，没有说话。 车子停进利斯卡顿尔酒店门口，卫昙看着酒店的招牌，神情顿时变得无奈了起来。她站在原地等着苏语漾，待她走到身边，这才与她一道往Greenfish走去。 “你中午就吃这？”餐厅的装潢在灯光下显得柔和异常，窗外是CBD的繁华景象，不可谓不好。倒不是卫昙嫌弃这家餐厅不好，只是，酒店的商务简餐看起来也实在太社畜了吧！ 两人被带到靠窗的位置，苏语漾主动为卫昙拉好了椅子，而后才走回自己的那边。等两人都坐好后，才轻声说：“午餐嘛，随便吃吃就好了。” “你也太投行了。”卫昙想起自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看到过，投行人为了保持自己的高精力，连碳水都不会多摄入。中午这种极短的就餐时间段，更是不可能吃些什么正常人吃的东西，多是冷三明治沙拉兑付一顿。在港城时卫昙还能说是港城的毛病，可现在，邺城人中午可是吃的很好的！ 原以为苏语漾这种职位已经迈入管理层的会有不同，却没想到也是这样。 苏语漾轻笑了下，歪着头回答：“中午休息时间短，吃太好会晕碳的，下午的日程顶不住。” 好理所当然的回答。卫昙失笑，她看着菜单点了了然无味的藜麦鸡胸肉沙拉，觉得这沙拉太过寡淡又点了杯全脂牛奶的拿铁。苏语漾瞧她这样只是温柔的笑，自己则是点了冰美式与全麦不含任何酱料的三明治。 “你的身材保持的好都是有理由的。”全麦不含酱的三明治居然有人能够吃得下去，卫昙由衷地赞叹眼前的女士。 “我最近长胖了。”苏语漾听到卫昙提及自己的身材保持的好，她摇了摇头，神情颇有些苦恼地说。 卫昙打量了下苏语漾，并不觉得她哪里胖了。想了下在港城的苏语漾和现在的苏语漾，她找到了胖了的缘由：“估计适合邺城这边的客户喝白酒导致的吧。” 苏语漾深以为然地点头。 两人的午餐上来，话题仍旧在上一个上面。苏语漾露出些许苦恼和不明的神情来，她小声问：“为什么内地的客户这么喜欢喝白酒呢？” “我很想说你是刻板印象，但我想了下我应酬这几次遇见的家伙。只能说，男人都这德行。”卫昙吃着难吃的生命维持餐小声地和苏语漾蛐蛐着。 和周遭商务会谈的人比起来，两个人虽然穿着非常的商务，可眼下这个举动却十分的违和。好在两个人都不是那么会注意外在眼光的人，她们依旧笑着，说着话。 “最近工作忙吗？”卫昙主动询问。 苏语漾摇了摇头，回道：“还可以，没有特别忙。” “最近都没有出差，看起来是不太忙了。”卫昙放下了叉子，实在不愿继续吃这个难吃的沙拉了。 苏语漾瞥见，她想了下，略有歉意地说：“抱歉，没有预定好餐厅。下次有机会我找个好吃的店铺，我们再一起就餐好吗？” “这是约会的邀请吗？”打蛇上棍是卫昙从小就学会的基本技能，她眼神中满是热烈，凝望着身前的苏语漾。 调任邺城前湖上餐厅，她就已经被问过是不是约会了。那时候她不置可否，现在呢？ 卫昙期待着她的回答。 苏语漾慢条斯理地吃完手边的三明治，擦过嘴后，刚要回答。就有人的声音打断了她原本要说的话。 卫昙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Sylvia，好久不见！”一个年岁有些大的白男走了上来，他的目光在卫昙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热情地张开手与苏语漾拥抱。 苏语漾和这个白男说着场面话，在感受到白男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地落在卫昙的身上，她不动声色地挪了下位置，挡住他的视线。淡笑着与他约定好下次一道喝咖啡。 白男还算是有些分寸，听出来了她言语中的意味，没多久就离开了。 卫昙全程看着苏语漾，等到她转过头时，恰好捕捉到卫昙带着兴味的目光。 “JPM的唐纳德。”苏语漾为卫昙介绍白男的身份，想了下，又补充，“一个老妖精。” 这个评价让卫昙顿时笑了出来，她实在难以想象这种话竟然是从最体面温柔的苏语漾口中说出来的，她挑了下眉，等着苏语漾的解释。 “我抢了他两个客户，他就是专门过来打听你的身份的。”苏语漾并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解答。 以刚才那位唐纳德的年纪，在JPM应当也是管理层的一员。能够因为被抢客户来苏语漾跟前，想必被抢走的客户应该是很大的类型。瞧着眼前的女人，卫昙总有种自己看不清她的感觉。 这种想法转瞬即逝，很快她就安慰好了自己。 毕竟大了8岁，还是16岁就上宾大沃顿的人，她当然看不透了！这很正常。 苏语漾不知道卫昙在想什么，她继续喝着自己的冰美式，笑得很自然。 到底是工作日的午后，苏语漾没有太多的时间，好在酒店距离GS集团很近，苏语漾可以步行返回。 卫昙站在车边，看着苏语漾脊背挺直的身影，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钢铁丛林中，她笑了下，坐回车子里，开车离开。 回了公司后，她想着最近以来的屡屡碰壁，又想到苏语漾不管外界传成了什么样子依旧跑来和自己吃午餐。她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 没一会，她拿出手机来，第一次给妈妈发去了消息。 “阿昙。”妈妈的电话来的很快，几乎是她刚刚将短信发过去后的瞬间，她就拨打了她的电话。 卫昙坐在位置上，轻声应着。 母女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和景晨对景家的亲近不同，她从小就对这个奇怪的家族没有太多的热忱。偌大的景家，除了小姑姑卫昙和谁的关系都十分冷淡，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妈妈和爸爸。 她如此，妈妈也是如此。这些年来，母女就没有独处过，她又不是景晨那个体贴的个性，自然也不打算找寻话题。因此，场面就这样尬住了。 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最终还是她退了一步。她小声地问：“妈妈，你是打算把我赶尽杀绝吗？” “我没有那样的打算。”卫嘉优的回答很快。 “那你不会迁怒任何给予我帮助的人，对吗？”卫昙终于是问出了最想要问的问题。 电话那头的卫嘉优一顿，似是想不出会有谁在这个关节帮助她一样。但她还是给了回答：“是的，如果有人能在这种局面下帮助你，那是你的本事。” “好的，谢谢妈妈。”卫昙说完，不管卫嘉优的反应挂断了电话。 她当然知道妈妈不会对她赶尽杀绝，这次电话的目的就是想要从妈妈的口里得到一个明确的，不会针对任何帮助她的人的话罢了。没道理让妈妈迁怒到苏语漾的头上，也没道理真的让自己走入绝境。 邮箱响了两声，她没有看就知道里面一定有一份《收购框架协议》。重新倚靠在座椅上，卫昙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单打独斗是不可靠的，还是得背靠大树乘凉。 秋旻印象被由小姑姑实际控制的观景集团收购，这对任何人来说都算得上是好事一件。对秋旻印象来说，背靠景家核心成员的公司，代表着利益的一致；对妈妈和小姑姑来说，这是能够让她继续留在景家的一个砝码；甚至对她自己来讲，她仍旧拥有秋旻印象的控制权，并且成为了小姑姑实控公司的股东，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好。 可她不高兴。 主动权始终不在她手里。和她们比起来，她始终还是嫩的能够掐出水来。 夜深了，办公室内安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的嗡鸣声。点开框架协议粗略地看了一眼，她给予了回复。而后，她再次回到收件箱，点开了另外一份邮件。 发件人的名字十分的陌生。 J Huang (Partner) | Bppleby (BVI) Limited BVI的信托公司？卫昙眉头微蹙，她看着邮件主题更是摸不着头脑：Regarding Potential Capital Injection for Autumn Horizon Pictures（关于对秋旻印象的潜在资本注入事宜） 中秋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 26 章 第27章 第 27 章 27. 尊敬的卫昙小姐： 我谨代表 Bppleby (BVI) Limited 致函，告知我们近期收到一位客户的委托。 该客户已设立一项 BVI 信托架构，旨在支持亚洲地区的文化与传媒类企业。据我们了解，贵公司 「秋旻印象」已被指定为本次首轮资金支持的接收方。资金可直接以境外投资的形式到账。若您有意，请告知方便的通话时间。 密密麻麻的英文下，卫昙的注意力放在了称呼上，这世界上只有她以为她叫卫昙。 她盯着这几行字，手指在控制版上悬停了很久，她没有立刻回复，只是靠在靠背上，盯着天花板上那盏翻着冷光的灯，心底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她不只在她窘迫的时候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还以超级的实际行动来支持她继续她的事业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苏语漾这么好的人？ 卫昙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有怎么样的情绪，她就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全都是苏语漾略带桀骜的神情说自己要是畏惧人言就应该从顶楼上跳下去，以及苏语漾微笑着为她抵上一枚创可贴的模样。 我的老天，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苏语漾这么好的人？ 想要第一时间就给苏语漾打去电话，确认这笔信托资金背后的客户是她。可想到今天吃午餐时，她都没有提及的模样，拿起手机的手又顿在了原地。 卫昙默了默，不再端着什么脸面，直接将电话打到华盈的付燕青手机上。 付燕青看上了她景家人的背景，而她也看上了她手上的一个电影项目。 双方约定好了见面时间后，卫昙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封信托公司发来的邮件，想了下措辞，始终没有回复。 苏语漾想要为秋旻印象注资，一则是帮助她度过最近难捱的日子，二则就是为了苏晏禾。可秋旻印象即将被观景集团控股，在这之前她得做些准备。 金融方面的东西她不是很懂，好在她家的背景还算不错，小姑姑很早就为她准备了自己的信托基金。她找个值得相信的人，询问一下就好了。 任劳任怨的金融人是不会在晚上8点就下班的，卫昙的疑问与需求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后，这才回复了那家信托公司的邮件。 用什么来形容卫昙现在的心情呢？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不不不对，是久旱逢甘霖还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卫昙说不清楚，但是卫昙知道，现在的自己高兴得不得了。比中午那时候苏语漾坚定地要和自己吃午餐，还要高兴许多。 哪怕明知道苏语漾可能更想要的是苏晏禾的权益得到保障，可在论迹不论心的情况下，她的确就是将她的钱投给了她这个不被看好的人身上。 一定程度上来说，这是否也是被认可了呢？ 被认可的感觉是这样的吗？那好爽啊。 这些天来的坏心情都随着这封邮件烟消云散，卫昙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但看到玻璃柜上倒映着的自己傻乎乎的模样，她又忍住了。 要端庄，要稳重，要成为昙总。 从BVI过来的资金没有那么快能够到账，但这700万美元也足够让卫昙彻底缓过来了。这期间她试图约苏语漾出来吃饭，可得到的回复是她已经开始休假，带着小禾回了新约克。 新的一年即将来临，就算和家里有再多的龃龉她也是要回家过年的。 春节这样的节日，景家阖族归来。作为同辈内唯一没有穿上那身衣服的卫昙，她站在一众制服中是那样的刺眼。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太多年。 景晨站在她的身侧，感受到了她情绪的不快，伸手勾了勾她的尾指，低声：“等和爷爷说完新年好，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姐姐臂章已经换成了和小姑姑一样的了。她终于做到了她年幼时说的那样，成为了小姑姑麾下的特战队狙击手。甚至有空来关心她这个没出息的妹妹。 卫昙垂眸苦笑了下。 看到两个哥哥已经拜完年，与姐姐一道上前，恭贺爷爷新年快乐，听着爷爷每年都要说上一遍的新年寄语，接过爷爷递过来的超大红包，而后才回到座位上。 好不容易应付完索然无味的年夜饭，卫昙第一个就想要跑，可景晨抓住了她，没有办法，她只能等着姐姐。 景晨从来话不多，除夕夜也不例外，她开着车，一路沉默地带着卫昙来到了距离家不远处的一座小矮山上。 “问筝，好冷啊。”卫昙愣了一下，说。 “新的一年了，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景晨显然对她这个反应不满，要不是顾忌着眼前人是她的孪生妹妹，恐怕言语会更加冷淡许多。 卫昙扯了扯嘴角，拢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她一边走近景晨一边心里默默肯定自己穿羽绒服的机智。等走到景晨的跟前，她抱着臂，仰头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有什么事需要你拉着我来这种荒郊野外来讲吗？” “你倒是机灵。”景晨的身姿依旧挺拔，她从自己的大衣兜里掏了掏，随后将卡片直接递给了卫昙。 接过卡片，卫昙眼睛眨了眨，不明白景晨为什么要给她银行卡。 “我听说了。妈妈不满意你创业，给你下了绊子。应该缺钱了吧？”景晨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经，只是说话时学着卫昙的样子撞了撞她的肩膀，“算是我投资的好了。” 卫昙看了看她，嘴巴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卡揣了起来。 景晨是她的亲姐姐，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希望看到她们针锋相对，姐姐也不会这样做的。 姐妹两个人都没说话，一起抬头望着明亮的夜空，看着新月挂在天边。静谧与安宁将两人笼罩，她们无比清楚，在这个人世间，她们才是彼此最亲近的存在。 只是…… “银行卡密码是什么啊？” 景晨无语，侧头看了眼妹妹，回：“你生日。” “我生日不就是你生日？而且那个生日根本不准吧？”卫昙没有因为自己刚刚接了姐姐的银行卡就对她有所缓和，反倒是继续调侃。 她们姐妹两个对外的生日是她们被小姑姑捡回景家那天的日子，至于她们本身是哪天出生的，阖家上下除了小姑姑没人知道，小姑姑也不打算告诉她们。 “你不要还给我。”景晨眉毛扬起来，做出生气的模样，“里面是我这些年的私房钱还有上班后的津贴，都是我的血汗钱！” “哇哦，好多哦。”卫昙神情夸张，她表示自己刚刚接受了苏语漾700万美元的投资后，再见到钱已经不会露出没见识的面容了。 景晨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默默补充：“够你拍3部电影了。” 卫昙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她立刻掏出了银行卡，几乎没有掩饰的惊讶，眨了眨眼睛，反问：“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小时候每参加一个比赛，拿到第一名，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姑姑还有大哥二哥都会给我一笔钱。”景晨撇了下嘴，又继续看向夜空，“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爱参加各种竞赛。” 卫昙摇头，深感姐姐的可怕。 “你公司怎么样了？” “你工作怎么样？” 姐妹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两人相视一笑，最终还是身为妹妹的卫昙先行回答，道：“就那样，被妈妈警告了以后，我拉投资超级费劲，感受了下普通人创业的艰辛吧，但总体来说还可以，没有很困难。” 家里不管做什么肯定都是留有余地的，要是真的不留余地，莫说卫昙发疯会说出来什么，就是以她和景晨的亲近，家里都不敢赌的。姐妹两个心知肚明，一个没有继续说下去另外一个也没有继续问。 “就那样，进了小姑姑的队伍，被她狠狠操练了。但整体来说，还蛮好的。”景晨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 分明是白皙的皮肤，去了队伍后变得黢黑不说，肤质都变差了不少，真是不知道她到底图什么。 两人站在山巅有一会，等到卫昙被冻得开始打喷嚏，她这才想起来问：“不是，你给我钱为什么不能在你房间啊，为什么要跑来这么远？” 景晨一愣，想了下，从来清明的双眸此刻带着困惑，反问：“这样不是很浪漫吗？很有姐妹情。” 卫昙露出假笑，她知道她这个完美的姐姐到底差在哪里了。待上了车，她主动坐到驾驶位，在看到姐姐系上安全带后，淡声：“问筝，抽空你让小姑姑给你报个情商课吧，学下到底什么是真正的浪漫。” “你在开车，我不打你。”景晨微笑，举起沙包大的拳头。 姐妹两个说说笑笑，返回了老宅。 才进入庭院，还没有走入正厅，小姑姑直奔卫昙而来。景晨不知道是不是在队伍里面见小姑姑见出了肌肉记忆，她下意识地立正，还不等开口就被小姑姑一巴掌糊在了脸上。 “我和采琴说两句话，你去拖一会你妈。”小姑姑很是不客气地吩咐。 景晨遵循小姑姑的命令，很听话地去找寻卫嘉优的身影。留在原地的卫昙则是满脸莫名，不知道自己是又干了什么被家里知道了，她无辜地瞪着自己的眼睛，看着小姑姑。 景旻见她这样，原本想骂她的话也被压了下去。想到今天是新年，她缓和了下语气，刚要开口，就看到卫昙竟然掏出来了手机。 【小禾】：小姨新年快乐 (*^▽^*) PS.妈妈说：阿昙 新年好 哪怕在新约克还不忘了拜年吗？真是又体贴又暖心。 卫昙拿着手机回复了个新年好并且加上了爱心。等她做完这一切，再抬眸看到小姑姑，她的表情已经想要把她吃了。 “小姑姑，新年不宜杀生。” “景采琴，你妈快要气炸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