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出狂龙》 第2998章 他是“不存在” “没、没事？” 乐正玉镜自己也诧异了一瞬。 被一位渡劫期的大能穿透身体，最后他居然完好无损？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现在秦风不在，他就是假的。 刚才墨渊想把他再变假一次，却又把他变成了真的。 而此时，墨渊暴怒，一心想要杀了他。 若是要杀了他，就必须把他当成真的。 但他原本就是真的。 若是别人，刚才这一下必然能顺利洞穿乐正玉镜。 可是墨渊修的就是真假之道。 真假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在一念之间，觉得乐正玉镜是真的，但真的东西再真会变成什么呢？ 所以此时的乐正玉镜，是假的。 墨渊自己也愣了一下，似乎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许久不杀人了，但他不会蠢到认为乐正玉镜这样是被自己杀掉的样子。 他居然杀不了一个元婴！ 这个念头诞生的一瞬间，乐正玉镜感觉到身体产生了一些变化。 可这变化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所以他的表情产生了几分迷茫。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墨渊更生气了，他挥舞着手里的鱼竿。 这一次鱼竿变成了剑，不断地洞穿乐正玉镜的身体。 可是每一次，都和第一次一样，很快，乐正玉镜被洞穿的身体就合拢了。 他甚至连痛苦都感觉不到。 对啊，一个幻觉，怎么觉得痛呢？ 发现这件事之后，乐正玉镜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 “不好意思这位……” 他想叫“前辈”，但又想起来真要论年纪的话，墨渊应该比他还小。 他挠了挠头，只能挤出一个：“大佬。” “这位大佬，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来，但是你把我的朋友弄不见了，我真的很生气。” “麻烦你通融一下，我要把我的朋友找回来，然后你再和他打一架吧。” “你们这种高手应该都是英雄惜英雄的，我觉得你肯定也想要一个和你旗鼓相当的对手。” “我不是个儿，我觉得你肯定更喜欢和他打……” 在乐正玉镜喋喋不休的时候，墨渊手里的剑不断地从他身上穿过。 甚至还上来亲自掐住了他的脖子。 本来就境界碾压，再加上乐正玉镜压根儿就不反抗，像个沙包一样站在原地任由他打杀。 但是无论怎么样，墨渊都杀不死乐正玉镜。 秦风没回来，乐正玉镜就是个幻象。 而且刚才墨渊从口中说了一句话：我杀不死他。 暴怒之下，墨渊好像忘记了自己所修的天道。 真假。 他觉得这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不知不觉中为乐正玉镜上了一层保险。 一个杀不死的幻象。 任凭墨渊再怎么境界高深，他终究没办法杀死一个幻象。 没有人，可以杀死不存在的东西。 人也是一样。 可墨渊好像着了魔，他越是杀不死乐正玉镜，就越是癫狂。 “杀不死？为什么杀不死？” “不可能，不可能！” “难道他是假的？” “不、不对，他应该是真的。” “真的假的我会分不清么？” 在他眼里的乐正玉镜，亦真亦假。 事实上的乐正玉镜也是如此。 他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 其实全在墨渊的一念之间。 秦风回来，和秦风有关的一切就会回来，那么乐正玉镜就是真的。 秦风“不存在”，那么乐正玉镜也就不存在。 一个不存在的存在，无论真假都无法被杀死。 但是墨渊无法变出一个真正存在的乐正玉镜。 毕竟抹去一个人很简单，可想要创造一个人却很难。 乐正玉镜不仅仅是个幻象，还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还是一个已经死去的拥有着天生仙骨的人。 最致命的是，他的身上其实有一部分是真的。 那就是秦风的眼睛！ 原本在秦风“不存在”之后，乐正玉镜就该消散的。 他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将关于秦风的记忆封存。 从没遇到过秦风，自然就不会“存在”了。 但秦风的一只眼睛在他身上，那是实实在在属于这个世界、属于这个时代的肉体。 所以乐正玉镜会一直记得秦风。 按照墨渊的真假逻辑，秦风被抹去，那么和他相关的人就不会再记得他。 而因为他出现的人，就会消失。 比如秦风的孩子，因为有秦风，才会有这个孩子。 秦风“不存在”了，那么他的骨肉自然也会消失。 可是，如果这个孩子没有消失，并且还清清楚楚地记得秦风。 那就是悖论！ 天道会发现这种悖论。 其他人即便不记得秦风也不会消失，是因为他们在秦风来之前就存在于这个世界。 失去了秦风，他们仍旧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人。 唯有乐正玉镜！ 他因为秦风才会出现在这个时代，所以秦风消失，他也该消失。 可他不仅赖着不消失，还一直在喋喋不休地提到秦风。 是了，反正被杀也杀不死他，跑也跑不掉。 乐正玉镜干脆在被杀的时候，“忙里偷闲”地给其他人提醒。 “你们真的不记得秦风了么？快想起来啊！” “王长老，你们现在已经被定为仙门的叛徒了，一旦秦风真的回不来了，你们也会死的！” “还有你们几个也是，现在我们可还在积孽关啊，桑炎跑了，他要是回来，没有秦风在，你们能顶住么？” “哎呀别看我了，都关乎自己生死了，你们还觉得是小事？” “真的不肯多去想想么？” 他没有办法直接让他们想起来，但通过祝星他看明白了。 必须要抓住他们现在最紧迫的事情，来逼迫他们去想。 那段记忆不是被抹去了，只是被藏起来了。 被人提醒也不一定会想起来。 可是，如果这段记忆和他们性命攸关呢？ 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的，但在生死面前，多大的痛苦都有人能承受。 毕竟，只有活下来，一切才有可能。 也许有人觉得去挖掘深处的记忆太痛苦而抗不下来，但也有人会为了活下来，再大的苦痛都能承受。 在一群迷茫的人中，有人终于开了口：“我好像……想起来了！” 第2999章 我想起来了 乐正玉镜猛地回头，他看的方向里，祝星缓缓站起身来，朝着远方看去。 他的脸上还有迷茫，但是嘴里还在不自觉地念叨： “我想起来他是谁了，他是我的师弟，他叫秦风……” 他站在原地，好像忘记了周边的一切，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忆起“秦风”这个人。 那些被掩盖在高墙之后的记忆纷至沓来，不可遏止地钻进他的脑海。 “嗯？” 当听到秦风的名字从祝星口中说出来后，原本在癫狂状态下的墨渊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猛地转头，双眼血红地看向祝星，接着就是更加的汹涌的怒火。 “变数，又是个变数……” “不对，这不对！” “你已经忘记他了……不，他根本就不存在！” “不存在的东西，你为什么会有他的记忆？” “杀！杀了你！” 不好！ 乐正玉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墨渊收回了掐着他的手，倏然出现在祝星面前。 秦风没回来，乐正玉镜是“假的”。 可是祝星不一样，他是真的！ 墨渊想杀死他轻而易举！ “住手！” 乐正玉镜一念之间，闪身挡在祝星面前。 可是没用，他的身体是假的，墨渊杀不了他，但他也无法阻拦墨渊。 祝星已经快要回忆起秦风了，难道就这样结束了么？ “杀！杀！” 墨渊已经彻底癫狂了。 他修真假三千年，闭关了八百年。 他以为这世间的真假在他面前，不过都是一念之间而已。 可是为什么，他八百年第一次踏出无相宗，竟然就接连遇到了意外。 不过是两个元婴期的废物而已，凭什么能成为他的变数？ “因为秦风？” “不、不对！” “他又不是那个人，他就只是一个凡骨而已！” “凡骨轻于鸿毛，我抹去他的存在，甚至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为什么你们一个二个的都要回忆起他来！” 墨渊眼睛越来越红，身上渐渐出现了一层黑气。 乐正玉镜看得一愣：这是堕魔的征兆！ 就因为他和祝星还能记得起秦风，他就要堕魔了？ 乐正玉镜不由得有点咂舌。 “从前爷爷就说过，到了渡劫期大乘，要么成神，要么成魔，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不过，若是能成神的话，墨渊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可乐正玉镜实在没想到，这位号称“墨渊老祖”的人物，心理居然这么脆弱。 不过因为失态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发展，他居然就……疯了？ “杀了他……杀了他们俩……” “对！只要我杀了他们，就不会有任何变故！” “我修的真假没有错，这世间本就是真心假意参半。” “身边的人也都是真真假假，这个世界也是虚妄而已！” “我没有错！” 墨渊的神志不太清醒，但他现在已经把目标锁定了祝星。 趁着祝星还没能完全回忆起秦风是谁，只要把祝星杀了，秦风就永远都回不来！ “糟了！” 乐正玉镜拼命去抓墨渊的剑，但不管他怎么努力，那把剑都会从他的身体穿透。 他只能一边阻拦一边劝：“老爷子你听我说，你先冷静一下，别冲动啊！” “大家都是仙门同道，你在这里大开杀戒，传出去了可不好听啊！” “对对对，你不是还要飞升么？现在造了杀孽，以后飞升了名声怎么办？” 他已经口不择言了，墨渊也根本听不进他说的，提剑已经走到了祝星跟前。 祝星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存在，还在不断地喃喃自语。 关于秦风的记忆在一点一滴地回到 他的脑海，他还没能完全回忆起来。 这让他此时看起来像是一个失了智的傻子，呆滞地站在原地，哪怕剑已经架在脖子上了，他也是不为所动。 乐正玉镜急坏了，眼看着锋利的剑刃就要直接把祝星的脑袋砍下来，忽然又一道声音炸响。 “秦风？秦风！” “是他！那个凡骨！就是他打败了桑炎！” “仙门、仙门负我，是秦风救了我！” “他是假的？他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他若是假的，那我现在就要死了啊！” 墨渊的身影僵住了，乐正玉镜都忍不住猛地回头，看向说这话的人。 是王博弘！ 这让乐正玉镜十分意外。 之前乐正玉镜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祝星身上。 因为在这里，只有祝星才是和秦风羁绊最深的人。 也只有他，想起来秦风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其他人，他们和秦风之间别说情义深厚了，有没有情义都还两说。 虽然刚才乐正玉镜一直在竭尽全力地提醒他们，但其实没报什么希望。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不想回忆起秦风的才是多数。 可没想到，王博弘居然在祝星之后回忆起他来！ 更没想到的是，随着王博弘的声音响起，第二道声音再度炸响。 “我怎么会不记得他呢！是他，是他救了我师弟！” 乐正玉镜转头望去，就见一名黄衣女子恍然大悟。 那是秦风第一天来天哭关时，在营地里救助的一个小宗门弟子的师姐。 随后，原本正在恍惚地看着天空的钟离也开口了： “我记得他，他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忘记我的朋友？” “我记得他……” “我也记得他……” “他叫秦风……” “他是秦风……” “他是个人！” 一道道声音响起，声音越来越大，整个积孽关的城楼仿佛都在震动。 在震耳欲聋的声音里，乐正玉镜半透明的身体开始缓缓凝聚。 他看着这些昔日并肩作战过的人，他们一声声呼唤起了秦风的名字，嘴角忍不住扬起笑容。 转过头，看向一脸错愕的墨渊。 “前辈，看来你输了。” “秦风他从来就不是什么不存在的人，他是我的朋友，是他们的朋友，他是个真实存在的人。” “他救过这些人的命，他也救过我的命。” “在我们眼里，他从来不是虚无缥缈，可以被人随意抹去的。” “你的真假之道，即便骗过了天道，也骗不过我们！” 第3000章 堕魔 “不、不，这不可能！” 墨渊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甚至连杀祝星的事情都忘记了。 也是，回忆起秦风的人越来越多，祝星和乐正玉镜不再是个例，他又怎么顾得上一个祝星呢？ 不过也没等乐正玉镜再松一口气，墨渊身上的黑气越发浓重了。 天边雷鸣闪动，一道雷霆划破天际，将原本笼罩在积孽关上空的永夜结界照亮。 乐正玉镜皱眉，看了一眼天空，又看向面前的墨渊。 “糟了……” 墨渊入魔了。 一道黑气渐渐产生，钻进了墨渊的眼睛里，将他原本赤红的眼睛染成了黑色。 眼白上爬满了黑色的血丝。 就连墨渊的身体也开始忽明忽暗，真真假假，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又立刻会凝聚成实体。 “天劫？” 墨渊忽然抬头，看到了天边闪动的雷劫。 他没有惧怕，反而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原来要这样，天劫才肯找上我，天道才肯承认我啊？” “我悟道了、我悟道了哈哈哈！” 他收回视线，猛地看向面前这些还在呆呆地回忆秦风的人。 身上的黑气更浓了。 “没错，我想的没错！” “只要杀了你们，我就可以飞升了！” “天道承认了我的道，我可以飞升了！” 看墨渊如此癫狂，乐正玉镜警铃大作。 一位将要入魔的渡劫期大修行者，有谁能够阻拦？ 反正他肯定拦不住！ 这些人现在好像被控制在原地一样，别说反抗了，就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 乐正玉镜眉头紧皱，宽大的袖子下面，紧紧地握着一枚玉佩。 “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么……” 方才，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回忆起秦风来，他又重新变回了“真实”。 他手心里的玉佩，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他在月影台见过无数次母亲的身影，看着她不断地从白塔之上一跃而下。 她没有看过他一眼，只是几百年如一日地重复着她死之前的一幕。 那一幕一直提醒着乐正玉镜，他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同时也提醒他，一定要好好活着。 为了让他活着，桑榆死了，乐正俣死了。 他还没有将母亲的尸骨埋葬在桑榆满山的地方。 可是，如果他不这么做，秦风回不来，这些人也要死。 他会重新变回那个无能为力的幻象…… 不，甚至连幻象都变不回去了。 因为骊龙已经苏醒了。 他变回了幻象，母亲也会重新变回幻象。 那他从骊龙梦魇里带出来的尸骨，也就是泡影而已。 幻象，是没有办法被埋葬的。 他攥紧了那枚玉佩，重重地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只能这么做了。” 他的仙骨亮起，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一层轻薄的金色覆盖在他身上，发出微弱的光芒。 以他元婴期的修为，想要阻止墨渊完全是天方夜谭。 别说他只是个幻象了，即便是真的，他也不可能拦得住墨渊。 但他和别的元婴不一样。 他是八转元婴，是天生仙骨，是月九天预言中生来就要成仙的人！ 若他自爆元婴，他的天生仙骨也会炸开。 “既然是神仙之骨，那就希望这位墨渊老祖的骨头别太硬了……” 他不希冀自己的死能够杀了墨渊，但是最起码，自己这一点特殊之处，或许能给墨渊带来重创。 哪怕能拦住他杀其他人也够了！ 乐正玉镜攥紧了玉佩，将它重新揣进怀里，一边运转灵力，一边准备朝着墨渊走过去。 此时的墨渊癫狂之至，根本没有在意到他。 “杀！杀！杀光他们！” 墨渊已经凝聚了灵力，转头第一个就要杀死王博弘。 可是他没有继续接下来的动作，就连乐正玉镜都停下了脚步。 “杀了他们？不好意思，你做不到了。” 乐正玉镜猛地停住脚步，呆呆地看向墨渊的身后。 墨渊身后的空间里，从空气里平白无故伸出了一只手，十分诡谲地按在他的肩膀上。 只有一只手，但乐正玉镜却一眼就看到了手腕上的双鱼手环。 鱼肠剑手环！ 那是秦风！ 墨渊身体僵硬了一下，似乎没听出了那道声音是谁，只能缓缓地转头去看。 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手臂、肩膀、胸口…… 秦风的身体部位开始缓缓出现，慢慢地从半透明凝聚成实体。 他的衣着打扮和之前一模一样，手里还拎着半腐朽的妄安剑。 狂风作响，将秦风的白发吹散，露出他似笑非笑的脸。 额头上，神印鲜红。 眼睛里，黑雾涌动。 他一只手按着墨渊，一只手提着剑，嘴角飞扬。 “不好意思，你的真假之道，似乎并不管用。” “是你！” 墨渊好像才认出秦风一样。 也是，之前将秦风变成了假的，他也一样，会缓缓地开始忘记秦风。 让别人相信之前，首先要让自己相信。 所以在把秦风变成假的之后，他必须是第一个忘记秦风的存在的人。 可是偏偏，出现了乐正玉镜这个意外。 乐正玉镜没有忘记秦风，这让他也不得不回想起秦风，残存着关于他的记忆。 乐正玉镜无法被抹除存在，这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真假之道。 重新回来之后，秦风几乎一瞬间就弄明白了什么情况。 和他在现代世界的时候猜测的一模一样。 乐正玉镜，就是最大的变数！ 秦风无比庆幸，在骊龙的幻境中，他将自己的一只眼睛和乐正玉镜做出了交换。 他有了乐正玉镜的月华之瞳，乐正玉镜则拥有他的一只普通眼睛。 他们的肉身有了交换，灵魂也同时产生了羁绊。 没有人能让乐正玉镜忘记秦风，也没人能把乐正玉镜彻底变成假的。 只要那颗秦风的眼睛还在他的身体里，乐正玉镜就不会彻底变成一个幻象。 因为如果秦风没有存在过，那么乐正玉镜的那颗眼睛应该是月九天的瞳孔！ 可他的眼睛是秦风的，既然他有秦风的眼睛，那怎么能说秦风不曾存在呢！ 这是悖论。 墨渊的真假悖论，就这么被破了。 所以，秦风回来了。 因为，这里有人不曾忘记他！ 第3001章 你分得清么 “是、是你！” 本来，在看到秦风的一瞬间，墨渊脸上还闪过了一抹迷茫。 似乎他真的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等到思绪回笼，他的瞳孔缓缓睁大。 “这、这不可能！” “你明明是假的，你是幻觉！” “你不可能回来！” 秦风微微勾唇，笑得邪肆：“墨渊前辈，你说你一生都在修真假，我想问问你，你自己能分得清真假么？” “你说我是假的我就是假的了？既然我是假的，那你为什么要说‘回来’呢？” “我是假的，我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又谈什么‘回来’呢？” “你看，其实连你自己觉得我是真的，你又怎么能真的把我变成假的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若是分不清，那你又如何把真的变成假的，吧假的变成真的？” “可你若是分清了，那你明知道真的是真的，假的是假的，你要如何说服自己把真的当成假的？” “你说服不了，所以你只能遗忘，但没关系，有的是人帮你想起来！” 说话间，秦风一只手掐住了墨渊的脖子。 若是之前，墨渊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但是此时的墨渊似乎完全没有还手的意愿，甚至还在秦风的话语之中，双眼陷入了呆滞。 “真的？假的？我分得清么？” “是啊，你分得清么？” 秦风戏谑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癫狂，嘴角几乎快咧到了耳后根。 “墨渊，你说你修真假之道，可你连自己究竟能不能分清真假都分不清，你到底在修什么啊？” “你看，你修行了三千年，老天都不曾眷顾你一次，连让你成为散仙死心的机会都不给。” “可现在，你要入魔了，你的天道却急着来惩罚你。”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天道根本不认可你的道呢？又或者……” 秦风顿了顿，看着恐惧和慌乱在墨渊脸上放大，笑得格外肆意。 “你不是可以修幻象么？你的幻象也和你是同样的人。” “说不定，现在的你其实根本不是真的你，你也是假的！” 你，也是假的。 ——轰隆！ 一声惊雷作响，就像是在人耳边炸开一样。 雷霆落下，秦风挥剑一斩，直接破开霹雳。 无数电光落在他脚下，惊醒了周边的人，他却好像无事发生。 只是盯着墨渊的眼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他的每一个表情…… 就像…… 在看一个笑话，不想错过每一个笑点。 “啧啧，怎么了墨渊，怎么不说话了呢？” “你若是真的，这个时候应该来和我吵架、和我据理力争，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啊？” “还是说，你其实根本就是假的，所以你也无法证明你就是真的。” “既然是假的，那你确实不用挣扎了，再努力，你也只是个幻象……” 秦风的声音好似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声又一声地钻进墨渊的耳朵。 他那双眼睛布满了黑雾，黑雾好似漩涡一般，不断地吸引着墨渊的眼球。 越是盯着那黑雾漩涡看，秦风的声音就越是清晰，好像钻进了他的脑子里，不断地质问着他。 “我、我是假的？” 被掐着脖子，墨渊甚至都不挣扎了。 只是他的身体在本能的战栗。 他两眼发直，连眨眼都忘记了。 那双眼球缩小成了绿豆大小，瞳仁微微发颤。 “我、我是假的……我是个幻象……” 秦风嘴角越发上扬，好像看到了什么新鲜事，很是开心：“对啊，你就是假的，你是个幻象。” “墨渊，其实你早就不存在了，你是假的。” “你修真假之道，却没想到到最后，你把真正的你修没了吧？” “你一个幻象，早就分不清真假了。” “若你是真的，你怎么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分清呢？” 那鬼魅一般的声音不断地钻进墨渊脑海里。 可墨渊不知道的是，在他盯着秦风看的时候，有一条条的触手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那些黑色的触手在他的身体里尽情地释放蛊毒，和当初须臾长老一样的蛊毒。 但当初须臾中的蛊毒，是被这位蛊神的后人下的。 而现在招呼墨渊的，是蛊神本体。 万蛊之神！ 墨渊的内脏和身体开始肉眼可见的溶解，好像石油一样黏稠的液体滑落到地上。 他仿佛一块融化的冰糕，但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周遭清醒过来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暗自咽了一口唾沫。 这是怎么回事？ 渡劫期大乘的修行者啊，竟然就这么被秦风掐着脖子，任由对方用蛊毒将他的身体彻底融化。 可他居然连反抗都不曾！ 一时间，众人看秦风的眼神就像在看鬼一样。 不，不鬼还可怕！ 尽管，他身为一个凡骨，之前能打败桑炎，已经让人震撼不已了。 但此时此刻的场景，还是刷新了他们对秦风的认知。 这还是个凡骨？ 不对。 这还是个人？ 震惊归震惊，此情此景，硬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就连呼吸都凝固了。 “你看啊，你的身体已经在消失了，你却没有感觉到痛苦，你不是幻象又是什么呢？” 秦风裂开嘴，笑得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雷光闪烁中，墨渊终于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他伸手去摸，却发现不仅身体在消失，他的手指也不见了。 ——轰隆！ 就在这时，天空再度闪过一道雷霆。 秦风却猛地抬头，冲着天上怒斥一声：“你也给我闭嘴！没看到我在忙么！” “怎么，你也要凑个热闹？” “那你倒是说说看，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秦风这是在骂谁。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息凝神。 因为就在秦风骂完之后，天空上，闪电灭了，只有一声闷雷在云层里滚动了一下。 然后就消失了！ 天道退了？ 也是在这一刻，墨渊终于抬起头，看着消失的天劫，他长啸一声： “原来，我一直都是假的……” 话音落地的一瞬，他原本还未消失的身体，眨眼间便如同轻烟消散了…… 第3002章 把他自己变没了 天雷滚过，很快又消失殆尽。 积孽关上空寂静一片，永夜结界重新笼罩，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那一轮血红的月，在这一刻竟然变得澄澈不少，洒下了淡淡地、还带着点点微红的月光。 浓稠滴下，仿佛在祭典一位大修行者的离世。 与此同时，无相宗内丧钟齐鸣，整个无相山的连绵山脉都在为之震动。 在无相宗的深山处，一处仙山骤然枯萎，灵气消散、河水枯竭、草木枯死。 另外几座仙山内，有人心有所感，赫然睁开了自己老得仿佛再也不能睁开的眼睛，看向了虚无之处。 “天劫未降，他却走了？” “莫非，魔神降世？” 有人站在仙山深处的深渊中，飞快的掐指掐算。 可无论怎么算，也算不出那个钓鱼佬身上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 不仅无相宗，其余三大宗门内，和这几位一样的镇山长老，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同时看向魔界的方向。 可无论这些人如何法力高深，却都看不透此时的天象。 他们只知道，墨渊或许真的陨落。 可是有关他的天象，也在他消失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他不是死了，而是消失了。 同时，住手在魔界各地的仙门领头人物们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其中，以极寒之渊的震动最大。 一群人又聚集在营帐内的大殿里，安经赋还和之前一样坐在最上方喝茶。 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就连大殿最上方的那道虚影说出：“墨渊剿灭叛贼失败，现已陨落”后，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只是咂咂嘴，皱眉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似乎是觉得今天的茶不够香醇。 “什么？墨渊老祖怎么可能陨落！” 安子圣的反应最为激烈。 作为曾经的安经赋的接班人，安子圣怎么会不知道墨渊老祖的实力，又怎会不知道这样一个人陨落意味着什么呢？ 四大宗门之所以是四大宗门，除了弟子众多、优秀的弟子实力强大之外，最主要的，还是靠这些不死不灭的老怪物。 他们虽然还没有飞升，但他们是距离飞升最接近的人。 有他们在，哪怕他们一辈子不飞升，也是无相宗的一把利剑。 这样老怪物，自然是越多越好。 而这样的老怪物若是陨落，对于一个宗门来说无异于打击巨大。 比如月影台，之所以没落，就是因为月影台的血统越发不纯。 同时，月影台里，这样的老怪物已经没有了。 百年前，月影台最后一位渡劫期大乘的大修行者陨落，月影台也就彻底走向了末路。 这也是为什么，月影台急迫地想要和仙门接触，甚至不惜放下颜面来，和外界联姻。 若不如此，月影台自己都不认自己是仙门的一份子，那么他们迟早会人人可欺。 趁着底蕴尚且没有被完全消耗殆尽，还能为自己的后人找一条退路。 可如今，无相宗的一位老祖宗，居然就这么陨落了！ 哪怕无相宗底蕴深厚，可安子圣还是不免觉得震惊，颇有种唇亡齿寒的悲凉。 大殿上的人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其他人心思各异，但多是震惊的。 毕竟他们都知道，墨渊为什么会去积孽关。 也清楚，积孽关现在有一个什么人。 若说之前秦风打跑了桑炎只是一个意外，那么现在呢？ 有永夜结界在，他们谁都无法窥探积孽关。 只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他们才能后知后觉地推算。 可现在，只知道墨渊不见了，连带着和他相关的天象都消失了。 只知道他陨落了，却连他是怎么陨落的都说不出来。 这样，反而更让人胆寒。 “难道，那秦风真的入魔了？” 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若是秦风真的入魔了，那么现在，极恶之洲只怕已经有了新的魔主。 走了一个桑炎，来了一个秦风的差别而已。 若是这样，反而让人松一口气。 毕竟，秦风只是一个凡骨而已。 之前他没有入魔，就有那般修行，对于仙门来说绝对是耻辱的。 现在好了，他若是真的入魔了，那他诡异的修行也就有了解释。 况且，墨渊老祖消失之前，确实看到了天劫降下。 那是有人入魔的天劫。 而且，此人必然修为 高深，才会因为他的入魔引来天劫。 秦风对上墨渊老祖，即便他的境界再是诡谲，也不可能赢得了墨渊。 必然是他入魔了！ 有人已经一拍大腿站起来，迫不及待道：“这就说得通了！” “墨渊老祖何等修为，对付一个小小的凡骨，哪里需要兴师动众？” “必然是秦风那厮以身入魔，又有天哭关那些叛贼帮他。” “他们沆瀣一气，残害了墨渊老祖啊！” 听闻此言，本来心脏狂跳的安子圣好像一口气突然有了去向。 他长舒一口气，缓缓地坐下来，口中喃喃：“对，应该就是这样……” “如果没有入魔，他怎么可能打败墨渊老祖？” “即便天哭关的叛贼加起来，也不可能杀得了墨渊老祖。” 然而…… “不是他入魔。” 大厅中央，那道高大的虚影一开口，就打破了所有人的幻象。 安子圣双眼赫然睁大，拳头猛地握紧，手背青筋暴起。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问这是什么意思。 只有安子圣，他憋不住。 颤抖着嘴唇问道：“先辈这是何意？如果不是秦风入魔，他一介凡骨，在极恶之洲大乱时也不过化神境巅峰。” “即便突破了化神，踏入渡劫期，他也不可能是墨渊老祖的对手啊。” “他若不入魔，便是有天哭关反贼的帮助，也不可能杀得了墨渊老祖……” 那道虚影看不清人脸，却朝着他这边瞟了一眼。 那一眼，安子圣就觉得自己好像里里外外都被人看透了。 一口气噎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墨渊杀不死，他也不是被杀死的。” “他是消失了。” “他被自己的真假之道，变没了。” 第3003章 透明人 收好残局，积孽关安静了不少。 按理说，墨渊老祖死了，他们应该松一口气才是。 可是相比之下，积孽关的氛围比墨渊来之前还要紧张。 祝星和王博弘一同，紧锣密鼓地张罗着一众弟子筹备资源，同时在积孽关外围布置结界。 “都警醒点儿！别以为之后什么事都没有了，告诉你们，以后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 “快快，之前负责驻守城楼的、有经验的都跟我来。天哭关和积孽关的形式不一样，咱们得重新布防！” “之前是符修的弟子，到我这里来报道。魔族虽然投降了，但他们的天梯还放在那里，我们一同看看能不能利用起来。” …… 一片嘈杂中，秦风坐在白骨塔内，正盘坐在的一张新铺好的床上自言自语。 “行了我知道了，仙门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死了一个墨渊，光是无相宗都绝对不会放过这里。” “我也没想过继续留在这儿。” “嗯？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当时我消失的时候，你们也跟着消失了？” “嘶，那现在我回来了，你们也跟着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你们和我的羁绊深得有点过头了？” 秦风本来以为，他的身体在临仙大陆消失的时候，这些寄生在他身体里的“人们”就自由了。 也许乐正无缘和阿月不行，但是最起码蛊神是可以的。 但他忘了，乐正无渊和阿月跟他有因果在，消失了很正常。 同时蛊神也和他有契约，他一消失，蛊神自然也会不见。 可是…… 秦风转头，看向身边的椒夏：“你怎么也会消失？” 椒夏和他，并非寄生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羁绊虽然深，但椒夏的情况和另外几个都不一样。 甚至和乐正玉镜也不同。 就算没有秦风，椒夏也是存在的。 如果秦风“不存在”了，那她也不该是消失才对。 最多就是回到神殿。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情况很糟糕，你消失得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做什么。” 椒夏难得俏脸严肃，凝眉正色：“我看透了那老东西的手段，本来以为你消失之后，我要么杀了他把你拽回来，要么我会被送回神殿。” “可是当我发现我没有回到神殿、想冲上去杀了那个老东西的时候，却发现……” “我的进攻都失效了。” 秦风眼皮跳了跳。 秦风知道椒夏的本事。 她从神殿出来之后，神力虽然消耗巨大，但她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旁人根本看不到她。 甚至都感应不到她的存在。 从头到尾，她没法对墨渊出手，也没法离开这里。 全程，她就死死地跟着墨渊。 明明她感觉自己的神力还是在的，可是无论如何出手，打在墨渊身上，都好像不存在一样。 “当时，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空气一样。” 椒夏想了半天，想出了这么一个形容。 “明明我就在那里，我知道我在，我也看得到我在，可就是没办法触动身边的一草一木……” 秦风凝眉，思索着椒夏口中的情况。 他见过椒夏出手，之前的安夫人，后来又在试剑山。 椒夏的神力自不必说。 自己“不存在”后，椒夏作为一个因为自己才会出现在临仙大陆的神女，即便她也无法违背天道的选择，也不该只是单纯的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尽管她从前在被人眼里就是透明人，可那是她不想让人看见她。 或者说，其他人没有资格看见她。 然而，这一次她是真的变成透明了。 既没有回到神殿里，也没有了可以和他人接触的能力。 这也是为什么，墨渊对乐正玉镜他们出手的时候，椒夏明明就在旁边，却无能为力。 秦风不会把这个情况当做意外。 椒夏和他身体里的其他人比起来绝对是特别的，她不是人也不是魔，她本身就是神的造物。 也就是说，当天道被欺诈的时候，她这个神的使徒，也产生了不一样的影响。 这让秦风不得不想，这是否和古神有关？ “现在我回来了，我自然是可以看到你的。” “但……” 秦风思索了一下，决定做个实验：“你要不要试试看，再去触碰一下其他人？” 在他们讨论之前，秦风就试过了，椒夏还是可以触碰到他的。 他也能接触到椒夏。 那其他人呢？ 椒夏那张无瑕的脸上，倒是难得露出了忐忑之色。 “要是……我不能呢？” 要是她不能再触碰到其他人，那就意味着，她跟在秦风身边已经毫无意义了。 对秦风来说，她这个神女再没有任何用处了。 那秦风会不会把她赶走？ 看出她的焦虑，秦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吧，无论如何，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都会实现当初的诺言。” 当时小神女跟着他从神殿出来，他答应过椒夏，会带着她看遍外面的山河。 如果他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也会带着椒夏一起去。 那时候，秦风固然是为了尽快离开神殿，同时也想得到椒夏这个助力。 但他从来不会轻易撕毁自己的诺言。 更不会做卸磨杀驴的事情。 椒夏看到秦风的笑容，这才安心下来。 “好吧，我试试看……” 秦风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不用多想。” “嗯！” 得到了秦风的承诺，椒夏安心了不少。 他们两个一块儿下楼，不少弟子看到秦风下来，都会停下自己忙碌的事情，朝着秦风行个礼。 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秦风是他们最大的一张保命牌。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在秦风面前，他们都保持着客气和尊敬。 当然，自从亲眼看到秦风把墨渊给杀了之后，更多的人是敬畏。 又敬佩，又畏惧。 秦风笑了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忽然对着身边的空气自言自语了一句：“去吧，这里人多，你试试看就好。” 椒夏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一般：“嗯！不就是碰一碰别人么，能被本神女碰到，是他们的荣幸！” 第3004章 神女陨落 椒夏这话说得，没了往日的高傲，倒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都不等秦风捧场，她就自言自语：“若是碰不到……” 看她刚鼓起的勇气好像散了点儿，秦风轻笑：“若是碰不到，说明你堂堂神女殿下，只有有缘人才有资格接受你的触碰。” “凡夫俗子，不配。” 秦风说完这话有点心虚：他不是个喜欢随便贬低别人的人，只能在心里暗自道歉“抱歉诸位，哄哄小姑娘，你们应该不会介意的，我可不是在说你们真是凡夫俗子……” 得到秦风这话，椒夏看起来脸色好看多了，骄傲地挺起胸膛：“没错！无论碰不碰得到，本神女都是古神的造物，高不可攀！” 她一咬牙，朝着距离她最近的一个人飞身而去。 一伸手…… 秦风眸子凝了凝：她的手从那名弟子的胸口穿过去了。 “怎、怎么会这样……” 出手的时候，椒夏还在心里想：得收着点劲儿，不然一把把人推飞出去就不好了。 可现在，别说把人推飞出去了，她根本连人都碰不到。 她不甘心，立刻去摸下一个人。 这一次她也顾不上什么收着点劲儿了，只觉得可能就是因为自己这么想，所以才碰不到别人。 于是她这次用了普通的力气，可结果还是一样。 然后是下一个、下下个。 甚至到了后面，她眸子一凝，干脆在手中掐诀。 秦风看得出来，她手上掐的这个决是可以直接将一个普通弟子化作齑粉。 正要阻止，就见她掐的决打向了白骨塔。 金光闪烁，神力迎面而来，和秦风擦肩而过。 可是…… 也仅仅如此而已。 他身后，白骨塔毫发无损，椒夏的术法打上去，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就这么消失了。 “不可能！” 椒夏瞪大了眼睛，几乎失声叫出来。 但除了秦风，没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好像受到了刺激，开始不断地掐诀，搭在白骨塔上。 以她本来的实力，整个白骨塔她都可以将之摧毁。 可现在，居然连一个坑都没有打出来。 看她越来越激动，秦风走上掐来，握住了他的手。 “椒夏，可以了。” 椒夏被迫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泛红：“怎么会这样？难道我变成假的了么？” 秦风摇摇头：“只要我还看得见你，你就是真的。” “可是，可是如果你……” 椒夏下意识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 秦风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之前墨渊的影响很深，那时候就连秦风都被他变成了假的。 椒夏或许也受到了影响。 如今秦风回来了，可是椒夏好像彻底变成了他眼中的一个幻觉。 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再感知她的存在了。 从前是椒夏自己不愿意让人看见，可现在她是无法被其他人看见。 椒夏产生了怀疑：或许，她真的被变成了假的。 又或者，在秦风消失之后，真正的她就已经回到了神殿中。 而她，只是秦风产生的一个幻觉而已。 秦风和她可以共感，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摇摇头：“你不是神女么，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再说了，这个世界上，只要还有一个人能记得你，能感知到你的存在，那你就永远都不会假的。” “你要相信，我会一直记得你、看到你，在我这里，你是真实存在的，那你就永远都是真实存在的。” “神女高不可攀，我能做那个唯一可以看到神女的人，是我这个凡夫俗子的荣幸。” 椒夏愣愣地看着秦风，她的眼圈已经通红了，可就是没有眼泪掉下来。 过了好半天，她才别扭地别开脑袋，瓮声瓮气道：“我才不在乎能不能被人看到呢，我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一会儿，“只是”不出来了。 秦风也没让她说下去，自己替她接上了这个台阶：“我知道，你只是担心不能再吃到冰糖葫芦了，对吧？” 椒夏顺着他的台阶就往下下：“这是自然了，凡夫俗子的注视于本神女来说毫无用处，自然是冰糖葫芦让我觉得可惜了！” “嗯，你说得对。有时候，他人的目光如同盏盏鬼火，看不到才是好的。倒不如多吃点冰糖葫芦好。” 秦风同意地点点头，哄着她：“所以啊，你现在就去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你多吃几串冰糖葫芦的。” 椒夏的心性比任何人都单纯，听秦风这么一说，她又笑了：“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吃不到，你也不许吃！” “嗯，一言为定。” 椒夏不想继续留在这儿了，看着那些没被她碰到的人，她总觉得有点难受。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本该无欲无念的神女，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也会有“难过”这种情绪了。 而且，她想吃冰糖葫芦，就是她的欲。 秦风并没有多想，虽然椒夏是神的造物，但对于他来说，椒夏就是个人。 是个还没长大的……几万岁的小女孩而已。 椒夏自己先跑回白骨塔了，秦风留在原地，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周边停下了不少人，这时候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刚才他着急了，看椒夏情绪不稳定，怕出什么意外，赶紧跑过来阻止她。 但是忘记了，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周围来来往往人有不少。 祝星就在不远处，看着他目瞪口呆。 很明显，刚才那一幕他们都看到了。 实在是太诡异了！ 甚至就在秦风面前两步的地方，丹书杵在那里，硬是动也不敢动。 刚才，秦风就这么冲过来，突然站在他面前自言自语。 要是单纯地说话也就算了，他好像还伸手抓住了什么东西，又抬手对着空气摸了摸。 脸上的笑容又温和又宠溺…… 这难道不吓人么！ 本来，秦风是该解释两句的。 可是看这么多人都看到了，秦风干脆不装了。 反而温和地看向大家：“不好意思，我妹妹刚才闹脾气了，我劝了两句，没吓到你们吧？” 第3005章 后遗症 “妹……妹？” 丹书手里抱着不少东西，刚才吓得没敢动。 听到这话他更傻眼了。 且不说秦风到底有没有妹妹，就算有也不在这儿。 哪怕真在这儿，刚才这么多人都看到了，那个地方根本没人啊！ 哪儿来的妹妹！ 虽然这段时间，秦风做了不少惊世骇俗的事情。 对他，他们都不算了解。 但没人说过他还是个疯子啊！ “咳咳！” 不远处的祝星快步走过来，打断了众人的猜测：“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先去做自己的事。” “我师弟前两天对上墨渊老祖，墨渊老祖修真假之道。” “他现在还有点后遗症。” 祝星随口解释了两句，这些人不但信了，而且还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他们还处于如梦似幻之中。 毕竟，一个刚入仙门一年的凡骨，不仅打下了积孽关，还杀了墨渊老祖。 这话说出去，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他们一时很难接受。 对战一位渡劫期大能，秦风就算赢了，好歹也该受点伤吧？ 可他没有，而且还生龙活虎的。 哪怕是怒厄金刚之体，总不能在渡劫期大能的手上，最后连个疤痕都没留下。 那他们这些人算什么？ 听到祝星说，秦风的后遗症不是留在身上，而是留在了心里，众人放心多了。 挺好的，再厉害也会受伤，起码不是个怪物。 松一口气的同时，在离开时，不少人还在偷偷看秦风。 不由得心里担心：这后遗症还能治好么？要是治不好，之后他们该何去何从呢？ “走走走，先进去再说。” 把其他人赶走了，祝星暂时撂下了手里的事，推着秦风进了白骨塔。 “师兄你这是干嘛？” 秦风被他一路推进房间，有些莫名其妙。 “你和我说说，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祝星坐下来，给两个人都倒了一杯茶：“你是故意吓唬人的？” 他以为秦风在藏拙。 确实，杀了墨渊之后，他无论身心都毫发无损。 别说身为凡骨了，就算他是天生灵骨的天之骄子，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一点。 这些天他看出来了，城内不少弟子看秦风的眼神，都透着恐惧。 秦风无奈道：“我没事干吓唬人做什么？我刚才说的是真的，就是我妹妹在闹脾气，我哄哄。” 说着，还朝着房间的角落里看了一眼。 椒夏这会儿就蹲在那里，窝在墙角里画圈圈。 看起来情绪非常低落，根本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无所谓。 祝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伸手在秦风面前晃了晃，表情一下子严肃了不少： “我知道你爱逞能，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我问你，如今我们算是风雨同舟了，你有事不能瞒着我们。” “至少不能瞒着我。” “你实话告诉我，我刚才是不是真的说中了？和墨渊一战，你确实留下了后遗症。” 不怪祝星这么严肃。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可谓是相当危险。 魔族那边就不用说了，桑炎败了，但是整个极恶之洲的魔族却是不会被他们收拢的。 诚然魔族以实力为尊，但也是以他们自己的族人为首。 人族的人想要统领魔族？ 简直是天方夜谭。 积孽关虽说抓了不少魔族俘虏，但这段时间了，即便有秦风的威慑，也还是有不少魔族在尝试逃跑和暴动。 甚至有看逃脱不了，也无法地方的，干脆就地自杀了。 宁愿死，也不愿意做人族的俘虏。 更别提让秦风做新的魔主了。 魔主肯定是做不了的，还要地方魔族反攻。 让人族占据了积孽关，这对于魔族来说是巨大的耻辱，他们肯定要想办法找场子。 而仙门那边。 他们之前对仙门的反应就有所揣测了，可在墨渊老祖来之前，若说他们还有一丝期望的话，那么墨渊来之后，他们对仙门的期望就彻底没了。 墨渊是来杀他们的。 虽然墨渊一开始针对的是秦风一个人。 可秦风死了，他们被带回去，等待着他们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只是死和生不如死的区别而已。 所以，他们不仅两边都没法依靠，甚至还腹背受敌。 立刻魔界也不行，留在魔界也危险。 这么看起来，甚至比之前留在天哭关还要被动。 如果这时候秦风出了什么事，那等着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 若是他身体上有什么问题还好解决，但要是心理上…… “他在担心你呢。” 椒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板着脸坐在秦风身边： “要是换做平时，我这时候非要冒出来吓他一跳才行！” 椒夏今天可能是气坏了，非常不顾形象地冲着祝星一龇牙。 她知道祝星是值得信任的人，这时候看祝星怀疑秦风是神经病，还是因为她，她现在非常不乐意。 换做平时，她肯定懒得搭理。 甚至还非常乐于在这种时候故意捣乱，比如碰掉点东西来吓唬吓唬祝星之类的。 虽然祝星是个修士，一般不太会被吓到，但让他紧张一下总是可以的。 可她呢？ 她现在做不到了。 越是做不到，她就越是生气。 知道这种时候，秦风为了稳住祝星，肯定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她谈不上失望，就是觉得不服气。 “我没有任何问题。” 秦风温润开口，脸上还带着让人安心的笑容。 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像个神经病。 他十分认真地看着祝星，笑道：“我是真的有这么个妹妹，她刚才在下面，现在在屋里。” 说着，他还看了一眼椒夏坐的位置：“喏，她现在就在这里。” “只不过，因为别人都看不到她，所以这会儿正生闷气呢。” 见祝星的脸色变了。 秦风不管椒夏一个劲冲他使眼色，继续道： “我知道，师兄你肯定要担心我，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没有任何问题。” “那个墨渊，在我回来之前就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所以我口中的这个妹妹，尽管你们都看不到，但我知道，她是存在的。” 第3006章 她存在 祝星愣住了。 坐在他对面的椒夏也愣住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今天受挫之后，椒夏是一肚子的火，同时也是满腹恐慌。 不仅恐慌自己是不是真的变成了一个“假象”。 也恐慌自己变成这副模样，而秦风日益强大，她是不是变成了一个没用的神女。 如此一来，秦风还会继续带着她么？ 尽管她不断地劝说自己：就算秦风不带着她又怎么了？ 她可是神女。 大不了收拾收拾回神殿去。 可是她记得人族有一句话：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她在神殿里待了万年，甚至比万年更多。 是几万年。 其实这方世界，她不需要秦风带着，她对临仙大陆乃至现代世界的一草一木无比清楚。 因为在神殿内的芥子里，她去过许多世界。 但那里的世界，是没有人的。 就像在现代世界的模型里。 高楼林立，永远亮着灯，却永远冷清。 椒夏一直知道，真实的世界和芥子世界不一样。 因为有人。 无论哪个世界，都有属于那个世界的人。 她来过临仙大陆无数次，但是从没吃过临仙大陆的糖葫芦，也从来不知道试剑山上的天雷如此凶猛、东海的浪潮如此汹涌、桃花源的鱼肉那般肥美。 见证过那些在芥子世界里死沉沉的世界，原来可以如此生机勃勃。 最重要的是。 她看到了会做好吃糕点的林泉生、为师门复仇甘愿送死的祝星…… 还有眼前这个，为了保护自己所爱之人、保护自己所存之世界，以凡骨对抗天道的秦风。 她不想承认，但她确实不想再回神殿了。 她知道，自己是神之造物。 说得好听一点，她是神的使徒、是神女。 可是说白了，她只是一个“物品”。 她的存亡，不过在神的一念之间。 她所有的神力得来的代价，便是永世孤独，驻守神殿。 一旦神明苏醒，她会是被清算的一份子。 所以她不想回去。 她拼命证明的时候，惶恐充斥满胸。 她害怕秦风会放弃她。 但此时，男人笑容温和，当着其他人的面，竟然也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能碰到她，能看到她，能记得起她和我在一起的一切。” “只要我记得她，她就是真实的。” “只要我认为她是真实的，那她就是真实的。” 这话听起来很狂妄。 世间之事，真真假假，哪里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可是秦风的双眼灼灼，看起来格外认真。 就连祝星都忍不住朝着他对面的位置看去，好像那里真的有一个人。 椒夏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秦风，好像能把他看出来一个洞似的。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 这种被人记住的滋味。 曾经在神殿里，她只是匆匆瞥过神明一眼。 神明无情，那一眼，如同苍穹，从来不会给人任何情绪。 所有的情绪，都是自己的情绪罢了。 神明应该是不记得她的。 她在神殿几万年，祈求过无数次，想要见到神明。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也是，神造万物，她只是万物中的一份子。 甚至还不如那些弱小的人族。 因为人族之间，总有人能记得他们。 可她，永远都是孤身一人。 但现在，她忽然觉得不是的。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记得她，那她就永远不是孤身一人。 哪怕有一天她又回到了神殿之中，但只要她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在这万千世界里存在过。 她记得他，也曾被他记住过，那她就永远都不是孤独的。 秦风言笑晏晏，那双眼睛却是格外坚定。 椒夏忽然间，从他瞳孔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听到他说：“哪怕这世间只有我一个人能记住他，那说明这是我的特权和殊荣，不是很好么？” 很好。 他觉得很好！ 椒夏的喉咙有点发紧，她不知道若是作为人类，现在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秦风。 这时候祝星也笑了。 “这倒也是，师弟你本就比别人特殊一点。” “ 特殊的人看到特殊的人，这也正常。” “刚才是我小题大做了。” 祝星站起身来，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师弟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 他和秦风接触了一年，彼此之间算不上多么知根知底。 最起码祝星对秦风的了解没那么透彻。 可是经历生死种种，他也算看出来，秦风从来不是个胡来的人。 他既然说，有这么一个妹妹存在，那就一定有。 至于别人为什么看不到？ 祝星自答：或许因为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吧。 这话要是别人说他，他肯定是不乐意的。 不过…… 垂眸瞥了一眼桌边的秦风，祝星撇撇嘴，把这一抹不乐意收回去了。 和这种妖孽比起来，自己不是凡夫俗子是什么？ “对了，来都来了，正好我今天也有事情想问你。” 祝星顺势又坐下来，喝光了刚才的茶水：“这几天你让我们搜刮城里的物资，尽可能多带点物资在身上，是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去哪儿了？” 积孽城肯定不能久留，休整一段时间他们就必须离开。 只是现在无论人界还是魔界，应该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能去哪儿呢？ “别怪我多嘴啊，现在咱们算得上是过街的老鼠，你又不肯自立门户。” “这种时候，暂时据守积孽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个多事之秋到处乱跑，只怕一不小心，大家的命可都要搭进去。” 祝星不想啰嗦，要是就他们几个人，那秦风说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就行了。 但是现在带着几万人，就得对几万人负责。 秦风看起来完全没有开宗立派的意思，祝星着急，但也知道不可能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情。 现在委婉的提一下，也是想看看秦风现在改变主意了没。 秦风有没有改变主意没问出来，可从他嘴里，却听到了一句让祝星都觉得惊世骇俗的话。 “目标？当然有。” “我准备去找找那位魔界共主。” 第3007章 找她聊聊 深究起来，如今仙魔两届如此局面，就是因为那位魔界共主的回归。 秦风想起来当初在万骨涧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女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位杀生庙的主人，就是新一代的魔界共主。 而且他听祝星说过，这位女杀神，曾经也是仙门中人。 还不是普通人物，乃是当年不折不扣的女武神——离苍。 离苍堕魔的原因现在无法深究了。 仙门里最流行的版本，就是说她和月影台的那位仙子，为了一个武真人争风吃醋。 听到武真人陨落，离苍堕落成魔…… 秦风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世上，因为争风吃醋闹起来的事端不少。 可因为争风吃醋闹出了一个魔界共主来，他还真不信。 就算离苍痴心，因为武真人陨落之后她伤心欲绝不惜堕魔。 但她为什么留在了万骨涧内，建造了杀生庙，而且还成了魔界共主呢？ 最让人想不明白的，还是她既然成为了新一代的魔界共主，说明她已经实实在在成为了魔族人。 现在仙魔之战一触即发，离苍却在回归魔界之后再也没有露过面。 为什么呢？ 本来和桑炎一战的时候，秦风就以为离苍可能会出现。 毕竟是魔界共主，桑炎算是她的手下。 俩人就算不熟，在这仙魔之战开战的关头，离苍也不会愿意魔界折兵损将的。 更何况，桑炎可不是什么小兵卒，那是一州之主。 这种时候桑炎突然输了，而且还输给了一个凡骨，对魔界的军心算是很大的打击了。 秦风特地留在积孽城，等着看这位魔界共主会不会出现。 可她一直都没露面。 甚至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她究竟在什么地方。 不过嘛，人们心里都有一丝侥幸。 这位魔界共主既然现在不露面，那最好一辈子都别露面了。 甚至有仙门弟子猜测：这位离苍女神当年堕魔的事情或许有苦衷，如今虽然成了魔界共主，那也是天道作弄。而她自己呢，其实并不想和仙门为敌。 这些魔族啊，白白高兴了。 所以啊，离苍能不露面，其实是一件幸事。 可现在秦风呢？ 他居然还要跑去找她！ “你、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祝星的第一反应是开玩笑，“蹭”的一下又站起来了。 相比这件事，祝星币刚才听到秦风的“妹妹”还要炸毛。 但他很了解秦风，秦风从来不爱开玩笑。 尽管祝星现在很希望他就是在开玩笑。 “师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如今魔界共主回归，仙魔之战一触即发，反正早晚离苍都是会露面的。” “正好，现在我们被仙门不容，被魔族仇视，无论是走还是留，都会是一根眼中钉，迟早会有人来把我们拔掉。” “所以啊，我们需要自救。” 祝星的嘴角抽了抽，没忍住脱口而出：“你说的自救就是，干脆去找魔界共主单挑？你到底是在自救还是在自杀啊？” 魔界共主，可不是普通的修行者。 虽然只要没有登仙，那就是凡俗。 境界到顶了也就是渡劫期大乘。 但是魔界共主不一样。 这些修行者妄图登仙，那是在挑战天道。 而魔界共主，她就是被天道选出来的。 她注定是魔界的主人，她甚至手持一条天道！ 当初的关墨就是如此，因为手持天道，所以他能带着魔界大军的铁蹄踏足人界。 当时若不是因为，仙门里冒出来一个武真人，人界出了一个半人皇。 只怕如今的临仙大陆已经是魔界的天下了。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仙门实力强大，又有那么多避世不出的老妖怪作为底牌，可仙门还是没有选择直接进攻。 他们嘴上不肯承认，但心里清楚：他们再怎么厉害，终究只是凡人。 可离苍，手持天道，是他们无法随便挑战的人。 而且人嘛，活得越长越怕死。 不然的话，那些修为到家的老妖怪，早就试图飞升了。 现在还赖着，不就是因为怕失败之后堕为散仙么？ 至于联手镇压离苍？ 这种事情，若没有人开头冲在前面，他们也绝对不会去。 谁想当冤大头呢？ 偏偏，秦风就要当这个冤大头。 “你别和我说你是来真的！” 祝星都快炸了。 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本来被他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现下被他抓得乱糟糟的。 比秦风还像个疯子。 也不怪他这么暴躁，秦风也知道自己的决定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他试图劝解：“师兄，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 “你想，这离苍既然曾经是仙门的人，回归魔界之后又躲起来了，说不定真如别人猜测的那样，她其实对仙门没有杀心呢？” “天命不可违，搞不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选做魔界共主。” “所以啊，我这次去找她，仅仅是因为有点事想找她确认一样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 “不会打架的。” 顿了顿，秦风又想起来在杀生庙里和离苍的照面。 还是补充了一句：“应该。” 听到这句应该，祝星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呵呵，你自己的‘应该’，你自己觉得可信么？” 这一路走来，秦风有不动手的时候么？ 他不仅会动手，而且每一次都闹得很大！ 就连当初刚入宗门，也是打了一架才进来的。 进来之后就不用说了，不管是在小魔境，还是后来的试剑山，又或者万魂窟…… 他没有一次做事是动静小的。 但是同时，祝星也冷静地想起来：他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有他的理由，并且，都成功了。 祝星努力压制住慌乱和镇静，坐下来问道：“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找离苍？你说你找她确认的，是什么事？” 没等秦风开口，祝星便道：“我可不是想打探你的秘密，只是你也明白，要说服下面那些人跟着你我一块儿去找离苍，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这种时候还不忘揶揄一句：“可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们无忧门的人一样离经叛道的。” 第3008章 他肯定疯了 “他是疯了吗？！” 祝星的话才刚说完，身边人的声音就差点把他的耳膜吵得炸开。 商长老瞪着一双眼睛，好像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一样。 “去找离苍？那和直接去找死有什么区别！” “对啊，现在积孽关已经清理出来了，我们少说能在这里据守三个月。之后如何，都是可以从长计议的，为什么这么着急？” “是啊，祝星啊，你好歹是他师弟，和他最亲近了，怎么就不知道劝着点儿呢？” 一帮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白了，就是对秦风的这个决定感到匪夷所思。 其实匪夷所思的也不止是他们。 祝星坐在上座，说完话后他就面无表情地端着茶杯喝茶。 换做从前，这时候他已经开始绞尽脑汁地劝说，让大家冷静一点了。 这会儿倒不是他淡定了，只能说他麻木了。 在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了这个场面。 眼下的情况和他想的差不多。 而且这一次，他不怪这些老顽固嚷嚷，毕竟就连他自己，在听到秦风的决定时，反应也没比他们好到哪儿去。 吵吧。 反正他就是个传话的。 秦风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改变。 就算这些人最后不肯听他的，秦风自己也会按照他自己所想的去做。 至于这些人嘛。 吵归吵，如果最后秦风一意孤行，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所以这回祝星懒得管，任由他们吵，他喝自己的茶水，好像聋了一样。 “行了！吵什么吵！你们这会儿嚷嚷得厉害，到了秦风面前，一个个又连个屁都不放了！” 祝星被这一嗓子嚎得手一抖，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 喝到嗓子眼的茶水呛了一口，差点没直接喷出来。 他猛地转头，就见王博弘神色肃穆地坐在原地。 两只手交叠放在下巴上，撑着脑袋。 刚才那一嗓子，他还动用了几分灵力，这才把其他人的声音压住。 这下祝星意外了。 按理说，之前每一次商讨大事，王博弘都是第一个站出来和秦风对着干的。 别说秦风不在场了，就算在，王博弘也总要挑挑刺。 但现在，他看起来好像不为所动的样子。 祝星偏头看着他：“王长老，你怎么看待此事？” 其他人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抱石真人一死，天哭关剩下的人里，修为最高的也就是王博弘了。 而且王博弘之前几次三番和秦风作对，秦风不但没有找他的麻烦，还让他和祝星一起打理积孽关的事务。 有人觉得这是秦风对王博弘的敬重。 到底为什么，王博弘自己也不知道。 他神情严肃，其他人在吵吵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凝眉沉思。 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了。 失踪的魔界共主，对于仙门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她暂时不露面，就能让仙门暂时松一口气。 她一直不露面，就能让仙门一直安宁。 可秦风，却要主动去找她。 如今的秦风，可不再是那个生死都无人关心的凡骨了。 如今，积孽关上下六万人，性命都和他绑在一起。 他要干什么？ 要带着这六万人去送死么？ 王博弘不知道秦风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是当他思及此处的时候，他突然怔住了，然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此时，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等着他给出一个准话来。 不少人都期盼着，他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然后劝着祝星，去让秦风打消这个念头。 可他没有提自己的想法，反而对眼前的这些人问道：“敢问诸位，你们在考虑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在想……秦风到底有什么目的？” 商长老等人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 有人是直接反问：“那不然呢？” 王博弘笑了，笑意不达眼底，笑着摇了摇头：“若你们是这么想的，那么今日的事情就没什么可讨论的了。” “哎，王长老，你这是怎么个意思？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说没什么可讨论的呢？” 商长老不乐意了，瘪嘴道：“我知道，你现在和他走得近了点。但你也要考虑好，咱们可都是仙门中人，都是因为他才走到今日。他一个人就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我们不得多想想他的目的？” 祝星闻言，微微皱眉，却没反驳。 他知道，就算反驳也没用。 在场的这些，一半都是仙门长老。 在魔界共主回归之前，这些人都在宗门里养尊处优。 当上长老之后，他们甚至连普通的妖魔鬼物都不需要亲自出手了。 只需要随手下个命令，自然有座下弟子争先恐后地表现。 当初离开天哭关，攻打桑炎，他们是没有办法了。 其中有些人，或许到了这个时候，心里还是埋怨秦风的。 哪怕明知道自己已经被仙门放弃了，但总有人会抱着一线希望。 觉得或许留在天哭关，仙门会回心转意，派人增援呢？ 或者换种说法：他们不敢埋怨仙门，只能偷偷埋怨秦风了。 王博弘也看出了商长老之流的想法，冷笑一声：“就是因为你有这种想法，所以我才说，这件事没什么可讨论的。” “我们从天哭关离开，到如今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一个月，我们和他算得上出生入死。墨渊一死，我们的性命就是和他绑在一起的。” “但是你们呢？无论他要做什么，你们考虑的，从来不是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破局的办法，而是怀疑他有什么目的。” “别不承认，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刚才听到他这次的决定之后，你们有些人脑子里想的，还是觉得他想谋害咱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对吧？” 王博弘这番话一点儿不客气，可以说直接把某些人的心思给戳穿了。 “你！” 商长老下意识想反驳一下，但又说不话来。 心思被说中，他又是在场最后两个四大宗门里的长老了，面上难免过不去。 可偏偏，王博弘说得太准，让他想反驳都没法反驳。 是的，他还是觉得秦风是别有用心。 第3009章 谁是异族 除了商长老被戳穿心事之后气鼓鼓的，其他人在听到王博弘的话后，都沉默了下来。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至少不会全都是傻子。 他们明白王博弘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才会沉默。 是啊，当秦风提出任何计划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和商长老差不多。 哪怕到了如今这地步，还是有人的第一想法是：他又想干什么？他是不是别有所图？ 可是，这一路走来。 不管秦风是不是真的别有所图，最起码他们都还活着。 诚然这一路确实牺牲了一些人。 可是战火中，没人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活下来。 但是至少，秦风让他们大多数人活下来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们确实被仙门放弃了。 没有秦风，那日墨渊来的时候，杀的就是他们。 最起码，秦风想做任何事，却没有害过他们。 那日和桑炎的一战，秦风和桑炎对抗的时候，仍旧分了一部分力量来保护他们。 秦风说自己不会保护人。 所以他的结界没有护着他们，却让敌人陷入痛苦。 这其实就是秦风保护他们的方式。 “我知道。” 一片沉默中，王博弘再度开口，将人的思绪拉回到此时此刻。 “你们谁都不愿意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很强，至少比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强。” “但他是个凡骨，所以你们觉得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私心，甚至可以为了私心害死我们……” “不只是你们，其实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 王博弘扫视了一圈在场之人。 这些天的劳碌，让他甚至都没工夫把自己搭理得和之前一样风度翩翩。 头发随意地扎起来，衣服也两三天没换过了。 沾染了些许灰尘。 但是此时的王博弘，瞧着却比之前更精神。 “我想请问在座的各位，你们真的觉得，秦风和我们比起来，是个异类么？” “当然了，我说的不是他的能力和天赋，若是比这个，那他确实是个怪物，就算他在这儿我也是这么说。” “我想说的只是……你们真的觉得，有一根灵骨在身，我们和凡骨就不再是同族了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可这话，真的能用在仙门和凡俗之中么？ 其他人没说话，商长老却瞪大了眼珠子：“王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承认，他那样的存在，绝对是世间罕见。” “以凡骨之身，碾压了咱们这些身怀灵骨之人。”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世间凡骨何止万万人，又有几个秦风？” “总不能出了一个秦风，你就把咱们仙门贬低到尘埃里吧？” 其他人虽然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但是商长老这么说的时候，明显有几个人是同意的。 另外的人虽然没开口，但也没反驳，想来心里也是这个意思。 祝星沉默着，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晚辈，这时候说什么都没人会听。 王博弘表情始终很严肃，也很淡定。 他斜睨了一眼商长老，呵呵一笑：“商长老，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想问问诸位，咱们比普通人多了一根灵骨，难道就不再是人了么？” “据我所知，在仙门之中，天生灵骨的修士还是少数。” “包括在座位的各位，天生灵骨的还是少数吧？” 他们已经脱离凡俗上百年、甚至几百年了。 可是其中大多数人，应当都还没有忘记自己的来处。 非天生灵骨者，大多从凡尘中来。 “我先承认 ，我也不是天生灵骨。我的父母很普通，他们都是凡骨，只是两个商户而已。” “入仙门后，仙门第一条，就是告诫我们要忘却凡尘，不要和凡俗牵涉太深，以免影响自己的道心。” “仙门教我们无情，只有抛去了属于人族的十情八苦，我们才算是真正超凡脱俗了……” “那我问你们，你们总怀疑秦风别有所图，又觉得他只是一个凡骨，所以排挤他。” “可是为什么，你们不相信他，却要相信把十情八苦都排除在外，随时可以放弃自己的同门、同道的仙门呢？” 王博弘这番话，可以说是直接把仙门放在了他的对立面了。 甚至说他大逆不道都行。 完全就是反贼发言了。 可是偏偏如今的境况下，硬是没人反驳得了。 哪怕商长老涨红了一张脸，都没憋出一个字儿来。 祝星悠然地喝着茶水，表情比之前放松多了。 有人替代了他的嘴，感觉真不错呀。 王博弘表情越发严肃，审视着每个人：“秦风带着我们走到如今，走出了仙门给我们留下的困局。” “我这个人，算不上什么好人，在仙门浸淫多年，只怕也早就变得冷漠无情了。” “但我仍旧觉得，一个三番四次救了自己性命的人，无论他想做什么，我的第一想法，都不该是觉得他在害我。” “更遑论，是他随时可以杀死我的情况下。” 现在积孽关内的人，全都笼罩在永夜结界和另一层诡异的黑暗之下。 只要秦风一念之间，他随时可以将关内的人全部困住。 但他没有这么做。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他真想害死这些人，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 “我提醒你们一句。” 看这些人面面相觑，表情似乎松动了不少，王博弘抛出了最后一枚炸弹： “你们别忘了，来积孽关之前，我们也怀疑过他要带着我们来送死。” “但是最后，冲在前面的人可是他。” “这次去找离苍，不管他想做什么，我不觉得他会躲在我们后面。” “而且见到了离苍，你们觉得离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说到这里，王博弘好像终于没了耐心，“唰”地一下站起来，扭头看向祝星。 “你告诉他，别人我管不了，但是我王博弘，现在是他的人马。” “他既然决定了，我第一个追随。” 说完，直接甩手出去了。 祝星看着剩下的人，无奈地撇撇嘴：“这个王长老，怎么还把自己说生气了呢？” 第3010章 头绪 “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魔界共主么？” 在下方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提出这个说法的主人翁正站在白骨塔的最高处。 这个地方原本是桑炎的居所，白骨塔的顶层也只有桑炎能上来。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积孽关。 从这个位置，也可以看到荒原的最深处。 不过，秦风此时看到的景色，应该和桑炎曾经看到的不一样。 如今的积孽关和之前一样热闹，不过行走在街道上的，不再是形色各异的魔族。 而荒原深处，因为秦风取走了神之场域，凶猛的龙卷风也跟着消失了。 现在能看到的，只有一片贫瘠。 当魔神的权柄消失，混沌之气迫不及待地将荒原填满。 积孽关虽然是极恶之洲的都城，可这里是魔界。 魔族人依靠混沌之气修行，他们的居所，空气里自然飘散的也是混沌之气。 相比之下，其实人族和魔族也算公平。 魔族依靠混沌之气修行，于是魔界到处都是混沌之气，他们想要修行轻而易举。 哪怕是刚刚成年的魔族，灵智未开，也比身强力壮的成年人族强大的多。 而人族想要修行，却无比艰难。 除了要觉醒灵骨，还需要在灵力充沛的地方，才能运转周天，吸收天地灵气。 但凡俗之中，灵气稀薄。 随着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战后，凡俗中的灵气越发稀少。 灵脉被仙门牢牢地把握在手中，凡人不得接触。 凡骨修行，总要更加艰难。 即便觉醒了灵骨，也不是每一个拥有灵骨的弟子，都可以得到福地洞天用以修行的。 但是，混沌之气不适合魔族意外的生物生存。 像是极恶之洲这种地方，四处贫瘠，就连草木都无法活下来。 魔族看起来张扬霸道，可是他们留在魔界，日子可不一定有人族过得好。 这也是为什么魔族一直想侵占人族领土。 秦风作为人族，他无法公平地评判，到底哪一方才是错的。 可他知道，人族羸弱，他不会将自己的剑对着弱者。 此时听到椒夏的话，他回过神来，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我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 椒夏坐在白骨塔边缘，赤足悬空，轻轻地摇晃着，像是一个纯真无害的小女孩。 “嗯？有人？仙门里的人？” 秦风微微一笑：“不算吧。” “或者说，不是那个人知道离苍在哪儿。” “而是那个人出现，离苍就会来找他。” 椒夏懵懵懂懂地点头，秦风没说那个人是谁，她就没问。 反正她现在就只是一个影子而已，什么都做不到。 连一个普通的聚气期弟子都没法推倒，当然也没法再帮秦风什么。 反正秦风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就行了。 “你放心。” 看椒夏脸上露出了几分失落，秦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有我在呢。” 椒夏不知道他怎么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换做以前，肯定要羞愤地跳起来。 但是现在，她却觉得很安心。 她喜欢这种安心的感觉。 “嗯，我知道了，咱们一起！” 秦风没有否认，也没有说椒夏能帮自己什么这种话，他反而很高兴，面容柔和：“嗯，我知道。” 这个时候，椒夏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忽然问道：“那天你消失之后，是不是回到那边去了？” 秦风挑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猜到了。”椒夏勾起唇角，漂亮的金色眼睛里有几分椒夏：“那个老东西怎么也不会想到，你在那边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你。他根本没法跨越一个世界，去把你变成假的。” 而且在那个世界，有更多的人记得秦风，有更多人和秦风羁绊相连。 墨渊做不到的。 “我就是不明白，你既然已经回去了，这边的肉身没了，你其实就可以不用回来了。” 秦风眸子动了动。 是啊，当时只要他选择留下，这边的肉身没了，“秦风”也就消失了。 他可以留在现代世界里，贪恋最后一点温情。 可他没有。 感觉到这边的肉身开始凝聚召唤他的时候，秦风是可以拒绝的。 当时站在他面前的，是陈初晴，是安九霄，是轩辕枫…… 都是他最重要、最在意的人。 但正因为面前的人是他们，秦风才坚定了自己要回来的决心。 他不能让陈初晴他们死，也不能让等在这里的乐正玉镜、祝星，还有积孽关六万人死。 如果他还是刚来这里的秦风，这几万人的性命没了就没了。 对于他来说，这些人也就是一个游戏里的NPC而已。 是假的，是无所谓的。 可是，他在这里一年，见证了太多。 当他距离世界的真相越来越近，便知道了，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有血有肉的。 秦风说过，他不是什么圣母，也不想做什么救世主。 可他没有办法看着几万人死在自己面前而无动于衷。 所以他回来了。 秦风站在楼顶吹风，忽然想起来了之前桑炎说过的话。 大概是因为站在和桑炎决战的楼顶，那天的景象蓦然回到他眼前。 他垂眸问椒夏：“那天桑炎说，那个掌握着空间权柄的人，曾经带他看到了世界的真实面目，就是所谓的‘深渊’，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 椒夏脸上露出了迷茫：“深渊我倒是听说过，不过可能和桑炎说的不一样。” “他口中的‘深渊’，应该不是咱们理解的。” “他会不会是故意胡说的？” 椒夏作为神之造物，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比秦风更多。 她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个神秘人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桑炎真的是在骗他么？ “我倒是不觉得他在骗我，那没有意义。”秦风摇摇头：“不过现在桑炎不见了，那个神秘人也不知所踪，问题的答案……” 说着，秦风忽然顿住了，猛地看向了远方。 “你怎么啦？” 感觉秦风不对，椒夏赶紧抓住他。 秦风好像想起了什么事，瞳孔渐渐放大：“我觉得，离苍所在的地方……我应该猜到几分了。” 第3011章 哪里是深渊 秦风的决定在第二天发布了下去。 一得到这个消息，弟子们的反应和几位长老差不多：秦风肯定是疯了。 但是这一次，长老们却没有耐着性子安抚这些小的的情绪。 寻找离苍不是一件小事，从一开始秦风就说了：一切自愿。 不愿意跟着去的，他绝对不勉强。 毕竟如果不是自愿跟随的，即便真的找到了离苍所在，也只是平添累赘而已。 没那个必要。 长老们也不劝，就按照他的话，原封不动地传下去。 愿意跟随的，立刻开始整理行装。 武器、灵药、秘籍…… 但凡有可能派上用场的都带上。 反正有千机囊在，不会累赘。 真正的累赘，是人。 那些表现出不情愿、不乐意、害怕的，一律留在积孽关，想好了再说。 到了路上如果后悔了，是不允许临阵脱逃的。 不过 关内的弟子们心里清楚：即便留在积孽关，只要秦风走了，他们的处境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魔族就不说了，积孽关是极恶之洲的都城，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抢回来的。 仙门也不见得会放弃这里，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积孽关，他们也不会放弃。 留在这里，彻底成了夹心饼，到时候死在哪一方都不知道，但肯定会死。 最后，一番唉声叹气之后，众人还是快速整理好了行装。 等秦风决定出发的那天，到场的人比他想的要多得多。 哪怕其中有些人脸上还有些不情愿。 “行了，出发吧。” 秦风并不把自己当成什么领袖，所以也不准备搞点兵点将的形式。 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直接宣布出发。 “等等！” 祝星连忙拉住他：“你不打算说说，我们要去哪里找离苍？” “我没别的意思，大家伙儿肯跟着你，自然是相信你的。” “但你也知道，这些弟子许多资质普通，突然说出发去找魔界共主，他们心里都没底。” “之前你要横跨荒原的时候大家就吓了一跳，不知道你究竟要怎么做。” “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你总要有个交代的。” 祝星苦口婆心，王博弘也在旁边磨嘴皮子。 他们算是了解了，秦风最不喜欢麻烦，能不解释他都懒得解释。 有了之前荒原的经验，今天必须让秦风先说个一二三出来。 不然又突然搞出荒原里那样的大动作，他们连防备都来不及。 看他们这么“诚恳”，大有秦风不说他们就不动弹的架势，秦风沉默了一下。 “罢了，人多力量大，说不定你们比我还先有头绪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离苍。” “我大概猜得到她在哪儿，却不知道那个地方在什么位置。” 祝星傻眼了。 什么叫知道她在哪儿，却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儿？ 说半天，不就是不知道么！ 自从离苍回归魔界，仙门里负责占卜的长老们是日夜不停，不断地起卦想要得知离苍的位置。 最后却一无所获。 秦风说人多力量大，那真是太看得起他们了。 王博弘嘴角抽了抽：“呵呵，还真是谢谢你，这么瞧得起我们啊……” “嗐，都是同门，我从来不小看任何人的。”秦风笑容温和，一副谦虚的表情。 “我猜测，这位魔界共主，现在可能就在‘深渊’之内。” “她之所以回归魔界，也是得到了‘深渊’的天道。” 深渊？ 祝星听得眼神呆滞，扭头去看王博弘。 “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王博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什么深渊都是你师弟说的，你问他去。” “好吧。”祝星无奈地收回视线，冲秦风问道：“师弟，你口中的‘深渊’指的是什么？有个大概的描述，说不定我有印象呢？” 就算他没有，现在这么多人，万一有谁知道呢？ 最好，有人就从深渊来，还能给他们带路。 反正这么多仙门子弟，来自天南海北，有人的假象靠近魔界也正常。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知道深渊是什么样子。”秦风非常诚实。 “甚至，我都不知道深渊是不是存在的。” 这下，包括祝星王博弘在内，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当着秦风的面，他们倒是什么都没说，就说下去商量一下。 隐约中，秦风听到一些类似“我好想打他一顿！”“行了，你能打得过他？”“那现在怎么办？我看他的意思，还想让咱们带路呢。”“娘的，这么瞧得起咱们么？”…… 诸如此类的对话。 看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秦风干脆走到一旁休息，等他们讨论出个结果来。 他确实不知道深渊在哪儿，只是从桑延口中听说过。 但是可以肯定，深渊的位置就在魔界。 桑炎说，深渊之内，便是世界的真相。 秦风觉得，魔界共主回归之后，必定需要找一个栖身之地。 哪怕她再不喜欢魔界，也不想做这个魔界共主。 但她得到了这条天道，就意味着她无法再以别的身份离开魔界了。的 现在，魔族的人应该也在找她。 它们也想求这位魔界共主，手持天命，带领他们重新杀回去。 想要清净，就必须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刚才祝星说了，仙门的人日夜不停地起卦，来寻找离苍的位置，最终一无所获。 那是不是意味着，离苍现在正躲在一个连窥伺天命都可以避开的地方？ 秦风不觉得仙门的占卜师真的这么无能，更何况是几大宗门联手占卜。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离苍所在的地方，可以屏蔽天机。 而这个地方，就只有连临仙大陆的人都不知道的“深渊”了。 祝星过来，找他问了深渊大概的信息，总不能就只有两个字。 秦风回应他说：“深渊，便是世界的真相，是这世间最真实最直白的地方。” 祝星撇撇嘴：“说了和没说一样呢……” 还没等秦风看他，他转身跑了。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他总算回来了。 神情肃穆道：“我们觉得，你说的这个地方，说不定和极北之海有关系。” 第3012章 极北之海 “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秦风顿时觉得很安心。 果然啊，人多力量大。 拯救世界嘛，还是人多点好，大家都来出一份力，何愁这个世界没救呢？ 秦风非常欣慰。 “那好，那我们就去极北之海。” 这话听得祝星都愣了一下，表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就这么决定了？我先告诉你啊，我们这些人也从没听说过‘深渊’是什么。只是根据你的描述，选了个最接近的地方。” “要是去到那里之后，没有找到离苍，白跑一趟……” “放心吧。”不等祝星话说完，秦风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你们觉得是那里，那就一定是那里。” “不管怎么说，你们比我早出生几百年呢，肯定比我更了解这个地方。” 祝星撇撇嘴。 要是换个人说这话，那还挺欠揍的。 毕竟，他们这些人最年轻的，论起真实年纪来都够做秦风的爷爷。 但论修行，他们在秦风面前就是孙子都不如。 不了解秦风的人，指定觉得他在嘚瑟。 祝星一口气差点没提的上来，最后只能无奈地笑笑：“你这话对我说说就算了，可别对那些长老们说了。” “他们年纪大，受不了刺激……” “好了，既然已经决定好了，我再去和长老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到极北之海近一点。” 剩下的事情不用秦风操心了，他也乐得自在。 他确实不是做这种事的料子。 包括以前在盘龙殿，他虽然硬着头皮制定过几次计划，但是他还是更喜欢直接动手。 什么计划，都不如拳头硬。 不过如果能有祝星这样的军师在身边，他却是轻松不少。 什么路线他都能接受，反正他只需要在到的时候，负责出手揍人就够了。 至于他为什么觉得极北之海可能就是深渊的所在地…… 秦风自己也不确定。 但他刚才那番话不是在嘚瑟，更不是嘲讽谁，而是出自真心。 祝星他们都比他在临仙大陆生活的时间更长。 秦风之前说了，所谓的深渊，就是这世界最为“真实”的地方。 而且魔界共主不会离开魔界，说明这个地方必定在魔界。 魔界之中，最接近真实的地方在哪里，他们比秦风更清楚。 商量好路线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众人整装出发。 至于那些魔族的俘虏，秦风则将他们囚禁在桑炎的白骨塔内。 那些地下囚牢都做了禁制，就算它们跑出来也无碍。 除了两位魔王直接被秦风杀了，剩下的都是残兵败将，跑了也对他们造不成任何影响。 反而可以让它们留在这里，牵制一些后来积孽关的人。 说不定，它们还能帮秦风找到桑炎的下落。 根据祝星制定的路线，要想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极北之海，就必须横穿悲鸣之源。 悲鸣之源是魔界八大洲里最小的一个，但也是最危险的一个。 “其实，我们对悲鸣之源的了解并不多，但正因为不多，所以它才是最危险的。” “这三千年，无论是我们还是魔族，虽然有当年的条约在，实则没少互相试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三千年里，仙门派出了无数弟子、长老前往魔界，偷偷窥伺魔界的情况。” “极恶之洲就不必说了，常年和仙门发生冲突，这个地方我们的资料是最多的。” “极寒之渊因为骊龙沉睡，再加上轩辕一族的镇守，这三千年算是最‘安分’的，但了解到的东西也不多。或者说，最了解极寒之渊的只有轩辕氏。” “而这悲鸣之源……除了知道那个地方是魔界面积最小、且常年被不见天日的植被覆盖之外，我们一无所获。” “甚至，到现在为止，我们连悲鸣之源的魔主是哪位都不知道。” 在极北之海的路线上，别的地方都能绕过。 中间要横穿两次荒原。 但悲鸣之源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 它的面积虽然不大，却紧邻悲鸣之源。 祝星说了，这些年，仙门派去的人不少，甚至还有化神境的长老亲自入内，只为带回一星半点儿有价值的消息。 可是三千年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只知道，悲鸣之源和其他魔界其他地域的贫瘠不同。 那里植被葱郁，物产丰富。 不过这个物产，应该是魔界特有物产。 那些植被，也都是被混沌之气污染之后，发生异变的植物。 而且，三千年里，魔界其他地方的魔主都会派人偷偷潜入人界，甚至潜入仙门来打探消息。 只有悲鸣之源，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人出来。 不过，关于悲鸣之源的记载，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 当时，仙魔之战里，悲鸣之源的人出现过一只队伍。 他们非常神秘，一身黑袍，从头遮盖到尾。 黑袍之下，也用术法做了遮掩，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他们那一只队伍仅仅只有二十个人。 带队的人身穿红袍，胸口还挂着一颗硕大的黑色夜明珠，可以发出黑紫色的光芒。 和其他地方拥有高大威武的魔兽不同，悲鸣之源的人现身后，光看他们黑袍的轮廓，身高身材都和正常人差不多。 但是，没人知道他们的术法到底是什么。 他们悄无声息地出现后，很快就消失在战场上。 然后，当着那么多化神乃至渡劫期的大修行者，直接将一只上万人的修士队伍给带走了。 “带走了？” 秦风挑了挑眉。 “没错，就是带走了。”祝星严肃地回答。 不是杀了，而是带走了。 那只队伍，跟着悲鸣之源的人去了魔界，进入了悲鸣之源，然后再也没有出现。 甚至，在那只队伍里面，还有两名化神境的长老，以及一名半只脚踏入渡劫期的大修行者。 但是，悲鸣之源仅仅用二十个人，就将这只队伍带入了悲鸣之源，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其惊悚程度，可比极恶之洲在外厮杀半个月还要可怕。 悲鸣之源的人一共露面三次，第一次带走了一万人，第二次带走了五万人。 第三次……直接杀死了一名渡劫期巅峰的半神！ 第3013章 见朝阳 “没想到，他的手下都这么让人出人意料啊。” 秦风想到，都说三千年前那场战争打得无比惨烈。 魔界之主关墨是何等的血腥残暴，手段高明。 秦风在现代世界见到他的灵魂碎片时，可没觉得他是什么穷凶极恶残暴不仁的人。 要么，是关墨太会演戏了。 要么，就是三千年的事情，关墨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毕竟椒夏之前说过，身为魔界共主，他手持一条天道。 若想保全这条天道，总归要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情。 他不做，自有天道推着他去做。 没办法，谁让天道本身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呢？ 不过，听祝星这么说完，他倒是突然对悲鸣之源很感兴趣。 之前在人皇幻境里的时候，他也听说了类似的事情。 邪教现身人间，动辄带走一座城的人，不需要耗费一兵一卒。 某种情况来说，邪教比魔族更加可怕。 魔族的暴虐是天生的，邪教出手也必然有自己的原因。 而他们不现身则以，一旦现身，必然要无数条人命来填。 “可惜了，当时不知道要走这条路，不然应该好好问问关墨的。” 不过嘛，秦风算是看出来了。 关墨这个魔界共主也是个甩手掌柜。 除了当年发起仙魔之战，他好像对自己的这些手下都不太了解。 一个骊龙，说沉睡就沉睡了。 一个悲鸣之源，到现在连魔主是谁都不知道。 算起来，还真就只有极恶之洲，桑炎算是最省心的了。 最起码，桑炎还一直在为了“魔族大业”而奋斗。 不过现在看来，桑炎的奋斗方向好像也出了点问题就是了。 他现在追随的，是一个比所谓的魔主现身还要可怕的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他们这次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中途尽量避开了和魔族的冲突。 秦风并不在意。 但祝星和王博弘都劝了一句，让他留存体力，等到见到离苍或者在悲鸣之源的时候再说。 所以中途哪怕遇到了两次小规模的袭击，也都是祝星他们出手。 好在，这些人虽然大部分修为够不高。 但是经历了这几次大规模的战斗之后，许多人的心理素质比以前好多了。 而且修为也有所提升。 在战斗中提升的修为，比闷在山门里苦修要来得扎实。 这是保命的提升。 而且经过两次小规模的战斗之后，王博弘等人安排的剑阵居然小有成效，比之前纯熟了不少。 本来的一盘散沙，也在一场又一场地战斗之中，凝聚成了一座城堡。 这让秦风非常欣慰。 虽然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和两处魔族大洲擦边而过，然后就要进入荒原了。 荒原地带，最可怕的并不是魔族的突袭。 而是混沌之气造成的魔气风暴。 这种风暴对于修为普通的小弟子来说是致命的，哪怕擦个边，都有可能当场丧命。 最轻的，也有可能直接失智。 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变成一个行尸走肉，比死还要可怕。 明明身体活着，灵魂却已经死去了。 好在，秦风偷取了神之场域后，对这种地方的掌控比之前更强了。 他手上有魔神的权柄，哪怕就是个残缺的，也完全够用了。 他不需要让下面的弟子们避开风暴，只需要把这些风暴处，变成他的场域就够了。 甚至都不需要浪费力气出手，只需要暗中祭出魔神的权柄，这些所谓的风暴，自然会让路。 秦风在，秦风就是风暴。 “这、这是怎么回事？前面不是有魔气风暴么？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变故得突然，有人忍不住惊讶大喊了一声。 祝星也露出几分错愕。 赶路了这么多天，他们都没法御剑，日夜兼程，体力消耗巨大。 本来的疲惫，都在看到魔气风暴突然消失后荡然无存了。 出了极恶之洲后，没了永夜结界的笼罩，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天空了。 此时正是凌晨。 原本因为魔气风暴，这一片天空灰暗，即便朝阳就快出来了，也看不到任何光线。 沙尘被混沌之气卷上天空，黑色的雷电从天而降，如同暴雨一般。 但就在他们接近此处后，风暴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轮从远处升起的朝阳。 不少人没有在意魔气风暴是怎么消失的，倒是在看到这一轮朝阳后，兴奋地快蹦起来了。 “快看！是太阳！真正的太阳！” 不是之前在极恶之洲时，偶尔会露出来的血红色太阳，而是金色的、明亮的、带有温度的太阳。 他们这些人在极恶之洲待了将近两个月，一开始还能看到那一轮血红色的太阳。 后来和桑炎真正撕破脸，就连血红色的太阳都没了。 永夜结界之下，月亮都变成了红色。 一切都是魔界的样子，完全看不到希望。 现在，他们从极恶之洲走出来了，甚至还看到了太阳。 这一轮朝阳，比之前积孽关大捷的时候还要振奋人心！ 不少人甚至开始狂奔起来，想要距离朝阳更近一点。 哪怕现在他们仍旧身处魔界，但只要能看见太阳，他们就有希望。 王博弘向来严肃，看到有弟子擅自离开队伍，本来应该大发雷霆的。 可是此时此刻，就连他都有些不忍心苛责他们。 因为就连他自己，在看到这一轮朝阳的时候，都难得放松了下来。 “罢了，让他们去吧。” 祝星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难得不讲规矩地劝了一句：“他们也紧张了这么久，你看，师弟都没说什么。” 王博弘瞥了一眼秦风，他确实什么都没说。 因为走到现在，他是这些人里表现得最轻松的一个。 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这一趟有多么危险。 换做以前，王博弘这时候早该发火了。 觉得秦风不负责任，拿这么多人的性命不当回事。 可是今天，他只是瞥了一眼，冷哼一声：“他当然不会说什么了，谁能比他本事大？” 顿了顿，他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要是连他都阻止，真不知道会有多危险……” 第3014章 她如娇阳 见大家都这么开心，祝星有些不忍心，主动和秦风提出暂时休息一下。 秦风对此没什么意见，他也许久没见过阳光了。 “那就原地扎营，暂时休息吧。” 命令一下去，一阵欢呼后，众人就忙活开了。 风风火火不到半个时辰，营地就搭建好了。 可惜的是附近只有一片平原，不然的话，这种时候旁边若有一条小河，会让人更加放松。 现在正值冬日，但极恶之洲常年天气炎热，倒也不用生火。 但还是有不少人升起火堆，用来煮茶。 “秦大哥，你喝点水吧。” 秦风正坐在他的营帐前发呆，一道倩影落在他面前，娇滴滴地递过来一杯刚煮好的茶水。 “我说过，你不用这么做。” 秦风头也没抬：“只要你什么都不做，你自会性命无忧。但你要是想做些自寻死路的事情，我也不拦着你。” 碎骊脸上的笑容险些没崩住。 她自认虽然不是国色天香的角色，可身为蛊族公主，她的相貌自然姣好。 不了解的人看她，第一反应都会觉得她颇为惹人怜爱。 像个刚从象牙塔里出来，不谙世事的无辜少女。 她的身世也足够可怜，身为蛊族公主，却被族人当做了牺牲品。 将她送入仙门，就是为了将蛊神送过来，借着须臾的肉身重生。 至于她，生死没人在意。 “给我吧。” 祝星站起身，接过了碎骊手里手中的茶水，温和笑道：“碎骊姑娘，今天我们会在这里休整一日，你要是有空的话，麻烦去帮我们收拾一下营帐吧？” 她的营帐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可她光在营帐里待着不安心，这才跑出来到处给自己找事做。 生怕因为她的身份原因，别人觉得她一个落魄的公主还敢颐指气使，直接把她赶出去。 “好，我这就去！” 祝星给了个台阶，她赶紧转身走了。 临了，还是不甘心地瞪了一眼秦风。 下一刻又好像怕被看到似的，赶忙跑了。 “唉，你也是，碎骊姑娘的族人都失踪了，她和我们并非同族。她讨好你，也只是为了安心些而已，你何必这么冷漠嘛？” 祝星端着茶水坐下来，却没有喝里面的水，也没递给秦风，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什么都不用做，我自然会信守承诺，我也不需要她做在这种多余的事情。” 秦风笑了笑，十分无所谓。 “而且，我的爱人脾气不是很好，要是知道我沾花惹草的，只怕她会发脾气的。” “嗯？心上人？” 这话一出来，祝星涮洗茶杯的动作顿住了。 乐正玉镜猛地抬起头看过来。 原本路过这边，准备去安排其他事务的王博弘等人，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这谁能不好奇啊？ 他这样的怪物，居然还有心上人！ “咳咳！” 秦风好像没注意到他们的异常，祝星咳嗽一声，赶紧面容一整，假装若无其事地问：“是么？师弟你已经有心上人了？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他的手还在继续涮洗茶杯，但是注意力明显不在茶杯上，涮洗的动作都慢了不少。 “以前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所以没有提过。” “而且，就算提了也没用，你不认识她，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见到她。” “这次我回去了一趟，看到她平安，我就觉得我在这里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秦风难得和这里的其他人提到自己的事情。 祝星对秦风的过去的了解，全都是宗门里得到的资料。 现在乍然提起，连祝星都有点不适应。 “咳咳，原来如此。” 他坐下来，努力表现得像是一个准备和秦风闲聊的师兄。 其他人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小了。 他们也很想知道，能被秦风这种怪物看上的，是怎样的女子。 或者说，他们也很想知道，秦风这种人，也会有感情么？ 不过祝星还没开口，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回去？你回哪里去了？什么时候？” 这些天，秦风一直和他们留在极恶之洲。 除了潜伏出去寻找物资，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他现在居然说，“这次”回去了一趟。 这次是哪一次？他回去的地方又是哪里，灵风城么？ 都知道秦风是灵风城出身，他入宗门后也没见和哪个女人走得近，那他的心爱之人应该就是灵风城的人了。 可是灵风城距离这里没有何止千里，就算日夜兼程也没那么快。 不止祝星发现了这个问题，其他人也意识到不对劲儿了，当下脸色都变得格外奇怪。 可秦风好像不知情一样，提到口中的女人时，嘴角的笑容格外温柔。 “就在前些天，我又见到她了。” “算起来，我已经有一年多没看到她了。” “她还是很好看。” 秦风没提自己是在哪里见到了口中的女人。 但听他说“前些天”，祝星的眼神就和见了鬼一样。 前些天，他一直都留在积孽城，甚至都没离开过白骨塔。 再往前推，就只有墨渊上门的那天了。 那天，秦风在墨渊的手段之下，在中的眼前、甚至记忆里都消失了一段时间。 等他再回来，墨渊死了，他突然多出来一个谁都看不见的妹妹，现在又有了个爱人？ 众人面面相觑，这下谁都不敢说话了。 之前祝星就交代了，以后秦风提到他的妹妹，谁都不要胡说八道。 哪怕谁都看不到他这个妹妹，也要当做能看见。 可现在，除了一个妹妹，还有一个爱人？ 祝星不愧是和秦风接触时间最长的人之一，接受得很快。 他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那个……师弟啊，看得出来你和弟妹的感情应该很好吧？那她现在……也在这儿？” 秦风终于抬起头来，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师兄你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她离这儿……很远的。” 不在眼前？ 不是幻象？ 祝星被秦风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这什么意思？我还成怪物了？ 第3015章 想跑？ “好吧好吧，那我不问这个了。” 祝星勉强顺过气来，换了个话题：“你说你有心上人了，那她是怎样的女子？” 虽然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但是既然秦风都说了，而且提到这个女人的时候眼神格外温柔，祝星也就顺着这个话题问下去了。 反正他们还要在这里休整一整天。 如果那个女人是真的，那当然最好。 万一她是假的，说明秦风说的那些，就是他喜欢的女子的样子。 这话，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的兴趣。 一些年轻的修士，本身和秦风没起过冲突，性格也活跃，干脆厚着脸皮凑了过来。 “是啊是啊，秦道友，你和我们说说嘛。” “对啊，你和你的这位心上人，是不是已经成亲了？” “你问的这是什么话，成亲了秦道友会跑来修行么？” “就是，你应该问，那个女子长得好不好看？” “你还说我呢，瞧瞧你问的问题，肤浅！” 秦风的一个八卦，顿时让营地里热闹起来。 秦风也不介意，他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我喜欢的女子……” 他抬头，看向天边已经高高挂起的照样，笑了：“便如同天边艳阳。” “无论我走到哪里，陷入怎样的黑暗，只要想到她，我便知道，我的人生并非一片死寂。” “只要有她在，我的心，就永远都是光明的。” 尽管秦风那个没有提到那个女人相貌、性格、家世。 可他的一句话，就让现场一片哗然。 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没想到，他那样的人，居然也有这样一面……” 至于“那样”和“这样”究竟是哪样，众人心知肚明。 秦风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反而 抬眸看向祝星：“光问我了，那师兄你呢？” “我？”祝星嘴角的笑容还没收回去，突然话题就落到了他身上，他表情有点发蒙。 “是啊，师兄你在无相宗三百多年，想来你应该很受欢迎才对。” 秦风不是在奉承他，只是实话实说。 祝星这样温润如玉的男人，按理说应该很受欢迎。 他之前看谁都是微笑以对，脾气又好。 虽然从前背着一个“废柴”的名声，可架不住他这副皮相和脾气。 祝星一口水差点呛着，赶紧摆摆手：“没有没有，说你就行了，说我干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 不等他的话说完，一名无相宗的弟子立马接话：“这个我清楚，祝师兄在我们无相宗可是很受欢迎的！” “我听我师妹说了，无相宗‘四大女修最想嫁人’的排行里，祝师兄可是排行第三呢！” “这个我也听说过，还有甚至仙门十大排行榜里，祝师兄也是赫然在列啊！” 有人开了头，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 一帮弟子七嘴八舌，谈论着所谓的两大榜单。 一个是无相宗内部的，祝星一直榜上有名，排名第一的自然是风行。 不过，风行的排名也是近几十年才上去的。 祝星虽然堪堪排行第三，可他却在榜单上霸占了将近二百年了。 而且在整个仙门内，他也是赫赫有名的谦谦君子。 虽然从前展现出的修为确实一般。 且有人猜测祝星师门被灭深受打击之后，只怕从此一蹶不振，境界再也无法提升了。 可架不住祝星这一身皮囊好看啊。 见谁都是笑意盈盈温柔似水的，一些刚入门不久的小姑娘哪里经得住这种诱惑？ 哪怕在仙门里待久了，看多了那些一心只想修行，实则根本无情的男修，祝星这样的只会水涨船高。 甚至有人大放厥词：“你们可不知道，之前合幽宗那位大美人师姐，可是放话非祝师兄不嫁呢！” 在场也有合幽宗的人，不仅不反驳，反而说得非常起劲：“我可以作证！我们三师姐人美声甜，修为高超……之前和祝师兄参加过仙门大会之后，到现在都没成亲！” “我听说啊，她其实早就准备好嫁妆了，就等着祝星师兄点头呢！” “你们这算什么？我家刘师姐不也是？听说早些时候祝师兄给张师姐送过一次药，她们俩还差点决斗一场呢！” 看他们越说越离谱，祝星深觉头大。 “行了行了，你们少说几句吧，赶紧回去修炼去！” 最后，还是王博弘看他实在受不了，这才笑着出声替他解围。 再看秦风：本来这个话题是因他而起的，现在他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悠闲地喝自己的茶、听祝星的八卦。 祝星这才反应过来：“上当了！” “你们聊着，我先去逛逛。” 等祝星回过味儿来，想把话题重新引到秦风身上，后者已经站起身来，脱离了战场。 祝星也想跟着离开，可被几名师弟按住了。 “祝师兄你先别走啊，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到底喜欢哪位师姐啊？” “没有？整个仙门都没有你喜欢的女子啊？” “那你说说看，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祝星没跑掉，秦风自己远离了人群，到营地周边。 现在天已经大亮了，整个荒原一望无边，也没什么风景。 他走到边缘来，肯定不是为了散心。 “出来吧。” 话音落下，过了一会儿，一道裹着黑袍子的身影才从不远处的沙包后面探出一颗脑袋来。 是浮生。 “嘿嘿，秦道友，这么巧啊，你也过来散心？” 他只要裹上那身黑色的袍子，面目就会被完全遮蔽，看不到五官和表情。 秦风瞥了他一眼，没和他绕弯子：“怎么，想逃跑？” “那哪儿能啊！” 浮生赶紧把帽子一摘，一路小跑过来。 他那张脸很有欺骗性，总让人觉得他是个人畜无害的好人。 甚至还有点儿好骗。 可当你觉得他好骗的时候，接下来就该被他骗了。 “秦道友你人这么好，从来就没拘着咱，怎么能说‘逃’呢？” “我就是觉得……许久没出来了，想家了，所以出来看看……” 秦风淡漠地瞥向他：“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好骗？” 第3016章 真正的地狱 浮生抬眸，一眼就撞见了秦风含着微笑的样子。 这个男人没有露出任何威胁似的表情，笑容看起来甚至还很温和。 他背对着太阳，阳光将他的影子拉下来，扯到了浮生身上。 被影子碰到，浮生却觉得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 “咕嘟。” 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浮生眼睛有点发直，脸上谄媚的笑容差点都装不住了。 “怎、怎么可能呢，道友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 秦风也不管他说什么，并不打断，就这么微笑着看着他。 说着说着，浮生自己就说不下去了。 实在是秦风看他的眼神太恐怖了。 怎么会有人明明表情这么温和，却总叫人不寒而栗呢？ 回过神来，浮生这才咬着牙道：“我确实没想逃走，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也是我想去的。” “我之所以走，是打算在你们之前找到那个地方。” “因为……那就是我来时候的地方。” “嗯？” 秦风挑挑眉。 他一开始只是察觉浮生鬼鬼祟祟地离开了营地，打算跟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不曾想，居然还有这层收获。 “你来的地方？那里有你留下的阵法？” 浮生说过，他之前是被他们那位国师以阵法传送到临仙大陆来的。 且不说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浮生能来这里，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既然想从临仙大陆带更多人去无忧境，就必定有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不曾想，这个办法居然也是从极北之海离开么。 浮生好似猜到了秦风的想法，咬了咬牙：“不是我不带你去，只是我来的地方，没你想的那么安全，不然我也不会赶紧离开那里了。” “我在那里……看到了地狱！” 秦风盯着浮生的眼睛，月华之瞳微微发光。 这个人很会说谎，不盯着他，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演戏。 不过在月华之瞳下，显示出浮生并没有说谎。 当他提到地狱的时候，眼睛里的恐惧放大到了极点。 刚才他也很害怕自己，可刚才那份害怕，和现在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他展现出来的恐惧，是一种对生命不可承受的恐惧。 是以为逃离之后又身陷囹圄的绝望，是死亡之后发现仍未结束一切的痛苦。 秦风来了兴趣，他很想知道浮生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 “你既然这么害怕这个地方，为什么又要先我们一步赶到那里？” “按理说，你越是害怕，不是应该越想逃离么？” “这么说的话，你有点前后矛盾了。” 秦风没有急着问浮生看到的是什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浮生想都没想就道：“不，我这么做，就是为了逃离那里！” 他盯着秦风，仿佛已经看透一切：“如果你去了那里，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你不走，我也跑不掉，所以我必须提前离开！” “虽然、虽然那个地方危险了点，但只要我小心点，找到来时的阵法，起码我能保证活着回到无忧境。” “可是，如果你真的要深入那个地方，我敢肯定，你一定会迷失在那里！” 浮生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整个人脸色发白，拳头紧握，额头青筋暴起。 就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看得出来，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让他终生难忘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说说看，你来的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压着好奇，秦风现在才开口询问。 “不不不，那不是我用语言可以形容的，我没法说、说不出、不敢说！” 浮生喘着粗气，甚至蹲下身去，把自己的头发抓得凌乱，手指间甚至还夹杂了一把头发。 秦风很有耐心地等他缓和了一会儿，还没继续问，他就猛地抬起头来盯着秦风：“我能不能求求你，就算到了那里，你也不要进去？” “我可以答应你，带你去无忧境！” “包括和你一起的人，我都可以带他们去！” “你放心，无忧境现在人越来越少，我们不会对你们做任何事，甚至可以让你们在无忧境安居乐业！” “但是如果你非要进入那个地方的话，我们都会死在那里！” 浮生是怕死的。 之前因为走到绝路，无忧境需要有人前往异世界，为他们的族人带去新的希望，所以他不得不来到这里。 哪怕会死。 但是现在，他已经重获新生了，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他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 死在一个距离他的家乡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不能！ “那个地方真的和你想的不一样，那是真正的深渊！是这个世界的尽头！可以吞没一切生命的地方啊！” 秦风的瞳孔微微一睁，他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一把抓住浮生：“你刚才说，那个地方是真正的深渊？” 浮生还没反应过来，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来让他回想起那个地方，就已经足够让他神志不清了。 “那个地方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绝对不想再回去……” “算我求你了还不行么？我看出来了，你和这些人现在不受你们这个地方的人欢迎，你们留在这儿也是死路一条。” “不如你跟我走，以你的能力，就算到了无忧境也可以大展拳脚。” “你不考虑你自己，难道也不为他们想想么？” 他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看起来精神也到了崩溃边缘。 那个地方真的有这么可怕么？ 仅仅只是回忆起来，就已经足够逼疯一个人了。 秦风凝眉，两只手并指点在浮生的两边太阳穴。 灵力钻进他的大脑，迫使他混乱的神经平静下来。 看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平和，呼吸也平缓下来，秦风却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他迫使浮生不得不抬头看着他，浮生两眼发直，好像已经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了。 秦风的月华之瞳闪耀，紧盯着浮生问道：“现在，告诉我，你刚才口中所谓的‘深渊’，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3017章 血肉地狱 浮生已经冷静了不少，甚至表情还有些呆滞。 可是面对秦风的问题，他脸上又露出了痛苦之色。 似乎那个地方哪怕只是回忆起一点，都会让他头疼欲裂。 秦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让他无法逃避这个问题。 他艰难地张开嘴，半天才说出来几个字：“那是……一片……血肉糜烂的世界……” “在什么地方？”秦风不去管他的形容。 现在他的描述是否精准已经不重要了，先问清楚重点。 “就在……极北之海的中心……深处……” “海底？” “海底！” “一片处于极北之海海底的血肉世界？” 秦风低声呢喃，回味着刚才浮生说出来的信息。 只是问了两个问题，说出来两个破碎的信息，浮生的脸色就已经格外难看了。 他的身体战栗不止，嘴唇都在发抖。 浑身的血色好像被人瞬间抽干了一样，整个人都变得无比苍白。 当下，秦风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发直了，若是再说下去，只怕人就要撑不住了。 松开手指，浮生立马像是脱水一样跪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吸气。 现在他这副模样不像是演的，人的恐惧是本能。 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人往往会忘了演戏，只会记得最本能的表现。 等缓过劲儿来，浮生立刻连滚带爬地过来抱住秦风的大腿：“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让我去那个地方，我真的不想再去一次了！” “我的阵法就在那片海域的边缘，不需要深入那片海域，我可以带你们全部离开！” 浮生害怕极了，好像刚刚从炼狱走了一遭。 秦风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并没有搭理他。 “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我们出发。” 见秦风不管不顾，浮生瞪大了眼睛：“你之前不是说，不会限制我们的自由么？现在我想走都不行么？” 秦风脚步一顿，扭头看他笑了笑：“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走不了了。” 浮生见过的那片区域，很可能就是桑炎口中的“深渊”。 只不过，桑炎说那是世界开始的地方，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子。 但到了浮生的口中，那就是世界的尽头，是这个世界的末日。 秦风总觉得，或许离苍就在这里。 即便不在也无所谓，相比之下，找到这片地方比找到离苍更重要。 之后秦风没再管浮生，只要他开了口，浮生无论如何都走不掉。 “盯着他” 走回营地的路上，秦风低声交代了一句。 他身边没有任何人，也没人回应他。 只是若有人从头到尾盯着秦风看，说不定会发现，他脚下的黑影似乎颜色淡了一点…… “师弟，你去哪儿了？” 等秦风回到营地的时候，围在一起的弟子都散开了。 祝星一副饱受折磨的样子，看到秦风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秦风乐了：“出去走走，怎么了师兄，聊完了？” “你还好意思说？”祝星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一开始明明是你说起这个话题的，临了到头你倒是走了，留下我被他们问来问去的。” 乐正玉镜跑过来，一副吃瓜吃饱了的表情，冲着秦风挤眉弄眼。 “秦兄，你刚才走早了没看见，刚才你一走，可精彩了。” “大家还在讨论祝兄到底喜欢怎样的女子，就有一位女英雄跑出来对祝兄告白了！” “人家说了，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之后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不如先告白再说！” 秦风睁了睁眼：“嚯！女中豪杰啊！” 他转头看向祝星：“如何师兄，你接受了没？” 祝星冲他翻了个白眼：“我懒得和你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说这些？别忘了，再两日，我们就要进入悲鸣之源了。” “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说这些吧。”秦风笑道：“这位女英雄说得对，就连生死都不顾了，那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顾及的呢？” “我也很佩服那位女英雄，祝兄你居然没接受人家。”乐正玉镜抱着胳膊，一脸回味无穷：“可是这位女英雄也很潇洒啊，人家说了：‘我喜欢你，和你毫无关系，你不必非要接受我，也不必忧心’……” “瞧瞧，多么飒爽！” 看得出来乐正玉镜是真心佩服了，说起这位女英雄的时候都两眼放光。 倒不是他对这位“女英雄”动了心，只是之前他一直待在月影台，好不容易从幻境走到现实，又一直窝在天哭关。 经历战乱、背叛，一直看到的都是人性阴暗丑恶的一面。 今天看到了人性如此可爱的一面，让他觉得十分兴奋。 秦风也跟着起哄：“不错不错，师兄你能被这样一位潇洒的女子喜欢，身为师弟，我非常欣慰……” “你欣慰个屁！” 祝星向来温文尔雅，难得爆了一回粗口。 甚至还有些暴躁：“我懒得和你们东拉西扯的，我先去安排明日启程的事情了！” 说完，一个眼色都不给，直接溜了。 见状，乐正玉镜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啧啧，秦兄，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祝兄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啊？” “嗯，我觉得有点，恼羞成怒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 椒夏一直跟在秦风身边，见状好奇地凑过来一个脑袋：“他为什么要害羞？被人喜欢不是应该开心么？你们人族都这样？” 秦风瞥了她一眼：“你一个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 他突然和身边的空气说话，乐正玉镜也不觉得怪异，反而跟着他一起，笑嘻嘻地看着椒夏的方向：“是妹妹对吧？秦兄说得是，妹妹年纪还小，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用知道这些！” 椒夏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也知道这些话是对她说的。 乐正玉镜模样清秀，笑起来人畜无害。 不是浮生那样装出来的，而是一种如皎月般的纯粹。 椒夏愣了一下，噘噘嘴：“嘁，什么小孩子？不想说就算了，谁家有几万岁的小孩子……” 第3018章 成何体统 第二天一早，众人休整好之后重新出发。 相比前面几天的赶路，今天众人的精神要好些了，就连赶路的劲头都高涨了不少。 毕竟前些天他们都太累了。 在积孽关的休整之后，还没真正放松下来，就接连迎来了不少挑战。 墨渊来过之后，他们也总算明白了，自己不仅是仙门的弃子，更是仙门必须要铲除的人。 他们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别无选择。 不过昨日，见过了阳光之后，这种一条道走到黑的心情被阳光晒干了不少。 只要不停下来，总能看见想要的阳光。 知道了这个道理，众人也不再抱怨什么了。 反正抱怨了也没用。 不过秦风倒是发现，经历过昨天之后，今天有不少人不再是孤孤单单地跟着队伍走了。 有些两两一对。 特别是一男一女，单独走在一起。 这里的人比较含蓄，原本就算是新婚夫妻，也不会手拉手在街上走。 今天倒好，许多小情侣干脆手牵手一块儿走了，时不时还靠在一起说话。 看得王博弘吹胡子瞪眼：“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光天化日，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你瞧瞧，毫无规矩！” 秦风却是乐见其成，闻言笑了：“我说王长老，咱们现在又不是在仙门。” “再说了，现在能和咱们走在一起的，哪个不是离经叛道之人呢？” “您就别计较了，让大家放松一下也挺好的。” 虽说四处泛滥着小情侣恋爱的酸臭味，但秦风还挺享受这样的氛围的。 至少在感情上，人总归是自由的。 他都开口了，王博弘不好再多说什么，但始终紧绷着老脸。 看不下去！ “哼！” 这一个字，算是表达了他所有的心情。 秦风撇撇嘴，转头又去揶揄祝星：“可以啊师兄，你瞧瞧，昨日你一番‘话疗’，今日咱们这队伍里就成了这么多队佳人，你功不可没啊！” 祝星已经没了昨天的崩溃，只不过脸上的微笑有点僵硬：“师弟，我再说一次，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谦虚了。”乐正玉镜抱着胳膊摇头：“祝兄你啊，还是过谦了。我觉得秦兄说得没错，今日之结果，你功不可没，可称当代红娘啊！” 秦风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非常满意地看祝星的脸色变得僵硬，最后恼羞成怒地去队伍另一边去了。 “哎？这个祝兄怎么回事，夸他他怎么还不乐意呢？”乐正玉镜非常真诚，且一头雾水。 秦风笑了：“谁知道呢？或许他是不好意思了吧。” “原来如此，看来祝兄平时还是太谦虚！” 椒夏走在二人身边，忍不住对秦风吐槽：“他怎么和个傻子一样？连我都知道，你师兄这就是不高兴了！” “嗯，你确实比他聪明。”秦风又是点头。 这下椒夏高兴了，精致的小脸洋洋得意：“这是自然了，本神女可是神女哎！” “是是是，神女大人最厉害了。”秦风宠溺夸奖。 期间，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离他远点。 只有乐正玉镜，好奇地探头探脑：“秦兄，你和妹妹说什么呢？是不是在夸我？” 看一眼椒夏的白眼，秦风憋不住笑：“是了，就是在夸你呢。” “嘿嘿，那我就多些秦兄和妹妹啦！” “谁是他妹妹啊！厚脸皮！”椒夏不顾形象，一根手指扒住下眼睑往下拉，冲乐正玉镜做了个鬼脸。 可惜，乐正玉镜看不见。 秦风觉得好笑：刚从神庙出来的时候，这丫头还很高冷。 毕竟是小神女嘛，时时刻刻都要注意形象。 但是这段时间，她变得越来越活泼了。 这倒是一件好事。 因为神女，渐渐地有了更多的“人性”。 因为有这个小插曲，接下来的路途不那么枯燥了。反而变得有趣了许多。 秦风听到最多的议论就是：“他们两个怎么在一起了？” “不是吧，她居然能看上他啊！” “哎？他俩不是死对头么，平时一见面就吵架，怎么还拉上手了！” 这样的议论，比前些天的死气沉沉好了不少。 爱情果然是神奇的东西，能在某些时候，让人从绝望中抓住一线生机。 极北之海虽然名字叫这个，却处于魔界的西方。 不过越是靠近极北之海，空气也越发燥热。 和极恶之洲的炎热不同。 这里没有暗处的火山，却有一股热带雨林一般的闷热。 哪怕修士可以隔绝炎热，但是这种潮湿闷热的空气，却能无孔不入地钻进人的身体。 让人感觉呼吸都变得粘稠起来。 而且渐渐地，周围的道路开始从一片荒芜，渐渐地可以看到些许绿意。 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大部分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祝星回到了秦风身边，小声提醒了一句：“悲鸣之源快到了。” 远远地，秦风也看到远处的青山。 正如仙门调查的资料所说：整个悲鸣之源看不到本来的面目，完完全全被一片绿意笼罩。 上山草木繁盛，而且都是因为混沌之气变异过的草木，格外的茂盛，就连一片空白的土地都没裸露出来。 王博弘神色严肃地提醒：“悲鸣之源从来不设防，周边没有任何结界，也不像蛊族那样有万里毒瘴。” “但是迄今为止，仙门派出的所有人，在进入悲鸣之源后都没有出来过，他们到底活没活着，尚未可知。” “你真的想好了？” 其实都走到这里了，再问这句话没什么意义。 不过王博弘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万一秦风反悔了呢？ 秦风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王长老，想好没想好，现在说这些也有点来不及了。” “况且，你们之前也说过了，没有人知道悲鸣之源到底是什么样子。” “说不定，其实我们看到这片绿意的时候，就已经走入悲鸣之源了呢？” 王博弘愣了愣，随后陷入了思考：“你说得有道理……” “既来之则安之。”秦风笑道：“悲鸣之源又如何？且走一遭去……” 第3019章 密林深处 继续朝着绿意盎然的地方走，他们越是深入山林。 这里的地面起伏很大，而且很怪异。 其他人可能不觉得，但是秦风看着远处绿意勃发、凹凸不平的地面，忽然就想起了老式电脑里的开机界面。 连绵起伏的山包，并不高，却格外的平整。 这种平整，不会让人觉得安心，反而有些诡诞。 走入其中后，草木的气味变得很浓郁。 土地松软，不见裸露的泥土，一脚踩上去，就是肥硕的草叶。 完整到让人不人心踩踏。 而且在进入了山林之后，仍旧是看不到阳光的。 这里的树木异常的高大不说，叶片也很宽，随便一片叶子都足够给人当被子盖了。 中途，遇到一些异变后的植物对人发起攻击，但很快就被斩杀。 除此之外，没有遇到别的危险。 别说人了，就连异变后的魔物都没发现一个。 “好奇怪啊，这里的草应该是见不到阳光的，为什么长得这么茂盛呢？” 乐正玉镜一边走，一边问道：“按理说，这些大树抢夺了养分，下方的植物就该枯死才对。” 秦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可是在魔界，什么事情没有可能呢？ “这些草木并非吸收阳光生长出来的，应该是以混沌之气作为养料。我猜测，这片土地的下方，应该连接着魔脉。” 祝星给出了一个合理的分析：“只不过，和极恶之洲的魔脉比起来，悲鸣之源的魔脉埋得更深。” “只有这些将根系扎进泥土的草木才足以吸收到。” 说着，他还主动蹲下身来，将一根杂草连根拔起。 不过，这根草只拔了一半。 它的根系非常之长，而且非常粗壮。 祝星的动作不算小心，可就算这么拉扯，居然也没有扯断。 秦风看了一眼，这根系每一条都有小拇指粗细。 明明只是一根杂草而已，竟然能扯出来七八根这样的草根。 而且扯出来将近一米了，居然还没看到草根的尽头。 秦风抬手，将草根斩断。 “啊！” 草根断裂的瞬间，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响起，让人忍不住别过头去。 在草根断裂的瞬间，祝星手上拎着这根草就枯萎了。 叶片肉眼可见地发黄枯死。 那些扯不断的根系，居然也很快化作灰烬，落入泥土之中。 当这棵草被扯掉，旁边的草立刻覆盖过来，将它原本的位置占据掉。 很快，这裸露出来的一点小小的位置，立马就消失了。 “有意思了。”秦风笑道：“难怪了，这么一个看起来生机盎然的地方，居然被叫做‘悲鸣之源’。” 他的解释自然不是悲鸣之源的真正来源，却博得大家一笑。 紧张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进入这里之后，不少人都在偷看秦风的脸色。 要是他严肃起来，其他人就要想想周边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了。 “传下去吧，让大家尽量不要破坏这里的草木。另外，行进的时候一定要跟紧点。特别是队伍末尾的人，山林里最容易迷路。” 人数太多，秦风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 他们这次的行动，算得上一次大迁徙了。 六万人，在这个世界相当于一座城的人在跟着秦风。 密林里是最容易迷路的。 特别是在这种草木异常茂盛的地方。 毕竟在这里，就连六万人一起踏上这条路，都没能将草木踏平。 秦风让他们尽量不要砍伐这里的树木，最起码在有路前行的情况下。 在平时，或许还有个别不听话的。 但是在知道很可能已经进入了悲鸣之源后，紧张已经让他们说不出的反驳的话来了。 为了确保安全，王博弘带着几名长老去了队伍后方。 在这里御剑不方便，但还是有负责传话的弟子低空飞行，确保秦风的命令可以下达给每一个人。 但秦风觉得这样还是有点麻烦。 思索了一下，他微微闭目，额头的神印闪烁了一下，随后，每个人的脚下都覆盖了一片阴影。 “现在，都能听到我的话么？” 已经到了队伍最后的王博弘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明明秦风处在队伍最前方，但他的声音居然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最后。 就连他都听得万分真切，好像人就在面前说话一样。 “是秦风？” 听到王博弘的问话，秦风笑着应道：“看来是能听到了，那就好。” 后方的弟子们无不诧异，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错愕。 他们没看出来秦风到底用了什么术法，居然可以将声音传达到这里来，还这么清晰。 并且，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术法波动。 对此，祝星倒是有些担忧：“师弟，你这样会不会太耗神了？” “放心吧，不会的。”秦风笑道：“这不是什么术法，只是一点小手段而已。” 其实如果放在现代世界，这件事就轻松多了。 不需要什么术法，更不用人为传达消息，一个对讲机就行了。 仙门里也有可以替代对讲机的东西，但是那样的法宝不多，天哭关资源枯竭，积孽关更没有这种东西。 而且就算要使用，也是需要消耗灵力的。 得不偿失。 接下来的行进速度变得缓慢许多。 不仅因为草木过于茂盛，主要原因还是他们没有地图。 根本不了解悲鸣之源，自然不知道哪里才是正确的道路。 秦风倒是不害怕迷路，他沿途做了标记，闷头往密林深处走。 “椒夏，你能感觉到哪里有人么？” 走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他们仍旧在密林之中。 明明没有迷路，可密林广袤，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若是选择飞上天空，那就看不到下方的景象。 而且即便在天上，看到的也只是一片又一片大小、样貌都雷同的山包包，根本看不到什么路。 不知道悲鸣之源到底是什么，自然不知道有没有成功穿越。 所以秦风打算换个办法。 “别人虽然看不到你，但你应该是能感应到他人的气息的。” “这方面你比我更为敏锐，我们还是找个‘本地人’来带路好了。” 第3020章 农田 “好！” 见秦风需要自己帮忙，本来面色蔫蔫的椒夏立马来了精神。 她的身影瞬间消失，一旁的乐正玉镜忽然转过头来：“妹妹走了？” 秦风点点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能看见？” 乐正玉镜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之前，对战墨渊的时候，秦风才回想起这一点。 说起来，乐正玉镜也算是个幻象。 刚从骊龙幻境里出来的时候，身边人压根儿发现不了他。 上次和墨渊一战，也是多亏了他。 那时候秦风一个不慎，被墨渊变成了“假的”。 失去了肉身，魂魄被排挤回到了现代世界。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墨渊已经几近癫狂了。 那时候秦风就意识到了：乐正玉镜的存在，让墨渊这个转修真假的大能，居然分不清真假了。 真假之道，本身就很难说清。 毕竟很多时候，肉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以为是假的也不一定都是假的。 真真假假本就难分。 墨渊想要修行其中之道，就必定沉湎其中。 乐正玉镜的出现，是他修行道中的意外。 这也难怪，过去八百年墨渊深居无相山，从不露面。 只怕，他也害怕这世界许多事，他分不清真假吧。 所以这次对战墨渊，乐正玉镜立下大功。 秦风以为，说不定他同为幻象，也能看到椒夏也说不准？ 不过乐正玉镜却摇摇头：“我是看不到妹妹，但我能感觉到。” 秦风挑挑眉：“真的？” “嘿嘿，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是一种感觉罢了。”乐正玉镜耸耸肩：“我肯定是没有秦兄你的本事啦，不过我就是觉得，要是这世间只有秦兄你一个人能看见妹妹……” “她应该会觉得很孤单吧？” 本来以为，乐正玉镜会说，只有秦风一人能看见椒夏，是因为秦风特别。 没想到他注意到的，是椒夏的落寞。 看到他脸上同样闪过的落寞，秦风知道他这是想起了自己。 来到现实世界之后就不说了，他也是用了很长时间，才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记住他。 在从前，无论是现实的从前还是幻境中，乐正玉镜应该都是孤单的。 他身份特殊，明明是月影台正统的继承人。 却是父亲不喜，母亲早逝。 乐正俣为了保护他，将他关在那一方小院子里。 平日里，真正和他来往的，除了乐正俣就只有琴柳。 乐正玉镜性格活泼开朗，那应该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放心吧。”秦风揣着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这次是你帮了我，日后，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记得你。” “你是我的朋友，往后就算我们不再见面，我也会记得你。” “只要我还活着，不管是你还是椒夏，我都不会忘记。” 秦风这话说得随意，好像就是在和乐正玉镜闲聊一样。 可乐正玉镜心头微震，莫名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嗯，秦兄放心，我也是一样。无论日后你在何方，我都会在这里记着你。” 秦风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听乐正玉镜这话的语气，好像知道有一天秦风会离开一样。 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偏偏乐正玉镜一脸纯良，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城府。 罢了，迟早都是要知道的，无所谓了。 “我找到了！” 椒夏倏然回到秦风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看到人了！好多人！” “很多人？”秦风有些意外：“是魔族么？” 椒夏摇摇头，小脸有些兴奋：“应该不是，我看着……他们更像人！” “好，过去看看。” 秦风点点头，立刻下令，让所有人跟着他。 有椒夏带路，他们无需在密林里一味地乱走。 一个时辰之后，果然看到了椒夏口中的“人”。 “这里怎么会有田地！” 刚到地方，就有人惊呼出声。 “对啊，不仅有田地，居然还有人在种田！” “什么情况啊……这里可是魔界，又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怎么会有人呢？” 不怪他们如此惊讶，秦风看到的时候，都有些意外。 穿过密林，他们看到的居然是一块空旷的平原。 环顾四周，这块平原是被一圈密林山包围绕起来的。 最中间，是一片十分宽广的土地。 这片土地似乎被人刻意规划过，被划分成了面积形状一模一样的正方形。 就像是普通人耕种的农田。 但是这些农田里栽种的不是粮食，而是大片大片的花卉。 这些花卉因为受到了混沌之气的污染，早就不是寻常的样子。 离得远，也能看到这些花卉的花朵格外巨大，比成年人的脑袋两颗加起来还要大几分。 每一株上面都只有一朵花，呈诡异的橘红色。 花朵中心没有花蕊，而是一张长满了细密牙齿的大嘴。 此刻是正午，阳光强烈，这些花都用嘴巴朝上，张开大嘴，里面不断有透明的黏液滴落出来。 好像在贪婪地吸食养分一样。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十分诡异。 毕竟这里是魔界。 魔族是不会耕种的，更不会规划农田。 这些农田被划分得太规整了，好像有人精心测量过一样。 而且最重要的：在这些“农田”中间，有人正在劳作。 他们穿着统一的衣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一身精练的黑袍短打，一根黑色的腰带把衣服扎紧。 袖口处也有绑带，将宽大的袖口绑住，方便干活儿。 没有穿鞋，裤腿被直接挽起来，赤脚踩在田地里。 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无论男女老少都将头发全部束缚在头顶。 秦风见过，这种穿着在临仙大陆，是凡俗之中普通农民的打扮。 一般只有做苦力活儿的，才会穿这样简单利落的衣服。 看起来，这些人好像都是普通农民一样。 可是现在日头很毒，又不是耕种的季节，普通的农民不会在这个时候顶着毒辣的日头下地干活儿。 他们这么多人靠近，这些“农民”也毫无影响，始终在弯腰干活儿。 至于他们干的是什么，离得远还看不清楚。 第3021章 死人耕地 “这些人怎么回事啊？看到我们来，好像一点也不慌。” “当心点，这些可能都是悲鸣之源的魔族，不要被外表迷惑。” 祝星神色肃穆，笑眯眯的眼睛都睁开了，厉声提醒后面的弟子。 “师弟，我先带人过去打探一下情况。” 他转头，主动请缨。 “嗯，也好。”秦风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同意：“我亲自去的话，他们只怕活不了。那就麻烦师兄你了，带一队人去吧。如果能让这些人带路，说不定我们穿越悲鸣之源要简单一些。” 其他人听到这话，无不面面相觑。 祝星倒是淡定了。 秦风出手，确实活口不多。 这些人不管是魔族还是真人，都是些小卒子。 在秦风手上恐怕活不下来。 祝星清点了十个人，都是在天哭关久经战场的老人。 他们组成了一支先锋队，先去农田里询问情况。 这些人光看外表，不像是魔族的，但也不能小觑。 祝星带着人过去，提前交代：“在对方露出异状之前，最好先不要动手，免得惊动更多人。但是也不要放松警惕，这里毕竟是悲鸣之源。” “是！” 几个人进入农田，武器就已经拿在手上了。 有人进来，那些在农田里劳作的“农民”却连头也不抬。 祝星走到了最近的一块农田边缘，脚下的泥土很松软，看起来刚被松过土。 但是这些植物毕竟是异变过的，不到万不得已，祝星也不想直接下去。 而且就在他靠近的时候，农田里的“农民”还没有反应。 离得近的几株花卉却忽然“转过头”来，用那张大嘴巴“盯着”他。 “这是什么鬼东西……” 队伍里有人被吓了一跳，不过也不敢发出的声音太大。 “当心点，这些植物都异变过，和魔藤一样，有可能有攻击性，别大意了。” 交代完，他看向了正在田地里劳作的人。 那是一个五六十岁模样的老人，卷着裤边，埋头在除草。 他的肢体动作很僵硬，却又很娴熟。 如果秦风在这里，就会察觉到老人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尽管肢体僵硬，但他干起活儿来就像是有人提前录入了工作程序。 一丝不苟，又十分突兀。 环顾其他几块农田里的人，也是如此。 而且他们对有人来这件事毫无察觉，始终在埋头苦干，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也不见他们有疲惫之色。 “老人家，能不能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祝星开口，语气温和，好像一个普通的过路人。 只是迷了路，所以过来问问路而已。 可是老者并没有回应他，仍旧在埋头苦干。 隔壁田地里的人也一样，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似的。 “祝兄，这……” 身边有人觉得情况实在诡异，询问要不要下去看看。 “先不用，再看看有没有别的人。”祝星神色凝重：“你仔细看，他们劳作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动手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我总觉得，他们这副样子似乎形成了某种平衡。” “我们贸然下去，说不定会打破这种平衡，引发不好的事情。” “我们人虽然多，可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轻易不要惹事。” 祝星觉得以稳为主，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要动手，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他一提醒，其他人也发觉了：这些人埋头劳作的姿势确实都是一样的。 哪怕这些田地被划分得一模一样，但是土地的情况也会有不同。 他们看起来是在松土除草，怎么可能每个人的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 明明比起极恶之洲来，远看这片农田的时候，甚至有些祥和安宁的氛围。 可是现在走近一看，却叫人不寒而栗。 最起码，极恶之洲的可怕是摆在面上的。 而这里的诡谲，是让人摸不着头绪的。 观察了一阵，这些人的除草工作才进行了一半。 祝星觉得，在他们的工作结束之前，只怕他说任何话，这些人都是不会搭理的。 “罢了，先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其他人。”他打算先带人回去。 可这时，他忽然凝眉，忽然感觉有人在看着他。 猛一转头，就见田埂边上站着一名少女。 说是少女其实都不准确，应该说那是个女孩儿，最多十二三岁的样子。 女孩儿的衣着和田地里的人一模一样，手里拿着一把缩小版的锄头，却没有下地干活儿。 她面容白净，不像是风吹日晒的样子。 祝星看过去的时候，她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盯着祝星，两眼发直、面无表情，整个人站得笔直。 “祝兄，这……” 有人看到这女孩儿，只觉得脊背发凉。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小女孩儿，却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诡异感。 祝星微微皱眉：“先别急着动手，我过去看看。” “小心啊！” “嗯，我心里有数。” 朝着小女孩儿走过去，祝星手上并没有武器。 直到祝星走到她面前，她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离开，也不开口，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姑娘，我们是路过此地的旅人，在森林里迷路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祝星站在距离小女孩两步的距离，微笑开口，语气温和：“若你能带我们走出去，在下必有重谢。” 话说完，立时一片沉默。 小女孩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祝星思索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枚灵丹。 身为修士，他们是不允许有口腹之欲的，他身上自然没有糖果一类的东西。 他手里这颗灵丹，有让人强身健体的功效，普通人吃了，可以延长一年的寿命。 就是不知道，对于这小姑娘来说管不管用了。 他伸手，将灵丹递给小姑娘：“我先给你这个，等我们走出去后，再给你些别的可好？” 这话说完祝星自己都有点赧然。 小女孩儿，应该更喜欢糖果之类的东西吧？ 本以为她不会接。 可下一刻，小女孩儿终于动了…… 第3022章 特殊的房屋 小女孩伸出没拿锄头的那只手，一把就握住了祝星递过去的灵丹。 甚至连祝星的手指都被一块儿抓住了。 但她毫无察觉。 她的手指冰凉，尽管在烈日下站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温度，甚至触之生寒。 就像是……死人。 祝星微微皱眉，以为小女孩还有下一步的动作，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等到。 小女孩紧紧地抓着那颗丹药和祝星的手指。 似乎祝星不松手，她就不会撒开。 犹豫了一下，祝星先一步松开了自己的手。 就见女孩抓着灵丹，将手收回去，然后就这么抓着灵丹站在原地，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动作。 就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祝星思索了一下，蹲下身来捡起一块石头，像之前那样递给她。 这次祝星什么都没说，但小女孩还是伸手过来抓住了那块石头。 就连刚才抓住的灵丹都掉在了地上，但她看都没看一样。 她将石头抓回去，继续保持着之前的动作。 奇怪。 太奇怪了。 祝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女孩不是正常人。 现在，他怀疑女孩根本不是人。 他不再和女孩接触，面对着女孩缓缓退后，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之后，才朝着其他人打手势，示意大家先离开。 等他们走远了，女孩也还是和之前一样，手里抓着东西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走远。 没有袭击，也没有阻拦。 这才更加奇怪。 无论给她什么她都收下，但她可能根本不知道祝星给她的是什么。 但尽管如此，祝星还是觉得不能轻易伤害这些人。 最起码在他们没有主动进攻的情况下。 他带着其他人，先把农田查看一遍。 不能说没有发现异常，只能说这个地方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正打算回去汇报，就听一名同行的修士喊道：“祝兄，你快过来看这个！” 祝星快步过去，就见那名弟子站在农田的边缘，朝着远方看去。 这片农田，无论从他们来的方向，还是刚才站在田地里，仿佛都是一望无垠的。 但现在走到农田一半多的位置，再看，景象竟截然不同。 只见农田的边缘，竟然有一片房屋。 这些房屋整整齐齐地排列都在一起，横向有五十栋，竖向一眼数不清。 但是粗略估计，至少有几百栋。 房屋都是最简单、最普通的平房，修建得一模一样，黑瓦白墙。 高度 、宽度，都好像是修建出了一间之后，用术法复制下来剩下的一样。 这些房屋朝着山脉深处绵延，光肉眼看到的便有几百间，看不到的不知几何。 但是祝星一眼便望见，在这些房屋最里面的位置，有一间和其他房屋隔绝开来，同时外形截然不同的屋子。 那间屋子并不大，和其他房屋一样关门闭户。 房屋是红色的瓦片，黑色的墙壁。 在一片白色之中十分突兀。 而且，其他的房屋之间间隔距离都是一模一样的。 只有这间屋子，它独立于一处，周边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就连在悲鸣之源内四处可见的肥沃野草都没有。 光秃秃的，土地裸露在外，看起来十分突兀。 “那里是……” 祝星想要看得仔细一点。 但只是多看了一眼，他突然觉得心脏一紧，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握住。 又好像有一根针顶在他心脉的位置，只要他再往前一步，这根针就会扎进他的心脏里。 “别看！” 祝星猛然抽身，立刻呵斥其他准备再往前走走看仔细点的弟子。 “什么都不要看，赶紧回去！那个地方很危险！” 尽管不知道那间屋子里的是什么，但他感觉那间屋子非常危险，甚至可能会死！ “先回去！” 见其他人心有余悸地收回视线，祝星立刻带着他们返回。 “所以你觉得，那间屋子里，可能就是悲鸣之源最危险的地方？” 听完祝星的转达，秦风的目标立刻锁定了那间屋子。 祝星神色严肃：“不一定，但是就我们现在所在的区域，我敢肯定，那里是最危险的。” 秦风点点头：“农田里暂时没有危险？” “应该没有，只不过那些农田里的……”祝星顿了顿，确定道：“应该都是死人。” “死人？是傀儡么？” 秦风挑挑眉，对这个调查结果并不意外。 想想也是。 悲鸣之源混沌之气旺盛，尽管这里植被茂盛，但根本不适合普通人生存。 这里没法耕种、没有水源，更没有食物。 若是普通人在这里，只怕早就变成行尸走肉了。 “看起来和一般的傀儡不一样。”祝星摇摇头：“普通人进入魔界，受到混沌之气的影响，会变得丧失理智。” “那些人……” 他斟酌了一下，试图将那些人的状态描述得清楚一点：“他们虽然看起来也没有理智，但是他们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遵循某种指令。可是变成了行尸走肉的人族，是不会听从任何人的指令的。” “他们根本就听不懂。” “那些人是死人，但不像是傀儡。”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我觉得他们的状态更像是被人死而复生了。” 秦风舌头微微顶了顶腮，思索着这件事。 “这么多人，将他们全部死而复生，然后……留他们在这里种田？” 悲鸣之源的魔主从未露面，没想到祂居然还有这种恶趣味。 毕竟，要将这么多人死而复生，还同时下达这样的命令，应该只有悲鸣之源的魔主能做到。 秦风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之前你们说过，仙魔之战的时候，悲鸣之源的人露面过几次，每一次露面，都会从人族乃至仙门带走几万人。” “你说，这些人，会不会和当年被带走的人有关？” “那么一开始带走他们的那些悲鸣之源的‘土著’又在哪儿呢？” 听到秦风提出的几个问题，祝星一下子愣住了。 其他人只觉得不寒而栗。 如果这些人，真的都是当年被悲鸣之源带走的人，那岂不是说……他们已经死了三千年了！ 第3023章 歌声 众人面面相觑，明显是不相信的。 这也确实太难以置信了点。 这些“人”虽然行为怪异，而且表情木然僵硬。 但是他们的骨肉看起来保存得非常完好。 除了皮肤苍白点、肢体僵硬点，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如果他们三千年前就是尸体的话，那控制他们的人用了什么手段，才能把尸体保存得如此完好？ “走吧，别在这儿瞎猜了，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众人议论纷纷，秦风已经信步往前走去了。 祝星赶紧跟上：“我总觉得，山顶的那间屋子不太对劲，应该会有危险，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他的意思，是让秦风不要去招惹屋子的主人。 “来都来了，就算我们不去招惹他，他就会轻易放我们离开么？” 秦风淡然道：“先去问问看，如果这些人里有能为我们带路的最好，如果没有，想走出悲鸣之源，还是要找个会说话的才行。” 他们走了一天，悲鸣之源明明不大，他们也没有迷失其中。 可是茂密的森林却好像永远都看不到尽头一样。 那只能说明，他们在踏入悲鸣之源后，就已经踏入了某种阵法或者结界里。 被阵法所迷惑，这才看不到前路在哪儿。 就连秦风的月华之瞳，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你说得也是。” 祝星思考了一番，确实没找到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其他人没有察觉到危险，走入农田的时候，只觉得诡异。 本来以为农田里那些傀儡一样的人，会和之前祝星他们来时一样毫无反应。 谁知，当秦风刚踏入农田的范围，那些原本在埋头干活的农民，像是一下子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唰”的一下抬起头。 ——唰！ 农民抬头的同时，本来还在仰头晒太阳的花卉，也同时一甩头，朝着秦风的方向看过来。 这画面无比诡异。 几万多张着大嘴的花、上百名肢体僵硬面无表情的人，全都齐刷刷地盯着他们。 哪怕还没做出什么，这副画面就叫人不寒而栗。 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钟离冷哼一声：“装神弄鬼！若是只有几个人在这里，说不定还会害怕几分。可别忘了，我们有几万人呢。” 几万个人浩浩荡荡地进来，就连农田都能踏平，还会在乎这些花卉么？ 人多确实给人一定的底气，胆子小的也放松了下来。 “有点儿意思啊。”秦风好像在参观博物馆一样，看看这些农民，又看看这些花卉：“人是死的，这些花确实活的。” 他话音刚落，突然耳边响起了某种声音。 那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听得不真切，更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就好像从远处吹来了一阵风，风里夹杂着有人说话的声音。 但是渐渐的，这声音越来越大。 就好像说话的人慢慢从远处走来，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说话。 仍旧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是却叫人心里发紧。 “这是什么声音？” 有人惊呼了一声。 原本就紧张的氛围，因为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人越发毛骨悚然。 “谁？是谁在那里！” 明明这么多人在，不应该被有人的装神弄鬼吓到。 可是这声音实在太诡异了：空灵、幽怨、忽远忽近。 像是有人在唱歌，又像是有人在哭诉，又像是某人睡梦中的呓语…… 无法听清内容，却让人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悲怆。 没有人知道是谁在说话，但是很快，说话的“人”自己就给了他们答案。 声音越来越近，随着声音的推进，他们也看清了说话的“人”。 只见，本来直勾勾盯着他们的大嘴花，开始一块地一块地地张开嘴巴。 像是被传染了一样，大嘴开始一开一合，发出不同的、诡异的声音。 有的像是在唱歌，有的像是在说话。 这些花，在说话！ 秦风也听见了这些声音，他的心境内，“秦风”已经开始躲在水池之中落泪了。 哭得他心里都变得十分潮湿。 其他人更是，被声音所 影响，此刻情绪都非常低落。 不过他们又不是普通人，自然意识到，这种低落的情绪，正是因为这些古怪的花朵发出来的声音。 “快捂住耳朵，不要听！” 祝星发觉不对劲，立刻让身边的弟子们互相传令。 用灵力屏蔽掉听感，避免这种声音钻进耳朵里。 然而对方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会这么做。 在一片根本听不清内容的声音里，忽然出现了一道童声。 小女孩儿的声音空灵而悠扬，明明没有费力，却能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被人清楚听到。 她在唱歌。 那是一种听不清语言的歌谣，只有仔细听才会发现，她唱的歌根本没有歌词，只是在单纯地吟唱。 听起来，就像是某种童谣的调调。 但是钻进人耳朵里，却叫人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 这声音能让人安宁。 哪怕是一个煞气十足的人，听见这道声音之后，都会觉得内心无比平静。 以至于那些本来要用灵力屏蔽听感的人，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听到这声音之后，一下子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眼看情况不对劲，王博弘在队尾都能清晰地听见这声音。 虽然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声音绝对不对劲。 他立刻让两名还没有中招的长老和他一起，在队伍尾的弟子中间布下结界，想要屏蔽这种声音。 其余还没中招的弟子和长老们也纷纷这么做，同时试图唤醒那些已经完全沉浸在声音里的弟子。 但是好像不管用。 王博弘身边的商长老发觉不对劲：“老王，不对啊，我已经屏蔽了听感，为什么我还能听到歌声？” 王博弘本来没注意。 可是他看见商长老焦急地对着他，嘴巴一开一合却没有声音时，就发现不对了。 他听不到商长老说话，可是，他居然可以清晰地听到歌声！ 王博弘顿时毛骨悚然：他不是已经屏蔽听感了么！ 第3024章 人与花 秦风早就发现了这种古怪。 屏蔽听感后，别的声音是听不到了。 但是女童的童声却变得格外清晰。 好像这声音不是在耳边唱歌，而是在他们的脑子里唱歌一样。 仿佛身心都受到了歌声洗涤，内心变得无比安宁。 这里是悲鸣之源，可是在这里听到的却不是悲鸣。 一片祥和。 和其他人慌乱应对不同，秦风全然没有受到影响。 因为哪怕走到了这里，哪怕被这些花卉和农民盯着看，秦风也没有半分紧张。 他身边的乐正玉镜也是。 脸上只有好奇。 看来，如果内心足够平静，这声音也起不到作用。 秦风暂时没管其他人，确定这些声音暂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他独自往前走。 走到田埂上，一眼就看到了田埂尽头处，站着一个小女孩。 十二三岁的样子，手里还握着一枚石子。 看来，这个小女孩应该就是刚才祝星说的那个女孩儿了。 声音是从小女孩儿嘴里发出来的，但她只是张着嘴，嘴巴一点都没动弹，张成了一个圆圆的形状。 透过她的嘴巴往里看，那声音确实是从她嗓子里发出来的，却不是她在唱歌。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形扩音器，在替别人传达声音。 看到秦风朝着她走过来，她也毫无反应，仍旧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让声音继续。 她手里还握着一把小锄头，等秦风走到她面前，也没有用锄头攻击秦风的意思。 走近后，秦风确认了，声音就是从她嗓子眼里发出来的，甚至声音应该也是她的，却不是她在唱歌。 有人利用她的身体、她的声音来传达歌声。 秦风想了想，最终手起刀落，罪剑直接将小女孩的脑袋削了下来。 预想中喷薄而起的鲜血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一些浓稠的绿色汁液，从小女孩儿的胸腔里涌出来。 那汁液过于黏稠，根本没法喷薄而出，只能大量涌出来之后，缓缓地留下来。 小女孩儿的脑袋掉了，但是身体仍旧站在原地。 脑袋落地之后在地上滚了一圈，睁大的眼睛和嘴巴都没有闭上，声音也没有停止。 而且秦风注意到，女孩儿的皮囊之下，居然没有血肉。 无论是被切开的脑袋，还是剩下的身体，里面的填充物都是古怪的白绿色“血肉”。 看起来，更像是植物的内部。 非要准确地形容的话，就好像是一块切开的芦荟横截面。 这个女孩，根本不是人。 “嗯？” 秦风发觉了古怪之处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田野里的其他人。 他们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和小女孩一样，都张大了嘴巴。 声音从他们的身体内部发出来，他们的嘴巴却没有动弹一下。 秦风想了一下，将小女孩的双腿切开。 果然，她的双腿，是缠绕在一起的根系。 这是个“植物人”。 如法炮制，秦风一剑将附近农田里的另一名“农民”也杀了。 结果和小女孩一样。 声音没有停止，他也没有变成一滩血肉。 身体内，只有白绿色的植物肉。 这也是个植物人。 “如果这些‘人’都是植物的，那么……” 秦风的视线落在了身侧，田野里正在“窃窃私语”的植物。 一剑将身旁的植物切开，一股鲜红的鲜血喷薄而出。 花朵上长大的嘴巴停止了呓语，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好痛！好痛啊！我要死啦！” 花朵掉落在地，不断地发出惨叫。 剩下被栽种在泥土中的躯干，在用力的扭动着。 手臂粗的躯干里，是温热的血肉。 随着躯干的扭动，鲜血不断喷涌出来。 终于，当鲜血喷涌得差不多了，这株“植物”也彻底停止了扭动。 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好像已经失去了生机。 秦风跳下去，立刻有花朵感受到了他靠近，准备张开大嘴朝着他靠过来。 秦风淡淡开口：“你也想死么？” 不知道这些植物能不能听见，秦风的身上立时爆发出一股强悍的杀意。 杀意让这些准备靠近的植物不寒而栗，浑身颤抖了一下，乖乖退了回去。 秦风走向倒下的那一株植物，一只手抓住它的躯干，甫一用力，直接将其连根拔起。 拔出来的，却不是缠绕的根茎，而是……一双人腿！ 这是一个成年男人的下半身，血肉已经干枯，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 从腰部被斩开，上半部分没有了，变成了裸露在泥土外的花朵模样。 腰部以下的位置，却被当做植物的根系，栽种在泥土之中……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将植物做成人的模样，用它们来“耕种”。 而真正的人，却被当做植物一样栽种在地里！ 秦风眉头紧皱，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些被栽种在地里的人，他们还有自己的意识么？” 祝星和乐正玉镜朝着他这边走过来，看到他身边倒下的小女孩尸体，再看看秦风手上抓着的东西，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 “天呐，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乐正玉镜看傻眼了。 他本来就觉得自己见识短浅，现在他更觉得自己浅薄了。 就连祝星的脸色都一下子白了，看向秦风：“这些……” 秦风点点头，将手里的“植物”扔下，扫试了一圈：“这些都是人。” “嘶……” 祝星这样镇定的人，此时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那、那这些人，他们……” 祝星想问的问题，应该就是秦风一念之间的问题。 秦风沉默了片刻，走到一株看起来十分高大的“植物”面前，沉吟许久，才问道：“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那株植物张着嘴，一动不动，好像根本听不见。 秦风想了想，探手将自己的手放在它的躯干上。 这株花卉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距离秦风远一点，花朵也猛地低下头“看”着秦风。 秦风手指滑动，在它的躯干上缓缓地写下了一个“人”字。 如果它能明白…… 刚写下这个字，这朵花动了…… 第3025章 花田的悲鸣 花朵颤抖起来，和之前不一样，这次的颤抖更加剧烈。 秦风的手几乎都快按不住它的躯干了。 它听不到秦风的声音，却能感受到、能懂得秦风写下的字！ 秦风沉默片刻，用力按住它的躯干，问：“你是人么？” 如果它有意识，那么…… 这朵花，颤抖了许久之后，点了点头。 它伸出叶片，在空中寻找着什么。 感觉到之后，秦风也伸出手，抓住了它的叶片，然后摊开手掌。 叶片感觉到了他的手掌，缓缓在他的手上写着什么。 祝星和乐正玉镜很沉默。 当得知这些他们觉得无比恐怖的花卉居然是人，而且还是有意识的人后，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甚至比刚才听到这些“花卉”的时候还要悲怆。 这些花卉的是可以说话的，但它们说出来的内容似乎是不受到自己控制的。 就像现在，面前这朵“花”在秦风手掌上写字的时候，它张大的嘴巴还在不断地发出声音。 等它写完，秦风的气场越发冷肃。 “秦兄，它、它说了什么？” 秦风声音低沉：“这些田地里的‘花’，应该都是当年在仙魔大战中，被悲鸣之源的人带走的修士。” 这些三千年前的人，被带到这里之后，他们就不再是人了。 他们相识一种观赏品，被人栽种在田野里，供应给将他们带来此处的人观赏。 他们仍旧有自己的思想，却看不到、听不到。 可以发出声音，却无法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不能死，却活得生不如死。 祝星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他会如何面对。 只怕…… 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吧？ 秦风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他思考了一下，在花朵的叶片上写下了四个字：“你想死么？” 他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如何做到的。 毕竟将真正的人做成植物，而且还保证他们不会死，并且就这幅模样活了三千年。 但他知道，这些人已经再也变不回去了。 他们是被栽种在这片泥土上的鬼魂。 即便能带他们离开这里，他们也永远不会变成人了。 那些从他们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秦风总算知道是什么了。 那是他们在变成这副样子之前，最后的悲鸣。 此时此刻，秦风也总算知道了“悲鸣之源”的由来。 关墨没有提到过这里，只怕他也不知道，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居然会有如此恐怖的地方。 秦风想，他能为这些人做的，就是杀了他们。 这朵和秦风交流的花，在感觉到秦风的意思后，几乎立刻激动地战栗起来。 它疯狂地摇摆自己的花朵脑袋，好像生怕秦风会后悔一样。 叶片紧紧地抓住秦风的手，在上面写下了三个字：“杀了我！” 秦风也回应它：“好。” 随后，手起刀落，罪剑斩断了它的脑袋。 临终，它终于发出了一声呐喊：“我死了！我终于死了！” 这一声，不像是死之前的悲鸣，更像是解脱时的喜悦。 却让秦风感受到了比之前更加沉重的悲痛。 祝星和乐正玉镜看着这一切，同样如此表情。 秦风收回长剑，直接返身上来。 “先回去。” 他现在身上的杀意极为强烈。 那两人都感觉到了，谁都没有反驳他的话。 在回到队伍的路上，秦风呼唤了队伍最后方的王博弘。 小女孩的根茎被斩断之后，歌声也彻底停止了。 现在大部分弟子已经恢复正常。 不过没有秦风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回到队伍的时候，王博弘等人已经来了。 不用秦风开口，祝星快速将他们的发现告知了王博弘等人。 他们没有瞒着其他的弟子，许多周边的弟子都听到了，倒吸凉气的声音不断响起。 秦风也同时，利用影子将声音传递给更多的弟子。 这些让他们觉得毛骨悚然的，曾几何时，都是他们的同道、同族！ 甚至，他们的其中有些人的先辈，也在这些花田里！ “天呐！这还是人么！” “我、我真不敢想，到底是怎样的恶魔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些人，居然还活着，他们……” “要是我，真不如死了啊！” 做出这种事的当然不是人。 可以确定，居住在悲鸣之源的，就是魔族。 因为，只有魔族才会完全不把人当人。 在它们眼里，人族就像是可以随意把玩的玩具一样。 根本不用考虑他们的感受。 肆意地将他们的灵魂、肉体、人格踩在脚下践踏。 此间，他们并没有因为这些是人而觉得放松。 相反，因为知道了这些所谓的花卉是人，许多人双眼赤红，呼吸沉重得仿佛要凝聚成实质。 之前那种虚无缥缈的悲痛，此刻变成了真实。 他们或许和这些三千年前的前辈们素不相识，但此刻却和他们感同身受。 这些人里，有些是同门同道的修士，有些只是为了保卫家园出征的普通人。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人。 这些弟子们此时此刻，终于感受到了来自魔族的、最纯粹的恶意。 秦风让这些弟子们巨龙，只要他们做一件事：却确认一下，这些“人”，是不是想死。 王博弘从听到这个消息起，就已经安奈不住了。 当下怒道：“还问什么，直接杀了他们吧。他们这副样子，与其苟活，不如死了！” 秦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们现在的样子，已经不被当做人了。生与死是人的选择，你要剥夺他们最后的选择么？” 闻言，王博弘沉默了。 是啊，这三千年来，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死，也无法选择自己的生。 如今，他们来晚了，救不了他们，也要和魔族一样，肆意地剥夺他们选择的权力么？ “去吧，我们人多，应该确认得很快。” “想死的，直接将他们了结，最好痛快一点，直接砍掉透露。” “不想死的，连根挖出来。” “只要他们想，我会带他们离开这里。” 第3026章 送他们上路 虽然惊悚，但得知这些恐怖的花朵都是人后，一众弟子胆子也大起来。 分头行动，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统计好了。 意料之中的，选择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这么一大片花田，居然只有两三个人选择活下来。 或许，他们还抱有一线希望，觉得自己有救了。 当他们得知，即便活下来，他们也只能以这副模样活着，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这么选。 秦风让人把选择活下来的三个人挖出来，先把他们带上。 至于其他的，秦风让人从农田里撤出来，他独自上前。 扫视一眼这片农田，朝着农田深深鞠了一躬。 “走好。” 其他人和他一样，一同面向农田，深深鞠躬。 有的女修比较感性，甚至忍不住潸然泪下。 那些花朵的悲鸣还在耳畔，但他们已经不觉得恐怖了。 只觉得无比悲怆。 长达三千年的痛苦，此刻也该结束了。 秦风一只手凝聚炎火，他也许久未曾使用火系的术法了，没想到再度使用，是为了送自己的同族一程。 ——轰！ 朝着农田一指，火蛇冲天而起。 这些人虽然被变成了这副模样，而且三千年未曾死去，但他们的身体其实十分脆弱。 一把火下去，火龙在农田里肆意飞舞，将所有的花朵都点燃。 那些“农民”仍旧呆呆地站在农田里，张大嘴巴唱歌。 哪怕火都烧到了眼前，他们也感觉不到害怕。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人。 这把火烧得很大，甚至将这一片的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也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烧红了。 “他们不能白死，也不能白白被折磨这么多年！” 王博弘声音低沉，他向来严肃，自诩身份。 但此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情绪格外强烈。 恨意不加掩饰。 其他人没有反驳他的话，不少人同仇敌忾地盯着面前的火海，仿佛看到了这些人三千年来的悲惨。 如果说进入悲鸣之源之前，大部分人心里是恐惧和焦躁的。 那么此时此刻，因为这把火，将他们内心的惶恐不安全都烧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怒和恨。 不等火焰熄灭，秦风的视线已经落到了远处的房屋上。 “走吧，既然来了，也该去和主人家打打招呼，不然别人会说我们人族不懂礼貌。上门做客，也不去叫门。” 如果可以的话，秦风并不想节外生枝。 他想尽快抵达极北之海，找到离苍，问她一些事情。 也想看看，桑炎口中这个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模样。 但是这些事固然重要，可有些事情，比他们要做的更重要。 所以他改变主意了。 都说悲鸣之源神秘莫测，他今日就想看看，揭开神秘的面纱之后，悲鸣之源应该是什么模样。 他走在前方，其他人跟在他身后。 在动身的时候，祝星一伸手，他的雷电剑已经在手。 剑气铮鸣之声不断响起，所有人都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其余人没有响应什么，可他们的行动已经代表了一切。 也是在这个时候，脚下的地面出现了一阵震动。 “有人来了。” 伴随着轰隆隆的脚步声，燃烧着的农田剧烈震动起来。 泥土被人破开，哪怕火焰尚未熄灭，也仍能看见一只只手从泥土里爬出来。 那些手似乎并不受到火焰的影响。 它们挖开泥土，从本来栽种着花朵的地方破土而出。 那是一个个顶着人族模样的“农民”。 他们的衣着打扮一模一样，面貌却各不相同。 但他们从火焰里走出来，便能看出他们绝对不是人类。 和之前面无表情地弯腰在农田里耕种的“农民”不同，这些后来钻出来的人并不是面无表情的。 相反，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只不过因为眼睛里没有感情，所以他们的笑容古怪而僵硬，空洞而诡异。 不过，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同样是锄头。 动作整齐划一地从农田里走出来。 一个爬出来之后并没有结束，同样的洞口，接连爬出来两三个人。 也就是说，农田栽种的“花朵”，每一朵下方，都藏着至少三个这样的“植物人”。 这些东西爬出来，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整个农田，甚至越来越多。 秦风却是目不斜视，直接走向火海。 他什么都没说，身后的祝星手里的雷电剑轰然作响。 “杀！” 祝星超过了秦风，先一步钻进祸害。 随后便是王博弘等人，修为较低的弟子走在最后面。 虽然是一片火海，可是钻进去之后，火焰却好像故意避开了他们一样，为他们让出战斗的道路。 有他们在这里战斗，秦风也不浪费力气，直接朝着那片房屋走去。 乐正玉镜跟在他身边，钟离也快速跟上来。 他们俩人什么都没说，默认选择和秦风一同战斗。 秦风抱着两把剑，没看他们：“其实你们可以留下来帮忙，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想让你一个人。”乐正玉镜还是笑眯眯的，一副乐天派的样子。 钟离没说话，但他身边走着一匹巨大的青狼，他身上也亮起了轩辕氏的灵印。 他的动作，就是他的态度。 “也好，有你们在，我确实能省点力气。” 后方的火海里， 祝星和王博弘等人带着弟子们厮杀。 这些“植物人”不怕火，比起耕种的那些，他们的身体也更为强健。 如果说之前那小女孩儿的身体是芦荟，那么现在这些，算得上是坚硬的实木。 即便砍下他们的头颅，他们也不会死。 而且还会从身体里疯狂地生长出异变的藤条，很快就将火焰完全覆盖。 看起来战局并不算轻松，但秦风没打算留下来帮忙。 三个人说话间走到了那片房屋的山脚下，往上看，每一间房屋都关着门，但秦风能感觉到里面有人在。 农田里那些，充其量算是看门的。 连炮灰都不算。 住在这些房屋里的，才是悲鸣之源真正的“居民”。 秦风的视线，只盯着山顶的那间屋子。 “那里，应该就是主人家的房子了。” 第3027章 开门迎客 走到山脚下，可以看到一条明显的线。 这条线将“住宅区”和农田分割开来，似乎是用来划分区域的。 秦风刚才看过了，这里应该就是悲鸣之源的中心地带。 类似极恶之洲的积孽关。 不过和积孽关不同，这里没有大片的荒原。 虽然土地不够广袤，可是四处都是层峦叠翠，遮蔽了阳光，让人感觉好像永远都走不出去。 但是中心地带是可以看到阳光的。 此时天气晴朗，甚至还有一点清爽的威风。 空气里有火焰灼烧过的气味，还夹杂着一点腐臭。 或许是那些“植物人”从地底爬出来的缘故。 秦风觉得打造这一处中心地带的人肯定有强迫症，不然为什么农田的分割这么整齐，这些房屋的搭建也大同小异。 一栋栋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屋排列开，就连间隔都是一模一样的。 看得人眼莫名地舒服。 身边的两个人可没有他这样的心思，还有心情欣赏城市规划。 到了这里，就连乐正玉镜都严肃起来。 尽管这些房屋还紧闭着，但是他们总觉得，若是跨过了这条线，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秦风欣赏了一会儿，然后一脚踩过了这条线。 ——哗哗！ 当他跨过这条线的瞬间，原本紧闭的房屋一扇扇门同时打开。 黑洞洞的门扉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惹得秦风笑了起来：“出来就出来，这么吓人干什么？” “别这么害羞，既然都开门了，那就出来迎客吧。” “有什么本事，好好地拿出来招待。” 本来以为这一次，这些放屋里出来的，会是“进化版”的“植物人”。 但是秦风的话音落下，耳畔就响起了人声。 这一次并不是乱七八糟的呓语，而是人言吟唱。 来自这一扇扇洞开的门扉。 之前那个小女孩儿唱的歌谣，此刻听得更加清晰。 哪怕屏蔽了听感，也仍旧能听到。 而且比小女孩儿唱的更加强烈。 幽怨的歌声让人不自觉心生悲戚，心境里的“秦风”又开始哭了。 秦风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随着他再度踏出一步，乐正玉镜和钟离都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开始以秦风为中心，朝着周围快速覆盖。 黑影从他的脚下开始扩散，就像是瘟疫一样，无形中就将整片“住宅区”完全覆盖其中。 站在阴影里，那股痛苦带来的战栗感很快就消失了。 相反，他们两个人一下子好像有了无穷的底气。 “既然你们俩非要帮忙，那就交给你们了。” “这里的主人不太热情，还有点害羞。” “那就由你们去，见见咱们的东道主吧。” “至于我嘛……当然是去主宅看看了。” 秦风语气轻松，那两个人的却不敢放松下来。 住宅区的房屋不算太多，又有秦风的领域笼罩。 但他们二人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乐正玉镜冲秦风交代了一句：“当心点。” 秦风笑了笑，迈步朝着山顶走。 他往里走，似乎是见他没有受到歌声的影响，那些放屋里躲着不肯见人的“东道主”们总算按耐不住了。 第一道黑影冲出来，如同当年在战场上的记载一样，是个一身黑袍的人。 到底是不是人不一定，但光看外形，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黑袍之下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和浮生有点像。 这个人冲出来，直扑秦风面门。 但他根本没机会靠近秦风，一头巨大的青狼扑过来，一口咬在他身上。 原本在晴朗的口中，这个人的体型应该和小零食差不多。 但是晴朗一口下去，嘴里居然就只剩下袍子了。 袍子下面好像根本没人一样，完全是由空气顶起来的！ “这是什么？” 钟离皱眉，立刻将晴朗召唤回自己身边。 乐正玉镜提醒了一句：“钟离兄，你看！” 顺着乐正提醒的方向望去，就见青狼吐出来的袍子自己飞到了一边，又快速凝聚成人形。 “难道，袍子下面没有人，活着的其实就是这些袍子？” 秦风说了这里交给他们，便没有插手。 听到钟离的判断，他还是提醒了一句：“不，这下面是有人的。” “不过，也不一定是人。” “但袍子就是袍子，袍子下面的东西，才是你们的对手。” “不要被迷惑了。” 钟离闻言表情越发严肃，乐正玉镜则立刻会意。 他修炼的功法不适合冲锋陷阵，但是对付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却正好。 “钟离兄，你为我护法，我来对付这些东西。” 钟离是兽灵骨，他擅长的自然是拳拳到肉的战斗。 可是这些东西无法被他抓住，更没办法杀死，甚至连这些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钟离的作用就很有限了。 “好！” 钟离二话不说，立刻召唤青狼和他一同挡在乐正玉镜面前。 那些东西似乎是有灵智的，也能听懂他们想要做什么。 于是，开始更加疯狂地进攻乐正玉镜。 钟离虽然没法杀死、看到这些东西，但是挡住他们一时是没问题的。 乐正玉镜独自盘坐下来，灵骨亮起，却看不出任何元素，而是淡淡的金色光晕。 光晕从灵骨笼罩住他全身，他紧闭双眼，双手掐诀，一道道晦涩的咒语从口中飞出来。 随着他念动咒语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咒语居然从他的口中化作实体飞出来，在他的身边环绕，形成了一条条的法条。 他再度睁开眼，那些发条立刻飞出去。 身穿斗篷的透明人似乎察觉到这些法条带来的危险，竟然开始快速避让。 钟离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有效！” 同时，一个避让不及的斗篷人被发条打中，却没有被打飞出去，而是被发条穿过了他的身体。 “钟离兄，打那个！” 钟离毫不拖泥带水，青狼飞扑过去，这一次居然一口咬住了实体！ 撕扯下斗篷之后，里面仍旧看不到人，但是却能看到一个人形的光团！ 青狼一口下去，直接咬断了光团的脖子！ 第3028章 东道主 后方发生了什么，秦风一概不知。 他既然要往前走，将后方交给自己的朋友，便不会回头多看一眼。 他相信乐正玉镜和钟离，况且还有他的场域在，就没有人能在他的范围之内杀死他的朋友。 在下方的战斗有起色的时候，秦风已经徒步到了山顶。 这里坐落着最后一间房屋。 看起来，这间房屋比别的房屋都要大很多，少说有三层楼的高度。 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 从外部看，与其说这是一间屋子，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巨大的盒子。 下面都闹成这样了，屋子的主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秦风决定，亲自进去，给他闹出点动静来。 ——“叩、叩、叩。” 走到门前，秦风非常礼貌的扣响了大门。 大门是木头做的，非常坚硬，门上却连一个门环都没有。 看来，屋子的主人不是很喜欢外出，平时也没有其他人来看望他。 “你好，我是来做客的客人，请问有人在家吗？” 见敲门没有回应，秦风还呼唤了一声。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虽然你没有同意，但好像也没有拒绝。这样的话，我就这么进来，应该不算是没礼貌吧？” 椒夏跟着秦风，对他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 “你直接进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风想了想：“我觉得，人族就是应该这么做，进门之前先和主人打声招呼。哪怕得不到同意，至少不要被拒绝呀。” “不然的话，那不是入室抢劫么？” 椒夏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但又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他觉得秦风刚才说这些话的语气，好像他自己不是人族一样。 椒夏自己不是人族，但她总觉得，一般人族在这种时候，是不会礼貌地敲门的。 不过她毕竟不是人族，所以或许有些人就是会这样，秦风要特别一点也说不准呢？ “算了算了，我又不是人族，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扣门没有得到回应，秦风礼貌地打过了招呼之后，后退了一步。 黑剑出鞘，只是出鞘半寸，屋子的大门就变成了两半。 这扇门真的就只是一扇门而已，没有任何结界和陷阱。 或许打造这扇门、这间屋子的人也没想过，会有人到这里来，直接破门而入吧？ 大门打开之后，并没有预想中的怪物从里面突然冲出来。 里面很黑，黑到秦风的月华之瞳都看不到任何东西。 可是秦风往里看的时候，却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和他对视。 是眼睛，又不是眼睛。 他能感应到，却看不见。 黑暗应该是他的武器，可是他的黑影却渗透不进去。 “不肯进去？你在害怕？”秦风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影子，视线又回到了大门上。 “看来里面确实有很可怕的东西啊，我甚至连一丝魔气都感觉不到，就好像和我对视的……就是这片黑暗。” 和黑暗对视，和永无止境的孤寂对视。 这就是秦风此时此刻的感觉。 明明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也看不到任何人，但是冥冥之中就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如果轻易踏入这扇门，一定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 椒夏一反常态的沉默，没有发出警告，也没有自信地闯进去。 她神情严肃，盯着门里的黑暗，好像在回忆什么。 “怎么了？你觉得不舒服么？” 秦风知道，之前在万魂窟的时候，椒夏就察觉到里面的阵法让她很不舒服。 秦风以为这里面也有专门针对神族的东西存在，椒夏感应到了。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让椒夏在外面等他的时候，便听她道：“倒也不是不舒服，就是觉得……很熟悉。” “熟悉？”秦风挑挑眉，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椒夏不是一般人，她是神之造物，是神的使徒。 她所熟悉的东西，自然也是和神明相关的。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我就是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是我见过的……” 她有些纠结：“但是，如果是神殿的东西，不可能会出现在这儿的。” 她虽然离开了神殿，但是临走之前将神殿的结界落下。 那可是神之结界。 况且，这里距离神殿十分遥远，不可能有人跑去神殿偷了东西，然后躲进这里来。 “我觉得你要小心点，这里面的东西虽然没有让我不舒服，但是太熟悉了……你知道的，我现在帮不了你。如果有神殿的东西出现，对你来说很危险！” 一时想不来，椒夏暂时放弃了，只能扭头冲秦风交代了两句。 “嗯，我有数了。” 秦风没不把椒夏的话当回事，她虽然性格和小丫头一样，但她毕竟是神之使徒。 既然她都说要小心点，说明里面的东西绝对没那么简单。 不可能一直在门外耗着，秦风抬步，走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刚走入大门的时候，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迎面而来。 明明大门已经没有门了，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还是穿过了什么东西一样。 而且有一瞬间的天旋地转。 可是周围实在太黑了，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他的身体没有出现异状，也没有什么地方受伤。 身体里的那几位都没动弹，也没有什么异状。 “奇怪，是我疏忽了什么吗？” 秦风不会觉得这种微小的感觉是可以被忽视的。 看不见，他便用自己的肉体去感受。 他蹲下身来，没有急着前进，先用手摸了摸地面。 触感很奇怪，冰冰凉凉的，说不上柔软，也谈不上坚硬。 但是再多摸一下，秦风就愣住了。 他什么都没摸到。 前一秒还摸到的地面，下一刻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样。 他又再度摸了摸别的地方。 然后便发现不是被他摸过的地方消失了，而是整块地面都消失了！ 可是，如果地面消失了，那他现在站在什么地方呢？ “不对，我现在没有站着了！” 秦风试图起身，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的脚下无法借力站起来了。 他在下坠！ 第3029章 下坠 发觉身形下坠，秦风第一反应便是想稳住身形。 可是他施展腾空之中，却发现一个问题：下坠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在下坠，要不是蹲下来摸了摸地面，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往下掉落。 那么现在，他觉得自己稳住了身形，就是真的稳住了么？ 说不定，他的术法根本没有起到作用，其实他还是在往下掉。 思索片刻，秦风走动了一步。 抬脚走这一步，他便发现了他根本没有稳住身形。 尽管他的身体状态和站在平路上一模一样，但是抬脚走动的时候，因为脚下没有地面，所以挪用步子就会比平时艰难。 人走路的时候，抬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就承担了身体的所有重量，需要向地面借力。 但如果脚下没有地面，那行走的每一步都会比之前艰难。 所以直到现在，秦风居然还在下坠。 而且他的术法失去了作用。 “罪。” 他低吟一声，罪剑应声而出，落在他脚下，将他的身体托起来。 这里的环境非常奇怪，明明刚才秦风一直在往下掉，但是他连头发丝都没有动。 现在即便站在罪剑上，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已经停下了。 而且这个地方从外面看的时候，只是一间看起来没什么特色的屋子。 但是根据下坠的时间，难道这里下方的山已经被掏空了？ “椒夏，椒夏？” 秦风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 他忍不住凝眉：“要是椒夏留在外面没进来还好说，她现在的状态，进来之后和我失联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尽管椒夏现在完全就是一个幻影的状态，除了他别人都看不到椒夏。 但进来之前她说了，这里面有让她觉得非常熟悉的气息。 秦风怕出什么意外。 “先找到她再说吧。” 要是秦风没猜错，这个地方居住的，应该就是悲鸣之源的魔主了。 可是魔主没有露面，他在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对方也没有发怒。 难道这位悲鸣之源的魔主，脾气格外好？ 现在没有头绪，秦风不想再在这里凭空瞎猜了。 他抬起一根手指，火焰在指尖上燃烧起来。 许久不用的火系术法，在这个地方倒是三番两次派上用场。 幸好，这个地方的黑暗可以抑制住月华之瞳，却没有把真正的火焰抑制住。 不过坏消息是，即便点燃了火焰，周边还是一片黑暗。 他好像被人扔进了黑暗的海洋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淹没，完全找不到出路。 “现在光用看的，只怕没法从这里走出去啊……” 秦风呢喃了一句，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这个地方会是什么呢？阵法？陷阱？还是……虚空？” 眼前这样的状态，秦风只在一个地方见到过。 当时回到现代世界，梵地冈的教堂之下，他看到了虚空的裂缝。 走入虚空，周围的一切都会变成虚无。 包括他自己。 虚空是没有出口的，也不会有边界。 “难道这间屋子的大门，其实就用来封锁虚空裂缝的。临仙大陆，也出现了虚空裂缝？” 如果他现在真的已经落入虚空，那就糟糕了。 虚空是无法被打破的。 而且他在不知不觉间走进来，已经不知道下坠到虚空什么位置了。 “不对，这里的感觉和虚空不一样。” 借着火光，秦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冷。 这里的冷不同于极寒之渊那种，可以深入骨髓的寒。 而是一种，人体刚好可以承受的冷。 就好像细密的针，一点点扎进人的皮肤里。 不会太疼，甚至都可以忽视。 不管这冷是怎么来的，但就冲这一点，这里和虚空就不一样。 虚空是没有温度的。 不会冷，也不会热。 且秦风手里的火焰也不会燃烧起来。 知道这里并非虚空中，就好办多了。 他想了一下，现在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在上行，那不如就顺其自然的下坠试试看。 收回了罪剑，秦风闭上眼睛。 他开始下坠了。 之前没有刻意感受，所以他都没发现自己在下坠。 这一次他屏息凝神，感应到了微小的变化。 下落的速度并不快，就好像在沼泽里慢慢地往下陷，若是不注意甚至都察觉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双脚感觉到了实体。 到底了。 秦风睁开眼，周遭仍是一片黑暗，他再度点燃火光，蹲下身来，确实摸到了地面。 “这么一点小火苗，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呀……” 他单手结印，指尖燃烧着火焰的那只手猛地往前一指。 ——轰！ 一条火龙顺着他手指所向，横冲直撞地飞出去。 大片空间被照亮。 还好，这里既然不是虚空，周边总会有些东西的。 火龙在秦风头顶盘旋，他也趁机看清了周围的空间。 这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旷，地形有起伏，就像是在一个宽阔的岩洞里。 周围看不到边，但能看到一条条通往各个方位的小路，有起有伏。 秦风现在所处的位置，算是中心位置，从他的位置，有八条不同的路可以选择。 “这算是什么？狡兔三窟？” 他进屋来是打算找悲鸣之源的老大算账的。 结果人没见到，先进了这么一座迷宫里。 这么看来，悲鸣之源的魔主要么是脾气太好，要么就是胆子太小。 人都闯进家里来了，他还用这么怀柔的法子来对付秦风，而不直接出手杀人。 秦风试着挥出一剑，剑气飞出去，却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看来没办法用暴力手段破坏了，先走走看吧。” 这八条路对应的方位不同，通往不一样的地方。 秦风随便选了一条。 反正在黑漆漆的环境也，也看不出八条路有什么不同。 火龙已经熄灭，变成了一条小小的火蛇飞在秦风身边，为他照亮前面的路。 他走的是一条上坡路，小路两边什么都没有，就这么直挺挺地向上延伸。 不过，秦风并不觉得顺着这条路往上走，就能回到他来时的位置。 第3030章 是人是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风步伐轻快，顺着小道上行。 本以为这条路可能是没有边界的，但是走着走着，居然在黑暗中碰到了一个人。 “嗯？” 按理说，这种时候碰到的“人”还真不一样是人，一剑杀了他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是秦风没打算这么做。 反而抱着胳膊，面带笑容地等着对方转过身来。 和他的镇定不同，对方似乎没料到这种时候会有人来，吓了一跳，居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你是什么！是人是鬼！” 秦风撞见的是一名老者，光看脸就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五官已经变形，脸上堆满了皱纹，老人斑从脖子蔓延到额头。 看起来比鬼还吓人三分。 “不好意思老人家，我只是路过而已。你怎么样，需要我扶你起来么？” 秦风态度很友好，甚至还主动伸手，准备把地上的老者搀扶起来。 但没等秦风靠近，老者放弃了正准备爬起来的动作，反而快速向后退了几步，脸上堆满了惶恐。 “你你你、你别过来！” “这种、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呢？” “你、你是那个怪物的傀儡是不是！” 他口中的傀儡，应该是指外面那些“植物人”。 想到那些东西，秦风又没那么淡定了。 毕竟他掉下来的这段时间没有看到悲鸣之源的魔主，万一现在祂把自己困在这里，跑出去找祝星他们的麻烦就糟了。 “老人家，如果我是傀儡的话，你现在还能和我交谈么？” 似乎回想起来，那些傀儡本体还是植物，根本不会说话。 开口也无法正常和人交流，老者的表情这才松懈了几分。 “你、你真的是人？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虽然松懈了一点，但老者还没完全卸下防备，硬是没让秦风接触他，自己费力地爬起来，狐疑地打量着秦风。 他在打量秦风的时候，秦风也仔细看了看他。 他的样子虽然老得不成人形了，可是身上的衣着保存得还算完好。 看起来好像是这两月刚换上的一样。 只不过沾染了一些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老者的背后背着一把铜钱剑，腰上用红绳挂着一只葫芦，葫芦上面用朱砂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且葫芦很大，别的葫芦是水杯的话，那么他腰上的葫芦就是水桶了。 从腰上垂到了膝盖。 胸口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秦风觉得应该是符纸一类的东西。 通过这几样东西一提醒，秦风总算看出来了，老者身上穿的是一件道袍，只不过看不出何门何派。 “你是修士？” 秦风没有回答老者的问题，倒是反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让老者的身子骨抖了抖，猛地抬起头盯着秦风：“你、你也是修士？” 秦风直接自报家门：“无相宗，秦风。老人家，你呢？” 甚至说话间，还递出了自己内门弟子的腰牌。 这东西作用不大，但秦风一直带着。 毕竟这块腰牌的材质特殊，听说内门弟子的腰牌若是碎裂，宗门的人会第一时间确定腰牌的方位。 虽说无相宗人人都盼着他死吧，但好歹还有莫问渊和祝星两个会在意。 “无相宗？你是无相宗的人！太好了、太好了！” 老者看到了秦风手里的玉牌，居然当场喜极而泣。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眶里流出来的眼泪，居然都是黑色的。 他激动地把玉牌拿过去，放在手里仔细看。 本来秦风 还以为他可能也是无相宗的人，不曾想他从腰间掏出一块千剑宗的令牌来。 “我是千剑宗的殿前长老孙千！” 秦风扫了一眼，他看过独孤九剑的玉牌，两者材质确实差不多。 老者应该没说谎，他可能就是千剑宗的人。 但越是如此，秦风越是好奇：“你是千剑宗的人，那你为什么这么害怕遇到傀儡？” 方才，孙千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惊恐都快溢出来了。 如果孙千真的来自千剑宗，他既然能当上长老，少说也是个金丹期。 外面那样的傀儡，金丹期对付起来绰绰有余。 数量多了或许难缠，可是就一个的话，哪怕对付不了也不用害怕到那种地步。 而且，秦风记得这次天哭关过来的人里，可没有这位叫做孙千的长老。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不一样！” 孙千激动起来，连连摇头，瞪大的眼睛都快把眼角的皱纹给撑开了。 “这里的傀儡，和外面的不一样！” “这里的傀儡……都是怪物啊！”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整个人脸皮都在跟着发抖。 不像是在说假话。 秦风一直冷眼看着他，漠然问道：“是么？可你既然是千剑宗的长老，按理说对付他们不会这么费劲吧？” “还有，你既然是仙门的人，那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我对你有问必答，现在也该轮到你了吧？” 孙千此时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但是好不容易等到了同道之人，他话多了起来：“是宗门派我来的！” “悲鸣之源对仙门来说一直是个谜，宗门一直想调查清楚这里到底有什么。” “之前我们抓住了几个魔族的小头目，向他们审问过悲鸣之源的消息。” “可是，就连他们魔族的自己人，都不清楚悲鸣之源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对仙门、对人族来说都是隐患。所以，宗门这些年一直陆陆续续派人潜入悲鸣之源。” 孙千的话没什么问题，秦风也能看出来他没有说谎。 秦风扫视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所以你是几个月前进来的？” “几个月前？” 孙千愣了一下，脸上有些迷茫：“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太久了，没法记录时间，根本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这个确实是，在这里没法分辨时间。 秦风想了一下，问了个最简单的问题：“你来的时候，独孤九剑多大了？” 现在独孤九剑一百一十二岁。 “小少主么？我记得，当时小少主应该刚办了满月酒才对……” 第3031章 死都成了奢望 独孤九剑刚满月？ 那就是说，孙千到这个地方来至少一百一十年了。 可是看他身上的衣着，磨损程度绝对没有那么久。 难道在这个地方，他还有心思用除尘决保证自己的衣物干净？ 可是孙千对他的狐疑毫无察觉，反倒看出秦风认识独孤九剑，连忙问了一句：“敢问，现在少主多大年纪了？” 他这是想问问看，他到这个地方已经多久了。 这一点秦风没必要瞒着他：“他现在一百一十三岁。” 孙千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微微张着嘴，硬是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两个眼睛有些发直，里面有微光明明灭灭。 见他如此，秦风打算先安抚两句。 好不容易碰到个人，别什么都没做，就情绪崩溃了。 那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秦风拍拍他的肩膀：“老前辈，放心吧，既然我来了，你就不必担心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我们可以想办法一块儿出去。” “到时候，你可以好好和你们少主聊聊。” 谁知，他的话刚说完，孙千突然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 孙千用的力气不小，一双手好像枯柴一样，抓得秦风都感觉到了疼。 秦风微微皱眉，却没急着把他的手甩开。 只见孙千紧攥着秦风的手，两个眼睛激动地盯着他：“你能不能杀了我？” “嗯？”秦风有点意外：“杀了你？老前辈，你是不是昏头了，我刚才说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能出去，为什么要死？” 难道孙千被困在这里太久了，已经丧失了求生的意志？ 糟了。 秦风觉得不好，或许刚才他不应该实话告诉孙千。 他没想过，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是黑暗的地方，被困了这么久，对人的心理折磨非常之大。 也难怪之前孙千见到自己的时候如同惊弓之鸟。 一百多年没看到过一个人，突然见到了其他人，他恐怕已经快忘记了其他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了。 他抓住孙千的手腕，语气平静地安抚：“老前辈，你先别激动。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带你们出去的。” “仙门派了不少人到悲鸣之源来，你知道除了你自己，其他人在哪儿么？” “听我的，现在先不要想死的事情。” 可是孙千压根儿听不进他的话，两只眼睛已经开始发直了。 “杀了我、快杀了我！” “求求你，你杀了我吧！” 秦风想挣开他的手，却在他的话里，突然发现了一个怪异的地方。 他身上明明背着剑，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来杀了他？ 难道，他自杀过，但是失败了？ “老前辈，想让我杀了你可以，但你先冷静下来，回答我几个问题。” 听到秦风愿意杀了他，孙千总算冷静了一点。 “好好好，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孙千连连点头，催促秦风尽快问。 他好像迫不及待地求死了。 “老前辈，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么？如果有的话，你知道他们在哪儿么？” 怕孙千情绪过于激动，最后彻底崩溃，于是他赶紧把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简化。 “有其他人，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孙千的语速很快，声音有些许颤抖。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杀了你，你自己没办法自杀么？” 这个问题可能会刺激到孙千，但或许想到了刚才秦风的承诺，孙千还是努力镇定下来，回道：“不能，我没办法自杀！”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秦风。 表情在他这张老得不成人样的脸上，显得十分可怖：“不仅是我，你也没办法自杀！” “在这个地方，谁都不能死！” “我们死不了了！” 死不了了？ 秦风忽然想到那些被栽种在农田里的人。 若是在别的地方，变成那副模样，早就不算是人了。 上一次他看到这样的景象，还是在万骨涧。 而且万骨涧里，也并不是不会死，只是异变之后，变成了行尸走肉罢了。 但是农田里那些人，他们不是被变成了怪物。 他们仍然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脉搏有心跳。 只不过外观被变成了植物的样子。 按理说他们早该死了，可他们却死不了。 但孙千和他们不一样，他明明有手有脚，还保持着人的外观，可他为什么死不了？ 见他沉默，孙千以为他不相信。 激动得直接拔剑，用他的铜钱剑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只见并不锋利的铜钱剑，就好像捅进了一块豆腐里一样，轻松穿过了孙千的身体。 铜钱剑穿透身体后，别说血了，等孙千将剑拔出来之后就看到，连孙千的衣服都没有被破坏！ 随后孙千又用这把剑，砍下了自己的手、脚，甚至脑袋。 但是他的剑不管砍下去多少次，都会轻松地穿过他的身体。 为了验证他的剑不是假的，孙千做完这些时候，直接将他的剑朝着地面劈砍下去。 ——当！ 金属碰撞到地面的声音非常响亮，足以证明他的剑没有变成假的。 “你看、你看！” “这一百多年，我无数次求死。” “可是无论我是自戕还是用术法，我都没办法伤害自己分毫！” “我遇到其他人的时候，他们也和我一样！” “我们在这里，出不起、活不成、死不了！” 人在绝对黑暗和安静的情况下，是很容易疯狂的。 孙千现在应该就是这样。 在黑暗密闭的环境下太久，他已经接近崩溃了。 本来想求一死来解脱，谁知道他连死都做不到。 死亡在这个地方，好像成了一种奢望。 “算我求你了，念在我们都是同道的份上，你就行行好，杀了我吧！” 孙千崩溃大哭起来，看秦风不为所动，生怕秦风会反悔。 他一屁股跪坐在地，抓着秦风的裤子不断恳求。 见状，秦风的神色更加凝重：“你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可以送你一程。” “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见到过悲鸣之源的主人，他在哪？” 第3032章 我已经死了？ “主人？什么主人？这里哪有人！” 孙千的情绪已经在崩溃边缘了，根本没法好好回答秦风的话。 再这么下去也是耽误时间。 孙千不怕死，秦风威胁他也无济于事。 于是他干脆放弃他，继续往上走。 孙千看他要走，赶紧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他杀了自己。 秦风想了一下，提剑朝着孙千的一条胳膊刺过去。 这一剑来得突然，孙千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还在抱着秦风哭。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秦风的剑刺入他的胳膊之后，直接穿透了他的胳膊，对他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这在秦风的意料之内。 收回剑，秦风想了想，朝着自己的胳膊上划过。 黑剑锋利，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他和孙千一样，变成了“不死之身”。 难道不知不觉中，他又变成了假的？ 应该不是。 如果他已经变成了假的，那么他应该感受不到体内的东西了。 但他的心境还在，他体内的那些…… “小子，你还在这里发呆呢？” “嗯？” 突然听见阿月的声音，秦风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猛地转身，就见阿月抱着胳膊，正坐在乐正无渊的肩膀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们距离秦风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小火龙刚好可以照亮他们的样子。 地上的孙千发现秦风也杀不死他之后，已经彻底崩溃了，压根儿没看见、或者说看不见这俩人。 “你们出来了？” 他们两个，一个被困在秦风的梦境里，一个被关在他的心境中。 两个人应该无法离开秦风的身体才对。 一旦离体，他们两个身为幻象，很快就会消散。 阿月对他的发愣很生气，咬牙切齿地怒骂：“你还在发呆？难道你还搞不懂么？你死了！” 我死了？ 这下秦风呆滞得更厉害了。 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看他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阿月更生气了：“我怎么就选择了你这么个家伙，真是倒大霉了！” “你要是没死，我们两个怎么可能离体？” “从你踏进那间屋子的时候，你就死了！” “你以为这是哪里？这里是酆都！” 秦风拒绝着阿月的话，听到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地名时，他忍不住愣了愣。 第一反应是：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有酆都？ 酆都，属于死人的国度。 换句话说，活人是无法抵达这里的。 只有死亡，才能将人引渡到这里来。 可谁能想到，悲鸣之源里那间小屋子，居然就是酆都的入口！ “你先别发呆了，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啊，不然我们都要跟着你一起死！” 阿月气得要命，真不知道都这种时候了，秦风为什么还这么淡定。 秦风“死”了，所以她和乐正无渊都从他的肉身里被挤出来了。 他们和蛊神不一样，蛊神和秦风的肉体签订的契约，本身是实体的。 但是他们俩却只是个幻象，连魂魄都算不上。 因此，一旦秦风真的死亡，他们两个也会消散。 “你在酆都里的时间越长，死亡气息就会越重。最多三个时辰，你的肉体也会跟着你一起死亡。” 阿月的语速很快，催促着秦风尽快寻找出路。 好不容易离开了骊龙幻境，她不想再回去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骊龙已经苏醒了，她不会再有梦魇了！ 秦风思索了一下，整理清楚了现在的情况，抬眸看向阿月：“你既然是骊龙的应身，那么按理说，你对魔族了解得比我多。” “悲鸣之源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有通往酆都的办法？” “他自己，就是从酆都而来么？” 知道悲鸣之源的下方竟然就是酆都后，秦风第一时间了解了为什么整个悲鸣之源上方生机盎然，偏偏却见不到一个活人了。 有人——应该就是悲鸣之源的主人，掌握了酆都的死亡之道。 它将生死颠倒，肆意操纵死亡。 这个地方明明看起来生机盎然，却让人感觉死气沉沉。 那些被变成了花卉的人，明明早就该死了，却怎么都死不掉。 因为他们的“死亡”，被人夺走了！ 现在他和孙千也是。 踏入酆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亡了，所以根本没办法再死一次了。 这也是为什么孙千没法自杀，自己也没法杀了他。 因为他们都不算活人了。 秦风知道，再沿着这条路往上走，应该也回不到地面。 从踏入那间屋子起，他就落入了酆都之中。 这里和地面，应该不仅仅是 地上地下那么简单，应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所以想回到地面，重新“复活”，就要找到酆都真正的出口。 在此之前，他必须先知道，酆都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酆都的出口，究竟是真正意义上的大门，还是某种抽象的钥匙。 否则继续在这里乱转也是白搭。 “我怎么会知道！” 阿月非常暴躁，就算坐在乐正无渊的肩膀上，也急躁得双腿直蹬。 “我是骊龙的应身没错，但是骊龙从不出极寒之渊，我怎么会知道的这里居然有酆都的入口？” “我只在骊龙的梦境里见过酆都，她之前为了找到她的妹妹，去过一次酆都。” “不过去的也不是她的本体，只是她的一具应身。” “应身下去之后，在酆都里超过了三个时辰就彻底消失了。” “我知道的，也仅仅是这三个时辰以内的事情。” 骊龙的应身进入酆都之后，同样是这样一片黑暗。 八条路里，它选择了和他们现在相对的那条下行之路。 毕竟应身入内，是来找人的。 但是这条路 一直往下走，除了看见一些游荡在酆都内的死人之外，什么都没看见。 直到三个时辰之后，应身突然就自己消散了。 阿月作为骊龙的应身，和其他应身共享本体的记忆。 这段记忆很短暂，但她却知道了：“就连骊龙的妹妹在酆都，她都不敢亲自下来，你以为你能走出去么？还不快想想办法！” 第3033章 入酆都 秦风忽视了阿月的大喊大叫，他重新回到刚下来时的位置，审视着面前的八条路。 根据方位来看，这八条路，似乎对应着奇门遁甲之中的八门。 生、死、休、伤、杜、景、惊、开。 想要出去，就要在八门之中寻找生门。 可现在，秦风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酆都。 如果地表上为阳间，那么现在他们就在阴间。 阴阳颠倒，所以他想要出去，在这里就要找到死门所在。 他已经死了，不能再死一次。 若踏入死门，或许就能找到酆都的中心。 但秦风对奇门并不了解…… “喂，你还在这儿想什么呢？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 阿月让乐正无渊扛着她下来，站在秦风身边不断催促：“你自己要死，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秦风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我提醒你一句，你本来就已经死了，现在你也只是一个幻象而已。” 阿月气得咬紧牙关，又没法反驳。 可即便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幻象，她也想继续留在人间，不想就这么消散了。 跟着秦风，她还有一线复活的希望，就像乐正玉镜那样。 所以她乖乖闭嘴了。 秦风看了一眼孙千，他应该能知道八门，但他现在情绪已经崩溃了。 而且在这个地方待得太久，应该各种办法都尝试过了。 他的经验其实意义并不大。 思索了一下，一道弱弱的声音从他背后冒出来：“要不，你让我试试看？” 一回头，“秦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 穿着他死时的那身衣服，畏手畏脚地站在秦风身后。 “你？” “秦风”摸了摸脑袋：“我虽然胆子小了点，但你别忘了，我的脑子里有前面几世的记忆，包括武真人的部分记忆。” 这个秦风确实忘了。 因为临仙大陆这个秦风胆子太小，平日里就躲在心境的水池里。 发生大事后，他是第一次藏起来的，然后又是第一个冒出来对秦风鬼喊鬼叫的。 所以发生这种事情，秦风压根儿没想着他。 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秦风勾起了笑容：“是么？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怎么破局？” “秦风”挠挠头，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确定能不能破局，但是我记得，我来过这里，而且来过好几次了……” 这话说出来，秦风都忍不住愣了愣。 来过好几次？ 秦风忽然反应过来：对啊，临仙大陆的秦风已经是第十几次转世了，他自然是来过的。 “不过，我不是来这里转世的。”似乎怕他误会，胆小秦风连忙解释：“你我本来就只是一块碎片而已，灵魂残缺，是没有办法转世的。那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每一次我死亡之后，都会到这里来。” “那你是怎么转世的？” 秦风也想起来这个问题：他和胆小秦风都是武真人秦风的灵魂碎片而已，残缺的魂魄是不被接受的，即便转世了，也是痴傻之人，又或者入畜生道。 但是胆小秦风经过了十几次转世，也是因为这十几次转世，让他变成了这副胆小如鼠的样子。 本来他这一次死亡之后，也该重新转世的。 却因为秦风从现代世界穿越到他的身体之内，在他濒死之际占领了他的肉体，让他没来得及完全死。 可以说，现在胆小秦风的状态，仅仅是濒死而已。 所以他才能保留从前每一次的记忆。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武真人时候的我们似乎也来过这里，不过那时候的这个地方，和现在、以及之前我每次来都不一样。” “他好像见了什么人，和对方做了交易，应该就是为了确保我们这些灵魂碎片可以不断转世，直到找到对方并且互相融合那天。” “我每一次‘死亡’之后，就会来到这里，然后在这里徘徊。” “等到一定的时间，便会有一个人影出来，指引我走上……这条路。” 胆小秦风伸手，指向了西南方向的那条路。 他和秦风基本是共闹，秦风在想什么他都知道。 “只不过，我不确定那条路到底是生路还是死路。” 秦风要找的是死路，胆小秦风之前每次转世，都走的是那条路。 这样的话…… 秦风看向面前的“自己”：“那我问你，你还记得他到这里来的时候，走的是哪条路么？” 胆小秦风残存的有关武真人的记忆不多，不过他既然记得武真人曾经来过这里，应该也能回忆起一些细节。 毕竟，他们自己就是武真人。 见胆小秦风露出了迷茫之色，秦风提示引导他：“不要把他当做别人，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你好好回想一下，当时你到这里来，到底走了哪条路，见到了什么人？”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胆小秦风愣了一下，随后眼神发飘，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秦风如今不是濒死状态，回忆不起前面几世的情况，更想不起他身为武真人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面前这个自己身上了。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是从这里下去的，一直往下走，就能……看到一座倒悬的寺庙！” 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了许多，尽管他还是想不起来，当初武真人到这里来究竟见到了什么人。 但他对那座倒悬的寺庙记忆清晰起来。 那座寺庙之中，就有武真人要见的人。 不过，那人是谁、里面又有什么，他全都记不得了。 这也在秦风的预料之内：“这么看来，或许我们到这里来，也在他的计划之内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在他的计划之中，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秦风轻笑一声，有些自嘲。 被自己算计到这个地步，他连生气都生不起来啊。 “走吧，既然他想让我们去那个地方看看，那就去看看。” “反正，我们现在也没别的路可以走了。” 说着，秦风率先踏上了胆小秦风指的那条路。 火龙飞出，将前方的黑暗尽数照亮。 第3034章 倒悬寺 “喂，你真的相信我啊？就不怕我是骗你的？” 胆小秦风跟上来，虎头虎脑地跟上来，小心翼翼地缩在秦风身后。 尽管来过十几次了，他好像还是很惧怕这个地方，甚至还抓着秦风的衣服不肯撒手。 “你骗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大不了大家一起投胎，下辈子再来一次。” 秦风淡定地抱着一双胳膊，走在最前面，对周边的石壁视而不见。 “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是，如果你敢害我，我会让你在投胎之前，有一次让你前面十几辈子加起来都不够的悲惨经历的。” 他转头，冲身边的胆小秦风微微一笑。 笑容非常和煦，让胆小秦风浑身发抖起来。 “你你你别这样，我不会害你的！” “怎么说我们也是同一个人，你干嘛总是这么吓唬我？” “明明知道我胆小……” 秦风收回视线，他实在不想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这张脸，说出这么怂的话来。 乐正无渊和阿月都在后面，不知道凑在一起嘀咕什么，时不时阿月表情怪异地看一眼秦风这边。 ——咔哒！ 走着走着，秦风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声脆响。 “啊！” 胆小秦风吓了一跳，一把抱住了秦风的腰。 “啧，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秦风无语地把他推开，低头一看，脚下的东西居然是一块骸骨。 “好像是人的手骨，有些年头了，已经钙化了。” 他蹲下来，把踩到的骸骨拿起来看了看。 “你你你、你快看前面啊！” 火龙飞在前方，将前面的道路完全照亮。 听到胆小秦风的话，秦风抬起头，朝前看去。 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一处峡谷。 峡谷上搭建着一座吊桥，上面竟然堆满了白骨。 而且许多骸骨都只有上半身，面朝同一个方向，呈现出跪拜的姿势。 顺着他们跪拜的方向望去，秦风总算见到了胆小秦风记忆中的那座倒悬寺庙。 寺庙就是寺庙，上面连一块牌匾都没有，只是修建成了寺庙的样子。 普通的寺庙一般是红墙金顶，但是这间寺庙倒悬在头顶，是黑顶白墙，和外面这间屋子的颜色差不多。 秦风挑了挑眉：“难道这座倒悬的寺庙，就是外面那间屋子的投影？” “这么说来的话，在外面的屋子里没有看到悲鸣之源的主人，在这应该能找到了。” “我们走吧。” 不管其他三个人什么反应，秦风已经踏上了那座满是白骨的桥梁。 这些人已经死了，不是秦风不尊重死者，而是实在没办法尊敬。 白骨将整座桥都堆满了，不踩在白骨上的话，根本没法下脚。 胆小秦风战战兢兢地跟着他，几乎快和他贴到一起了，一边拽着秦风的衣服、一边低头走着，嘴里还一直碎碎念：“莫怪莫怪，我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他吧……” 秦风没理会他这点小心思，站在桥上往下看，下方竟然不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隐隐有水声传来。 “居然是河么……” “都说了这里是酆都，既然是地府，自然有忘川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阿月坐在乐正无渊的肩膀上，看到这么多骸骨，她的第一反应是嫌弃。 乐正无渊仍旧是那副样子，不过这次他不是面无表情的，反而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或许是因为他许久没有见到阿月了，和爱人重逢，自然开心。 看得胆小秦风都忍不住吐槽：“你瞧瞧他，没心没肺的。家里老子老娘都没了，那个女人明明就是利用他，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胆小秦风最讨厌被利用，他这一世就是被利用、被背叛而死的。 所以他看阿月格外不顺眼。 估计是想起他这一世的老婆了。 秦风斜睨了他一眼：“我提醒你一句，要是她让乐正无渊揍你，我可不会拦着。” 胆小秦风一个激灵，赶紧一把保住他的胳膊：“那怎么成啊！怎么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他要是打了我，丢的也是你的人！” “是么？反正我又不痛。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死了么，你会痛么？” 要不是在酆都里，胆小秦风是没办法脱离心境露面的。 魂魄也会觉得痛？ “那我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记忆也比你多，你要是不想被别的家伙趁虚而入，总该保护一下我吧？” 他们俩都是武真人的碎片，估计其他的碎片也有觉醒的。 好歹这个胆小的家伙算是最好对付的，秦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跟紧点。” 踏过了“奈何桥”，四个人来到倒悬寺下方。 抬头望去，大门竟然敞开着，就好像在等着他们到来一样。 “看样子，这里的主人已经知道我们来了。走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看他准备飞身上去，胆小秦风赶紧一把拽住他：“你就这么上去啊？就不怕有什么陷阱？” “别忘了，刚才你就是因为这么冒失，现在咱们才被困在这儿的！” “那你说怎么办？”秦风瞥他一眼：“别忘了，我们下来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再有两个时辰，我们就都别回去了，一起留在这儿当孤魂野鬼吧。” 阿月在后面说风凉话：“你还拦着他干嘛？反正他现在和一个死人差不多了，想死都死不了。不过你要是再耽误时间，说不定他真的能死。” 胆小秦风怕死，似乎也觉得阿月的话有道理，但他对阿月本来就不满。 虽说松开了手，但还是瞧瞧回头瞪了一眼阿月。 阿月没看到，却对上了乐正无渊死寂的眼神，把他吓了一跳，赶紧又一把抱住秦风的胳膊。 “行了，别耽误时间了，先进去看看。” 说着，秦风召唤出罪剑，正打算飞身而上。 突然间，他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那股子寒意贴着他的皮肤，直接钻进他的内脏里。 不仅他有这个感觉，背后的阿月更是直接尖叫起来：“快闭眼！别看！别听！” 第3035章 被骗了 那东西来得突然，秦风根本没法回头。 但他也有种感觉，阿月说的是对的，背后应该有什么机器恐怖的东西路过，导致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他闭眼之前瞥见，本来倒悬寺敞开的大门在这个时候突然关上了。 身边的胆小秦风好像生怕他头铁，甚至还伸出手来帮他捂住了眼睛。 “不能看不能看绝对不能看，要是被那东西看上一样，你就永远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临了还补充一句：“连转世都不行！” 那到底是什么？ 好奇归好奇，秦风也不是喜欢给自己找事的蠢货。 那东西似乎没有过来，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有抬头看一眼。 不过，从他的角度一低头，恰好可以看到脚下的河水。 此时他的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正好看到湍急的河水从脚下奔腾，倒影出桥上人的影子。 同时，他也看到了巨大的倒影，从漆黑的河面上划过。 那影子若隐若现，外形非常模糊，好像是倒影的倒影。 他看得不真切。 但是当他看向那倒影的时候，同时，也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到他身上。 那种彻骨的寒意再度袭来，秦风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地被拉拽起来。 有一双手拖着他，将他拉拽着往上走。 他想要挣扎一下，却动弹不得，好像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不过细想也是。 现在他应该算是一个“死人”了，哪有身体？ 而且当他被拉拽着往上走的时候，他不仅不觉得反感，反而有一种非常的舒服的感觉。 就好像在外受冻的孩子回家扑进了母亲的怀抱。 亲切又温暖。 原本因为那道目光带来的寒意，瞬间被这种感觉彻底驱除。 他非常享受这种感觉，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带给他这种感觉的是什么人。 没错，他想抬头。 他想抬头看看…… 不对！ 不能抬头！ 他猛地想起来阿月的警告，不管那东西是什么，都绝对不能抬头，更不能和它对视！ 秦风紧闭双眼，哪怕抱着他的那个怀抱再温柔，他都没有睁开半分。 他能感觉到，此刻正有一道目光在他的面前等着他。 甚至对方的鼻尖都快和他的鼻尖贴紧了——如果对方有鼻子的话。 他们两个的距离现在非常接近，一旦秦风睁开眼，会立刻和对方的目光交织！ 不能看，绝对不能看！ 此时此刻，甚至不需要阿月的警告。 秦风仅凭他的直觉，都绝对不会睁开眼。 那抱着他的怀抱似乎生气了，不复刚才的温馨，气息变得狂暴起来。 抱着他的一双胳膊越来越紧。 但秦风知道那不是胳膊。 他其实也没有动，一直站在原地。 对方做出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让他睁开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抱”突然松开了。 地面也停止了震动。 周遭的一切安静下来，秦风甚至听到了阿月的声音：“好险，终于走了，我还以为要遭殃呢。” 胆小秦风也开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可怕啊。明明我都没看，但我就是觉得好吓人！” 秦风低着头闭着眼，听到两个人的交谈，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看来大家都没事。 “喂，你可以睁眼了，那东西已经走了。”阿月的声音传来，还带着几分嘲讽：“呵呵，没想到你比他还要胆小，怕成了这样？” 似乎在笑秦风还不敢睁开眼。 “小心驶得万年船。”秦风并不否认阿月说他胆小的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当他睁眼的一瞬间，视线里即刻闯入了一只苍白的眼睛。 那只眼睛就在秦风的脚边，就是一颗眼珠子，死气沉沉的，没有任何光芒，好像已经死去多时了。 像是从尸体上抠出来的一样。 但是当看到这颗眼珠子的一瞬间，秦风浑身的汗毛乍起。 他并不知道刚才经过的东西是什么，更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 这只眼睛，秦风可以确定在他闭眼之前是绝对没有的！ 他被骗了！ “哈哈哈！你是不是被骗了？是不是睁开眼了？” 这个时候，阿月刺耳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嘲讽的笑容万分得意：“总算啊，你总算上当了！” “刚才路过的，是司命！是掌管死亡的司命！” “你只要和司命对视过了，就再也摆脱不了死亡，再也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哈哈哈！” 秦风没法离开，阿月听起来倒是很高兴。 发现上当了，秦风似乎有些颓然，他的声音微微发抖：“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忘了，你和乐正无渊都只是一个假象而已，我要是死了，你们就再也没办法降临到现实了。” “这样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秦风的声音听起来很崩溃，有种被骗之后的无力感和愤怒感。 他不明白，阿月骗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明那个东西还没走，她居然用梦魇制造幻境，让自己以为那东西已经走了。 在他睁眼的时候，阿月撤销了幻境，直接让他和那东西对视上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胆小秦风这时候才开口：“秦风，你怎么回事？你该不会真的和那东西对视了吧！” 胆小秦风还没睁眼，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语气带着惊恐。 秦风没功夫搭理他，只等着阿月的答案。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想让我们降临到现实！” 阿月尖锐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想把我困在你的梦境里，等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你就会想办法除掉我！” “本来上次仙门的人来，我就想对你下手了。可惜那个老东西太没用，居然连一个凡骨都对付不了！” “而这次，你落入酆都之中，魂魄离开身体，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只要你永远困在这里，我和他就会在你的身体死亡的一瞬间回到你的体内。” “到那时，无渊会占据你的身体，而他，会帮我找到一具可以让我降临的身体！” 第3036章 与神对视 “原来是这样，所以从一开始，你就不相信我，一直在想办法弄死我？” 秦风的声音骤然冷静下来。 阿月还在笑，漂亮的脸蛋儿张狂邪魅：“那是当然！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你和乐正玉镜是一起的，他不可能希望我和乐正无渊降临，你自然也是！” “从一开始，我的妥协，都是为了今天！” 反正秦风已经出不去了，阿月也不介意坦白。 “多亏了你，这段时间的修行进步如此恐怖。” “这样正好，以后你的一切都是他的了。” “包括，你是那个什么武真人碎片的身份！” 阿月这段时间，总是在偷听秦风和椒夏说话。 她知道了不少东西，也能在秦风的梦境里，感知到秦风境界的变化。 要不是墨渊那次，直接把秦风的整个肉身都变没了，她早就出手了。 这次正好。 如今外面的所有人都对秦风心服口服，乐正无渊接替秦风的身体之后，就能成为他们的领袖。 她没能当上月影台的女主人，但是她可以再创建一个月影台。 说不定，她还可以重返极寒之渊，成为新的骊龙！ “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我还养虎为患了。” “呵呵，这都怪你……嗯？” 阿月原本还想讥讽几句，来发泄这段时间被困在秦风梦境里的苦闷。 可是说着，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秦风的态度过于冷淡了。 明明自己“害死”了他，让他永远无法离开酆都。 可是为什么刚才他说的两句话，语气冷静，还带着几分嘲讽？ 怎么好像被骗的人成了她一样？ 秦风缓缓地抬起头，刚看清他的样子，阿月就愣住了。 “你、你刚才没睁眼？” 不错，秦风还是闭着眼的。 “这不可能！”阿月一瞬间表情惊悚，好像见了鬼一样。 “刚才如果你没睁眼，你怎么知道那怪物没走？” “那可是司命！” 秦风笑道：“谁和你说，我刚才没睁眼？” 阿月愣住了。 她不知道秦风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他睁开眼过却说自己没有睁眼，只是为了诈骗自己，让自己相信他还能离开酆都，对他忌惮的话，那他现在为什么又要说实话？ 秦风唇角的笑容，让他万分不安。 “看来你很想知道，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 “虽然你背叛了我，这不太好，但是谁让我是个好人呢。” “你自己找死，我也愿意让你死个明白。” 说话间，秦风缓缓地睁开了眼。 但他只睁开了一只右眼。 当看到秦风右眼的一瞬，阿月脸上的恐惧瞬间扭曲。 这世间所有的鬼怪加在一起，都不如她这一瞬看到的东西吓人。 秦风的右眼早就不是正常的黑色了。 应该说，他那只眼睛根本就不是他的眼睛！ 更不是人的眼睛！ 那只眼睛血红，密密麻麻的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白。 眼皮几乎快兜不住了，是他强行将那只眼睛封锁在他体内。 而且，还在快速地和他的身体产生融合。 那是……那是神的眼睛！ 在极恶之洲时，秦风在荒原之前，以偷窃之手强行获取了一只神之眼。 现在，他居然把那只神之眼安在了他自己身体里。 刚才，他就是用这只神之眼和司命对视了！ “不、不，这不可能！” 此时秦风那只神之眼并没有打开，是秦风故意将瞳孔遮蔽，看不到任何东西；所以阿月即便和那只眼睛对视了也没事。 但是她绝对不相信，秦风一个肉体凡胎，怎么可能能使用神之眼！ 秦风一只手捂住了那只神之眼，它还没完全融合好，此时睁开眼都有些吃力。 他把另一只眼睛睁开，月华之瞳在他的眼眶里散发着淡淡的白金色光芒。 “凡胎肉体？” “你仔细看看，我这只眼睛又是什么呢？” “月九天，难道就不是神了么？” 月九天是飞升的人神。 人神也是神，秦风仍旧用他这副肉体凡胎，装下了月九天的眼睛。 就连乐正无渊，这位月影台的正统传人，都未曾获得过真正的月华之瞳。 “不、不！这不一样！你那只月九天的眼睛是假的！是幻象！” 阿月尖叫着不肯承认。 秦风那只月华之瞳，是从骊龙幻境里带出来的。 三千年前，乐正玉镜就已经带着月华之瞳死了。 月华之瞳归位，现在在月影台，应该还有一只真正的月华之瞳。 月九天只留下了一只眼睛，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只月华之瞳。 所以秦风眼眶里这只月华之瞳是假的！ 他可以承受假的月华之瞳，但是不可能承载真正的神之眼！ “其实在这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风捂着那只神之眼。 神之眼和身体融合，带来的疼痛感似乎让他有些吃力。 虽说他现在没有肉身，可这种剧痛居然让他的魂魄都在微微颤抖。 “可是，我要感谢你提醒了我。” “这里是酆都，我在这里是没办法杀死自己，也没办法被人杀死的。” “你口中的司命，应该就是酆都内的神对吧？” 秦风从前听过相关的故事，地府之内，自然是有掌管死亡的天神的。 可是现在他明白，天神是不会游荡在人间的。 那么酆都之内，所谓的司命，应该就是……神之场域！ 酆都，就是掌管死亡的神，留在人间的一座场域。 所谓的司命，便是那位死神留在这里的残影。 尽管只是残影，它手持一条死亡的天道。 这便是死神的权柄。 秦风忽然明白，为什么武真人会安排他来到这个地方了。 在这里，他不必担心被神之眼反噬。 死亡的权柄之下，他的肉身不死、灵魂不灭。 他可以直接将神之眼放入他的神魂之中，和他的神魂融为一体。 这样，他就可以在肉体凡胎承受不了的情况下，强行真正夺去神之眼！ 刚才，他睁开的不是自己的眼睛。 而是以这只神之眼，和那位司命对视。 他很好奇，若是死神留下的权柄，有资格和神明对视么？ 第3037章 复苏之力 听到秦风的话，阿月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她本来就是个幻影，现在幻影的身体越发透明。 看来是被秦风吓坏了，吓得差点连幻影都没保持住。 秦风没有理会她，而是感受着神之眼入体带来的灼烧感。 哪怕是灵魂，都在微微颤抖。 “原来这就是神之眼啊，倒是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啊……” 秦风渐渐松开自己的手，他抬头，眸子已经打开。 “快闭眼！不要和他对视！” 阿月惊呼一声，音调比刚才司命出现的时候还要夸张。 好像此时的秦风，比刚才的司命还要可怕。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秦风睁开那只神之眼，周遭的黑暗都在瞬间被驱散。 至少在他眼前是如此的。 那些堆砌在脚下的白骨，竟然在一瞬间复苏，开出了一朵朵血肉之花。 这些血肉是活着的，上面遍布筋脉，甚至肉芽还在蠕动。 忘川之下，奔腾的河水开始倒流，黑色的水翻出鲜红的光芒，竟然变成了奔腾的血水！ 再看阿月和乐正无渊，他们居然开始生出肉体！ 原本只是两道幻影，现在他们的身体居然开始化作“真实”！ “神之眼，复苏死亡？” 秦风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惊叹。 尽管他知道，神之眼代表着无穷的力量，可他也没想到，这只神明的眼睛，竟然有如此的力量。 “只是这样而已么？” 欣赏够了复苏的力量，秦风还觉得不满意。 可是当他想继续研究这只眼睛的力量时，却发现一股刺痛从眼睛传来。 那股痛觉几乎将他的大脑绞碎。 “嘶，看来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完全掌控啊。” 才刚得到神之眼，他就有些使用过度了。 “也好，这样也够了。” 秦风觉得这应该不是巧合。 复苏和死亡，两者本就是相生相克的。 这个念头落下，那些血肉之花瞬间枯萎。 秦风的神之眼熄灭，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 感觉到异状消失了，阿月猛地睁开眼。 这次，她甚至直接从乐正无渊的肩膀上跳下来，飞奔到秦风身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刚刚做了什么？你是不是为我塑造了肉身！” 她的声音很刺耳，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 秦风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怎么，你感觉到了？” “真的、原来是真的！”阿月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你可以用神之眼为我塑造肉身，这就意味着……你能让我真正活过来！” 秦风嘲弄地看着她：“你猜得没错，我确实可以做到。只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别忘了，就在刚才，你背叛了我，打算杀死我来满足你的欲望。”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一个背叛者塑造肉身呢？” “我又怎么保证，我为你塑造肉身之后，你不会再度背叛我呢？” 说完，秦风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扭头看了一眼还紧闭着双眼的胆小秦风：“行了，别闭眼了，该走了。” 可是胆小秦风不肯睁开：“不、不，我不确定现在到底是真的，还是幻境！” 秦风笑了：“放心吧，你这副样子，也和幻象没什么区别。反正你早就死了，看到什么不看什么没区别。” 听到这话，胆小秦风有些不乐意。 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你干嘛这么说我，我就算是不中用，这次好歹也帮了你吧？” 秦风笑着点点头：“嗯，你说得对，这次你帮了我大忙。先走吧，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司命路过的这段时间不短，尽管他现在有了神之眼，可是死亡的天道摆在眼前，他不确定自己有了这只眼睛之后，是不是也可以逃避死亡。 毕竟神之躯体，不死不灭。 可要是最后就活下来一只眼睛，那不如死了算了。 看秦风要走，胆小秦风赶紧跟上。 临了，瞥了一眼失魂落魄地阿月，不屑地哼了一声，好像被背叛的人是他一样：“嘁，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秦风斜睨他一眼：“怎么，你又是好人了？别忘了，当初你也是背叛过我的。” “咳咳，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两个可是一体的，和外人能比么？” 胆小秦风打了个哈哈，把这事儿一笔揭过，又忍不住问：“那他们俩怎么办？你瞧，他们跟上来了。我看啊，他们俩还是贼心不死的，这对狗男女，指不定在盘算着怎么算计你呢。要不，你就把他们都赶出去算了！” 秦风余光也看到了，乐正无渊还好，反正只要和阿月一起，他倒是什么都无所谓。 也就刚才阿月跑过来拉住秦风胳膊的时候，他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阿月就不一样了，她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好像身体随时都会消散了一样。 其实当她发觉秦风吸收了神之眼的时候，她就已经差点消散了。 她始终难以相信，一个肉体凡胎的人族，怎么可能轻易就得到了神之眼？ 那可是创世的古神啊，祂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凡人！ 直到现在，她都觉得不可置信。 愤怒、委屈、震撼……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同时，她攥紧了拳头，看着秦风的背影，眼睛里燃烧着一丝不甘的希望。 刚才，她分明就感觉到了，秦风已经将她的身体化作实体了。 不是借助别人的身体，而是属于她自己的肉身。 尽管她是一个应身，从未体会过有实体的感觉。 但是刚才，她分明感觉到了乐正无渊的肉体，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体温。 同时，她握紧的拳头也分明有温度！ 那就是肉身！ 因为从未拥有过，所以她格外的渴望。 秦风分明可以给她肉身！ 她不甘心。 “阿月，真的要跟着他么？他很危险。” 乐正无渊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冰冷。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也难得质疑阿月的决定。 除非他真的感受到了连他都无法承受的危险。 他怕阿月受伤。 “跟！”阿月咬紧牙关：“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第3038章 干尸开口 秦风没管那俩人，自己自顾自地往前。 司命离开之后，倒悬寺的大门又重新打开，准备迎客。 倒悬寺倒挂在头顶，秦风唤起罪剑，带着他和胆小秦风一同向上。 乐正无渊则抱着阿月，脚下一踏，飞身而起。 “这寺庙里住的很可能也是司命，你真的要进去？” 阿月让乐正无渊飞到秦风身边，焦急道：“你就不怕，这个家伙也是个叛徒？” 见阿月居然诬陷自己，胆小秦风不乐意了。 正准备争辩，看到乐正无渊面无表情的眼神，他把过激的话咽了回去，委婉道：“我、我为什么要害他？我和他就是同一个人，如果他死了，我也没法活！” 说完，生怕秦风不信，还赶紧解释：“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胡说八道。当时他来酆都后，就是进了这里！” “知道了。”秦风淡然地应一声，也没说自己信不信。 反正不管真的还是假的，他是一定要进倒悬寺看一眼的。 从看到倒悬寺起，他就感觉到，整个悲鸣之源的命脉应该都和倒悬寺有关。 生死在这里可以被认为操控。 那些被困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三千年的人，总要有一个交代。 秦风飞剑入了倒悬寺，和走进那间小屋时不同。 倒悬寺在外面看着漆黑一片，可是进入其中，却隐隐能看见烛火。 寺庙比他想的要小得多，进门就是大殿。 寺庙是倒悬的，里面的布置也是一样。 大殿上方什么都没有，挂着许多红绸，是从“地面”往上飘的。 一张祭台倒悬在头顶，上面点燃的烛火也是反着的。 流下来的烛泪并没有滴到他们头上，而是朝着桌子的方向缓缓流淌下来。 不过，只见烛泪往下流，却不见蜡烛的长短产生变化。 走进这里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颠倒过来的是自己。 上方虽然没有供奉神像，却四具骷髅一样的干尸，倒挂在墙壁上。 干尸身上都穿着红色的僧袍，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 佛珠之上，雕刻着朱砂梵文。 至于写的是什么，秦风也看不懂。 周围的经幡上，写的也是秦风看不懂的文字。 大殿里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半点动静 。 “这里怎么没人 啊？” 胆小秦风始终紧贴着秦风，不敢离开秦风半步。 看到大殿里根本没人，这才大起胆子说话。 “谁说没人？那不就是么。”秦风抬手，指向了大殿上方的四具干尸。 “他们？他们是人？”胆小秦风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秦风嘴角含笑，盯着那四具干尸：“几位，既然都开门迎客了，不如下来聊聊？” 见秦风居然和四具干尸说话，胆小秦风眼睛都瞪大了。 “他们是活的？” “不，他们是死的。”秦风摇摇头。 “死人？那你还和死人说话！” “你别忘了我们在哪儿，这个地方有活人么？” 这里是酆都，活人是来不了这里的。 与此同时，这个地方的一切，既是死的，也是活的。 秦风话音落下，上方的四具干尸里，最中间的一具干尸睁开了眼睛。 它的眼眶里看不到眼珠，就连眼皮睁开的动作都很艰难，好像眼皮黏在了骨头上。 但秦风能感觉到，它在看自己。 “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前辈的，特来归还。” 说着，秦风递过去一只眼珠。 正是之前司命经过时，掉在他脚边的那颗眼珠。 阿月当时骗他睁眼，他用神之眼看到的也是这颗眼珠。 “呵呵，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回来了。” 干尸的声音晦涩，明明是在和秦风对话，听起来却像是在念一道复杂的咒语。 它口中的“回来了”，指的应该是武真人。 “不过，现在的你，似乎并不是当年的你。” 果然，干尸又补充了一句。 “当年已经过去太久了，如今的我自然不会是当初的我。就像今日的我，也不会是明日的我一样。” 秦风微笑着，语气还算礼貌。 “敢问，如今的悲鸣之源，是几位前辈在掌管？” “若是如此的话，只怕几位前辈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几位身为司命使徒，为什么要和魔族厮混呢？” 秦风不确定这几具干尸的身份。 但是从它们身上，秦风确实没有感觉到魔族的气息。 它们和外面那些“植物人”身上的气息也截然不同。 它们有的，是和这酆都一模一样的，来自死亡的气息。 而且说话的干尸刚才提到了武真人，说明它们和武真人之间的纠葛不一般。 若是魔族的话，武真人应该不会让它们在这里肆意妄为。 且胆小秦风说了，在他的武真人的回忆里，当初武真人到酆都来的时候，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眼前的这个酆都，很有可能是后来才迁移的，又或者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倒悬寺出现在酆都之内，很可能就是所谓的“阎罗殿”。 现在秦风得知，在酆都内是有掌管死亡的司命的。 刚才自己来到这里，应该就是眼前的干尸把司命迎来，并且引诱自己和司命对视。 它们既然可以惊动司命，那必然和司命有联系。 最大的可能，就是它们便是四名的使徒。 “呵呵，你还是和三千年前一样。” 干尸似乎看穿了秦风在想什么，嗓子里发出一声干笑。 这笑声非常诡异，好像风吹过已经空洞的山谷，又好像摇晃一颗干瘪的果实，听果核在里面碰撞。 呕哑嘲哳，非常难听。 “不过这一次你说错了，外面发生了什么，和倒悬寺无关。” “而且你好像确实不是当年的你了，要不然你怎么会说，我们是司命的使徒呢？” 干尸那只空洞的眼睛看向秦风，语气变得幽怨激动：“我们，可是你亲手送到这里来的。” “是你，将我们献祭在这里、封印在这里。” “是你，把我们变成司命的囚徒，让我们不能死，也不能活！” 第3039章 大家一起死 “呃……是这样么？” 秦风脸上的笑容出现了片刻崩坏，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胆小秦风。 后者抱着他的胳膊，惊恐表示：“你别看我啊！和我没关系，我又不记得这些了！” “说来也是，如果你记得的话，也不会带我来这儿了。” 他这么胆小，要是知道“自己”当年和倒悬寺的主人有仇的话，应该说什么都不会让秦风知道这个地方。 “罢了。” 秦风摇摇头，看向上方的四具干尸：“往事不要再提了，咱们还是来聊聊眼前的正事吧。” “几位，既然你们说，悲鸣之源的事情和你们无关。” “那请问，你们知道悲鸣之源的主人在哪儿么？” “我和他有些恩怨，打算找他聊聊。” 秦风觉得自己很客气了。 可是说完之后，左边第一具干尸居然生气地睁开眼：“你还有脸问我们！”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之间的深仇大恨，可以说过去就过去了？” “即便我们知道他在哪儿，又凭什么告诉你！” 这具干尸明显脾气很暴躁。 第一个开口的干尸只是阴阳怪气了点，这个直接就开始破口大骂了。 很没素质。 “唉，我当然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肯定不小。” 秦风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但是呢，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挺着急的。” “所以我说了，只要你们告诉我，悲鸣之源的主人在哪儿，过去的事情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四具干尸在这个时候同时睁开了眼，如果他们脸上有表情的话，此刻肯定是迷茫又诧异的。 “你说什么？你不和我们计较了？” 秦风笑着点点头：“是呀。” 左边第一具这下彻底生气了：“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让我们不和你计较了才对！你进了这倒悬寺，居然还敢这么猖狂，真当你还是当年的武真人，真当我们四个还和当年一样一无是处么！” 胆小秦风也在猛拽秦风的袖子，示意他先别说了。 阿月接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他是不是疯了，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一个凡骨，怎么敢如此猖狂！” 分明现在，这四具干尸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秦风要是出不去，也不会让他们俩离开。 可是阿月还是看不惯。 她不乐意看到一个凡骨如此猖狂。 这是她骨子里对凡骨的鄙夷。 或许也和骊龙化龙之前，在人族手上的遭遇有关，导致她对人族格外厌恶。 上面的四具干尸也和她差不多，不过针对的是秦风一个人。 秦风十分淡定，微笑着说道：“我当然不是当年的我了，几位看起来……应该也和当年不一样，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了……” 这肯定是不一样的。 三千年前，这四位应该还不是干尸。 “不过呢，几位如果真的能对付得了我，应该不会和我废话这么久了吧？” “毕竟，从我进来到现在，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 “若是我自己，看到当年深仇大恨之人就在眼前，可不会浪费什么口舌。” “除非，我知道自己对付不了他。” 秦风这番话说完，上面的四具尸骨沉默了。 但是同时，他们身边的经幡开始疯狂晃动起来，似乎在昭示着这四个人的愤怒。 胆小秦风往秦风身边靠了靠，吓得不轻。 可他们越是愤怒，秦风越是淡然。 愤怒，却不敢动手，说明他们的谈判能成。 果然，很快经幡就安静了下来，不再晃动半分。 大殿里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或许也是和大殿内没有活人有关。 “呵呵，没想到如今的你，还是和当年的你一样猖狂！” “这么多年，我们见了那么多个你，只有现在的你，和当年的你最像！” “怪不得你踏进门的时候，我都以为当年的你回来了！” 最中间的干尸开口，声音满是愤懑。 可都到了这一步，它们还是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要么，是它们太有自知之明，知道不可能是秦风的对手。 要么，就是它们根本不能动手。 还不等秦风满意地接受这个局面，就听最右边那具干尸冷哼：“呵呵，你说得对，我们确实没法对你动手。” “可是，你问的问题，我们也同样可以选择不回答你。” “想必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已经被封印在这里三千年了。” “即便我们不回答你的问题，你又能把我们怎么样呢？难道，你还能杀了我们？” “这……” 这具干尸说完，秦风确实愣了一下。 对啊。 虽说这四具干尸似乎怕他，但这里是酆都。 这四个都成了干尸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死不了，就不会受到他的威胁。 “嗯……你们说得很有道理啊。” 秦风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 “呵呵，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只要能让你不顺利的事，我们都愿意做。” “你不是想知道悲鸣之源的主人么？” “我们知道，可我们绝对不会告诉你！” “而且，你既然来了酆都，就别想出去了。” “那些和你一起来的人也一样，他们踏入悲鸣之源的那一刻起，只要没有这里的主人的允许，他们就永远都出不去了！” 最开始说话的干尸越说越兴奋，脸上干枯的皮屑都开始往下掉。 但他根本不在乎，越发亢奋道：“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留在这里，和我们待在一起！” “迟早，你也会变成我们这副模样的，哈哈哈！” 一阵阵刺耳的狂笑响起。 虽然杀不了秦风，但是可以将他困住，这就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四具干尸仿佛已经看到秦风变成了干尸的模样，都开始狂笑起来。 “这帮人真恶心，居然在这儿等着咱们呢！”胆小秦风咬牙切齿，他虽然害怕这四具干尸，但他更怕自己出不去。 “他也真是的，平白无故惹这么多麻烦，还要咱们给他收拾残局！” 秦风闻言笑了：“你别忘了，你也是他。” 第3040章 我很不高兴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如果当时是我的话，肯定就不会……”胆小秦风还有点不服气，嘟嘟囔囔说不出后面的话。 秦风笑了：“如果当时是你的话，那武真人也就不是武真人了。” “你这话说得就有点难听了。”胆小秦风一撇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 “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你这么厉害，总不能真的困死在这里，和这帮干尸作伴吧？” 阿月也道：“呵呵，说了半天，你不是也没办法出去么？还不如现在放我们离开，等无渊占据了你的身体，还能带人下来救你。” “呵呵，你那点心思就别说了。就凭你刚才背叛我们，真得到了他的肉身，你们怎么可能下来？把其他人一块儿骗下来再也回不去还差不多！”胆小秦风仗着有秦风在，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阿月。 阿月冷冷瞥他一眼：“那你倒是看看，他现在能出得去么？反正都已经要死在这里了，倒不如让我们先出去！” 反正他们只是幻影，只要秦风的魂魄被困在这里不灭，他们就能活在秦风的记忆里，借助秦风的肉身降临。 虽说刚才秦风为他们二人塑造出自己的肉身，确实很吸引人。 可秦风不可能再这么做了，他也根本出不去。 上方的四具干尸看不到另外三人，只看见秦风站在原地自言自语，不由得疑惑：“他这是在做什么？疯了？” “哈哈，堂堂武真人转世，居然就这么吓疯了？” “可笑、可笑！” 对于秦风“疯了”这件事，他们格外兴奋。 但还没高兴多久，秦风的声音就让他们被恐惧笼罩。 “你们说，这里是酆都，这里的一切都是死的。” 秦风没管阿月二人的争执，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他抬起头来，朝着那四具干尸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你们说，如果我把这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活的，包括你们四个，那死不是就可以杀死你们了？” “天道规定了，酆都内不能有活物。” “活人无法进入酆都，那么酆都内也不该有活物。” “但如果，整个酆都都活过来了呢？” 酆都本身，就是死亡的代表。 死亡就是死亡，这里面的一切早就被标记好了。 倘若，这里突然出现了活物。 甚至，整个酆都都变成了“活的”，那么酆都是否就违背天道了呢？ 天道可是很霸道的，一旦违背了天道，就会受到天道的惩罚。 四具干尸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居然以倒掉的姿势站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如果酆都真的活过来，就会……” “这不可能！你不可能做得到！这里可是酆都！” 原本第二具干尸想说些什么，被第三位赶紧打断了。 但越是如此，就让秦风的兴趣越发浓厚：“嗯？酆都要是真的活过来会怎样？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几位，你们刚才也说了，绝对不会让我离开这里。” “我们这会儿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我恐怕快要出不去了。” “这让我很不高兴啊，我一不高兴……自然要把这里搅和得天翻地覆了！” 他们不可能说，那秦风就自己看。 反正都要被困在这里了，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你、你！” 第一具干尸气坏了，要是它现在有表情的话，应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过它虽然没有表情，但此时身上却不断地冒着黑烟。 看起来就像是……被秦风气冒烟了！ “呵呵，他说得容易，可要做到，有这么容易？” 第四具干尸是最淡定的，它甚至直到现在，都以盘坐的姿势倒挂在屋顶上。 微微掀起眼皮，里面是一双干瘪的瞳仁。 “现在的他可不是武真人了，即便是当年的武真人，又怎么可能让整个酆都活过来？” “酆都，是神的场域，是神明留在人间的天道。” “酆都之内，所有的东西都是没有生命的，他又要如何让这些东西复苏？” 有它这句话，另外三具干尸似乎冷静多了。 看来，他们是被武真人的名号给吓坏了。 哪怕现在秦风只是一个碎片，他们也认为只要秦风说出口，就一定能办到。 秦风都不由得感慨：看来武真人当年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不小啊。 明明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就把他们吓成这样。 看来在他们眼里，是觉得如果是那位武真人的话，那么做到什么事情都不会觉得稀奇。 “对啊，你现在根本就不是武真人了，你只是一个凡骨！” “不然的话，你现在为什么会变成死的？” “你休想威胁我们，你拿什么把酆都变成活的？”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听起来似乎很有底气了。 可是若有旁人在听，就会感觉他们这话不像是在陈述事实，反而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 只有没有底气，才需要打气。 现在，他们四个里，起码有三个都很没有底气。 “我说了，反正我现在也出不去了，倒不如把这里搅和得天翻地覆。” “我能不能做到，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秦风说着，一只手捂上了右眼。 他的手掌划过，就见那只右眼突然从黑色变得赤红，血红的血色甚至从眼眶里蔓延出来，遍布他的整个右眼框，甚至快要将他右边半张脸覆盖住了。 那只眼睛裸露出来，只是看一眼，都叫人毛骨悚然。 最淡定的第四具干尸突然惊呼：“别看！那是神之眼！” 四具干尸同时闭上了眼睛，尽管如此，那种被人从内到位凝视着的感觉，还是让它们毛骨悚然。 明明它们都变成了鬼，可这种恐惧却如影随形，让它们无法避开。 “你要干什么？快停下！” 秦风不理会它们的尖叫，任由神明之眼散发出血腥的光芒，扫过大殿里的每一个陈设，扫过每一具干尸。 之前那种让他的身体一瞬间就能抵达极限的感觉再度涌上来。 但这一次，他却觉得无比畅快！ 第3041章 他是真疯了 在此之前，秦风虽然脸上挂着笑，可是听到四具干尸的话，他早就愤怒到了极点。 为什么？ 凭什么？ 它们一边说，他根本不是武真人，也不是当年的秦风。 一边嘲讽他只是肉体凡胎，根本没有资格和神明并肩。 可是又一边把不属于他的仇恨、痛苦，全都施加在他身上！ 既然他不是武真人，更不是当年的秦风。 他只是他自己。 那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些？ 所以从一开始，他的生活乃至他的生命，都是在他人的算计之中！ 甚至连他现在的愤怒，可能都在那位武真人的计划之内。 他的一生，甚至以后的每一世，都在他人的操纵之中。 既然如此，那么不管他如何任性妄为，到最后应该都会有人帮他收场吧？ 若非如此，他们的计划要怎么进行下去呢？ 无论此时此刻，他做出什么来，都肯定有人是预料之内的吧？ “既然都这么想操纵我，那就如你们所愿吧。” 释放复苏之力，让秦风的魂魄都痛苦得抽搐起来。 甚至他明明在酆都之内，竟然都感应到了他的肉身。 他的肉身和他的魂魄一样，开始痛苦地战栗起来。 身体和魂魄的双重痛苦，引发了种子的快速爆发。 大量的、种子的力量涌入他的魂魄深处，将神之眼的力量彻底爆发出来！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他就是个疯子！” 四具干尸大喊大叫，下意识想要逃窜，可他们无法离开倒悬寺，更没法离开酆都。 但它们能感应到，自这一刻开始，酆都之内，万物复苏。 无数的血肉之花在酆都内遍地绽放。 那些死去的魂魄开始被人强行重塑肉身。 飘荡在忘川之内的亡魂被人唤醒，试图从忘川之中爬出来。 就连奈何桥上，四处的骨头都开出了花朵。 鲜血在这里不是死亡，而是复活的象征。 忘川内，奔腾着复苏的鲜血！ 就连他们的大殿之内，都开始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 。 秦风身边莫名多出来三个人，而四具干尸的身上也开始重塑出血肉！ 可是这并不让人欢喜。 因为这里酆都！是地狱！是死亡的场域！ 在死亡的场域之内，不应该有活物出现。 凡是活物，都是违背天道而行！ “住手！快停下！再这样下去，你会把‘死亡’也复活的！” 原本最淡定的第四具干尸，在看到自己重生出血肉 之后，脸上总算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比见到武真人本人来此，还要恐惧。 “把‘死亡’复苏？”狂怒中，秦风似乎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 干尸口中的死亡，绝对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某种实体。 “所以，你口中的‘死亡’，就是悲鸣之源的主人么？” 秦风抬眸，看向那第四具干尸。 这一次，不由得他不说了。 “没错！” “你之前有句话说错了，酆都里确实有司命，司命便是死亡之神的使徒。” “但是我们四个，并不是什么司命。” “我们留在这里，仅仅是因为被你、被当初你的打造了这座倒悬寺，颠倒阴阳强行留下，只为了给你的灵魂碎片接引转世！” “这里的司命另有其人，就是你口中悲鸣之源的主人！” 魔界一州的魔主，居然是死亡司命？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只怕仙门上下都会为之震动。 死亡是没办法被杀死的。 但是秦风已经找到了对付它的办法。 “他在哪里？” 那第四具干尸已经恢复了他的肉身，是一个老成一团的老者。 他脸上挤出无奈：“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但是你可以理解为，在这酆都之内，他无处不在。” “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他已经死了。” “是，你完全可以用复苏的力量来对付他，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当代表死亡的司命活过来，那这个酆都会变成什么样子？” “生死混乱，死的会生，生的会死。” “整个酆都，会变成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 那第三具干尸似乎想到了什么，也连忙劝告：“你先别冲动！你之前不是说了，有人和你一起来了这里么？” “若你再这么下去，你带来的那些活人，他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被这么一提醒，秦风似乎冷静了不少。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在这里死亡了，他可以回到现代世界之中。 可是上面那些追随他而来的人，这里就是他们唯一的世界。 秦风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 不过，他虽然及时收回了让整个酆都活过来的念头，但是倒悬寺外，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四具干尸……不，他们现在已经变成了四名老者。 在听见这阵震动之后，四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惶恐到极致的表情。 “是它！它来了！” 代表死亡的司命是没有自己的意识的。 它的行动也都是在无意中进行的。 就像刚在，它在酆都之中游走。 并非它的本体，而是它的意识，也可以说是它的魂魄在游走。 “那现在，它活过来了？” 秦风表情变得冷漠，无视眼前四个人的恐惧，转身准备出去。 “你要去干什么！” 胆小秦风见他要出去，赶紧一把拉住他，脸上的恐惧都快扭曲了：“你没听他们说么？我们在这里待着就不会有事的，这里是你原来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 “外面那可是司命啊，咱们肉体凡胎的，怎么和人家斗？” “你还是别去了，太危险了！” 胆小秦风死死地拽着秦风，生怕他一时冲动就这么冲出去了。 真和死亡司命对上，他们能做什么？ 把司命复活之后再它一次？ 那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秦风真的能办到么？ 他们这些人，和天道比起来都是无足轻重的蝼蚁。 可是死亡司命不同。 那可是手持一条天道的神之使徒啊！ 秦风现在已经惹怒了对方，就这么出去，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秦风听到他这番话，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啊，这里是神之场域，既然是场域，就有神之权柄的残影留在这里……” 第3042章 离开 听到秦风的话，不管是胆小秦风还是阿月等人，全都愣了愣。 “你、你又想做什么？”胆小秦风表情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了。 毕竟，每一次秦风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他做出来的事，都足够惊世骇俗。 “你说，它之所以会成为死亡司命，就是因为它得到了一部分死亡之神的权柄的话……” 秦风笑着看向胆小秦风，他那半张脸在笑容之下，显得更加恐怖。 “那如果，我将他手中的甚至权柄夺过来呢？” ——唰！ 刹那间，大殿内几个人同时朝着秦风看过来。 他们看秦风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看疯子来形容了。 毕竟疯子又不是傻子，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般的神经病都已经联想不到了。 此时的秦风，他的思维已经超出了“人”的概念。 抢夺神的权柄？ 他绝对有病！ “你以为，之前在荒原上的幸运这次还会有么？” 阿月第一个怒斥：“别忘了，荒原之上，只是魔神残留的权柄而已。” “魔神已经陨落，那个地方没有司命镇守，你自然可以抢夺。” “但是死亡之神还在，外面的东西就是它的司命！” “你要怎么抢？怎么夺？” 胆小秦风也急了：“对啊，你抢那个东西干什么？那是死亡的权柄，难道你准备抢过来，也变成一个死人？” 阿月的话秦风没放在心上，直接忽视了。 倒是胆小秦风给他提了个醒：“对啊，持有死神的权柄，就必须和死亡同行。” “那可不行啊，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秦风喃喃低吟一声，让一旁的胆小秦风狠狠松了一口气。 幸好。 “对啊，他们四个现在肯让我们离开了，咱们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你别忘了，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出去呢！” 果然还是自己了解自己。 不管阿月和那四个干尸怎么劝，秦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倒是胆小秦风知道他的脾性，三言两语说到了重点。 只见秦风脸上的癫狂之色渐渐散去，眼睛里跳动的黑雾也慢慢明朗。 那只神明之眼，渐渐恢复成了他本来的样子。 随着他收起了神明之眼，复苏之力渐渐地被他收回，外面的血肉之花也缓缓枯萎。 重新化作枯骨。 大殿内，阿月等人的身体也慢慢消失，恢复成了他们本来的模样。 本该气急败坏的阿月，这时候竟然松了一口气。 她丝毫没有得到又失去肉身的惋惜和怨恨，反倒恶狠狠地瞪了秦风一眼：“这个疯子！” 四名老者又重新变成了四具干尸，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 尽管秦风打消了夺取的死亡权柄的念头，但他脸上仍有凝重之色：“死亡的权柄无法窃取，但如果按照你们说的，死亡司命本身是没有意识的。那么外面那些事情，又是什么人做的？” 死亡的司命就是悲鸣之源的魔主的话，那整个悲鸣之源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外面那些房屋，栽种着人族的农田，还有把植物变成人类的农民。 这些事，不该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司命做出来的。 秦风的视线，缓缓落到了眼前的四具干尸身上。 刚才一番混乱，他们已经从倒悬的状态下来了。 此刻触碰到秦风的视线，第一具干尸立刻举起手：“和我们没有关系！” “我们四个根本没法离开倒悬寺，上面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知晓。” “不过，非要说的话……确实有人偷走了一部分司命的力量。” “本来酆都并不是你看到的样子的，不过司命的力量被窃取了一小部分之后，这里就发生了变化。” 出面解释的，还是第四具干尸。 “所以，这里真正的主人是死亡司命，但其实，有人偷走了它的一部分力量，在上面假冒悲鸣之源的主人了？” 这就说得通了。 一个掌管死亡的司命，怎么会喜欢看人生不如死呢？ 况且，它一个司命，都已经是神之使徒了，怎么可能还会做一个小小的一方魔主。 这里面，果然有人在从中作梗。 “行了，如果那个人不在酆都之内，那就没必要耽误时间了。” 秦风收回视线：“你们刚才说能送我们出去对吧？现在就开始吧，我要回去办事了。” 四具干尸面面相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他这口气，好像是到酆都来视察游玩一下的一样。 不过吐槽归吐槽，四个人还是老老实实地走过来，以秦风为中心，席地而坐。 同时，将他们脖子上的佛珠拿在手里。 一串晦涩的咒语传来，他们手里的佛珠竟然自己转动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在咒语响起的时候，秦风便感觉倒悬寺开始产生了颠倒。 原本倒悬的寺庙，居然在他们的咒语声中重新恢复了正常。 这样看起来，倒像是秦风倒挂在屋顶了。 本以为这个过程会很困难，没想到当倒悬寺不再倒悬之后，那第四具干尸站起身来，率先回到了他之前的位置上。 其他几位也跟着起身，只有第一具干尸冲秦风说了句：“你现在从这里出去就行了。” 秦风下意识看向倒悬寺门口。 现在从这里出去，就不再是酆都了？ “嗯。” 秦风不多言，他还要去找悲鸣之源真正的主人。 但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的干尸问道：“三千年前，你答应我们的事情，还记得么？” 秦风脚步一顿，还没想好怎么搪塞，就听对方道：“罢了，你已经不是你了。” “我们啊，终究是被你骗了……” 这语气有些悲凉，秦风还听出几多无奈。 但他走的时候，仍是毫不犹豫。 无论武真人答应过他们什么，那都是武真人的事。 和他，秦风，毫无关系。 踏出倒悬寺的大门，外面的阳光瞬间落在他的眼皮上。 听到关门声，秦风才缓过来。 回头一看，他还站在那间屋子门口，只不过从里面出来的姿态，背对着房子的大门。 他活了。 第3043章 生死混乱 “秦兄！” 秦风还在闭眼感受，胆小秦风和阿月乐正无渊都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之内。 忽而听到有人喊他。 一扭头，还没看到喊他的人，就看到了气得脸蛋鼓起的椒夏。 这一刻，秦风觉得面前的小姑娘比里面的死神司命还要吓人。 “那个……” “你去哪儿了！” 椒夏抱着胳膊，气鼓鼓地打断了他：“我一转眼你就不见了，只有肉身留在外面，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只能进去找你了！” 看来，刚才秦风进门的时候，肉身并没有跟着进去。 从这扇门踏入的时候，秦风的肉体就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椒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敢离开，只能在外面守着他。 刚才外面一片混乱，椒夏又帮不上忙，又不敢擅自离开秦风的肉身，着急得在原地打转。 从秦风的肉身留在原地起，她就猜到屋子里是什么地方了。 有神明的权柄在，她自然觉得熟悉。 酆都之内，活人的魂魄只能逗留三个时辰。 椒夏都想好了，要是三个时辰内秦风还不出来，她就进去。 虽然不知道自己进去之后能做什么，但总好过在原地干等着。 “咳咳，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没法提前和你打招呼嘛。” 看她气得眼圈通红，秦风只好妥协，软下声音来劝。 还没等椒夏说什么，远处乐正玉镜和钟离已经跑过来了。 “秦兄！你没事吧！” 秦风扭头看这俩人，都非常狼狈。 乐正玉镜还好点，就是衣服全破了，还沾染了一些鲜血。 钟离比较惨，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看来他们两个刚才也经历了一场苦战。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遇到什么了？” 秦风走之前看过了，虽然吃力了点，但是这俩人对付那些杂兵应该不成问题。 特别是乐正玉镜。 他所修的月影台的功法，正好克制那些没有实体的魔物。 而钟离自不必说，七转金丹，再加上轩辕氏的青狼，怎么都不该怎么狼狈。 确认秦风没事，乐正玉镜这才松一口气：“你是不知道，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些东西突然变异了！” 原本，他们对付的是些没有实体的魔物。 乐正玉镜则可以将它们变出实体来。 但那种实体和真正的肉身不一样，只是乐正玉镜展开了月华领域，让这些魔物在他的领域之中，都从不可见变得可见。 方便钟离收拾它们。 可是呢，在不久之前，这些肉身都没有的东西，突然之间长出了血肉来。 这让钟离和乐正玉镜都猝不及防。 “喏，就是这样。”乐正玉镜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一下刚才的情况，撇撇嘴：“秦兄，这个地方真的诡异得很，你刚才进去之后找到这里的主人了么？” 他口中的异变是怎么回事，只怕没有比秦风更清楚的了。 但是看乐正玉镜一脸纯真，秦风决定还是先不说了。 “咳咳，里面的情况比外面更复杂，这个地方确实不安全，因为下面就是酆都。” “我在里面，还看到了三千年前被带入悲鸣之源的修士的残魂。” 不过孙千说了，在酆都里他碰到的人并不多。 孙千从前修为应该不浅，否则，他可能也是“花田”里的一员了。 那么和他一样，尚且有残魂还在酆都内的，应该都是当年修为高深的修行者。 秦风带着他们二人，一边去支援祝星等人，一边把下面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不过，他没提自己得到了神明之眼复苏的能力。 这种不重要的事情，不说也没关系。 等他说完，恰好和祝星他们迎面碰见。 祝星和王博弘快步过来，看秦风毫发无损，都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你们这边也处理完了？” 见他们居然已经解决完了，秦风有些诧异。 居然这么快。 “嗯，刚才出了点变故，那些从地下爬起来的人，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都死了。” 那些植物人，原本是怎么都杀不死的。 它们和刚开始那些农民不一样。 那些农民死了就不会再复活。 但是后来从地底爬出来那些，它们死了之后，身体里的植物就会发生异变。 而且异变之后比异变之前更加厉害，虽然是植物，可是它们的生命力异常的旺盛。 火焰烧不死，砍也砍不死。 甚至在把它们切碎之后，只要有一块碎片，都能重新发展成更加粗壮的植物。 可以说，那些植物人是越大越多。 本来以为他们可能托大了，情况不妙。 谁知这个时候，那些植物突然自己就死了。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本来越发壮大的魔物，大片大片地倒下。 之前旺盛的生命力也不复存在，甚至有些植物自己化作了齑粉。 秦风大概了解了，他们说的情况，应该就是自己在酆都里，把酆都里的死亡大量复苏的时候。 看来地下和地上的死亡之力是相连的，当地下的生死被混乱，上面这些依靠着死亡权柄的力量活过来的东西，自然就死了。 秦风又把刚才对祝星他们说的话重复了一次，补充了一些细节。 除了自己和倒悬寺的关系，以及神明之眼的事。 当提到“孙千”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名千剑宗的长老激动起来：“是师祖！” “师祖他还活着么？” 秦风看了他一眼，委婉道：“他现在……或许还是死了比较好。” 酆都的情况他刚才也说了，孙千在下面，一直以为自己还活着，于是一直想死。 活不成、死不了。 就这么在暗无天日的酆都之内游荡，永远都找不到出路。 不过，或许也有例外。 在秦风复苏酆都的时候，若是孙千想死，当时就是一个好机会。 或许，他现在已经死了，真正的死了。 “我们现在暂时没法把游荡在酆都里的人带出来，他们应该在三千年前就死了。” “不过，若是能找到悲鸣之源的主人，说不定能借助他的力量，让这些人魂归故里。” 第3044章 让他出来见我 现在人太多，不方便行动。 秦风让祝星和王博弘先把其他人安排好。 一部分人留下来打扫战场，一部分看着酆都入口。 几名长老分别带队，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植物人”。 毕竟秦风离开酆都后，现在悲鸣之源的生死之道已经回到了原本的轨迹。 说不定，还会有植物人复苏。 “只不过，若是悲鸣之源的主人没在酆都之内的话，他会在什么地方呢？” 祝星对秦风安排没意见，只是他还有疑虑：“况且，我们根本不知道悲鸣之源的主人长什么样子。这里全是深山密林，想在其中找人只怕有点难。” 秦风点点头：“嗯，师兄考虑得很周到。只不过，我没打算去找他。” 闻言不管是祝星还是王博弘都松了一口气。 不找好啊。 悲鸣之源处处都透着诡异，现在就连酆都都出现在了这里，谁知道这里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现在应该尽快清理现场，然后离开这里。 可是接下来秦风的话，又让他们俩表情僵住了。 “我打算，让他自己出来见我。” 祝星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问：“这怎么可能？” 秦风笑了笑：“师兄，你想想，我们在这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进入酆都这么久，这里的主人都没冒头，他真的是脾气好么？” “你的意思是？” 祝星当然不会认为一方魔主会是善茬，否则农田里的残局就不会发生，且持续了三千年。 “你仔细看看，周边的环境和我们进来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了？” 经他提醒，众人这才四处看了一眼。 可是疑惑更浓了：“变化？没发现什么变化啊。” 商长老第一个开口。 “不对，有变化。”王博弘看了一眼四周，沉声道：“周围的山变多了。” 这片农田，是一处四处环山的盆地。 但是他们进来的时候，并不是翻山而入的，而是通过了一条山间小道。 可现在，他们进来时的小道已经消失了。 周边的山似乎距离他们更近了，仿佛在形成一个围拢的趋势。 他们被围在其中。 “这样的地形，放在风水之中，便叫‘阎王坟场’。现下，有人改变了周边的地形……难道，这些山都是活的！” 王博弘说出自己的判断，引得一片惊呼。 也是，这里连花草都能活过来，活着一座山算什么？ 秦风不知道什么是阎王坟场，但这里确实是酆都地狱。 “那位悲鸣之源的主人，一直在暗中看着我们呢。” 他笑道：“我们之前是闹得挺大，人家脾气也绝对不好，总之没有宽容到我们烧了人家的农田，还大度放我们离开的地步。” “这不，人家生气了。” 其他人可没有他这么轻松。 听到这话，纷纷紧张起来。 祝星神色肃穆，扫视一圈周围，仿佛在和什么人对视一样：“看来，我们若是不解决掉背后之人，是走不出这里了。” 进来的时候，在秦风的带领下，还算轻松。 可是一路走来他们也看到了悲鸣之源的环境。 这个地方的一草一木，乃至地上的泥土都像是活着的。 让他们进来比让他们出去容易。 “这是自然了，毕竟我们烧掉了人家这么多‘花’，他总是需要一些替代品的。” 秦风的视线落到了面前那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房屋之上：“或许，我们之前都理解错了。” “悲鸣之源的‘人’之所以这么神秘，或许是因为，悲鸣之源本来就没有‘人’。” “我们看到的那些，不过都是这里的主人用这里的草木打造出来的‘居民’。” “整个悲鸣之渊，真正能称之为‘活着’的，可能只有那位主人。” 身为魔主也会觉得寂寞么？ 而且还是一个有强迫症的、害怕寂寞的魔主。 他抬头看向面前靠拢的深山，朗声道：“若是，我让这个地方再也生长不出‘活着’的东西，不知道阁下愿不愿意来和我见一面？”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秦风到底要做什么、怎么做。 不过眼下的情况，他们还是选择了闭嘴。 山谷里只有秦风的回音，没有人理会他。 秦风笑了笑：“看来阁下身为魔主，还是挺害羞的。既然如此……” 他的笑容骤然收敛，眼里透着漠然：“把这些房子和山，都烧了。” 那些植物原本是可以不断重生的。 而且它们根本不怕火。 悲鸣之源的主人掌握了一部分生死之道，他可以随意地将这些植物复苏。 火烧根本不管用。 可这个时候，秦风一抬手，他的千机囊亮起，一根树枝出现在他手上。 那根树枝上，还有隐隐的火光在燃烧。 明明只是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火光，如同木炭上的一点火星。 可当秦风将这根树枝拿出来的时候，哪怕站在十米之外的弟子，都能感觉到一阵灼热。 祝星对这东西很熟悉，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是……地狱离火！” “没错。”秦风笑着点点头：“之前地狱离火出现在万魂窟，与不朽木一同现身。” “可是，当时不是全都烧毁了么？” 祝星记得，那时候为了对付璃织，秦风强行引爆了不朽木，让地狱离火爆发，几乎烧毁了整个万魂窟。 后来，地狱离火被极恶之洲地下的混沌之气吸收，使得整个极恶之洲的温度都上升了不少。 “我之前就在想，地狱离火非一般人能够熄灭。当时我们惹下的乱子，若是没人出手阻止的话，只怕地狱离火已经遍布整个极恶之洲了。” 秦风解释道：“但实际上并没有，就连万魂窟一带都恢复了正常。” “那你们说，会是谁出手熄灭离火呢？” 祝星了然了。 仙门自然是不会出手的，极恶之洲被火海包围，仙门自然乐见其成。 那么会出手的，就只有桑炎这个魔主了。 “所以，你这一株不朽木和离火，是在桑炎那里找到的？”祝星问。 秦风点点头：“当时我就觉得，带一株在身上有备无患。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第3045章 现身 秦风的这番话，不仅是在解释给祝星等人听，也是在告诉那位始终不肯露面的主人。 若是在地狱离火之下，别说这些房屋和植物了。 哪怕是周围的山脉，都能变成一片火海。 不过这么做有一个隐患：若是地狱离火真的大规模爆发了，那他们也别想出去了。 秦风这么做，就是在赌。 他赌悲鸣之源的主人，不会让他放这把火。 祝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毫不犹豫地伸手：“交给我吧，你放心，我定让这悲鸣之源，寸草不生！” “好，那就拜托师兄了。” 见祝星明白了自己的意图，秦风伸手，就要把不朽木递给他。 还不等祝星接过，众人耳畔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风垂眸，就见原本枯死的“植物人”重新冒出了绿意。 他冷哼一声：“总算出来了么？” “年轻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还没看见人，众人耳畔便响起了一道沧桑衰老的声音。 秦风感应到了什么，一抬头，便看见合拢的大山深处，凭空走出来一名老者。 和想象中不一样。 悲鸣之源的主人，不是什么热衷栽种花卉的少女，也不是一个模样狰狞的变态。 那是一位身穿黑袍的老者。 老者一只手拿着一卷竹简，竹简看起来十分古老。 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支，通体漆黑、镶嵌着金丝、异常精致的毛笔。 老者一头白发，黑袍的兜帽都罩不住他的发丝飞舞出来。 他赤脚走来，步伐缓慢却稳重。 生着人族的面孔，一双眼睛却是烟灰色的。 不管怎么看，老者的气质都像是一位沉醉修学的老学究。 谁会想到，这么一个人的，居然就是悲鸣之源的主人。 而且，他的手里，还握着人族几万条人命！ 甚至，根本看不出来他竟然是个魔族！ “来了。” 其他人不如秦风看得远，老者走得又很慢。 在群山环绕中，老者显得那样渺小。 所以听到秦风的提醒，耳边武器出鞘的声音不断。 “有、有人来了！” 终于，最外层的弟子看到了那名老者，惊呼一声。 “都让开。” 秦风的声音传来，一众弟子连忙主动让路。 同时，秦风淡定地朝前走去。 他和老者之间，很快就空出来一大块地方。 祝星王博弘等人赶紧跟上秦风，同时，让其他普通的弟子退远一点。 众人也是经历了好几场大战的，早就有经验了。 都知道化神境的大修行者打起来是什么场面，眼下不是他们的战场。 离远点，就是在帮忙了。 毕竟能把人做成花卉的魔主，可不会在意他们这些小人物的生死。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秦风迈步走去，很快就和老者面对面而立，双方都保持了一定距离。 老者抬眸，那双冰冷的眼睛在秦风身上扫过：“方才，就是你在酆都内大闹了一通？” “不敢，只是在下误入酆都，暂时还不想死，所以想了个办法跑出来罢了。” “呵呵，好一个不敢。”老者笑了笑，笑容非常僵硬，像是刚学会这个表情一样：“能从酆都里活着走出来的人可不多，况且，你一个‘不敢’，可是连那位都惊动了。” 秦风谦虚一笑：“阁下谬赞了，在下确实是不敢，不过是无奈之举而已。倘若阁下不曾为难我和我的朋友们，放我们就此离开，那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么？” 老者又勾了勾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秦风这话给气笑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带着这么多人闯进我的家里来，要从我的卧房踏过。我没给你让路，你就把烧了我的院子，跑进我的库房里放火，到头来，都是我的错了？” 老者口齿清晰，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但要是真把他当做普通人类，只怕在场的这些人，之后就要栽种在老者的“花园”内了。 “这是自然了。” 秦风说得理所当然，听得旁边的祝星王博弘等人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如果阁下不把这里当做你的家，不在这里‘种花’，不拦着我们的去路的话，我又怎么会‘误闯’呢？” “阁下也看到了，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你又没有房地产证明，怎么能说这里是你的家呢？” “随意抢占公共资源，那就怪不得晚辈和您讲讲道理了。” 秦风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词汇。 总而言之，就是在怪老者。 谁让他选择这个地方当魔主呢？ 秦风要过路，他就不会让路么？ “咳咳……”祝星实在没忍住，低声对秦风道：“师弟，要么咱们还是谦虚些吧。” 这老者会一个人出面，自然不是好惹的。 好歹也是一方魔主呢，总该给点面子吧？ “嗯？难道我不谦虚么？”秦风疑惑地问：“我本来可以直接动手的，但我还是选择和他讲道理了。” 秦风甚至还有点委屈。 祝星闭嘴了：“你高兴就好。” “呵呵，他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么？和他讲道理，他是讲道理的人么？” 王博弘不阴不阳地瞥了祝星一眼，让祝星彻底闭嘴了。 “老人家，我也不想欺负你。”秦风已经再度开口，笑着冲老者道：“既然你都出来了，我们打个商量吧。” “你自己主动自戕，之前发生的种种就这么算了。” 这一次，连王博弘都噎了一下，没忍住看了一眼秦风。 你管这叫“打个商量”？ 这真的不是在挑衅么？ 这下，换成祝星瞥了他一眼，眼神的意思很明白：“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乐正玉镜在一旁听着，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不愧是秦兄！” 老者显然也是没料到，这个满头白发的年轻人，居然嚣张到了这一步。 不过他一直没露面，也是存着观察的心思。 毕竟，刚才酆都里发生的变故他是有所感应的。 且至今能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的人，几乎没有。 能做到这一步，这个年轻人必定不简单。 但想让他自戕？ 还不够格。 第3046章 天道之下 “呵呵，没想到老夫三千年不曾露面，如今人族的小鬼居然猖狂到了这一步。” 老者脸上看不出怒火，似乎并没有将秦风的话放在心上。 笑着摇了摇头：“人啊，总是这般。” “明明那样渺小，却又野心勃勃，总是看不清自己。” “这也是我，讨厌人、讨厌做人的缘故。” 秦风闻言，忍不住挑挑眉。 听老者的意思，似乎是说他曾经是人，如今却不是了。 一开始，秦风以为将人做成植物，让他们保留着意识、情感甚至知觉，就这么被栽种在泥土里三千年这种事。 绝对不是人能想到的。 毕竟人是有情感的。 这世间，确实有人冷心冷情，明明自己是人，却不把他人性命当回事、随意杀害的人。 可是将几万人变成这副模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就不是人了。 因为在这种人眼里，人命不仅仅不是人命，而且已经成了一种不值钱的物品。 老者曾经为人，却能做出这种事情。 这说明他生下来不是人，只不过披着人族的皮囊罢了。 其他人听到老者的自述，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他曾经居然是人？” “那这么说，他其实是个堕魔仙！” “若不堕魔，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谁能想到呢，悲鸣之源的魔主，竟然是个堕魔仙。 毕竟在魔族之中，堕魔仙就算再强，也是遭人鄙夷的。 桑炎座下的八大魔王，就有两位堕魔仙。 林凛曾经在极恶之洲担任军师，因为他是堕魔仙，魔族里的士兵有不少都瞧不上他。 老者能当上一方魔主，说明他在身为人族之时，便足够强大。 不然，他也不可能夺取一部分死亡天道了。 “前辈既然曾经也是人族，那就好办多了。” 秦风惊讶之后，再度露出了一抹浅笑：“既然你曾经为人，就该知道，我们这些人族就是这样。” “虽然渺小，却倔强得很，也记仇得很。” “哪怕我们和这些人素不相识，甚至并非同一个时代之人。” “可是他们在此遭受的一切，若是我们不知道也就算了，但现在知道了，就必定要让始作俑者……血债血偿！” 秦风越说，嘴角的笑意越浅，直到最后，眼中寒芒四射，仿佛下一刻，滔天的怒火就要将整个悲鸣之源燃烧。 他在酆都没有发泄完的怒火，到了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却要将沉重的胆子落在他身上。 但是他知道，被抓到这里来的，也都是些普通人。 至少和这些手持天道、与神明擦肩的人相比，他们都是无辜的。 一场战争结束，注定要死很多人。 成就的都是那些实力非凡之人。 可是这些普通人，也是 一条命。 秦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慈悲之人，但是既然碰到了，他也不打算袖手旁观。 而且…… 秦风的视线落到了老者手中的竹简和毛笔之上。 他对这段死亡天道，很感兴趣。 老者自己也说了，人族就是如此，力量不大，却无比贪婪。 酆都里属于司命的天道他不能拿，那老者手里的东西，他自然不会错过。 “呵呵，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知道的大道理倒是不少。” 老者笑着摇摇头，似乎对自己遇到了一个犟种十分无奈。 “看来，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了。” “若是让你离开了这里，我这悲鸣之源，只怕真的要变成普通的后花园了……” 老者说话间，他手里的竹简在面前展开。 看起来小小的一卷竹简，展开之后竟然有五六米长，在老者面前悬浮，上面有黑色的光芒倾泻出来。 刹那间，一股阴冷的气息从竹简上散发出来，让人感觉在冬日里，身上却穿了一件湿透了的衣服。 让人止不住地打寒战。 灵魂深处，好像伸出来一只手，将他们的魂魄牢牢抓住，不得自由。 同时，老者的黑袍和白发都被风吹起，他面无表情地持笔，看着秦风：“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记仇，人的生命如此短暂，我赐予他们的，是无穷无尽的寿命。” “若是你们不来，他们原本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杀了他们的是你，为何你要将这份仇恨算在我身上？”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我知道你不简单，可是在神明的恩赐面前，你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者很自信，看来手持一条天道，确实让人很有安全感。 其他人虎视眈眈，秦风则踏前一步。 “恩赐？不过是个幸运的窃贼罢了，你也敢说这是恩赐？” 秦风淡然一笑，脚下的黑影开始疯狂涌动，眼睛里的黑雾几乎将眼白完全笼罩。 “况且，若是你真的觉得，人在天道面前一无是处的话，为什么要躲在深山里，不肯见人呢？” “偷窃来的天道，终究不是属于你的权柄。” “若是除了你手里的天道，你便一无是处了的话，那么不知道你手里的死亡天道，能不能算到……”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话之间，秦风身边黑影暴起，铺天盖地的黑影如同海啸一般朝着老者扑过去。 他不打算和老者缠斗。 现场的人太多了，老者手里掌握着死亡天道，说不定一动笔，就能让大片的人死亡。 秦风持剑，在黑影的掩护之下直奔老者。 他刚才试过了，无法用偷窃之手直接将老者手里的天道夺走。 那看来，只能硬抢了。 “呵呵，不自量力。” 在黑影即将靠近老者的时候，他的笔尖一点，秦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回头一看，他的肉身留在了原地！ 至于其他人也一样，几万人，竟然同时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甚至大片的人如同秋后的麦子一般，大片大片地倒下。 不过瞬息之间，他们就这么死了。 至于老者，看到秦风神魂出体的时候，也愣住了。 “这是为什么？” 不对，他明明应该直接死去，怎么会只是神魂离体？ 第3047章 活着的魔域 看到这一幕，秦风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 老者出手，自然是力求在抬手间让他们都死去。 这种死亡，不仅是肉身上的死亡，更是神魂俱灭。 可是他不一样。 他在这个世界本来应该是“不存在”的存在。 他的神魂只是一个碎片，是武真人的转世。 若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灭了，那武真人那沉寂了三千年的计划估计早就毁于一旦了。 “原来如此，果然啊，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内呢。” 秦风勾起一抹冷笑，眼里有嘲讽闪过。 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 老者有没有别的本事他不知道，但既然老者弄不死他，那么该死的……就不是他了。 秦风嘴角扬起一抹邪肆的笑容，手中的罪与罚猎猎作响。 哪怕已经成了神魂状态，但他仍旧能操纵手中的长剑。 同时，铺天盖地的黑影已经朝着老者涌去。 “你现在最好起到，除了这本生死簿之外，你还有别的本事。” 说话之间，秦风已经行至老者身前。 老者惊恐抬头的同时，他的身体变得模糊起来。 等秦风的黑剑斩过，居然轻松穿过了他的身体，就连他手里的生死簿和判官笔都没碰到。 落地的瞬间，老者出现在十几米开外，身体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表情也重新阴沉下来。 他的笔快速在逐渐上滑动，越来越多的黑色文字从竹简上冒出来。 那些文字秦风不认识，不像是临仙大陆的文字，也不是梵文一类。 真要说的话…… 秦风觉得那些扭曲的文字是活的。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这些黑色的文字落地之后，地面开始涌动起来。 那些文字，让这片区域变成活的了！ 之前，老者利用生死簿将大片的人变成死时，秦风并不着急。 只要将死亡天道抢过来，这些人就还有救。 可是，如果这一片区域全都活过来，那么他们很可能真的就死了！ “呵呵……” 老者的笑声传来时，已经不见他的踪迹了，似乎隐没到了那片住宅区域内。 不得不说老者很胆小，修建了这么多一模一样的房屋，留下一间与众不同的屋子，就是为了吸引闯入者将目标瞄准那间屋子。 而他自己，就住在这些一模一样的屋子的其中一间。 那间特别的屋子里面就是酆都，无论谁来，都会第一时间被那间屋子里特别的气息吸引注意力。 秦风都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之前这些屋子的门洞开、冲出来一群怪物的时候，其实有一间屋子的门是没开的。 并且，最后老者也是从那里走来的。 现在，所有的屋子房门紧闭，周围的地脉开始涌动起来。 之前被他判断可能移动过的山，这些彻底“活”了。 老者阴冷的声音从一模一样的建筑群内传来：“呵呵，年轻人，你还是小看了‘天道’。天道的力量，不是你这样的凡人可以揣度的。” “我虽然不知道你刚才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暂时抵挡住了天道的掠。” “可现在，你一介肉体凡胎，又要拿什么和活着的群山作对呢！” 原来，这才是老者的杀手锏，真正让进入此处的人出不去的原因。 整个悲鸣之源，从来不是一片死地，而是活着的“生物”。 老者用了三千年的时间，以手中窃取来的死亡天道，将生死颠倒。 这下方的酆都，明明已经死去的人无法轮回，他们用自己的生死，来供给着整个悲鸣之源的运转。 而那些被栽种着的人，他们的作用也不仅仅是观赏。 他们的寿命连接着下方的酆都，是老者用来不断窃取酆都力量的工具罢了。 掌握了一星半点的天道，就让老者如此癫狂。 在秦风思索之间，他脚下的地面轰然开裂。 不对，与其说是裂开，倒不如说是他脚下的地面开口了。 秦风飞身而起，同时大量的黑影飞出去，形成了一道道屏障，将祝星等人打捞住。 大量的弟子都已经“死亡”，只有王博弘等人还勉强坚持住了，毕竟当时老者的大部分力量都作用在了秦风身上。 其他人，那些“死亡”的弟子，只是被余波扫射到了而已。 “秦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博弘起剑飞起，连忙飞到秦风身边。 秦风操纵着黑影将那些弟子们接住，眼睛里的黑雾在疯狂跳动。 黑影是他从蜃气迷宫里带出来的力量，他还没有完全掌控，也不知道这力量的来源是什么，只能强行用种子的力量催动它。 周围还在地动山摇，地面张开大嘴，要将所有人吞噬入腹。 边上的山脉也开始朝着他们聚拢，再不离开，他们就会被聚拢的山脉彻底掩埋。 祝星也飞身上来，看得出相比王博弘，他现在非常吃力。 “这下面有一股吸力，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带下去的，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一下子失去了半数的弟子固然令人心痛，可是再不走，连剩下的也保不住。 秦风额间的神印格外耀眼，看起来好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兄！我把你的肉身带上来了！” 乐正玉镜不会御剑，是跟在钟离身后来的，坐在钟离的青狼身上。 只是秦风现在还没法回去自己的肉身，不然的话，他不用这么吃力。 幸好，在看到自己的肉身被乐正玉镜带上来，秦风眼前一亮：“还不出来帮忙，是打算和我一起死么！” 其他人一脸迷茫，却见秦风一声怒斥之后，一道长满触手的黑影率先从里面冲出来，直奔那片建筑群。 肉身的丹田处亮起，形成了一条条金色的丝线，直接和秦风的神魂粘连在一起。 而且这一次，就连乐正无渊都不知道何时出来了，手中拿着一把硕大的弯月刀，冷漠地看着那片建筑群。 只是相比蛊神，其他人根本看不到 他的存在。 阿月的声音在秦风梦境中响起：“西方第六间，那里有梦境的味道……” 本来阿月是想找到老者的所在的，可她说完这话，愣了一下：“等等，他已经死了！” 第3048章 找到他 死了？ 秦风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 老者操纵这些山脉活了过来，现在他自己却死了。 他明白了，老者想要操纵死亡天道，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从前他不肯离开悲鸣之源，除了他自己胆小之外，就是因为他手里的死亡天道。 毕竟他持有的并不是司命手中的天道，而是一片残影。 所以当他不用大量窃取天道的时候，他还能以活着的样子出现。 可是，唤醒整个悲鸣之源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哪怕对于老者来说，应该也需要窃取大量的“死亡”，才能制造出更多的“生存”。 所以，他自己就必须要“死”！ 而且，当他属于死亡状态的时候，也可以说，他就是无敌的。 一个死人，是没有办法再被杀死一次的。 当然了，秦风也可以用神明的复苏之眼来对付他，强行将他唤醒。 然后再杀死他。 但现在，秦风要支撑着几万人的存亡，无法回到他自己的肉身，自然也没办法亲自去找他。 况且，他还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使用神明之眼。 否则，会更加身陷囹圄。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祝星和王博弘：“你们去，找到他，这些人，还能活。” 秦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祝星立刻会意，手中的雷电剑越发耀眼：“我明白了，你坚持住！” 他先一步离开，钟离什么都没说，将抱着秦风尸首的乐正玉镜放在身边弟子的飞剑之上，一头扎进了那片建筑群。 王博弘深深地看了秦风一眼，又看了看下方已经变成大片尸体的弟子们。 沉闷地留下一句：“你坚持住。” 转身，和祝星他们一起消失了。 祝星说的不错，裂开的地面巨口中，有非常强大的吸力传来。 因为这地面是活着的，它想要进食。 甚至在祝星他们离开之后，裂开的地面伸出来一根巨大的藤蔓。 墨绿色厄藤蔓光看直径就有十几米的样子，如同一条从地底长出来的巨龙，飞舞着朝那些已经“死去”的弟子砸去。 “滚！” 秦风厉呵一声，一条由黑影聚集而成的黑色的巨龙冲天而起，朝着那条粗壮的黑色藤蔓飞去。 两条狂龙在空中纠缠，一瞬间地动山摇、天地变色。 可是，秦风的力量在酆都内的时候就消耗了不少。 如今，要保护那几万名弟子，他调动的黑影已经到达了极限。 他现在不能有半点分神，否则那些弟子至少要死一半。 这种死亡，是真的死。 现在，他只能祈祷祝星他们尽快将老者带来。 虽说有蛊神帮忙，又已经得知了老者的位置。 可秦风不觉得那老者会这么轻易就让人得到他的肉身。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还保持清醒的弟子现在全都自己飞剑上来了，围在秦风身边。 有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问身边人：“他这是在干什么？他们都已经死了，没必要这样啊……” 很多人确实不理解。 在他们看来，下面的这些人已经死了。 即便现在没死，也快死了。 “我也不知道，明明对他来说，那些人都是累赘吧？” 他们一路走得危险，许多从天哭关跟着来的弟子，实力并不强劲。 尽管经历了几次波折之后，大家都进步了不少。 但是许多都是小宗门的弟子，本身就天赋不佳。 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轻易就“死”了。 仅仅被老者的余波扫到，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样的人就算继续跟着他们，也只会浪费别人的力气去保护他们吧。 秦风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神魂都已经离体了。 这个时候，如果他受了伤，伤害的就是他的神魂，比伤害到肉体糟糕多了。 他为什么还要坚持救人？ 对于他来说，那些人都把他当成异类啊。 秦风看起来不像是根本不记仇的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人不理解，有人却在这时候沉默了。 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其实就是趁机起来。 有秦风压制着，活过来的山脉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只要趁现在，让秦风堵在这里，他们就有希望离开悲鸣之源！ 乐正玉镜心里着急，他已经感觉到，旁边有人产生了离开的想法。 他很想劝说其他人留下来，帮一帮秦风。 可是如果真的有人要走，那么就算他开口也改变不了什么。 甚至，可能因为他的提醒，让秦风发现了有些人的心思，会伤及秦风。 但他没想到，这个时候一个始料未及的人站出来。 “老陈？” 乐正玉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柏：“你该不会……” 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居然是大胡子陈柏。 他和吴白两个，可是在天哭关就选择和秦风并肩作战的啊。 这种时候，难道连他也背叛了？ 可是下一刻，陈柏深深地看了一眼秦风，飞身而下，居然朝着裂缝处飞去。 还不等乐正玉镜反应过来，吴白已经追了上去：“还等什么？救人啊！” “连你们平日里当做异类的凡骨都没放弃这些人，难道你们就打算放弃自己的同道和同门了么！” 吴白的质问响彻云霄，几乎是撕心裂肺怒吼出来的。 他一句话，似乎将周围不知所措的人震醒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秦风。 此时的秦风已经开始耳鸣了，他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要保护那些弟子，又要维持黑影，他的体力和灵力都到达了极限。 其实此时的他是最脆弱的，神魂状态下，他的注意力又完全集中在下方。 若是有人想在这个时候下手，会对他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周围人都看出来，却没人敢动手。 谁都不知道秦风有没有后手。 可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留一手，他现在正在保护那些仙门弟子是真的。 如他自己曾经说过的一样，在他眼里，大家都是人。 哪怕他们比他多了一根骨头，在他眼中也无不同。 趁机了不过几个呼吸，再度有人站出来：“我下去帮忙。” 第3049章 谁能独善其身 “我去！” “我也去！” “身为仙门弟子，我才不会贪生怕死！” “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吧！” 一道又一道声音响起，越来越多的仙门弟子朝着下方的深渊飞去。 他们是好不容易才从下方上来的。 那地面裂开的深渊巨口，他们自然知道有多危险。 身为仙门弟子，他们在凡骨面前想来是高傲的。 毕竟他们可都是天选之人，哪怕是天赋最低劣的杂灵骨，也认为自己早就超脱了凡尘。 可是从修仙入门的那天起，他们被灌输的一个概念，便是拯救苍生。 他们师尊应该都和他们说过一句话：修行之人，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但是这些年，他们在宗门内苦修，哪里还知道苍生是什么样子的？ 也忘记了，他们的师尊、同门、同道，乃至他们自己，其实也都是苍生的一员罢了。 今日，若是因为贪生怕死，将同门同道的性命置之不顾，那么他们修行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只是因为多了一根骨头，自命不凡？ 可是，真正该自命不凡的人，正在以哪怕神魂俱灭为代价，不放弃每一个人地去拯救那些“累赘”。 有人的心中生出了羞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会有那种想法呢？ 那下面的，是他的同道，是他的同族。 秦风说了他们还没有死。 为什么自己会因为他们的弱小，就认为他们应该被抛弃？ 那自己呢？ 最强大的那个人都没有放弃任何人，自己又凭什么？ 有人咬紧牙关，将这份耻辱压下去，返身朝着深渊而去:“我修行，可不是为了当孬种的！”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下去，乐正玉镜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秦兄，你看到了吗？不知不觉，已经有这么多人在追随你的脚步了。” 他的话秦风没有听见，他现在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要快，一定要快！ 必须尽快将老者的肉身带来！ 周围的山脉合围速度越来越快，秦风的黑影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努力张开大手阻止着它们。 可那是山。 秦风可以一剑斩之，但只有死的山才会倒塌，活着的山，只会分裂得越来越多。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支撑，让去救人的弟子把更多人带出来。 但下面的人数太多了。 悲鸣之源上的草木全都活了过来，疯狂地阻止那些下去救人的弟子。 救援的效率并不高。 一部分弟子飞剑守在上空，接收被带上来的弟子“尸体”。 一部分实力强劲的好手下去救人。 秦风更关注的，还是不远处的房屋群。 希望，祝星他们能顺利把人带出来。 “王长老！” 祝星等人已经抵达了老者的门前。 如秦风说的，周边的房屋虽然都房门紧闭，可是随手一剑就能将房屋摧毁。 只有眼前这间屋子。 屋子外面爬满了藤蔓，将整栋房屋笼罩其中，形成了一道坚硬的外壳。 这些藤蔓都是活着的，当有人靠近，它们会疯狂的进攻。 而且周边的房屋也好像活了过来，和那些草木一起，每当祝星等人靠近的时候，就会突然朝着他们这边移动。 门窗打开，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就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跑出来，让人不得不防。 因为没有乐正玉镜在，他们根本没法看到那些跑出来的东西的实体。 那些东西就好像这些房子的“灵”一样，不断地向他们靠拢挤压。 让他们到现在都无法进入房间内。 乐正无渊是跟着够来的，蛊神的触手已经吸附在那些藤蔓上，它漆黑的身体紧贴在房屋的外围。 可是它的蛊毒在这里好像失去了作用。 因为不管它的蛊毒再怎么渗透，这些藤蔓根本就不会死。 “呵。” 乐正无渊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嘲弄。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可是阿月说了，只有那个人活着，他的阿月才能和他现在一样，走在阳光之下。 乐正无渊手中的弯月刀挥斩而下，一刀月弧划过，那些活着的藤蔓竟然一寸寸断裂！ 而且下一刻，它们身上就燃烧起了一层薄薄的火焰。 火焰看起来薄弱，却没有熄灭的趋势。 并且，这些火焰居然能阻止藤蔓复活！ 来自万朝宗的凤火和月影台的弯月斩。 从前，母亲是不会允许他使用凤族的术法的。 尽管他体内有一半是凤族的血脉，可他是要帮母亲得到月影台的工具，即便他对凤族的术法更有天赋，也只被允许修炼月影台的术法。 这些凤族的术法，还是阿月教给他的。 凤火，只有凤族血脉可以召唤。 不过可惜，祝星王长老他们看不到乐正无渊，自然也看不到他召唤出来的凤火。 但看到那些难缠的藤蔓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王博弘看到了希望。 “你们来掩护，我进去把人带出来！” 他们并不知道老者已经“死”了，王博弘作为境界最高的那位，由他进去把人带出来是最合适的。 祝星和钟离这种时候没有争，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应下。 “好！” 只见王博弘闭眼再睁开，双手结印，怒斥一声：“换云！”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的本命剑在手，一道虚影出现在他身后。 是剑灵。 “随我进去。” 王博弘低吟一声，独自破开房屋大门，飞身而去。 当他进入房间，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老者。 生死簿和判官笔没有在他手中，而是悬浮在他的身体上方，缓慢的转动着。 判官笔在自己动，不断地在竹简上写着什么。 一串串黑色的文字好像喷泉一样从竹简上喷薄出来，流泻得满地都是。 而那老者，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躺得笔直，看起来……好像已经死了！ 王博弘先是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秦风要他们把他带回去，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王博弘不多想，直接令换云上前，一把将老者的尸体托起来。 “找到他了，快回去！” 第3050章 极限 “喂，你还能不能撑住啊！” 椒夏飘在秦风身边，焦急地飞来飞去。 换做之前，她早就已经帮忙了。 可是上次墨渊出现过一次之后，她好像就没法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产生任何影响了。 哪怕是秦风也不行。 虽然现在只有秦风可以看到她，但是看到，却无法触碰到。 她几乎已经成了秦风独有的一个幻影了，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秦风臆想出来的一个幻觉。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在一旁着急地抓耳挠腮。 秦风的状态已经不太好了，神魂状态下，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虚化的状态。 再这么下去，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秦风这会儿没法回答她的话，现在他一口气都不能卸，否则就有可能导致他的力量彻底暴走。 到时候，别说好不容易救上来这些人了。 哪怕是现在这些还活着的人，都会死。 椒夏也看得出他现在情况不好，不敢再找他说话了，只是焦急地看着远处：“怎么回事，位置都给他们了，怎么还没把人带过来？真是废物！” 这个时候，乐正玉镜仿佛能听到她的话一样，实在没忍住，上来冲秦风问道：“秦兄，王长老和祝兄他们还没把那老者带回来，但我想问问你……” 他尽力压低声音了，不想让其他正在营救的人听到影响了心态：“即便他们把人带回来，你就真的有信心能阻止这一切么？” “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你现在这副状态，就算有办法……真的能办到么？” 乐正玉镜并不怀疑秦风的实力，他只是担心秦风的体力。 毕竟，刚从酆都出来，又消耗了大量的力量来营救这些弟子。 现在秦风还是神魂状态。 这个状态之下，他消耗的凌厉都是翻倍的。 别说化神境了，就算是渡劫期大乘，也不敢这么消耗自己的灵力啊！ 其他人也怕秦风力竭，已经在竭尽全力地营救了。 可是这片区域全都活过来了，就算有秦风的掩护，他们营救起来也非常困难。 而且现在下方没有一块地可以让他们安置“死者”，只能勉强以飞剑将这些“死者”安放好。 但安放的“死者”越多，下去营救的人就越困难。 相比一开始，他们的营救速度不仅没变快，反而更慢了。 甚至，还有不少人负伤了。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祝星他们身上。 他们能把老者带回来，秦风就真的有办法么？ 秦风的双眼几乎被黑雾覆盖，他的力量也即将到达极限。 他没有回答乐正玉镜的问题，不仅是他没力气了，他的耳朵里传来一阵阵嗡鸣，已经快要什么都听不见了。 就在他两只眼睛快要完全被黑雾覆盖之时，一道雷光闪过，祝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师弟！我们回来了！” “但是这老者好像已经死了，但我们把他的竹简和笔也一起带回来了！” “你还能坚持住么？” “秦兄？秦兄你听到了吗！他们回来了！” 乐正玉镜的声音也传来了。 秦风艰难地掀起眼皮，就见乐正玉镜、祝星甚至王博弘都在焦急地看着他。 祝星怀里抱着一具老者的“尸体”。 似乎感应到了秦风的力量，老者的眼皮动了动，终究没睁开眼。 他要是这个时候“活了”，之前就功亏一篑，秦风也不用这么费力了。 看到秦风的状态，祝星露出担忧之色：“师弟，你还能坚持住么？” 他不忍心，可是现在几万人的生死都系在秦风身上，他也不敢不忍心。 “帮我。” 秦风艰难地开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看住他们。” 现在，秦风必须要将黑影的力量暂时收回来。 他只有一次机会，用来窃取老者偷来的死亡天道。 尽管只是一瞬间，可那些人也可能在一瞬间就被这块区域“吃掉”。 同生共死几次，祝星已经和他有了默契，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明白！” 他将老者的尸体交给身边的弟子，扭头冲王博弘问：“王长老，联手的话，能不能把下面的弟子都救上来？” 王博弘是想说不太可能，也没有这个必要的。 那些弟子都已经死了，即便活着也累赘而已。 可是他的视线落到秦风身上：因为坚持太久，秦风的神魂已经开始不稳定了，部分躯体开始变得半透明。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不得不承认。 即便是他们这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一个秦风天赋异禀。 哪怕秦风只是个凡骨，可是他的实力在他们所有人之上。 他有机会走的。 甚至现在也可以。 但他没有。 王博弘收回视线，挥手唤出自己的剑灵：“不必多言！” 无论成与不成，都必须去做。 他们不能、也不应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秦风身上。 “玄灵宗弟子，还活着的，跟我结阵救人！” “是！” 王博弘朗声一唤，立刻有弟子从四面八方响应。 只要还活着的玄灵宗弟子，纷纷提起了自己的长剑。 哪怕，人数不算太多了。 随着王博弘先一步带着玄灵宗弟子冲下去，其余宗门的长老也纷纷响应。 一道道身影，朝着那深渊巨口冲进去，抢救同道。 一些没有长老在场的小宗门弟子，则是咬咬牙，直接选择就近的长老追随。 他们的实力不够，也就只能跟在后面打下手了。 实在不行，还有这条命。 若能用一条命换回两条命，那就是赚到了！ 祝星也提剑，看着下方的深渊巨口，深吸了一口气：“无相宗无忧门弟子，也在。” 他睁眼，飞身而下，身边雷电闪烁。 乐正玉镜揉了揉眼，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不然，为什么他在祝星身上，看到了另外几道身影呢？ 但不等他走神，就听秦风道：“玉境，你看着点下面。他们接到了人，立刻告诉我。” 因为王博弘等人加入战场，秦风总算能抽出一点力气说话了。 他眼里的黑雾也散了一些：“我们只有一息的时间。” 第3051章 窃取 乐正玉镜一瞬不瞬地盯着下方。 因为秦风的交代，他现在不敢有半分携带。 他的脑子里甚至第一次产生了一个想法：看起来秦兄现在是什么都看不见的，那要不要试试在人救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告诉他？ 只有一息的时间，是秦风考虑到下面还有那么多人需要救的情况下。 可如果，下面没那么多人需要救了呢？ 当他产生这个念头的一瞬，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明明，秦风为了那些人，已经坚持到现在了。 他这么做，还对得起秦风这么就的坚持么？ 不知不觉，乐正玉镜的冷汗已经紧张地掉下来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纠结的时候，有两个人始终在盯着他。 一个是椒夏，一个是乐正无渊。 乐正玉镜看不到他们两个，但是他们两个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乐正玉镜的心理变化。 他已经纠结得手指头开始发抖了。 不过很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始终没有喊出来。 直到下方的王博弘第一个带队，在下方的深渊巨口上方结阵。 飞剑阵法，成功接替了一部分秦风的黑影，保证那些弟子不会掉落到深渊之中。 一道道剑阵、法阵，乃至御兽门的灵兽阵法结出。 各色的光芒将深渊照亮，哪怕大地张开了血盆大口，也在这一刻变得黯然失色，乐正玉镜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可以了。” 看到这一幕，乐正无渊始终面无表情，蓦然钻回了秦风的身体里。 在他乐正玉镜擦肩而过的时候，乐正玉镜还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废物。” 不过他来不及去想是不是幻觉，因为秦风已经开始收束自己的力量了。 黑影铺天盖地的出去，收回来的时候却只需要一瞬间。 但这一刻，秦风额头的神印已经火热得快要燃烧起来。 他抬眸，看向自动漂浮到他面前的生死簿和判官笔。 抬手，一道苍白的白骨之手出现在他的手背上方。 老者可以窃取的，他也一样可以！ 这个过程，和秦风描述的一样，只用了一息的时间而已。 夺取一段残缺的天道，并没有秦风想的那么困难。 最起码，没有之前夺取魔神的场域那么困难。 或许这也是因为，老者身上这段天道，也是从司命身上偷来的，本身就不完整。 但秦风确实感觉到，当他动了偷窃的念头的时候，身体里突然钻进了一道冰冷的感觉。 那感觉来得突然又陌生，一瞬间就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明明他根本不知道死亡天道是什么样的，可是当这股冰凉的触感彻底融化在他身体之内时，该如何使用这段天道的想法就在他的脑海里彻底成形。 几乎是下意识他的，他一抬手，手里就多了一根笔。 左手抬起，一卷新的竹简出现在他的手心。 同时，原本属于老者的竹简和毛笔瞬间化成烟雾消散。 老者猛地睁开眼，看秦风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不、不！这不可能！” 然而，无论他如何大喊，都改变不了秦风的行为。 秦风眼里的黑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冰冷的眼。 “你既然已经死了，为何还要活过来？” “死者，不该留在这里。” “你该下去、去酆都，去为那些在你手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灵魂忏悔。” 秦风的声音冷漠，如同从天而降般，轻飘飘地落在老者耳朵里。 随后，在老者惊恐到狰狞的眼神里，秦风抬手，在生死簿上随意的写画。 他现在明白了，之前老者在生死簿上写的都是什么。 难怪是他看不懂的文字。 因为他根本不需要特地去写什么。 死亡的天道在他手里，他写什么，什么就是真理。 只需要心念一动，笔下写的任何东西，都会成为他对死亡的判决。 黑色扭曲的文字从竹简里源源不断地钻出来，像是活物一般，钻进老者的身体。 “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 “为什么你能抢走我的天道？” “那是我的！” 老者最后留下的遗言，便是这样一段毫无意义地挣扎。 秦风看着他的身体逐渐消散，冷冷道：“偷来的东西用得久了，你就真以为那属于你了么？” 话音落下，老者的身体彻底消散。 最后消失的，是他那双不甘的眼睛。 与此同时，当秦风落笔的一瞬间，大地的震动越发剧烈。 但这一次，却是那张裂开的深渊巨口停止了吞噬和吸引。 周围异动的山川轰然倒塌，大片大片的绿色开始枯萎！ 它们的“生命”，被收回了。 当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那些下午营救的长老和弟子们还没反应过来。 先给出回应的，是原本已经“死亡”的弟子。 他们迷茫地从一片废墟之中苏醒，看着周围的情况，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怎么晕过去了？” “我就晕过去一会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大部分人是无比震惊的。 在他们的记忆里，自己只不过晕过去一会会儿而已。 甚至许多人连晕过去的记忆都没有，对于他们来说，自己只不过眨了眨眼睛，世界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师弟！你、你还活着！” 一道惊喜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氛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原来这些弟子真的没死！ 他们还活着！ 尽管一开始，他们许多人认为，这些人已经死了，没有救的必要了。 可是当看到自己拼尽全力救下来的“尸体”，竟然重新活过来了，不少人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尽管其中有些人，在这些被救下来的弟子里，根本没有他们的同门，但还是忍不住为这些人活下来而高兴。 这种感觉，就是拯救苍生的感觉么？ 祝星就是其中一个。 这些人里，虽然还有无相宗的人，可无忧门的人，只有他和秦风。 可看着这些本来已经死去的人一个个复苏，他竟然也生出了一种重生的感觉。 他抬起头，想看一眼秦风，下一刻，眼神却瞬间凝固住了…… 第3052章 天道在手 “你们快看秦风！” 有人也和他一样，在劫后余生时，下意识想看看那位救世主。 但是一抬头，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秦风的神魂和肉身一起漂浮在空中。 无论是神魂还是肉身，似乎都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 但从秦风的肉身之中，伸出一根根的金丝，正在将他的神魂拉回到肉身之内。 于此同时，他的身体上方亮起了几道虚影。 似乎……都是他自己！ 只不过，那些虚影虽然模糊，却也能看出来那些影子虽然像他，却和他本人的样貌轮廓有些差距。 就好像…… 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提出了疑惑，却没有人回应他。 就连祝星都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那么多秦风？ 可是这现象只出现了很短暂的一瞬，消失之后，更加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这一次不是在秦风的身上，而是天边的云层这个时候开了一道口子。 悲鸣之源是阳光灿烂的，这道口子是在一片祥云之中出现的，非常突兀！ 彩云只见，突然豁开了一道黑色的口子，露出白云之后的漆黑天幕！ 有人看见，白云之后的黑暗里，似乎有一道庞大的身影路过。 他们很想以为是幻觉，可是拿到庞大的虚影路过的一瞬，居然有影子投射到地面。 那影子之庞大，几乎让整个悲鸣之源都被黑暗笼罩。 影子落到他们每个人身上的一瞬间，一种阴冷而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一瞬间，就好像……他们被死亡凝视了！ 不过，就在众人如临大敌的时候，秦风的神魂彻底和肉身融合。 那道庞大的身影也好像真的就只是路过，很快就消失在云层之后。 同时彩云的裂缝合拢，将那片神秘的黑暗天空遮蔽。 庞然大物消失，留下了一片阳光普照。 秦风凌空而立，缓缓地睁开眼。 刚才那股阴冷的感觉，似乎从影子转移到了他身上，他目光所及之处，好像都是死亡在扫射。 弄得乐正玉镜和钟离都不敢轻易靠近。 椒夏则不远不近地看着他，难得没有主动上前。 她的脸上有担忧，但也夹杂着一丝……恐惧。 她不会告诉秦风：此时的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她在秦风的身上，看到熟悉的气息…… “嗯？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秦风一睁眼，刚回神，看到的就是乐正玉镜等人盯着他看。 但又不靠近。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是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其实他窃取天道失败了。 可是垂眸望去，活过来的悲鸣之源一片死寂，那些“死去”的人又活了过来。 不对啊，他明明已经成功了啊。 最后，还是祝星飞身上来，上下看了看秦风：“师弟，你没事吧？” 秦风冲他看过去：“我应该有什么事？” 从祝星的表情他就看出来了，刚才他失去意识的时间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不然，他们怎么会这么看着自己？ 明明，他只是在使用过偷窃之手又强行使用了死亡天道的力量后，神魂有些混乱所以才失去了意识。 难道在这段时间里，出现了什么意外？ 不过他最担心的，是他身体里的那几位跑出来了。 别人都还好，可要是让人知道他的身体之内还有个“秦风”，怕是就坐实了他是个占据别人身体的妖物了。 特别是，他的身体里还有两个不安分的。 果然，在他问完之后，祝星和乐正玉镜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怪异。 他们觉得怪异的是：秦风好像完全意识不到他自己现在有多怪异。 秦风不知道，无论是刚才出现的虚影，还是天边裂开的那道口子，都不如现在的秦风让人毛骨悚然。 此时的秦风面无表情，尽管他说话的调调听起来好像还是从前的他。 可是他的语气完全变了。 他整个人的气质、气场，变得无比森冷。 随便一眼看过来，都让人毛骨悚然。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看别人的眼神，都在看一个死人。 没有感情、没有生气。 但他自己却完全意识不到！ “秦兄，你没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么？” 最终还是乐正玉镜大着胆子上来，冲秦风问了一句。 就这么一句，都让周边人对他露出了钦佩的目光。 秦风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我有什么问题？问题不是都被我解决了么？” 乐正玉镜立马收回视线，冲祝星道：“这我没话说了。” 祝星也很无奈，干咳了一声：“咳咳，别的先不说了。师弟，你辛苦了，先休息休息……” 这回，像是为了给他一个面子，还没等他话说完，秦风就忽然闭上眼睛，整个人像是断线的木偶一样，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他原本是悬浮在空中的，这么一倒，直接向下方坠落。 “秦兄！” “师弟！” 祝星二人大惊，幸好这个时候一条巨大的青狼飞出来，在半空就接住了他。 等到秦风再度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他还没睁开眼皮，就感觉到周围有火光。 手指刚动了一下，就听到乐正玉镜的大呼小叫：“秦兄！你醒了！” 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掺杂着各种脚步声，好像一下子来了不少人。 等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乐正玉镜和祝星的脸，他们后面是王博弘钟离等人，都在焦急地看着他。 秦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嘴唇好像黏在一起了一样。 见状，祝星立马发话：“快拿点温水来！” 不过他还是慢了，因为秦风的嘴皮被他自己给扯开了。 嘴唇破裂，血都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立马就愈合了。 看到这一幕，乐正玉镜没忍住“嘶”地一声替秦风疼了一下。 祝星的话落在半空，最后他还是僵着脸，继续嘱咐：“还是去拿点来吧……” 秦风不顾这些，看向他们，问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祝星想了想：“悲鸣之源，但已经不是悲鸣之源了。” 第3053章 抢夺身体 祝星说得古怪，但秦风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们确实还在悲鸣之源的范围内，只不过，这里已经不是之前的悲鸣之源了。 营帐是搭建在一片废墟之上的。 周遭都是不平整的地面，到处都能看到土地破碎的痕迹。 茂盛的草木尽数枯萎，只有一些因为混沌之气才变异的植物还活着。 不过，也在后续被他们的人清理了。 白日里来的时候，整个悲鸣之源看起来生机勃勃，却叫人说不出的压抑。 但此时，虽然周遭的一切都枯萎了，却叫人安心不少。 秦风想坐起身来，见状祝星主动过来搀扶。 可他一动，就觉得全身每一块骨头都在疼。 就连承受过诸多痛苦的他，这种时候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哪怕他只是皱眉，祝星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本来，你身上的骨头全都碎了……” 祝星说得一点都不夸张，甚至还保守了。 当时，秦风从天上掉下来昏迷不醒，所有人都吓坏了。 钟离接住秦风之后，更是吓了一跳。 当时的秦风，和一滩烂泥没什么区别。 把钟离这个话少的都吓得连连开口：“我、我明明接住他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风不仅骨头碎了，全身的内脏也一团乱，周身灵力暴走，不断在他身体里乱窜。 就连他的九颗金丹都从身体里飞出来，在身体周围盘旋，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出来了一样。 那时候的秦风，就像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烈性炸药。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对于其他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危险。 试问，一个元婴期自爆元婴，破坏力都足以摧毁半座城。 那么一个化神境呢？ 更遑论，秦风的化身还不是一般的化神。 他不仅是化身巅峰，更是可以鏖战渡劫期大乘的化神啊！ 他要是自爆了，这些人都要陪葬。 听到这儿的时候，就连秦风自己都忍不住诧异：“那你们还不走？” 祝星干咳了一声，不好说什么。 王博弘一声冷哼：“哼，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都是胆小怕事之人么？” “嗯？我是这个意思么？”秦风愣了愣，有些迷茫。 他确实不是这个意思。 在明知道万分危险的情况下，保证大多数人活着，不是正常人的选择么？ 况且，如果秦风真出了事，在场大多数人都派不上用场，就算留下来也没用，何必留下来陪葬呢？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 只不过话说到一半，祝星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 “师弟啊，你还是先听我把话说完吧！” 本来好好的，他怕秦风话一说完，大家又反目了。 “嗯，你继续。” 秦风也很想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悲鸣之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为什么最后他还是“粉身碎骨”了。 最后，又是谁帮他修复了身体？ “当时，你的情况很不好，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似乎试图从你的身体里冲出来……” 祝星不敢确定，还是王博弘看出来的。 王博弘好歹也是化神初期，当时就感应到秦风体内的力量非常混杂。 那些混杂的力量都很强，但是其中有一股力量十分霸道，好像打算把别的力量全都挤出去，独自霸占秦风的身体。 好的是，秦风本身已经修炼出了怒厄金刚之体，哪怕骨头全都被绞碎了，他还能活着。 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力量不甘心让秦风就这么死了，所以都在拼命保护他的性命。 当时就连祝星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王博弘拍板：“先为他灌输灵力，帮他体内的灵气稳住身体再说！” 那股横冲直撞的力量之所以霸道，正是因为秦风在此前的战斗里，大量透支了自己的灵力，这才被趁虚而入了。 在场的医修境界不够，是无法医治秦风这种状态的。 而境界太低的弟子自己灵力都不够用了，更别说输给秦风了。 于是，最后是由王博弘等人带头，所有在金丹以上的弟子和长老们，轮流给秦风输入灵力。 确保秦风的怒厄金刚心经可以正常运转。 只要怒厄金刚之体不破，最起码秦风不会死。 幸好，王博弘这个听起来很保守的决定，最后还是保住了秦风的命。 金丹期以上、并且还能清醒给秦风输入灵力的长老加弟子一共一百多人，最后几乎力竭了，才看到秦风的肉身开始快速自我修复起来。 那股狂暴的力量，这时候也被秦风其余的力量完全压制下去了。 总算，两天三夜的时间，总算将秦风拉了回来。 “两天三夜？” 听到这个时间，秦风都忍不住愣了一下：“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 祝星叹了一口气：“是啊，你是不知道，这两天三夜，大家都是提心吊胆过来的。” 其实，中途祝星和王博弘也商量过，要不然就让人带队，先将帮不上忙的弟子们送出去。 最起码比在这里守着秦风这个定时炸弹强。 可是许多弟子坚持不走，他们帮不上秦风的忙，总能帮着照顾一下那些伤员吧？ 再者，现在悲鸣之源确实消停了，但他们好歹也是在魔界的范围之内。 就算离开了悲鸣之源，外面也不见得就安全。 所以最后，还是让他们留了下来。 只不过祝星通知的时候和之前秦风一样，不强求任何人，想走就可以走。 到最后，竟然也是一个人都没有离开。 经过这几次，这些人早已和之前不同了。 祝星难免感慨：这一切，都是因为秦风啊。 在此之前，天哭关的人那么多，虽然都是仙门中人，可是大家来自不同的宗门，所以各自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心思。 但到了绝境，他们信仰的宗门放弃了他们，却是被一个他们厌恶排斥的凡骨，带着他们一次又一次走出深渊。 经过 一次又一次的筛选，大家的关系反而比在天哭关的时候，还要牢固得多！ 第3054章 总有人要扛 听祝星说了过程之后，秦风简单和他们聊了几句。 确认乐正玉镜和椒夏都没事，他便重新躺下休息了。 见他才刚醒过来需要安静，其他人立刻退出了帐篷，留人在外面守着，给秦风留下独自修养的空间。 秦风躺下来，思索着刚才祝星说的。 没猜错的话，那股狂暴的力量，应该就是老者窃取来的死亡天道。 只不过，现在那道天道又被秦风窃取到了自己身上。 他闭上眼睛，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冰冷的力量正在他的血液中缓缓游动。 他只需要心念一动，那股力量就在他的血液里显现出来。 那是一团模糊的黑色，在他的血液里缓缓地翻涌、纠缠、分散。 没有一个固定的模样，又可以是任何模样。 这就是死亡么？ 那股力量很小、很微薄。 秦风对比了之下在酆都之内遇到司命的时候，老者窃取来的这一点天道，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可是他掌握了这一丁点儿的天道，竟然就从一个堕魔仙，成为了一方魔主。 甚至，让悲鸣之源变成了一个就连仙门都不会轻易踏足的地方。 由此可见，在老者之上的司命，该有多么强大。 “就连司命都强大到这个地步的话，那么司命之上的神呢？” 秦风躺在临时铺好的草席上，忍不住喃喃自语。 刚说完，就听见一道傲娇的声音：“如果你一直想着人和神比起来有多渺小，那么你永远都无法站在神的面前，更别说打败神了。” 秦风一抬头，就看到椒夏气鼓鼓地坐在他的床头，一张脸好像塞了两个包子一样，腮帮子鼓成了一个球。 这是又生气了。 秦风有些无奈：“对不住了，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他们都是人，有些事，我必须要做。” 他知道，椒夏是在生气他之前耗尽力气去救人的行为。 如果他那个时候直接忽略掉那些已经“死亡”的人，任由他们被地脉吞没。 那么他完全可以自己找到老者，轻易掠夺他身上的死亡天道。 老者本身并没有多么强大，强大的仅仅是天道。 而老者，只是一个幸运的小偷罢了。 如果秦风当时自己去，没有耗尽力气保护其他人，那么死亡天道就不会将他的身体弄得千疮百孔，甚至险些要了他的命。 “哼，你还知道呢？明知道这样可能会死，你还是这么做了，这只会让我更生气！” 椒夏气得直跺脚，干脆跑到秦风面前来，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抱着胳膊开始数落。 “你自己好好想想，那些人之前是怎么对你的？” “他们根本没有把你当成自己的同伴，你就是个异类而已！” “而且别忘了，他们这次虽然留下来了，那是因为现在是在魔界，他们离开了你，根本就出不去。” “要是有一天，你身上的秘密一旦暴露了，你觉得他们还能容得下你么？” 椒夏说的话不无道理。 尽管，这些追随他的仙门子弟现在对他已经有了不同于之前的看法。 甚至，有些人或许在冥冥中，已经把他当成了精神支柱。 但那是因为他们现在仍旧在极端的环境之中。 只有秦风，能够带他们从这里走出去。 最起码目前，他们很多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一旦有一天，他们知道秦风是从异世界而来，而且身体里藏着太多的秘密，早就超出了普通人族的范畴。 到那时候，他们又该怎么看待秦风？ 本来秦风在他们眼里就是异类、是妖孽。 一旦身份被拆穿，只怕那时候的秦风在他们眼里就是真正的洪水猛兽了。 可是秦风的表情却温和又淡然：“无所谓的，我做这些事，从来不是为了让谁来接纳我，我也不需要他们的接纳。” 一开始，这个世界对于秦风来说，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游戏里的世界。 这些人于他而言就是NPC。 可是现在，他不能这么告诉自己了。 “他们都是人，既然选择跟我来了这里，我就不会随便牺牲任何一个人。” “在我还能撑住的时候，我不会让比我弱小的人挡在我的前面。” “我虽然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也算不上多么善良，但是最起码，我也是个人。”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担子要落在我身上，但是最起码，我都觉得难抗的担子，落到那些比我弱小的人身上，只怕会压死很多人。” 在他尚且能把这担子再抗一抗的时候，还是不要让其他人来承受了。 椒夏看着他温和的笑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之前居然在面对神明时，露出嘲讽之色。 尽管在得到了死亡天道之后，秦风的气息比之前冰冷了许多，可椒夏却觉得，他的气质越来越像神，但他从未忘记过自己是个人。 椒夏沉默了许久，撅着的嘴一直放不下来。 她很想反驳一下秦风，可是到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到最后，她只能不服气地一偏头：“我不和你说了，反正我说不过你。但是！” 她瞪着一双眼睛：“不管怎么样，下次你都绝对不能这么冲动了！” “不然、不然……” 她“不然”了好一会儿，却怎么都想不出来要怎么威胁秦风。 毕竟，她现在实在没有威胁秦风的资本了。 或许是想到了这一点，说着说着，她突然就委屈了起来。 看她这样，秦风心中了然，不然她威胁，就主动笑道：“我答应你，若是我下次再这么冲动，你就再也不理我了，可好？” 椒夏眨了眨眼，抬头看他：“真的有用么？” 她的意思是问秦风，难道她不理他，对他来说也算是威胁？ 秦风真的在乎么？ 秦风伸手，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吧，一定管用。” 眼前的少女像个懵懂的孩子，不过三言两语，刚才的不开心立刻一扫而空，露出了笑脸。 秦风笑得温柔，却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椒夏的眼里，好像变了个模样。 他的身上，也出现了让椒夏非常熟悉的气息…… 第3055章 人间烟火 休整了一夜，秦风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昨天那种几乎要将他身体碾碎的痛苦已经消失了。 他拉开帐篷走出去，突然有些意外。 外面的弟子们居然在筹备着做饭！ “秦兄！你醒啦！” 乐正玉镜是第一个发现他的，咋咋呼呼地跑过来，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确定他没事之后，一把抱住他：“秦兄，这次真是太凶险了，幸好你醒过来了！” 秦风干咳了一声：“玉境兄，咱们两个大男人，就没必要这么亲密了吧？” 他没有和男人拥抱的习惯啊。 “也是！你都有心上人了，免得误会！”乐正玉镜从善如流地松开他，笑得露出八颗牙齿。 秦风总觉得哪里有点怪：“且不说我的爱人没在这里，就算在，她应该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误会什么。” 乐正玉镜这些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抱？” “因为……” 秦风刚想解释，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算了，没什么。” 他看向处处篝火的营地，转移了话题：“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干什么？” “做饭啊！”乐正玉镜非常兴奋。 他在月影台，是从小就吃着灵丹和灵兽的血肉长大的，从来没吃过五谷杂粮。 从幻境之中出来后，跟着秦风，他倒是吃了几次普通的饭食。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只不过这段时间忙忙碌碌，大家都辟谷了，根本没有吃的给他。 这会儿看到营地里都在做饭，他显得无比兴奋。 看他两眼放光，秦风忍不住扶了扶额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他们突然开始做饭了？” 营地里的仙门弟子，只要是内门弟子，都会在要求入门的第一年就辟谷。 五谷杂粮对于修行人来说是累赘。 口腹之欲更是修行中最忌讳的欲望之一。 所以大部分宗门弟子，是不会自己做饭吃的，出门在外也一样。 渐渐的，对于仙门里的人来说，还要吃凡人的五谷杂粮，似乎就成了一种羞耻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秦风这么意外。 “我也不太清楚。” 乐正玉镜挠了挠头，有些迷茫：“从前天开始，他们就已经在做饭了。好像……是几个小宗门的弟子开始的吧？” “是御兽门的人先开始的。” 祝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微笑着解释道：“御兽门的弟子在附近发现了水源和可以吃的食物，甚至还捕捉到了一些尚未异变的野兽。” 魔界内也是有野兽存在的，这并不意外。 很多时候，动物的适应能力比人类要强。 一些极端的环境或许人类受不了，但是某些动物却能适应。 这不稀奇。 稀奇的是，仙门弟子居然放下了从前的想法，开始像普通人一样，满足口腹之欲了。 “他们不打算修行了？” 祝星是来给秦风送吃的和药的。 三个人一块儿进了帐篷，祝星心情似乎 很好：“自然是要修行的，可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像普通人一样活着，毕竟，我们本来就是普通人，对吧？” 祝星一边把给秦风的吃的摆上用一块大石头做的桌子，一边随意地说起这件事。 他口吻自然，甚至带着几分欢喜。 从他的语气里，秦风大概了解到了其他人现在的想法了。 秦风点点头：“这是好事。” 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才知道自己日后要去向何方。 祝星送来的是非常简单的烤肉，看起来似乎是某种野兽的大腿。 一口下去……他又吐了出来。 乐正玉镜和他同时吃的，瞬间蹦起来：“别吃了秦兄！有人下毒！祝兄，快把做这道菜的人抓起来，他想毒害秦兄！” 本来还面带笑意的祝星，仍旧面带微笑，只是他的微笑失去了少许温度。 他坐在原地，巍然不动，就这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乐正玉镜。 这时候，乐正玉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祝兄，这肉……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秦风也有些诧异：“不能够吧？” 在他心里，祝星向来沉稳。 虽说还没有长老的身份，但是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和王博弘一块儿安排的。 可以说，上天入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起码在秦风的眼里是这样的。 但手里这条腿，该怎么形容呢？ 没有盐。 这个倒是在秦风的预料之内。 毕竟他们也算是在行军路上了，在此之前大家都是辟谷的，根本就没想过做饭。 但是这条腿，肉质非常柴，甚至一度让秦风觉得他就是在啃柴火。 一口下去，感觉牙齿差点崩掉。 而且一股苦涩从舌尖蔓延开来，直达喉咙深处，让他感觉喉咙有种被人锁喉的感觉…… 总的来讲，虽然秦风没看出来这是什么野兽的肉，但是他觉得这头野兽白死了。 本来秦风以为，这肉应该是某些从来没做过饭的弟子做的。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祝星！ 当事人祝星十分淡然，闻言只是笑笑，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没错，是我。” 他掀起眼皮，微笑着冲乐正玉镜问道：“乐正道友，似乎对我做的饭很有意见？” “没有！绝对没有！” 乐正玉镜举起双手，立马表示清白：“误会啊祝兄，这一切都是误会！” “现在你知道了，如何呢？” “不、不如何……” 乐正玉镜强颜欢笑地坐下来，接连夸赞了好几句。 只不过，就是不肯再碰那肉一下了。 就连秦风，都讪讪地放下了手里的肉。 “师兄，不是我说你，这厨艺确实有点……” 秦风斟酌了一下，挤出来一个词：“有点胡闹了。” 他认为自己已经很委婉了，但祝星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憋不住了：“师弟，你觉得自己很风趣么？” 难得祝星会这么直接地阴阳怪气自己，秦风赶紧收回了刚才的话：“咳咳，师兄常年辟谷，知道这肉要烤熟就已经很好了！师弟是佩服的！” 这次，祝星彻底笑不出来了：“行了，你可以闭嘴了。” 第3056章 向北 接下来两日，他们都继续留在悲鸣之源内。 秦风虽然大好，但剩下的弟子恢复能力没他这么好，需要多休整一番。 而且好些弟子为了给他输送灵力，精疲力竭，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恢复的。 这次就连王博弘都受了伤，秦风也就不强求急着赶路了。 总不能他自己受伤就得全体等他一个，他恢复好了就催着所有人上路。 等到第三日，祝星去统计了一下情况，大部分人已经可以赶路了。 只不过若是之后再遇到危险，许多人都没有自保能力。 这个秦风倒是不在乎，只要能赶路就行。 “那就让大家准备一下吧，等到了极北之海，我一个人下去就行。” 虽然，还不知道浮生口中的“深渊地狱”到底是真是假。 但极北之海本身就属于魔界，即便没有深渊，也充满了危险。 见祝星犹豫，秦风笑着问道：“师兄，别忘了我们去脊背之海是去找谁的。如果真的遇到了那位魔界共主，你认为你们下去有用么？” 这话听起来残忍，却也是实话。 就连祝星自己都觉得，若真遇到了魔界共主，他在秦风身后就是个累赘。 这次的悲鸣之源就说明了这一点。 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人多并不能占据什么优势。 甚至有可能变成拖累。 祝星只能无奈叹气：“唉，也不知道，当初我们非要和你一同出来，到底是好是坏。” 秦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是好事，你看看现在，大家不是都很好么？” 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是其中许多人，在这一场又一场的战斗里成长了不少。 这本身就是好事一桩。 仙魔之战就在眼前，他们迟早要自己面对这一切。 天哭关也不是什么象牙塔，既然来了，他们便只有死战到底。 祝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表情仍旧忧虑。 “这次去，危险只多不少，你一定要小心。” 秦风笑笑：“放心，我自有分寸。” 重新整装出发，这一次的氛围，竟然比从积孽关离开的时候好得多。 秦风都觉得意外。 明明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难走，可是一众弟子的表情却比来的时候还要轻松。 许多人都成长了。 “没想到，我们居然真的能从悲鸣之源出来！” 踏出悲鸣之源的时候，有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这句话，也是不少人的心声。 “我觉得，我们可不仅仅是从悲鸣之源出来了。” 乐正玉镜两手揣在袖子里，笑眯眯地说道：“是我们征服了悲鸣之源！” “对啊！咱们来的时候，可从没想过能直接占领整个悲鸣之源，那可是悲鸣之源啊！多少前辈都折在这儿了！” “那可不，仙门之前派了多少人来，别说征服了，连一个消息都没带回去过。” “瞧瞧咱们，不但大摇大摆地从里面走出来了，而且还把悲鸣之源夷为平地，就连魔主都死在咱们手上！” “什么咱们？分明是秦风的功劳好吧？” 说到这里，有人朝着秦风看去。 秦风走在人群中，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 但除了祝星等人，其他弟子压根儿不敢靠近，更不敢随便过来搭话。 除了之前的过节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现在的秦风气质实在太冷了。 明明他脸上是笑着的，可是靠近他几步之后，就会感觉他身上有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冰冷的、凛冽的死亡气息。 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在凝视死亡一样。 之前秦风和那老者一战，他们差不多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那个老者就是个堕魔仙，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窃取到了一部分的天道，让悲鸣之源和酆都连接。 老者死了，他窃取的死亡天道就落到了秦风手上。 他一个凡骨，居然手握一条天道。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足以震动整个仙门。 不过，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也再没人敢像以前那般随意置喙。 秦风现在，就是一个游走在人间的死神。 死亡天道的力量，他们都见识过了。 尽管知道，秦风之前是他们的救世主。 但就冲这一点，现在还是没人敢随意和他搭话。 以前是不屑，后来是害怕，现在，则是觉得自己不配。 议论纷纷中，秦风忽然开口：“能走到今日，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特别是这一次，大家都有功劳。”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贪功。 即便秦风都这么说了，他们反而更加赧然。 谁不知道，当时如果秦风不管他们的话，压根儿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秦兄说得对！” 但是，总有脸皮厚的，比如乐正玉镜。 “这次，多亏了咱们！”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仅昂首挺胸，甚至还一条胳膊搭在了秦风的肩膀上。 他比秦风矮一点，期间甚至还踮了踮脚。 其他人见状，都赶紧去看秦风的表情。 就连一直不爱搭理的人钟离、以及不想参与讨论的王博弘，都没忍住转过头来，看向秦风。 可秦风脸上什么反应都没有。 刚才挂着什么样的笑容，现在就是什么样。 对乐正玉镜说的，没赞同也没反驳。 不过，这话乐正玉镜敢说，其他人硬是不敢说。 毕竟他们都知道，乐正玉镜是秦风带来的，秦风的朋友。 人家朋友之间开个玩笑，谁敢擅自跟风？ 就连祝星都没说话呢！ 不过，因为乐正玉镜十分不要脸的发言，倒是让大家这一路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而起秦风还发现，乐正玉镜居然有朋友了。 在赶路的时候，安营扎寨时，还有其他宗门的弟子跑来叫他去吃饭。 是的，他们不仅在悲鸣之源的时候造饭吃，现在赶路居然也开始做饭了。 食材都是从悲鸣之源带出来的，还有少量是从积孽关带的。 本来对于这些仙门弟子来说，带在身上的食材甚至有些多余。 毕竟没人吃饭。 但是现在，居然有供不应求的趋势了。 每天一顿饭，不为了吃饱，纯粹为了解馋。 就这样，把赶路发展成了郊游。 第3057章 极北之海 轻松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他们抵达北冥之海边界。 到达这里之后，气温骤降。 空气里一阵湿冷，虽然还没看见海，却已经能嗅到腥咸的风了。 快抵达北冥之海时，秦风的注意力就放在了浮生身上。 他和祝星交代过，一定要随时盯着浮生，这个人很不简单，也是他们这次来极北之海的重点之一。 祝星急着他的话，即便最忙乱的时候，浮生身边都一直有人盯着。 和浮生对比起来，另外两位异世界的来者似乎已经融入了。 每天跟着混吃混喝。 这次的大战，他们也没有趁机逃脱。 似乎想明白了：他们这样异世界的来者，走到哪儿都有可能像之前一样，被人抓起来。 只有跟着秦风，好歹还不用被关着。 只不过，有时候日子过得有点过于刺激了。 浮生就不一样了。 这两天，他最是心神不宁。 越靠近极北之海，他的情绪越是焦躁。 即便不用月华之瞳，秦风都能看出他的恐惧。 秦风很好奇，他之前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那么现在他也可以回他的故乡了。 那个地方真的这么可怕么，让一个即将返回家乡的人都充满了恐惧。 又是一天一夜的赶路，尽管还是没看到海水，但是远远地，众人已经听到了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了。 腥咸的风越发浓郁，甚至连呼吸都感觉鼻腔里有盐粒一样的沙尘。 空气越发冷了，时不时还有小雨。 虽说是小雨，但是这雨淋不得。 每当雨水落下，都有种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断地钻进身体，哪怕用术法都很难驱逐。 这种寒意会让人手脚冰凉，就连脸上的肌肉都能冻住，说话都不利索了。 “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比极寒之渊还要冷，而且是不一样的冷。”祝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脸色比之前凝重不少。 “是啊，如果说极寒之渊将全世界的雪都下在了一处，那么极北之海，应该就是把全世界的阴雨汇聚成了海吧。”秦风应道。 这里没有雪，地面全都是黑色的礁石，也不见结冰的迹象。 可是每一步，都感觉走在万年不化的冰面上。 术法都难以抵御的冷，只能依靠生火。 而且，除了火元素灵骨弟子催生的火焰，就只有秦风的地狱离火管用了。 其他人哪怕用符咒生活，生出来的火焰不出几个呼吸就会熄灭。 哪怕在无风的地带，空气的潮湿程度也足以将火堆熄灭。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一片漆黑的海平面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原来这就是极北之海啊，好大……” 大，是所有人对极北之海的第一印象。 至于第二印象，那就是……空。 极北之海的大，是站在岸边抬头望去，完全看不到尽头在何处。 海平面与天际线融合在一起，现在是夜晚，让人根本分不清黑色的海水和黑色的天空之间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而且，会让人产生一种天地倒悬的既视感。 仿佛他们现在不是站在地面上，而是已经倒悬于天空之上。 至于极北之海的空，更是不夸张。 之前在悲鸣之源时，那里的环境给人一种非常密集的感觉。 周围到处都是草木，茂盛到连泥土都看不见。 赶路变得非常缓慢，视线也完全被草木遮蔽。 但是到了这里，除了一望无际的海面，四处只有黑色的礁石。 夜晚中，黑色礁石和黑色海水交融，再和天际线交融，炼成一片。 除此之外，连一点多余的颜色都没有。 在这样空旷的黑暗下，人的内心也会被急剧放大。 秦风能感觉到，身边这些人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了不少。 特别是浮生。 当他靠近这片海的时候，他的瞳孔都放大了许多。 他是个善于伪装的人。 可是，在这样广阔的黑暗面前，他的一切都无法伪装。 秦风走到他身边，笑着开口：“你准备好了么？” 浮生身体猛地颤抖一下，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 听到秦风的话，他咽了一口唾沫，赶紧一把抓住秦风的袖子：“你、你真的要去么？” “我再提醒你一次，那个地方，真的比你去过的任何地方都要恐怖！” 秦风笑容淡然：“如你若说，我连酆都都去过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而且，你说得我越来越好奇了，那个地方，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呢？” 看他这么坚持，浮生脸色颓败：“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哪里？就是因为好奇么？” “是，也不是。” 秦风一字一顿道：“我好奇的，不仅仅是那个地方，也是那个地方背后代表的真相。” “有人告诉我，那个地方是这方世界的‘真实’。” “我想去确认一下，所谓的‘真实’，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话都说到了这一步，浮生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颓败地坐在地上，一脸难受：“那我能不和你进去么？我带你到那个地方的边缘，然后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当然可以。”秦风答应得非常干脆：“如果你自己可以离开的话，我不会强求你和我一起下去。” 浮生和他一样，对于临仙大陆来说都是外来者。 两个异世界的人，说起来也算同病相怜了。 而且浮生跟着他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是，抵达了那个地方的边缘，若那个地方真的那么可怕的话，浮生真的能独自离开么？ 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浮生的脸色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颓败下去。 “算了，来都来了，去就去！” 他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目光灼灼，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 秦风没拆穿他，看着他的手脚都在发抖。 “其实我也建议你跟着我，毕竟，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最起码我能替你挡一下。” 临了，又补充了一句：“在我自己没有危险的情况下。” 浮生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劲头，彻底被这句话击垮了。 看他沮丧的样子，秦风笑得更开心了。 “别着急，在下去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想问你。” 第3058章 神降的轮回 “什么事？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 浮生现在情绪极其低落，干脆一屁股坐在礁石上。 这会儿其他人都在安营扎寨，虽然他们不和秦风一起下去，但也要负责守在海边，避免有其他事故。 借着这个机会，秦风单独和浮生相处，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你之前说，你们无忧境要迎接神明降临，所以需要更多的‘人’。你们信奉神明，真的见过神明么？” 浮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国师是见过的。还有我的祖父，他也见到过。” “我们无忧境，是最接近神明居所的地方。” “在那里，时时刻刻我们都能感应到神的呼吸。” 秦风点点头，也坐下来：“那按照你的说法，你们那里的人修行应该很容易。修行者，寿命长存，为什么你们的人会越来越少呢？” 之前浮生提到过，无忧境的人数锐减，甚至不足以用来迎接下一次神降。 按照他的说法，无忧境不止举行过一次神降。 这一次，为什么人不够了？ 难道，他口中的神降，其实就是一种献祭。 需要献祭大量的人，才能迎来神明垂青么？ 浮生是个聪明人，知道秦风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无忧境虽然是近神之地，可是修行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人族修行需要灵力，可是无忧境，一半都是神力。” “而我们人族，是没法用神的力量修行的。” 提到无忧境的事，浮生的情绪看起来似乎稳定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破罐破摔似的和秦风说起来。 人间存在的炁分为很多种。 灵气、魔气、妖气都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神力不在其中。 无忧境乃近神之地，有一半的地方都被神光普照。 可以说，无忧境的人，生来就是神的信徒。 但是，即便那里是近神之地，也不代表他们修行比其他地方容易。 甚至，还更艰难。 除了现代世界那样的末法之地，无忧境的艰难体现在他们的世界被大量神力充斥。 他们无法利用神力修行，但神力又过于霸道，将他们用于修行的灵气驱散得十分稀薄。 甚至，无忧境的灵气还不如临仙大陆充裕。 但是，他们又有一个先天的优势。 因为靠近神，所以，无忧境的子民永远是最先“复苏”的。 “复苏？”秦风皱了皱眉。 当他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忍不住眉心跳了跳，就连心跳都加快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么？”浮生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每当一个轮回结束，神明会苏醒，降临世间，然后将所有的世界重新洗牌。” “所有的人、物，甚至连天道都会重置。” “每一次轮回，所有的世界都会变得不一样，世界会从‘终极’，变成‘最初’。” “而我们无忧境，会是所有世界之中，最先觉醒‘意识’的。” “并且，每一次神降，无忧境的人族都会更接近‘神’！” 不仅如此。 和其他世界完全不知道所谓轮回的存在不同。 无忧境的史书，可以清晰地记载着每一次轮回的经过。 所以每当无忧境的人族意识觉醒，就会有人回忆起来曾经的轮回，并且再度记录下来。 他们的世界，永远不会遗忘轮回。 但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 所有的世界都是神明创造的，可是除了无忧境之外，神明似乎永远不满意其他世界。 那些小世界在轮回之后，就会变一个样子。 或许和之前大差不差，又或许和之前天差地别。 总之，当神降的那一刻，所有世界经历洗牌，所有的世界人类、文明、秩序、天道、规则……尽数销毁。 秦风从前并不知道，三千年前的那次，竟然不是第一次。 而迫在眉睫的这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可是，祂为什么要这么做？” 仅仅只是因为不满意么？ 神明创造世界之后，就会因为耗尽了神力而沉睡。 睡梦中，祂又窥探着自己创造的这些世界。 然后因为不满，又在醒来的时候，再度经历一次轮回…… 有这个必要么？ 既然已经经过了那么多次轮回，每一次都无法创造出让神觉得满意的世界，那神为什么还要创世？ 干脆放弃不行么？ 难道，神没有属于祂们的世界么？ 在秦风快速思索之际，浮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如果我们知道为什么的话，就不会想尽办法寻找更多的人去迎接神降了……” “什么意思？”秦风回过神来：“无忧境既然是最容易觉醒的一个地方，为什么一定要人多才能迎接神降？” 无忧境修行困难，但不是无法修行。 相比之下，现代世界那样修行更加困难的地方，一样有大量的人存在。 难道，无忧境的需要的人比现代世界更多？ “不是。”浮生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晦暗：“要迎接神降，让无忧境保持轮回中的记忆，就需要……‘人圈’。” 秦风神情一顿。 和“圈”字沾边，他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猪圈、羊圈、牛圈……都是用来豢养牲口的地方。 在无忧境，人也和牲口一样么？ “不是所有人。” 看出了秦风的猜测，浮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是……还真正信奉着神明，并且会对神明祈求供奉的……普通人。” 普通人，凡骨。 秦风捕捉到了一个重点：“你们无忧境，不是全都信奉神明么？” 这下，浮生的表情彻底平静下来，甚至挂上了几分嘲讽：“当你知道，你所处的世界和家乡，会因为神明而被反反复复摧毁再重建。你的祖先、亲人都会死在神明之手……” “你还会真的信奉神明么？” 秦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无忧境不是没人了，而是……没人再愿意信奉神明了，对么？” 第3059章 自私的计划 秦风话音落下，浮生的脸色变得极其复杂。 他似乎羞于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 一个近身之地，一个号称是神的子民的地方，居然……没有人信奉神了？ 这也难怪，浮生为什么会被派遣到别的世界来，试图将其他世界的人带到无忧境去。 秦风也一下子理解了“人圈”这个词。 “人圈里的那些人，是专门豢养来信奉神明，让神明再度降临到无忧境的么？” 只有神明真正降临到无忧境，无忧境在轮回之中，才能始终记得自己的文明。 只不过，总有人要牺牲。 “你猜得没错，无忧境信奉神明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几乎到了绝迹的地步。” 沉默良久，浮生才再度开口：“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当无忧境信奉神明的人真正绝迹，那么无忧境的神力就会将整个无忧境吞噬。” “神降若不降临在无忧境，那么我们的处境就会更加艰难。” “神明会放弃无忧境，等到下次轮回到来，无忧境也会和其他地方一样……彻底失去我们的文明和历史。” 所以，为了保住无忧境的文明和历史，他们选择了极端的方式。 秦风站起身来，嘴角噙着一抹嘲讽：“所以，你们的方式就是，牺牲其他世界的人，来换取你无忧境的安宁？” 浮生抿着嘴，没说话。 他没法反驳。 从其他地方“拐骗”人到无忧境，在神降之后，其余地方遭到洗牌，人族灭绝。 而无忧境，则会因为足够“虔诚”，而保留下自己的文明和秩序。 这听起来是无比自私的行为，可是真的细想下来，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除了无忧境之外，其他世界似乎连神降是什么都不知道。 比如现代世界。 尽管神话故事里描写了很多有关神的故事，可是真正相信神的人并不多。 现代世界的人来一直在试图探索世界的奥秘，可他们能接触到的世界的真相却很有限。 甚至在记载中，至今还没发现过其他世界。 秦风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对大千世界的了解仍然很有限。 无忧境的想法虽然自私，却也是为了保全人族对神的了解。 而且他们最厉害的是，真的做到了打破世界的壁垒，并且还想到了可以保留他们的族人的文明和秩序的办法。 相比之下，无论是这方临仙大陆，还是秦风的故乡现代世界，都差之甚远。 不过，秦风眯眼看着浮生，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确定，你们这一次到其他世界来探索，仅仅只是为了往人圈带人回去而已？” 浮生愣了一下，脸上挤出一抹勉强地笑容：“既然都被你看透了，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是，我承认我们的做法是过分了点。可是你想，即便我们不去别的世界抓人，他们留在自己的世界里，迟早也是会被抹灭的。” “最起码，这这一方小千世界里，总要有一个世界保留着对神的记忆吧？” 浮生说话的时候，秦风一直盯着他的脸。 月华之瞳微微闪烁，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好吧。” 秦风站起身来，拍了拍浮生的肩膀：“很可惜，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被拆穿了。至少在我眼皮子下面，你没法带走任何一个人 。” “对于你来说，无忧境的文明延续或许很重要，但是对于我来说，每一个人的性命也同样重要。”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被当做牲口一样献祭。” 言罢，秦风也不再多说：“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一起下海。要走要留，都随你便。” 聊过之后，浮生看起来好像有些落寞。 秦风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眼眸低垂着，神色寂静，似乎被秦风的话触动了。 看他这副模样，秦风也不啰嗦了，留给他消化的空间，转身先回了营地。 一众人在极北之海附近安营扎寨，第二天一早，秦风就收拾好准备下海了。 说是收拾，其实除了两把剑，秦风没什么可带的。 祝星准备好了避水珠：“这是在积孽关里搜刮的，当时走的时候，知道你要来极北之海，我就备上了一些。” “还有这些灵药，虽然你不一定能在下面遇到离苍，但极北之海看似平静，实则海面之下危险并不少，拿着这些有备无患。” “还有这个羊皮卷，等会儿你滴血在上面，我就能实时看到你的位置和状态。别嫌麻烦，不想让人担心的话，这些东西你都得备着。” 秦风没什么可准备的，但是祝星给他收拾出了一堆来。 “师兄，我就是下去看看，没必要弄这么多东西吧？” 祝星也不废话，立马把东西都收起来：“好，那我陪你下去。” 看他不是开玩笑的，秦风赶紧拉住他：“好好好，东西给我吧。” “哼，你小子，别以为现在翅膀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祝星有些生气，很快表情凝重起来：“这一次，你要去对付不是普通的魔主，而是魔界共主！” “且不说你遇到她之后有多凶险，就说这极北之海，本身就危险重重。” “这里是临仙大陆的边界，至今没有人能穿越极北之海，到达其边缘。” “而且，极北之海是一片死海，其中潜伏的危险数不胜数。” “如果说悲鸣之源的神秘，是因为有人窃取了死亡天道从中作梗，那么这里，它的神秘，就来自它足够危险！” 极北之海虽然在魔界的边境，但是却不属于魔界。 同时，它也不属于任何一方。 它的存在，就像是宣告了临仙大陆的尽头，没有人可以跨越。 迄今为止，所有试图探索极北之海的人族、魔族、仙门，都是无功而返。 要么死在了这里，要么就是被无边无际的黑色大海劝退了。 没有人知道极北之海到底有多大，更没有人能做极北之海的主人。 也因此，这个地方超乎了寻常的理解。 所有寻常的规则，到了这个地方，全都不管用！ 第3060章 入海 尽管麻烦，但看祝星实在坚持，秦风还是老老实实的滴血，再把他们准备的东西全都收下。 前一天晚上的轻松已经消失了。 今天，所有人都神情肃穆，不少人面带担忧之色。 他们虽然不能和秦风一同下海，但不代表他们他们的处境就是安全的。 这里是人族迄今都没能完全探索的区域，留在这里，同样危险重重。 所以临走之前，秦风想了想，将他的剑留下了。 见状，祝星讶异道：“你这是干什么？把武器留下了，你怎么办？” “放心吧，我还有一把剑。”秦风笑道：“而且我觉得，到了这下面，或许那把剑才能起到作用。” 他将罪与罚插在营地中心，同时在身体里唤醒了魔神的权柄。 营地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让人牙酸的痛苦感覆盖下来，很快就消失了，好像是他们的幻觉一样。 但是，看着营地周围缓缓升起的黑色光幕，便知道刚才不是幻觉。 “这是你的结界么？” 祝星之前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在积孽关的时候，他们亲眼看到在结界之内的魔族陷入巨大的痛苦，这才让他们那一仗赢得还算轻松。 不过他一直没问，要是能说的话，秦风应该早就告诉他了。 但到了这个时候，祝星实在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 他一开口，王博弘等人都忍不住看过来。 他们也实在好奇。 这结界太强大了，甚至能够和永夜结界相提并论。 让人怎能不好奇呢？ 在祝星闻的时候，秦风已经将魔神的权柄植入到了罪与罚之中。 魔神的权柄认可了他，会和他血脉相连。 当权柄出现任何意外的时候，他都会感应到。 如果连权柄都出现了问题，就说明其他人肯定遭遇了大难。 他并非完全把祝星的话当做耳旁风。 极北之海的危险，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视。 既然在此之前，无论人族还是魔族都无法探索极北之海，那就说明普通的办法已经无法监控了。 秦风虽然在祝星准备的羊皮卷上滴血了，也看到了自己的轨迹显示在羊皮卷上。 但他觉得，很有可能当他进入极北之海后，这羊皮卷就有可能生效。 这也是好事，不然他在下面遇到了危险，别人他不好说，但是祝星乐正玉镜他们肯定会想办法下来救他。 也有可能死在下面。 一切准备好之后，秦风叫上了浮生，同时交代祝星要看好另外两个异世界的来者。 因为下去的时间太长，为了避免意外，避水珠他们是直接吞下去的。 避水珠入腹，当走到海岸边的时候，水面便自动让开。 分开的一条小道，足够两个人直接潜入海底。 秦风和浮生一同下去，尽管还没接触到海水，但刺骨的冰凉已经将他们包围。 走入海底的时候，一种神奇的感知进入了秦风的脑海。 有避水珠在，他们二人身边都会形成一道看不见的结界，将海水屏蔽掉，可以正常呼吸说话。 秦风偏头，看到椒夏正如履平地地在他身边走着，心下放心了许多。 “你怎么看这个地方？” 相比浮生，秦风更想听听椒夏的看法。 昨天晚上，他和椒夏探讨了一下浮生的事。 椒夏也说了，浮生口中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 这个所谓的无忧境，确实这方小千世界里的一个，她去过那里。 那个地方也如浮生所说的那样，一半被神明的光环所覆盖。 “无忧境，很可能是神明第一个踏足的地方，是神的初始之作。”椒夏如是说。 不过有一个问题，是秦风没有对浮生问起的。 在无忧境内，是否也有一个“秦风”。 当初武真人陨落，甘愿将自身的神魂化作碎片，留在十三个世界之内。 那么无忧境，是否也在这十三个之中？ “我觉得很有可能！”椒夏当时一口肯定：“我在神殿内看到的十三个世界，无忧境就在其中。” “若是你口中的那位神，和创造我的是同一个的话，那么我所看到的，应该就是隶属这位神所有的小千世界。” “那么，你口中那个武真人，很有可能也留了一道残影在无忧境。” 这样一来，就还有一个问题：无忧境内的“秦风”，如今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浮生说，他在无忧境就是个小人物，被国师选中的人多不胜数。 而自己第一次见到浮生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脸，并没有露出什么异常的表情。 又或许是自己没看出来。 毕竟浮生确实善于隐藏自己。 初见的时候秦风并没有立刻以月华之瞳审视他，当时他也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过，不管是老者还是那个大胡子，他们都和浮生一样。 无论是当时还是后续的过程里，他都没从这几个人身上看出什么异常。 但想想也是，一个世界有多少人？ 哪有这么刚好，他们三个人就正好都认识他们自己所处世界中的“秦风”呢？ 但是有一点，是秦风在意且担忧的。 之前在天哭关的时候，胆小秦风就说过了，他感应到了其他秦风的气息。 正好，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不少异世界 的外来者来过了。 这说明，之前胆小秦风的感应没错，有其他世界的秦风已经混进来了。 只不过，还不知道他在哪里。 但这是后话了，当务之急，秦风想知道，在椒夏眼里，这所谓的极北之海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是否能够在这里，也感应到神的气息。 如果这里真的是世界的终结的话，那么是否会留下神明的气息？ 可惜，椒夏的答案让他很失望：“我没有来过这里，就算之前在神殿内，我也没有潜入过这个地方。” 椒夏没帮上忙，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里太黑了，我不喜欢这里……” 看她一脸愧疚，秦风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你还是小女孩嘛，不喜欢黑的地方很正常，不必愧疚。” 在秦风自顾自和椒夏说话的时候，一旁的浮生目不斜视，一个字都不敢说…… 第3061章 和疯子同行 浮生跟在秦风身后，刚进极北之海的时候，他的心情是紧张的。 现在……他更紧张了！ 一开始进来，他还是担心遇到什么危险。 但是现在，他发现最大的危险就在他身边！ 秦风有多强，他在悲鸣之源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 这个男人不仅力量恐怖，精神状态更是惊人。 之前那些人里，就有不少提到了秦风的精神状态。 他好像能看到某些幻觉，而且还能和幻觉对话。 似乎是一个“妹妹”形象的幻觉。 之前在人群里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人多，他还收敛着点儿。 但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交流起来了！ 他居然在问自己的幻象对这个地方有什么看法！ 浮生害怕极了，但是又不敢说话，甚至都不敢用异样的眼光多看秦风一眼。 生怕多看一眼，会让秦风觉得自己不尊重他。 这么一来，他甚至连自己深处什么地方都忘了。 或者说，冥冥之中，他的潜意识里觉得，秦风比这片海域更加可怕！ 终于，秦风似乎停止了交流，转头朝着他看过来：“你不是还记得自己的阵法在哪儿么？走吧，你来带路。” 秦风的脸上带着笑容，海底一片漆黑，他们两人手上都有一颗夜明珠照明。 浮生是不想和秦风走得太近的，但是现在让他来带路，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好、好的。” 不过他不是盲目的带路。 上前后，他先深吸一口气，随后将夜明珠揣进怀里，咬破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在水里，手指咬破之后，鲜血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水中。 秦风见状挑挑眉：浮生的血液并没有立刻消散在水里，反而仍旧是凝聚的状态，随着水波缓缓地漂浮在浮生眼前。 随后，浮生双手结印，他的血珠一下子活了过来，然后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这边。” 感应到了阵法所在，浮生之前的紧张被驱散不少，一本正经地走在前面。 秦风双手抱在胸口，脚步悠闲地跟着他。 两个人明明在海底行走，却如履平地。 深海之中，早就看不到水面的光景了。 周围的海水其实并不是黑色的，只是因为太深，光线无法折射，便变成了黑色。 脚下的泥沙松软，时不时会有些东西冒出来。 是异变了的海嗣。 对于秦风来说，这些海嗣不算什么。 他让浮生专心带路，自己随手处理掉了那些钻出来的海嗣。 甚至连武器都不用拿出来。 看到这一幕，浮生咽了一口唾沫，走的更快了。 “啧，是快到了么？这么急着回家啊？” 看浮生加快了脚步，秦风有些诧异。 椒夏坐在他肩膀上，见状坏笑：“我倒是觉得，他好像是在怕你啊。” “怕我？”秦风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怕我？我又不会杀了他。” 前方的浮生似乎听到了，身子骨颤抖了一下，然后……又一次加快了脚步。 在恐惧的作用下，浮生越走越快。 很快，他的那滴血居然亮了起来，发出微微的红光，而且还一闪一闪的。 “就在前面！” 或许是就快到回家的地方了，浮生的语气一下子兴奋起来。 不过刚高兴了一会儿，就想起来身边的秦风。 他硬着头皮回头：“你确定……真的不和我一起走么？” 见秦风看向他，他赶紧解释：“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带回去当做祭品的。以你的手段，就算我想骗你，应该也没用。” “我只是觉得，你这种人，若是去了我们无忧境，应该会得到国师重用的。” “说不定……”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秦风已经摆手打断：“如果我想去的话，你是拦不住的。我不想去，你怎么说都没用。” 见秦风坚持，浮生也不劝了。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不远处，便看见了一个海底深坑。 看到那个深坑的时候，浮生一下子兴奋起来，快走几步，站在深坑边缘看下去，兴奋道：“就是这里！” 秦风也走了过去，低头一看，下方果然如浮生说的，有一道阵法。 现在阵法是沉寂状态，秦风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你怎么看？” 他偏头，问身边的椒夏。 椒夏抱着胳膊看了一眼，点头道：“确实是传送的阵法，不过有些特别之处……研究出这个阵法的人很有能力，从一个世界传送到另一个世界……” “不过……” 椒夏一边看一边说，突然话锋一转。 秦风意识到不对：“怎么了？” “这个阵法，似乎并不能让他回去。” “什么？” 在秦风说话的时候，浮生甚至都顾不上他的自言自语了，已经在尝试着打开阵法。 他盘坐在地，再度划破自己的手心，将鲜血滴入深坑之内。 鲜血似乎会找自己的位置，恰好落入到阵法中心。 随口，他口中念出一串复杂的咒语…… “开！” 浮生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预想中的阵法并没有开启，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下意识去看秦风。 秦风仍旧抱着胳膊：“你别看我，如果我想留下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而且我还等着你打开阵法之后，看看你是怎么离开的。” 如果他的这道阵法真的这么好用，那之后秦风也能自己复刻一个，或许可以直接通过阵法回到现代世界呢？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暂时不能实现了。 浮生自己都回不去了。 “这怎么可能？” 浮生也知道秦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使绊子，也没那个必要。 但正因为如此，他脸上的慌乱和诧异才越发明显。 “我、我再试一次！” 他努力镇定下来，再度划破手掌，这次挤出来的鲜血更多。 流程还是一样，最后的结果也一样。 下方的阵法没有半点松动，甚至感应不到丝毫灵气。 就连浮生送下去的鲜血，都在他念完咒语之中，很快融合在了海水之中，消散了。 “怎么会这样？阵法怎么会失效了！” 浮生越发着急，开始了他的第三次尝试。 第3062章 我不做逃兵 “别试了，你的阵法没用了。” 秦风平静的声音从浮生身后传来，浮生猛地转头，一双眼猩红地盯着秦风：“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捣鬼！” “你不想让我离开这里，所以故意在我的阵法上动了手脚……” “你想让我死在这里！” 秦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任由他如何癫狂，都没有半点反应。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浮生渐渐地平静下来。 “也对，你想让我死，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力……” 浮生好像反应过来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又颓然。 看着下方的阵法，他整个人好像灵魂都被人抽掉了一样，嘴巴一开一合。 “完了、全完了……我回不去了……” 秦风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向下看去。 “你确定你的阵法是管用的么？你们那位国师，真的不会欺骗你们？如果说，这道阵法从一开始就没法带你们回去呢？” “不可能！”浮生好像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样，猛地站起来。 “国师不会欺骗我们，他是神的使徒，是专门来拯救无忧境的！” “若不是他，无忧境不会存在几万年的历史！” “若不是他，无忧境的人会和你们一样，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是他，我们才知道神并非不可战胜的，只要……只要我们能熬过神降！” 情绪激动之下，秦风听到了许多之前没有听到的信息。 无忧境的人或许已经不是神的信徒了，但是看起来，他们似乎都成为了这位国师的信徒。 而且无比虔诚。 月华之瞳在海水里透着温和的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的国师想做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保留无忧境的历史。你们，其实一直在尝试避开轮回，对吧？” 熬过神降，若是无忧境被毁灭、境内的人都死了。 哪怕后来再诞生的人仍旧可以回忆起无忧境的历史，但那些记住这些的人都已经死了，又怎么能算“熬过”了呢？ 只有在神降之后，他们仍然活着，无忧境仍然存在，才能算他们熬过去了。 浮生脸色僵了僵，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但是很快，他又面色一颓：“即便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我回不去了。国师的计划再怎么伟大，我也无法参与其中了。我只能留在这里，和你们这些无知之人一同死去。” 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浮生也不打算隐瞒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惨然一笑：“呵呵，在你们这些人还在麻木混沌，连神究竟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时候，我们伟大的国师已经想到了可以再也不用经受轮回之苦的伟大计划了！” “只要国师的计划成功，从今往后，我无忧境的人族将再也不会被轮回毁灭！” “我们，将不再是神的奴隶！” 在无忧境的人心中，他们眼里的神早就不再是崇高的存在。 相反，他们眼里的神，是毁灭、灾难的象征。 所以，他们要终止这一切。 秦风面色平淡地听完，只问了一个问题：“所以，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浮生毫不犹豫：“我怎么会知道？但我们相信国师！国师，他是这个世界、乃至所有人世界中最伟大的人！他带我们看到了神的真相、世界的真相！” “你看到了世界的真相？所以，无忧境的真相是什么？” 秦风早知道不可能就这么从浮生嘴里就把所谓的伟大计划问出来。 但浮生口中所谓的“世界的真相”，倒是让他很感兴趣。 之前和桑炎对话的时候，后者也说过类似的话。 尽管桑炎不像浮生那样，对这位带着他看到世界真相的国师那么痴迷，但也是因为这所谓的世界的真相，才让桑炎选择去帮助一个连他的真实身份、真实面貌都不知道的人。 所谓世界的真相，真的会如此令人震撼么？ 浮生的表情在听到这话之后变得十分怪异，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秦风：“你不是马上就要看到了么？你们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秦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浮生说的，应该就是之前桑炎口中的世界的终结。 “所以，这方世界的真相，和无忧境一样？” 这会儿浮生好像清醒了一些，又好像彻底破罐破摔了。 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如果你能把我送回无忧境，那我还能告诉你无忧境的真相是什么样子。但现在，我无可奉告。” 秦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你。但你现在必须要告诉我，通往临仙大陆的真相的大门在哪里。” 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这下，浮生脸上的诡异笑容瞬间消失了，甚至有些仓皇：“你、你不是骗我的？” “我骗你什么？”秦风眉头微微上扬。 浮生走到秦风跟前，焦躁地看着他：“你真的要去哪个地方？你难道不是把我骗到这里来，然后找到我回家的阵法么？”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秦风觉得好笑。 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当然是为了逃走啊！”浮生一下子激动起来：“你明明知道，这方世界不久之后就会毁灭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终结就要来临了！新一次轮回就要到了！” “你难道不是想找到我回家的阵法，然后把外面那些人带着和你一起去无忧境么？” “有那些人在，你去了无忧境也不会被关进人圈。” “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么？” 看浮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秦风勾起了唇角：“不，那是你的想法而已。你想把我带到这里来，让我自己跟随你去到无忧境，让我认为自己只要带的人够多，就不会成为奴隶。” “等到了无忧境之后，我应该会是你们那个人圈里最有用的一个。” “等到神降来临，我就是那个最好的祭品。” 秦风越说，浮生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等秦风说完，他差点没站稳。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臆测和想法而已。” “我，从来不做逃兵。” 第3063章 修炼血肉 “逃兵？”浮生怔愣了一下。 秦风没管他，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现在你走不了了，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带路吧。” 他转过身，环顾一下四周。 除了浮生的阵法带来的巨坑，周围看不到任何特别之处。 深海内游动着一些变异的鱼群，不过在秦风斩杀了几只鱼怪之后，周围异变的鱼群已经不敢再靠近了。 不过，在深海里很难辨别方向，周围看不到边际，要不是浮生的血对阵法有反应，在这么一片茫茫大海中寻找一个入口，实在是天方夜谭。 之前浮生说，他发现的深渊入口就在他的阵法附近。 但是到了这里，秦风并没有感觉周围有什么特别之处。 甚至连一丝魔气也无。 只能依靠浮生带路了。 “呵呵，人总是这样，面对未知的时候要么胆小得过分，要么胆大得过分。” 浮生惨笑着摇摇头，从地上爬起来：“我劝过你了，那个地方你最好别去，那不是人可以触碰的地方。” “既然你听不进我的忠告，那么之后无论你遇到了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再最后劝你一句，去了那个地方，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你确定要去？” 秦风漠然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沉默，就是他的回答。 他已经站正在这里了，便无需再多说什么。 见状，浮生又笑了笑，有些苦涩：“罢了，都已经到这儿了，我还有什么可问的？” “你跟着我。” 说完，浮生没有半点犹豫，转身直接跳进了深坑里。 秦风眉头微微一挑，身边的椒夏已经开口了：“你真的要下去么？会不会他是骗你的，他的阵法还有效？” 椒夏的怀疑不是没道理。 昨天他和浮生聊天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浮生一直在对他演戏。 哪怕他的演技已经好到连月华之瞳都差点没分辨出来，但秦风还是嗅到了谎言的气息。 之前，浮生一直是抗拒带秦风去深渊的。 他也不想让自己去。 为什么就这么巧合，浮生的阵法不管用了，于是他也自暴自弃，干脆带着秦风去深渊走一趟，果断地跳了下去。 这看起来确实像个陷阱，像是在故意引诱秦风下到阵法之上。 “不管他是怎么打算，这个套我都必须得钻。” 秦风扫了一眼下方的浮生，后者正在招呼他下去。 “再说了，我也很想知道，他口中的近神之地到底是什么样。放心，就算他是在引诱我去无忧境，只要我不愿意，也能将那个地方搅和得天翻地覆。想利用我来执行某种计划，那他们的计划就只有失败这一条路。” 言罢，秦风飞身而下，身体轻飘飘地落在阵法上。 椒夏猜错了，阵法没有任何异常。 倒是浮生正古怪地看着他：“你就不怀疑，这其实是我的阴谋，故意骗你下来，然后把你带回无忧境？” 站在生坑里，秦风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就算是也无所谓，你绞尽脑汁带我回去，我会让你再绞尽脑汁把我送走的。” 他们所处的深坑应该不是天然形成的，但也看不出认为破坏的痕迹。 脚下的阵法确实暂时失去了作用，似乎是某处关键的阵眼被人破坏了。 只是奇怪的是，这道阵法是怎么留在这儿的呢？ “当初你被传送到这个地方来，一眼就看到了深渊的存在，你说你害怕极了，只是看一眼深渊的模样，都被吓得说不出话。那这道阵法，你又是怎么留下的？” 从无忧境传送到临仙大陆，无忧境必然有一处阵法。 但是临仙大陆的这道阵法，也需要有人事先预留下才行。 秦风扭头瞥了一眼浮生：“临仙大陆有人在接应你？” 听到这话，浮生露出了几分迷茫：“这是什么意思？这阵法，当时是国师留下的。当时国师送我们离开就说过了，这边会有一道一样的阵法，只要我们找到了足够多的人，随时可以用这道阵法离开。” “或许，国师是把阵法和我们一起传送走了？” 秦风没有继续和他纠结这个问题，只是点点头：“走吧，你口中的‘地狱’在哪儿？” 提到深渊，浮生深吸了一口气，指向身边的深坑墙壁：“就在这后面。” 秦风顺着他的手望去，看到的却是一片光滑的石壁。 材质和海滩上一样，都是黑色的礁石，看起来无比坚硬。 不像有被人破坏后又重新关闭的痕迹。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信任，浮生神色比之前严肃了许多。 “放心吧，都走到这儿了，我必要骗你。” 浮生主动走到石壁前，伸手抚上了石壁。 他之前割开的手心还在渗出鲜血，而他自己，似乎就是以鲜血修炼血灵之术的修士。 比如现在，他的手在石壁上滑动，鲜血流出来，形成的是一道道血色的符咒，竟然缓缓在石壁上绘制成了一扇符文之门的样子。 “如果今天和你来的是其他人，说不定就算你把这片海域荡平了，都没法找到‘真相’的所在。” “也不知道是你运气好，还是我实在太倒霉，正巧，我的‘天赋’，本身就是用来开启深渊之门的。” “我修的，就是‘血肉’。” 秦风挑挑眉，觉得这句话里的重点似乎有点多。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是体修？” 浮生撇撇嘴，似乎对这个形容不太满意：“那你就太小看我们无忧境了。” “虽然我们无忧境一半被神力覆盖，灵力不够充裕，但我们也找到了自己的修行方式，而且比你们这里更加完善。” “你们这儿的修士，将灵骨分成了简单的元素，修行的功法也都是围绕着几个元素展开而已。” “可是我们无忧境不一样，这世间万物都可以修行，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 “比如血肉、腐烂、死亡、痛苦、迷惘、谎言……” “只要你能想到的，都会有人去尝试修行。” “比起区区元素的修行，我们的修行，才是在真正适应这个世界的天道……” 第3064章 深渊大门 在来到临仙大陆之前，秦风眼里是完全没有修行的概念。 原本以为临仙大陆的修行体系已经非常完善了。 至于他为什么没办法走临仙大陆的修行之道，只是因为他完全以凡骨之身修行，算是逆天而为。 可是万万没想到，原来在临仙大陆之上，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修行方式。 只要不是处于末法时代，都能借助世间天道修行。 比如现在：浮生身边围绕着一层血气，血气几乎化作实体，在浮生的身体周围萦绕。 他口中吐出一串串晦涩难懂的咒语，他的鲜血就自动化作“活物”，在石壁上绘制出了一扇大门。 而且这扇大门并不是简单的一幅画而已。 那是一扇真正的、可以开启的大门。 而且就在这扇大门形成的瞬间，秦风感觉到了一股让他很不舒服的气息！ 就连椒夏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这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椒夏的脸色很难看，她想说的应该不仅仅是不舒服。 这后面的东西，让她感到非常恐惧。 “你还好么？” 虽然秦风也感觉到了不舒服，这扇门后面的气息让他有种非常抗拒的感觉，而且是潜意识里都在抵触。 但是他的感觉没有椒夏那么强烈。 椒夏不是个胆小鬼，她更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儿。 她是神之造物，连她都觉得抵触害怕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还好，只是我总觉得……你好像不该进去。” 椒夏拉着秦风的袖子，她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这次秦风听得出来她不是在嘴硬，而是在担心秦风。 “你是说，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是针对我的？” 椒夏摇摇头，俏脸非常纠结：“我看不出来里面有什么，但是刚才那小子可能不是恐吓你。这里面，或许真的有可能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还有一点，也是她最担心的一点，但她没有说出来。 她总觉得，秦风进入这里之后，会产生非常可怕的变化。 秦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担忧，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这不是还有你陪着我么？” 换做之前，椒夏或许会自信地拍着胸脯，让秦风只管去，她来摆平一切。 可是现在，她只能焦急地拉着他：“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帮不了你……” “你跟着我，就是帮了我大忙了。”不等她说完，秦风便笑着打断：“不然，我一个人进去，确实有点害怕呢。” 看着秦风认真的样子，椒夏迟疑了一下。 不过这个时候，浮生已经脸色惨白地转过头来：“门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打开，你确定要进去么？” 他看秦风自言自语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打断：“不是我想打扰你，但是这扇门我能维持的时间也不长。”他特别解释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我们进去吧。” 最后这句话，似乎不是对浮生说的，后者也只能收回视线。 暗自喃喃了一句：“果然，到了这一步都还要继续进去的，真的是个疯子……” 要不是疯子，刚才那股气息出来的时候，现在就该退缩了。 至少不该这么毫不犹豫。 “那你跟紧我，进去之后无论看到什么，都要目不斜视。千万不要盯着某一个地方看，更不要和里面的任何东西对视。我们进去走一圈，如果没找到你要找的人就尽快出来。” 临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我劝你的是，就算找到了你想要找的人，也别在里面停留。” “我的门可以支撑一个时辰，只要我活着，就能开门带你出来。” 秦风看了他一眼：“你说这话，真的不是想让我确保你的生命安全？” 浮生嘴角抽了抽：“那你别告诉我，你根本没打算在意我的生命安全？” “咳咳，走吧，时间不多，别浪费了。” 尽管秦风跳过了这个话题，但浮生心里清楚，他一开始还真没打算把他的性命当回事。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浮生一只手按在“门”上，轻轻推动。 随着他的推动，一股股血气上涌。 秦风看到，在推门的时候，他的皮肤几乎变得透明了，里面的红色血液透出来，肉眼可见地流动着。 这些血液好像都是活着的、单独的个体一样。 浮生的样子也开始千变万化，却看不出任何一个人的模样。 他的血肉，都在随着他的心而变化。 秦风想到了刚才浮生说的，在无忧境，世间万物都可以被用来修炼。 浮生修行的就是他的血肉，看起来似乎和体修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又不完全一样。 或许可以说，所谓的血肉修行，就是体修的进阶版。 不仅可以将身体的优势修炼到极致，还可以将肉身的功能开发到极限。 不过刚才浮生说的，今天换做其他人在这里，都不一定能带秦风打开深渊之门。 这又是什么意思？ 浮生没解释，但是，当他推开这扇大门的时候，秦风明白了。 大门推开之后，秦风并没有嗅到任何气息。 就连真正踏入这里之后，他也闻不到任何味道。 但是，他的眼前，却是一片让他意想不到的世界。 这方世界到底有多大他不知道，但这里是一片完全由血肉打造出来的世界！ 这里有高楼大厦、有山川河流、有草木石头…… 但是这些，全都是一堆堆肉块！ 就连秦风脚下的“土地”，也是血肉，而且是活着的血肉！ 这里的世界并不是一沉不变的，相反，从秦风踏入这里之后，这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只不过，这里的血肉没有气味、没有温度，只有一片红色！ 秦风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些血肉时间之中，似乎隐没着很多东西。 从他们踏入这里开始，那些东西就在暗中窥伺着他们。 但秦风完全忽略掉了这些窥伺的目光，他的视线落在远处、落在血肉的深处。 就在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他进行召唤！ 第3065章 血肉世界 当看到这片赤裸在外的血肉世界时，秦风脑海里的恐惧在一瞬间沸腾了。 这一刻，他几乎想戳瞎自己的眼睛，以此来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一切。 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几乎毫不犹豫地灌进他的脑海里。 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但又什么都无法形容。 此时此刻，他全身心都被前方那不知名的东西吸引。 甚至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你要干什么？” 浮生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他：“别过去！别看！” 秦风缓缓回过神，扭头就看到浮生惊恐的样子。 他目不斜视，不敢去看面前的深渊，只紧紧地盯着秦风：“千万别去看！不管那里有什么，都不是你我可以应对的！” 秦风问：“你知道那里有什么？” “不、我不知道！”浮生的声音有些撕裂：“但我知道，如果你擅自过去，很有可能导致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 秦风盯着他的脸看。 他脸上的惊惧非常真实，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时候。 就连抓着秦风的那只手，都在微微颤抖，指尖发白。 他的呼吸很重，但频率很低，浑身毛孔仿佛都张开了。 看起来，他已经惶恐到了极点。 要不是还在行走，他整个人怕是要蜷缩到一起了。 看他的状态，秦风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点点头：“我知道了，先往前走吧。” 被浮生这么一打岔，他现在也冷静了许多。 其实刚才椒夏比浮生还要着急，她甚至爬到了秦风脑袋上捂住他的眼睛。 可是当秦风被那边的东西吸引，椒夏是没法捂住他的眼的。 等他回过神来，才看到椒夏一脸惊恐地站在一旁看着他。 看到她这副表情，秦风愣了一下，随后笑了：“怎么了，这副表情看着我？” 前面的浮生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秦风正对着身边的空气说话，还一脸宠溺，咽了口唾沫继续转头带路。 和这个地方比起来，秦风那点发疯算不了什么。 “到了这里，你千万不要再胡来了。” 浮生说话的声音微微发抖，上下牙床止不住地打架。 明明这里没有温度可言，可他好像被冻得瑟瑟发抖。 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 ，体温也会随之下降。 浮生害怕到了极点。 “你好像很了解这里。”秦风没有再四处看，静静地跟在浮生身后：“这么看来，这个地方如果是临仙大陆的世界真相的话，那应该也和无忧境的真相差不多？” 浮生的身形顿了一下，也仅仅是一瞬而已，又立刻马不停蹄地往前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们不能继续停在这里了，不然我们都要死。” 临了还补充一句：“而且死在这里，无论再轮回多少次，都不会再有你我了。” 似乎觉得不够全面，他又第二补充：“又或者，今后的轮回中，你我会变成处处可见，又永远都看不到的东西。” 他的形容，很像是把人变成了空气。 秦风的视线盯着浮生：“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难道是你亲眼所见么？” 之前浮生说过，他曾经亲眼见到过无忧境世界的真相。 来到这里之后，他不仅知道打开这处深渊之门的办法，而且对这个世界十分了解。 “既然知道这里是这么危险的地方，你在无忧境的时候，又是怎么看到的？你之前似乎说过，你在无忧境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而已。如果你只是一个小卒，又是怎么在看到无忧境世界真相之后，还能平安无事地活下来呢？” 现在这个时候，是问话的最好机会。 浮生神经紧绷，根本没时间思考太多。 打开深渊之门导致他消耗了大量灵力和体力，也让他的身体处于虚弱状态。 这种时候问出来的东西，可信度起码能在一半以上。 “那、那是国师大人做的试验！” “最先发现世界真相的人，就是国师大人，他告诉我们，必须要了解世界的真相，才有可能带着整个无忧境从神降之中存活下来。” “所以，他做了很多尝试，深渊也是其中之一。” 深渊，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们也把世界的真相之地叫做深渊。 秦风似乎知道了他口中的试验是什么：“所以你口中那位国师，在发现了深渊之后，曾经尝试让你们都躲在深渊之内？” 如果是秦风自己，估计也会这样尝试。 当知道，这个世界会在神降之时彻底毁灭，哪怕无忧境仍旧可以保存他们的历史，可谁又想只做历史的尘埃呢？ 哪怕人终究会死，但在还有希望的时候，谁都想活下去。 如果深渊之内，真的就是这世界的核心的话，那么躲在这里，或许真的可以避开神降。 可是，深渊之所以为深渊，本身就充满了危险。 在那位国师的尝试下，浮生应该亲眼见证过，有人是如何在深渊中消失，甚至融入深渊之中。 “所以你的意思是，深渊是没法容纳人进入的？那你呢，你又是怎么从深渊里逃出去的？” 秦风暂且把浮生当做一个普通的、被选中参与到深渊计划中的，一个普通平民。 但他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能在深渊之中幸存下来，必定是自身有什么特别之处，又或者是他们那位国师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救了他们。 这些对秦风来说很重要。 既然知道了深渊的存在，且知道这个地方很可能帮助人族避开神降轮回，他必须要了解更多。 浮生咽了一口唾沫，回应了两个字：“血肉。” 秦风顿时了然。 之前浮生说过，他本身就是修行血肉的。 深渊之内，处处都是血肉，这就是一处以血肉组建的小世界。 “因为修炼血肉，所以正好和深远的气场温和，这才是你当时能逃出深渊、现在又可以随意进出深渊的原因么？” 秦风提炼出了重要信息：自己现在算是体修，同样是修炼血肉的一个分支，那是不是他也可以尝试在深渊中行走呢？ 第3066章 蠕虫 在秦风思绪万千的时候，前面的浮生提醒了一句：“我们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么？” 这时候秦风才回过神来：他到深渊来，最大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深渊，主要是为了寻找离苍。 “暂时还没有。” 一句话，让前面的浮生有些崩溃：“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要找的人其实根本就不在深渊里？” 秦风好像恍然大悟一样“啊”了一声，笑道：“还真有这个可能，或许，她其实也不知道深渊的存在呢？” 这下浮生有些炸毛了。 他本就在嫉妒惊恐的状态下，突然听到这话，表情有些狰狞地回过头：“你在耍我么？你都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深渊的存在，就非要到深渊来走一趟？” “你知不知道，要是我们运气不好，遇到了深渊里的某些东西，我们会死的！” “而且你看看，从深渊里走过，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说完，浮生一把掀开了自己的衣服下摆，露出了一双裤腿。 秦风低头看去，就见他的裤腿几乎都破了。 血迹很新鲜，是刚渗透出来的。 就连他的鞋子都变得破破烂烂的，露出来的一双脚上全都是伤痕。 就好像他刚才不是走在血肉之上，而是行走在一片荆棘之地。 “嗯？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这两声惊叹是秦风和浮生同时发出来的，两个人都看着对方的双腿，一个疑惑，一个不可置信。 秦风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完好无损。 “有什么问题么？” 秦风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但他眯眼看着浮生震惊的表情，明白了些什么：“难道，我在深渊内行走，本该和你一样？” 看浮生血肉模糊、几乎露出白骨的双腿，这下秦风也疑惑了。 “是不是因为，这片深渊属于临仙大陆，但你并不是临仙大陆之人呢？” 秦风刚提出这个想法，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看浮生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他在深渊中行走会变成这样。 这也是为什么他看到自己双腿完好无损的时候，会露出这种震惊的表情了。 说明浮生不是第一次行走深渊，而且即便在无忧境的深渊内，他也会如此。 “算了，先不说这些。” 浮生摇摇头，来不及细想这么多了：“既然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那我们就先出去再说。” 秦风也是这么想的。 看浮生的样子怕是快坚持不住了。 既然有他就有了可以开启深渊的钥匙，这里没有离苍的踪迹，倒不如先出去，再商量办法。 “嗯，走吧。” 见秦风点头，浮生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怕这个疯子不愿意走，还要继续在深渊内探索。 这样的话，他确实撑不了太久了。 一旦他力竭，那他们 都得死在这儿。 “好，我去开门。” 这下秦风又来了兴趣。 他们进来的时候，浮生是在一面石壁上开的门。 可是进入深渊之后，他们的周边都是一片血肉世界，看不到边际，身边更是连墙壁都没有。 他要怎么开门？ 说是“去”，实则他就站在原地没动。 和之前一样，重新划破了手掌，让鲜血流淌出来。 手掌割破之后，他体内的血就好像自己活过来了，从他体内飞出来，在空气之中凝聚。 不过这一次，还没定浮生继续下去，秦风忽然眸子一凝，猛地转头看向身侧。 在他侧首的同时，有什么东西正飞快地朝着这边靠近。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危险的气息还是接踵而至。 就在距离秦风还有一尺左右的位置，突然空气撕裂开一道口子。 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直逼秦风面门。 这一切进行得非常之快，就连那东西是什么都看不清。 浮生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些东西就已经扑到了秦风脸上。 不过秦风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快……或者说，他其实根本不需要反应。 他一抬眸，正好和那些东西打了个照面。 那些东西……甚至无法用“怪物”来形容。 那是一些蠕虫样子的东西，浑身血红，好像一滩烂泥，也可以看成是一只只被踩烂的蠕虫。 朝着秦风飞过来的不是一只，而是一滩。 这一滩蠕虫里，每一只都和人的脑袋差不多大小。 张开嘴的时候，可以看到它们的嘴里全都是牙齿，没有舌头这种东西。 它们同样也没有眼睛，就是一只长了嘴巴的蚯蚓。 张开嘴巴的方式也非常特别，嘴巴一张开，蠕虫的身体居然裂开了一大半。 真就是十几张血盆大口。 至于秦风。 他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压根儿没反应过来。 因为这一滩蠕虫来得实在太快了。 快到他竟然都没反应过来。 但是他的身体，比他自己的意识更先做出反应。 当蠕虫靠近的刹那，他眼睛里已经有黑雾在疯狂跳动。 黑雾瞬间将他的眼瞳充斥满，甚至比之前他任何一次对战时更加浓郁明显。 在看到这片黑雾的一瞬间，那些蠕虫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张开大嘴尖叫一声，居然在还没碰到秦风的时候就化作一滩脓血，掉落在地。 和地面的血肉快速融合到一起，消失不见了。 直到这时候，秦风眼里的黑雾才渐渐散去，他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脓血。 “嗯？这是什么东西？” 一旁，浮生早就被这一幕惊呆了。 “你、你刚才用了什么招数？” 看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秦风仔细回忆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非要说招数的话，那应该是……看了它们一眼？” 他确实就看了它们一眼。 只不过这一眼，和普通人不一样罢了。 但秦风不会对他解释这么多。 浮生果然懵了，他不可置信到几乎快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就、就看了一眼？” 秦风理所当然：“对啊。” 浮生很想反驳，可是仔细回想，刚才秦风确实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仅仅是看了一眼而已…… 第3067章 活着的世界 “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 浮生不知道盯着秦风看了多久，最终，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这句话。 秦风不乐意了：“怎么就怪物了？我是个人，活生生的那种。” “算了算了，话说回来了，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在这深渊之下，还有活物？”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活物。” 浮生纠结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可以理解为，它们就是这个深渊的一部分，这个深渊本身，就算是‘活着’的。” 说着，他抬起头来，直视着秦风的眼睛道：“甚至，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本身也是活着的。” “活着的世界？” 这个话落入秦风的耳朵，让他都忍不住挑挑眉。 他穿越两个世界，自认看到的人和事足够多，再离奇的事情他都曾经历过。 但还是忍不住惊讶了。 按照浮生的意思，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在一个活物的身体里生活。 而所谓的深渊，就是这个“活物”的内脏。 秦风并没有立刻反驳他的话，而是问：“你说的这些有什么依据么？” 秦风对这个世界的真相了解得并不多，所以他无法直接反驳。 但是，他也没办法直接相信。 毕竟浮生拿出依据来之前，这个说法还是过于匪夷所思了。 “没有。” 浮生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叹了一口气道：“世界是否是活着的，这都是大国师告诉我们的。至于真的还是假的，其实连我也不知道，毕竟大国师说过的，让我们不要去追溯这件事的来源，更不要去验证这个说法的真相。” “但是我敢肯定的是，这处深渊必定是活着的。” “我腿上的伤口就是证据。” 他一把将自己的裤腿彻底撕开，裸露出里面的皮肉。 他的一双腿早已经血肉模糊了，甚至连腿骨都裸露了出来。 尽管血肉模糊，秦风还是能看到，上面有被什么东西啃食过的痕迹，像是牙印。 这牙印，正好和刚才飞出来的蠕虫的口腔吻合。 但是这一路上，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蠕虫。 要是浮生不说，他甚至都不知道浮生受了伤。 换做其他人可以理解，毕竟浮生这一路都很能忍，明明双腿都变成这样了，但他还是一声不吭。 或许是因为太害怕了。 不过，这对秦风来说就太不对劲了。 他比常人更加敏锐，浮生的不对劲可以演，但是他怎么会从头到尾都没察觉到，有这么危险的东西在跟着他们呢？ 他不该毫无察觉。 “你不用觉得奇怪，因为这些蠕虫，本身就是深渊，或者说是深渊的一部分。它们的力量来源于深渊，在深渊之内，你根本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因为当你看不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和深渊融为一体。” “我们修炼血肉的人，确实可以凭借血肉的力量打开进入深渊的大门，但也不是毫无代价的。” “这些深渊的蠕虫，就是深渊对我们的惩罚。” 浮生一边说，一边抬起手。 秦风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他手心的伤口。 只见他的伤口之中，缓缓地冒出来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是从他的手臂上钻过来的，甚至能在他的手臂上看到凸起在游动。 可以想象，在此之前，这东西是在他身体里的。 伤口裂开，一个脑袋从里面钻出来。 秦风瞳孔微微扩张了一下：“这是深渊蠕虫？” 从浮生手心里冒出来的，正是和刚才那些一模一样的蠕虫。 只不过，在浮生身体里这一条，似乎颜色要深一点。 “是的，这就是深渊蠕虫，也是我能够自由出入深渊的原因之一，当然，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浮生的脸色比刚才平静多了。 似乎是看到秦风居然可以随随便便就灭掉了几只深渊蠕虫，他没有刚才那么惶恐了。 “我们修炼血肉，就能够将深渊的一小部分融入到自己的体内……” “你可以理解为，我和这里的某只深渊蠕虫签订了契约。” “它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用自己的血肉给它供养。” “只要它在，我可以自由地进出深渊，只不过，停留的时间不长。否则，它也无法掩饰我身上的气息。” 浮生神情越发严肃起来：“如果让深渊察觉到了外面的气息，有可能会惊动一些可怕的东西。” “虽然我自己没有见过，但是我的同族、我的同伴，有许多人都因为这个而死。” 一口气说完，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秦风：“现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在浮生说的时候，秦风一直在低头思索。 他脚下的血肉在轻轻蠕动，一开始他就在想，这些蠕动的血肉是否是构成这深渊的一部分；又或者，是不是某些外来者和深渊融合之后留下的。 现在看来，他之前的想法是错的。 这些血肉，本身就是深渊。 他没有急着回答，转头看了看身边由血肉构建而成的高楼大厦。 不过这一次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没有再往深渊深处看。 仅仅这一眼，他就想到了一件十分诡谲的事情。 “这里有高楼、有房屋，还有专属于这里的活物……这里的样子，和上面有什么区别？” 这话问得浮生都是一愣。 区别？ 自然多的是！ 这里的楼房都是血肉构建而成，一片血肉的世界，和上面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啊！ “我只是好奇，上方已经有一片世界了，那么这里为什么还要构建出这样一个世界。” “之前有人告诉我，这里是这个世界的终结；而你说，这里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万物的存在一定有它的道理，我很好奇你们谁说的才是真的。” “同时，这个地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浮生沉默了一会儿，看他不说话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我知道你现在的疑问很多，这些问题我们国师也一直在追寻。” “但是现在再不出去，我们就真走不了了。” 第3068章 离苍现身 看浮生脸色苍白，皮肤已经和一张纸没什么区别了，秦风也不再为难他。 “好吧，先走吧。” 听到他愿意走，浮生松了一口气，立刻以血肉打开了深渊之门。 在离开之前，秦风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 “你还在看什么？” 看到秦风还不出来，浮生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秦风扫视着这片血肉世界，在暗处，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可是血肉世界一望无际，他始终无法确定那双眼睛在哪儿。 甚至无法确信是否真的有这么一双眼睛。 “没事，走吧。” 秦风收回视线，在浮生达到极限之前，踏出了深渊之门。 “再耽误一会儿，我就快要撑不住了。到时候没法打开深渊之门，我们俩都要死在那里。” 深渊之门重新关闭，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坑洞里。 浮生似乎一颗心放下了，忍不住对秦风发牢骚。 但是秦风却没有回应他，而是抬头看向他身后。 注意到他的视线，浮生愣了一下，身体顿时僵硬：“你、你在看什么？” 见秦风没有回应，只是平静地盯着他身后的某个地方，本来放下的心又再度悬了起来。 “你、你可别吓我啊，我身后有什么东西么？” 浮生只顾着关注秦风了，生怕他不肯出来。 所以离开深渊之门的时候，他没有关注到坑里有什么。 即便此时，他也无法感应到坑底有什么别的气息。 越是如此，他越是恐慌。 可又不敢转过身。 因为他也怕，这是秦风的伎俩，等他一转身，等待着他的就是死亡。 秦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顾不上他的心思。 他的视线，始终盯着那个在他一出来时，就和他对视着的女人。 “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冷不丁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浮生吓得差点腿软倒地。 毕竟，在这个女人开口之前，他不回头，竟然就无法察觉到这个女人的任何气息。 听到声音，浮生才敢缓缓转过身来。 女人站在深坑的另一边，似乎正在欣赏浮生留在地上的阵法。 她穿着很简单，是最普通的黑色长裙。 也不像普通的魔族女人那样衣着暴露。 甚至，比秦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穿着还要简单保守。 腰上系着一根红色的腰带，身上什么配饰和武器都没有，就连一头黑发，都是随意地披散着。 不过如此简单的打扮，也无法掩盖女人的美丽。 那是真正倾城的绝色。 皮肤好像刚刚拨开壳的鸡蛋，即便在深不见底的深海里，也无法掩饰其光滑。 那双眼睛却又好像将整个深夜都装在其中，看人的时候，无法与她对视太久。 盯着那双眼睛久了，就好像随时都会陷入这片夜色之中，无法自拔。 她的美丽，是一种神秘的、静谧的美。 宛若星夜化作实体降临在人面前。 可是与此同时，她身上的气质又充满了邪肆。 “邪神”一词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更加美好的具象化，让人难以忽视。 秦风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和现在截然不同。 明明是同样一张脸，此时的离苍甚至不如在杀生神庙里时打扮得精致。 但是她的魅力和气场，却比那时候更加让人惊心动魄。 浮生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好像就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下意识躲在秦风身后，像个小姑娘一样紧紧抓住秦风的衣服：“她、她是什么人？” 秦风盯着离苍，后者仍旧在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地上的阵法，没有任何回应。 “她就是如今的魔界共主，离苍。” “咕嘟。” 浮生吞咽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显得无比响亮。 即便他不是临仙大陆的人，也应该清楚在这里碰到一位魔界共主是什么概念。 他的一双腿已经抖成了筛子，嘴皮子发颤地冲秦风问：“我、我们还能出去么？” “为什么要出去？”秦风偏头看了他一眼：“她就是我到这里来，要找的人。” 浮生一脸不可置信，随后就是一脸的欲哭无泪：“你要到深渊来也就算了，还是到深渊来找一位魔界共主……早知道，当初在积孽城，我就应该直接走了！” 浮生现在是真的后悔了。 当初在积孽关，秦风给过他们机会，让他们三个可以自行选择离开。 其他两个人是无路可去。 而他留下来，是有他的计划。 当时，他确实是打算把秦风带走的。 特别是亲眼看到秦风是如何摧毁了悲鸣之源后，他更加确信了这个计划。 能够带回去这样一个人，对国师的计划必定大有助力。 但现在他后悔了。 其实从带着秦风进入深渊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只不过在看到离苍之后，更后悔了而已。 离苍这个时候终于抬起头来，那双静谧的眼睛落到了秦风身上：“你是来这里找我的？” 她脸上无悲无喜，就连说话的时候，嘴巴都是没有张开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声音。 环绕在人的耳边，又好像是直接说到人脑海里的。 “不错。”秦风点点头：“我有一些问题，想问清楚。” “你有问题，本尊就已经要回答你么？”离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里多了几分戏谑：“你从万骨涧活下来，走到了这里，打败了桑炎，你就觉得自己有资格和本尊谈条件了？” “我不是来和你谈条件的，你可以不回答，但我一定要问。” 秦风无所谓离苍的态度，也好像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一样。 一旁的浮生听到这些话都忍不住默默地闭上眼。 在一位魔界共主面前，还敢如此嚣张？ 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一件事，要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和这个男人同行！ “呵呵，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本尊若是不想让你问，可以让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离苍没动，声音变得冰冷。 秦风毫无惧色，神情仍旧平和：“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问，就不会在这里和我说这么多话了。” 第3069章 我不是他 秦风说完之后，洞穴里一下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当事人两个好像无所谓，只是面无表情地对视着。 两个人的眼睛都让人不敢凝视。 倒是浮生，快要被这种氛围给吓死了。 若是直接死还好，但是这种要死不死的感觉，最让人揪心。 幸好，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女人突然笑了。 她明明是面无表情的，可是她的笑声却很愉悦。 甚至有些神采飞扬的意思。 “你果然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 秦风神色冷淡，他知道离苍现在说的是谁。 “不，我变了很多，因为我已经不是他了。” “是么？”离苍冷漠地回望：“但是在我看来，你仍然是你。” 浮生在一旁听着，都快疯了。 他根本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现在他更害怕的是，离苍听起来好像认识秦风，但他们最好别是仇人！ “在万骨涧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快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久才回来。” “而且，竟然到现在才来找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浮生听到这里的时候，竟然从这个女人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怨气。 他睁大眼睛看了看秦风，又看了看离苍。 两边都是匆匆一眼就赶紧收回视线。 这两个人，该不会有什么情债吧？ “收起你那些想法。” 秦风的声音响起，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浮生：“这种时候了，还能想到这些事情，看来你也不是很害怕。” “不不不！我害怕！”浮生赶紧摆手：“你、你自己聊，别扯上我啊……” 他巴不得现在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 秦风没管他，重新对离苍道：“你知道的事情比我多，那你就该知道，此时站在你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当年的武真人了。” “你认为我回来了，实则，他从来不曾‘回来’。而我，本来就没有‘离开’。” 浮生听到这里，都忍不住闭上眼：你就别反驳她了啊，她说你是谁就是谁不好么？ 刚才离苍的语气他都听出来了，分明就是带着女人的娇嗔啊！ 秦风不知道他这些心理活动。 和浮生不同，一旁的椒夏看到离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了。 “呵呵……” “你不曾离开？” 果然，在秦风的话说完后，离苍的声音挂上了几分嘲弄的笑：“那么你的意思是，当初把我害成了这个样子，你也都忘了？” 浮生闻言，双眼紧闭：“完了……” 果然是情债！ 只有秦风，面色没有任何起伏：“不是忘了，而是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我刚才说了，你口中的那个人不是我，曾经发生过什么，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是他。” 他没有武真人的记忆，自然不知道当初武真人到底对这位现任的魔界共主做了什么。 之前在祝星口中，他倒是大概听说过，这位和月影台那位，为了曾经的武真人争风吃醋，而且闹得很难看。 可是秦风不觉得，一个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可以成为如今的魔界共主。 天命选择了离苍，绝对不是因为妇人的怨怼。 离苍堕魔三千年，一直居住在万骨涧内，不肯入魔界。 却偏偏在秦风出现之后，她骤然回归魔界，一举成为魔界共主。 可是当她回归魔界之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却不是掀起新一轮的仙魔之战，反而躲到了这里。 在仙魔两界都在找她的时候，她在极北之海的深海之中徘徊。 之前秦风以为，自己是武真人转世，或许和当年的武真人相貌不一样了。 所以，一开始在万骨涧的时候，离苍并没有认出他。 现在，秦风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相貌和当年的武真人有几分相似。 但可以肯定的是，当初在万骨涧的时候，离苍就已经认出他了，却没有说出来。 按照离苍现在的说法，那个时候的秦风尚且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位武真人的转世，又或者说灵魂碎片。 离苍看出来了这点，所以并不认为自己就是武真人。 如今，秦风“回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份，离苍这才愿意叫出他的名字。 然而，又成了秦风不肯承认了。 秦风轻描淡写说完那番话后，浮生突然觉得脚下一阵震动。 低头一看，他们脚下的地面微不可查地震颤起来。 同时，身边的海水好像沸腾了一样，开始不断地荡开涟漪。 一股股杀意迎面而来，几乎连体内的避水珠都快扛不住海水的压力了。 要知道，他们使用了避水珠才能在水下自由来去。 可是面前的女人却不用。 她是魔界共主，是这方世界的主人。 只要她一念之间，这方天地的天道都可以为她而改写。 浮生快哭了，赶紧拉住秦风：“要不你还是少说几句吧，或者你就道个歉吧……哪怕那个人不是你。” “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道歉？”秦风扭头，疑惑而认真地看着他。 浮生默默地再度闭上眼：“算了，等死吧。” 他平静下来，干脆闭着眼坐在地上，伸出一只手：“你继续，要死的时候通知我一声。” 秦风懒得管他，顶着巨大的杀意，看着离苍：“放心吧，至少，她不会杀了我。” 浮生嘴角抽了抽：不会杀了你，那我就没意义了是么？ “呵呵，你倒是很自信。”离苍冷哼一声：“既然你自己都说了，你不是他，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杀了你？” “如果你是武真人，我确实有不杀了你的理由。” “可你若不是他，又凭什么敢如此挑衅本尊！” 对武真人说话的时候，离苍的自称都是“我”。 可是秦风否认了自己武真人的身份之后，离苍又重新变回了“本尊”。 对此，秦风竟然还笑了。 他居然还笑得出口。 “因为，武真人，就是你不能杀我的理由。” “我还是刚才那句话，真要杀我的话，刚才见面你就动手了。” “不对，应该说，还在深渊之内，你就该动手了。” 第3070章 我来取我的答案 听到这话，本来已经闭眼等死的浮生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离苍：“你说什么？她之前也在深渊之内？” 可是他没有看到这位魔主的身影啊！ “魔界共主不想让你我看到她，很难么？”秦风淡淡道：“不过，虽然我看不到她，但是我能感应到。” 说着，秦风一抬手，一把 长剑凭空出现在他手心里。 这把长剑出现的瞬间，海水的震荡停歇了。 离苍那张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点表情。 她的眼珠挪动了一下，视线紧盯着那把剑。 “妄安剑！” 说出这把剑的名字，离苍一抬手，正要拿走这把剑，却见这把半腐朽的妄安剑消失了。 这把剑如今存在于秦风的心境之内。 只要秦风一念之间，这把剑就能回到心境之中。 即便是离苍，也拿不走。 “把剑给我！” 离苍瞪着秦风，那双眼睛出现了情绪波动：“既然你不是他，你就不配拥有妄安剑！” “没想到堂堂魔界共主，居然还是个情种。” 秦风嗤笑一声：“武真人已经消失了三千年了，你却还想拿走这把剑。我虽然不知道他当年对你做了什么，但是……你还真是痴情啊。” 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嘲弄，离苍脸上不见怒意：“呵呵，顶着他的灵魂，对我说出这种话，你就不怕我真的一怒之下杀了你么？” “即便你是他的灵魂碎片又如何？” “他的灵魂碎片那么多，不差你这一块！” 秦风挑了挑眉，嘴角得逞地扬起：“果然啊，你在当年，也是知道他的计划的人之一。” 武真人的灵魂碎片转世。 如果当年，离苍真的仅仅只是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她不仅不会成为魔界共主，也不会得知武真人的计划。 就算她真的是，武真人能够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她，哪怕只是一部分，也充分说明她是个可靠的人。 哪怕再不可靠，武真人也必定会在她身上设下如同倒悬寺内，那四具干尸一样的禁制束缚。 让她不得不遵守武真人的计划。 她知道武真人的灵魂碎片，就说明，她也在武真人的计划之内。 直到此刻，离苍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试探了。 她的表情重新回归冷漠，看秦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这些话，已经让我有了充分杀死你的理由？” 秦风不仅不害怕，反而朝着她走了两步：“我都已经来这里了，还会怕被你杀死么？” “我还是那句话，我有问题想问你。” “不管当年你答应武真人了，你的任务是什么，我都不会去打听和揣测。” “我只是来问几个问题，你回答我了，我就走。” “甚至，你都可以不回答。” 他说话的时候，他左眼里的月华之瞳在微微发亮。 当看到月华之瞳时，离苍的表情再度出现了裂痕：“月华之瞳？你去找她了？” 这句话她问得很急促，甚至比看到妄安剑的时候还要激动。 不过才问完，她又回过神来：“不，你不可能去找她，那个女人不会帮你的。” “她的眼里，即便你是武真人，也比不过她的身份地位重要。” “她可是一心想飞升成仙，至于你，对她来说，不过是她登阶的一道捷径罢了。”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你不会去找她，她更不会把月华之瞳交给你……” 离苍自说自话，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自我安慰一样。 “你这颗月华之瞳是哪里来的？” 似乎安抚好了她自己的情绪，她这才问起了月华之瞳的来历。 她口中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月影台那位了。 “从骊龙的幻境中来。” 秦风没有隐瞒，也没这个必要，实话实说道。 这个答案似乎让离苍都有些意外，她先是愣了愣，随后狂笑起来。 “哈哈哈，你还说你不是他？骊龙的幻境……若是我不回归，轩辕氏不会逃离，不冻川不会融化，骊龙也不会苏醒……” “那样，你根本去不了骊龙的幻境，更拿不到这颗月华之瞳。” “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安排好的，为你自己准备的！” “武真人，你果然还是回来了！” 这一刻的离苍，似乎比之前都要高兴。 高兴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脖子上有一道道魔纹浮现出来，黑色的印记好像荆棘一样盘旋而上，弥漫了她的脸。 “你想问的问题，可以问了。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也都是你自己在三千年前就准备好的。” “我堕魔三千年，为你将这些问题的答案搜罗到一起。” “现在，你只是来取走你存下的答案罢了。” 秦风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离苍说的，也是他早就想到了的。 否则，他不会跨越半个魔界，只为了来找离苍说一堆废话。 不过现在，秦风也不打算再浪费口舌。 离苍既然答应了，他就不再绕弯子了：“你回归魔界，却不挑起仙魔之战，是不是为了深渊？” 从前他还不知道，离苍这样躲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人猜测，她身为堕魔仙，当年堕魔也是有苦衷的。 为情堕魔，她其实对仙门还有情感。 所以即便成了魔界共主，她也不愿意挑起仙魔之战。 这是最好的猜测。 可是猜测毕竟是猜测。 当秦风知道了深渊的存在，而且知道了离苍很可能和深渊一样，都在极北之海的时候，他就怀疑，离苍是为了深渊而来。 深渊并不是一日忽然存在的，它一直都在这里。 那么离苍突然回归，并且来到了极北之海，守在深渊附近，就只有一个原因——深渊出问题了。 本来以为离苍会绕弯子，可没想到她回答得非常干脆：“没错，我就是为了镇守深渊而来的。” “深渊里，某些东西要复活了。” “当它复活的那一刻，就是神降之时。” “在那之前，我不能让深渊里的任何东西跑出去。” “否则……即便神降不来，这里也会陨落。” 第3071章 神的尸体 离苍给的这段话信息量非常大。 不过真假未知，秦风也需要仔细分辨。 “深渊内有活物？那是什么？” 离苍摇摇头：“不，是那个东西陨落，所以才会有深渊。” 她盯着秦风的眼睛，缓缓说道：“那个东西，就是神的尸体。” 尽管秦风觉得自己已经很冷静了，但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都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神的尸体！ “那是陨落的神？”他听到自己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离苍点点头，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无法肯定地告诉你，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那确实就是神。而且，就是现在掌管我们这方世界的那位神。” 秦风快被她的话绕晕了。 本来听到的尸体就在深渊之内，这个消息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 现在她竟然说，深渊内那具神的尸体，居然就是现在掌控着这方世界的神。 秦风记得，他重回现代世界的时候，曾经借助虚空裂缝，和那位神短暂的对视过。 在飞往梵地冈的飞机上时，他也曾在梦境里和那位神会面。 如果深渊里的尸体就是那位神的，那么祂不应该被叫做“苏醒”，而是“复苏”才对。 “我们这方世界的神，死了？” 想到刚才离苍点头又摇头的样子，他觉得没那么简单：“深渊里那具神的尸体……是现在的那位么？”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还是，过去的？” 离苍的眼睛动了动，却没有直接回答秦风的问题：“呵呵，你还说你不是他？” 她虽然没明说，但这个回答，就是在说秦风猜对了。 深渊下那具神的尸体，可能确实是神的，却并非“现在”的神的。 那具尸体和如今掌管这方世界的神是同一个，只不过，下方的那具尸体，却是来自神的过去。 “所以可以理解成，神的过去死在了这里，尸体残留，成为了深渊世界？” 秦风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想。 离苍的脸色再度恢复成冷冰冰的样子：“曾经，你自己有过一个猜测。” “深渊，虽然是因为神的尸体才出现的，却并非完全是神的躯体。” “你应该已经知道神降轮回了吧？” 之前离苍一直在暗中跟着秦风，自然也听到秦风和浮生的对话了。 不过离苍对于神降轮回的事情并不意外，想来她也是早就知道了的。 “嗯，神降轮回和深渊有关么？”秦风点头。 “有关，也无关。”离苍娓娓道来：“你可以理解成，因为有神降轮回，所以会出现神的尸体。神的尸体无处安置，只能出现深渊这么一个地方。” “而深渊，也是因为神降轮回才出现的。” “那里，就是一处坟墓、乱葬岗一样的坟墓。” “那里，不仅收容了神的尸体，同时，也藏着这个世界的尸体。” “每一次神降轮回，这个世界都会被摧毁重建，深渊中的血肉，就是这个世界一次次被摧毁轮回后留下的残躯。” 尽管离苍的表情还是冷若冰霜，可是她说着，声音已经在微微发抖了。 不仅她是如此，秦风仅仅是听她说起，此刻都觉得心神激荡。 甚至忍不住闭上眼睛，将刚才离苍说的这些话全都重新回味一遍，才能慢慢消化。 一旁的浮生更是腿都软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后背贴着墙壁慢慢坐在地上。 良久，甚至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我不是在做梦吧？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荒谬的东西？” 但是他话刚说完，一道冰冷的视线已经落在他身上了：“怎么，你的意思是，本尊的话是假的？” 浮生吓了一跳，被这眼神里的杀意吓得赶紧摇头：“不不不，魔主大人息怒！我、我只是觉得，这种东西，不该是我能听的。我、我就是个小角色而已啊！” 这种涉及世界的机密，怎么能是他听到的呢？ 一般来说，听到这种机密，就意味着他快要死了。 不过转念一想，在临死 之前可以听到这种消息，何尝不是一种死得其所呢？ 他不认为面前这位实力强悍的魔界共主，有必要编撰出这种东西来骗他们。 “不怪你。”秦风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有些虚浮：“这种事情，连我都觉得自己不该听到。” “这确实……”秦风看向离苍，表情一言难尽：“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脑海里的疑问太多了。 比如：神为什么要杀死过去的自己？又为什么要将过去的自己的尸体留在这里？ 又比如：神降轮回既然要摧毁这个世界，这世界是由祂创造出来的，即便要推倒了重建，为什么不消灭得干净一点，反而留下了残躯？ 可秦风没问，他知道，这些问题的每一个答案，都足够让自己震惊千百次。 而且这种问题，恐怕离苍也不知道，否则她刚才就该说了。 问了也没用。 他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还是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刚才说，深渊之内，神的尸体正在复苏，这又是怎么回事？” 果然，这个问题一出口，离苍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如果我知道怎么回事的话，还会在这里守着么？我就会直接去问题的源头，找到它并且把它解决掉！” “三千年前，你自己说了，下一次神的复苏，或许会给这一方所有的世界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让我想办法，在你再度回归的时候，守在这里。” “让我看着深渊里的东西，绝对不能让深渊里的东西出来。无论是神的尸体，还是里面那些蠕虫。” “因为上一次，你阻止了神降，深渊里那些东西很不满意。” “所以，这三千年来，它们比从前都要躁动，时时刻刻都想从里面爬出来。” “甚至，连神的尸体，都开始有了复苏的迹象。” 离苍面无表情地说着写让人血液倒流的话，最后看向秦风：“我甚至觉得，那些东西之所以这么躁动，都是因为你。” 第3072章 世界的残躯 “因为我？” 尽管知道离苍说的人其实是武真人，但这种时候秦风不想和她纠结这个。 “这些年，我有了一些猜测。” 离苍在深坑里走动了几步，看着周边黑色的海水，还有残留在深坑内并未散去的深渊气息，淡淡道：“三千年前，神降重新降临世间，其实在那个时候，我们就该被毁灭了。” “我们这些人啊，是早就被神放弃了的，不该活到现在来。” “就连这方临仙大陆，也同样如此，早就该在三千年就被毁灭了。” “神降之后，万物轮回，这世界也会被重建。可是重建之后的世界，早就不是之前的世界了。” “所以啊，我们苟延残喘留下来的世界，早就是满目疮痍了。” “我时常在想，神为何要不断地让这些世界轮回呢？” 尽管离苍没有直接回答秦风的问题，但秦风还是很有耐心地听她说下去。 和她一起探讨这个问题。 这也是秦风一直在思考探索的：“我也觉得很奇怪，都说神的轮回，是因为祂总是不满自己创造的世界。但这个说法，终究是人自己的猜测。”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浮生。 这个猜测是浮生说的，是他口中那位伟大的大国师推测出来的。 但推测终究是推测。 不能当做真的，谁的没法揣测神的意图。 但同时，他们又只能揣测。 “我倒是有个想法。”秦风说：“在来到深渊之前，我也是想不通的。可是你刚才说，深渊之内，不仅有曾经的神的残躯，还有这个世界的尸体。” “如今，这些东西在深渊内甚至快要压制不住了。” “而且，你刚才说，觉得这些东西如今之所以要压制不住了，很有可能是因为我……” 秦风说话的时候，离苍并没有打断。 说到这里，甚至还冲他露出了鼓励的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见她没有反驳，秦风继续刚才的话：“所以我猜测，神之所以需要不断地毁灭又重建这方世界，就是因为深渊下的那些尸体。” “不管是神自己的，还是……这些世界的。” 按照浮生带来的信息，无忧境也有深渊存在。 那么那个地方的深渊内，或许也是曾经被毁灭掉的、无忧境的残躯。 如果，这个真的是活着的话。 那些残躯，也不会轻易殒没。 所以，神需要不断地制造轮回，让这些尸体一次又一次地死去。 在这些“尸体”真正复苏之前，神也不得不一遍遍地毁灭然后重建世界。 这些轮回，其实并不是神的恶趣味。 祂仅仅是在害怕。 这些看似在祂掌控的世界，有一天会真正活过来、真正觉醒。 一方活着的世界对神来说可能不算什么。 但要是，这些世界都活过来了呢？ 神不怕人的觉醒，那么整个世界的觉醒呢？ 所以，哪怕每一次毁灭之后重建世界会让祂陷入沉睡，祂也必须这么做。 神不会让出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 至于为什么毁灭之后一定要重建世界才行，秦风猜测，或许和人有关。 又或许，和那些世界的残躯有关。 “至于为什么你刚才说，是因为我，深渊下的那些东西才要爬出来……” 秦风摩挲着下巴，得出了一个结论：“是不是因为，三千年前的那场神降没有顺利进行，所以那些死去世界残躯已经开始逐渐恢复自己的意识了。” 他还有一个消息没说：侧面可以印证这一点的是，之前在飞机上，他看到了神的投影。 那个时候，那位至高无上的神似乎很着急。 他甚至提出条件劝说秦风：如果能放弃继续阻止轮回，祂甚至可以让秦风和与他有关的人活到寿终正寝之后，再开始轮回。 神，有必要这么着急么？ 对于神来说，人这样的生物是何等微小。 如同浮游生物对于人来说，即便觉醒了，又能怎样？ 神不该对一个人如此“卑微”。 尽管祂的姿态摆得很足，可当时的情况，不正是神在恳求秦风么？ 以神的地位和身份，当祂提出和秦风交易的时候，就已经算是恳求了。 这说明，神有必须毁灭世界的理由，也知道秦风的身上，必定有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办法。 三千年前的武真人做到了。 可他原则了自我陨落，为的是……彻底终结这一切。 所以神慌了。 秦风沉默的时间里，离苍没有否认他的话，也没有打断他的思路。 等到他思绪回笼，离苍才缓缓道：“之前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是他回来了。” “哪怕你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碎片我早就见过了，可真正看到你来，我才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如何，你让我帮你守着这堆烂摊子三千年，如今你总算回来了，也拿到了三千年前就为现在的你留下的答案。” “你要怎么做？” 离苍的嘴角微微上扬，在她诡谲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看起来甚至有些兴奋。 “你要……如何来改变这个世界的结局？” 这方世界注定是要陨落的。 不止临仙大陆，其他的世界也一样。 神即将觉醒，而且深渊下的那些东西也蠢蠢欲动。 无论是哪一方率先苏醒，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要怎么做？ 能怎么做？ 秦风没有答案，他陷入了巨大的迷茫。 当他思索这些的时候，一旁的浮生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他愣愣地坐在地上，一个劲地摇头：“不、不，这不可能，这根本做不到！” “那可是神！” “无论是神的残躯、还是世界的残躯，我们只是凡人而已，怎么和这些东西相提并论？” 他双眼失神，似乎因为得知了太多难以消化，显得整个人无比颓丧。 知道得越多，他对这个世界就越是绝望。 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深陷在这些真相之中无法自拔了。 “我们完了，我怎么可能和神作对呢？” 秦风扫了他一眼，懒得去管了，看向面前的离苍：“带我去看看神的尸体。” 第3073章 再入深渊 “你要去看神的尸体？” 离苍并没有直接拒绝，但她的脸上出现了抵触。 “怎么，你不愿意？” 秦风也看出了她的抵触，好歹她没有直接拒绝，说明她知道神的尸体在哪儿。 而且露出这种表情，说明她一定见过神的尸体。 那就好办多了。 “你为什么要去看那种东西？”离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种抵触的表情很快变成了厌恶。 那种东西光是回想起来，都让她觉得一阵恶寒。 身为魔界共主，这世上能让她产生这种情绪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秦风很坚决：“我总要看到真相，才能知道该如何应付。” 现在的他不是当年的武真人，他根本不知道神的尸体长什么样子，又怎么谈如何解决呢？ 他要重新去深渊里走一趟。 离苍犹豫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我可以带你去，但你要答应我，进入深渊之后……你不可以动手。” “并且，还要隐匿你身上的气息。” “隐匿气息？”秦风有些奇怪，之前浮生带他进去的时候，并没有这个要求。 离苍挂着一抹嘲讽：“之前他带你进去的时候，也知道你身上有神的气息么？别忘了，那些蠕虫。” 这下，一下子为秦风解答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之前他进去的时候，那些蠕虫只攻击浮生。 尽管还是有些不张扬的蠕虫试图来攻击他，但在他回头的瞬间，那些蠕虫就自己消失了。 看来并不是意外，而是和他身上神明的气息有关。 毕竟现在他有一只眼睛是属于神的。 又有魔神的权柄和偷窃之手。 这些都是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难怪，他在深渊里行走了这么久，总觉得处处都诡异，可又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嗯，我知道了。” 看他这么配合，离苍似乎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最终没说什么：“跟我走吧。” 离苍打开深渊之门没那么复杂，也不需要像浮生那样，献祭自己血肉的力量。 她只是在面前的虚空内随手一挥，空气就好像一扇可以被推开的门一样，出现了一条缝隙，然后朝着两边缓缓打开。 “走吧。” 离苍不管秦风信不信，自己就率先走了进去。 这扇门打开的时候，深渊的气息也扑面而来，秦风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临走之前，看了浮生一眼：“我希望我出来的时候，你还在这里，不然……你可能会死。” 其实他似乎多虑了。 因为此时的浮生好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呆呆地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绝望。 似乎世界真相对他的冲击太大，让他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 见状，秦风也不再多说。 即便浮生真的跑了，他也有办法找到。 毕竟，秦风还有许多问题想问浮生，还想从他身上知道有关血肉修行的事情。 而且现在他是打开深渊之门的一把钥匙，要是把钥匙弄丢了，之后再想进来，就只能来找离苍这个“房管”了。 跟随离苍进入深渊，她和浮生不一样，可没有深渊蠕虫想不通来啃食她的血肉。 或许是有的，但是从她一脚踩死了好几只蠕虫之后，周围就安静了下来。 在一片血肉世界里行走，离苍脸上没有任何慌乱之色。 只不过她又闭上了嘴巴，声音都是直接到达秦风脑海里的。 “我倒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和你这样并肩而行。” “三千年前你走的时候，我觉得你是在骗我，其实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记得四年前，我曾去看过你一次。” “只不过那时候只是看你一眼，我都觉得失望，那不是你。” 四年前？ “你是在灵风城见的我？”秦风不觉得离苍可以和关墨一样穿越世界的壁垒，到现代世界去看他。 四年前，正好是这具身体的“秦风”被挖去灵骨的时候。 “是啊。” 离苍应下之后，又别有深意地看了秦风一样：“那时候的你，还不是这个你。” “这个世界的你出生的时候，我正好苏醒过来。” “可惜，我被困在杀生庙里，无法出行，只能等。” “可等我终于能出去一趟的时候，这个世界的你却让我大失所望……” 说到这里，离苍的唇角微微勾起，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狡黠。 “所以啊，我打算给你一点教训。” 秦风眸子凝了凝，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我’的灵骨是你挖走的？” “不然呢？”离苍似乎很开心，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表情还有些雀跃。 “灵风城那样的地方，距离仙门这么近，普通的邪修也敢在那里出没？况且，若是普通的邪修挖去你的灵骨之后，你早就死了。” 想要挖走“秦风”的灵骨，又不让他就这么死了，必然是高手出手。 这个问题秦风从前倒是想过，就是没想到，动手的人居然是离苍。 一位魔界共主，即便那时候她还不是魔界共主，却也是三千年前的女战神。 三千年后，即便堕魔了，她的出手又有几个人能挡住？ 挖去一个刚刚觉醒的小修士的灵骨，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当她说出真相的瞬间，秦风就感觉心境里有人闹开了。 “原来是她！就是她毁了我的一生！我要杀了她！” 秦风在心境中感慨：“行了，反正你也惨了不止这一生了。再说了，就算我放你出来，你能打得过她么？” 胆小秦风被揭穿，还是非常气愤，在心境里不断跳脚咒骂。 这次秦风没拦着他。 细想一下那个时候，“秦风”的那三年过得确实凄惨。 只不过，这也不是离苍一个人导致的。 毕竟，当时是秦宇先找到了一名邪修，本就打算挖走秦风的灵骨。 离苍出手，只不过帮秦宇进行得顺利一点。 那名邪修是假冒的，其实根本没什么本事。 他要挖秦风的灵骨，只会导致秦风当时就死了。 离苍虽然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心态，想看看武真人转世没了灵骨怎么办。 却也真的保住了秦风的性命。 算是扯平了。 第3074章 旧时代的残躯 和浮生进来的时候，他们二人始终在深渊的边缘行走。 而且浮生一直很紧张。 他对深渊的了解，全都是些恐怖的印象，并不能为秦风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相比之下，现在和离苍行走在这片血肉世界里，她就好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一样。 尽管仍有抵触，却看不出多少恐惧。 “魔主殿下，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即便是神的尸体，在魔主大人面前，似乎也没什么影响？”秦风走在她身侧，用余光打量着她。 “你不用这样试探我，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是了。” 离苍一边走，一边淡漠地说道：“如果你有从前的记忆，就该明白我现在为什么不怕。” “我这副身躯，只是旧时代的残躯罢了。” “苟延残喘了三千年，生死在我面前已经没什么值得害怕的了。” “这里的东西固然可怕，可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这三千年的苟活更让我恐惧。”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淡漠，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落寞或者悲痛。 秦风不知道她这三千年经历了什么，可是想想万骨涧那个地方，对于一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女武神来说，确实和地狱无异。 “既然你如此厌恶这样的苟活，为什么当初会答应我？” “因为我别无选择。”离苍转头，轻飘飘地看了秦风一眼，仅仅只是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当初你让我看到了世界的真相，在绝望中给了我唯一的希望，我只能抓住它。” 离苍的语气很平淡，提起往事她心里好像没有半点波澜。 反倒是秦风，这时候忽然觉得心里微微一震。 好像有什么东西回到了他的脑海中，眼前莫名闪过一丝片段。 那是一个衣着破碎的女人，坐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 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只不过那小女孩应该不是人族。 女孩的脸上有一半的皮肤布满了黑金色的鳞片，看起来如同钢铁一般。 她的手已经变成了兽类的爪子，只不过那双爪子已经残破不堪，上面的鳞片也已经反翘脱离。 看起来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战斗才会变成这样。 小女孩双眼紧闭，身体冰冷，已经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女人的声音在发抖，光听她的声音，都能听出无边的恨意。 “我只不过想要让她活着而已，为何、为何天道要如此对我！” 可惜没人能回答她的话，因为她们周边只剩下一片尸体。 不知道究竟死于何人之手。 “你想让她活着？可惜，接下来，连你自己都无法活下去了。” 一道男人的声音传来，让地上的女人猛地抬起头。 那张脸看不出什么绝色来，因为五官都被厚重的血痂覆盖住了。 但是那双眼睛，被仇恨浸透得血红。 “是你！” 女人抬起头，朝着视角的主人看过来，眼睛里燃起了一片希望：“你能救她对不对？” “当初是你帮我救下了她，现在你也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 “你、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 女人怀里抱着半人半魔的小女孩儿，朝着视角的主人爬过来。 她没有泪水，连哭都不会，只有一行行鲜血从眼眶里涌出来。 “她不是魔，她不是！” “明明她比我更加天才，为什么、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你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 视角由上而下，却没有居高临下的睥睨，只有怜悯。 “离苍，你救不了她，也救不了你自己。我们都只是蝼蚁，在这场灭世的灾难里，谁都无法独活。” “轮回即将开始，我们都将被轮回的齿轮碾压。” “离苍，你很不甘心么？” 女人没有回应，只是她怀里的小女孩，身体开始快速的腐烂。 钢铁一般的鳞片开始软化、腐蚀，最终裸露出里面的血肉。 那一滩滩血肉开始流动起来，朝着下方的土地渗透。 “离云！我的离云！” 离苍大惊，赶紧伸出手想把女孩糜烂的血肉抱起来。 可是这片土地的下方，仿佛有什么地方在吸引着女孩的血肉，让离苍根本无法将其留住。 视角的主人视线越发的悲悯，甚至有种兔死狐悲的悲戚。 “你留不住她，就连我也一样。” “有一天，我也会和她一样，成为这片土地的养料。” “因为我和她都是……” 秦风听不到视角的主人说了什么，但是在他说完之后，离苍的瞳孔骤然放大。 里面写满了惊惧。 最后，他听见视角的主人说：“离苍，你想救她么？你想……改变这个世界么？” 视角天旋地转，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秦风猛地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的时候，离苍正站在他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秦风微微皱眉：“是你？” 刚才他只是问起了离苍，为什么要帮武真人到这种地步，随后就看到了一些三千年前，和离苍有关的片段。 离苍仿佛知道他刚才看到了什么，轻笑着摇摇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些记忆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既然你想不起来，我就帮你回忆一下罢了。” “你放心，我还对你做不了什么，也没那个必要。” 说完，离苍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继续转身往前走。 秦风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最终跟了上去。 刚才他看到的，果然是离苍想让他看的。 真实度且不说，刚才那个视角，出现在离苍面前的男人应该就是武真人。 那个女孩儿消失之前，武真人对离苍说了什么，能让离苍激动到那一步？ 之前离苍说，武真人让她看到了世界的真相，所以她才绝望至极。 而后来，离苍又在绝望之中，得到了一点希望，所以才愿意相信武真人。 真正让她绝望的，居然不是这深渊，而是那个女孩儿的消失？ 盯着离苍的背影，秦风默默地跟上。 无论刚才的幻境是真是假，最起码可以肯定，离苍也是武真人计划的一环。 先跟着她，找到神的尸体再说。 第3075章 深渊中的深渊 在血肉世界里行走的感觉很奇妙。 脚下是血腥的血肉，却没有那种黏腻感。 深渊好像活着的一样，周围的景象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它们不断地推倒又重建，有时候铸造成高楼，有时候又是最普通的平房。 甚至秦风还看到，有些地方的血肉，正在尝试着捏造出生物来。 有各种各样用血肉形成的动物，在血肉世界里狂奔。 只不过跑着跑着，它们又重新和这片血肉世界融为一体了。 甚至有些跑着跑着，就开始缺胳膊少腿儿的，好像一个失败品。 不过论起失败品，更吸引眼球的是那些被制造失败的人族。 相比别的动物，人本身就是最复杂的一种动物。 想要捏造出一个人来何其困难。 秦风甚至差点没认出来，那些血肉捏造出来的是人。 光说外观，人类的外观还算简单。 一个脑袋双手双脚，但就算是外观，这方血肉世界都没能捏出来一个像样的。 秦风觉得这可能是某种征兆：因为人本来就复杂，人身体的每个部分，都代表着一种力量。 血肉世界无法将人族的外形捏造出来，是不是也意味着，这方血肉世界，根本就不了解人。 又或者，人的复杂对于这方血肉世界来说，实在过于杂乱了。 不过，眼前的一切都在印证着之前离苍说过的话：这方世界正在苏醒。 应该说，这方世界的残躯，就要重新复苏了。 它既然是活着的，或许也很不甘心吧。 不甘心就这么沉睡在这下面，不甘心自己成为了一具尸体。 秦风突然觉得好奇：如果这里的深渊，其实是临仙大陆的前身的尸体的话，那么现在的临仙大陆又是什么？ 这方血肉世界都是活着的，那临仙大陆本身呢？ 若临仙大陆本身也是活着的，它会允许自己的尸体复活么？ “到了。” 离苍的话将他从胡思乱想的边缘拉回来。 一回神，秦风发现自己站在一道深坑的边缘。 还没完全抵达深坑边，所以秦风也看不到深坑的下方有什么。 但仅仅只是站在距离深坑十几步的地方，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瞬间涌上来。 秦风忍不住皱了皱眉，没有立刻走过去。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他每多走一步都越发强烈。 尽管他早就知道这次来是为了看什么，刚才离苍说“到了”，他也大概能猜到，这深坑之下是什么东西。 可是为什么，他到了这里，会这么不舒服呢？ “不舒服”，对于秦风来说，这种感觉已经很久远且陌生了。 特别当他开始修行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他会痛、会恐惧、会担心…… 可是偏偏，很少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主动停下了脚步，甚至还没看到那东西，他就觉得恶心想吐。 越是靠近深坑，越是知道深坑下的东西是什么，他就越是觉得抗拒。 甚至当场就想拔腿就跑。 离苍没有劝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看着，似乎在等他缓过劲儿来。 秦风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再度靠近深坑一些，他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可是他只是张嘴，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身体内的那些东西全都躁动起来，甚至开始尖叫着让他赶紧离开这里。 不过不是因为下面的那些东西，而是秦风的身体内开始有了非常可怕的变化。 “你看到了什么？别看！快走！” “快停下！你再往前走会承受不住的！” “别去！” 秦风看不到，他眼里的黑雾这时候在疯狂的涌动，好像快从他眼眶里的溢出来一样。 身体里好像有某根趁机了许久的弦在疯狂地波动，让他的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 恶心的感觉还没有散去，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导致他四肢麻木，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离苍冷眼看着，这时候终于开口：“你确定还要继续过去么？我劝你一句，你现在只是一道残魂，恐怕经不起太大的打击。” “那下面的东西，很可能让你知道一些你根本不想知道的真相。” “一旦你知道了那些事情，你很可能会疯。” 离苍仿佛早就看透了一切，终于还是没忍住，劝说了一句。 “其实你没有过去的必要，只需要记住，这下方的东西，是神的残躯。” “你需要的，只是想办法消灭掉它，就够了。” 秦风的双眼已经被黑雾占据，好像完全听不到离苍的话。 他忽然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两眼被黑雾蒙住，缓缓地开始往前走。 见秦风居然还能站起来往前走，离苍难得愣了一下。 但她什么都没再说了，秦风往前走，她就默默地跟在秦风身后。 越是往前，秦风的脚步就越是艰难。 当他快要接近深坑的时候，他脚下的血肉之土突然开始融化，然后开始腐蚀他的双腿，好像要将他的身体也融化在这片血肉之土中一样。 “等等……” 看到这一幕，离苍眸子睁了睁，想阻止秦风。 可是秦风自己却好似全然没有感觉一样，仍旧在往前走。 离苍张了张嘴，最终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跟在秦风身后。 明明他们之前停下的位置距离深坑并不远，可是十几步的距离，他们却走了很久。 每一次迈步，秦风身上都出现了奇异的变化。 他的身上开始有黑雾冒出来，当他即将走到深坑边缘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被黑雾包裹着。 这一刻，就连离苍都不敢距离他太近了。 在万骨涧那样的地方苟延残喘三千年，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看到了世界的本质。 离苍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觉得害怕的东西了。 哪怕是深坑下的东西，她也见过好几次。 仅仅只是觉得恶心和抗拒，并没有多少恐惧。 在她看来，生死早就已经不足以让她害怕了。 可此时，看着秦风那被黑雾包裹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身体好像一瞬间被恐惧包裹…… 第3076章 失控 “咕嘟。” 离苍听见了自己吞咽的声音，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脚步不知不觉间停下了。 她不知道秦风身上包裹的黑雾是什么，但是她的潜意识在让她停下，不要靠近那个男人。 他非常危险！ 离苍的行为并没有 引起秦风的注意。 此刻的他，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前方的深坑之上。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前方走去，终于抵达了深坑的边缘。 但他似乎并没有察觉，此刻的他已经变了一副样子。 他的身体被黑雾包裹之中，成了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黑色的鬼，佝偻着身体站在深坑边缘往下看。 深坑之内的景象，格外让人震撼。 这深坑已经不能算是“坑”了，这样的深度，说这里是深渊中的另一个深渊也不为过。 放眼望去，几乎快要看不到底了。 但是秦风一眼就能看到，在这深渊的底部，有一团血肉正在流淌。 那团血肉不是红色的，而是各种奇异的色彩混合在一起，隐隐约约放射出某种五光十色的光彩。 很难具体的形容那是什么颜色，又觉得好像什么颜色都有。 那团血肉是活着的，就在深渊的底部不断地涌动。 它没有五官，涌动的同时，身上不断地生长出肉芽来。 那些肉芽互相交缠，好像藤蔓一样试图攀附着深渊的墙壁爬上来。 可是当这些肉芽生长到某个高度的时候，又会瞬间枯萎。 在这一团又一团彩色的血肉里，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东西。 分明只是一团血肉，但是却好像让人看到了许多色彩斑斓的、赤裸肉身的人，互相交缠在一起；有时候又会变成一头又一头被扒掉了外皮的野兽，不断地冲击在一起互相厮杀；有时候，又成了一滩又一滩的烂肉，不断地生出新的烂肉…… 整个深渊的底部，都被这一滩彩色的血肉给充斥满了。 它就在深渊的底层中，不断地涌动，永远都不会死亡的模样。 当看到他的一瞬间，秦风周身包裹的黑雾一瞬间暴涨，甚至像是要将整个深渊充斥满一样。 看到这一幕，就连离苍都忍不住后退，一抬手，一道紫黑色的半透明护身屏障挡在她面前。 这道屏障几乎用到了她的全力，才让她在黑雾的冲击之中立足。 而秦风自己，则死死地盯着那团血肉。 他现在知道了，之前他和浮生进来的时候，在深渊深处吸引着他的东西是什么了。 就是这摊彩色的血肉。 它感应到秦风进入了深渊，所以不断地引诱着他接近。 现在他终于接近了，在看到这团血肉的时候，秦风恶心得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因为他在这一滩血肉之中，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 有一个声音、一个感觉在不断地提示他：他就是这摊血肉的一部分！ 他诞生于这里！ 这种感觉让秦风无比的反胃，同时，巨大的惊恐淹没了他。 “不、这不可能！” 他想喊出来，张开嘴却没有声音。 以至于他张开的嘴里，不断有黑雾冒出来。 这些黑雾飞出来，在空中形成了他的样子。 似乎被下方的血肉吸引，居然缓缓地朝着下方的那团血肉飞去。 看到这一幕，离苍大骇，朝着他大喊：“快停下！别看了！” 与此同时，整个血肉深渊都开始沸腾起来。 离苍能感觉到脚下的血肉居然开始疯狂的涌动，好像在为什么东西欢呼庆祝一样。 这种感觉让离苍一阵心悸，死死地盯着秦风：“该死，他到底怎么回事？” 离苍低头，抬手在自己的颈后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黑色的指甲轻易划破皮肤，随后探手进去，抓住了自己的颈椎骨。 随后，她竟然将自己的颈椎骨硬生生从里面扯了出来。 可是颈椎骨被扯出的时候，她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变化。 反倒是这根颈椎骨，居然在被离苍扯出来的同时，缓缓从一根血肉模糊的骨头开始异变，竟然成了一把通体黑红的长枪！ “破幽！” 这把长枪枪身是黑色的，上面却有一根根黑色的线条缠绕着，就好像一根根红色的动脉一样。 那些红色的线条随着离苍完全将长枪抽出，竟然化作了一朵朵绽放的红莲。 同时，离苍周身的魔纹完全打开，一朵朵红莲在她的脸颊旁边绽放。 魔气动荡，竟然硬生生将周边的黑雾震散！ 她踏出一步，脚下动荡的血肉瞬间枯萎。 提枪而行，离苍走出的每一步，都带着所想无匹敌的霸道魔气。 ——轰！轰！轰！ 周边的空气震荡得越发厉害，甚至，发出了一阵阵轰鸣。 离苍脚步却很轻快，每一步身边都有血肉之花绽放——她硬生生将深渊内的血肉之土震碎了！ 不过瞬息之间，她已经到了秦风面前。 此时的秦风好像已经失去意识了，他被包裹在黑雾之中，双眼漆黑，浑身脱力。 离苍面无表情地看着，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出来。” 她开口，声音如同天外而来。 话音落下，秦风的肉身居然硬生生从黑雾的包裹之中飞了出来。 只不过，上空形成了秦风模样的黑雾，仍旧在朝着下方的深渊飞去。 离苍一只手抱着秦风的肉身，另一只手提枪直接朝着黑影飞去。 当她冲向黑雾形成的秦风时，深渊内的血肉似乎也察觉有人在和它争抢。 震怒之余，一团又一团的肉芽纠缠着，不过眨眼之间就形成了一只大手，朝着秦风的黑影抓过来。 “滚！” 离苍一声怒斥，同时挥出一枪。 这一枪，黑红火焰纠缠，形成了一条赤眼黑鳞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那只手咬上去。 同时，离苍身形闪动，避开肉芽的同时，破幽枪直接挑住了黑影，硬生生将其从那只手中拽了回来。 得到黑影的一瞬，离苍朝着上方怒斥一声：“开门！” 她上方的空气凭空裂开，任由她带着秦风直接从那裂开的口子钻了出去。 她离开深渊的一瞬，深渊伸出传来了一声怒吼…… 第3077章 可怕的女人 回到海底的时候，浮生还坐在原地发愣。 看到他们俩出来了，他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但是那股强大的气息瞬间将他冲醒。 离苍把秦风放下，手中的破幽枪重新从后颈放入。 见浮生清醒着，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没张嘴，声音先到：“还不过来帮忙？”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离苍的声音瞬间，浮生当即立正，“唰”一下站起来，小跑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 浮生有些惊讶，现在秦风的状态非常奇怪。 他虽然是昏迷的，但周身上下都被一股奇异的黑雾包裹着。 黑雾之浓郁，差点连秦风的人都快看不见了。 浮生刚要靠近，这些黑雾好像是活的一样，当即朝着他扑过来，浓郁的杀意差点直接夺取他的灵魂。 离苍一抬手，浮生整个人飞起，直接装在一旁的石壁上，差点当场吐血。 “咳咳！” 离苍冷眼看他捂着胸口咳嗽：“你想死？” 浮生胸口闷痛，好像被一匹烈马撞过了一样。 当相比之下，他更觉得憋屈：不是你让我来帮忙的么？现在又怪我？我还没怪你不提醒我有危险呢！ 不过，他不敢。 他的演技能骗得了普通人，骗不了离苍。 因为离苍根本不会顾及他。 “取你的血给本尊。”离苍果然没搭理他，径自走到秦风面前，垂眸看着黑雾中的男人。 那些黑雾也试图攻击她，只不过离苍和浮生不一样，她身边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黑雾化作恶鬼冲过来，轻易就被屏障抵挡。 浮生不知道离苍想做什么，可光是看到这一幕，他便知道自己和这个女人之间的差距。 咬了咬牙，还是老老实实割开了自己的手心。 离苍侧目看到，抬了抬手指，浮生的鲜血便自己乖乖地飞到离苍面前。 浮生惊讶地愣住了：他修的是血肉，他的鲜血本身也可以说是“活的”。 但是按理说，修行别的功法，都有可能被他人操纵。 而血肉是最不容易被操纵的一种。 那是属于他的鲜血，和他是一体的。 但此时，他明明没有催动血咒，他的鲜血就好像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朝着离苍飞过去。 浮生自然也能如此召唤他的血肉，可那是他自己的，本来就是属于他的，被他召唤而来实属正常。 但，离苍是离苍。 这个女人居然可以随意地召唤他的血肉到眼前！ 浮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看了一眼地上的秦风：刚才，这个女人莫不是为了给秦风一点面子，才让他自行动手的吧？ 不然，以离苍的实力，完全可以直接杀了他取血肉。 想到此处，浮生的脸色更加苍白。 离苍没去管他的胡思乱想，嗅到血腥的气味后，她伸出手指，朝着秦风的方向一点。 浮生的鲜血穿过黑雾，落在了秦风的额心。 他额心的神印已经有一半成了黑色，而且黑色的部分似乎还在不断地试图侵蚀剩下的神印。 随着鲜血落在神印上，虽然秦风没有直接吸收浮生的鲜血，但是他额心的神印终于亮起了红色。 人血的召唤，让神印重新复苏。 红色快速吞噬掉被腐蚀的黑色部分，与此同时，本来覆盖在秦风身体表面的黑雾也在快速被他额头的神印所吸收。 黑雾重新回到秦风的身体内，他仅仅是身体抽搐了几下，随后就恢复如常。 连带着他身上那股可怕的气息，也很快被压制了下去。 见秦风的呼吸重新平稳，离苍的表情才松弛了一些。 她偏头，余光看向正盯着秦风看的浮生：“你的功劳，本尊记住了。” 幸好，这里还有一个人族存在。 以人族鲜血的气息，将秦风体内人族的本能唤醒，强行压制住了那些黑雾。 否则，秦风不会死，可是活下来的，就不一定是秦风了。 听到离苍的“道谢”，浮生受宠若惊，赶紧谦虚表示：“魔主大人不必挂怀！秦、秦兄本就是我的恩人，我能帮上忙最好了……” 他本来只是客气一下，谁知道离苍根本不和他客气，听到这话淡然冷哼一声：“呵，你明白就好。” 浮生嘴角抽了抽，敢怒不敢言。 实际上，连怒都不敢表现出来。 “咳咳……” 一阵干涩的咳嗽之后，秦风总算睁开了眼睛。 在睁眼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在什么地方，猛地坐起身来。 但是周边并不是一望无际的红色血肉世界，甚至连黑色的海水都没了。 带着腥咸气味的空气灌入他的鼻腔里，海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带来阵阵凉意。 耳边有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抬头望去，身边就是呼啸的黑色海水，头顶则是看不到星星的辽阔夜空。 “出来了？” 他刚喃喃 一句，有人朝着这边快步跑来：“秦兄啊！你总算醒了！” 看到朝着自己跑来的浮生，秦风有些恍惚：“我是怎么出来的？” 浮生惊喜之余，听到这话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朝着秦风身后望去。 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去，就见离苍正坐在一堆篝火边。 她坐在一块礁石上，任由黑色的海水冲上来打在她的脚踝上，可她面前的篝火却怎么都不会熄灭。 尽管天上看不见月亮，但火光的衬托下，她那张脸越发神秘圣洁。 “是她？” 秦风了然了。 他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深坑里那些彩色的、流动的血肉。 当时和他在一起的只有离苍，也只有离苍有这个能力，将他从那种东西手上救下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秦风其实一直在试图反抗。 可是他的反抗实在是太无力了。 明明一直在挣扎，但他的身体却好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就是无法控制。 深坑下的东西，对他有着极其强大的吸引力。 他仅剩的那点理智，竟然不足以让他克制住自己的潜意识。 不错，就是潜意识。 当时的他，从内心的最深处，渴望着和下方的东西融为一体！ 第3078章 因为是人 “秦兄，你总算醒了，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 浮生喋喋不休地说到一半，偷偷看了一眼远处的离苍，压低声音道：“我就快被那个女人吓死了！” 秦风瞥了他一眼：“你还会害怕？不是在演戏？” “天地良心！”浮生苦着脸：“我这次真没演戏，那个女人真的很可怕……” 秦风这会儿没心情和他闲扯，摆摆手打断：“我们是怎么上来的？” 他昏厥之后，必定是离苍救了他，将他带出深渊。 但是为什么直接从极北之海出来了？ “当然是她带我们出来的了。”说着，浮生突然一脸愤恨：“而且，我的阵法应该也是被她破坏的！” 秦风撑着身体想站起来，浑身的骨头好像被人碾碎了一样。 好在他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骨头也没有真的碎裂。 只是起身的时候，还有点头晕脑胀，就像是宿醉之后的重感冒。 “你先别想你的阵法了，一时半会儿你回不去了。” 知道了修行血肉这种东西，秦风现在轻易不会放他离开了。 浮生一撇嘴，居然没有反抗：“现在，就算你让我走，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去了。” 这次潜入极北之海，他从离苍口中知道了太多东西。 神的尸体正在复苏，这一次，无论神降是否来临，他都在劫难逃。 反正就算无忧境的历史保存了下来，他也注定会在神降之中殒命。 回不回去都一样。 “怎么，不想回去执行你那位大国师的计划了？”秦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整个无忧境都是大国师的信徒，不缺我一个了。”浮生理所当然道：“我回去之后也只是一个小卒罢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国师的计划之中了。” 他看了一眼秦风：“我现在突然觉得，说不定跟着你更好。” “跟着我？”秦风戏谑地睨着他：“你确定不是又想出什么别的鬼点子了？” 浮生演技惊人，不用月华之瞳，秦风也看不出来他什么时候在演戏。 “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好歹我们也是一同在深渊里行走过的人了！” 浮生不乐意了。 “行了行了，反正你就算想走也走不了，老老实实待着吧。”秦风懒得和他闲扯，站起身，等头晕目眩的感觉过去，转身就走。 “我去和她聊聊。” “那、那你自己小心点啊，这个女人真的很吓人！” “知道了。” 秦风起身离开，浮生坐在原地，把刚打捞起来的鱼穿起来，架在篝火堆上烤。 直到此刻，他还有些恍惚。 又一次入深渊，他居然活下来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入深渊，也不是第一次从深渊内活下来。 可是，却是他活下来最轻松的一次。 他们这些修行血肉的人，在无忧境内，就是专门用来进入深渊内探索的。 他同伴不知道有多少死在深渊里。 一位师兄曾经说过，他们这些人，就是所谓的炮灰。 功力不深、境界不高，死在深渊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即便有一天，国师真的找到了能够躲避神降的办法，让无忧境藏身入深渊之内。 他们这些人，也只是用来当做垫脚石的。 曾经有一次，他差点没能从深渊内出来。 那一次，他看到了大国师。 大国师就在深渊内。 可是大国师没有救任何人。 最后，浮生是在师兄的帮助下才跑了出来，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可师兄的运气不如他，刚出深渊，他就被深渊蠕虫吞噬了。 甚至那一次，因为大师兄把深渊蠕虫从深渊里带了出来，差点污染了无忧境。 若不是他死了…… 就凭这一点，他也是要死的。 浮生这一次在深渊内行走，除了双腿被啃食掉了部分血肉外，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此时看着火光跳跃，他没来由想到了之前在悲鸣之源的时候。 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但是仅仅是从积孽关到悲鸣之源经历的这段时间，凭他的手段，早就把秦风的来路出身打听过了。 在这个世界，秦风这样的“凡骨”原本是最底层。 用师兄的话来说，就是炮灰。 可是在悲鸣之源，这个炮灰，居然没有舍弃任何人。 他明明有独善其身的能力，偏偏选择了留下来救下所有人。 尽管也有伤亡，可是秦风居然用自己的能力，竭尽所能地救下了一群“炮灰”。 同样的领导者，为什么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呢？ 浮生觉得，或许也是和秦风凡骨的身份有关。 因为他是凡人，所以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凡人。 在他眼里，没有什么炮灰，只有人而已。 浮生盯着篝火上的烤鱼，手伸进衣服里，掏出来一块质地粗糙的木雕。 木雕做的是一块平安锁。 浮生摩挲着木雕，把烤鱼翻了个面，盯着面前的火光，低声道：“师兄，其实咱们也并非生来就是炮灰的，对吧？” 彼时，秦风走到了离苍身边坐下。 刚一落座，女人冰冷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你们二人刚才，是在说本尊的坏话？” 秦风怔了怔，没想到这场对话会是这么一个开头。 “咳咳，魔主殿下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怎么会说您的坏话呢？” “呵。” 离苍轻笑了一声，她脸上没有表情，就连嘴巴都没张开，甚至没看秦风一眼。 也不知她这一声冷笑是什么意思。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是么？”秦风这一次，没有直接反驳她，说现在的自己和从前的自己并非同一人了。 “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这回离苍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现在不否认自己的身份了？” 秦风摇摇头：“我一直就没否认过，我之前就说了。当初的我不是现在的我，我不曾否认过曾经的我的存在，我只是更认可现在的我的身份而已。” “你现在的身份？” 离苍视线彻底离不开了：“如今你的身份，仅仅只是一个凡骨，一个修炼艰难的废物。想必你来到这里之前，仙门那帮老家伙，一直在想尽办法除掉你吧？” 第3079章 与神共鸣 秦风对此不置可否，但他不说离苍也猜得到。 “你不必辩解，仙门是何模样，我比你更清楚。” “你以为，‘尘奴’这个称呼，只有月影台有么？” “现在或许，但三千年前，这个称呼在仙门随处可见。” 离苍神情淡漠，好似说起一件和她毫无关系的事情：“你身为凡骨，入仙门会有怎样的待遇，我比你清楚得多。” “当年，她也是如此。即便有我护着，她的境遇也不比你好多少……” 话说到一半，离苍好像才想起来，面前的男人早就不是那个武真人了。 更不记得她口中的“她”是谁。 “罢了，往事不必再提。”离苍主动跳过了这个话题：“倒是现在，听闻你在悲鸣之源，为了保护那些仙门弟子，还差点丢了小命？” “你可知，这已经是你最后一个轮回了。若是你死了，你这块碎片，就永远消失，再也没有下一个轮回可言了。” 秦风自然是知道的。 神即将再度苏醒，下一个轮回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如今临仙大陆已经不止他一个“碎片”到来，除了心境里的那个，外面，也有一个“秦风”在暗中窥伺。 他一旦死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替代。 “救人，不分以前还是现在。我想救，就救了。就算死了，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只不过，有些对不起那些还在等着我回去的人罢了。” 秦风语气坦然，看不出半点虚伪，他也没必要和一位魔主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离苍会堕魔，说明她心中的仁善耗尽，心境信念崩塌。 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她”是谁，但从她曾经推给秦风的回忆来看，那个“她”对于离苍而言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重要之人死去，很可能和仙门有关。 若说仙门是“善”的代名词，那么如今的仙门在离苍眼里，应该就是一团烂泥吧。 所以和她说善与恶，未免太冠冕堂皇了些。 “呵呵……” 离苍听了他的答案，怔愣片刻之后，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且这一次的笑，不仅仅只有声音。 她的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绝色的脸上难得有了生气。 可以说，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像一个活人。 至于之前，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早就已经死了，如今留下来的，只是一副旧时代的残躯罢了。 “我就说，你现在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许久，离苍才突然开口，看着秦风说道：“挺好的，如今在这个世界的，就是原本的你。若是今日换做另一个你在这里，我还真不一定会出手救你。” 说到这里，秦风眼皮一跳。 他没有去纠结在这儿的人到底是谁，甚至连感谢都来不及说，径自问道：“我今天看到，就是神的尸体？为什么你没事，而我看到神的尸体，会反应这么大？” “首先。” 离苍摇摇头，打断了他：“你并不是‘今天’看到的，距离你晕倒已经过去了三日。” “其次，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你竟然连一句感谢都来不及说么？” “最后，你看到那些东西为什么会有别样的反应，这应该问你自己，而不是问我。” 离苍盯着秦风，一字一顿道。 秦风闻言一愣，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问我自己……” 听见他的嘟囔，离苍一下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呵呵，我说的前两点你就当听不见是吧？” 但不管她说什么，秦风都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在和深渊底部的那东西对视之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离苍是知道这一点的。 但她既然让他问自己的感觉，必然是他和深渊底的东西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事实上，秦风在真正失去意识之前，并不是对那东西毫无察觉的。 除了那种强烈的“不舒服”的感觉，他还觉得非常的……熟悉！ 而且这种熟悉的感觉，即便是现在的秦风想起来，都会觉得非常恶心，甚至几欲作呕。 此时此刻想起来，秦风都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看他这样，离苍笑道：“怎么，想起来了？” 秦风扭头看她：“你好像很清楚我看到这东西的时候会有什么感受？” 离苍只是笑着，不置可否。 但她没有反驳，这就够了。 这，就是她的答案了。 离苍很清楚，自己在见到那东西之后会觉得恶心反胃，会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在第二次下深渊之前，秦风提出要看看神的尸体的时候，离苍也有这种表情。 尽管离苍是魔主，但秦风不认为这是她比自己的忍耐力更强的缘故。 当时，他感受到的那种“不舒服”，直接刺激到了他体内那种黑雾带来的力量。 力量压制不住，直接撺掇了他身体的掌控权。 但秦风自己知道，那种突然冒出来的、黑雾的力量，是当他夺取了魔神部分权柄之后，从他内心滋生出来的。 到了临仙大陆之后，他一开始借助的是种子的力量，然后是椒夏、蛊神、三相佛、怒厄金刚…… 但那种黑雾和黑影的力量，是当他偷窃了人皇天道之后，他的体内自己滋生出来的。 完全属于他的力量。 至少在这之前，他也以为那是完全属于他的。 可是当看到那团东西的时候，秦风体内的这种力量一瞬间共鸣了。 他眼睛骤然睁开，似乎明白了什么：“我的力量，和神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因为我感觉……这股力量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只是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但我总觉得，这股力量和深渊底的神之尸体的力量是一样！” 和神一样的力量。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 离苍对于 他得出这个结论并不惊讶，始终冷静地看着他。 听到他得出了这个结论，又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离苍才缓缓开口。 “很简单，因为你的力量来源，本身就是神。” “但，并不是神赐予了你力量。” “而是你，也是神的残躯……” 第3080章 你就是神 因为离苍的话，秦风僵硬在原地许久。 “什么叫……我也是神的残躯？” 离苍看了他一眼，神情没有多少波澜：“很简单，神的尸体妄图复活，它的血肉脱离原本的身体，获得生机。它将复生的希望寄托于这些残留在人世间的血肉，让他们以人的身份生长蜕变……” “等到你飞升之日，拥有了属于你的一份天道，神就可以借助你的重生降临……” “死去的神想要复活，你们这些神残存在世间的血肉，就是祂的计划之一。” “秦风，你不是早就意识到了么，你和普通的人不一样。” 离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从来都不是人族，你是神族。或者说，你就是神。” 你就是神。 一时间，巨大的信息量迎面而来，让秦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消化。 从第一次懂得世间的道理开始，就有人在他耳边告诉他：你是个人，我们是人。 从小学习的道理、身边人的教诲，也都在告诉他：身而为人，我们该当如何。 上一次身份发生转变，是秦风知道，他根本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他只是武真人的一个灵魂碎片。 和他一模一样的碎片还有十二个，只有他们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而他，只不过是他人的一部分。 就连他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也都是梦幻泡影。 迟早有一天，他会和其他的“秦风”重新融合，成为那个可以拯救世界的武真人。 至于他，并不重要。 不过那时的秦风和现在感受不同。 尽管自小他不曾见过自己的父母，可是姑父姑母对他很好，妹妹可欣可爱活泼。 他知道自己感受过的一切温情都是真的。 他认可自己“秦风”这个身份，接受它带给自己的一切幸福或苦难。 而且他知道，无论自己身在哪里，在某个蓝色星球上，有人在等着他。 等着他这个唯一的“秦风”。 不是什么灵魂碎片，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可是这一刻，离苍却告诉他，他不仅身份是假的，就连他这个“人”，都是假的。 他是神残留的血肉，是神复苏的棋子，是属于神的血肉。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在深渊底部看到的那团彩色血肉。 蠕动的彩色肉体不断地生长出新的肉芽。 那些肉芽不断地试图塑造出别的生物来。 他还记得那时候看到的那些，被血肉世界制造出来的残缺的人类。 原来秦风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么？ 他愣神的时候，周身的气息变得格外紊乱，眼睛里也有黑雾在跳动。 耳畔，是椒夏不断呼唤他的声音：“臭小子！你快醒醒！别听这个女人胡说八道，难道她说什么就是是什么吗？” 刚才他们的对话椒夏都听到了。 离苍的说法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之前秦风入深渊的时候，因为里面的气息让她非常不舒服，所以她没有出现，而是躲在秦风的意识里沉睡。 现在听到离苍的这些话，她除了震惊于神的尸体这件事，更诧异的是秦风居然也是神躯体的一部分。 那么他现在算什么？他还是人么？ 不过发现秦风的状态已经非常不对劲了，她不纠结于这个，赶紧在秦风的脑海里大叫：“小子，你难道想顺了这个女人的意思，真的把自己变成神的棋子么！” “那在蓝星等着你的那些人怎么办！” “他们在乎的是你，不是什么神之躯体！” 椒夏的声音直接穿透秦风的大脑，让他眼里的黑雾几乎瞬间散去。 秦风的眼前出现了一张脸：那是陈初晴满脸泪水的模样。 从他认识陈初晴以来，还从未见过她掉那么多眼泪。 她向来是强势的、坚强的。 即便从前也为自己担心，可她从没有哭得那般撕心裂肺。 还有姑妈、还有可欣，这两次回去，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见她们一面。 他们会在意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么？ 他们只在意他。 刚才秦风的暴走没让离苍有多少惊讶，但此时看秦风自己就平静了下来，她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嗯？这么快就想通了？我以为你还要发疯半天，都想好该怎么制服你了。可惜了。” 说着，离苍还真的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 冷静下来的秦风重新睁开眼，看了她一眼：“你是想趁机打我一顿吧？” 离苍摇摇头：“准确地说，是想打武真人一顿，你是武真人么？” “那很遗憾了，我不是。” “是么？”离苍一只手托着下巴，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里却带着戏谑：“如果你不是武真人的话，那本尊就不是打你一顿了，应该杀了你。” “那更遗憾了，你杀不了我。” 秦风平息了刚才涌起的灵力，神色重新归于平和。 “我凭什么来相信你的话？”秦风许久问道。 “你也可以不信，我无所谓。”离苍确实很无所谓，语气里都透着一股不屑：“这些事情，当初是你告诉我的。那时候我比你还不能接受，但也不得不接受。因为不止你是神的残躯，离云也是。” 离云，就是在回忆里看到的那个小女孩。 听名字，她和离苍的关系不一般。 “她是你妹妹？”秦风问。 “没错，一母同胞的妹妹。”离苍扭头，看向一望无际的海面：“所有人都说，我是修行的天才。天生灵骨，生来就被寄予厚望。”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其实还有一个妹妹，她生下来就比我更强大。” “你有见过有人出生就带着八转金丹么？” “她就是。” 秦风没急着打岔，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出生就带着八转金丹，这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即便后来泯然众人，也势必会在仙门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是秦风到临仙大陆这么久了，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个人。 甚至祝星提到离苍这位女武神的时候，都没说过她还有一个妹妹。 离苍很快给了他答案：“可惜，她过于天才了。所以，就成了个怪物。” 第3081章 被神播种的人 提到离云的时候，离苍的表情难得出现了几分忧伤。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的样子看起来才像个人，身上也多了几分生气。 不过有关离云的过去戛然而止，她的表情骤然冰冷下来，只淡漠道：“后来，她的这份天才就害死了她。” “按理说，她和你应该是一样的人，当初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现在看来你比她要妖孽多了。她以人的灵魂承受神的躯体，终究会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最终，她‘神化’了。” “神化？”秦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离苍看着他的脸，脑海里浮现出了一段记忆。 一身黑衣的少年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百无聊赖地啃着一颗桃子。 “对啊，人堕魔了会魔化，被变成石头了会石化……失去了本身的特性，变成了别的东西……那么人失去了本来的人性，变成了和神一样的存在，不就是神化么？” 思绪回笼，离苍看着现在的秦风，难得耐心地解释了一下。 “人和神本就是不同的。有人说神爱世人，也有人觉得神憎恶世人。但其实，对于神而言，他们根本不在乎人族如何。” “只要不影响到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权柄，神不会对人做什么的。” “这样的无情、无感，才是神和人本质的区别，而非两者之间的力量悬殊。” “当离云失去了人的本质，开始变得和神一样，对生命毫无情感可言。她接受了自己身为神之残躯的事实，却又承受不住神之躯体的侵蚀，所以她就死了。” “对了，当时你看到的那一堆血肉里，应该就有一部分是她。” “她是个失败品，所以最后只能回归本体，她被神收回了。” 听了半天，秦风没有时间去同情或者安慰离苍。 在神明的力量倾轧之下，又有谁能独善其身？ 离云的死，只是其中之一。 秦风捕捉到了一个重点：“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像我这样所谓神的血肉，还不止一个？” 如果离苍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应该有其他神的血肉。 离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淡定道：“放心吧，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妖孽。”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你们这些神之血肉……每个人得到的血肉是不同的。” “有些人身上神之血肉比较少，放在临仙大陆也算不上多出色，神之血肉在他们身上，最多让他们有一些特别的力量罢了。若是有一天他们自己觉醒了，那距离死也就不远了。” “但是也有人，得到的血肉更多。不过，他们大部分也都和离云一样，承受不住神之血肉带来的腐蚀，被神化之后陨落了。” 根据离苍的解释，在秦风的理解看来，她口中的神之血肉拥有者，并不是真的用神的尸体残存的血肉来制造出的人。 毕竟之前在深渊之下的时候秦风看到了，即便是深渊的力量，也无法塑造出一个真正的人。 秦风也扪心自问，他的前二十多年绝对不是幻觉。 他身边的人、他的情绪、他的感受都是真实存在的。 既然存在，那就说明他本来就是个人。 离苍说：拥有神之血肉的人不止他和离云两个，其他人也有，只是拥有的份量不同。 秦风可以理解为，这种神之血肉，本质上算是一种“污染”，又或者寄生虫一样的存在。 神的残躯选中了他们这些人，用自己的肉体污染了他们，将祂的血肉像是种子一样播种在他们身上。 随着他们的成长，污染了他们的那块血肉也在他们体内生长。 渐渐地，用神之血肉的神性，来影响他们的人性。 这种影响应该是不可控的，否则神既然要借着他们的肉体重生，又怎么会考虑不到人是否能承受神力这种事呢？ 所以，那些被“神化”后陨落的人，都是因为无法承受神力的污染。 污染越严重，得到的力量越强大，承受失败之后的后果也越严重。 秦风看着自己的手，只是心中一个念头，就有一团黑雾出现在他手心之中。 这股莫名其妙诞生的力量，会是神力么？ 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 难道是因为，将血肉播种在他们体内的神，是一个已经死去的神？ 离苍说完这些之后，见秦风沉默了，便也不再说话。 她站起身来，径自朝极北之海走去。 “你要去哪儿？”秦风抬头问道。 “我身为魔主，还要向你禀报不成？”离苍头也不回地朝着大海的方向走去，丢下一句话：“我要是你，就好好想想现在该如何应对。你肉体凡胎，即便用分散神魂的方式将神之血肉分散了。可迟早，它们都会回到你体内，到时候你该如何抵抗？” “神已经盯上你了，祂认为你就是祂复生的希望。” 等话说完的时候，黑色的大海上已经没了离苍的身影。 椒夏这个时候才跑出来，坐在秦风身边：“臭小子，你该不会信了她的话了吧？” 秦风瞥了她一眼：“你怎么又开始叫我臭小子了？虽然你确实比我大了上万岁，但是论起人生经历来，我比你更丰富，你应该叫我一声‘哥哥’。” 椒夏愣了一下，好像没跟上这个人的脑回路：“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再说了，你也就活了二十多年，怎么就比我人生经历丰富了？况且，我也不是人啊！” 不知不觉，椒夏被他带偏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到了正题：“不对不对，你应该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信了她说的那些神之残躯的鬼话？” “我可告诉你啊，神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虽然深渊下面的东西确实让我觉得不舒服，但是你身上从没给我过这种感觉。” “你可别被人带进沟里去了。” 秦风盯着椒夏半晌没说话，也没否认他是否信了离苍。 好半天，他突然看着椒夏笑出来：“我发现，你现在真的学会了不少人族的词汇啊。” 第3082章 没有选择 当晚的最后谈话，以椒夏被秦风气得钻回他脑子里结束。 秦风坐在礁石上，任由海风吹拂，始终盯着自己的一双手看。 这双手，在蓝星的时候，因为练武起过不少茧子。 而且在幽冥监狱的时候，一开始他因为武力值不够，还受过不少伤，留下了许多疤痕。 到了这里后，他又因为“疯癫”的三年，手上满目疮痍。 后来修炼怒厄金刚经，手上的伤口就没断过。 直到怒厄金刚经大成，修炼出了怒厄金刚之体，他的手竟然连一个茧子都没了。 可即便是他已经是如今的境界，不管他的身体破损之中再重组多少次，不变的是，他手上的掌纹和指纹始终都在。 在蓝星，指纹可以代表一个人的身份和存在。 这是作为人的特征之一。 刚才离苍说他是神躯体的一部分，看来是已经没把他当做一个人了。 只是一个被神之血肉污染的寄生体罢了。 椒夏问秦风是不是已经信了离苍的话，秦风不置可否。 毕竟离苍说那些的时候，压根儿就没管他信不信。 她说她的，临了她能给他解释就不错了。 其实秦风早就发现了，这些话，或许并不是离苍要告诉他的，而是武真人、是三千年前的自己留下来的。 只有最后一句话，是离苍真正送给秦风的：现在，是该想想对策了。 “秦兄，你们聊完了？” 思绪万千之时，有个人畏畏缩缩地摸了过来。 看浮生一脸警惕地在周边寻找着什么，秦风笑了：“别看了，她不在。” 听到离苍没在，浮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小跑过来坐在秦风身边：“你可别误会啊，我不是怕她，我只是觉得……不能和一个女人计较，而且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秦风点点头：“你还能把她当做一个女人，说明你的心理也很是强大啊。” 现在的离苍，别说女人了，根本就不能把她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她有多强大秦风没有亲自体验，不好下定论。 但是就凭他们接触的这几次，秦风觉得离苍比他到目前为止遇到过的所有对手都要强。 至于神，秦风并不认为神能被称作他一个人的对手。 “咳咳。”浮生也知道自己是在吹牛，被秦风这么一夸奖，他反而不好意思了。 干咳了一声之后挠挠头，转移了话题：“秦兄，现在咱们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秦风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回去？” “回去是肯定回不去了。”提到这个，浮生就忍不住哭丧着一张脸：“阵法已经被破坏了，她可是魔主。虽然不知道你们这里所谓的魔主到底有多强，但在我看来，她的力量应该和我们大国师不相上下了。” “这么一个人，她破坏了我的阵法，我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啊。” “我只能跟着你了。” 秦风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没说的，即便阵法没被离苍破坏，他也不会让浮生就这么走了。 最起码，他也很想了解一下，无忧境所谓的血肉修行，到底是什么。 不过正好，离苍破坏了浮生回家的阵法，倒是省得秦风费力了。 现在在这方世界，除了秦风，浮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之前那个女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不少，你是怎么想的？” 秦风扭头看向浮生，想听听他的看法。 椒夏虽说也有她的意见，可她毕竟不是人族，面对这种事，她的想法有时候和人族不同。 “深渊的真相你也听到了，如今身为人族，我们腹背受敌。如果这个时候让你选，你会选什么？” 秦风说的“选择”，自然是在即将苏醒的神，和神的尸体之间选一个了。 现在，秦风面临的，不仅仅是这两个选择。 但是他暂且不把离苍的话当真，只在这两个答案之间选择一个。 可浮生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挠了挠头：“让我选？我有选择的资格么？” 见秦风没说话，浮生撇嘴解释道：“秦兄，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我知道，因为之前的事儿呢，你对我没多少信任，觉得我说什么都是在演戏骗你。” “但我之前说的那些事里，有一件事我绝对没有骗你。” “无论在这里还是在无忧境，我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罢了。” “我这样的小角色，不管选择什么，对这个世界的影响都不大，所以也没有选择的必要。” 浮生说着，干脆往礁石上面一躺：“若是有朝一日，真的面临这样的选择，我就这么一躺，万事大吉！” 他两只手伸出来，比划道：“你看啊秦兄，和这世界比起来，咱们就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可这世界都是神创造的，咱们拿什么去和神比？不管是活着的神还是死去的神，要是他们俩真的打起来了，咱们应该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你说是吧？” 浮生这番话听起来相当颓废。 若不是秦风的月华之瞳扫在他身上，险些没能察觉他身上的一丝不甘。 见秦风沉默，许久之后，浮生才再度开口：“好吧，但我就是有点不服气。而且，我还有想见的人没见到，想做的事没做，怎么就突然……要死了？” “上下几万年，偏偏轮到我了，神就突然要苏醒、突然要毁灭世界了。” “这怎么能让人甘心呢？” 海风吹拂，将秦风从深渊里带出来的戾气尽数吹散。 在浮生说话的时候，秦风也在思索。 如果是他，他该怎么选？凭什么，这么多人，偏偏就轮到他呢？ 不过就像浮生说的，无论他怎么选择，到了那种时候，其实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是，秦风不想和浮生一趟，就这么放弃躺平了。 因为他也不甘心。 而且他的不甘心，似乎比浮生更强烈一点。 他就地盘坐，没有就这么躺下休息，而是开始缓缓调息。 这次从深渊出来，和神的尸体近距离接触过后，他的力量也产生了波动。 黑色雾气的力量越发浓郁了。 在真正被吞噬之前，或许他应该利用这力量做一些事了。 第3083章 海螺 在原地休整了一日，秦风没等到离苍回来，他也不打算继续等了。 祝星他们还在等着，极北之海危机四伏，他得尽快赶回去。 这一趟并非全无收获，最起码知道了深渊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 另外，离苍看起来对仙魔之战也毫无兴趣。 至少一时半会儿，仙魔两届不会真的打起来。 “走吧，我们先回去。” 离苍带他们来的地方，不知道是极北之海的哪一处。 祝星给他的羊皮纸果然没起作用，极北之海气场紊乱，早就把羊皮纸上那点灵力给冲散得一干二净了。 好在秦风临走前留下了罪与罚，可以感应到这两把剑的方位。 他们来时准备的东西基本都没派上用场，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浮生临走前朝着海面的方向看了看，缩着脑袋低声询问：“秦兄，咱们不等那个女人了？” 秦风斜睨着他：“你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吧？” “当然知道啊，她是魔界共主啊。”浮生不知道秦风为什么这么问，愣了一下。 “既然知道，你还要等她？咱们难道和她是同一个阵营的？走就走了，还要打声招呼不成，你还真以为咱们是来做客的啊。” 这话把浮生给说懵了：“不、不对吧？一开始不是你说要来找她的么？” 他一开始还以为，秦风和这个女人之间必有一战，这几天的时间他连躲在身边地方不会被波及都已经观察好了。 可这几天，秦风和离苍不仅没有要打起来的意思，看起来还像是熟人见面。 “那时候在深渊下面，你都快死了，还是人家救的你呢。现在你说你们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人了？”浮生缩着脑袋跟在后面，忍不住小声嘀咕。 秦风转过头来，面带微笑地问：“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浮生一个激灵，赶紧转移话题：“那秦兄，咱们这次回去之后，又准备去哪儿啊？” 秦风这回沉默了一下，扭头看向前面的方向，淡淡道：“这世界不是我们一个人的世界，总不能什么都让我们自己来扛吧？” “你的意思是……打算去找帮手？” “不一定是帮手，但是大难当头，我不信他们真的会躺平等死。” 秦风收回思绪：“抓紧走吧，师兄他们还在等我。” 二人即将离开这片营地之时，忽然一阵海风吹过，秦风的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只精致的海螺。 “海螺？这里还会有这么正常的东西么？”浮生伸着脑袋看了一眼，好奇道。 海边有海螺正常，可是极北之海附近出现这么正常的东西，这本身就不太正常了。 秦风看了看，还是弯腰把这只海螺捡起来。 他刚拿到手里，这只海螺突然震动了一下，从里面传来了离苍的声音：“把这个带上，找到的时候输入一点灵力进来就行了。” 浮生听到离苍的声音时，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听到这话，撇撇嘴看了一眼秦风：还说你们不是一个阵营的，那现在算什么，苟合么？ 秦风笑了笑：“这是什么，手机么？噢不，这个功能来看的话，最多算个小灵通。”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离苍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劝你一句，仙门里那些老东西，没一个省油的灯。若他们真有自己说的那么光风霁月的话，仙门也不会是今日的光景了。” 这个决定是秦风今天才下的，离苍回归极北之海，她居然能猜到自己想做什么。 “我明白，虽然我和仙门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但，仙门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呵呵，你自己也说了，你和他们打交道的时间太短了。”离苍有些嘲弄：“你自己去试试看就知道了，反正我不建议你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秦风“嗯”了一声：“我对他们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只不过，那些跟着我的人，他们都是光明正大的修士，不该就这么流窜在外面。仙门，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什么意思，你还打算让仙门给一帮弃子交代？”离苍的嘲讽味道更浓了：“刚见面我就说过，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我这话也一点没说错。” 秦风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种时候了，再和这位争辩他到底是不是武真人的话题，就显得有些幼稚了。 见他不说话，离苍才懒懒开口：“随你去吧，三千年前我就劝不住你，如今你对我不够信任，自然更劝不住了。” 本以为话题到此结束了，但是没过一会儿，离苍再度开口：“不过，若不是你这副样子，三千年前，或许不仅离云会死，我也早就死了。” “罢了，就这样吧。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前段时间，有个小家伙和一个可疑之人来了极北之海。他们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他们出现的时候，我就封锁了极北之海所有的阵法。” “不过……还是让他们跑了。” 秦风挑挑眉：“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离苍怎么说也是魔界共主，尽管她并没有掌控整个魔界的心思，可能在她眼皮子下面跑走的人，绝不是什么小角色。 还是说，离苍是故意放走他们的？ “别用这种怀疑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很不喜欢。” “还有，他们是通过阵法来的极北之海，可是走的时候，却不是通过阵法。” “真要说起来，我觉得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和你在深渊下时有些相似。说不定，他也是神的血肉呢？” 通过阵法逃遁到极北之海来的？ 秦风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桑炎。 若是桑炎的话，他跟随的那个人本身就有掌控空间的权柄，不是没有在离苍眼皮子下逃走的可能。 “我知道了，我会当心的。” 秦风应下后，离苍却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要不要当心，和我有什么关系？行了，没事我要睡了。” 她说完，海螺震动了一下，重新归于平静。 第3084章 仙门来信 “挂了？” 看海螺没了动静，秦风刚打算把它收起来，它又动了一下。 一点紫芒之后，这枚海螺居然缩成了硬币大小，甚至还多出来一条链子。 “嗯？这么贴心么？” 不仅缩小之后方便携带，甚至还给他准备了一条链子挂在脖子上。 椒夏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这枚小海螺，揶揄道：“我倒是觉得，那个女人好像很了解你啊。要是之前那么大，你肯定会懒得带在身上。” 特别是有了千机囊之后，秦风大小物件都爱塞在里面。 不过能不能想得起来用就是一回事了。 只是，秦风抬眸看了一眼椒夏：“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味道怪怪的？” 椒夏脑袋一扭：“哼，我可没有。你和那个女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 因为离苍告诉了秦风，有关神之尸体的事情。 椒夏和她持反对意见，所以才不喜欢她吧？ “我对她，不相信，也不怀疑。至于她说的那些，我自有我的考量。” 秦风把海螺挂在脖子上，藏进衣服里，这才重新启程。 他的这个回答没能让椒夏满意，后者一跺脚，消失了。 浮生在后面跟着，已经非常习惯秦风突然的自言自语了。 见他终于说完了，浮生才好奇地凑上来：“秦兄，你之前说的那些，什么手机什么小灵通的，那是什么东西？法器么？” 秦风淡定地走着：“嗯，算是吧。一种，人族自创的法器。无需动用灵力，便可和千里之外的人交流。” “还有这种东西？”浮生瞪大了眼睛，兴趣更浓：“什么时候能给我看看？” “你想看？”秦风斜睨他一眼：“等着吧，如果有机会的话。”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想再回去看一眼。 离苍把他们带出来的位置，距离他们入海时的位置相距甚远。 两个人紧赶慢赶，都走了一天一夜，才终于远远地看到了营地。 秦风回来的时候，营地的氛围却很不寻常。 第一个看到他的，是御兽门的弟子，那位钟离的师弟。 “秦师兄，你回来了！” 小弟子看到秦风之后面色一喜，随即又脸色一变，好像做什么心虚之事一样，赶紧小跑过来，把秦风拉到一边。 秦风见状奇怪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师兄了？” 他才入宗门一年，这里的弟子里，最晚入门都比他早个两三年。 这位小弟子，骨龄更是八十多岁了，怎么都比他年纪大。 浮生都忍不住开口了：“我说秦兄，这种时候你就别纠结这个了，你难道就没觉得营地里的氛围不太对劲？” 他们来的时候秦风就已经注意到了，营地的氛围比之前更加紧张。 大部分人都没在外面。 极北之海也是没有白昼的，但按照时间来算，现在正是白日。 秦风走的时候，虽说营地的气氛也很紧张。 但大家刚经历了生死，比从前要平淡不少，至少有种“只要还活着就是好事”的心态。 可是现在，众人都闷在自己的营帐里不出来。 就连祝星和钟离他们都没在。 “秦师兄，你弟弟来了，他还带来了掌门的传话。”小弟子很快就给秦风解惑了：“因为是您的弟弟，所以祝师兄没为难他，让他现在营帐里等你。” “还有啊，和他一起来的，是你们无相宗的封邦。” 乍然听到“封邦”这个名字，秦风还有些陌生。 当初他还在灵风城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位封邦，让他成功进入了无相宗，以凡骨之身修行。 虽说真正起作用的是仲梦然的推动，可要不是有封邦给他当了垫脚石，只怕他要入宗门还真有点难。 “想起来了，他被罚紧闭一年，这是放出来了？” 想想也是，仙魔之战一触即发，别说紧闭的弟子了，就算是那些藏在深山里修炼的老妖怪们都开始逐渐现身。 在这个地方再度见到“老熟人”，秦风反而觉得有趣。 “他们来就来了，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那小弟子为难地看了一眼秦风，欲言又止：“他们毕竟是为仙门带信来的……” 现在，追随秦风而来的人，提起仙门的时候，都好像在提及一个他族的势力一样。 他们是跟着秦风的，虽说是仙门先放弃了他们，可他们违背了仙门的命令，之前还杀了墨渊老祖。 现在，他们已经成了仙门的叛徒了。 这种时候，要是秦风动摇了，那他们该如何自处？ 他们心里清楚，自己这帮人就是普通人，在仙门里都是累赘。 秦风祝星他们那样的天才，回归仙门之后，说不定不会受到惩罚，还会被仙门重用。 可是他们呢？ 看到这小弟子的表情，秦风已经大概知道传信的内容了，也知道他们这些人在担心什么。 秦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既然你们跟着我了，我就不会丢下你们。” 仙门是要回去，但是一个人都不能少。 得到秦风这句话，小弟子立马眼前一亮。 追随秦风这段时间他们都了解了，秦风从来不说大话。 只要他开口了，就一定会做到！ “好！秦师兄你快回去吧，祝师兄他们出去探查周围的情况，应该也很快回来了！” 小弟子一下子开朗起来，浮生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多看了秦风几眼。 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一句承诺而已，随口说说也行，自己从前就听了不少。 可是这个男人一句话，就能让面前的小弟子瞬间打消之前所有的忧虑。 他就不怕秦风只是随口说说么？ 他刚到临仙大陆就被关在桑炎的地牢里，还没来得及打探清楚临仙大陆的势力情况。 不过这一个月来，他旁敲侧击地听说了不少。 比无忧境复杂，但是在权利地位的追逐上，和无忧境不相上下。 一边是仙门给出的好处，另一边是一帮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关键时刻还可能拖后腿的人。 而且，曾经还和秦风有不小的矛盾。 秦风真的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帮弟子么？ 第3085章 恨是真的 “秦师兄回来了！” “真的？在哪儿？” “喏，已经去取剑了！”的 进入营地一路走来，秦风不明白他才出去了几天，回来之后怎么就成了“秦师兄”了。 乐正玉镜一听他回来就立马过来接他了，看到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抱着胳膊调笑道：“是你走之后，那位商长老提出来的。” “说是现在下面的弟子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也不明白你到底什么意思。” “若说你开宗立派了还好，大家就尊称你一声‘掌门’了。” “可你偏偏没有，总不能叫你的名字吧？所以呢，我就给他们出了个注意……” 几天没见，乐正玉镜一点也看不出紧张来，反而比之前话还多。 秦风斜睨着他：“弄了半天是你出的主意？” “怎么，这个主意不好么？叫名字吧，他们不敢；叫秦兄吧，有点过分亲热了；叫别的……你又不乐意。所以啊，‘师兄’这个称呼正好，显得尊敬又不失亲热……” 乐正玉镜说得有理有据，甚至还冲秦风露出一张大笑脸，等着秦风夸奖他呢。 “别这么看着我，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到底是？你看看那些人，他们有的比我年纪可大多了。” 两三百岁的差距，已经不是年龄问题了，应该是辈分问题。 就连刚才吴白见到他，都喊了一声：“秦师兄，你回来啦？” 秦风嘴角差点抽筋。 “算了，还是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取到了罪与罚，营地周边的结界暂时解除了一部分。 两个人转身往封邦秦宇二人所在的营帐走去。 乐正玉镜抱着胳膊，笑道：“不得不说，这次仙门给你开出的条件，连我听了都有些动摇了。” 在来的路上，乐正玉镜把封邦二人带来的消息，转述了一遍给秦风。 仙门提出，秦风只要能乖乖地回到仙门，之前他做过的事情，都可以既往不咎。 不仅如此，日后，仙门允许他单独成立一个宗门，以他的名义，专门招收凡骨弟子入门修行。 而且，各大仙门会联合，为他开宗立派划分一块福地洞天，还会提供修炼要用到的灵植、灵药若干。 其他的灵石之类的东西，和这两样比起来，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怪不得乐正玉镜感慨：“开宗立派不说，还是以凡骨修士的身份，若是成了，日后你便是临仙大陆第一人。” “不但仙门里有你的一席之地，有了你这个例子，凡骨修行的路不再是死路一条，你也会成为凡骨修士中当之无愧的祖师爷。” “往后，天下凡骨，都会将你视作他们的精神领袖……” 乐正玉镜一边畅想，一边就好像已经看到了这副画面一样，享受地摇摇头：“啧啧啧，试问，这样的条件，谁能不动心啊？老秦，我真怀疑，你到底能不能顶得住？” 和他比起来，这些条件摆在秦风面前，都没能让秦风露出个笑脸来。 他淡定又霸气地说道：“若我想，即便没有仙门帮忙，也一样可以开宗立派。” “至于成为什么凡骨修士的精神领袖……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仙门提出这些条件，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没有名，我可以打；没有地，我可以自己打；没有灵药、灵植、灵宝，我可以去抢他们的。” 乐正玉镜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啊秦兄，把这么土匪行径的事情，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秦风斜他一眼：“土匪？难道这天下之大，他们每个宗门得到的地盘是天然分配给他们？” “这倒不是……”乐正玉镜好像被秦风给绕晕了，想反驳，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应付仙门那边的人吧。”乐正玉镜放弃了和秦风争辩的想法，回归正题：“对了，我听说这次来的人里，有一个还是你弟弟呢。” 不必他提醒，当听到“秦宇”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境里就已经有人不淡定了。 胆小秦风也不胆小了，居然从池子里面跑出来，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一边啃着指甲一边冲打坐的乐正无渊唠叨不休：“你去帮我把那个混蛋杀了，我之后想办法催他帮你们夫妻两个找肉身降临，如何？” 乐正无渊全程闭着眼，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行了，你现在有什么筹码能让人帮你的忙？就算你有，只要我不答应，你觉得他能出来帮你杀人？” 秦风心中回应道。 “那能怎么办？除了求他，我还能求你不成？”胆小秦风很是暴躁，甚至和秦风说话的语气都变得粗鲁了不少。 “你又没有经历过我之前的事情，以你的个性，他不算是你的仇人，你怎么可能帮我报仇？” “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仇人就在眼前，我却无能为力么！” 他根本没把报仇的指望放在秦风身上。 和秦风一起这么久，他都看明白了。 秦风绝对不会随便杀人。 秦宇是他的仇人，和秦风毫无关系，在秦宇触犯了秦风底线之前，秦风绝对不会帮他杀了秦宇。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只是一个灵魂碎片么？” “之前离苍的话你没听到么，咱们不仅是那位的一个碎片，还是被神的残躯污染了的棋子。” “你所经历的那些，都是被人安排好的而已。即便如此，你也还是想杀了他？” 秦风悠然地走着，就是随口一问，想逗弄一下这个胆小鬼。 虽然他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秦风就是同一个人。 但是看他惊慌失措又或者无能跳脚的时候，还是挺好玩的。 没办法，谁让他从一开始，就计划着狗起来等待机会吞噬秦风的灵魂呢？ 此时这番话，秦风也是打算刺激一下胆小秦风。 可是胆小秦风的回答，却让秦风都脚下一顿。 “被人安排的又如何？我不是我又如何？” “不管别人说什么，当初他剜去我灵骨、背叛我、凌辱我的痛是真的。” “我对他的恨，也是真的！” 第3086章 传信人 听完秦宇的话，秦风什么也没说。 恰好这时候到了营帐门口。 还没进去，就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封邦师兄，咱们到底怎么办啊？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这是秦宇的声音。 “呵呵，怎么办？你这么害怕，要不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办？” 这道声音比较陌生，时间太久，秦风差点没想起来这就是封邦。 此时封邦坐在桌边喝茶，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是十天前出来的。 原本他被罚禁闭三年，心中虽然不忿。 可是当魔界共主回归，仙魔之战一触即发的消息传来时，他还是庆幸了一番的。 虽说乱世出英雄，但封邦也不是傻子。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一定的认知，心里清楚，乱世出英雄是不错。 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这样的弟子，在仙门里比比皆是。 真到了战场上，他也只是仙门剑阵中的其中一把。 魔界的铁蹄，随随便便就能将他这样的人踩死一片。 所以他甚至庆幸这种时候他还在禁闭中。 可是十天前，宗门里的长老突然找到了他，并且让他和秦宇一起，前往魔界。 中途会有长老护送，会直接将他们传送到极北之海！ 极北之海这个地方，他从前都只在仙门的史书里听说过。 虽然不属于魔界的地盘，但紧邻魔界，要抵达这里，即便用仙门的传送阵都危险重重。 如果中途遭到了魔族的干预，他们是很有可能直接死在传送的途中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长老让他们到极北之海来做的事！ 封邦捏着茶杯，险些直接把茶杯捏碎：“谁能想到，才一年的时间，他不仅在仙门里有了一席之地，现在居然还成了化神境！” “你看看外面那些人，之前有哪一个敢在我面前抬起头说话？” “现在倒好，跟了一个凡骨，居然敢对我甩脸子！” 封邦气坏了。 他从禁闭一出来，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 小魔境，秦风夺魁；诛杀璃织、带回魔童；仙门大会夺魁，力压风行…… 这种种，都不如那一句“秦风一年的时间，已突破至化神境”带给他的冲击大！ 秦宇垂头丧气，却还抱有一丝侥幸：“封师兄，其实我觉得你不必多想。你想啊，他们都成了叛军了，可咱们到这儿来，他们不还是没敢动咱们一根手指头么？” “我觉得，秦风可能也没那么厉害，就是让这些人当成替罪羊了而已！” “他一个凡骨，怎么可能一年就化神？哪怕那些天生灵骨的天才，修行到化神也需要三五百年啊！” “况且，咱们可是带着仙门的任务来的，算是仙门的信使。就算咱们和他有旧怨，他也不敢对咱们怎么样！” 他这一番话，倒是让封邦没那么焦躁了。 这两天，他们在等秦风的过程中，全都惴惴不安的。 甚至面对外面那些人，都有些心惊胆战。 毕竟，外面那些人都已经背叛了仙门，又怎么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可是才冷静了不大会儿，就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秦宇浑身一僵，“噌”地一下站起来。 封邦还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静一下，坐在位置上没动。 只不过，他捏着茶杯的手指有些微微发白。 由此可以看出他的紧张。 秦风迈步进来，乐正玉镜跟随在他身后。 他扫了一眼屋里的两个人，径自走到桌子前坐下。 这期间，秦宇看着秦风走进来， 身体都下意识往封邦身边靠了靠。 要说秦风在临仙大陆扬名的这段时间里，谁最紧张最害怕，那必然要属秦宇了。 之前在宗门时还好，那时候秦风怎么说也是宗门弟子，被宗门规矩约束。 得知他被派遣到了天哭关时，秦宇更是激动不已。 天哭关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秦风被派遣到那里，迟早会死在那儿。 可是，谁曾想秦风不仅没死，还得到了须臾长老的赏识。 更是孤身入魔境，独自一人解决了天哭关青目染的麻烦。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突破了化神境！ 秦宇当年偷走他的灵骨，比他早三年入仙门。 上品火灵骨让他直接进了内门，修炼至今，也才是个聚神境！ 他一个疯傻了三年的凡骨，即便走了天大的好运入了仙门，也不可能在一年的时间就成了化神境啊！ 现在，秦风要杀他，就和杀一只鸡一样简单！ 秦风进门之后没说话，只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封邦盯着他，暗自咽了咽唾沫，桌下的手指紧握。 在秦风开口之前，这两个人都不敢说话。 乐正玉镜也故意板着脸，站在秦风后面，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俩。 最后，还是封邦先沉不住气，盯着秦风开口：“宗门让我给你带了命令……” “命令？”封邦话还没说完，秦风放下茶杯，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今，宗门的命令我还会在乎么？” 一句话，把封邦说得愣住了。 是啊，都当叛军了，还会在乎什么命令不命令的？ 若是秦风遵守宗门命令的话，他们就不会在极北之海聊天了。 封邦握紧了拳头，硬着头皮再开口：“秦风，之前的事情，确实是仙门自顾不暇，没能顾得上天哭关，无法前来支援。你应该知道，青目染号称功法瘟疫，若是随便派遣人过来，很有可能救不了你们，还把其他人也搭在那里。” 见秦风没什么反应，封邦继续道：“你们这里的情况，仙门的长老们已经知道了。他们不怪你们。” “这一次，他们给你开出的条件相当优渥。你也不必担心外面那些人，只要你同意了，仙门对他们也会既往不咎。” “你应该明白，若是没有仙门的帮助，你们这些人迟早会死在魔界。” “你难道就打算带着他们在魔界游荡一辈子么？” 封邦苦口婆心，好像曾经的隔阂都不复存在了一样。 他仿佛是真心来劝说的。 若不是知道仙门那些老东西的秉性，还真容易上了他的当。 第3087章 回得去么？ 封邦一席话说完，本以为秦风就算是拒绝，这时候也该给个反应。 可没想到他只是笑吟吟地喝着茶，一个字都不给。 等了一会儿，屋子里的氛围越发诡异，封邦也终于坐不住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总要给个话吧？就算不同意，我也要回去交差……” “回去？”秦风一挑眉，一句话就让面前的两个人心头一跳。 封邦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差点没直接动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宇更是吓得如同抖筛：“你你你、你要干什么？秦风，我可提醒你啊，我们两个这次是代表仙门来传话的。你要是敢对我们动手，仙门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你这是残害仙门子弟，会成为仙门公敌！” 他们俩的动静大了，外面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从秦风回来开始，帐篷外面就等了不少人，都在等着里面的谈话结束。 这会儿听到封邦和秦宇的话，外头的人更激动了。 秦风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没管。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避着人。 “仙门要找我的麻烦？”秦风笑了笑，把玩着手里的杯子：“那你们觉得，仙门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让你们二人来传信呢？” 他看向封邦：“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刚刚才解除紧闭吧？” 这话把封邦给问懵了，站在原地冷汗直流。 对啊，仙门里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选了他们两个呢？ 到极北之海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他们二人的修为本就不算高，若是出了意外，别说传信了，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而且，他们两个和秦风都有龃龉。 一个是当初偷走了秦风灵骨，害得他疯疯癫癫差点死在灵风城的凶手；一个是当初在灵风城为难秦风，甚至想用术法杀了秦风的封邦。 相比之下，封邦的情况或许比秦风好点。 可是既然是想招降的，为什么非要让他陪着秦宇来呢？ 甚至不惜将他从禁闭中唤出来。 想到这里，封邦已经冷汗直流了。 一旁的秦宇脸色难看，那张脸惨白得和死人一样。 他看着面前的秦风，不等封邦反应，他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哥！” 他这一嗓子嚎出来，秦风眉毛挑了挑。 主要是，听到他这一声“哥”，心境里那位不淡定了。 可以说，这一瞬间，心境里的秦风对秦宇的恨意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也不知道秦宇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才来装模作样，真不怕起到反效果么？ 对此一无所知的秦宇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哭一边膝行到秦风面前：“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当初、当初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你知道我的。从小到大，我就在你的阴影之下长大，家里什么事都以你为先，我就是个陪衬而已。” “我那时候被猪油蒙了心，想着，你都已经得到一切了，这修行的机会不如给我算了。” “我只是太羡慕你了，你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而我什么都没有。” “我、我也是被那邪修给蛊惑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性命啊！” 在他放声哭嚎的时候，心境里的秦风快气炸了。 他扯着嗓子嘶吼：“没想过？他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 “当初挖走我的灵骨，将我扔在荒野之中，还引来了魔兽……” “若不是我命大，当时就死了！” “后来，他联合那个贱女人，给我放火，就是想活活烧死我！” “这一切，他居然还敢说他没想害我性命？” 这些话，秦风原封不动地替他转达了。 他垂眸俯视着跪在脚边的秦宇，神色漠然：“过去的种种，每一次，若是我运气再差一点，就死在当时了。” “你既然 叫我一声‘哥’，就说明你从未忘记过我们一母同胞的事实。” “即便你我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脉，你也从未想过要放过我。” 看到秦风冷漠的表情，秦宇愣了愣，止不住地颤抖。 他好不容易，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可、可是，大哥你现在不是没事么？再、再说了，你也知道我们是亲兄弟，即便我想害你，爹娘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你瞧，这些年你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因为失去了灵骨，得到了体修的机会。” “若是当初来无相宗修行的人是你，说不定你现在就和我一样，泯然众人了呀！” “哥，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啊！” 乐正玉镜在旁边听着，就连他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觉得听不下去了。 外面听到的人更是一阵厌恶。 “这位老弟，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的啊？” 乐正玉镜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打断：“听你这意思，秦兄还要谢谢你咯？若不是你挖走了他的灵骨，让他险些死在你手上，他就没有如今的成就？” 秦宇已经害怕到了极点，想都没想就点点头：“当然了！这么说起来，哥，你能有如今的成就，还是我给你的机会啊！” “放屁！” 秦宇的话被人打断，祝星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 拉开帐篷的帘子，后面跟着王博弘等人。 他们不知道在外面听了多久了，祝星脸上招牌的微笑都没了，王博弘等人更是脸色难看。 就连商长老，看秦宇的表情都充满了嫌恶。 祝星难得说了一句粗话，进来之后站在秦风身后，怒视着秦宇。 “我师弟能有如今的造化，是因为他天赋异禀，是因为他命中注定！” “更是他在被你险些害死的时候，没有放弃求生；在没有灵骨的情况下，他选择了最艰难也最痛苦的体修来修行；在凡骨修行艰难的情况下，他不知多少次以性命为赌注，和天命一搏！” “这些，分明是他自己的努力，是他自己在困境之中坚韧不拔，才走到了如今的地位。” “而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身为他的亲弟弟，抢夺他的气运，妄图害他性命，你就是个畜生罢了！” 第3088章 物归原主 祝星连珠炮似的一番话，说得秦宇身体僵硬，也说得其他人忍不住朝着他看过来。 王博弘赞赏地点点头：“祝星说得没错，你这样的人，虽是人身，却是一颗魔心，根本就不配留在仙门！” “你不仅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现在居然还敢夸夸其谈，在这里邀功，粉饰你曾经的恶行。” “我真是从未见过如何厚颜无耻之人！” 他和祝星一人一句，说得秦风都没机会插嘴了。 忍不住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师兄，王长老，你们俩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激动呢？” 祝星扫了他一眼：“我只是听不下去而已，你是我师弟，这种时候，我这个当师兄的总要为你说句话。” 见秦风的视线又落到他身上，王博弘干咳了一声，收起了刚才的满脸怒容，一拂袖：“我也一样，你虽然和我没关系，但不管怎么说，如今你也是我们的领头人。况且，我也看不惯这种人。” 王博弘偏过头去，好像生怕被秦风看扁了一样。 放不下身段。 对此，秦风只是笑了笑。 他们能这么想，也已经够了。 哪怕像是王博弘这样，曾经死活都和秦风过不起的人，都明白，秦风能走到如今，可以因为任何人，却唯独不可能因为秦宇。 所有战胜苦难的人，都不该感谢苦难。 应该感谢的，是在苦难中帮助过自己的人，是在苦难中从未放弃挣扎的自己。 他转过头，看向秦宇：“现在呢，你听明白了么？” 在祝星和王博弘说话的时候，秦宇便表情紧绷，好像随时都会崩溃一样。 此时秦风的这句话，让他彻底绷不住了。 他瘫坐在地上，双眼逐渐空洞，嘴里不断地喃喃：“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 “明明我已经有灵骨了，我已经入仙门了，我该是人人敬仰膜拜的仙人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前那些仙人路过灵风城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呀！” 秦风冷眼看着他。 秦宇说的，只是他踏入仙门之前想象的罢了。 所谓仙门，从来不是只要进来了就可以安心享受人上人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阶级观念、弱肉强食，比起凡俗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宇想尽办法偷走的那根灵骨，只不过是让他换了个地方和人斗罢了。 而且秦风觉得，或许秦宇在乎的，从来不是做什么仙人。 他只是不服。 不服为什么自己的哥哥从生下来就比自己优秀，为什么世界上好的品德、天赋都汇聚在自己的哥哥身上。 明明是一母同胞，为什么偏偏他不如自己的哥哥呢？ 月华之瞳中，秦宇暗藏的阴暗心思一览无遗，他瞒不过秦风。 但是，他更想让秦宇自己说出来。 在秦风冷眼下，秦宇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呆呆傻傻地跪坐在地，不断地喃喃着天命不公。 “你觉得天命不公么？” 秦风忽然开口，令秦宇忍不住抬起头，朝着他看过来。 秦宇那张脸已经变得扭曲，极度惊恐之下，他已经忘了伪装了。 “难道不是么？”秦宇开口，反问道：“你从一出生起，什么都是最好的。从小到大，明明我不比你差多少，可你偏偏是最受关注的。” “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凭什么什么好的都给你了？” “就连灵骨也是，我们流着一样的血，凭什么最后你能拥有灵骨，你可以入仙门修炼，而我只能一辈子当个凡夫俗子！” 秦宇的这番话，令现场众人更加厌恶。 不少人甚至都有冲上来打他一顿，帮秦风出一口恶气的想法。 反倒是秦风这个当事人十分淡定，听到这样的话，只是点了点头：“你是这么想的？罢了，你是怎么想的，与我而言都无所谓。” “其实今日你不来，我迟早也是要去找你的。之前我还一直担心，若是仙魔之战真的起了，以你这平庸的天赋，万一死其中了该怎么办？” “那样的话，我就要欠一个人情了。” 秦风自顾自地说了一对，让在场之人都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就连秦宇都呆滞地看着他，不明所以：“什么人情？” “真就不必问了。”秦风笑着说道：“你只需要知道，无论你因为什么原因，做了恶事不要紧。但是从你做恶事的那天起，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说话之间，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同时朝着秦宇一抬手。 “啊！” 不过瞬息之间，秦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后便躺在地上不停地翻滚。 和他一起来的封邦吓了一跳，“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窜起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甚至碰到了凳子不小心跌坐在地，一张脸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只见秦宇躺在地上翻滚，他的后背不断有鲜血流淌出来。 周身的气机都在一瞬间溃散。 同时，他的头发开始肉眼可见的变成白色！ 而秦风的手上，赫然多了一块骨头，正发出炽热的红色光芒。 那是秦宇的灵骨。 不对，应该说，原本属于秦风的灵骨。 众人噤若寒蝉，明明秦风徒手挖走了秦宇的灵骨，换做平日见到这样的场景，势必会引起众怒。 可今天，看着秦风手里的灵骨，众人只觉得痛快。 就连王博弘这样的老顽固，此时都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秦宇在地上打滚。 “从你想挖掉我灵骨的那天起，你就应该想到这天了吧？” 秦宇痛苦不堪，后腰的血流淌不止，疼得他在地上抽搐不停。 但他看向秦风的眼神，仍是蔓延的恨。 “不甘心么？”秦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竟然直接捏碎了这根灵骨！ 秦宇瞳孔骤然放大，似乎完全没想到。 其他人也震惊不已，谁都想不到秦风居然直接把自己拿回来的灵骨给捏碎了！ 秦风抬手，将灵骨的粉尘缓缓洒在秦宇的脑袋上。 “你有什么可不甘心的？即便有了这根灵骨，你也一样是废物一个……而我，根本就不需要这根灵骨！” 第3089章 没资格不甘 看到秦风将他的灵骨抽出后，却又直接销毁，秦宇甚至不顾身体的疼痛，整个人目眦欲裂地爬起来。 他双眼血红地盯着秦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羞辱我？” “这难道不值得不甘心么？你看，你明明根本就不需要这根灵骨，可是老天还是把这根灵骨给了你！” “你根本就不缺少夸赞，可是无论文武，你都是最好的。” “就连你的妻子，也都是灵风城最美的女人，可是你身边根本就不缺女人！” “明明你已经有很多了，可是老天爷还是毫不吝啬地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凭什么？明明我也姓秦！明明我们一母同胞，有同样的姓氏、同样的父母，甚至有同样的骨血！” “为什么我有的你都有，我没有的你也一样也有！” 秦宇的声音很大，好像要一口气把这些年的屈辱全都吼出来。 祝星和王博弘等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眼看着他。 倒是外面守着的弟子们，忍不住咂舌。 “说实话，这个秦宇残害手足虽然很可恶，可是他这种想法我居然很能理解他。” “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我也觉得。和秦师兄这种人待在一起，都会觉得 压力很大吧？” “是啊，以秦师兄的天赋，很难不嫉妒他。” 谁知道，老天爷到底给秦风关上了那一扇门呢？ 明明只是凡骨，却天赋卓绝，即便走体修的路子，都能在体修之中登峰造极，走到前人从未抵达过的山顶。 修道上的造诣自不必说，他身边永远都有可靠的伙伴 ，总能够得到其他人一辈子碰不到的机遇。 就连仙门奖励里，随便扔给他两把废弃多年的剑，便是人皇佩剑。 他这样的人，被天命眷顾，乃是天道的宠儿。 有几个人和他在一起不会嫉妒呢？ 更何况，秦宇是秦风的弟弟，从小就在他的阴影之下长大，会产生这种扭曲的心里也很正常吧。 普通人都会这么想。 可是众人讨论时，一名无相宗的小弟子弱弱开口：“可是我记得，这位秦宇师弟到了无相宗后，似乎并没有多努力啊。” 他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一帮人看过来，倒是弄得他不好意思了。 “也没什么，我是下三门的人，和秦宇师弟这样的上三门没法比。” “但是我们上课的时候，碰见过几次，这位秦宇师弟入了宗门后，每日都在和望崖山的弟子们一同游玩。” “相比之下，秦师兄虽然才入宗门一年，可是我好几次路过他住的草庐，却从未见他懈怠过。” “我不是很懂秦宇师弟心里怎么想的，可是我觉得，若是觉得不服气，难道不是应该更努力么？” “可是在秦宇看来，似乎只要剥夺了秦风师兄的灵骨，他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若是因为嫉妒他人的才能，就要做到如此地步的话，那他为什么不对风行、战源他们动手呢？” “按理说，在秦风师兄入宗门之前，这两位就是无相宗这一代弟子里最优秀的两人了吧？” 这话，让围观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为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秦风是他的亲哥哥。 有弟弟这层身份在，他当初才能把秦风骗出去，才有了动手的机会。 可是风行、战源他们对于他来说是陌生人。 若按照秦宇的想法，但凡比他优秀、比他有天赋的，都是挡了他自己的路，那么他应该一路斩尽杀绝才对。 况且，在废掉秦风之后，他自己不但不努力了，反而更加懈怠。 这只能说明…… “你不甘心的，从来都不是这世上有人比你优秀。”秦风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地上满眼恨意的秦宇：“你只是觉得，这个比你优秀的人是谁都行，唯独不能是我。” “你说你是在我的阴影下长大的？可是，从小我学习文道、修习武道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呢？” “你说我什么都有，父母关爱、妻子漂亮，可是这一切，你难道就没有么？” “你只盯着我看，却忘了看看你自己身上都有什么了。” 秦风的这番话，是替心境内那位转达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心境里那位却是撕心裂肺吼出来的。 从小到大，秦风顶着这个天才的名号，不敢有丝毫懈怠。 因为他不能让任何人失望。 当秦宇盯着他看的时候，他何尝又不是在盯着秦宇呢？ 那时候，秦风需要每日念书三个时辰，还要晨起练习一个时辰的武功。 到了晚上，还要和家里的先生学习礼仪，十岁开始就要学会打理家里的生意。 有一年甚至为了锻炼他，秦父直接让他住在了一间铺子里。 那一年，他回家的时间屈指可数。 说是秦府的少爷，实则和秦府的下人们吃住在一块。 那时候，他偷偷看到过，因为有他这个哥哥在，秦宇不需要操心家业是否有人操持。 家里最好的、最贵的都给了秦宇。 父母心疼秦宇，只要他用功累了点，都会亲自带着他去郊外游玩。 从头到尾，秦父秦母只是把秦风这个远近闻名的神童，当成了将秦家发扬光大的工具。 而秦宇，才像是他们的孩子。 “你也知道我们是同一个爹娘，可是在得知你挖走我的灵骨后，他们的第一反应确实在想该怎么保住你。” “他们替你遮掩，将我关在后院，为了不让你有心理负担，甚至连你偷偷让人折磨凌辱我也视而不见。” “而我，从小到大，夏三伏冬三九，我没有一日休息过。” “好不容易努力得来的成果，都会被人一句‘天赋异禀’就概括了。” “上天眷顾，或许是看我在这样的家庭里太累了，给了我一次修行的机会，却被你因为嫉妒抢走。” “那之后，我在又脏又破又小的院子里被关了三年。” “我看过了手足的残害、父母的放弃、妻子的背叛，从那间院子里出来之后，我又看多了仙门的轻蔑、同门的冷眼，经历了锤炼肉身的痛苦、千刀万剐的历练。” “到头来，你却觉得这些都是上天赐予而已么？” 第3090章 死于卑劣 秦风面无表情地落下一道道质问，如同一道道霹雳落在秦宇身上，让他神色怔愣。 旁人听到这些，也不由得再度议论起来。 “也对啊，哪怕天赋有差距，可他都没有付出同等的努力，凭什么不甘心啊？” “啧，刚才我都差点被他绕进去了。” “可不是么，只有比秦风师兄努力，最后得到的却比秦风师兄少，这样才有资格不甘心吧？” “他不就是不想努力，又想要得到秦风师兄同样的待遇么？” 因为刚才祝星等人进来时，没有把帐篷的帘子落下。 所以现在外面人的议论声里面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声音变成了一根根的刺，狠狠地扎进了秦宇的心里。 他睁大了眼睛，哪怕失去灵骨的痛苦已经让他忍不住四肢蜷缩了，可他还是不断地摇着头。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 “就是上天不公，是天命将我逼迫到了这一步。” “才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呢？ 不是他嫉妒心作祟？不是天命不公？不是秦风命太好而他运气太差？ 绝对不是这样！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又是什么呢？ 当秦风冬三九夏三伏地练功读书时，他舒舒服服地窝在暖榻上，有丫鬟捶腿、有新鲜的水果，还有爹娘的关心。 当秦风被挖去灵骨之后，仍旧在想尽办法求一条出头之路时，他因为有了灵骨入了仙门，便自觉已经高枕无忧了。 当秦风战胜了一个又一个、曾经在其他人看来根本不可能战胜的苦难时，他却只是在忧心自己在仙门里的人脉还不够广…… 秦风一眼便看出他在想什么。 其实他本来不想、也不需要和秦宇废话这么多的。 但心境里那位说了：“我要的不仅是报仇，我曾经活过，也想告诉其他人，我秦风曾经所有的荣耀，从来都不是什么运气。” “我凭借自己努力得到的一切，不是别人一句‘命好’就该抹灭的。” “至于他，我才不要让他自觉委屈的死去，我要让他认清楚，他对我做的事情，根本不是什么天命不公。” “就是因为他的嫉妒、他的残忍、他的卑劣！” “他这一生，都是悲哀而卑劣的！他抢走了我的灵骨，却永远无法成为我、取代我！” 难得的，这个胆小鬼说这些话的时候居然没有歇斯底里，反而十分冷静。 秦风和这位“见面”以来，他总是战战兢兢、胆小如鼠。 此时，秦风看着他在心境内的样子，倒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位曾经在这个属于他的世界里，是何等光芒万丈。 他虽然胆小了一些，但是足够努力、足够珍惜天赋。 甚至连他失去了灵骨，变成了一个“疯子”之后，灵风城内对他的评价都是惋惜。 这说明，他本该拥有光芒万丈的前途。 这也是为何，秦风愿意和一只卑劣的老鼠浪费口舌。 他觉得，应该兑现当初来到临仙大陆的承诺，帮这个胆小鬼出一口气。 看着秦宇趴在地上，像一直濒死的蛆虫一样扭动。 秦风转头看向封邦，冷冷道：“仙门明知道他和我之间的深仇大恨，却偏偏派你们两个来送信。你既然出身名门，这点外交手段你应该明白吧？” 封邦早已经噤若寒蝉。 看到秦风毫不犹豫剔除了秦宇的灵骨时，他就已经害怕得不敢说一个字了。 紧闭一年，他甚至还是个筑基期，哪里有站在秦风面前张牙舞爪的资格呢？ 此刻听到秦风的话，他更是害怕极了。 刚从地上爬起来，又差点腿一软倒在地上。 “你、你想干什么？” 之前秦风提醒了一句，封邦立刻就明白了。 如同当初天哭关那些人被放弃一样，现在，他和秦宇也被放弃了。 风行和桑灿灿失踪，仙门内和秦风有过节的人就只有他跟秦宇了。 而他们两个，也是最不重要的。 所以，他们被仙门放逐到这里来，就是送给秦风杀的。 “你、你不能杀了我！” 封邦一开口，喉结十分紧张，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颤抖。 他浑身的关节好像缩水了一样，还算高大的身材此刻竟然忍不住地蜷缩。 甚至胃里一阵翻腾，差点直接吐出来。 死亡就摆在眼前的感觉，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总算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仙、仙门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你带着这些人背叛了仙门，这等于是对仙门的挑衅！” “你们早就被仙门放弃了，就该老老实实地死在天哭关，可是你们却活了下来，而且居然攻破了极恶之洲。” “仙门、仙门不会让你们这样扬名天下的！” 封邦说的这些话，在场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 仙门是什么样子，他们比谁都清楚。 从离开天哭关，选择征伐积孽关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了这个道理。 现在被封邦点破，他们也没有任何意外。 甚至连一个月前的愤慨都没了。 只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秦风。 现在，秦风就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到底要如何，还得秦风说了算。 “所以呢？”秦风淡漠道：“你是觉得，仙门把你们送来，是想知道一个正大光明讨伐我的理由？” “不是吗？”封邦好像看到了希望，赶紧道：“你在仙门也一年了，若不是看清了仙门的真相，怎么会带着这些人跑到这里来？” “如果你杀了我们，仙门就会以你投靠魔族、残害同门为理由，对你进行讨伐！” “到时候，仙门的大修行者会倾巢而出，即便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封邦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都吐了出来，甚至不惜将仙门的卑劣就这么揭露出来。 他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哪怕是为了不给仙门这个借口，秦风也不会杀他们。 可惜，秦风面无表情地等他说完，随手一抬手。 帐篷里，只见一道黑光闪过，整个帐篷被分成了两半。 地上，秦宇的上下半身分离了…… 第3091章 回归 “啊！” 这一声惨叫，来自秦宇最后的嘶吼。 他还沉浸在之前、被秦风揭露了内心卑劣的呆滞中。 当感觉到腰部一阵剧痛的时候，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他的腰上有一道黑色的线，甚至在他低头的时候，这条黑线都只是黑线。 痛苦很快蔓延到全身，那条黑线慢慢分离开，将他的上下半身分割开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甚至都还是活着的。 甚至还能发出惨叫。 可是渐渐地，他的惨叫声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听不见。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秦风，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质问。 “想问我为什么杀了你？” 秦风甚至连剑都未曾出鞘，杀一个秦宇，还不用那么大动干戈。 听到秦风这个问题的时候，秦宇原本已经熄灭的眼睛，亮起了一点光芒。 似乎燃尽了最后的生命力，想听到这个答案。 秦风冷冷地看着他，却始终没有说话。 随着血腥味越来越浓重，秦宇终于支撑不住了。 他最后的生命耗尽，直到眼里的光彻底熄灭，都没听到秦风的回答。 直到他彻底死了，秦风才淡漠道：“杀你，不需要理由。” 他不是原本那个临仙大陆的秦风了，他对秦宇没有感情，只有厌恶。 秦风会爱会恨，却很少厌恶什么人。 秦宇算一个。 之前太忙了，忙得差点把这个人给遗忘了。 现在也好，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看到秦风居然直接杀了秦宇，封邦已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了。 祝星动作很快，直接叫来了两个人，让他们把秦宇的尸体先处理了。 他手指一动，蔓延了半个地面的血迹蒸发掉了。 外面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切，却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秦风只是杀死了一个本来就该死的人。 “现在，仙门需要的理由已经有了，而你，让我留你一条命的理由没了。” 秦风任由祝星他们处理尸体，自己则重新坐下来，倒了一杯水，看向封邦：“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封邦呆呆地看着地面，那是刚才秦宇倒下的位置：“秦宇和你有深仇大恨，你杀了他无可厚非。可是我呢？你我之间有必要到这一步么？” “甚至、甚至我都不明白，仙门为什么要派我来？” “我也不想来的！” 看他一脸失神，秦风笑了：“所以，你现在知道，你们来送信的意义是什么了吗？” 封邦愣了一下，呆呆地看向秦风：“我……也是仙门送你的‘诚意’？” “不错。”秦风点点头，十分干脆地应下了：“我相信，如果我在仙门里还有别的交恶之人，或许就和你们一起来了。这么看来，风行和桑灿灿应该还没回去。” 安夫人没来，是因为她好歹是安经赋的掌门夫人，背后还有个商家。 把她送来，仙门的脸就彻底丢尽了。 风行和桑灿灿没来，只能说明他们 根本没有回宗门。 他们从天哭关逃走之后，会去了哪里呢？ 风行身上的邪恶气息，绝对不能在人族肆意行走。 看来，秦风有必要回去一趟。 正好，还有两个小家伙在无相宗等着他呢。 看封邦失魂落魄的样子，秦风喝完了茶水，站起来。 路过封邦身边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次给出的理由，比之前充分多了。” 他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但刚才封邦说得对，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 封邦轻视过秦风，不过秦风当场就让他认识了自己。 所以他们之间，不至于让秦风动手杀人。 封邦之所以在这儿，只是和外面那些人一样，都被当成了仙门的弃子。 他是被当做礼物送给了秦风。 “今晚我就送你回去，你去和仙门那些老家伙们说，要我回人界可以。不过，追随我的这些人，我不可能抛下他们。” “回归人界后，这些人，让他们自行选择去留。” “若是伤害他们一人，我不介意在人界也大闹一场。” 秦风的话留在帐篷里，祝星并不意外，王博弘有些担忧。 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担忧。 秦风还是选择了回去，这个选择对他们来说并不意外。 这些人大多数，也是期待回去的。 但也担忧害怕。 毕竟对仙门而言，他们现在已经是叛徒了。 叛徒回到仙门，会有好下场么？ 可他们没有权利左右秦风的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真的要回去？” 夜半，封邦被送了回去，秦风独自坐在极北之海边，看着黑潮起落。 祝星走到他身后，语气沉重。 “怎么了，师兄你不想回去？”秦风没有回头，淡然地回应。 “呵，说不想是假的。”祝星走到他身边站定：“可是我们现在回去，可不一定比在魔界待着安全。” “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魔界混沌之气汹涌，仙门弟子在这里无法顺利修行。 等他们的资源耗尽了，要么，硬着头皮去攻打别的魔族。 要么，被魔族剿灭。 要么……耗尽灵力之后，就只能被混沌之气吞噬，或者堕魔、或者死。 “可你也知道，仙门并不比魔族好对付。他们等着你回去，说不定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祝星面露担忧之色：“我们其他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如果仙门想对付你，那你便是九死一生。” “师兄，你说这话有什么区别么？”秦风露出无奈之色：“一线生机和九死一生，不是一个意思么？” 祝星瞥了他一眼：“一线生机，是指或许我们不会死的太惨。但是你，就不一定了。直接死了还好，但你如今太特别了，或许想死都难。” 这个“生”的结局，不一定比死好受。 “放心吧，我既然敢回去，就不会惧怕任何人。”秦风微微一笑，干脆往礁石上一躺。 整个人全然没有面对四局的紧张，反而十分舒展。 他看着面前的黑色大海，嘴角上扬：“实在不行的话，我还有一个秘密武器……” 第3092章 王座 万灵仙山，于云雾中，屹立着一座高大恢弘的宫殿。 宫殿悬浮于半空中，下方是云雾缭绕，只有一道天梯可以登上。 万灵仙山的深处一片寂静，可只有仙门中人才知道，在这片云雾缭绕的群山之中，隐匿着无数常年不露面的大修行者。 这座宫殿，在平时更是隐藏在云雾之中，连这架天梯都非常人能看见的。 只有在这样的特殊时刻，宫殿才会现身。 各家最顶尖的大修行者齐聚在此，共同商议仙门大事，同时也是天下大事。 而每当这座宫殿出现，就意味着临仙大陆陷入了足以毁灭整个临仙大陆的危机。 所以这座宫殿也被叫做——招灾殿堂。 此时，大殿外是坚不可摧的法术结界，将大殿内隔绝得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 大殿内，主殿的天顶高二三十米，让人仰头几乎都要看不清天花板了。 可是大殿里的光线十分昏暗，而且殿内的布置也出奇的简单。 除了几根用来支撑的白色柱子外，居然连让人坐下的椅子都没有一把。 地板是纯正的白色，铺着厚重的地毯，让人走在上面都没有任何声音。 主殿的正上方，几十节台阶之上，才摆放着唯一的座椅。 由于光线 昏暗，又或是故意的，座椅上只能看见一道人影，却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同意回归仙门？” 大殿下方，明明跪在厚重的地毯上，可封邦却觉得一股寒意直接钻进骨头里，让他止不住地颤抖。 “是、是的，他说让他回来可以，可是追随他的那些人，他也要保，要让他们自己选择自己的去处……” 封邦觉得冷，并不是大殿里有多少寒意。 他的冷，是来自上方，以及周边昏暗的光线。 明明这座大殿里，他只能看到正上方那人的身影，可是他总觉得，那些昏暗的角落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且这些视线的主人，每一个的气场都太过强大，压得他喘不过气。 似乎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感到寒冷。 下一刻，这种寒冷就差点把他击碎。 “真是放肆！” 右侧的一处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呵斥。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个老者，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又好像是在封邦的耳边炸开的。 总是，这声音出现的一瞬间，封邦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差点直接心脏碎裂、气血逆行。 可声音的主人并不打算照顾他这个小弟子，自顾自地怒斥：“不过一介凡骨而已，我们愿意接纳他，不过是看在如今仙魔大战一触即发，魔界共主再度回归，导致我们腾不出手来收拾他罢了。” “区区黄口小儿，不会觉得赢了一个桑炎，就能将我们这些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吧？” “难不成，他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子不成！” 声音的主人似乎非常生气，导致大殿里的气温都下降了不少。 封邦的牙齿发出“哒哒”的撞击声，手指都有些动弹不得。 “行了。” 上方，那道听不出任何情感的声音打断了老者的愤愤不平。 和老者比起来不一样，这道声音的主人仿佛很年轻。 不过只是感觉罢了，毕竟能够在这间大殿里参与商讨的，没有哪一个不是活了五百年以上的老怪物。 而且这个人，可以坐在大殿的“王座”上，便说明他在这些老怪物之中，都是公认的最强者。 上一个拥有这样地位的人，是三千年，负责统领仙门浮云尊。 对比刚才那位色厉内荏的老者，这位开口的时候虽说听不出喜怒，但却更叫人害怕。 “条件是我们开给他的，既然他答应了，我们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不过都是一帮末流仙门的小弟子罢了，其中的几名长老也都是在仙门中地位不显之人。” “他要做这个英雄，我们便给他做英雄的机会就是了。” 封邦 忽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让他潜意识里抬起头，看向上方的王座。 就像是一个等待训话的孩子。 “你去告诉他，他的条件我们同意了。” “那些人，他想怎么处理都可以。想用来当做他开宗立派的根基也好，想当个好人让那些人回到他们原本的宗门也好。” “如果他怀疑，你便告诉他，从招灾神殿里商讨出的结果，没有任何人可以忤逆，包括我们自己。” “若他不知道招灾神殿是什么，就让他身边的人告诉他。” “去吧，孩子。” 那声音听起来，明明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可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又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让封邦生不出任何忤逆的想法。 “是，弟子这就去！” 他这句话刚说完，磕了个头，再度抬起头来，他就愣住了。 再看周边，哪里还有什么神殿？什么万灵仙山？ 他面前坐着安经赋，后者正在泡茶喝茶，甚至还有闲心在手边摆放了一叠用灵花制作的糕点。 仿佛现在并非什么仙魔大战之际，而是一个普通寻常的日子，安经赋也只是一个生活在田园的普通中年人。 刚才发生的一幕，封邦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他明明是回无相山来复命，向安经赋转达秦风的话。 可是跪下磕头之后，再抬头，他就进入了万灵仙山的那座神殿。 面对的，是整个仙门的顶梁柱们。 听到动静，安经赋才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写意地笑着：“回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封邦跪坐在地上，眼神还有些呆滞，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下意识地问了一嘴。 安经赋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淡然地解释道：“怎么，你见识到那位玄虚老祖的手段了？” “玄虚老祖？”封邦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等到回忆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他的瞳孔逐渐越来越发：“玄、玄虚老祖！就是那位，四千年前就跨入半神之境，进入归墟世界中修行的大修行者？！” 第3093章 玄虚老祖 不怪封邦这么震惊。 玄虚老祖的名字，他上次听说，还是在仙门的史书之中。 这位玄虚老祖，便是无相宗的开山鼻祖。 无相宗之所以叫做无相宗，就是因为这位。 在史书上，除了玄虚老祖的名字和功绩，对他的相貌没有半点笔墨描写。 因为根本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有万相，也就是有无相了。 他的幻化之术出神入化，你永远都不知道他能将你拉入怎样的幻境之中。 这个时候封邦才反应过来：“所以，我刚才看到的是幻境？” 安经赋笑着摇摇头：“不，你看到的都是真的，听到的也是真的。玄虚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就行了。” “可是我明明在无相宗呀！” 封邦不能理解，刚才他看到的，绝对不是什么虚无的泡影，也不是投射过来的幻觉。 他感受到的恐惧和寒冷实在太真实了。 就连玄虚说话时，一呼一吸间的空气仿佛他都能看见。 可是，他又确确实实是在无相宗。 他下意识看向安经赋：怀疑是安经赋给他制造了幻境，让他接纳秦风回无相宗。 毕竟，整个无相宗内，安经赋虽然一开始并没有对秦风展现出多少偏爱。 可是后来，自从秦风在仙门大会上大放异彩，安经赋对他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这种事对安经赋这个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他向来如此，对天赋异禀的弟子总是格外照顾，变脸速度一流，这本来就是他所修的交通之道，大家都习惯了。 所以封邦怀疑，他是想保住秦风，这才制造了一个假的幻境给自己，好让自己假传消息。 这样一旦出了事，安经赋不会承担任何责任，全都会成为封邦的过错。 封邦只是刚刚萌芽了这个想法，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安经赋一眼，后者就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可真是越来越多疑了。但是有些时候，你越是多疑，反而越是好骗。” “放心吧，我虽然确实很想保住那小子，毕竟因为他，这段时间咱们无相宗可谓是名声大噪。” “但是招灾宫殿的旨意，可不是谁都敢来的造假的。” “你或许不知道，从那个地方传出来的旨意，都是不容更改的。我若是有那个本事，整个仙门都已经入我无相宗麾下了。” 安经赋很有耐心地替他解释了一番，但封邦还是一头雾水。 他迷茫地看着安经赋：“宗主，我不明白，如果我刚才看到的招灾宫殿是真的，那我是怎么去的呢？” 不过一抬头一低头的瞬间，他就从无相宗和万灵仙山之间走了个来回。 以他的本事，别说办到了，他甚至连万灵仙山在哪儿都不知道！ 安经赋笑了笑：“孩子，你可太看得起你们宗主我了，我若是有这个本事，现在坐在那方王座上的人就是我了。” 封邦也知道这一点，但听到连安经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还是忍不住怔愣在地：“这、这就是修行了几千年的大修行者么？果然好厉害……” “呵呵，厉害么？” 这不是封邦的错觉，安经赋听到这话开口的时候，他居然听到了一丝嘲讽的味道。 抬起头，居然真的看到了一脸阴鸷的安经赋，吓得他差点夺门而逃。 毕竟这些年，安经赋善于交通之道，从来不肯得罪任何人，更不会露出如此阴沉的表情。 外界对他的评价是：他是历任无相宗宗主里，最平庸的那个，不管是修行还是为人。 没有高潮的修为，也没有良好的品德。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从前封邦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虽然不是天生灵骨，却出身九门，乃是贵族子弟。 特别是他们封家，每隔二十年，都会有嫡系子弟被预定给无相宗。 可以说，封家虽然是世俗豪门，却和无相宗有密切的生意来往。 小时候，他就见过安经赋，听到过其他人对安经赋的评价。 听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中庸。 另一个词，就是赘婿。 他从前对安经赋，都是面上尊敬讨好，实则根本看不上眼。 自己哪怕不是天生灵骨，也不需要靠着一个女人上位。 况且安经赋还不洁身自好，明明是仙门众人，却和一个凡人女子苟合了。 尽管他对仲梦然特别一些，但不代表他瞧得上安经赋这个赘婿翻身的人。 可此时，安经赋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鸷，却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之前在招灾神殿的时候，他同样恐惧，可这种恐惧是来自实力的压制。 但在安经赋面前，他的恐惧就像是背后被一条毒蛇盯着。 不转头，继续往前走，说不定还不会有事。 可他一旦打算转头、掉转方向，就会和这条毒蛇对视，甚至，会被这条毒蛇杀死。 “宗、宗主？” 封邦打了个寒战，生怕面前的安经赋是别人假冒的。 被他喊了一声，安经赋好像回过神来了，表情十分自然地变回了那个任何时候都滴水不漏的安宗主。 “封邦啊，你要明白，即便是修行了千年的大修行者，也并非只要上了年纪，就能被称作厉害。” “若是如此的话，无相宗深山里，那位负责打扫九幽山的扫地奴，就该是最厉害的一个了。” “毕竟，他可是活过了五千年的时光，比如今临仙大陆上，大多数的人都要长寿。” 五千年！ 封邦感叹于这个数字。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五百年都是非常漫长的岁月了。 安经赋熟知他的惊讶，好像能看到他心里的话一样：“五百年，不算漫长。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修行道路上的必经之路罢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这次一定要派你去给秦风送信呢？”安经赋话题转得很快，一下子跳跃到了另一件事上。 这个问题在极北之海的时候，秦风曾经说过。 此时封邦脸色一下子很难看，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是想让我和秦宇一起死在那里，当做给秦风的赔礼，对么？” 第3094章 枯萎的土壤 封邦不想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毕竟，如果这是真的的话，就意味着，他和那些被留在天哭关的弟子一样，都被仙门放弃了。 安经赋点点头，笑道：“你倒也不愧是修行交通之道的，仙门的心思，你很了解嘛。” 封邦正想说，是秦风提醒他的，或许只是在借机挑拨离间而已。 尽管他心里清楚，挑拨自己和仙门只见到的关系，无论对秦风还是对仙门，都无法造成任何阻碍。 不管是秦风，还是今日高坐在大殿之上的玄虚老祖。 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就根本没有资格与之对视了。 安经赋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又重新给茶壶添了水，随后倒了另外一杯，推到了对面。 “不过，你既然能活下来，那么你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封邦愣了一下，没看那杯茶：“什、什么意思？” 安经赋也不管，双手交叠靠着身后的椅子，没来由地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秦风他还是个人么？” “秦风？他自然是人啊。”封邦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是什么。 “宗主，即便秦风再强，他也是一个凡骨而已。我这次去看过了，虽然我和他实力差距很大，但是他应当是没有堕魔的。” 封邦理解错了安经赋的意思。 秦风身上完全没有堕魔的迹象，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即便没有堕魔，秦风仍旧如此强大。 他的回答让安经赋只是微笑：“你都觉得他还是人，那就说明，他现在对招灾神殿里那些老怪物们的威胁还不算太大。看到你活着回来了，他们应当是安心的，甚至，还有些不屑。” “什么……意思？”封邦咽了一口唾沫，眼里有些惊恐：“难道，我原本是真的会死在那里么？” “行了，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安经赋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一挥手，那杯倒给封邦的茶水瞬间干咳了，就连茶杯都颠倒过来，倒扣在桌子上。 封邦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可安经赋已经闭上了眼，他什么问题都没法问出口了，只能悻悻地起身出去。 他一离开，阴影里，有个人从那里走了出来。 他不像是凭空出现的，倒是更像一直就在那里的，封邦却没有发现他，或者说无法发现他。 “主上，真的要让秦风回来？” “不然呢？”安经赋闭着眼，理所当然道：“他若继续留在魔界，我们的戏还怎么唱？” “就是要他回来啊，他回来，才能把仙门的水搅浑。” 黑影里的人一身黑袍，就连眼睛都被遮盖掉了，好像他本身就是那片黑影的延伸物而已。 “可是，招灾神殿应该在着手对付他了。” “是啊，若是封邦死了，或许一时半会儿，那群老东西们还不会对他下手。” 安经赋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桌上的茶水：“他们在测试，秦风到底还有没有人性。看来，秦风身上发生的变化，确实让他们害怕了。” “当初，那位武真人突然横空出世，险些一剑打破了仙门万年的格局，动摇了他们那些老东西的地位。” “后来，武真人凭空失踪后陨落，他们可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如今，一个同名同姓的人出现，还是个凡骨，却表现出了和那位武真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惊人天赋，你觉得，他们能容得下他么？” 黑影里的人语气有些担忧：“可是，咱们要在这群大修行者的手下把秦风保下来，未免……有些勉强吧？” “呵呵，大修行者？” 安经赋冷笑一声，面上是外人少见的阴鸷和仇恨。 “说得好听些，是这个‘老祖’那个‘尊座’，说得难听点，不过就是一群几千年都无法飞升的废物而已。” “他们只不过活得比你我久一点而已，活得久的人，就连史书都可以任由他们篡改。” “墨渊不是已经死了么？那帮老东西，现在可比我们更害怕。” 安经赋说这些话的时候，黑影下意识想张开结界，避免被旁人听到。 “不必，他们如今都聚集在万灵仙山里，包括无相宗深处里那些老不死的都去了，听不到我们的话。” “呵呵，对付一个凡骨，却要把这帮老东西聚齐了，还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 安经赋重新靠回椅子上，脑袋看向天花板，似乎透过天花板，看到了外面的天空。 “这群老东西，光是活着，就是在透支整个临仙大陆的灵气。仙门已经七百年无人飞升了，他们却从未想过是谁的原因。” “赖着不死，就太该死了。” “所以啊，想让临仙大陆重换生机，就必须要下一点猛药。枯萎的土壤需要滋养，这些老东西的尸骨最合适了。” “他们不要脸，那我们，就把他们的脸给撕烂。” “临仙大陆，该让新的血液流动了。” 安经赋这番话说得很平静，就连他之前脸上的阴鸷之气都消散了。 那张向来圆滑的脸，现在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看起来波澜不惊，可谁都不知道湖水之下都有什么可怕的猛兽。 屋子里寂静了许久，黑影才开口：“对了主上，子安少爷回来了。” 安子安，安经赋的二儿子。 和安子圣不同，向来莽撞，脾气暴躁。 早年出了仲梦然母亲的事后，他也和安子圣一样离开了无相宗。 只不过，安子圣去了凡俗当国师，但仍旧和仙门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安子安就不一样了，他成了散修，在外面四处游历修行。 听到自己的儿子要回来了，安经赋脸上没有半分情感。 既不期待，也不无奈。 “噢？他快到了？看来无相宗安静了许久，又要热闹起来了。” “他现在，应该快到了吧？” 黑影应道：“嗯，应该快到无相山了。您呢，需要回极寒之渊么？” “不必了，秦风镇压了悲鸣之源，魔界共主都还不露面，说明战事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安经赋闭上眼睛，干脆坐在椅子上休眠：“就让我在无相宗，等着他们回来吧。” 第3095章 看不见的丑恶 自从秦风答应了回归仙门后，队伍里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 看得秦风都有些无奈。 “师兄，我怎么感觉，他们现在的情绪比从积孽关出来的时候还要糟糕呢？” 按理说，好不容易可以回归仙门了，自己也给他们争取到了一个机会，让他们可以跟着自己。 怎么一个个还是这么闷闷不乐的？ 祝星走在秦风身边，虽然面带微笑，但是眉宇之间是散不去的愁绪：“师弟啊，你还是太年轻，没有经受过仙门的毒打……不对，是仙门想毒打你来着，但是没想到你乐在其中。” 秦风嘴角微微一抽：“我怎么觉得，师兄你这话怪怪的呢？” “他说得一点也不怪，你就是这样。”难得的，王博弘居然主动开口了，他两眼盯着前方，面无表情地接话：“你在仙门的时间不长，且从一开始，你就看到了仙门丑恶的一面。” “但是，仙门中那些不为人知的龃龉，你却没看到、也没经历过。” “有些丑恶是遮掩不住的、裸露在外的，也是最明显的。” “但是呢，有些丑恶，却是无形的，最防不胜防的。” 听到这话秦风忍不住笑了：“王长老，我没记错的话，您可是仙门中的老前辈了，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就是因为在仙门待的时间够长，有些事，比你们这些孩子知道得多。”王博弘冷哼一声。 这一次，就连商长老等人也不反驳了。 特别是商长老，听到这些话时，还羞愧地低下了头，生怕被人注意到一样。 偏偏秦风还把视线落到了他身上：“商长老，你是咱们宗门的长老，你说的话我信，你来说说呗？” 其他人的视线也落到了商长老身上，弄得他老脸一红。 “咳咳，咱们无相宗相比别的宗门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咱们风灵山还行吧！” 他是风灵山出身的长老。 祝星听到这话，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商长老，您别忘了，风行就是你们风灵山的人。自从天哭关他带着桑灿灿逃走之后，可是到现在都杳无音讯啊。” “别忘了，他在天哭关都做了些什么事。” 风行逃走之后，王博弘和祝星立刻对他调查了一番。 之前没注意还好，现在着重调查一番，发现他身上的秘密还不少。 除了之前黄天门的事情被翻了出来，王博弘甚至发现，抱石真人的死似乎也和他有关。 特别是丹灵，在丹灵尸体的手中，发现了一块破碎的布片。 这块布片，正是来自风行的衣服。 不过他们还没查出来风行是如何杀害了抱石真人和丹书。 只能猜测，他应该是因为当初破坏灵田，想栽赃嫁祸。 看秦风居然逆生五行修复灵田，想出手捣乱却被抱石真人阻止了，所以怀恨在心。 当时他出手诡谲，居然连抱石真人都被他所伤。 因此，他便趁着抱石真人重伤，借机出手。 不过，不管原因动机是什么，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风行和邪修有染。 他残忍杀害抱石真人的方式，不仅是为了泄愤，更是一种邪恶的仪式。 至于这仪式到底是做什么的，现在还未可知。 曾经风灵山光风霁月的新一代天骄，短短一年的时间，就露出了本性。 叫人怎能不感慨呢？ 而且不少人也发现了，风行这位“君子”，似乎也有水分。 毕竟，如果他是真君子的话，怎么会放任桑灿灿那样的人，平日里借着他的名号横行霸道呢？ 无非，都是他默许的罢了。 风灵山的骄傲一下子成了风灵山的耻辱，商长老顿时一脑门灰，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这、这……哎哟，诸位，都这种时候了，你们就别拿我开涮了。” “好吧，我承认，我们风灵山确实就是个看实力说话的地方。之前风行天资卓绝，我们确实对他多有照顾。” “可是谁知道，风行他、他居然走了歪路啊！” “这次回去之后，我一定会上报宗主！等抓到风行之后，必须严惩！” 他这话说完，几名长老又朝着他看过来，就连祝星都厄转头盯着他，弄得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一脸懵逼：“怎、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祝星笑了笑，收回视线：“商长老说得没错，风行曾经确实耀眼，现在变成这样也确实让人叹惋。只是……商长老确定想好了，这次回去之后要重回无相宗？” 话音落下，不止商长老，其他正在交谈的人也都沉默了。 是啊，他们还回去么？ 秦风给了他们自行选择的机会，可以各回各家，也可以继续跟着他，甚至可以就这么留在这里。 选择后面两个，秦风不敢保证自己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这段时日他们也看到了，秦风的行径不仅离奇，而且非常大胆。 要跟着他的话，日子可以说过得相当刺激。 要是留在魔界呢，也好办。 秦风会把要留下的人先送回天哭关。 天哭关内有地脉结界，比积孽关安全得多。 至于物资方面，他回人界之后会再给他们运送过去。 只不过，天哭关终究是仙门的地盘，回去之后能在那里躲多久，就不知道了。 总不能一辈子在那里躲着，那这辈子可以说一眼就能看到头了。 至于回归各自的宗门。 若是一个月前，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最优先的选择。 可是，他们也知道，跟着秦风从天哭关离开之后意味着什么。 日后回到仙门，仙门真的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么？ 在这帮人里，选择最轻松的就是祝星和乐正玉镜。 甚至钟离都还好。 前面二人无所谓，乐正玉镜是必须跟着秦风的。 至于钟离，御兽门本来就不受待见，他这位御兽门罕见的天才，无论去留都会有自己的出路。 但其他人就不同了。 特别是那些末流宗门的小弟子，在时代的洪流中，他们就算被淹没了，也是悄无声息的。 秦风并未逼迫任何人，淡然一笑：“不着急，回去还早，你们可以慢慢想。” 第3096章 窥伺 话虽如此，秦风不着急，但仙门似乎很着急。 这次封邦再来时，不再是他一个人，还带来了一名无相宗的长老。 这位长老是一名符修，就在极北之海的边缘等着他们。 极北之海对于仙门来说过于遥远，并不具备发展的条件。 但是不代表仙门会对这里放任自流。 毕竟，极北之海距离魔界更近。 且海里有不少洪水猛兽，若是被魔界掌控，对仙门来说会十分危险。 所以前人冒着生命危险，都要在极北之海附近留下监视用的法阵。 包括传送阵法也是，时不时就会派人来休整。 前段时间这些法阵莫名失灵了两天，但是后来又恢复如常了。 这位擅长符修的长老过来，就是带他们直接从法阵回归仙门的。 看到秦风过来，这位长老远远地就将一张符咒捏碎。 符咒碎裂的瞬间，他的眼睛闪过了一道银色的光芒。 而当银色光芒在他眼里亮起之后，他眼前的所有人和物，都不再是原本的样子。 哪怕是地上的一块石头，都在往外面冒着的“炁”。 魔气是黑色的，灵气是白色的，仙气是金色的。 越是浓郁，便代表着境界越高。 但是极北之海特殊一点，这里距离魔界更近，可从海水里冒出来的却不是黑色的魔气。 反倒是一种红色的气体。 而且看过去的时候，整个极北之海都好像变成了一片血海，让人很不舒服。 这位长老尽量避免直视极北之海，将视线落在秦风身上。 他这次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看清楚秦风如今到底有多少实力。 且，秦风的实力，绝对不能用他展现出来的境界来判断。 之前秦风在魔界闹出来的几次大战，仙门都派人研究过了。 他的境界仍旧是化身巅峰，可实则他的上限应该远不止如此。 就以之前他和墨渊的一战便能看出，虽然墨渊最后死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居然能在墨渊的“真假之道”里全身而退，这本身就不寻常。 更遑论，有人发现了秦风攻打积孽关时，似乎先去了荒原一趟。 在荒原里，他又大闹了一场，随后荒原里一处暴风之眼就消失了。 能够形成暴风之眼的地方，都是混沌之气暴走的缘故。 就连极恶之洲的魔主，都不会轻易靠近。 且几千年来，暴风之眼从未熄灭过。 可秦风抵达那处暴风眼之后，那处暴风眼便消失了。 就连仙门的天眼，都未能看到他是怎么做到的。 追随他的弟子们只远远地看到了他走入暴风眼的中心，至于他做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后，他又一个人毁灭了于仙门而言神秘莫测的悲鸣之源。 相当于，当仙魔之战一触即发，整个仙门都在紧张备战的情况下。 秦风硬是一个人拿下了魔界两大洲。 这是一个化身境能办到的么？ 除了他本人之外，追随他的那些弟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拖累他就算好了。 招灾神殿想知道，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一个凡骨，有如今的境界已经足以叫人震惊。 而他，居然做出了他这个境界都不该有的成就。 秘密太多的人，是不会被接纳的。 长老眼睛的泛着银白色的光芒，视线聚焦在秦风一个人身上。 只要再走近一点…… 其他人身上，都散发着白色的灵气。 但这位长老使用这张符咒似乎十分熟练，全然不被影响。 可是，当他的视线落到秦风身上的一瞬，一股剧痛从眼眶传来。 他面前的整个世界好像突然被人捏碎了一样，大片大片地开始破碎。 随后，这些碎片的缝隙里涌出大量的血光。 眼睛前面好像被人蒙上了一块黑布，不过一瞬间，长老的眼前就剩下一片黑暗了。 “啊！” 这位长老发出一声惨叫，把旁边的封邦吓了一跳。 他这次送完信之后，没有在营地停留，赶紧回到这个传送阵前，和这位长老待在一起。 安宗主说了，这位可是招灾神殿的长老。 尽管只是一个符修，确实修行了两千年的老怪物。 和这样的大修行者待在一起，他才有安全感。 所以这位陆长老突然的惨叫，让他惊恐不已。 “陆长老、陆长老！您这是怎么了？” 他是真吓坏了，眼看着秦风就要来，这时候陆长老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他怎么敢独自面对秦风啊？ 陆长老似乎没力气回应他，捂着自己的一双眼睛跪坐在地，发出痛苦的低吼。 这时，秦风也带着人走近了。 看到他，秦风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容：“我们人到齐了，现在可以走了……咦？这位长老这是怎么了？” 封邦现在一看到秦风，就和一只惊弓之鸟差不多，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我、我也不知道。” 祝星主动上前，看到了陆长老身上的衣袍，微微凝眉：“招灾神殿的人。” “招灾神殿？”秦风微笑着转头看他。 这次不等秦风解释，祝星就叹了口气，自行解释道：“这次你不知道也正常，招灾神殿，只有仙门大难的时候才会开启。” “能够进入招灾神殿的，都是各大宗门的大修行者，常年隐居万灵仙山之中。” “当仙门有难时，招灾神殿便会降临万灵仙山，同时召唤他们一同进入。” “所以，招灾神殿虽说叫这个名字，却是仙门里最神圣的殿堂。不少修行者，除了飞升之外，都把能够进入招灾神殿当做自己的第二条路。” “但凡能够得到招灾神殿的召唤，就说明其被认可为整个临仙大陆最优秀的修士之一。” “这位，应当就是从招灾神殿过来的。” 这种事情，普通的小弟子是不会知道的。 甚至连许多内门弟子，都没有听说过招灾神殿的存在。 毕竟，招灾神殿上一次现身，便是三千年前的仙魔之战。 就连祝星，也是因为跟着安经赋的时候，听他提起过。 这种秘密，自然不会瞒着各家的宗主。 到了关键时刻，各家的宗主都是要听从招灾神殿调令的！ 第3097章 术法反噬 “这么说来，能进招灾神殿的都是高手了。” 秦风了然地点点头，看着这位陆长老更加好奇了：“既然是高手，这又是怎么了？在来的路上受伤了？” 他有些担心：“不会耽误我们的日程吧？” 他还想早点回去呢，这地方别的不说，幻境确实太差了。 而且海里的鱼非常难吃，害得他也是被迫辟谷了好几天。 可他只是一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啊，总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祝星无奈地摇摇头：“师弟，我看，这种时候这位长老应该是需要我们的帮助才对吧？” “嗯，很有道理，不然会耽误我们的时间。”秦风同意地点点头，只是理解和祝星产生了偏差。 祝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旁边的王博弘面无表情地抱着胳膊：“你准备和他讲道理？” “王长老说得对。”祝星果断闭嘴了。 秦风走上前，垂眸看了一眼捂着眼睛哀嚎的陆长老。 后者的指缝里不断有鲜血流出来，一看就伤得不轻。 秦风瞥了一眼封邦，用下巴一指陆长老：“说说吧，他是怎么回事？的你们来的时候被魔族袭击了？” 封邦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也不知道陆长老怎么回事。刚才他还好好地，我们看到你们来了，之后陆长老突然就惨叫了一声，然后……他就这样了。” 这位陆长老看起来像是伤了眼睛，但是好像连耳朵也听不见了一样。 无论旁人议论什么，他都只是捂着眼睛跪坐在地上。 惨叫停止之后，他好像一个肢体僵硬的木偶。 能够进入招灾神殿的长老，哪怕只是一个符修，境界都已经达到了化神巅峰。 要知道，符修、丹修这样的修士，在古往今来的历史上，能达到化神巅峰的都寥寥无几。 能够真正渡劫飞升的，更是屈指可数。 可这么一位凤毛麟角的人物，在周围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秦风扫视了一圈周围，没有发现什么潜藏的危险。 唯一有使用过术法残留的气息，是来自这位陆长老自己身上。 视线重新回到陆长老身上，秦风微微眯了眯眼。 不对。 尽管两只手遮住了眼睛，但是指缝漏出来的位置，可以看到他眼角的皮肤有黑色的经络凸起，还在微微跳动。 “走火入魔？” 秦风低吟一声，随后立刻让祝星和王博弘带着其他人撤开。 一位化神境的大修行者走火入魔可不是小事。 封邦也吓得脸色惨白，可是没有秦风发话，他又不敢跑。 直到秦风瞥了他一眼：“你要留在这儿找死？” 被秦风冷漠的眼神吓了一跳，封邦赶紧连滚带爬地跑到一块礁石后面躲着。 秦风和王博弘祝星乐正玉镜留在原地，钟离主动上前来：“我学过一点医修的本事。” 秦风有些意外：“你们御兽门还学这个？” 他沉默了一下：“毕竟，灵兽生病了还得我们自己治。” “咳咳。”祝星干咳了一声：“钟离道友，人和灵兽还是不一样的吧？” 钟离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有何不同？” “这……”祝星回答不上来，有什么不同？到处都是不同好么！ “算了，还是我来看看吧。” 秦风拦住了钟离：“他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像是被术法反噬了。万一他道心不够坚韧，暴走了，到时候更麻烦。” 这次轮到祝星问他：“你也会医修的本事？” “不会。”秦风十分认真地回答：“但如果他要暴走，我可以在他暴走之前杀了他。” 祝星彻底沉默了。 王博弘好像早就习惯了，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你对他，就别抱什么指望。让他杀人还行，你想让他治病？” 祝星站回王博弘身边，听到这话，微笑着表示：“还是王长老经验丰富。” “呵呵，我只是比你年纪大了点，吃一堑长一智而已。” 对秦风，就别指望他会有什么正常的想法。 “刚才这小东西是在偷窥你。”椒夏不知何时出现的，此时就蹲在陆长老身边，托着脑袋看着他：“他应该是使用了窥探的符咒，不仅想窥探你的境界，还想试探你的秘密。” 椒夏一脸不屑：“这么点道行，还这么不自量力。可笑！” 秦风走到陆长老跟前，缓缓蹲下身来：“窥探我的秘密？我一个凡人，能有什么秘密呢？” 他的话音落下， 面上的陆长老身体忽然一怔。 他们二人的境界，光看纸面是一样的。 可是，且不说秦风的真实境界是什么，他们两个一个是符修，一个是体修。 且秦风还是剑修出身。 同境界之下，符修根本不可能是体修的对手。 更何况，秦风本来就是个怪物。 看到他身体僵硬了一下，秦风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原来陆长老没事啊？那就好了，省得你我都浪费时间。” “你怎么知道的？”陆长老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恐惧。 他的符咒，放眼临仙大陆，也没有第二个人敢说自己的符修之术比他更高明。 刚才他使用符咒的时候距离秦风还很远，即便有灵力残留，秦风也不该察觉到自己的窥伺才对。 就算察觉了，也只会发现他用符咒查探秦风的境界而已。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要接他回仙门了，先探探底总是没问题了。 但是，秦风居然一下就发现了他更深层的术法，知道了自己再探他的秘密！ “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陆长老的术法确实高明，我也确实没发现。不过呢，我妹妹发现了。” 陆长老缓缓放下了捂住眼睛的手，他的眼角虽然还有些黑色的血线，但是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了，只是还挂着两行血泪。 不过看起来，视物是没问题的。 “你妹妹？她在哪儿？” 仙门调查过，秦风只有一个弟弟，就是秦宇，已经被他杀死了。 他哪儿来的妹妹？ “她现在就在你旁边看着你啊，怎么了，你看不到么？” 第3098章 仙人惧鬼 秦风说这话，就好像是恶作剧的孩子在故意吓唬人一样。 以陆光这样的资历，即便真的有鬼站在他身边，他也不足为据。 可偏偏，他看到秦风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眯眯地、真诚地说出这话的时候，一种难以言说的诡谲感，让他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要不是穿着长袍，他应该都能看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尽数竖起来了。 甚至于，当秦风说完这话后，他甚至想都没想就侧首看了一眼。 这一眼，更让他毛骨悚然了。 他身侧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 可是他却觉得，好像真的有个人蹲在他身边，正托着下巴盯着他看一样。 修行了两千年，这种突然被人吓了一跳的感觉，对陆光来说已经非常陌生了。 可偏偏，恐惧感让他手指都微微抽搐了一下。 身体有些发冷，却又不断有汗水冒出来。 在他盯着那个地方看的时候，椒夏也正看着他，甚至歪着脑袋冲秦风说道：“我总觉得，他好像真的能看见我一样耶。” “这很正常。”秦风突然开口，和陆光身边的“空气”说话：“刚才你没听祝师兄说么？这位陆长老是神殿来的大修行者，既然他这么厉害，能看见你也很正常。” 说话也就算了，秦风说完之后，居然弯腰伸手，做出了一个“摸摸头”的动作。 “嘶！” 这一下，陆光好像突然回过神了，整个人往后一退，和秦风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嗯？”秦风脸上露出不悦之色：“陆长老，你这么问话可太伤人了。虽然我是比一般人境界突破得快了一些，但怎么能不是人呢？” “和你们这些灵骨之人比起来，我这个凡骨，应该比你们更像人吧？” 这下陆光不说话了，警惕地看着秦风。 可惜他现在没法再用符咒。 刚才那一下，虽然没让他真的走火入魔，但也伤到了眼睛。 若是再用到符咒，出现刚才那种情况，他就真有可能走火入魔了。 哪怕情况好些，也有可能彻底变成瞎子。 不然的话，他真想立刻用符咒再看看，自己身边刚才到底有没有人。 现在没法探查情况，陆光也不再和秦风说话了。 这个凡骨，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在神殿内，不是没有偷偷用符咒偷看过其他人的境界。 可是，还是第一次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不过探查一个化神境的凡骨弟子，居然差点要了他一双眼睛？！ 所以他打算不再和秦风多交流，他只是一个符修而已，今天来的任务就是探查，以及将秦风带回仙门。 别的事情，不需要他来操心。 他正打算让秦风离开再说，不曾想，一抬眸就看见秦风正盯着他这边。 准确地说，是盯着他的身后。 脸上似乎无奈和宠溺，就像在看自己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这种眼神，自然看的不会是陆光。 那他在看什么？ “好了，差不多行了。这位陆长老是符修，身边多带点符咒也没什么。你现在这个状态，就别想着把人家的符咒偷出来了。” “而且，我可没教过你偷东西，这种坏习惯可不能学。” “什么人就能偷？人族里偷东西的那些也不是好玩意儿……” 秦风冲着他这边招手，似乎想把什么人叫过去。 陆光回头看了，自己身后根本什么都没有。 若是有鬼的话，自己起码也能探查到一些特殊的气息。 可是他试探过了，虽然不能用看的方式，但他根本没有在自己身边，探查到任何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这下，陆光看秦风的表情古怪了起来：“难道，他其实早就已经疯了？” “不，看他现在的样子，倒像是墨渊之前给他留下的后遗症。” “奇怪了，墨渊修的是真假之道。若说秦风能看到幻象，也必然是他经历过、存在过的人。” “难道，墨渊为了 对付他，给他凭空捏造了一个妹妹出来？” “看起来，这个凡骨现在似乎对这个妹妹的存在深信不疑，这么说来，是不是有机会利用这个所谓的‘妹妹’，对他做点什么呢？” “神殿里，应该不止墨渊一个人修行真假之道才对……” 不过短短一瞬，陆光就在脑海里做出了多种设想。 要真是墨渊留下的后遗症就好了，这意味着，秦风的身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弱点。 刚好，他们可以利用这个弱点，来制造一个针对秦风的圈套。 可这个想法才刚刚产生，甚至尚未成型，他身后忽然有风吹过。 陆光顺势扭头看了一样。 只是余光之间，他仿佛看到一个美轮美奂的少女从他身边经过。 那时间很短，只是眨眼的间隙，眼皮一开一合，甚至来不及看清，就已经消失了。 但随后，他的耳朵里就钻进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种诡谲的感觉再一次爬上了皮肤表面，陆光瞪大了眼睛，差点失声叫出来。 秦风的视线从陆光身后回归到了他自己身边，带着几分责备：“都说了，我们回去再说。” “别调皮了……” “放心好了，回去我就找林泉生做给你吃。” “吃不到？那我就想办法让你吃到。” “这是自然，一言为定。” 秦风笑着，每一次说话之前，都要停顿一段时间，仿佛在等什么人回应他。 然后似乎刚意识到面前还有个人，秦风抬起头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了陆长老，我这个妹妹调皮了点。不过你放心，她方才什么都没拿。” 主要是现在什么也拿不了。 陆光嘴角抽了抽，目光已经有些僵硬了。 原本代表神殿，他还准备了许多下马威的词儿，但现在一句都没说得出来。 秦风三言两语，就让他试探的心情瓦解了。 “罢了，时间现在也不早了，你快去通知他们，准备回仙门吧。” 陆光一点也不想在这里久留了。 极北之海已经够神秘、够危险了，偏偏他身处这个地方，面前还有个更神秘、更危险的秦风。 陆光不觉得自己是他的对手。 第3099章 出发 陆光好像彻底没了和秦风闲聊的兴致，就连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都不问了。 他当即开启了传送阵，让秦风带着他的人都进来。 “陆长老，我们人这么多，你的这个传送阵好像太小了点吧？” 秦风第一个进入传送阵后，打量了一下脚下的阵法。 十来个人一同传送倒是简单，可要是几万人一块儿站上来，怕是连一根毛都放不下了。 陆光别开头，不和秦风对视：“把你的人都叫过来，让他们进入这个里面。” 背着身，陆光扔过来一枚黑色的芥子。 “芥子世界？”看到这东西，秦风眼前一亮，来了兴致。 这东西，可比一般的千机囊好用多了。 他之前进去过一次，但很快就出来了。 千机囊可以容纳一个“院子”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品，都可以放在里面。 里面的天地都是不变的，就只有那一方小院子而已。 秦风若是单独行动，会把受了伤的同伴暂时放在里面。 但是时间不能太长。 千机囊是可以躲避外在的危险不错，但人在里面的时间长了，就会被千机囊彻底吞噬。 曾经秦风还以为是某种阵法或者符咒。 自从知道了临仙大陆都是活着的之后，他忽然想到：有没有可能其实千机囊也是活着的？ 否则，它靠什么分辨进入千机囊的人是不是它的主人呢？ 况且，千机囊容量太小，人在里面最后十个左右，千机囊就会支撑不下。 可要是芥子世界就不一样了。 地如其名，芥子世界里面就是一方小世界。 进入其中的人，甚至可以利用里面的材料，在里面任意搭建出自己想要的世界。 面前陆光递给他的这枚芥子世界，就是一座已经被人打磨完好的小世界。 容纳这几万人没有任何问题。 秦风接过芥子，将其递给了王博弘。 后者拿到手后，将自己的灵力输送了几分到其中。 几个呼吸之后才睁开眼：“没有问题。” “嗯，那就行，让大家进去吧。” 秦风点点头，交给祝星和王博弘来安排这事。 除了几个主要的人和几名长老，其他人尽数进入到芥子世界之中，芥子直接由秦风保管。 秦风不急于要这些人的答案，但想留下来的，现在就可以选择不进入。 毕竟回到仙门之后是何光景，谁都不敢保证。 其他人去安排的时候，陆光阴沉沉地看过来：“你是在怀疑神殿？” 秦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自己刚才让王博弘检查芥子的行为。 “陆长老别这么小气，毕竟我们这帮人都是仙门弃子，我们回去，对仙门连说脸面无光。我这个罪魁祸首小心点，合理的怀疑没问题吧？” “万一仙门要杀人灭口，对双方都不好，您说呢？” 陆光没想到秦风说得这么直接，表情凝固了一瞬。 秦风笑道：“有些话，即便不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藏着掖着对吧？” 双方还不到图穷匕见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 秦风不打算和他们绕弯子。 “哼。” 陆光不想说话了，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这时候又听秦风喊了一声：“听话，过来。人家也是公事公办，咱们没必要计较这些。” 听到这话，陆光的背影又僵了僵。 乐正玉镜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乐开了花：“祝兄，你看秦兄那边。这位陆长老，看起来快被秦兄的妹妹给吓死了。” 祝星他们早就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形。 看秦风又在自言自语，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不过看起来，那位陆长老似乎不怎么习惯，脸色非常难看。 特别是之前，秦风朝着他那边招手的时候，恰好起了一阵风。 当时陆长老整个身子都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这副画面，实在有点滑稽了。 “我倒是没想到，堂堂一位化神境巅峰的符修。且不说他已经入了招灾神殿了，便是在符修这条道上，他应该也是顶尖的人物了。可他居然会怕鬼？” 祝星难得会跟着调侃两句，嘴角还挂着一抹嘲讽：“看来，这所谓的招灾神殿，也不过如此，选中的人也不过是泛泛之辈罢了。” 他的话说完，旁边的乐正玉镜难得没接话，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祝星莫名：“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好奇。”乐正玉镜虽然已经没了月华之瞳，可他对人的情绪的捕捉仍旧相当敏锐：“祝兄，你今天好像火气特别大啊。特别是提到招灾神殿的时候，你对那位陆长老的敌意也相当的大！” 虽说他们现在算是叛出了仙门。 可招灾神殿，始终都是仙门中人向往的顶级殿堂。 被招灾神殿认可，就意味着自身的境界已经达到了临仙大陆的高峰之上。 即便现在他们把仙门当做敌人，但也不该对招灾神殿如此厌恶。 更遑论，祝星平日里就是个不声不响的人，随时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大的火气？ “呵呵。”祝星毫不掩饰，冷笑一声：“我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若招灾神殿真的那么伟大，为何被选入其中的大修行者，这么多年都未曾飞升？” “所谓的神殿，不过只是‘招灾’罢了。” “他们那群人，早就已经违背了修行的初衷，永远都不可能飞升。” “只不过，借着招灾神殿的名义横行霸道罢了。” 祝星不仅难得情绪外露，而且敌意还相当明显。 盯着陆长老那边的眼神都带着阴冷：“若是真有鬼的话，那些死在他们手上的亡魂，早就把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剩下了。” “他怕鬼，也是应该的。” 这下乐正玉镜不接话了，主要是不敢接了。 等到这边安排完了，他赶紧一溜烟跑到秦风身边，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风听完，露出了然的表情：“看来，这次回去之后要忙活的可不止我一个人了……乐正，回到宗门之后，你帮我盯紧祝师兄！” 第3100章 就当来旅游了 秦风想起来了。 招灾神殿，既然是仙门里最顶尖的代名词。 那能够进入其中的，自然就是仙门最顶级的修行者。 之前林凛被捕之后，将三百年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莫问渊。 这件事，当时他们支开了祝星，但后者已经知道了真相。 祝星的三师姐，当年便是被一位顶级的大修行者带走的。 甚至最后，被当做鼎炉榨干了所有的价值，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身体和人格都遭到了侮辱。 祝星难得情绪外露，看来他已经查到了些什么。 或许林凛口中的那个人，就和招灾神殿有关。 秦风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当年最先来调查此事的人是莫问渊。 可是最后莫问渊得到的结论，是他的弟子们全都死在了璃织的手上。 若只是如此，为什么莫问渊没有报仇？ 秦风不信莫问渊是因为不敢，又或者忌讳桑炎的本事。 他了解，如果是师父的话，无论什么仙门规矩，更遑论生死，他都会一闯极恶之洲，为他的弟子们报仇。 可他没有。 甚至在那之后，直接封禁了无忧山，躲在里面三百年。 就连祝星，他都不允许其去复仇。 看来，师父当年就猜到了，他的弟子们的死，和招灾神殿有关。 但他老人家那时候没有直接去复仇，到底是为了不把仙门的龃龉暴露人前呢，还是在韬光养晦？ 前者，秦风觉得不可能。 若莫问渊真的是那种人，是那种会为了所谓的仙门声誉，连自己弟子生死都不顾的人，当初他就不会把自己关在无忧山里了。 他闭关，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自愧。 而且秦风猜测，莫问渊应该早就知道了林凛的下落。 所以上一次在魔界见到的时候，他并不十分惊讶。 “师父已经先带着林凛回了仙门，不出所料的话，他应该已经做好复仇的打算了。” 在传送阵启动的时候，秦风还在摸着下巴思索：“若是师父有心对付所谓的招灾神殿，那我这个当徒弟的时候，是不是该帮他一把呢？” 还未曾等他思绪落下，眼前已经亮起了金光。 这一次传送阵持续的时间很长，最终和秦风一起，选择直接走传送阵回仙门的就几个人。 祝星、乐正玉镜、钟离自不必说。 王博弘竟然也站在了秦风身边，就连商长老，居然也没有进入芥子。 走到了这一步，选择留在魔界的人一个都没有。 但是许多人，甚至包括有几名长老，虽然选择了追随秦风，但回到仙门之后，肯定还会看到昔日的同门、同道。 他们要么羞于面对，要么不敢面对，所以干脆钻进了芥子了。 秦风答应过，等一切安顿好之后，就会给他们在仙门里安排一个立足之地。 所以在那之前，不想自己去面对仙门拷问的，可以躲在里面不出来就是了。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有秦风在前面帮他们扛着，谁又想去面对那些老熟人怪异的目光呢？ 更何况，万一仙门出尔反尔了，他们躲在芥子里不出来还更安全。 传送阵尚未停下，秦风好奇地冲王博弘问道：“王长老，没想到你这次居然都不进去？据我所知，你在玄灵宗是有些地位的，和宗主还沾亲带故的对吧？” “就不怕，到时候和亲戚见面，对方给你道德绑架一手？” 王博弘听不懂什么叫道德绑架，但大概明白秦风的意思。 “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向来死板，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 “既然我选择站在你的阵营，六亲不认又算什么？” “要是我连他人的闲言碎语都抵挡不住，那迟早也会背叛你，你还敢重用我么？” 秦风淡然一笑：“王长老倒是比我想的还要豪气，可是万一，我这次回去也栽了呢？你们把宏图伟业系在我身上，就不怕和我一起下地狱？” 王博弘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我们走到今日，都是被人逼着、推着一步步往前走的。” “一开始，谁都没想什么宏图伟业，就想活命而已。” “但现在，既然活下来了，那便想在活下来的时候，顺便做点什么。” “成了，自然是好事。若是不成，不过也就是死。反正，我们这些人原本就该死了。” 王博弘看了一眼秦风：“因为你，我们才多活了一段时间。” 祝星钟离等人都在旁边听着，听到王博弘这么说，几个人相视一笑。 他们的想法，都和王博弘是一样的。 若不是秦风，只怕现在他们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仙门放弃了他们，但秦风没有。 如今回到仙门，虽然忐忑，却谈不上多么惧怕。 不过是死罢了。 秦风倒是难得，没有对王博弘这番话发表什么意见。 当他们说话的时候，前面的陆光也听得一清二楚。 但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乎了。 毕竟，仙门真要针对他们，可不会在乎这一两句话。 “到了。” 对话结束后不久，金光消失。 等到视野重新恢复，众人看到的，便是一间高悬在半空的神殿。 他们应该在某座山的山顶，可是放眼四周，只有一片仙雾，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只是偶尔，可以看到云层深处，有一道或者两道黑影掠过，像是某种庞然大物经过此处一样。 “这、这里就是万灵仙山么？” 王博弘这般老套的人，落地后都忍不住发出一阵感慨，神色不可思议。 万灵仙山不仅存在于传闻中，但他们这样的修为，本来再等三百年都不一定能来。 现在，居然真的让他们登上了万灵仙山！ “你瞧，我说什么来着？跟着你，不但没死，居然还来了一趟万灵仙山。即便今日就死，又何尝不是死而无憾呢？” 王博弘看来是真的高兴，居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脸上的笑容更是不加掩饰。 秦风闻言，竟然也觉得心情自在了不少。 “王长老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进去看看吧。” 在陆光阴鸷的眼神里，秦风抬脚，第一个走上了天梯：“就当来旅游了。” 第3101章 登天梯 真正踏上天梯的那一刻，跟随秦风的几人，才真正感受到了来自神殿的压迫感。 它静静地屹立在云雾缭绕的半空中，周围是神秘莫测的万里仙山。 灵气在这里几乎凝聚成实体，让这座神殿的外表蒙上了一层白色的轻纱。 这“轻纱”上仿佛镶嵌了碎钻一样，时不时反射出光芒。 整座神殿看起来都是白色的，高贵、圣洁，高不可攀。 这种高高在上的气场，几乎将整个天梯覆盖其中。 走在天梯之上，那两名修为较弱的长老，也包括祝星和钟离在内，都隐隐有想要朝拜的心情。 甚至双腿都止不住发软。 明明什么人都没出现，可他们却觉得，那座神殿仿佛就是一位超然的大修行者，正在气场全开地俯视着他们。 祝星咬紧牙关，几乎快把牙龈咬出血了，运转气机不让自己跪倒下去。 钟离也一样，握紧了拳头，额头上竟然都隐隐亮起了兽族的青色纹路。 那是轩辕氏青狼护身的现象，对于钟离来说，那也是他最顶级的护身之法。 可现在，他居然在没有人进攻的情况下，开启了最终极的护身之法。 秦风余光瞥见，没有说什么。 袖子下的手指微微转动，他们脚下的黑影便动了起来。 他的黑影融入到那几个人的影子里，一股独属于秦风的气息，顿时将他们受到的压迫感驱散，这才没有让他们被迫下跪。 “多谢。”祝星松了一口气，冲秦风点点头。 其他人也冲秦风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秦风没说话，摆摆手表示无碍。 他看了一眼只是神情有些严肃的王博弘：“看来要进入这座神殿，想站着进去必须达到化身境以上才行了。” 方才，王博弘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的反应。 “是啊。”祝星点点头，抬手擦去了额角的一滴冷汗。 让他向神殿下跪，从前不知情时，或许他还会心生向往、心甘情愿。 可如今，这恐怕是对他莫大的折辱。 “不过。”秦风的视线又落到了一脸好奇的乐正玉镜身上：“也有例外。” 乐正玉镜尚未化神，只是元婴境界。 而且因为他本身是从骊龙幻境中来，境界并不稳固，甚至连他的肉身都不够稳固。 但是一路走来，他似乎全然不受影响，甚至还此处张望着，仿佛看见了什么新鲜的光景。 秦风这么一说，其他人的视线也落到了他身上，包括走在最前面的陆光。 其实刚才陆光也发现了，乐正玉镜的境界不过元婴，但不管是从阵法之中出来，还是踏上天梯，他都好像没受到半点压迫感。 其他人，就连陆光自己，即便他已经是被招灾神殿选中的人了。 但，每一次踏上神殿的天地，都会感受到来自神殿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是高高在上的神殿与生俱来的。 在他们这种人看来，神殿，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仙门的权柄。 否则，不会每一次都只在临仙大陆遭遇危机的时候，它才出现，而且只在仙门出现。 招灾神殿对应的，是魔族的魔界之主回归。 所以这也意味着，招灾神殿，可以被称作仙门之主。 而且，并不是每一个突破化神境的修行者，都可以被神殿选中。 进入神殿的每一个人，都以此为荣耀。 自豪，却又敬畏。 这条天梯陆光走过好几次，但是每一次，他都能感受到那股压迫感。 那种居高临下的，仿佛被人俯视着的压迫感。 尽管他只是个符修，却已经是化神巅峰的符修，这在符修这一分支里，已经是相当顶尖的一人了。 可他还是会觉得这种感觉让他都稍稍有些喘不过气。 他们一路走来，秦风就不必说了，他本来就是个连神殿都关注到他的怪物。 但为什么这个小小的元婴修士，看起来骨龄也非常年轻，他似乎对神殿的凝视毫无感觉？ 陆光想尝试再探探此人的底细，可是余光瞥见了秦风，正好看到秦风也在看他。 视线交汇，秦风冲着他露出了一抹不咸不淡的笑容。 陆光眼角抽了抽，好像想起来自己之前的经历。 他面上不显，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继续带路，也打消了打探此人的想法。 在让秦风他们过来之前，神殿就已经得到了不少他们的资料。 关于这个叫乐正玉镜的年轻人，他们也有所调查。 此人是秦风从极寒之渊里带出来的，一开始便没什么存在感。 当时都以为，此人或许是秦风在极寒之渊里发现的异族。 只是，看他仅仅只是个元婴，便没什么人关注了。 反正，秦风也不是第一次莫名其妙地带人回来了。 只是后来，神殿内有一位提出来：“他叫乐正玉镜？姓乐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本该是月影台的姓氏吧？” 月影台自从三千年前一场大难之后，逐渐开始没落。 原本他们是矜贵的，只允许月影台内部互相通婚，通婚的对象，也必须是天生灵骨的月九天血脉。 以此，来保证月影台血脉纯正。 可是那场大难之后，月影台当代家主陨落，同时，月影台的血脉也开始走向凋零。 或许是因为过度的本族通婚，便导致后来诞下的许多孩子先天就有缺陷。 只不过月影台底蕴丰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竟然也生生又坚持了两千多年。 知道千年前，月影台最后一位纯正血统的家主飞升失败，堕为散仙陨落，月影台终于高傲不起来了。 他们开始选择和外界联系，选择大宗们良好血统的弟子通婚。 至于月影台的宗姓“乐正”，也早就在三千年前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当时陨落的那位家主，是最后一位“乐正”姓氏之人。 且熟知仙门历史的人都该知道，月影台当初距离极寒之渊非常近。 也是在三千年，除了那次事故之后，整个月影台才进行了迁徙。 不过，不是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而是整个月影台都搬走了而已。 那么，这个秦风从极寒之渊里带出来的乐正氏，到底是什么人？ 第3102章 渐行渐远 刚才陆光看了乐正玉镜一眼，秦风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之前在天哭关，其他人都没怀疑过乐正玉镜的来路。 一来，月影台的密辛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二来，乐正玉镜是他带去的，无形中为乐正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且，他那个时候本来存在感就低。 但是到这里，无论是眼前的陆光，还是神殿里的老怪物们，应该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现在陆光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乐正玉镜的身份迟早是瞒不住的。 看来，他也要早做打算了。 “奇怪，怎么这天梯还是这么长？” 不知道走了多久，秦风还在思索中，忽然听见商长老嘟囔了一句：“这神殿瞧着也挂得不高啊，怎么走这么久都还没到？” 王博弘瞥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走，可以自己飞上去。” 商长老有些赧然：“算了吧，这儿压迫感这么强，我怕还没飞起来，就被摁在地上跪下了。” “那你就闭嘴。”王博弘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听起来商长老就是随口埋怨一句，王博弘看他不顺眼，两个人斗斗嘴。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风和祝星都同时一凝眉，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陆光呢？” 就这么对视的一眼之间，再回头，居然已经看不到陆光的影子了。 倒是不怕迷路，反正天梯就这么一条，天梯的尽头就是神殿。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秦风闭眼探查了一下，睁开眼道：“他没有消失，只是走在最前面去了，看样子，他比我们要先到。” 商长老一听不乐意了：“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他们邀请咱们来做客的，怎么带路的人还自顾自走到前面去了？这怕不是在故意给咱们下马威啊！” “秦风，你可不能惯着他们，他们不愿意带路，那咱们就不走了！” “让他们亲自下来请人！” 王博弘一脸不耐烦：“行了行了，还当自己在仙门里和人勾心斗角呢？这里是万灵仙山！是神殿！” “真要给你下马威，咱们都不用走到这人来了。” “你那个脑子成天能不能想点靠谱的事情？” 被王博弘接连反驳了好几句，商长老有点不服了。 大家之前都是平起平坐的，怎么你现在就和顶头上司一样了？ “那你倒是说说这怎么回事？”商长老不服气地反驳：“你自己看，神殿也就里地不过二三十丈，就算有误差，也不过四五十丈……” “你算算，咱们都已经走了多久了？” 若是常人，哪怕仅有二三十丈的距离，走这么久还算正常。 可他们都是修行者，就算像商长老这样，往日一味地琢磨如何揣摩人心权衡利弊的圆滑之辈，好歹也是个元婴巅峰。 若是连他都走得气喘吁吁了，这路途的艰难程度就很值得人揣摩了。 毕竟，他们都有境界在身，体魄本身就是受过打磨的。 遑论他们还有灵骨在身，根本就不是凡人。 可现在，他们越走，越觉得疲惫。 因为有秦风的气场笼罩，之前那种压迫感倒是消失了不少。 但越往上走，他们便觉得脚下的步伐越发艰难。 商长老已经开始擦汗了。 而钟离和祝星这样的，已经是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得就像是中暑了一样。 无论怎么看都不寻常。 “其实，我也觉得有点累了。” 这时候秦风的开口，无异于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讶。 乐正玉镜忍不住睁大眼睛，看着秦风问：“我没听错吧秦兄？你？你会觉得累？” 秦风瞥了他一眼：“怎么，难道我就不是人了？” 其余几人纷纷摇头。 实则，他们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也就只有你自己还把你自己当个人了。 “这段天梯确实有问题，或许，这和我们没有被神殿承认有关。”王博弘作为资历最老的一人，这种时候他有发言权：“我是第一次踏上神殿，自然没有亲身经历过。” “但是，我师尊曾经来过一次神殿。” 王博弘在宗门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任务，毕竟他还有个当亲戚的宗主。 而他的师尊，也是玄灵宗镇守山门的大修行者。 他提到，当年他师尊来过一次神殿，正是仙魔大战之时，他们被集体召唤到招灾神殿来商讨抗击魔族的大计。 说是商讨，其实就是当时负责掌管神殿的那位单方面的下令。 那时候，就连王博弘的师尊踏上神殿之后，都觉得压迫感十足。 而且，以他老人家的修行，这么一段路，居然硬生生走了一个时辰。 更有甚者，居然在天梯上就走了将近四个时辰，从天亮到日落，没有停歇过。 当时，王博弘的师尊原本和一名交好的旧友一同走的。 两个人结伴而行，本来都在探讨这次仙魔大战的要事。 可走着走着，两个人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拉开了距离。 甚至，一开始两个人居然都没发现这件事。 直到王博弘的师尊听不到对方的回应了，才终于察觉，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前面。 可等他想回头去找自己那位同伴，却发现他竟然无法回头了。 于是，两个人只能分开走，在神殿门口，王博弘的师尊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等到他这位友人。 对方的情况和他差不多，一开始根本没发现和对方走远了。 明明前一刻还聊着天，就在自己说话且没听到对方开口的间隙里，两个人就已经看不到对方了。 王博弘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听其他人的看法，抬头就看见秦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王长老，你说的应该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什么？” 王博弘略微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面前居然只剩下秦风了，且秦风身边就一个乐正玉镜。 祝星乃至商长老等人，现在都不见了。 回头一看，商长老正气喘吁吁地走在他们身后一两百米的位置，身边也只有一名和他境界相当的长老而已…… 第3103章 不过都是规训 “这、怎么会这样？” 王博弘有点发蒙，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刚才他在话语中讲述的一幕，现在居然就在他眼前。 “和你刚才说的一样，就在你说话的间隙，我们三人似乎越走越快，他们反而越来越慢。” 王博弘睁大眼睛，听到秦风的话，更诧异了：“不对啊，我记得我刚才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们都是停下来的吧？” 那时候商长老发现了他们越走越慢的事情，王博弘这才想起来此事，于是和大家提了起来。 因为那时大家都有些疲惫，所以说起这事的时候他们干脆停了下来，想看看其中有什么蹊跷…… “是啊，所以走的人，并不是我们，而是他们。”秦风笑着回应。 “这更不可能了，既然我们不动，即便他们动了，不是应该在我们前面么？” 怎么还越走越退后了？ “看来这条天梯，本身就不是普通的楼梯。它不仅会让修为越低的人走在上面压力越大，也会让修为越低的人行走起来更加艰难。” “甚至，它不允许咱们这样的‘高修带低修’的行为出现。” “每个人在天梯上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在我们踏上天梯的那一刻就已经分配好了。” “它不会在一开始就让我们分开，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也开始渐行渐远……” 秦风沉声低吟，将此事分析了一遍。 乐正玉镜不算，他本身就是个例外，从刚才陆光的反应就看出来了，所以秦风没有把他算在内。 而他们一行人里，王博弘是和他修为最接近的一个，其次便是商长老等几名长老。 在一番思索后，秦风冲王博弘问道：“王长老，你有没有觉得这道天梯，就像是在暗指我们的人生道路？” “人生道路？”王博弘怔愣一瞬之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就和我们的人生一样。一开始，大家都在同一起点，随后慢慢地，有的人走到了更高的境界，有的人被落在了后面？” 这确实和人生道路相似，但也有不同之处。 比如秦风和他们，似乎并不是同一起点，但是他却一直走在其他人前面。 即便此时，秦风也站在比王博弘更高的五六节台阶之上。 再往下走，他甚至可能把王博弘甩在身后。 “那陆光呢？”王博弘忍不住问：“按理说，他的境界应该是远不如你的，凭什么他就能早早地甩开我们？” 秦风笑着感慨道：“王长老似乎忘了，这位陆前辈，可是被神殿选中的人啊。” “这也和人生之路相似，得到特权的人，总是能走在别人前面，说不定，本身起点就比别人更高呢？” “只不过，天梯和人生，也有一点最大的不同。” 王博弘眼神一动：“是什么？” 秦风转身抬头，朝着上方仿佛没有尽头的天梯看去。 “天梯想限制我们上行的速度，规定了我们上去的方式，制定了我们上行的道路……” “人生也是如此，在冥冥之中，我们要走的路、能走的路、走路的方式都已经被界定好了。” “这其实，都是一种规训，是这座神殿如同生命之主一样带给我们的规训。” “可是，人生的规训不容易被打破，但这座天梯却并非如此。” 之前都说这座天梯如何神秘莫测，这座神殿如何不可侵犯。 可是当这道规训出现，秦风却觉得它不过如此。 一个试图来规训人族，借着所谓的压迫感、威严、神圣来给人施压。 借此，来抬高自己在人心目中的地位。 这就说明，这所谓的神殿，也需要一些虚张声势的东西来抬高自己的地位。 秦风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王长老，玉境，你们说，这座神殿究竟是什么人打造的呢？” 这个问题转折得有点突然，让那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乐正玉镜托着下巴，回答道：“我倒是听我爷爷提到过这座神殿，只不过，他老人家嘴里，这座神殿可没有那么神秘和高贵。可能是因为，爷爷曾经也是被神殿选中的人吧。” “嗯？”秦风有些意外。 乐正俣老爷子，曾经居然也是神殿的一员么？ 在幻境里，他见过乐正俣，但没有和他产生冲突、也没有动手。 只是，他只是站在乐正俣对面，就能感觉到这老爷子实在深不可测。 真的动手，倒霉的恐怕只会是秦风。 况且，能够制造出这么一场巨大的骗局，甚至骗过了骊龙，将乐正玉镜化作实体，以幻影的形态起死回生。 这老爷子，绝对不简单。 这么一想，他老人家曾经被神殿选中过，似乎也不那么知道惊讶了。 只是秦风好奇，怎么乐正玉镜到现在才说这件事？ “你、你爷爷？你爷爷被神殿选中过？”相比之下，王博弘惊讶多了，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好像到现在才关注到乐正玉镜。 “你爷爷是什么人？他居然有这个本事？” 他只知道乐正玉镜姓乐正，似乎和月影台祖上的乐正氏同姓。 但因为这小子思维跳脱，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和月影台那帮眼高于顶自视清高的人截然不同，所以王博弘从来没把他往那方面想。 可是后来一想，乐正玉镜姓乐正不说，他还会用月影台的功法，可以调动月华。 这就很不简单了！ “噢，我爷爷就是……” “王长老，现在似乎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乐正玉镜话没说完，秦风就微笑着挡在他面前，阻拦了乐正玉镜和王博弘之间的视线：“我们还是来说说，这间神殿，到底和什么人有关吧。” “您难道就不好奇，这间神秘的神殿，伫立在这仙雾缭绕的万里灵山之中，只在仙门危难之时出现、只有它选中的人得以入驻……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而且，我已经走累了，不想再这么走下去了。” “所谓的考验，我愿意接受的才叫考验。我不想做的，就是阻碍。” “既然是阻碍，自然要将其打破了……” 第3104章 又要闹事 “你要干什么？” 光是听到秦风的话，王博弘都觉得心头一跳。 再看他那笑吟吟的表情，王博弘顿时都有些头皮发麻了。 要知道，之前每一次秦风露出这种表情，总有人要倒霉。 第一次，他就掀翻了积孽关。 第二次，就是墨渊死…… 后来，更是凭借一己之力，把本来神秘莫测的悲鸣之源给闹了个底儿朝天。 现在弄得王博弘都有些应激了，一听到这种话，就觉得有些发毛。 “你还是冷静一点，咱们现在毕竟已经回仙门了。” “神殿怎么说也是仙门最顶级的殿堂，你要是在这里闹事，咱们和仙门的人可就没得谈了。” 要是以前不了解秦风的时候，这时王博弘就该勃然大怒了，认为他是在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 大家放下戒心跟着他回来，几万个人的命都拴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却跑到神殿来闹事，把大家一起推入火坑？ 可是在和秦风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他知道秦风并不是那般冲动行事之人。 若是没有把握，他肯定不会说出口。 可是，王博弘仍旧觉得这种时候不宜冲动，低调为上。 秦风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王长老，这话你就错了。” “就算我们现在开始卑微低调到尘埃里，若他人真的要践踏我们的话，你以为我们能躲得过去么？” “别忘了，这次回来，我们都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呢。” “商长老虽然多疑圆滑了一点，但是他刚才有句话说的不错。” “我们这次回来，可是他们请我们回来的。既然有直接让我们进入神殿的方法，为什么又要给我们下马威呢？” “即便最后是死，我们也不能让觉得，咱们都是可以随意拿捏之辈吧？” 之前封邦来送信的时候，秦风特意问起过他。 这次的消息，是谁交给他让他转达的。 上一次封邦来传信的时候，只说了这是仙门的命令，给他下令的人是安经赋。 秦风觉得这不是安经赋的作风，更何况安经赋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这样的决定可不是他一个宗主可以决定的。 果然，这一次的命令，似乎是为了让秦风信得过这条命令，封邦特意提到了，这是从神殿下来的命令。 来的路上他问过王博弘，为什么只要是神殿下的命令，就绝对信得过呢？ 王博弘等人解释了：因为神殿所代表的，是最纯粹的正义，不允许任何邪念产生。同时，神殿也是最伟大、最权威的，神殿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质疑。 若有人违背神殿下达的命令，哪怕是被神殿认定的人，也会遭到天罚。 神殿，就是天！ 秦风自然不信这种鬼话。 只是，神殿里下达命令的那些人肯定相信。 就算不信，他们也得信。 因为被神殿选中的人，想要的应该不仅仅是这一点点荣耀。 他们更要维护住神殿的尊严。 只有神殿的尊严在，他们的权柄才能屹立不倒。 所以，从原来到现在，神殿之中的命令，从来没有人敢违背。 若有，即便没有天罚，神殿里这些人也不会放过违背之人。 如此一来，神殿的人自己，就会主动来维护这个命令。 所以啊，既然命令始终有效，神殿之人自己也无法违背，那么他“调皮捣蛋”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博弘知道自己拦不住他，这种时候他能做的也就一件事了。 两眼一闭，一脸认命：“好吧，你想做什么？” 秦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们这些人都是一起来的，他们都是我们的同伴。” “神殿既然要招安，总不能让我们在这里就走散了吧？” “而且，神殿的待客之道不行，这条路这么远，他们连个电梯都没准备，这就过分了。” “所以，我来帮他们矫正一下，什么叫待客之道。” 虽然不知道秦风口中的“电梯”是什么，但看他似乎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王博弘也不拦着了。 既然秦风没说需要他帮什么忙，那么…… 王博弘默默地走到了一边，开始闭目养神：“我不知道，我累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王长老果然厉害。” 秦风咧嘴一笑，扭头看了一眼乐正玉镜。 后者就不一样了，不仅仍然看着，而且看起来还很兴奋：“秦兄，你又要开始该破坏了么？” 秦风无奈：“算了，你就看着吧。” 随后，秦风朝着后方的天梯伸出了一只手。 无形中，他的右手手背上出现了一道虚影，不过只有在月华之瞳下才能看得清晰，其他人只能看到他的手背上凝聚了一团白色的雾气，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那只白骨之手的指尖上，似乎有一条条黑色的影子，像是丝线一样这只白骨之手粘连在一起。 这是黑影的力量，在他们一同踏上天梯的时候，其他人因为 压迫感前行艰难，秦风便将一律黑影融入到了他们的影子里。 但其实，这道黑影的作用，可不仅仅是用来帮他们提升能量，避免压迫感将他们压倒。 神殿那些人心思诡谲，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 这些人选择跟着他回来，秦风怎么会对他们放任不管呢？ 如此危险的地方，秦风自然要做好准备。 比如现在。 他伸出的那只手猛地握紧，指骨上连接的黑影也猛地被扯紧。 于此同时，他们后方的商长老、祝星等人，原本正在四处寻找其他人的身影。 但因为天梯就这么大，没有看到他人，他们只能艰难地继续上楼。 可这一瞬间，他们感觉自己的脚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拽着他们，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往上走。 祝星和钟离还好，他们一瞬间就察觉到这股拉拽的力量里有秦风的气息，干脆顺应自流。 但是商长老几个因为这股拉拽，差点就剧烈地反抗起来。 可是，他们根本无法反抗这股力量！ 第3105章 博弈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本来，他们在和秦风他们各自分散之后，上行的路就变得十分艰难。 特别是祝星他们。 祝星和钟离分配在差不多的位置，远远落后，只能隐隐看到商长老等人的背影。 根本看不到秦风和王博弘。 但此时，当他们放任那股力量将他们拖拽走的时候，却觉得上行之路变得无比轻松！ 商长老几人也是在挣扎之后发现了这件事，顿时露出喜色，却又有些忧心：“这样……会不会是什么陷阱啊？” 他们生怕这一通来拽之后，直接把他们拽入某个爬不出来的深渊。 不过，他们的担心还没来得及打消，突然之间身后便涌入某种力量，直接和刚才拉拽着他们的力量形成了博弈！ 两股力量都在拉拽着他们的身体，一个想让他们快点上去，另一个则在阻止。 两股力量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一个阴沉狠戾，另一个威严冰冷。 分不清好坏，也分不出伯仲。 商长老被吓得不轻，本来到了神殿脚下之后，他就比谁都忐忑：“这、这到底什么啊？都到这里了，还要愚弄我们一番么？” “好狠啊，不愧是神殿！” “我就知道不该回来！” 这两股力量的拉拽，不仅拉拽着他们的身体，更对他们的魂魄造成了影响。 几个人都顾不上考虑到底和哪边走了，赶紧用灵力护体。 祝星和钟离也十分凝重。 “这一方应该是秦师弟的手笔，这股力量是他的。但另一股力量……我感觉像是天梯的。”祝星心思缜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难道，之前我们和秦师弟他们走散，是天梯在作祟么？” “现在也是秦师弟想把我们拉到他身边，天梯却在阻止这一切？” 听到祝星的判断，钟离神色凝重。 “之前王博弘说过，天梯之上，修行越低，压迫感越强。刚才我们走得艰难，或许就是和境界有关。” 祝星露出一抹嘲讽之色：“既然是被称作仙门圣堂的招灾神殿，居然也有这种踩高捧低的规矩？” “看来，秦师弟也是知道了规矩，但是不打算遵守这个破规矩了。” 钟离没说话，但表情也是肯定了祝星的猜测的。 基于对秦风的了解，他确实像是会做出这种判断的人。 “可是这两股力量再这么拉拽下去，我们的魂魄会被扯散的。” 两边的力量都太强了。 这种时候，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去感慨为什么秦风的力量已经强大到，可以和天梯的力量做出抗衡。 只知道，若是博弈再进行下去，哪一边赢了他们不知道，但他们自己肯定会死。 “先用灵力护体吧，相信秦师弟，他不会让我们死的。” 祝星说完，当即灵骨亮起，周身雷电轰鸣，蓝色的雷光几乎覆盖全身。 钟离见状，也同样闭上眼，额头上亮起了一道青狼标志，身后顷刻出现了青狼的虚影。 硕大的狼头出现一瞬之后，便和钟离的身体合二为一。 一道道狼纹图腾在钟离的脸上生长出来，仿佛天生就在他的皮肤之上。 看到这一幕，祝星还诧异了一下：“呀，钟离师弟，你好像快要突破了呀？” “距离仙门大会才过去不足三月，你就要从金丹初期突破到金丹巅峰了，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果然是天纵奇才啊！” 看得出来祝星确实很相信秦风了。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去关心钟离的境界。 不过钟离虽说一脸凝重，却也淡定地回应了他的话：“和某个人比起来，我这点进步算不了什么。” “再者，我们这三个月，过的可不是普通弟子慢慢修行的日子。” “若是我还在原地踏步，只怕在悲鸣之源就会死。” 他说的倒是实话，和秦风的恐怖进步比起来，他三个月突破金丹巅峰，确实算不了什么。 而且这段时日，他们经历的都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就算不想进步，也不得不进步了。 就连商长老他们那种已经百年未有精进的老油子，这次之后居然境界都开始松动了。 祝星面带微笑，满意地点点头：“是啊，这段时间跟着秦师弟，大家都获益良多，他从来不让人失望。所以我们现在也不需要多想，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正有此意。”钟离面无表情地应下，加固了自身周边的屏障。 另一头，秦风已经感知到了。 虽然有人比较迟钝、或者是不够相信他，但是当魂魄和身体都遭到了拉拽后，也不得不立刻以灵力护身了。 确认他们都保护好了自己，秦风才笑了笑，不知道对谁说道：“准备好了？现在才开始了。” 话音落下，秦风伸出的那只手再度钻进。 同时，另一只手轻轻抬起，魔神的权柄显露在手中。 残缺的权柄无法被常人所视，很快就被一道道黑影淹没。 黑雾在秦风眼中迷茫，他毫不避讳地展示着自己狂暴的力量。 这三种力量，已经被他利用得得心应手了。 他知道，无论是三相佛还是怒厄金刚，到了这里可能都不太管用。 毕竟，它们都是属于修行的产物。 三相佛在万佛寺有金身，可是佛门和仙门不同，且这种时候三相佛也派不上用场。 而且，从选择回归仙门起始，他就没打算掩饰自己。 之前仙门不是绞尽脑汁寻找那位人皇么？ 正好，现在他们不用找了。 就当秦风回归仙门之后，送给他们的一个礼物。 他召唤出权柄的那只手，转过来一把抓住了偷窃之手。 痛苦的场域瞬间顺着被他扯住的黑影展开，然后无限制地蔓延下去。 他很想知道，这座神殿到底从何而来。 若是神留给凡人的指使，那么自己这魔神场域和人皇之力，是否可以和神的指使抗衡呢？ 但，如果这座神殿其实就是个骗局。 这里，根本不是神留下来的居所呢？ 这所仙门的圣堂，其实从头到尾，都是追逐权力和地位出来的结果呢？ 那就有意思了。 第3106章 欺诈 痛苦的权柄好似电流一般，一瞬间顺着秦风释放出去的黑影，将半个天梯都缠绕起来。 就连假装闭目养神的王博弘这一刻都立刻睁开了眼。 乐正玉镜兴奋不已，低头看着脚下居然扭曲的天梯。 “秦兄，这天梯好像并不是实体的！” “天梯么？”秦风笑了，只不过此时他的双眼被黑雾弥漫，无论怎么看，他这份笑容，无论怎么看都称不上和善。 “所谓的登天梯，不过是神为了愚弄凡人，留下的一道谎言罢了。” “结果现在，凡人为了骗自己，居然也制造了这么一道谎言。” “有趣，实在是有趣！” 当秦风放声大笑，整个登天梯上都能听到他狂傲的笑声。 祝星等人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秦风的力量，瞬间就不寒而栗。 如此恐怖的力量，居然硬生生和天梯的力量达成了平衡不说，现在，居然在一瞬间就形成了碾压！ 当然，最让人不可思议的还不是这个。 祝星低头，看着脚下扭曲的天梯，表情有些呆滞。 随后，阴鸷的表情慢慢爬上他的脸：“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谓的天梯，居然就是这样……” “天梯都是如此，那么神殿呢？” “所谓的被神殿选中，其实也是一场谎言么？” “哈哈哈，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谎言。只是不知道，神殿里那些人，他们到底也是被骗了，还是说……他们也是骗局的缔造者？” 钟离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脚下。 他和钟离被黑影拉拽得漂浮起来，双脚已经离开了天梯。 幸好离开了，因为此时他们脚下的天梯发生了严重的扭曲。 整个天梯好像是某种活物，又像是某种虚无缥缈的存在，让人根本察觉不到半点实体的存在。 这道天梯，是虚无的。 而且，上面全都是各种术法堆砌起来的、人族灵力的气息！ 不是说神殿乃是天赐么？ 这是神明给人族的指示，所以总是会在人族危难的时候出现。 神殿给出的所有指示，都是神明的质疑。 被神殿认可，就意味着能够成为对人族、对仙门影响重大之人。 如此圣洁高尚的地方，为什么连天梯都是假的？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秦风的力量已经顺着一道道黑影，几乎将整个天梯覆盖其中。 这一次，天梯的力量对他们形不成任何影响。 几乎是转瞬间，他们就被拉到了秦风的身边。 “这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相比祝星钟离的沉默，商长老已经快被这一幕弄疯了。 他不是真的傻。 这么精明圆滑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连这点局势都看不懂呢？ 但是他不得不愚蠢。 正因为他精明圆滑，所以他知道，得知了太多秘密的人不会活太久。 他和秦风不一样，神殿可不会给他机会啊！ “快停下、快停下！你要疯了么？”商长老觉得自己快疯了：“再这么下去，你就会、就会……” “就会什么？”秦风笑着看向他，问道：“就会把神殿一起毁掉么？” 商长老闭嘴了，不敢说话，好像已经知道秦风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不但闭嘴了，甚至还赶紧把耳朵给捂上了。 果然，其他反应没他快的人，就听秦风邪肆的声音响起。 “神赐的圣殿，若是连我这个凡人都可以轻易毁去，那就说明，这座圣殿本来就只是破砖烂瓦！” “只不过，有人想让它变成圣殿，所以就成了圣殿而已。” “你们怕让世人知道，其实所谓的招灾神殿，就只是一个骗局，一个人的骗局！” 是的，甚至连神的欺诈都配不上。 招灾神殿，是人造的！ 有人控制着这座神殿，将它打造成了人族修行中最巍峨的高山。 而登上这座高山的人，居然是一些修行了千年，还未能找到飞升的契机。 又或者，飞升的契机出现，却久久不谈跨过这道门的人。 那些本该是仙门中最无用、最懦弱的一群人，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仙门的统治者。 这不可笑么？ 人的欺诈，比神的欺诈更让人忍俊不禁。 所以秦风笑了，在发现这个真相之后，笑得无比肆意。 这绝对是他到临仙大陆以来，听到过最可笑的笑话了。 他的笑声，同时也惊动了上方的神殿。 “他到底在做什么！” 陆光才刚到神殿门口，就感觉后面不对劲。 有一股力量，居然在和天梯的力量抗衡！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身为被神殿“选中”的人，陆光自然清楚这道天梯是怎么回事。 可是几千年来，所有人都默守着天梯的规矩。 因为这可是天梯啊！是通往神殿的天梯！ 谁敢违背天梯的规定？ 或许正因为如此，没有人在天梯上花费太多的心思，以至于，现在的天梯在秦风手上，就像是一条被捏住了七寸的蛇。 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获得了天梯的掌控权！ 通往仙门神殿的天梯的掌控权，居然落到了一个凡骨手上。 若是外界知道这件事，仙门只怕真就成了个笑话了。 最可怕的是，秦风在占领了天梯之后，居然还在以极快地速度将他的力量朝着神殿蔓延。 他要干什么？ 在占领了天梯之后，还要获得神殿的掌控权么？ 太嚣张了、实在是太嚣张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可是神殿！ 这里是万灵仙山，他知不知道自从他踏入万灵仙山的那一刻起，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想死在这里么？ 可是看秦风恐怖的力量已经如同潮水一般朝着神殿的方向倾泻而来，陆光还是着急了。 他一口气扔出十多张符咒，符咒漂浮在空中，随着他一声令下立刻爆开，在神殿前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屏障。 尽管硬碰硬他不是秦风的对手，但至少能拦住一时半刻。 然而，这只是他的想法而已。 当屏障形成的下一刻，秦风的力量毫不避讳地撞在了他的屏障之上。 下一瞬间，他就听见了一声脆响。 ——咔嚓！ 屏障碎了！ 第3107章 神殿存在的意义 眼睁睁看着屏障碎裂，陆光神情怔愣，嘴角缓缓溢出一抹鲜血来。 整个人仿佛被下了定身术一样，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应。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身为临仙大陆最顶尖的符修，陆光清楚自己刚才这道屏障究竟是什么成分。 即便是渡劫期巅峰在此，想要破了他的屏障，也需得耗尽半身力气。 这是他入神殿之后特意打造出来的，就是为了防止今天这样的情况出现。 可是两千年来，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屏障竟然就被直接打破了！ 让他如何能接受？ 在他呆滞之时，那铺天盖地的、让人感到无比绝望的气息到了眼前。 当那道巨大的黑影将他笼罩住的一瞬，陆光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前所未有的痛苦。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感受到了这种痛苦，就连他身后的神殿大门，都因为这种扭曲到极致的痛苦而变形。 他甚至，连一个“痛”字都喊不出来。 这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如同一把利剑，却又那样柔和。 金芒将黑影切开，里面的陆光好像被一只手抓住，一把就拽了出来。 “咳咳！” 陆光倒地之后翻滚了两圈，口中大口大口地呕出鲜血。 不是吐，就像是吃坏了肚子那样大口大口地往外呕。 后知后觉的，那种痛苦的感觉开始将他快速淹没，以至于他直接就这么倒在血泊了放声嘶吼起来。 他身边的空气开始莫名出现一些光点。 很快，这些光点开始凝聚，形成了一道人影：“你打算继续这么躺在这里？先回去吧。” 看到来人，尽管对方没有露出模样，陆光也知道他是谁。 露出了几分不服的表情：“你就这么袖手旁观？别忘了，神殿也有你的一份！” “如今天梯已经被他夺走了，我们已经是个笑话了！” “若是神殿毁了，日后我们要如何在仙门立足？” “你真要让别人都知道神殿的真相吗！” 陆光憋屈坏了。 他活了两千年，前八百年在仙门内，作为符修的先驱，身份地位都是受人敬仰的。 后来入了神殿，隐居于万灵仙山中。 可是每一次露面，对于仙门来说都是巨大的荣耀。 他不是没输过，毕竟隐居在这万灵仙山里的，都是些怪物。 可现在，他居然两次被一个凡骨羞辱。 这些老怪物们明明都在，却没有一个出手帮忙的。 特别是面前这人。 他身为如今神殿的掌管者，居然也袖手旁观！ 身侧的人宛若一道虚影，闻言却没有丝毫波澜。 “夺走？不，你错了。” “被他夺走了的，便不是天梯。被他毁掉的，也不会是招灾神殿。” “只有我们，能决定哪里才是神殿、什么才是天梯。” “陆光，你还是没明白，神殿存在的意义。” 陆光听完这一番话，呆滞地瘫坐在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不过，来人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一挥手：“罢了，你走吧。” 话音落下的一瞬，不等陆光有什么反应，他的身形都从原地消失了。 只留下那道若隐若现的人影。 就在陆光消失的一瞬间，神殿前的空地上，出现了几道人影。 秦风从黑影之中率先走出，身后跟着王博弘等人。 天梯成为了他的东西，这些人，自然是他想带就带上来了。 看到神殿门口没了陆光的影子，秦风望向那道似真似假的虚影：“看来陆前辈已经回去休息了，这么说来，接下来该是这位前辈带我等进去么？” 尽管那道人影并不能看清脸，但秦风还是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同时，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都忽然觉得后背发寒。 一股股冷意涌上来，让人的牙床都在“咯咯”作响。 “你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还需要 他人带路么？” 虚影开口，听不出他的语气，甚至连男女都很难分辨。 秦风微微一笑：“这自然是要的，毕竟要打破这扇大门上的结界，还需要花费不少力气。而且我相信，现在盯着我们的诸位前辈们，应该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他的态度很平和，甚至还有些谦虚。 就像他真的是个懂礼数的后生，上山来拜访前辈一样。 他这话说完，那道虚影的影子都恍惚了一下，就好像人身体一震一般。 就连站在他身后的王博弘等人都有些汗颜：你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挑衅啊？ 特别是秦风也察觉到了，当他们踏入万灵仙山之后，已经有不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了。 既然知道，还敢这么嚣张？ 还是乐正玉镜最为淡定，甚至还能笑着说道：“诸位，你们若是现在才觉得他嚣张，会不会晚了点？” 几个人面面相觑。 这倒也是，毕竟，他都已经一口气打到人家殿门口来了。 在此之前，可是直接毁掉了人家的登天梯。 只不过，若是在看到登天梯被毁掉之前，他们或许连想都不敢想，谁人胆敢、且可以做到毁掉天梯的事情。 可是当看到这座天梯上的结界一道道破碎，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原来所谓的登天梯，其实只是一个巨大的谎言而已。 说不上来恼怒，只是觉得荒谬。 所以此时，对眼前这些从前可望而不可即的目光，他们内心里也生出了一丝嘲弄。 “也是，不让他嚣张他也已经嚣张多时了，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 出人意料的，王博弘居然是第一个开口站在秦风身后的。 祝星笑而不语，他的答案自不必说。 商长老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最终，也还是硬着头皮站直了身子。 见状，虚空之内的那些目光似乎投来了不满的视线。 可秦风仍旧笑吟吟地，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虚影，淡淡开口道：“刚才实在抱歉，山路难行，我就带着我的人走了捷径。” “相信在场的前辈都不会介意的，应该，还会以真容示人吧？” ——轰！ 秦风话音刚落，面前的空地上轰然一声巨响。 仙雾缭绕之后，便见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现。 第3108章 青龙契 首先看到的，并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颗……龙头！ 那是一颗青龙之首，胡须修长，脸颊上满是鳞片。 身高接近三米的样子，似乎只有如此魁梧的身材，才能配得上这颗龙头。 看到这颗龙头的一瞬，秦风感觉到身后钟离的身影震了震。 “那是……青龙？” 面前之人，兽灵骨闪闪发光，他身上附着的，应该就是他的召唤兽的兽魂。 可谁曾想，他的召唤兽居然是青龙！ 这世间，居然真的还有人能召唤到龙！ “师父不是说过，临仙大陆仅剩的龙就只有青龙了么？三千年了，早已没有人能召唤到龙，甚至连感应一下也无。” “难道，此人和召唤兽的契约，是在三千年前就签订的？” 钟离难得话多，也很少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 毕竟，他也是兽灵骨。 而兽灵骨出身的修士，终其一生追求的，不就是召唤到神龙么？ 秦风只能大概看出那是一颗龙头，但到底有多厉害，他却不觉得。 他仰着头，一只手挡在眼睛上面为自己遮光，以方便他看清楚那颗龙头。 这个动作稍微有些夸张，不过秦风自己不这么觉得。 等看清之后，他“啧”了一声：“原来，即便召唤到了青龙，也还是在这万灵仙山里窝着。” “不能飞升就算了，三千年了，还没活够么？” “师弟！” 祝星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 旁边的王博弘等人也颇为汗颜，没想到这小子说话这么难听。 怎么回归仙门之后，说话越来越难听了？ 可惜，祝星捂嘴还是慢了。 这位冷哼一声，鼻孔里吹出来的凉气，几乎都要形成一股风浪。 “呵呵，现在的后生，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既然知道，老夫契约的是青龙，老夫都已经现身，居然还敢口出狂言。” “怎么，你当真以为老夫不敢杀了你么？” 秦风从祝星手里挣脱，微笑着往前一步：“前辈这是哪里话？我不过说话难听了点，但也事实。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凡骨，没见过什么世面。” “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见到这么多大拿，我心里自然紧张，容易说错话。” “我相信，诸位前辈都是仙门如今最高的山峰，总不会和我一个小辈计较吧？” “况且，我是来接受神殿的命令，投诚来的。难道，神殿打算毁掉之前下达的命令，违抗神的旨意么？” 他的笑容非常得意，刚好露出八颗牙齿。 可是，在他熠熠生辉的红色神印和一头白发之下，显得多了几分邪肆之气。 “你！” 那龙头老者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赖，顿时气急：“方才你上来的时候，毁掉了神殿的天梯，这便已经是违背了神殿的命令、破坏了神殿的规矩！” “既然你先违背了命令，那老朽除掉你也无可厚非！”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虚影匆忙打断。 虽然，有些来不及了。 “左旭，你真是愚蠢啊……” 虚影开口，他的音量并不大。 不像这位名叫左旭的龙头老者，一开口，声音就和打雷一样。 但是虚影一张嘴，周遭的一切都要安静下来，每个人都能听出地听到他的话。 秦风嘴角勾起，自然明白虚影为什么这么说。 确实愚蠢。 “老前辈，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天梯毁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一个凡骨，连灵骨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毁掉天梯？” “这可是神留下来的登天梯啊，若是我一个凡骨都能轻易毁去，那登天梯，岂不是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他这么一说，左旭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刚才，他被秦风套话了！ “玄虚！” 左旭气坏了，扭头看向那道虚影：“你若是再不处置这小子，我就要亲自动手了！” “老前辈，您就不要为难玄虚老祖了。”秦风笑呵呵接话：“若您真想动手，我不信玄虚老前辈的一道虚影可以拦得住您。毕竟，他老人家连本体都不在万灵仙山呢。” “总不能，即便只是一道虚影，您也能被玄虚前辈轻易打败吧？” 这一次，玄虚的虚影闪动了几下，注意力都不在左旭身上了。 那道虚影慢慢地开始变成实体，一道将近两米的实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过，还是无法看到其真面目。 只能看到一件灰色的长袍，上面带着兜帽。 兜帽之下，是一片漆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人的轮廓而已。 “你还能感知到我的本体？” 这一次，“虚影”再说话，不再是缥缈的声音，变得有力了不少。 祝星等人顿时越发凝重：看来，玄虚的本体已经到了。 那股强者的气息，一瞬间铺天盖地袭来，让人难以抵挡。 即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们仍旧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扼住了。 强大、冷漠、神秘。 和方才截然不同。 左旭出现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场是狂躁的、暴虐的，恍若龙族的凝视。 而这位现身时，让人感觉恍若置身虚幻。 身边的一切都变得缥缈起来，有一双虚无的大手就在他们身边，时刻握住了他们的命脉一般。 好可怕的气场。 毕竟相比之下，遇到左旭这样的对手，他们还能想象到对方出手的方式，最起码有应对之策——哪怕他们的应对之策可能非常不堪一击。 但是，面对玄虚，他们甚至无法想象到对方出手的方式。 根本起不了任何应对的念头。 这种想法很快占据了几个人的心理。 除了秦风。 他不仅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摇了摇头：“玄虚前辈，招安我们的命令是您下的，既然我都已经回来了，您又何必耍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呢？” “您的本体始终不肯出现，甚至还捏造这么一位左旭前辈的本体来吓唬人。” “对您来说，我还真是连三岁小孩子都不如啊……” “什么？玄虚不是本体？就连左旭都是假的？” 秦风话音落下，另外几人纷纷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 说不震惊是假的。 毕竟，在他们看来，无论是玄虚还是左旭，他们的肉身是那样真实。 而且，即便可以捏造虚影，怎么能连自身的气场都能捏造得如此栩栩如生？ 玄虚和墨渊一样，都是修真假之道的？ 第3109章 虚假本身 “不太可能……”钟离咬了咬牙，难得反驳了秦风一次：“那龙族的气息实在是太真实了，我觉得左旭可能并不是假的。秦风，你别掉以轻心。” “确实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即便是假的，这两位也够强了。”秦风笑了笑，但言外之意，左旭还是假的。 甚至还能调侃道：“看来相比之下，我们这些用剑的，其实和莽夫差不多了。” “瞧瞧，人家这些高手，甚至都不用本体出手，就能玩一手‘撒豆成兵’，甚至连豆子都用不上。” “你看看，咱们还在拿着剑对砍，人家已经玩上全息投影了。” 前面的话他们还能理解，后来的“全息投影”是什么，祝星他们就不太明白了。 不过这些时日，秦风时不时嘴里就要蹦出来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词汇。 只是，他们都当那是他自己自创的一些自言自语了而已。 “呵呵，是我小看你了。” 玄虚终于再度开口，声音是笑了，但是完全听不出任何笑意。 就好像那一声笑，是他自己生硬地说出来的。 “没想到你一个凡骨，居然得到了月影台的月华之瞳。月影台的人应当也没想到，他们引以为傲的月九天之眼，竟然被人从幻境之中，复现出了一颗一模一样的来。” “若他们还知晓，你身边带着的这个，是他们月影台的老祖宗之一，甚至是一位天生仙骨之人。” “你猜猜，他们月影台那位圣女还坐得住么？” 这一次，终于轮到秦风意外了。 只不过，他身边的几位反应比他大多了。 就连祝星，都睁大了眼睛盯着乐正玉镜，又在乐正玉镜和秦风之间来回扫射。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该先为谁惊讶。 “师、师弟，他说的是真的？你、你真的有月华之瞳？” “等等，他的意思是说，一直跟着咱们的这小子，居然是一个活了三千年的人？” “他的‘乐正’，还真是月影台的‘乐正’？！” “不对不对，都是天生灵骨，他怎么是天生仙骨？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人实在过于惊讶，一时间七嘴八舌，好像把问题全都问一遍。 几个人同时发问，把秦风问得有些头疼。 “诸位，这些问题，要不还是等咱们下去之后再说吧？” 王博弘算是最冷静的一个，神情甚至比之前还要严肃。 毕竟，刚才他们戒备了半天，结果站在他们面前的，竟然只是两道虚影而已。 若是本体到场，他们又该如何？ 甚至，现在王博弘都开始怀疑，他们脚下的这座神殿，是否也只是一道虚影而已。 其他人或许也想到了王博弘所想，顿时全都沉默下来，神色重新恢复紧张。 毕竟，无论秦风到底有没有月华之瞳、乐正玉镜到底是什么人，起码他们知道，这两个人不会害他们。 可眼前的危险，就不一定了。 终于安静下来之后，秦风揉着太阳穴无奈地笑了：“看来前辈还真是记仇啊，我说了一句您的秘密，现在就打算把我的秘密都抖露一遍么？” 玄虚没有说话，只是一抬手，原本怒气冲冲的左旭的虚影消失了。 只是他自己的虚影，这一刻却变得更加真实。 “我没那么小气，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我只是回答你方才的话而已。” “你不算是剑修，你身上的招数，可比我多得多。” 秦风感觉到，玄虚的视线落在了他的神印上：“比如，你额头的印记。” 听到此言，秦风不觉得紧张，反而有些期待。 这道神印，是他元婴之后，吸纳三相佛入体后就出现的。 一开始只是一枚朱砂痣，后面随着他的突破成长，逐渐成型。 他也很想知道，这枚神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玄虚注定让他失望了。 “不过很可惜，就连我也不知道，你这枚神印究竟从何而来，又有什么用处。” “但，它既然是神印，说不定，等你突破飞升之时，便会知晓它的用处。” 玄虚的视线，重新和秦风对视：“你，想飞升成仙么？我可以帮你。” 话音落下，周围鸦雀无声，但只要听到这句话的，无论是在场的还是没在场的，内心定然是一片哗然。 只是，也会觉得玄虚这话有些可笑了。 帮他成仙？ 既然玄虚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他不帮自己成仙？ 然而接下来，玄虚自己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走错了路，已经无法成仙了。我，只能和这方世界同在。” 秦风微微眯眼，紧盯着玄虚，飞速地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 只能和这方世界同在？ 玄虚知道他的秘密，虽然不是全部，但他必然知道许多事。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特别是有关乐正玉镜的事情，他是如何知道乐正是以幻觉重生的？ 想到刚才，玄虚可以轻易幻化出他自己和左旭的幻影，并且连左旭的气场、灵力波动都制造得如此真实。 他的力量，应该和墨渊的真假之道不一样。 他修的，是“虚假”本身！ “玄虚前辈知道这么多事，连其中细节都能猜得分毫不差，莫非……这方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您的‘眼线’？” 玄虚看着他，兜帽之下不知道表情几何，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不错，你猜对了。我修的，就是虚假本身。只要有‘虚假’存在的地方，我就能感知到。” “你在骊龙的幻境里，那本身就是个巨大的‘虚假’。所以你在里面发生的一切，只要我想，我就能看到。” “所以我说了，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帮你成仙。” “因为，只要虚假的谎言足够多，它就可以变成真的……” 玄虚这番话一落地，立刻便听见了几道清晰的吸气声。 这一回，就连王博弘都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惊世骇俗的话，玄虚居然毫不避讳，就这么说了出来。 况且，他到底想做什么？ 讨好秦风？ 不至于。 难道他还真的看上了秦风的天赋，要助他成仙？ 也不可能。 真有这种好事，那这万灵仙山里，就没这么多“留守老人”了。 第3110章 谎话成仙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修行了上千年乃至几千年，都不曾真的飞升。现在突然有人说出了，可以帮人成仙的话，却不是对自己说的，自己会有什么想法？ 即便不暴怒，也该阻止一番。 可此时，除了他们几个，万灵仙山里一片寂静，那些目光都很安静，似乎在等着秦风的回答。 竟然，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止。 要知道，这些老怪物，应该都是想成仙想疯魔了的。 秦风不觉得，真有这便宜事儿，他们会放任玄虚落在自己这么一个凡骨身上。 他微微眯眼看着玄虚，幽幽道：“前辈，您有什么条件？” 听秦风没有拒绝，一旁的祝星赶忙想阻止：“师弟……” 乐正玉镜拽了拽他，低声道：“祝兄，你不必在意。 你觉得，咱们老秦什么时候吃过亏？要是这个老家伙说的是真的，那好处就不必说了。可他要是说的是假的，你觉得他要骗老秦，自己不会掉一层皮么？” “话虽如此，只是……”祝星神色凝重，还是放不下心：“你别忘了，玄虚老祖修的就是虚假，他说的话，只怕没有一句是真的。” 乐正玉镜笑着摇了摇头：“祝兄，这点你就错了。虽然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谎，但是琴柳告诉过我，这个世上，最真的假话，就是十句话里有九句话都是真的。” “且看吧，这位玄虚老祖，会把他的假话掺杂在哪一句里。” “有时候，听起来最像假话的，反而有可能是真的。” 祝星半信半疑，但秦风已经走上前去。 他站在玄虚对面，似乎丝毫不担心玄虚会对他做什么。 仿佛全然忘了，当初墨渊是怎么把他变成了假的。 “前辈这么大方，成仙这种好事，不给自己、不给山里那些老前辈们，偏偏留给我这个晚辈，实在叫我受宠若惊。” “前辈，您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若是晚辈能做到，自然不会推辞。” 秦风笑容真诚，脸上看不出任何瑕疵。 玄虚似乎也并不在乎他信不信，斗篷下的视线始终看着他。 一开始，玄虚并没有回应，但是很快，秦风就感觉到他和玄虚的身体都开始发生了变化。 两个人的身体开始流动，但动的不是他们的身体，而是周遭的一切。 甚至连那座神殿，都主动朝他们二人移动过来。 但，两个人的身体竟然也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神殿，直接进入殿内。 不过，即便站在神殿内，秦风仍旧能听到、看到祝星等人。 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交头接耳地在议论着刚才玄虚的话。 至于“看到”，秦风并不是透过墙壁看到了他们，而是一种感觉，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于是他就看到了。 他自然知道这是玄虚的手笔，居然连外面那些藏在万灵仙山深处的视线都没有发现这里。 玄虚想和他单独聊。 “前辈果然厉害啊，万灵仙山里的那些老前辈，居然都被你蒙蔽了双眼，真是好一个‘虚假’。” “只是，要当着他们的面，编造一个足以瞒过他们的‘谎言’，应该需要耗费不少力气吧？” 秦风看过去，玄虚这具虚拟出来的肉身，已经有些半透明了。 不过，他的真身仍旧没有出现。 “不需要。” 本来秦风就是随意调侃，没想让玄虚回答他。 可是话音落下，玄虚居然替他解答了：“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我只是把你拉入了谎言之内，不需要重新再编造什么谎言。” “进入虚假之中，你便是虚假的。” “除非，你自己从谎言里走出去。” 秦风恍然：对啊，这座招灾神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它屹立在这里，骗了仙门几千年。 “难道，这座神殿的缔造者，就是前辈您？” “不。”玄虚否认得很快，不假思索道：“有一点你说错了，打造这座神殿的，并不是人，而是神。” 秦风眸子动了动，是神？ 由神打造出来的，一座用来欺骗人族的神殿？ 为什么呢？ 神这么做，对祂又有什么好处？ 而且，既然这座神殿确实是神明打造的，为什么又会变成一场巨大的骗局呢？ 难道说，这座招灾神殿，其实并不是用来庇护人族的。 它虽然是神明打造，实则用处并不是后世流传的这样。 所以，它才会成为一个骗局。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玄虚径直道：“不，这座神殿从一开始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欺骗人族。” “欺骗我们，告诉我们在危难之际，会有神明降下神谕。” “后来的神谕，是我们伪造的，可是第一道神谕并非如此。” “只不过，那道神谕之后，知晓神谕的人全都死了，所以我无法告诉你那道神谕是什么。” 说到这里，玄虚的袍子居然开始改变着颜色。 黑色的长袍慢慢变成了红色，里面仍旧看不到任何人的样貌，只有一片黑暗。 玄虚的个头似乎并不高，至少虚影是这样，头顶也只到秦风的肩膀。 “我明白了。”秦风的笑容不再如刚才那般带着调侃，神色认真地点点头：“所以神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打造一座粗制滥造的神殿，就为了欺骗一些人，把他们骗死，神就满意了？” “为何不可呢？”玄虚的袍子在变幻颜色，但他的语气并没有丝毫变化。 一个合格的骗子，是不会让人听出任何情绪的。 但一个合格的片子，也应该让人看到他的才对。 玄虚这样的，属于生骗。 但他说的话，仍旧让秦风震了震：“就连我们这个世界，都只是神的骗局而已，一座神殿又算什么？” 第3111章 概念神 “你去过深渊了，对吧？” 秦风尚未反应过来上一句话，紧接着，玄虚的一句话就让他瞳孔凝了凝。 他不觉得玄虚现在在诈他，即便是也无所谓。 反正，从一开始他答应到神殿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深渊下的东西快压制不住了，神的苏醒也即将降临。 腹背受敌的事情，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背负吧？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帮人全都拖下水。 只是没想到，玄虚居然早就知道了。 看秦风露出讶异的表情，玄虚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该不会觉得，我们这帮人赖在这里，真的就只是赖着不死吧？” “难道不是？”秦风脱口而出。 玄虚没生气，只是又看了他一眼：“你这些话若是到外面说，只怕某些人就要坐不住了。这一次，来得可能就是实体。” 左旭之前也想本体过来的，但被玄虚给拦住了。 秦风笑了笑：“开个玩笑，前辈还请别介意。” “不过，既然前辈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我这一趟可算是白来了。” “确实，我就是因为看到了深渊下的东西，所以我才特地回来一趟，向诸位汇报这件事的。” “深渊之下，有些可怕的东西已经在苏醒了。诸位既然是人族巅峰、仙门典范，这个时候总该做好准备吧？” “不对，我觉得诸位这么强大的人物，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了。” “既然如此，我这个小角色就不操心了，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不过刚回过头，就看到本来该被他甩在身后的玄虚仍旧站在他面前。 甚至，就连他进来时，面前的王座，现在也重新回到了他面前。 “你既然知道深渊里那些东西足够毁灭这个世界，就该明白，这种时候谁都逃不掉。” “所以我和你单独聊，就是想告诉你，我们这个世界，已经千疮百孔了。” “邪教即将现身了。” 邪教？ 秦风眉头一挑。 他在人皇幻境之中看到过，邪教是远比魔族更加可怕的存在。 至少对人类来说是这样的。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人是鬼，但是他们的出现，能够直接或者间接导致一座城、乃至一个国家灭亡。 而且他们向来神秘。 忽然出现，在人间留下灾祸之后，甚至不需要特地去驱赶，他们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下一次，他们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再度留下满地的灾祸…… 见秦风陷入了思考，玄虚并不想浪费时间，接连又抛出了一张牌：“邪教的威胁有多么可怕，你在人皇幻境里应该看到过。” 秦风眼皮又挑了挑，忍不住多看了玄虚几眼。 这个老怪物，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难不成，他连自己是从异世界来的都知道？ 只不过，仙门现在既然还在到处找人皇的下落，就说明他知道的并没有说出去。 “你不必看我，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这个世界只要有谎言存在的地方，都有我的身影。” “通过谎言，我可以知道任何我想知道的事情。” “所以，我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最后一句似乎是玄虚的感慨，但是听不出来他有多么低落或者愤怒。 好像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便略过了。 只不过，秦风根本看不到他的样子，到底变成了什么，也就他自己知道。 “你既然知道邪教是怎样的存在，我就不多言了。但是，你应该 还不知道，邪教是如何出现的吧？” “洗耳恭听。”秦风谦虚道。 “邪教，总是伴随天灾出现。”玄虚言简意赅。 “你知道得比普通人多，我和你交谈起来也要轻松些。” “你曾经和神明对视过，也抓到了一个从无忧境来的外来者，而你自己，也是从异世界而来。” “你应该发现了，除了你本身所在的末法时代无法修炼之外，无忧境的修炼方式和我们不同。” 临仙大陆的修炼方式，仅仅停留在每个人灵骨觉醒的元素。 而且，除了基础的五行元素之外，只有稀有元素的灵骨修行起来要轻松一点。 除此之外，别的元素，哪怕像兽灵骨这样还算大的元素，修行起来都要比别人困难一些。 更别提杂灵骨这样的“低级灵骨”了。 可是，这些天秦风和浮生了解过了，无忧境的修行者这里截然不同。 无忧境作为近身之地，虽然被大半神力占据，可他们的修行体系却远比临仙大陆丰富的多。 或许也正是因为灵气稀薄，所以他们寻找了别的途径进行修行。 比如浮生的血肉。 他的血肉修行不是普通的体修，而是真正以血肉作为信奉、作为力量的源泉。 还有别的流派，比如“腐朽”、“疼痛”、“绝望”…… 无论是抽象的还是实体的，在无忧境，都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来成为自己的力量。 而他们之所以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信仰”。 无忧境是近神之地，在无忧境的历史上，他们也是神最虔诚的信徒。 而且他们心中神只有一位，是唯一的、神秘的、高不可攀的。 但是当一次次轮回之后，无忧境这座近神之地保留下来的历史越来越完整。 他们逐渐发现，他们所信奉的神，其实就是无忧境的毁灭者后，无忧境的“信仰”产生了崩塌的危险。 一个近神之地，却不再相信神了。 这不仅是对神的亵渎和轻蔑，同时，也是无忧境的灾难。 为了阻止这一切，无忧境的先辈中，有人率先尝试了这种方式。 他们，以人心来造神。 神是从哪里来的呢？神本来就叫神么？ 只有人会这么称呼他们，所以他们，本来就是因为人才诞生的。 这个说法虽然过于简单粗暴了一些，但是，也确实起到了作用。 每个人都在心中强行制造出了一位“神”，他们以此为信奉，来获取力量。 比如浮生，他所信奉的神，便是这一身血肉之神。 世界上可能根本没有这位神，但只要他相信，他的这一身血肉就可以化作他的力量。 听起来是很抽象的修炼方式，可偏偏他们真的做到了。 第3112章 真话假话 这是秦风在回来的路上，从浮生口中撬出来的。 看玄虚的样子，他应该已经知道这些了。 也可能，是在回来的路上，玄虚从他和浮生口中听到的。 毕竟，浮生应该也在某些事情上对他说了谎。 不过这个时候玄虚提到这件事，倒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其实无忧境的判断是没错的，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修行方式。” 玄虚知道秦风回忆了起来，这才继续开口：“其实，人才是成就神的存在。” “神从来都不止一个，那位沉睡中的创世之神，也不过是其一罢了。” “你在俗世里待过，在仙门里待过，应该都看到了。无论是俗世还是仙门，都在追逐权力和地位。” “那你是否想过，其实神之间也是这样呢？” 秦风抿着嘴唇，没有把玄虚的话不当回事：“你的意思是，现在神明之间也有权力争斗？” “试问，做一个人，谁不想当皇帝呢？修仙者，谁不想飞升成仙呢？若是有机会，神应该也不想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神力吧？” 玄虚语气冰冷得好像一个机器人，但说到这里的时候，居然也显露出几分嘲弄。 “我们这些小世界，都是神权力的象征，对于他们来说，掌握的世界越多，他们所获得的力量就越大。” “若不是为了获取更多的神力，为什么那位神要杀死过去的自己？” 秦风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有点晕了。 “说来说去，这些和深渊里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呢？和邪教又有什么联系？” “邪教的诞生，就是这些神的邪念。”玄虚这次不绕弯子了，直接抛出了一个让秦风意想不到的结论：“这些邪教，伴随着天灾而生，而天灾之所以出现，便是因为有神诞生了邪念。” 秦风凝眉，盯着玄虚看：“这些结论你是从何而来的？” 玄虚说过，他修行的，是纯粹的虚假。 那么他的话，就必然有假话掺杂其中，否则他的“虚假”是维持不住的。 自己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关联。 甚至自己这个凡骨的存在，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威胁。 而且，玄虚既然能偷窃到自己进入深渊后发生的事情，也必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而且，这信息量也太大了点，甚至比他在深渊里看到的那些还要复杂。 玄虚提出来，这世界不止一个神，且这些神真如无忧境的修行方式那样，其实掌控着不同的力量。 所以，无忧境才真的能从这种想象出来的信仰里，去获得力量。 可创世之神只有那一位，如今尚未苏醒。 然而，他的过去的尸体即将复苏，别的概念神也在蠢蠢欲动，准备来抢夺世界的掌控权。 且不论这些事情他到底是从哪里知晓的，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场世界级的毁灭，迎来的会是一场神与神之间的战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这些人也无需挣扎了，直接躺平算了。 毕竟，武真人当年要和一位沉睡的神斗，都足足谋划了三千年。 如今，距离神的苏醒还有多久都不知道，又冒出来了别的概念神，还有所谓的天灾、邪教。 不管人族还是魔族，在这样灭顶的灾难之下，真的还有挣扎的余地么？ 只不过，之前他在离苍和浮生的口中，又听到过一个不一样的说法：这世界本来就是活着的。 但是这会儿和玄虚的交谈中，他并没有听到对方提起过。 好的谎话真假掺杂，甚至有时候，把真相中的一部分隐没掉，就会成为一个完美的谎言，而且是用真话构成的谎言。 这会是玄虚的谎言么？ 玄虚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刚才我对你说，我可以帮你成仙的话，才是我的谎言。” “那句话是谎言，还是现在这句？”秦风反问。 这下，连玄虚都沉默了。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无论他说是和不是，都很可以。 “算了，我们先别纠结这个问题了。”秦风摇摇头：“既然你能监听到我，就应该知道我来神殿的目的。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深渊的事，就应该有自己的计划了。” “我就是一个凡人，对你们的计划起不到任何作用。” “告辞。” 在能分辨出玄虚的话是真是假之前，秦风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 上一次他没能直接离开玄虚的谎言，这一次，他找到了出去的办法。 不过，还不等他自己找到出路，玄虚居然自己撤销了。 周围的一切又开始流动起来，他们两个人的身体都开始变得恍惚。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玄虚也还站在原地说着什么。 但周围的声音秦风都听不清，只能听到玄虚说道：“我知道我们的合作不会这么顺利，但是这次离开之后，你可以去人间看看。到时候，你便知道我的话里到底哪一句是真的了。” 果然，他刚才的话是真假掺和的。 秦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等到耳边重新传来祝星等人的声音，他才开口：“罢了，玄虚老祖的话我可不敢信。既然没有别的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他真的转身就走。 这下祝星等人懵了。 “就 、就这么走了？” 祝星一头雾水，扭头去看王博弘。 “你别看我，我怎么知道？” 刚才他们一群人站在这里，讨论玄虚老祖的话到底真的还是假的。 秦风则在和玄虚讨价还价，两个人都提出了一些对方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最后突然就谈崩了，秦风转身就走就算了，玄虚居然也不拦着！ 一行人懵懵懂懂地跟上，祝星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那位玄虚老祖，实在忍不住问道：“师弟，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秦风淡淡道：“没什么大事，谈崩了而已。这位玄虚老祖，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什么都不做，仅凭一句话，就想让我为他卖力。” “未免也太贪了点。” 祝星也听出来了，玄虚说什么谎话成仙，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但要秦风出的力却是真的。 这个时候答应了他，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不过，刚才玄虚说的有些事，确实需要人解决。”秦风接着刚才的话题：“自从魔界共主回归之后，不少魔族都闹腾了起来。” “除了魔界，一些早就和魔界勾结之人也蠢蠢欲动。” “最近这段时间，人族的地界已经爆发了不少小规模的战争……” 他思索了一下后，转头冲祝星道：“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亲自去确认一下，所以，咱们先不回无相宗了。” 第3113章 七里镇 三日后，距离无相宗上千里的七里镇。 这里只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从前还算繁华，可是近三十年，日渐衰落下来。 因为战争、地震、洪水的缘故，这里被摧毁过两次，经历了三次重建。 而后因为地理原因，这个地方的年轻人纷纷往外乡发展，留下了许多老弱病残，如今就更加衰落了。 小镇靠近边陲，是东离国和西岐国的交界处。 这两个国家本就算不上和平，至少在边境，时常有交战发生。 所以生活在这里，除了要担心时不时的地震，还要担心敌军的突然骚扰。 天灾人祸之下，生活在这个地方的村民算得上水深火热。 平日里，镇子里的人都依靠着附近的山林生活，每日的吃食全靠着上山打猎，拿来去驿站换取一些米粮。 又或者在山上采摘一些野味。 可是近日，镇子去出奇的安静。 距离镇子不到十里就有一家驿站，是从四十年前就留存下来的官驿，因此规模不小。 到了如今，驿站还负责一些运送粮食买卖的活儿。 驿站门口搭了一间茶摊，现在坐着八九个人，凑在一块儿喝茶歇脚，看起来都是路过的。 其中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一名络腮胡的大汉是他们中的头头，一坐下就一口气干了三大碗凉茶。 茶摊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赶忙上来给他们添茶。 “几位客官，瞧你们这样不是本地人吧？这是要去哪儿啊？” 上茶的时候，老板热络地和几个人套近乎。 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放下碗，爽快地喟叹一声：“我们几个是押镖的，往东离国去。” “你来得正好，我问问你，这附近是不是有一座叫七里镇的镇子？” “我们这回路上有个顺风镖，就是去那儿的。” 顺风镖，就和顺风车是差不多的。 这几个人瞧着不像是什么大镖局的，押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 一般接这种小生意的时候，在路上也会捎带一些顺风的单子，赚点外快。 “前面十里不到就是了！几位客官等会儿顺着官道走就成了。” 老板十分热情地给他们几个人添上了茶水。 正打算退下，突然另一桌的客人招了招手：“老板，七里镇既然离这里不远，那你们应该知道，那座镇子往日民风如何？” 另一桌的客人和这桌截然不同。 这桌客人粗鲁彪悍，那一桌便是一眼叫人赏心悦目。 两男一女，以其中一个红衣男子为主。 这名红衣男子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正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时候。 一头黑发扎成了高马尾，用一条红绳束起，上面点缀着一块黑色的墨玉，成色极佳。 身后，背着一把银色长枪，腰上还挂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就连脚上的黑色长靴，都用金线绣了一些暗纹。 一看就知道此人出身富贵。 和他一起的一男一女也不逊色。 书生模样的男人温文尔雅，手上拿着一把玉骨的羽扇。 女人则仙气飘飘，一身水蓝色的长裙，外面照着一件蚕丝织造的薄杉。 那张脸蛋，更是如同出水芙蓉。 从坐下到现在，都是两个男人在说话，女子几乎没开过口，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清冷的弧度。 红衣男子一开口，茶摊老板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他可得罪不起这一桌一看就身份不凡的贵客：“几位客官，你们问这个作甚？” “巧了，我们几个也要到镇上去找人，和你打听打听。” 红衣男人声音爽朗，随手就扔出了一枚银锭。 这枚银锭一掏出来，茶摊老板眼睛都直了。 就连另一桌的四个壮汉，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甚至驿站门口进出的客人，都忍不住朝这边看。 刚才那壮汉问话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表示。 在这种边陲之地，掏钱问路、打听消息这种事再常见不过了。 可是随手就抛出一枚银锭，绝对前所未有啊！ 这枚银锭，光是肉眼看就有个五两银子啊！ “咕嘟。” 茶摊老板咽了一口唾沫，回过神来后，赶紧一把把银锭揣进怀里，脸上的褶子笑得都快炸开了。 “哎哟，几位客官算是问对人了。巧了不是么？我老家就是七里镇的！” “诸位放心，七里镇向来民风淳朴，祖祖辈辈都靠着打猎为生。” “咱们这儿土地不好，不适合播种，从前和东离国那边儿没闹翻的时候，来往的商队多，咱们七里镇也繁华过呢。” “不过后来嘛，天灾人祸的，咱们那儿就没落了，剩下些老人孩子，年轻人基本都出去了。” “只不过，现在到处都不太平，最近也有不少壮年回来了嘞！” 茶摊老板似乎对七里镇很了解，说起来滔滔不绝。 “对了，镇上之前打到了猎物，都会到这里来换取米粮。算着日子，就是这些天了吧？” 虽说只相隔十里，可要是没有马车，走一趟来回也得一日，因此镇上不会每天来人。 但听了老板的话，本来靠在驿站门边看热闹的一名老者叼着烟杆开口了：“十日之前就该来了！” 红衣男子似乎被老者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抬头望去：“老人家，您的意思是，七里镇有十天没有来人了？” 老人家掀起眼皮，瞥了年轻人一眼，没说话。 红衣男子很快会意，笑了笑，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走到老者跟前，扔进他怀里。 “老人家，你还知道些什么，全都说来我听。” 一看到银子，老人立马眼前一亮，表情都变了不少，笑得露出一口烂牙。 “七里镇到这儿不近不远，但是镇上剩下的多是老弱病残，若是不互相帮衬，根本活不下去。” “所以他们那儿打猎之后，都是统一送到我们这里来换米粮，半月一次。” “但是这个月，他们就月初来了一次。” “直到今日，还差几天便要一个月了，他们却还没来第二次。” 老者笑着，一口烂牙一览无遗。 再加上老者那张布满了老人斑的脸，看起来尤可怖。 “客官您说，这奇怪不奇怪？” 第3114章 疯了的镇子 ——轰隆！ 老者话音一落，天边恰好响起一道霹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茶摊老板一个手抖，差点把手里的茶壶都摔到地上。 “奇了怪了，好端端地怎么打擂了？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呢……” 老板嘟囔了一句，红衣男子已经回到了桌上，冲桌上的一男一女道：“问清楚了，镇上确实有些古怪。” 蓝衣女子抬眸：“说来听听。” “老板刚才说了，镇上从三五年前起，就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就连打猎都要靠着老人和女人。”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每个月都会来换取钱粮，雷打不动。” “一个月前，镇上远走的青壮年突然回来了，按理说，镇子应当比从前好过许多才是。” “可是上一次他们派人来换了钱粮回去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往日，即便还不到换取钱粮的日子，他们还是会有人出来。 偶尔到这里来买一些药品之类的东西。 按理说，这些青壮年回归故里 ，镇子应该更热闹了。 但老者说了，前几天，有人去了镇上一趟，想看看镇上有没有新猎到的皮毛，准备收一批拿到城里去卖。 青壮年回来了，就更容易猎到一些猛兽，皮毛也更值钱。 可是这人去了之后回来，不仅没收到皮毛，而且火急火燎地就走了。 一般从城里下来收皮毛的商人，当天都会在驿站里住上一夜。 那位皮毛商明明已经定下了当天的房间，却一句话没说就跑了。 就连他来时候带的包裹，都落了一个在房间里。 驿站里的人都觉得奇怪，但是因为包裹里还有些银两，他们就顾不上这么多了，巴不得人不回来。 不过，这段时间陆续有人去过七里镇，要么是没回来。要么，回来之后和那天的皮毛商人反应一样，火急火燎地就跑了。 许多人不明所以，但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自从七里镇落寞之后，就很少有人想着那个地方了。 就连茶摊老板这样的七里镇人，出来之后都很少再回去。 毕竟，他的亲人早就已经过世了。 他一个老光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在七里镇连祖宅都卖了，哪有回去的必要？ 但刚才那名老者，他每日闲来无事，最喜欢到处打听消息。 前些天，他正坐在驿站门口晒太阳，就见一人急匆匆地回了驿站，拿上自己的东西就跑了。 他认得出来这人，这人本来要去东离，有两条路可以走，最近的就是路过七里镇。 本来他都已经离开了，突然折返回来，急匆匆地在驿站置办了一些返程的干粮，连忙跑路了。 临走之前，老者便听到他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太邪门了、太邪门了，那镇子上的人全都疯了！” “疯了？” 那名白衣的书生摇晃着扇子，神色淡然：“怎么个疯法？” 一个镇子的人，若是全都疯了，距离这里才十里地的驿站不可能一无所知。 可是看刚才那名茶摊老板，还有过路人的反应，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这就是蹊跷之处了。”红衣男子没有刚才那般大大咧咧的样子，严肃起来反而格外谨慎：“那老者说，当时听到这件事的人不止他一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他之外，居然没有一个人把这件事当回事。” “住在这驿站附近的人，居然没有一个记得那天有人提起过这件事，更无心去七里镇打听消息。” “甚至前几天，还有人提起，说七里镇这个月还没来换米。但是这两天，居然一个也没人问起了。” 遗忘一个人很容易，但是一个镇子完全被遗忘掉，实在有些蹊跷了。 尽管现在还没人真的遗忘七里镇，但是没人提起的时候，这些人都会下意识忽略掉这个地方。 哪怕，这个镇子已经疯了。 “如何，你觉得这个地方有问题么？”蓝衣女子抬眸，看向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立刻又恢复了爽朗少年的模样，肆意一笑：“我既然来了这里，就说明这个地方肯定有问题。如今是多事之秋，咱们小心些总是好的。” “不过，既然消息都打听得差不多了，咱们便只能亲自去看看了。” 如今他们得到的消息很有闲，只知道七里镇已经疯了。 可到底是怎么个疯法，又是为什么疯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之前是为了保险起见才来打探的，可既然什么都打听不到了，便只能亲自去一趟了。 “嗯，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快下雨了。” 三个人一同起身，这时，那名书生却突然停下。 “怎么了？”红衣男子朝他看过来。 书生没有回答他，反而转头，朝着那一桌四个壮汉看过去。 其中老大背着一把硕大的重刀，正端着茶杯饮茶。 另外三人里，两人面貌普通，正掏出自己带的干粮，借着茶水用饭。 至于剩下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最多十六七的样子，正探头探脑地朝着这边伸着脑袋。 似乎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见白衣书生注意到了他们，赶紧把脑袋收回去，装模作样地啃自己手里的干饼。 注意到三个人停下来看他们，那小子还冲着这边凶神恶煞地一龇牙：“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抠了你们的眼睛！” 白衣书生眸子愣了愣，刚准备上前，被红衣男子拉住：“荣正，罢了，我们还有要事要做，没必要和几个凡骨为难。” “呵，也就是你脾气好了。”蓝衣女子轻笑一声，神色无比淡漠。 她扫了一眼那四名壮汉，虽然身材魁梧，可在她眼里，那四个人就和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一样。 羸弱，又可笑。 “书翎，怎么连你也这么说？”红衣男子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我记得，你应该很讨厌凡骨才对。”书翎淡淡地盯着红衣男子开口。 红衣男子笑容不变，看起来十分开朗：“这是哪里话？我又不是我哥。好了，快下雨了，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尽快处理掉为上。” 第3115章 同行 红衣男子说完，甚至笑眯眯地走过来，冲这一桌莽汉道歉：“不好意思几位，我这位朋友脾气不是很好。” “我们方才的话也不打算瞒着谁，只是你们也听到了，那座镇子现在有问题，几位只怕不方便再从那里经过了。”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不如将你们要送去的东西交给我，我来代劳，如何？” ——砰！ 红衣男子话刚说完，那名一脸横肉的老大就将茶杯重重放下，脸色阴沉地盯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那个地方有问题，你们两个小白脸还带个女人就能去，我们就不敢去了？” “代劳？老子可是镖师，送货是老子的老本行，还需要你们代劳么？” “娘的，老子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谁知道你们刚才那些话是不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好骗老子的东西！” 那名少年也立马附和：“就是！一看你们这两个小白脸就没安好心！刚才那个小白脸还瞪老子一眼，别以为我没看见！怎么的，他想打架啊！” 说着话，这少年还开始撸袖子了，露出粗壮的胳膊，冲着白衣书生挥了挥拳头。 荣正面色瞬间阴沉，手里的羽扇微微一动，刚想动手，被书翎按住了。 “别动手，没必要。”书翎淡漠地扫了那几个人一眼。 特别是那名语气嚣张的镖头，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帮无名之辈罢了，凡骨而已。我们私自动用术法杀凡骨，是会有损道行的。” “呵呵，我没打算杀了他们。一帮凡骨罢了，还不值得我损伤修行。只不过，区区一帮凡骨，敢如此叫嚣，给点教训总是好的。” “这倒也是。”书翎收回了自己的手，连看都懒得再看那几人：“凡骨就是如此，不教育教育他们，永远不知道天外有天。” 不过，还不等荣正动手，那边的红衣青年已经笑着开口了：“几位老哥火气别这么大嘛，我们也是好心帮忙而已。” “要是几位信不过小弟，那不如这样，正好我们也要去七里镇。若是几位有意，我们可以同行啊。” 可那名镖头还是不满意，警惕地盯着红衣青年：“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刚才还在说那地方有问题，现在你又要和我们同行？怎么，想蹭老子的镖啊？” “也是，看你们两个小白脸细胳膊细腿儿的，要是那地方真有问题，那不得吓得尿裤了？” “哈哈哈哈……” 他一说完，桌上另外两人都笑了起来，只有一人连头都懒得抬起。 轻飘飘地抛出了一个字：“滚！” 书翎和荣正都皱起了眉头，不明白红衣青年为什么非要和这几个人纠缠。 很明显，这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想去找死，没必要拦着。 可红衣青年却很耐心，不仅没生气，甚至还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金锭，放在了镖头的桌上。 “老哥也看出来了，我们两个小年轻初入江湖，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出来行走江湖嘛，自然是哪里刺激去哪里了。” “现在听闻七里镇有新鲜事，我等自然要去凑个热闹。正好，我看几位老哥都是身手高强之人，不如我们同行？” “这点金银，就当做是请几位老哥喝茶的。真出了什么事，还望几位老哥保护一二，可好？” 青年一拿出这没金锭，不止那四个镖师，周遭的目光几乎都落到了他们身上。 甚至连茶摊老板都跑了过来，连忙毛遂自荐：“几位客官，不如你们也看看我吧？七里镇可是我老家，那地方我比谁都熟悉！” 本来那镖头看到金锭的时候，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一听有人来和他抢生意，一把就拔出了自己的大刀，另一手把金锭揣进了自己怀里：“滚滚滚！你这老东西，也不看看自己骨头几两重，就凭你还敢和老子抢生意不成？” 镖头确实剽悍，站起来少说有九尺高，一身煞气，明显是个练家子，而且手上沾过血腥。 确实很唬人。 茶摊老板被吓了一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连连摆手：“不不不，小的哪儿敢啊！小的只是觉得，几位客官都是头回来，七里镇环境比较复杂，所以……” “你还敢说？”镖头不乐意了：“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复杂的地方没去过？用得着你指手画脚？” 他就是不想多一个人分金子。 那可是黄金啊！ 比刚才那两块银锭可金贵多了！ 红衣男子笑着在一旁看着，视线始终盯着镖头。 直到两边吵起来，镖头都要直接动刀了，他这才赶紧出来阻拦：“大哥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干嘛动不动就动手呢？” “这样吧，给我一个面子。大哥您的酬劳绝对不会少，这位老板呢……我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不如就让他带路，酬劳我另算就是了。” “你看如何？” 听到这话，镖头没直接拒绝，也没直接答应。 他皱着眉犹豫了半晌，才问道：“你打算给他多少？我先说好啊，咱们哥儿四个可是赚的辛苦钱，就是卖命！真出事了，这老小子可帮不了你们。” 这意思，如果给茶摊老板钱的多了，他们可是不乐意的。 红衣青年听到他的话，反而更高兴了：“这是自然了，多劳多得嘛。老板，你没意见吧？” 茶摊老板虽然有些不乐意了，可要是拒绝了，一分钱都拿不到，只能苦着脸答应。 不过，看到红衣青年再度掏出一枚银锭时，他又立马忘记了刚才的事情，欢欢喜喜地收摊带路了。 红衣青年三人走在前面，荣正忍不住问了一句：“子安，你为什么要带上他们？一帮凡骨而已，带着只会是拖累。” 安子安笑容舒朗，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背后一凉：“既然得到的消息不多，有现成的替死鬼探路，为什么不用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镖师四人组正在赶他们自己的马车。 那名愣头青镖师凑到镖头跟前，幸灾乐祸地笑了：“秦兄，有人拿咱们当冤大头呢。” 第3116章 演技浮夸 镖头坐在马上，抱着一双胳膊，悠然地靠着背后的货物，闭目养神。 听到这话，眼脸皮子都没睁开，只评价了一句：“你刚才的演技浮夸了一点。” “是么？”少年镖师大惊，摸着下巴回味了一下：“我见过的人不多，但是前天咱们见到的那伙人不都是这样么？” “玉境兄。” 前方一直笑眯眯赶着马车的镖师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满脸横肉的笑容，眯起眼睛来，瞧着格外狰狞。 “方才若不是师弟反应快，你就要露馅儿了。” 乐正玉镜第一次到凡俗来，表现得比谁都兴奋。 他也是第一次以凡人的身份行走，对自己的身份格外新鲜。 方才他探头探脑地打听消息，被发现之后还有些心虚。 毕竟，他还从没说过谎。 “那看来我不该说话的，我还以为我刚才表现得很好呢，他们都没发现。”当即，他就有些丧气了。 “放心吧，他们确实没发现。”秦风睁开眼，眼睛上那道疤也跟着睁开，和平日的他根本就是两个人。 原本的乔装打扮中，他其实是最麻烦的。 其他人可以利用灵丹或者符咒变化，唯独他，一头白发怎么都变不了。 原本祝星打算把他打扮成一名老者，正好这一头白发都不用化妆了。 不过还是秦风自己提出来，最好别用术法变化外貌。 无论是丹药还是符咒，都会留下术法的气息。 凡俗中也有不少行走的散修，特别是大乱之后，凡俗也鱼龙混杂。 最后，还是钟离提出来，可以直接化妆。 那天从神殿离开后，走出万灵仙山的山门，他们竟然转瞬就到了西岐国附近。 无相宗本身就在西岐国边境另一头，当下他们可以选择回或者不回。 其他人都是跟随秦风的，也没法回到自己的宗门。 回无相宗，最起码有一个莫问渊，再加上秦风和安经赋心照不宣的合作，最起码可以暂时保证安全。 但秦风不这么打算。 回无相宗之后，难免又有别的事情牵绊。 于是，他打算先去凡俗走一趟。 他想来确认一下，玄虚口中的天灾是否真的出现了。 且这次魔界共主回归之后，仙魔之战蠢蠢欲动，对凡俗不可能没有影响。 他之前只顾着在魔界横冲直撞，和仙门勾心斗角，差点忘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凡俗中那些普通人是最先遭殃的。 他之前确实忽略了这一点：若想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出了问题，先去人界看看就知道了。 人，永远是脆弱的，却也永远是这个世界的根基。 王博弘知道了他的打算，并没有阻止。 他主动提出来，他会带着其他人去他的地方先安置。 至于安置地点，王博弘只能告诉他是绝对安全的，但是不能告知他具体的地点。 因为一旦说出来，就会被“听”见。 只不过当秦风需要找他们的时候，王博弘会有办法联系到他们。 大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秦风选择相信王博弘，让他们自己找地方安置。 即便他们真的背叛，对秦风而言也没什么影响。 之后，他、祝星、乐正玉镜和钟离四个人，便直接入了俗世，没有和其他人同行。 七里镇的消息是祝星打听到他的，四个人里，他在仙门和俗世里的人脉最广。 他的一位神秘朋友给他的消息，七里镇里，有不寻常的气息出现。 至于他的那位朋友到底是谁，祝星只是笑着说道：“若是直接说出来，他以后只怕就没法为我提供这么多消息了。” 秦风只能 感慨：“一个个的，都要保持神秘啊，就我是个莽夫。” 不过，一路朝着七里镇走，打听过来，还没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却碰上了 红衣男子一行。 此时祝星便笑着冲乐正玉镜道：“也不知道我们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前面那个穿红衣服的，就是咱们无相宗宗主的次子——安子安。” “若说当年，安子圣在无相宗是按照下一任宗主的要求来培养的，那么安子安，就是他最得力的前锋。” “安子圣和安宗主一样，善于交通之道，德才兼备、品行为人称赞。” “而安子安，明明天赋比他哥哥更高，可是他从小就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生长在仙门之内，却想做一位劫富济贫的江湖大侠。” “现在看来，这位离开宗门这些年，就是在做这些事了。” “他想拿我们当挡箭牌，又怎么知道，我们不是这么想的呢？” 茶摊老板为了讨好安子安，特意和前面三人走在一起。 不过几番谄媚之后，发现除了安子安会接他两句话之外，另外两个人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自讨没趣之后，茶摊老板主动提出先走，去前面探探路。 十里路，一行人差不多走了一个半时辰。 一开始只有茶摊老板气喘吁吁，后来四个镖师都出了汗，全都上了马车。 倒是那三个看起来气质不凡、身体羸弱的年轻人，走得面不改色，似乎还是可以放慢了脚步等他们的。 到后来，干脆把另外几个人都帅在了后面。 书翎神色冰冷，仿佛一尊没有表情的玉菩萨：“子安，带上这几个人，真的不是拖累么？若不是他们，我们只需要一炷香便能到七里镇了。” 安子安总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任谁看都会觉得这是个性格开朗的将门小公子。 听到这话，只是哈哈一笑：“书翎，咱们虽说是修行之人，但这里毕竟是俗世。若非万不得已，还是按照俗世的规矩来吧。” “正好，你不是也许久没来俗世了么，就当游玩了。” “游玩？”荣正摇着扇子，无奈地笑着摇头：“子安，也就只有你把这种事当做游玩了。以我们的身份，哪怕直接进入西岐国王都，西岐国主都要亲自迎接。” “俗世气息驳杂，我可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 安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过来压低声音：“别着急啊，七里镇就要到了，好玩的不就快来了？” 第3117章 变脸 “总、总算到了！” 茶摊老板走了一路，一双腿都快走得失去知觉了。 好几次，他都想提出来歇一歇。 偏偏这三位贵客一路都面不改色，就连那位看起来最羸弱的小娘子，居然都没有出一丝薄汗。 这种时候他要是喊累，万一人家不需要他了怎么办？ 没办法，他只能咬牙停着。 “老板，就你这身板子，居然还敢和咱们抢生意呢？我劝你啊，赶紧回去歇着吧，别等会儿没赚到钱，把自己给累死了！” 乐正玉镜下了车，走过来笑着拍了拍茶摊老板的肩膀，表情半是嘲弄半是威胁。 茶摊老板是真害怕这帮壮汉，可是他又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只能一边擦汗一边赔笑脸。 “是是是，我这把贱骨头，哪儿能跟各位好汉相提并论啊？只不过这世道，多挣点银两傍身嘛……几位好汉放心，不该我拿的我绝对一分钱不拿！” 乐正玉镜满意地点点头：“行，算你有数！等会儿进去之后好好带路，要敢和爷们儿耍心眼，看我不收拾你！” “一定、一定！”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前方的书翎秀眉紧蹙，不悦道：“你别忘了给你钱的人是谁，有些人自己坐了马车，怎么还有脸说别人？” 乐正玉镜一下恼了：“嘿，你这娘们儿怎么说话呢？老子和他说话关你屁事！信不信我揍……” 他挥舞着拳头，打算学着人族土匪的模样威胁一番。 但这一次，只听到“当啷”一声，不等他接下来的话说完，一把耀眼的长枪就指了过来。 枪尖落在乐正玉镜的咽喉处，喉结稍微滚动一下，枪尖立刻滴落了一滴鲜血。 安子安爽朗的笑容变得不冷不热，盯着乐正玉镜不咸不淡道：“几位，你们也是收了我的钱的。既然说了要保护我等，就应该恪守本分吧？特别是这位小兄弟，我念你年纪小，不和你计较。但是，你若是对我的女人出言不逊……你知道后果。” “咕嘟。” 乐正玉镜咽了一口唾沫，咽喉处的疼痛让他双腿发抖，冷汗簌簌地往下流。 秦风大惊，赶紧跑过来：“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兄弟不过是开个玩笑，他还真能打女人不成？” “我告诉你啊，我们哥儿几个虽说是小镖局出身，但也不是好惹的！” “你敢在这儿对我们动手，那就是劫镖！咱们镖局的报复且不说，官府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边说，他一边握住了自己的大刀，虎视眈眈地盯着安子安，眼珠子转了又转。 像是在盘算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安子安。 他的这些小表情自然逃不过安子安的眼睛，后者笑了笑，没办他放在眼里，收起了长枪。 长枪一收，乐正玉镜出了一身冷汗，险些瘫软在地。 还好祝星跑过来，扶了他一把：“老四，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量这小子也不敢动咱……” 钟离没说话，站在秦风身后，煞气沉沉地盯着安子安三人，好像一条会咬人的毒蛇。 不过，安子安全然没把他们的反应放在心上。 收回了长枪之后，只是笑着冲秦风道：“镖头，我知道你们几位都是江湖汉子，平日里洒脱惯了，没规矩也就算了。” “可现在，你收了我的金子，这一枚金锭，足够你跑五十趟这样的镖了吧？” “既然我给的价格足够打动人，那么你也该约束好你的人。” “嘴上逞能没关系，可要是再敢动手动脚，小心我让你的人连手脚都没得动。” 言罢，转身给了茶摊老板一个眼色：“带路，我们先进镇子。” 茶摊老板正在看热闹，见乐正玉镜让人收拾了，正在偷笑，差点儿连表情都没收住。 听到这话，赶紧点头：“好嘞好嘞！” 不过看到秦风甩过来的一记冷眼，他又吓得脑袋一缩，赶紧转头带路。 “大哥！我也就罢了，你真就这么看着那小子威胁咱们？不就是一枚金锭么，有咱们兄弟几个的面子重要？” “行了！老四你没看出来么？那小子是个练家子，咱们别和他多说。不就是走一趟七里镇么？你且忍一忍，这一趟就能赚一锭金子，就当为了钱了！” 老二祝星也拍了拍老四的肩膀：“是啊老四，你别忘了，你家里的媳妇快生了，就等着你带钱回去给孩子买吃的呢。” 乐正玉镜嘴角抽了抽，眼皮子直抽抽。 他正对着安子安那些人，倒是祝星背对着他们，看到乐正玉镜这副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咳咳！”秦风也赶紧干咳一声，把笑给憋回去，声音还很严肃：“行了，赶紧跟上去。眼看着天要黑了，这雨还下不下来，今儿个得找地方留宿了。” “不错。”祝星点点头：“等这事儿办完之后，咱们有的是机会找他们算账！” “好！那几位哥哥可答应我了，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听到这句，祝星嘴角抽搐了一下，压低声音：“咳咳，这句稍显浮夸。” 他们这里聊的时候，前方将前面几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荣正扭头去看安子安：“子安，你可瞧见了。凡骨就是凡骨，天生便卑贱到了骨子里。” “他们这种人，你若是不好好给他们一番教训，只怕之后他们还要找麻烦。” “如何，需要我代劳么？” 刚才安子安出手，明显就是动怒了。 他和书翎的关系自不必说，哪怕书翎自己就能杀光那四个人，他仍旧没忍住动手了。 只是荣正没想到，最后安子安还是收手了。 “你们看前面的镇子，不觉得很不对劲么？” 安子安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盯着前方的小镇。 镇子门口立着一块牌匾，写着“七里镇”三个大字。 荣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整个镇子一片寂静，灯火也不见几家。 他们从驿站出来后，因为打雷的缘故，天色早早就暗了。 一路走来，雨虽然没下下来，但是天色早就黑了。 可是眼前的七里镇，家家户户关门闭窗，竟然见不到半点光亮…… 第3118章 恶臭 “奇了怪了，怎么都这个时辰了，没人点灯啊……” 别说他们了，即便是茶摊老板，走近镇子的时候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轰隆！ 恰好天上闪过的一道雷霆，几乎照亮了半个镇子，随后又陷入一片黑暗。 一股冷风吹来，夹杂着雨水的气息，让人止不住发抖。 “好些年没怎么回来了，现在镇上已经穷到这一步了？” 茶摊老板忍不住犯嘀咕，但为了银子，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 “几位客官，你们瞧，这儿就是七里镇了。诸位放心，咱们七里镇的民风还是相当淳朴的。我在镇子里还有几个老熟人，今儿晚上各位的住宿我包了！” “只不过这价格……” 看他贪婪地搓着手，安子安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笑着道：“是么？那就麻烦老板了。不如，你先带我们找到你那位熟人再说？” 言罢，还转过头来看向秦风：“镖头，你们呢？接下来打算和我们同行，还是先去完成几位的活儿？” 秦风对他很是警惕，安子安一回头，秦风就赶紧握住了自己的刀把。 似乎觉得自己这么激烈的反应有点丢人，他又松开手，没好气道：“你们都出钱请老子们护驾了，老子自然是要跟着你了。我先说好啊，既然是你们花钱请我们保护，那这食宿的钱可得你们包圆儿了！” 荣正一声冷哼：“呵呵，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刚才 给你的那锭金子还不够，连这点小便宜都要占？” 他的脸上，满是对凡骨贪婪的嫌恶。 秦风却义正言辞，看说话的是个柔弱书生，嗓门又大了起来：“那咋啦？老子可是我们镖局的甲等镖头，你以为一锭金子就能把老子当奴才使唤啊？” “我不管，反正你要给，我们就跟着你们。你们不给，老子送完货就走了！” “这破地方，我还不想在这儿住呢，你闻闻，这都什么味儿啊？” 四个镖师走在后面，牵着他们的马车，此时都一脸嫌弃。 小的那个直接捂着嘴，差点就吐出来了。 “就是啊，这破地方，太臭了！这镇子里的人从来都不洗澡吧？” 被秦风和乐正玉镜一提醒，安子安神色一怔，随后嗅了嗅。 镇子的空气里，确实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臭味。 闻起来，好像是动物的粪便的味道。 刚才一阵风吹过的时候他们就闻到了，只不过没当回事。 在他们三人眼里，人族的镇子有这样的气味再正常不过了。 凡俗之中，处处都是这样令人嫌恶的臭味。 所以他们在进入镇子后，第一时间就把气息屏蔽了。 特别是书翎，她十分厌恶牲畜的气味，偏偏凡俗之中的，处处都能闻到。 现在被这么一提醒，安子安才撤去了屏蔽气息的术法。 那股刺鼻的味道钻进鼻腔，立马就让他眉头紧皱。 哪怕之前他都是一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形象，这一刻也还是没忍住露出了嫌恶之色。 书翎坚持着没有撤掉术法，但是现在，她就连站在七里镇的路上，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了：“子安，我们今日真的要在此地休息？” 她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我的搜神铃没有任何反应，此处并没有发现魔物出没的痕迹。” 她的意思，是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是安子安总觉得不太对劲，这座镇子，确实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先去屋里看看再说。”安子安安抚了她一句。 “老板，这镇子上的气味是怎么回事，以前就一直如此么？”安子安觉得这气味还是不太寻常，着重问了问茶摊老板。 其实进入镇子之后，茶摊老板也被这气味熏得有点难受。 但是三位贵客都没捂鼻子，他也不好太嫌弃。 毕竟，他是负责带路的，也要带着几个人去住宿。 这种时候，不能表现出异常来。 “嘿嘿，客官，一看您就金贵，应该没来过我们这种小地方。这镇上和城里可不一样，七里镇嘛，都是打猎为生的猎户。” “打猎也不是每日都有收获 ，所以啊，家家户户也会把自己打猎时候猎到的多余的牲畜饲养起来。” “这味道嘛，肯定就复杂一些。” 这个解释倒是听不出来什么毛病，只是安子安并不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小镇来。 以打猎为生的村庄他也去过，可从未嗅到过如何浓烈的臭味。 “客官，前面就是我那老哥们儿的家了！听说前些时日，他的儿子儿媳妇都回来了，现下家里肯定热闹……” 看茶摊老板不以为然，安子安也不再细想，只当七里镇要特别一些。 “先走吧，进去看看再说。” 同时，他转过头冲秦风道：“马上就要下雨了，你们几个离开这里也没地方去。人淋雨还好，你的货物也想淋湿么？” “跟上，好好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不然，我的钱，可没这么好拿。” 秦风表情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这个最好说话的少年郎怎么冷下脸色来如此吓人。 正好雷霆闪过，安子安眼里也有一抹杀意一闪而过。 秦风咽了一口唾沫，还是强撑着：“那就成，反正哥儿几个可不能白忙活。告诉你啊，我可不是怕你，只要是我们镖局的人都守信用，拿了你的钱就肯定帮你办事！” 只不过这一次，语气里有些虚张声势的成分了，明显声音都有些发虚。 书翎淡漠地扫过来，美眸里透着一股不屑和鄙夷。 甚至还有些厌恶。 秦风瞪了回去，但是接触到安子安的眼神，又立马收回了视线。 “走吧，别废话了。” 安子安让茶摊老板带路，他跟在后面，秦风四人牵着马车走到最后。 他们背过身去，秦风“慌乱”的眼神立刻沉静下来。 看来，这几个人确实没注意到镇子里的气味。 只有安子安稍微警惕一些，不过，他们应该只探查了魔气，但没有收获，所以才决定继续调查。 镇子里确实没有魔气，但是……却有其他更古怪的东西。 第3119章 渡我除晦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为什么这么难闻？” 越是在镇子里行走，那股恶臭越是往人的鼻腔里钻。 乐正玉镜差点绷不住，连自己的“人设”都差点忘了。 要不是被秦风按住，他都差点下意识以术法来屏蔽五感了。 钟离凑近秦风，低声道：“这里的气味已经超过了普通人家饲养牲畜的味道了，而且，这些都是粪便的气味。不仅有牲畜的，还有人的。” “什么？人的？”乐正玉镜听到这话，差点翻个白眼就晕过去了。 其实不仅他难受，祝星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一根手指捂住鼻子，低声冲秦风道：“师弟，而且不仅是气味，你看那些房子和地面。” 他们进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家家户户都没有点灯，街边路面的情况看得并不清晰。 祝星说话的时候，恰好一道闪电划过，暂时照亮了半个镇子。 秦风瞳孔一凝，立刻以镖头的口气大喊一声：“他娘的！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王八蛋，你们七里镇的人竟如此腌臜！” 他的动静不小，前面的四个人全都转过头来。 这时候秦风已经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点亮，指着脚下和旁边的房屋：“你们自己看，这都是些什么！” 因为气味难闻，前面的四个人都想快点走。 安子安三人只顾着查探魔气，并没有发现别的异常。 这会儿被秦风的火折子一照，只见他们行走的路面、身边的房屋上，全都被一些黑褐色的东西涂满了。 脚下的路也根本不是泥土路。 “这、这些都是什么？” 荣正是第一个绷不住的，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书翎也没好到哪儿去，脸上的厌恶一瞬间涌出来，那张清冷的脸蛋儿也清高不下去了。 就连安子安，这种时候脸色都极其的难看，嘴角甚至止不住地微微抽动。 他们说不出口，茶摊老板已经喊出来了：“这些……都是粪便啊！” 周边的房屋，无论是窗户、大门甚至是房顶，居然全都涂满了粪便。 而且看上去并不是发生了什么，更像是有人可以涂抹上去的，因为粪便涂抹得非常均匀！ 甚至在一些墙壁上，还能看出有人用粪便涂抹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就连他们脚下，都铺满了动物的粪便！ “呕……” 荣正和乐正玉镜同时忍不住了，两个人立马弯腰哇哇大吐起来。 祝星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却不敢开口说话。 钟离还好，他本来就出身御兽门，清除灵余这种事情他没少做。 何况，灵兽的灵余虽然也可以入药，但在处理好之前，那气味可不是一般的牲畜可以相提并论的。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秦风：“你好像没什么事？” 秦风默默地闭了闭眼睛：“我觉得我还是吐一下比较应景……” 说归说，但他没真的吐。 甚至没忘记维持自己的人设，快步冲到茶摊老板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他娘的是不是整我们呢？你自个儿瞧瞧，这地方还是人待的地儿么？” 可茶摊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甚至这么一会儿功夫，四十多岁的男人脸色白得和擦了粉一样，眼看着就要憋不住吐了。 “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这里不是这样的！” 七里镇虽说只是个落后了的小镇，但好歹还有活人住着。 即便平日邋遢，也不至于家家户户弄成这样。 毕竟这样的环境，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没法居住吧？ 可秦风好像不信，拽着茶摊老板不肯撒手：“赶紧，带我们离开这里！这破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老子宁愿在外面淋雨！” 恰好，秦风说完这话后，憋了几个时辰的大雨总算掉下来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砸在屋顶上，敲打着门窗。 在他们进来之后，无论发出什么动静，家家户户都关着门窗，整个镇子好像一座死城。 可是当雨水落下来的一瞬，似乎听到了于是敲打房屋的声音，不等其他人反应，就听到“哗啦”开门的声音响起。 他们现在正好在一处住宅区域的街道的，两边都是住宅。 随着开门声音响起，更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屋子里的居民们纷纷跑出来，一个个赤身裸体，却在身上涂抹着恶臭的分辨。 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如此！ 听到下雨，他们好像很兴奋，就这样从家里跑出来，双手举起冲着天空大喊：“天降甘霖、渡我除晦！天降甘霖、渡我除晦！” 一开始听到有人冲出来，安子安三人就已经戒备。 安子安长枪在手，护着书翎。 可是，要是冲出来的是什么妖魔鬼怪也就算了，打不了一枪捅死就是。 偏偏冲出来的这些是人，而且是全身裹着粪便的人。 这让自觉身经百战的安子安都只能退让，生怕被这些人碰到。 秦风松开了茶摊老板，淡然地看着这些人跑出来，魔怔地对天呐喊。 他们身上的污秽都是自己涂上去的，口中大喊着的，应该就是让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玄虚说得没错，仙魔之战未起，可是人间，已经有邪魔作祟了。 这些人的样子，很像是已经被邪教洗脑了。 “子安，这些凡骨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被魔族下咒了么？”书翎的脸色非常难看，依偎在安子安怀里，对这个地方厌恶至极。 刚才的脏污，已经让她想走了。 现在跑出来这些人，更是让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很有可能，搜神铃有反应么？”安子安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察觉到魔气。 但搜神铃比普通修士的感知更为敏感，若是有魔气出现，必定会被察觉。 书翎脸色惨白地摇摇头：“没有，这些人没有中咒语的迹象，他们……好像是自愿如此的！” “自愿？”安子安眉头紧皱，抬眸去看眼前那些癫狂的村民。 他们在暴雨之中，赤裸着身体、身上涂满了污秽之物，赤脚在雨中呐喊。 这个模样……居然是自愿的？ 第3120章 我成仙了 随着大雨的冲刷，这些人身上的污垢并没能完全被冲刷干净。 秦风在雨中观察这些人的样子：虽然他们嘴上喊着天降甘霖除晦，但是他们并没有任何要去搓洗身上污垢的意思。 只是伸长了手臂，等着雨水自己冲刷。 但他们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涂满了污秽，而且看起来有些已经干透了，积攒了许久。 应该是上一次下雨之后积攒至今的。 若是不仔细搓洗，根本没法把身上的污秽完全清理干净。 只怕连头发都没法清洗干净。 可他们就是这般站在原地，一边高举双手一边祈祷，对他们这几个外来人爱答不理。 秦风在观察的同时，和那茶摊老板一样露出惊恐之色，时不时干呕几下。 祝星凑到他旁边，大声嚷嚷着：“大哥，这地方有点儿邪门啊！你瞧这些人，跟中邪了似的，咱们还是走吧！” 秦风脸色惨白地点点头：“对、对，咱们还是走吧！这鬼地方，肯定是中邪了！” 说着，他冲安子安大喊：“喂！小子，你走不走？这些人一看就是中邪了，再不走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呢！” 安子安三人身上没有雨水，施加了屏雨的术法，常人看不出来。 书翎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可听到秦风这话，当即色厉内荏：“走？你收了我们的钱，如今想走就走么？” “那你说怎么办？”秦风不乐意了：“你自己看这些人，多邪门啊，你就不害怕？” “呵呵，果然是凡夫俗子，凡骨就是凡骨，懦弱！”书翎的鄙夷不加掩饰，从头到尾她就没瞧上过这几个凡骨。 但是安子安给了钱不说，之前这几个人接连挑衅，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若是还想要钱，你们就老老实实待着，子安让你们做什么，你们照做就是了！” 秦风更不高兴了，被淋成了落汤鸡心情十分不好：“嘿，你这个娘们儿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 “行了，这种时候，你就算要走也走不掉。自己看看吧，镇子里还有让你走出去的地方么？” 安子安打断了秦风的话，他现在要先弄明白这些村民是怎么回事，没功夫和这几个凡骨计较。 随着暴雨落下，镇子里的百姓也全都跑了出来，现在都聚集在大街上。 要想离开，免不了和他们有肢体接触。 只是现在，恐怕没人想和他们碰到。 茶摊老板都快哭了，本来以为是大赚的一笔买卖，没想到居然看到这幅光景，他害怕极了：“几位客官，咱们现在可怎么办啊？我的这些老乡，他们、他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回七里镇了，在镇上也就三五个熟人而已。 但是上次在驿站看到自己的老熟人时，他们都还很正常。 现在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 “他们、他们该不会中邪了吧？” 荣正闻言嗤笑一声：“呵呵，你们这些凡人，遇到事情只会往中邪方面想么？真是无知！” 安子安没有否认他的话：“行了，这种时候，没必要和一帮凡骨计较。他们和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之人。还是好好看，这些凡骨到底出了什么事，发现任何异常都告诉我。” “好！” 他们三人负责观察三个区域的凡骨，秦风四个人挤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在保护自己的货物，生怕自己和马车被那些涂满污秽的百姓碰到。 “老秦，你怎么看？这些村民应该没有中邪吧？”乐正玉镜凑到秦风身边低声问道。 “没有，他们的神志是清醒的。”以月华之瞳来看，这些人的情绪波动非常稳定，这意味着他们都是正常人。 最起码神志是完全清醒的，思维逻辑也处于正常人的状态。 可是正常人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么？ 秦风没有立刻下定论，和安子安他们一样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大雨不停，这些人就这么站在原地，不断地呼喊着“天降甘霖”之类的话，一直重复着这一句。 除了还不懂事的孩子，那些四五岁已经有些自我意识的儿童，也都在外面跟着呼喊。 茶摊老板说过，半个多月前，七里镇的青壮年们突然全部返乡，而且基本是一起回来的。 这种情况本身就很不正常。 现在，这些人回来之后，七里镇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是因为那些人的归来导致的么？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在雨声、呼喊声中，秦风的耳朵动了动，忽然听见了一道激动的呐喊： “我洗干净了、我洗干净了！我要成仙了！我成了！” “嗯？” 秦风猛地转头，看向了街尾。 因为现场过于嘈杂，暴雨如瀑、声音凌乱，所以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那边的骚乱。 秦风望去的时候，就见有一名青年男子，正站在雨中欢呼。 他高举着双手，脸上是无比夸张的喜悦。 他身上看起来确实比其他人都要干净，赤裸的身体完全裸露在外，就连头发上也不见污垢。 而他的嘴里，正在高喊着他成功了，他可以成仙了。 成仙？ 秦风微微眯眼盯着那人：结合周围人的动作和这个年轻人的话，他们这些人在身体上涂满了污秽，又在下雨时跑出来冲刷，并且没有任何搓洗的动作，难道就是为了成仙？ 因为青年的呼喊，他身边一些原本正在冲刷污垢的人都朝着他看过去。 看到他身上已经没有污垢了，全都在朝着他靠近，甚至顾不上自己冲洗了。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仍旧站在原地，生怕自己动一下，就没法成仙了。 注意到青年的人并不多，秦风本想自己过去看看。 但扭头看到了安子安他们，想了想，干脆没有动弹，而是一脸惊慌地扯着嗓子大喊： “你们快看那边那个人！” 安子安被他的声音吸引，转过头来，视线立马就锁定了那名青年。 当听到青年喊出来的话，他眸子一紧，当即叫上书翎二人：“走，过去看看！” 第3121章 传道之人 三个人也不顾隐藏自己修士的身份，为了不碰到其他人，直接飞身而去，落到了那人身旁不远处。 此时那名青年已经跪倒在地，正抱着脑袋嚎啕大哭，看起来像是激动疯了。 他身边虽然已经有其他人围过来了，但眼看着雨势越来越小，这些人也开始着急起来，继续念着自己的“咒语”。 “子安，这凡骨怎么回事？”书翎盯着那名青年，微微皱眉。 从这名青年身上，她并没有察觉魔气，此人也绝对没有中什么咒法。 为何他会如此反常？ 安子安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这些年，他走南闯北，见过不少魔族作乱，确实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 这些人，没有受到任何魔气影响，更没有被人控制心神，却做出如此怪异的行径。 若他还以为这里只是一座普通的小镇，那就太天真了。 “我不知道，但现在看来，这些人已经失去常人的理智了。人一旦失去了理智，就很容易入魔。” 该怎么处理安子安没说，目光始终盯着那名青年，想看看他身上的变化。 他既然嘴上喊着自己已经成仙了，那接下来若是没有反应，就只能说明他疯了。 “老秦，咱们不过去看看么？”乐正玉镜好奇地伸长了脑袋，也想过去看看那名青年是什么情况。 刚才是秦风先发现了那人的问题，他自己却没过去，反而故意吸引安子安过去。 “先等等看吧，现在还不到我们出手的时候。”秦风靠着货物的箱子，抱着胳膊置身事外，雨水对他毫无影响。 “现在的情况，就算我们过去也做不了什么。” “先让他们看看情况，需要我们的时候，他们会拿咱们当‘替死鬼’的。” 秦风已经看出点门道来了：这些百姓确实没有中咒，更没有被魔气影响。 但是他们已经被人洗脑了。 他们现在做的这些事，应该就是洗脑他们的人告诉了他们，周身涂满污秽之物，但天降暴雨的之后，若是可以自然而然地将这些污秽之物完全清洗干净，便可以成仙。 秦风说出自己的猜测时，乐正玉镜眼睛都瞪大了：“还有这种说法？这些人居然也相信？” 祝星神色凝重：“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种说法，应该是通过仙门修行的‘除晦’衍生来的。只是，说出这种法子的人，未免太粗暴了点。” 仙门修行，要想飞升成仙，必然先经历“除晦”。 而仙门的除晦，可不是指身体的污垢，而是魂魄的污垢。 道门有“斩三尸”之说，也算是除晦的一种。 将拖累自身的一些因素祛除，就可以得道成仙。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恶趣味，弄出眼前这种“修行”方式的人，将仙门的除晦用在了现实意义上。 而且，这些“污秽”，还是这些老百姓自己给自己涂抹上去的。 镇子里的恶臭污秽，就连秦风刚才都觉得难闻。 椒夏才 刚进镇子，就已经跑进他的意识海里躲起来了，死活不肯出来。 这些百姓，却对此深信不疑，而且好像享受其中。 这座镇子本来靠着打猎为生，可是刚才进来的时候秦风看过了，许多人家放在院子里的打猎的用具，少说有月余的时间没用过了。 看来，他们这一个月的时间，应该什么都没做，都在想办法“修仙”。 还有最诡异的一点：这个镇子的青壮年，到底为什么突然返乡？ “有可能，这是告诉他们这些的人故意这么做的。”秦风突然开口，看向那些渴望着雨水再大一些的百姓，眼睛里有寒芒闪动。 “这不是什么恶趣味，而是一种测试、一种挑衅。” “用粪便涂抹全身，若是能被雨水冲刷干净就能成仙……这样的说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可是呢，这些百姓不仅信了，而且还是在没有受到任何内在影响的情况下相信了。” “看他们如此深信不疑的样子，说明对他们‘传道’的那个人，做出了什么让他们叹服的事情。又或者，那个人的人格魅力非常大，大到让他们连这么离谱的谎言都相信了。” “现在，他们没有中任何咒语，却已经成了那个人的忠实信徒。” 秦风这些话说完，另外三人都不寒而栗。 他们虽然都是修士，可是自问，即便对那些普通的老百姓摆出自己“仙人”的身份来，也不可能让他们对自己如此虔诚。 这世间，能够成为他人之信仰的人，只怕寥寥无几。 那些仅凭人格魅力就可以让人死心塌地追随的人，哪一个不是成为了一代英豪？ 而眼前这些百姓，似乎更加疯狂。 他们就像是最虔诚的信徒，亲耳听到了神明的指示，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那位给他们“传教”的人，到底有多可怕？ 而且，倘若今天教给他们的“成仙”法子越是复杂诡异，或许那人的影响力还没这么可怕。 偏偏是这样连四五岁的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离谱方式，就让一整个镇子的人都癫狂了。 祝星和钟离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忌惮。 下了许久的雨，在这个时候终于慢慢变小了。 本来都在朝天呐喊的人，也在这个时候躁动了起来。 雨水越来越少，就意味着他们身上的污垢终究清洗不干净了。 除了刚才那个男子，今天晚上还没有另外一个人把身体清洗干净。 也就在这个时候，爆发了一声呐喊：“不！我又失败了！” “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成仙？” “一定是他，一定是孙二狗子根本没把身上都涂满污秽！” “他作弊！他不能成仙！” 听到这一声呐喊，秦风眉头一皱：“不好！” 可惜已经晚了，他距离那边的青年有一段距离。 呐喊之人话音落下之后，就已经扑了上去。 不止他一个，其他人也都蜂拥而上，嘴里大喊着：“不能让他成仙！他凭什么成仙！成仙的应该是我、应该是我！” 第3122章 这镇子疯了 冲突发生得突然，当秦风他们听到动静的时候，那名青年身边的百姓已经一拥而上。 随后便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 秦风快步奔走过去时，已经嗅到了血腥味。 而那名大喊着自己成仙了的青年，已经血肉模糊地倒在了地上。 他死了。 “这、这……” 祝星三人跑在后面，过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追随而来的茶摊老板更是大叫一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疯了！都疯了！杀人了！杀人了啊！” 大雨还没完全停下，变成了点点小雨。 雨水将血腥味在空气里放大，红色刺激着人的眼睛。 秦风看着眼前的一幕，不亚于在深渊内见到的血肉世界。 只见那些百姓们扑上来后，徒手将青年的皮肉撕扯下来，有的甚至直接用牙齿啃食。 把青年的身体弄得血肉模糊，但即便青年已经死了，还是有百姓前仆后继地上来，哄抢他最后的血肉。 甚至连内脏都不放过。 那些抢到了的人，都开始哈哈大笑：“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我们也能成仙了！” 至于没抢到的那些，居然就这么趴在满是粪土的地上，舔舐着掺杂着血水的雨水。 “我也要成仙、我也要成仙，我不想死……” 这一刻，仿佛置身地狱。 秦风默默地闭上眼，抽出背后的大刀，轰然砸在地上，瞪圆了眼睛怒吼一声：“都给我滚！” 他一身煞气十足，大刀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嗡鸣，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本来这些村民状态癫狂，若是这样镇不住他们，秦风就只得暴露身份了。 幸好秦风这一身煞气足够唬人，又或者雨停之后，这些村民没能“成仙”，神志总算恢复了不少。 他们被吓了一跳，离得近的那些赶紧跑开。 最主要的是，有人这时候突然哭喊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没有成仙？又失败了、又失败了！” “不行，我要赶紧回去，我要重新修炼！” 哭喊的人一边开始往家里跑，一边开始捡起地上的粪土往身上涂抹，好像生怕晚了一步就不够用了。 被这人一提醒，其他人也从秦风的震慑中回过神来，纷纷开始往家里跑，四处寻找粪土。 这些人如同被神谕召唤聚集在一起，现在又轰然而散，只留下一句满目疮痍的尸体。 秦风看着那名青年的尸体，都忍不住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妈的……” 就在这时，安子安三人走了过来。 秦风抬头看向他们。 刚才暴乱发生的时候，他们三人就在青年跟前，只要抬手，就可以 阻止这场悲剧。 不过书翎和荣正都生怕被这些满是粪土的村民们碰到，立刻退开了。 安子安面不改色，淡漠地看着这些村民残杀自己的同族。 直到人都走了，他才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那名青年的尸体：“真是可悲了，其实，他的身体也并没有清理干净。” 刚才秦风也注意到了，青年身上的污秽其实根本没被冲刷干净。 他当时高举双手呼喊的时候，他的胯下还有一大片污秽没被他自己察觉到。 只是，那时候所有人都疯了，包括他自己。 “怪他自己愚蠢。”书翎走过来，连看都没看那具尸体，清冷的脸蛋儿上露出几分嫌恶：“粪土成仙这样的话都相信也就罢了，即便真的能成仙，这时候大喊出来，纯粹就是找死。” “是啊。”荣正也给出了冰冷的评价：“凡骨就是这样，心思诡谲、手段卑劣。也难怪不能觉醒灵骨修行了，这是连天道都在嫌恶他们。” 这三个人都是天生灵骨的仙人，从未在凡俗之中生活过。 看到这场闹剧，只觉得格外可笑。 凡人就是凡人，居然连粪土成仙这样的谎话都相信。 “刚才你们就在这里，为什么不阻止？”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安子安一抬头，就见那镖头正煞气十足地盯着他。 他顿了顿：这镖头的煞气好重，还有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威慑力。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逝。 怎么可能，不过区区凡骨而已，在他面前能有什么压迫力？ “呵呵，我为什么要救？” 虽说不在意，但这镖头的眼神还是让他很不舒服：“你也看到了，这些百姓已经疯了，救了也没用。” “而且。”安子安顿了顿，盯着秦风道：“我就算不想救，你又如何？” 他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轻蔑和冷漠，仿佛刚才在他眼前死去的不是一个人，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石头而已。 书翎也冷冷地看过来，不明白这个镖头怎么敢质问安子安。 “小子，你难道没看出来么？我等三人，和你们这些凡骨不同。你这样的草芥，有什么资格如此质问我们？” 秦风盯着安子安，闻言寒声道：“我看出来了，你们三位都是修行者对吧？” “呵呵，你既然知道，怎么还敢……” 不等书翎的话说完，秦风淡漠打断：“你们这样的仙人，修行时不是都说自己是为了拯救苍生么？可是为何，刚才那人死，你们这些被凡人叩拜的仙人，却无动于衷呢？” “放肆！”书翎色厉内荏：“你一介凡骨，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们出手？我们的能力，是用来拯救苍生的，而不是在这里救一个已经发了疯的疯子！” 秦风转头看向她，一字一顿地问道：“疯子就不是苍生了么？那在你们眼里，什么样的才算是‘苍生’？一国之主？王宫贵胄？” “呵呵，别用你那凡骨的鼠目寸光来看我们。凡人的富贵，对我们来说分毫不值！”书翎轻蔑地哼一声，心道果然凡骨就是凡骨，在他们眼里，人人都是攀附权贵的。 “噢？既然你们仙人不会攀附权贵，那倒是说说看，什么样的才算‘苍生’？还是在你们眼里，所谓的‘苍生’，不过就是空口白牙的一句口号而已？” 秦风盯着书翎，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强：“还是觉得，喊出‘拯救苍生’四个字，就能让你们看起来更加高贵？！” 第3123章 全杀 秦风的语气很平稳，听起来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怒斥。 但是其余三个人都忍不住看向他。 这些时日，秦风很少动怒，但是现在他是真的动怒了。 而且只要他动怒，后果绝对不会太好。 其实不止他，祝星三人也没想到，安子安三个居然会如此冷漠。 只不过，除了乐正玉镜之外，另外两人早已经习惯了。 在仙门里，安子安他们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人一旦在仙门里待久了，没有入世间修行，就时常会忘了自己是人。 可是祝星不明白，安子安这些年都在世间行走，他应该早就看便了人世疾苦，为什么对凡骨仍旧那么冷漠？ 发了疯的不算苍生、满身粪土的不算苍生、浑身赤裸的不算苍生…… 那到底在他们眼里，谁才是他们眼里的“苍生”？ “你！” 书翎咬牙切齿，她被秦风的质问弄得哑口无言。 但同时，她又愤怒于一个凡骨居然敢如此质问她。 她的表情变化被秦风看在眼里，后者漠然地收回视线：“也罢，问你这些也是徒劳，你现在心里想的，应该只是我这个凡骨怎么敢质问你，根本不会去想我刚才问的问题。” “在你们这些仙人眼里，只有跪在地上卑微祈求，才是凡骨应该做的事。” “老三老四，来帮我，把这人的尸骨收起来吧。” 秦风的怒火来得快，也压制得很快。 尽管他愤怒于安子安三人的袖手旁观，却也知道这并不是他们三人的错。 这些村民确实疯了，他们坚信的修仙之道本来就是疯的。 刚才，若是这些村民没有被他震慑离开，反而对他们发起了攻击，秦风也一样不会留手。 秦风更愤怒的，只是这三人对凡人的态度。 他们早就没把这些凡人当做同族了，甚至，不认为他们是人。 “凡骨”两个字，在他们口中已经成了另一个物种。 所以秦风不觉得，即便这些百姓没有发疯，当为难来临之际，安子安这样以“拯救苍生”为大业的“仙人”，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救。 但现在，不是和他们三人计较这些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这些百姓被洗脑的源头，看看有没有办法将他们恢复过来。 可是当秦风四人收敛尸骨的时候，安子安冷眼看着他们突然轻笑一声：“荣正，你去准备一下，布下结界，将整个村子封起来。” 荣正愣了一下，当即应下：“说来也是，这些凡骨都已经疯了，万一他们跑出去，再把其他人也传染了就糟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秦风都没什么反应。 可是安子安接下来的话，让他手上的动作一顿。 “是啊，这些凡骨身上没有察觉到半点魔气，行为举止却又和疯了一样。” “这让我想到了仙门三百多年前，遭到了蛊族的功法瘟疫偷袭。” “所以，必须立刻将镇子封起来。” 如果是秦风，第一时间也会先这么做。 尽管七里镇变成这个样子已经一个月了，似乎还没有传染到其他人的迹象。 但是为了避免这些人再出意外，还是先把镇子用结界封锁起来最好。 可是紧接着，安子安就面无表情地转头冲荣正道：“对待瘟疫，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消除这些已经感染了瘟疫的源头。” 秦风没有动，一旁的祝星猛地抬起头来：“你们要干什么？” 安子安笑了，回过身来，视线却是看向秦风的：“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焚镇了。” 他要把整个镇子都烧了！ 秦风将尸骨收敛到一起后，才慢慢站起身来，转过头冷冷地看向安子安：“那不好意思了客官，我们是镖师，杀人的事情可做不来。这金子烫手，你拿回去吧。” 说着，他将那枚金子掏出来，扔到了安子安脚边。 安子安没接，垂眸看向那枚金子，任由它掉落在粪土之中。 “怎么，你们几个这是打算违背我的话？”安子安笑得舒朗，和他哥哥一样，笑起来的时候，都是那样平易近人。 一个温文尔雅，一个阳光开朗。 只不过这镇子太黑了，安子安也并非真的阳光，这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格外阴沉。 “你们既然知道了，我们是修仙之人，便该明白，今日违背我的话，会有什么下场。” 祝星当即破口大骂：“去你娘的仙人！你们这些仙人不是都说自己拯救苍生么？现在人没救，还要杀人不成？” “是啊，拯救苍生的仙人却没有救人，这话说出去确实不好听。”安子安托着下巴，笑着点点头：“所以啊，不能让这话被传出去。” “你还想杀人灭口？”祝星微微眯眼，已经准备动手了。 安子安三个人，都不过金丹巅峰。 有秦风在，这三个人就算捆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只是恼怒，身为无相宗弟子，怎么会不知道安子安呢？ 这样一个人，曾经竟然被寄予厚望，认为他日后会是无相宗的顶梁柱。 如今若是安子安再回无相宗，定然还是会被重用，就和安子圣一样。 仙门的顶梁柱，却是视人命如草芥之人。 让祝星这位无相宗出身的弟子，怎么能不怒？ “老秦，看样子这戏是演不下去了，要不咱们直接动手吧？”乐正玉镜凑过来，低声道：“再这么下去，他们可能真的会杀人。” 秦风本来也是不打算掩饰身份的，只是偶遇了安子安三人，想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现在来看，确实也没这个必要了。 他看着安子安，神色平静：“想杀了我们，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荣正嗤笑一声：“小子，我看你真是疯了。怎么，你不会真觉得，你一介凡骨，能和我们这样的修仙之人相提并论吧？” 他扭头，冲安子安道：“子安，这事儿不用你出手了，我来吧。正好，我早就看这几个凡骨不顺眼了。” 安子安并没有拒绝，正好他也懒得自己出手，太掉价了。 “嗯，处理得快点。别忘了，还有那个茶摊的……嗯？那个茶摊老板呢？” 第3124章 失踪了一个 安子安这边说完，就连秦风都愣了一下。 是啊，那个茶摊老板呢？ 刚才一片混乱的时候，茶摊老板看到自己的同乡发疯，还杀了人，就已经被吓得崩溃了。 之前他一屁股跌坐在地的位置，现在却是空无一人。 在精神崩溃的情况下，他偷偷逃走，现场七个修仙者却一个都没发现？ 书翎四处看了看，同样没看到那名茶摊老板的踪迹：“会不会是刚才趁乱逃走了？子安，那只是一个凡骨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在同行的时候，她就用搜神铃查探过了，这几个人都是凡骨，也没有压制灵力的迹象。 特别是那个镖头，好像身体比普通凡骨还要羸弱，似乎受过什么很严重的伤。 现在不见了一个凡骨，也没什么大不了。 安子安却是眉头紧皱，似乎有些迟疑：“是么……” “你别多想，这地方不对劲，先处理掉吧，我们还要赶去西岐国。”书翎提醒了一句：“西岐国主人这次特地邀请你去，帮他们处理被魔族袭击的几座城市，咱们还是快些吧。” 他们慢悠悠地赶路，无非是为了让西岐国主着急。 这座镇子，书翎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太脏了！ “说的也是，若有什么，一并处理了就是。”安子安很快收回了思绪，让荣臻先去布阵。 至于秦风他们，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秦风却不这么想。 那名茶摊老板他也观察过，没看出来有任何问题，即便用上了月华之瞳。 “师兄，那个人不太对劲，先别管这几个了，去找人。” “好！” 秦风让钟离和祝星一起，遇到任何事情先给信号，绝对不要单独行动。 如果七里镇真的和邪教有关，那那名茶摊老板很可能有问题。 而且，连他都没发现茶摊老板失踪，便足以说明，这人肯定不一般。 不过，眼下他也不打算让面前三人胡来。 看荣正打算去布置结界，秦风暂时没拦着。 荣正刚走，他便走向了安子安。 “怎么，没让荣正对你动手，你打算来找我？” 安子安注意到他过来，轻笑了一声，连枪都没拿出来。 秦风道：“本来我是可以不管你们的，但是这些人，在确定他们彻底没救之前，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杀了他们。” “真是好大的口气。”书翎冷哼一声，对秦风这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很不满意。 区区凡骨，怎么敢在他们面前大放厥词？ “子安，让我来吧。”书翎高冷道：“这小子实在过于猖狂了，让你出手，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英雄了。” 安子安盯着秦风，嘴角笑意不减：“哎，书翎，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女人出手呢？那岂不是太羞辱人了。” “你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凡骨，最喜欢讲究什么尊严什么公平了。” “底层之人，一无所有，就喜欢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装点自己卑贱的人生。” “正好，我最喜欢的，就是将这些人的尊严踩在脚下。让他明白，这个世界，只有强者为尊。” 秦风听到这番话，脸上没有半点愠色。 这样的言论，他实在听到太多了。 不过后来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话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 “我现在很忙，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必废话了。” “好大的口气，你……” 安子安微微一笑，背负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已经凝聚了一道灵力。 对付一个凡骨，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行了。 可是下一刻，他的灵力飞出，却没有搭在秦风身上。 原本站着秦风的地方空空如也！ 人呢？ 安子安和书翎都愣住了，他们没有看到秦风是怎么消失的。 难道那人也是个修士？ 不对，他们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到半点灵力。 哪怕现在，这样快速的瞬移，若是不用灵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可是没有！ “别看了，我说了我赶时间。” 就在安子安二人怀疑，是不是有别人在背后捣鬼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瞬间让他们俩汗毛竖起。 秦风的声音居然是从他们背后传来的！ 这不可能！ 而下一刻，他们二人甚至来不及转身，只能先以屏障护身。 可是，秦风的拳头砸过来的时候，屏障瞬间碎裂，安子安直接飞了出去。 “子安！” 书翎惊恐地睁大眼睛，一转头，秦风就站在她身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感觉不到，还是感觉不到！ 书翎无比惶恐，她看到安子安的屏障被这人一拳打碎，这么近的距离，她仍旧感觉不到此人身上的灵力！ 搜神铃没有响动，难道他真的完全没动用灵力么？ 这不可能！ 远处，安子安被一拳打碎了屏障之后，整个人趴在泥泞里，竟然半天都爬不起来。 秦风偏头看向书翎：“我是不想对女人动手的，不过你们刚才的言论，让我觉得你应该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 “你、你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 书翎说话间，她裙子下面的绸带突然飞出来，朝着秦风面门飞去。 “你去死！” 可是，这么近的距离，她的绸带甚至根本没能触碰到秦风，竟然就在飞出手的瞬间撕裂了，恰好从秦风面前一分为二。 秦风冷漠的表情没有半点波澜：“很好，你自己先动手了就好。” 下一秒，他的身形闪动，压根儿不等书翎再有反应，已经一拳砸在她的面门上。 和安子安一样，她甚至都来不及加固屏障，屏障应声碎裂，她人也飞了出去。 比安子安还不如，落入泥水之后，当场就昏厥了。 乐正玉镜抱着胳膊在远处看着，忍不住摇了摇头：“看来这两个后生还是见识太少了，这世界上，就是有人能妖孽到，不动用灵力也可以动手啊……” “这女修，醒来只怕要哭晕了。” 在他感慨的时候，秦风已经把那两人收到了一起，顺便封了他们的灵田。 “别在这儿点评了，过来帮忙，先把他们放到马车上，我们去这些屋子里看看。” 第3125章 一家四口 将安子安和书翎封锁灵台后，秦风将他们放在马车上，在周围布置下结界，避免出意外。 随后，他带着乐正玉镜，进入了就近的一间院子。 这些百姓究竟是否清醒着，还需要亲自确认一下。 院子的情况一览无遗，经过雨水的冲刷，看起来比之前干净了一些。 但是无一例外，院子里的东西基本也是被污秽包裹着的。 秦风特地去院子里的小厨房看了一眼，那些厨具应该有许久没有使用了。 刚才他就注意到，这些村民基本都已经骨瘦如柴，看起来应该很久没吃饱过了。 打猎用的工具堆积在墙角，积攒了一层灰尘没被雨水冲刷掉。 屋子的大门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只需要伸手一推，门就自己开了。 踏入其中，那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就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乐正玉镜立刻用灵力屏蔽五感，想张嘴说话，都觉得这股气味让他嗓子发痒，干脆闭上了嘴。 秦风倒是没有屏蔽五感，反而仔细嗅了嗅这股气味。 气味里，没有闻到任何足以扰乱人心智的东西，更没有施展过术法的气息。 这些百姓身上涂抹的，就是最普通的粪便，不管是动物的还是人的。 但是踏入屋子里，诡异的氛围还是让人心生警惕。 屋子里没有点灯，之前秦风不明白，但是踏入屋子之后他知道了。 屋子里都是粪便的气味，这个时代普通人用的都是蜡烛或者灯油。 较为贫困的百姓到了夜晚根本连灯都没有。 即便有，这个地方，若是轻易点燃明火，很可能会引起爆炸。 思虑之下，秦风从千机囊里拿出了一颗夜明珠。 明珠一拿出来，这间不大的屋子顿时被照亮。 堂屋里没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十分肮脏之外。 这屋子只有一间里屋，进去之后，一家四口人都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旁边。 有人进来，他们似乎被吓了一跳，光源将他们脸上的恐慌尽数照亮。 “你、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名体格精壮的汉子站起来，手里拿着一把镰刀，警惕地护在其他家人身前。 他身后，是一名老妇和一名妇女，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 都在一脸恐惧地看着秦风他们。 “老秦，这人还会防备，看起来不像是疯子。” 秦风点点头，他也注意到了。 这个男人看起来神志是清醒的，除了身上的污秽，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有人闯入，他的反应也正常的。 但是，他们围坐的桌子上面，正放着一个大盆，盆子里装着的都是些污秽之物。 看样子，是之前搜集起来。 刚才被雨水冲刷掉的部分，现在又要被他们再度填补起来。 秦风微微敛神，看向这名男子：“七里镇的青壮年，在三年前就陆续离开故土，到外面寻找生计。但是一个月前，你们突然全都回来了。我问你，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他问得十分直白，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没有解释一句。 男人的反应也很正常，当即露出了一脸戾气：“你是谁啊？我在哪里关你什么事？别以为老子会怕你！” 秦风现在用的外表，还是那镖头的样子。 身材高大魁梧，一身煞气。 以至于壮年说狠话的时候，身体都十分紧张地绷紧。 不过秦风没时间和他废话，看男人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眸子一冷，只是一个念头，男人手里的镰刀竟然化作了粉末。 “同样的问题我不想问第二次，你最好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接下来碎的就是你的手。” “啊！鬼！有鬼啊！” 镰刀突然碎裂，让男人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 桌边的其余三人也抱成一团，赶紧往屋子的角落里瑟缩。 “我不想动粗，也不想伤害你，但是我没那么时间来安抚你。现在，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秦风简单粗暴，直接隔空将男人拎起来，一把提到了自己面前。 悬空而立，男人的表情越发惊恐。 “我、我是受到了神的指引才回来的！” 看着秦风如同鬼魅般的双眼，男人吓得立刻脱口而出。 这男人是个粗人，明显没有读过书，只怕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从他口中说出了“神的指引”几个字，显得格外诡谲。 “神的指引？你见到神了？” 这个回答秦风并不意外，一个镇子的人突然集体返乡，返乡之后又做出这般诡异的行为，怎么能叫人不怀疑呢？ 再加上，来之前玄虚就说了，当众神开始明争暗斗，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人间。 天灾降临，会在百姓身上体现出来。 七里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所以，七里镇如今的情况，就是天灾的一种？ “我、我没有见到神，但我听到了神的召唤！” 男人如实道来，越说，他的表情就越是沉迷，刚才的恐惧也渐渐消失了。 “传道者找到了我们，他告诉我们，神选中了这里、选中了我们。” “神给了我们成仙之路，传道者将它带给了我们。” “我、我听到了神的指引……” 传道者？ 乐正玉镜听得神情严肃：“果然是邪教！” 除了邪教，谁会想出这种成仙的办法？ “这种成仙的办法，也是传道者告诉你们的？他告诉你们，你们就相信了？”乐正忍不住问。 “这是自然！”男人十分肯定：“传道者是神的座下童子，他说的话，我们自然相信！” “而且，传道者就是这样成仙的，他已经是神仙了，我们也可以变成他那样！” 男人说着，脸上的表情越发痴迷癫狂，脸上已经干了的污秽甚至都在“簌簌”地往下掉，露出他越发狰狞狂热的表情。 “他能成仙，我也可以！” “我也是七里镇的人，我们是被神眷顾的子民！” “你们、你们这些外来人，是不是想阻止我们成仙？是不是！” 随着他激动的言论，他身上的污秽掉落得越来越多，渐渐露出他赤裸的身体。 秦风眉头一皱：“不对劲！” 第3126章 灵力入体 说话间，男人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身上的污秽居然都化作粉末，掉落在地。 他的气场也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双脚悬空，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挣扎，四肢都自然地下垂。 秦风撤走了将他抓起的力量，但他仍旧悬浮在空中。 ——“咯咯咯、咯咯咯……” 屋子里传来了诡异的骨骼扭动的声音，男人的四肢好像提线木偶一样，开始怪异地扭曲起来。 秦风没急着动手，也没有立刻离开。 他盯着这名男子，发现即便到了这个时候，男人身上都无法察觉一丝一毫的魔气或者邪气。 相反，他身上……居然真的生出了一丝灵力！ “老秦，他好像灵力入体了！” 乐正玉镜也察觉到了，立刻提醒：“他、他居然真的在修行？” 修行才能将天地之间的灵气转化为灵力入体。 可是这男子的修行方式，根本不可能做到。 除非…… “他说的是真的，这个修行方式，或许并不是在骗人。” 秦风得出这个结论，别说乐正玉镜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 是啊，以粪土裹身，就可以得到修行？ 那么那些觉醒灵骨之后再成年累月苦修的修士又算什么？ 那些积累了前人智慧和心血，凝聚了人族智慧结晶的功法又算什么？ 就连秦风的体修，用的虽然是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法，可考验的也是人肉体的极限，仍旧要用到功法辅佐。 以粪土裹身，只要足够虔诚，也可以引灵力入体。 这让秦风想到了一个人——浮生。 无忧境的修行方式，似乎也和这个相似。 只要心中足够相信，就可以凭空造神，以此来获取信徒的力量。 没想到，本来属于无忧境的修行方式，居然已经在临仙大陆出现了！ 难道除了浮生，临仙大陆还有别的来自无忧境的人？ “先别管这么多了，他已经要走火入魔了。” 秦风没等男人真的暴走，抬手之间，一道灵力打在男人胸口，将他击飞出去，当即昏死。 即便真的引灵力入体了，男人也不可能是秦风的对手。 秦风转头，看向角落里抱在一起的三名老弱妇孺，淡淡道：“我没想伤害你们，如果你们老老实实地留在屋子里，什么都别做，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可要是离开这里，就默认你们想对我动手，那我会杀了你们。” “明白么？” 秦风不想对弱者拔剑，可是不代表，他真的能任由弱者的剑落到他身上。 三人早就被秦风 刚才的动作吓得瑟瑟发抖，听到这话只是连连点头。 “嗯，那就好。你们继续修炼吧，打扰了。” 礼貌地打完了招呼，秦风带着乐正玉镜离开，接连去了好几户人家。 和这家人一样，这些家里一月前返乡的青壮年，都声称自己见到了传道者，听到了神明的召唤。 可是他们都说不出传道者的模样，就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些村民，有的居然真的修炼出了灵力。 修炼出灵力的人以外乡回来的人居多，不止男人，女人也一样。 凡是从外乡归来的、听到过所谓的神的指引的，修炼得都比留在七里镇内的人要快。 或许，就和他们口中的神谕有关。 “难道是因为他们听到了所谓的神谕，所以更加坚信有神的存在，心中的信仰也越发稳固？” 这个问题并不是最重要的，秦风更想知道的是：“如果说信仰真的可以造神，人心真的能诞生一个新的神，那么现在这样的镇子还有多少？他们用自己的信仰制造出来的神，又有多强？” 若是真的话，那也难怪深渊里的东西和那位沉睡的神为什么这么着急了。 他们一个急着苏醒，一个急着复活。 都是为了先一步占领这方 世界。 因为人心可以造神，就可能出现越来越多的神存在。 那么他们两位，或许就要遇到大麻烦了。 “老秦，如果人心真的能造神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这也不算一件坏事？” 乐正玉镜不了解太多，但看秦风急着阻止这一切，他有些疑问：“虽然他们修行的方式确实有点过激，但是你想，如果凡骨真的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修行获得力量，那么日后面对魔族之时，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刚才你也看到了，除了一开始走火入魔的那个，后面的人修出灵力后，似乎对他们本人没什么影响。” “最起码，他们神志都是清醒的。” 乐正玉镜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粪土裹身，这种修行方式虽然有点离谱还有点恶心。 可是，目前看来要求很低，而且还是真的可以修行。 凡骨修行出一点灵力来，真的和魔族爆发战争，他们还能有自保的能力。 但是，秦风并不这么认为。 “刚才你也看到了，他们修行出了灵力，但是同时，他们的心里也诞生了对某一位神的信仰。” “这位神原本是不存在的，可是在他们的信仰之下，这位神诞生了，赐予了他们力量。” “人和神，中间终究隔着一道牢不可破的壁垒，你要如何知晓诞生而来的那位神，不想对人做点什么呢？” 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族对魔族是如此，魔族对人族也是厌恶的。 那么神呢？ 人总觉得神明是庇佑世间的。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么？ 人能够从古延续至今，从来都不是神明的眷顾。 “而且你没发现，这个镇子的角落里，有不少新鲜的尸气么？” 那是刚死不久的人。 之前在某一户人家的时候，秦风也发现了一具尸体。 不是被人残害的，而是活活饿死的。 他们潜心“修炼”，获得了灵力入体的人辟谷成功。 而那些身体不够好、也没能获得一丝一毫灵气的人，被活活饿死。 这样的修炼，对人族并不是毫无损害的。 秦风想，这样一位掌管着“粪土腐败”的神，大概是不会喜欢这个世界过于干净的。 他不想让这个世界变成一抔粪土。 第3127章 小镇黑夜 “走吧，我们去找祝师兄他们。” 附近的居民都查探得差不多了，祝星二人还没有回来。 镇子里很安静，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只是刚才，秦风感觉到一道结界在镇子周边张开，将整个镇子覆盖其中。 应该是那名蓝衣书生干的。 秦风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结界，在黑色的夜空之下，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看来在那之前，我们要先找到那名蓝衣书生了。这些人虽然已经成为那位‘神’虔诚的信徒，但是还没有到癫狂的地步。” “我们得阻止他们真的杀了这些百姓。” “好！”乐正玉镜也是同意的，并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结界：“而且，他的境界应该不至于能布下这么大的结界，应该是符修。” 七里镇不大不小，蓝衣书生却只有金丹，应该只是个六转金丹。 甚至连天赋异禀都算不上。 以他的境界，是没法布置这么大的结界的。 除非他是个符修，以提前准备好的符咒布置结界，这才说得过去。 “他应该会回来找安子安，不会直接动手，我们先回去等着。” 秦风二人折返回了马车，同时给天上放了个信号，示意祝星二人先回来。 可是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镇子里还是一片寂静。 不仅荣正没回来，就连祝星、钟离都没回来，信号都没有回复。 “糟了，他们不会出事了吧？”乐正玉镜露出几分担忧：“那个茶摊老板，就连咱们都没看出来他不对劲，说明此人高深莫测。要是祝兄他们和他遭遇了，说不定会出事啊。” 秦风神色凝重，但没办法把乐正玉镜自己放在这里。 “椒夏。”他喊了一声。 可是，寂静的夜色里，没有人回应他。 见秦风的“自言自语”没有继续下去，乐正玉镜瞪大了眼睛：“不会吧，就连妹妹也不见了！” 秦风有些无奈：“我知道这里气味不好闻，你嫌脏，但现在有急事，先别耍脾气了。” 话音落下，半晌后那道散发着金芒的身影才不情不愿地现身：“你明明都知道，还非要叫我出来……” 她双脚悬空，就连这个地方的空气都不想接触，抱着胳膊一脸不情愿。 “没办法，现在事态紧急。你去帮我找一找祝师兄他们，告诉我他们的位置就行了。” “知道了！” 要是以前，椒夏肯定会觉得秦风大材小用，把她当成跑腿儿的使唤。 但是现在椒夏无法和现实世界的东西接触，能派上用场，她就会很高兴。 只不过……这里的气味确实太难闻了！ “先等等吧。”看到椒夏离开，秦风重新坐下来，沉着眸子看向眼前漆黑一片的镇子。 …… “啧，你有没有搞错？到底带了些什么人来？” 镇子角落里，一片漆黑中，一间屋子里正坐着三个人。 其中两名年轻男女，另一人则是一名老者。 从门外走进来的，正是那名茶摊老板。 和之前唯唯诺诺的形象截然不同，此时的茶摊老板换了一身装扮，整个人气质儒雅，嘴角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 “诸位何必心急，迟早有一天，我们的所为也会被人发现。” “不过还好，来的只是几个普通的仙门弟子罢了，还有几个赶路的镖师。” 听到有仙门弟子在，那名衣着妖艳的女人明显不乐意了：“你负责看守路口，本就不该让外人进入这里。如今倒好，你不仅带人来了，居然还有仙门弟子。我可奉劝你，若是这里被人捣毁，大天师那边你自己去交代。” “无妨。” 不等茶摊老板开口，那名老者已经笑吟吟地摆了摆手：“我倒是觉得，这几名仙门弟子来得正好。” “这些时日，七里镇这里的信徒已经积累得差不多了。” “不过，要作为‘人圈’，七里镇还是太小。” “这里的凡骨经年累月被生存折磨，如今给了他们一条新的生路，他们的信仰之力格外强烈，所以才会被选做人圈。” “现在，这几名仙门弟子进入，可以说很好的弥补了人数不足的缺点。若是能将这几名仙门弟子都变成信徒，那么七里镇的人圈就能真正成形了。” 听了老者的话，本来还很不乐意的年男女表情变了变。 “烟老，您确定么？”年轻男子开口道：“仙门弟子是最难转化的，他们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道，心智也比普通的百姓更坚定啊。” 挑选人圈，最好的地方，便是在这样偏远贫困的地区。 人越多越好。 因为生活在这些地方的百姓，他们本来的生活就已经足够困苦了。 比如之前的七里镇。 人员流失，生活艰难。地处边境，常年被战火侵扰。 这些年，因为青壮年的离开，这里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 原本靠着打猎为生，可是近些时日因为仙魔大战在即的缘故，山林里的猛兽比人有灵性，早就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了。 因此就连狩猎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种时候，他们比那些生活富足的人更需要一个信仰。 只有在黑暗中行走的人，才更渴望光的出现。 他们只需要把这点火种交给这些人，这些人自己就会把火点燃。 就目前来看，七里镇这里的发展和他们预想中一样。 但是，那些仙门弟子，和本身心中就有信仰的人，便难动摇得多。 仙门弟子，心中有道，也有自己的修行方式。 他们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道路，更不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修炼方式。 况且，他们的日子再难，总是比这些连温饱都无法解决的平民百姓好得多。 要怎么来打动他们呢？ “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老者哈哈一笑，十分淡定：“你要相信，无论是凡人还是仙门弟子，他们都有同样的欲望。” “老百姓渴望成仙，仙门的修士，只会比他们更加渴望。” “况且，谁跟你说但凡是仙门弟子，就一定心志坚定了？” “说不定，他们心中的‘道’，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不相信呢？” 第3128章 死了一个 老者的话音落地，茶摊老板露出了笑容，似乎对他的话很有兴致。 “烟老不亏是仙门出身，对仙门比你我都要了解。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等照办就是。” 茶摊老板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和那三名仙门弟子一同而来的，还有几名镖师。我看，这四名镖师应当都是凡骨，只不过，其中一人十分机敏。是否，需要把他们留在七里镇？” “不必。”对这几名表示，老者并不怎么上心：“不重要的人，不必在意，处理掉就是。” “好。” 茶摊老板看向那一男一女：“二位，你们呢？” 虽然有些不情愿，可老者发话了，这两人还是站起身来。 “我去处理那个布置结界的。”妖娆女人话音刚落，人就化作了一团血色的烟雾，朝着门外飞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茶摊老板又笑吟吟地看向那名青年，后者之前一直低着头，此时才终于抬起头来。 他的一只眼眶里，居然有两个瞳孔。 此时其中一只眼睛里的两个瞳孔分散开，在眼睛两角里不断地跳动震颤。 等到两只瞳孔合拢之后，他道：“有两人在镇子里找你。” “找我？”茶摊老板眉头扬了扬：“是普通人？” “应当是两名修士，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两人。” “应该是了。”茶摊老板笑着点头：“一共三名修士，其中一人去布置结界，剩下两人我来对付就好。” 双瞳青年点点头：“好，那我便去把那队镖师处理掉。” 一共四名镖师，他感应到，现在确实有四个人是待在一起的。 “不过，你的动作恐怕要快一点。那三名修士里，其中一名青年境界不低，至少有金丹境。另外一名女子，虽说不到金丹境，她身上却有天谕山的护身法咒。我一人对付他们两个，只怕有些吃力。” “天谕山？”双瞳青年闻言有些惊讶：“天谕山的尼姑不是许久不曾出世了么？她们也搅和进来了？” “哎，人家可不是什么尼姑，你说的应该是天慈庵。” 茶摊老板轻笑一声：“天谕山的圣姑们，置身佛道两届，得天谕仙女真传，修的是入世之道，和佛门天慈庵不一样。” “她们的护身法咒，可是堪称仙门最为坚固的护身咒，以防为攻。” “谁带着她们，就是在自己身边建造了一座黑铁堡垒，不容小觑啊。” 见茶摊老板对天谕山这么了解，双瞳有些诧异：“天谕山也隐世多年了，你居然都能如此了解，你当真不是仙门之人？” 可他的话问完，不等茶摊老板回答，一直默不作声的烟老已经幽幽开口：“林贤，你是觉得，老朽在这里只是一尊摆设么？他是什么身份，你若想知道，大可直接来问我。” 见烟老发话，双瞳青年吓了一跳，赶紧低头：“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就速去做你的事。” “是！” 明明老者什么动作都没有，但仅仅是被开口询问，林贤就吓得不轻，赶紧行了个礼，快速退出了房间。 见状，茶摊老板笑着摇摇头：“瞧瞧，您老又把这孩子吓得不轻。” 烟老手里此时多了一根烟杆，正在往里面装填烟丝，闻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可不是在吓唬他，不该问的事情，问多了，他才真的会死。” 茶摊老板主动为烟老点了一簇火：“如今这方世界，还有愿意真心跟随我们的人并不多。现下魔界共主回归，临仙大陆大乱。神降下指使，指引我们为祂的降临做好准备。” “我们能做的准备不多，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你啊，也是时候该挑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了。” 烟老神情淡漠，仿佛茶摊老板口中，听起来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一样：“继承人？你我做的事情，还有什么可继承的？” “这方世界已经快到尽头了，那位不可说之人即将苏醒，神已经着急了。” “无论最后成与不成，你我都是没法活下来的。” “他们少知道一些，最起码在死之前，不会太痛苦。还会觉得，自己在做的，是多么伟大的事业。” 茶摊老板一下子有些哑然，像是没料到烟老居然想得这么悲观。 他很想反驳，可是到头来只是叹了一口气：“说的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我都是凡人，他们也一样。只可惜啊，我们没得选。” “选？”烟老瞥了他一眼：“不，老朽和你不同。你是没得选，但我，以及大天师，我们是自己选择的这条路。” 这下茶摊老板更说不出话来了，张了张嘴，最终沉默了下来。 见他不说话，也不打算离开，烟老忍不住看过来：“怎么，他们都去了，你不打算去把那几只小老鼠收拾了？” “没那个必要。”茶摊老板笑了笑：“等林贤处理完那四名凡骨，再去动手也不迟。” 烟老的烟杆在桌上磕了磕：“你确定那四个人都是凡骨？” “自然。”茶摊老板微微一笑：“怎么说我也是元婴中期，要想瞒过我的眼睛，除非他们之中有一个化神境。” “你觉得，这么一个小地方，别说还没出大事，即便真的有魔族出没，仙门会派一个化神境来处理么？” 如今魔界虎视眈眈，这种时候，仙门绝对不会浪费人力在凡俗之中。 最起码，不会浪费化神境的修士，跑来这么一个穷乡僻壤。 “说来也是。”烟老同意了他的看法：“在临仙大陆这么多年，仙门倒是一成不变。” “是啊，路上我听了一下，这几个人里，就连那三名修士似乎都是自发过来的。” 茶摊老板脸上挂起了一抹嘲讽：“仙门，还是原来那副样子，依旧……令人作呕。” 这话说完，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可是一炷香之后，原本闭目养神的烟老忽然睁开眼。 烟雾浓稠中，他的表情变得十分迷离：“不对，林贤死了。” 第3129章 死得太快了 “嘶，居然死了……” 看着脚下的尸体，秦风有些无语。 就在刚才，他原本正靠着马车休息，等着椒夏回来。 这个人突然从背后钻出来，而且上来一句话不说直接下了杀手。 秦风下意识地反应，才刚出手，这人就死了。 “这么容易就死了，为什么还要偷袭呢？” 乐正玉镜检查完尸体，听到这话忍耐不住啧啧摇头：“老秦，这我可得替这位小兄弟说两句了。” “这位小兄弟就是个金丹初期，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境界。” “哪怕同境界内，他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更慌乱你刚才那一下可没有留守啊。” 别说这人了，即便是元婴期，被秦风突然的一剑刺过来，也是非死即残。 而且看这人刚才的出手，似乎根本没有防备。 他应该真的把秦风当成一个凡骨了。 “还不是怪他自己，搞偷袭就算了，还这么轻敌。我本以为，我那一剑最多让他受点重伤，还不至于死的。” 秦风十分懊恼。 他的出手只是下意识的，因为这人虽然境界不高，但是出现得却很突然。 甚至在那之前，他甚至都没察觉到附近有人。 等察觉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杀心，当即出手。 指剑剑气，居然就直接穿透了这人胸口。 到头来，秦风什么都没能问上。 “不过这人出现得也好，说明这镇子里，不止有这些平民百姓。只不过，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让我都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秦风环顾四周，不知道在黑暗中有没有另一双眼睛也在看他。 但是，他可以肯定他没有在镇子里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 就连这个人，明明才金丹初期，但在他露面之前，秦风都毫无察觉。 除了因为镇子里的气息过于混乱驳杂之外，对方肯定用了某种掩盖灵气的办法。 “不行，不能再等了。” 秦风做出决定：“镇子里有别的修士存在，对方在暗中盯着我们，现在必然知道我们已经分散开了。” “不等椒夏了，带上马车，我们去找师兄和钟离。” “好！” 秦风没有去管地上的尸体，和乐正玉镜一同上了马车，直接赶着马车离开了。 他们才刚离开，方才马车所在的位置上，空气竟然凭空裂开了。 里面走出来两道人影，其中一个，就是那茶摊老板。 “林贤？” 茶摊老板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尸体，走上前来，一只手覆在林贤的鼻子下面。 “已经死了，被剑气穿透了胸口。” 烟老面色沉沉，他仍旧叼着他的烟杆，烟雾几乎弥漫他整张脸，竟然丝毫没有说散去的迹象。 “一剑就死了？九川，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确定那四个镖师是凡骨？” 这下，名叫九川的茶摊老板也不敢立刻点头了。 若是四个凡骨，林贤杀他们轻而易举。 可是现在，林贤居然死得这么快、这么干脆。 根据现场和伤口的情况来看，林贤根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对方只是出手，他就已经死了。 这绝对不是凡骨能做到的。 可偏偏，他没有察觉到一丝灵力的波动。 “看来，我对那四个镖师的判断出现了偏差。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应该没有灵力在身的。” “林贤的死，会不会是那三名修士折返了？” “也不对劲啊，按理说，林贤只需要出手，至少也能杀死一个。” 九川想不通，也猜不透。 这是他之前唯一没有预判到的一种情况。 “罢了。”林贤死了，烟老脸上不见半点悲痛：“这事，问林贤就知道了。” 说完，烟老手中的烟杆摆动了两下，他将烟杆朝着林贤的尸体一指，之前盘旋在他脸上的烟雾，顿时朝着林贤的尸体飞去。 烟雾仿佛活过来一样，直接钻进了林贤体内。 很快，又从林贤体内钻出来。 这一次，烟雾仍旧没有弥散，反而有了颜色，开始在半空中凝聚出了林贤的身影。 林贤懵懵懂懂地睁开眼，就看到烟老和九川站在他面前。 “说说吧，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被人杀死的？是谁杀了你？” 烟老沉声问完，林贤的回应却让他表情变得各位凝重。 “杀了我？我死了？” 林贤的脸上露出迷茫，转头看到了他自己的尸体，更是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死了？” 九川转头，冲烟老严肃道：“这下看来，我的判断确实失误了。能让林贤连自己被杀了都不知道，说明对方的实力已经不仅是碾压林贤了。” “你觉得会是谁？”烟老反问他。 九川则看向林贤：“你在失去记忆之前，在做什么？” 林贤如实道来：“我本来打算先杀了那个年长的镖头，但还没等我靠近他，我就失去了知觉。” “是那个镖头杀了你？”九川眼神复杂。 如果是那个镖头的话，那么他之前都一直在骗自己，甚至也在骗那三名修士。 而且，能骗过自己和那三人，说明他的境界绝对深不可测。 林贤摇了摇头，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应该不是他，当时他根本没反应过来，甚至连头都没回。我只知道，好像有什么东西穿透了我的身体，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有回头，说明不是他出的剑。 烟老问：“有没有可能，对方的境界远远在你之上，所以杀你，根本不需要出剑？” 不需要出剑，便是用的剑气，无剑胜似有剑。 到达这样的境界，对方的修为有多恐怖，便也可见一斑了。 “应该不可能。”九川替林贤回答了：“若真有这么厉害，他根本不需要掩饰自己。而且，也不会来这个穷乡僻壤了……” 烟老似乎没了耐心，不悦地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你都说不可能，那咱们就别在这里猜测了。他们人还在七里镇，找到他们看看就知道了。” “也好。”九川收回思绪，扭头看向林贤：“那他……” 烟老一挥手，林贤的烟雾很快消散了。 “他还能活，反正，又不止一个‘林贤’。” 第3130章 瓮中捉鳖 秦风二人走在七里镇的路上，看得出来，七里镇曾几何时也是繁荣过的。 镇子主的主干道上，马车都能畅通无阻。 他们这架马车是在路上临时买的，为了保证像真的，还特地买的旧车架。 此时走在路上，马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秦风默默地盯着前方的黑暗，忽然开口：“之前我们在的地方，有人去了。” “有人？”乐正玉镜睁大眼睛：“会不会是这座镇子的始作俑者现身了？” “或许，并不是始作俑者，只是走狗而已。”秦风淡淡地评价道：“一个元婴中，另一个……元婴巅峰。” 随后秦风又摸着下巴揣摩：“我从前听闻，邪教都十分神秘，来也神秘去也神秘。” “但是这两个人，怎么看着都像是仙门中人。” “莫非，所谓的邪教，其实早就藏匿在仙门中？还是从仙门之中叛逃，才加入了邪教？” 按照玄虚的说法，邪教的出现伴随着天灾，既是邪教带来了天灾，也是天灾诞生了邪教。 目前秦风还没看到玄虚口中的天灾，倒是先碰上了邪教带来的人祸。 但是现在看来，邪教并非凭空出现的。 这些邪教中人，至少有一部分是早就藏匿在普通人群之中的。 他们受到了某种启示或者命令，才开始行动。 “可是这样一来就不太好办了。”乐正玉镜分析道：“若是这些人在仙门、凡人之中藏匿，有各自的身份，他们若是有心藏匿的话，只怕很难抓出来。” 秦风点点头：“是啊，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遇到一个，消灭一个再说。” 黑夜中，他的神色越发阴沉：“不过，要是能抓到活口最好。” ——嗖！ 就在秦风思索之际，椒夏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他身边：“西行二百米左右，你师兄他们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女人。” 秦风挑了挑眉：“走，过去看看。” 椒夏既然没有提，说明祝星他们并没有什么危险。 那个女人，说不定也是七里镇人祸的始作俑者之一。 正好，有活口了。 秦风和乐正玉镜快速赶去，还在半路，被装在车里的安子安突然醒了。 感受到灵台空空荡荡，慌乱之余，他脸上满是恼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醒了？”秦风驾着车，头也不回：“看来安经赋的儿子天赋确实不错，这么快就醒了。” “那女子身上的护身法咒比你更强，可她睡得比你久。” “醒了也好，可以自己跑路就行。” 秦风是想丢下他们二人不管的。 可是留在这里，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被洗脑？ 若是被杀了，那还好办。 可要是被洗脑了，以他们两个的修士身份，恐怕会残害到更多百姓。 秦风没有杀他们的必要，只能先带着了。 现在人醒了，那后续就不关他的事了。 安子安一股火憋在胸口，他还从没有觉得这么憋屈过。 看秦风的眼神也阴沉起来：“你知道我是谁么？你隐瞒身份对我下手，可知道后果？” 秦风没说话，乐正玉镜倒是笑了：“这位道友，你倒是不用想这么多。” 正当安子安疑惑地看过来时，乐正玉镜十分真诚地冲他道：“以你和我大哥之间的差距，他要对付你，根本不需要隐瞒身份。” “你！”安子安眸子一睁，咬牙切齿：“若不是你们隐瞒身份，我怎么会轻敌？若不是我轻敌了……” “道友，说句公道话，且不说你就算不轻敌也不是我大哥的对手。就算你真的轻敌了……如今又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你既然是修行之人，为何如此轻易轻敌呢？” 乐正玉镜的语气实在是太真诚了，就好像是在真心求教一般。 他看着安子安，眨巴了一下眼睛，满是疑惑。 他这副模样，让安子安想骂人都骂不出来。 为什么轻敌？ 他不说，秦风却清清楚楚。 因为在此之前，秦风一直以凡骨的身份和他们相处。 在安子安这样的人眼里，凡骨根本不值一提。 就连对秦风动杀心的时候，都丝毫不加掩饰。 对于他来说，想杀死秦风，和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多，根本不需要多费力。 所以，当时秦风真正出手的时候，他根本没做多少防备。 哪怕即便防备了也是无用功，但他所谓的防备，完全展现出了他对凡骨的轻蔑。 只不过，安子安现在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他咬着牙，不去回答乐正玉镜的问题，转身去查看书翎。 因为已经封锁了他们的灵台，所以秦风没有捆住他们的手脚。 查看了书翎之后，安子安心中一沉：书翎出身天谕山，天谕山的护身法咒堪称仙门绝顶。 他虽然没看到书翎是怎么被这个镖头击败的，但是查看一番之后便能看出来，书翎根本没有挣扎的迹象，像是被人一击就打晕了。 而且，书翎的法器已经损坏。 作为天谕山这一代的圣女，书翎身上的法器都是天谕山的珍宝。 这个镖头身上并没有看出什么特殊的法器或者武器，居然可以将书翎的裂天帛撕裂成这般模样。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最让他震惊的，还是书翎的护身法咒碎了。 不仅碎了，甚至连书翎的胸骨都受到了床上。 安子安赶紧给书翎服用了灵药，加速她的恢复。 看着秦风的背影，他眼底一片阴霾。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从前在仙门里，自己是绝对没有见过这号人物的。 此人必定隐瞒了身份和外貌。 可是，自己对上此人的时候，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境界绝对是被他碾压的。 能够在境界上碾压自己的，必然是仙门前辈，至少也是他离开无相宗之前就已经在修行了。 若是如此，对方不可能认不出自己。 除非，就是故意的。 到底是什么人，认出自己之后，仍旧对自己下手？ 好在，对方没敢对自己下死手，说明还是有所忌讳。 如此便好办多了。 安子安沉静下来，默默地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离开。 第3131章 雾中女郎 “祝星前辈，这个女人，似乎不简单。” 钟离面无表情，站在祝星身侧，看向巷子对面的女人。 女人一身舞姬打扮，身上装饰华丽，就连头发都用耀眼的珠翠装点起来。 和整个镇子格格不入。 她赤裸双脚，却没有踩在地上，由一团烟雾将她托起来。 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身体有许多部位都在烟雾之中，若隐若现。 祝星虽然还保持着镖师的模样，但他脸上已经挂上了招牌的微笑，眼睛微微眯起：“确实不简单，此人是个修士，金丹境。” “看来之前师弟的猜测没错，邪教不会凭空出现，仙门之中，也并非全部干净。” “这七里镇，遭受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他的视线落到女人的身边，那里站着的，就是和安子安一同的白衣书生荣正。 只不过，此时的荣正模样明显不对劲。 双眼呆滞，脚步虚浮。 只不过，在他瞳仁深处，祝星可以隐约看见一点闪耀的光芒。 脸上的表情也并非僵硬的，反而充满了希冀一般，宛如看到了自身最渴望的东西。 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给迷惑了。 “嗯？凡人？”女人开口，声音也好似烟雾一般缥缈，传入人的耳朵，就像是贴着耳垂在说话一般。 “呵呵，那个老东西果然没用，居然让两个凡人在这里到处乱跑。” 女人轻哼了一声，却没有直接动手，而是飘着脚步，朝着箱子里走来。 “二位，请留步。” 钟离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动手，倒是祝星，神色如常，甚至还笑着回应：“这位姑娘，不知有何事？” 从刚才起，他们就在一团烟雾里打转，一直没找到茶摊老板。 想来，这团烟雾很可能和面前的女人有关了。 说不定，七里镇变成现在的样子，也和她有关系。 “二位公子，奴家在这镇子里迷了路，正愁找不到出去呢。” 女人的声音柔弱无骨，媚若游丝，自烟雾之中缓缓走来，如同山林间出没的鬼魅。 “不知二位公子可否有空，带奴家一程？奴家自会深谢二位。” “噢？”祝星笑着应道：“那不知，姑娘要如何谢我们呢？” 女人盯着祝星看了看，心里有些疑惑：这个男人好奇怪，看外貌，只是个粗人而已，可是一言一行，又让人觉得他好像是个翩翩公子一般。 但当自己提到要感谢，他这番话，仿佛又是在调戏自己一般。 十分矛盾。 同时，也让人觉得十分危险。 不过，确认对方是个凡骨，女人并未多想，只是笑道：“普通的金银，对二位来说自然俗气了一些。奴家这里有一样好东西，想必二位肯定感兴趣。” 女人说着话，居然褪去了外面的轻纱。 她本就穿着暴露，上身就是一件青楼舞姬才会穿的红色抹胸。 转过身去，白皙光洁的后背几乎裸露出一半来。 祝星盯着她的后背，视线瞬间被她后颈之下的一片纹身吸引。 说是纹身，其实更像是描绘上去的。 图案也非常普通，竟然只是一个粉红色的圆圈。 不知道的，还以为拔罐留下来的痕迹。 女人妖娆的声音再度传来：“公子，你们能得到什么，取决于你们能看到什么。” “你们看看，奴家的后背上，是不是你们想要的东西呢？” “公子，这可是一条成仙之路，可比金银……有趣多了。” 祝星的视线完全被那圆圈所吸引。 但是当女人魅惑的声音传来，祝星猛地收回了视线。 他身侧，钟离正一把拉住他，似乎在阻止他往前走。 只不过，钟离的眼神完全变了，就连瞳孔都变成了青灰色。 那不是钟离，是青狼！ 青狼接管了钟离的身体，说明钟离已经完全被女人身后的图案吸引住，失去了意识。 祝星当即结印，在钟离眉心一点。 很快，青狼的眼神消失，瞳孔重新变成了黑色。 “你中招了。”祝星言简意赅：“这个女人身上的图案，应该就是用来迷惑人的方式，别盯着她背后的图案看。” 祝星不敢确定那图案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敢肯定，迷惑人的，不是那图案画了什么，而是用来绘制那图案的东西。 之前秦风说过，能够迷惑人的东西越是简单，说明这种迷惑人的力量越是强大。 如同让这些百姓潜心修炼的“成仙之道”那样，这图案简单到让人觉得好笑，却能让钟离一个金丹期都沉迷其中。 此时醒过来，钟离还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我好像……看到青龙了。” “刚才，我突然生出了一种念头，感觉自己之前走的路都是错误的。那个女人，好像给我带来了一条新的路。” “只不过，我站在两条路的路口，迟迟都迈不开腿……” 祝星明白过来，钟离的心智自然是坚定的，不然自己不会这么容易叫醒他。 只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他的世界观和从前对仙门的认知都产生了冲击，难免会踌躇。 幸好，有青狼在他的体内，控制着他的身体，没让他和那白衣书生一样，直接被女人控制。 女人似乎没有料到，这两个凡骨居然没被自己迷惑住。 不过当祝星叫醒钟离的时候，灵力出现了波动，立马就让女人意识到了，这两根本不是凡人！ “可恶！” 发现自己没能控制住两人，而且两个人修为都不低，女人并没有硬来。 周遭的烟雾一瞬间浓郁起来，就像是有人突然打开了蒸锅的盖子一样，扑面的水汽氤氲了人的视线，也让女人的身体变得模糊起来。 祝星第一时间发觉此事，“哎呀”一声：“看来身份是瞒不住了，姑娘，说好了给你带路的，怎么这就走了？” 祝星一抬手，雷电剑在他手中“噼啪”作响，凭空被他拔出来。 他脚下一动，身形已经闪现到了女人身边。 浓郁的烟雾中，祝星微笑的脸看起来格外惊悚。 “不过，我等都是俗人，你刚才的礼物我们不太喜欢，你还是留下些更有价值的东西吧……” 第3132章 烟缕道 “什么？” ——轰隆！ 伴随着一声雷电轰鸣，祝星的身形也宛若雷电，不过瞬息之间便到了女子身前。 女子的身体尚未完全化作烟雾，一只手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同时，身后传来一声狼嚎，野兽的气息瞬间充斥满了整个小巷。 一头青狼的虚影出现在钟离身后，将女子的后路堵住了。 女子第一反应便是朝着祝星的面门喷出一口薄雾。 但祝星仿佛早有准备，面前一道雷电铸成的屏障，直接将他的脸挡住了一半。 “九重门的烟缕道，姑娘既然师承仙门，却没有在仙门中留下姓名，就这么走了岂不可惜？” 女子瞳孔微微一睁，没想到面前的男人居然轻易就看出了她的招数。 “你们是仙门的人？” 女人忍不住咬牙：那个该死的老东西，不是说他来对付这两个仙门之人么？为何还不来？ 闯入七里镇的一共七个人，其中四人是凡骨。 但是，为什么这两人明明是镖师打扮，却也是灵骨？！ 到底是老东西骗了他们，还是，他自己也被骗了？ “曾经或许是，但现在嘛，不算。”祝星说话之间，手中的雷电剑毫不留情，直插烟雾之中。 雷电剑插入烟雾中的一瞬便消失在祝星手中，随后，整个烟雾之中都可见雷电闪烁。 仿佛暴雨时，积蓄的雷云。 “啊！” 女子一瞬间惨叫起来，当即将消散在烟雾中的身体收回。 同时，祝星后撤几步退去，他身上沾染的烟雾，居然已经将他的衣服腐蚀掉了一部分。 女子妖娆的脸庞此刻出现了几分狰狞，和祝星分开一段距离之后，重新变成了缥缈的模样。 “好啊，你们居然暗算我？伪装成凡骨到此，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对吧？” 听到这话，钟离已经站在了女子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所以，你承认七里镇的事情是你做的？” “那又如何？”女子毫无悔意：“这些凡骨过得太苦了，我不过是给他们一条新的路，让他们能过得好一些。” “怎么，难道只有你们这些天生灵骨的修士，才得以修行么？” “姑娘，你确定你口中的‘修行’，真的是现在这般么？”祝星脸上仍旧挂着笑容，却看不出半点温度：“我从来不会阻拦任何人修行，但是，你自己应该清楚，他们这样下去，只会死得更多。” 刚才寻找那茶摊老板的路上，他们就已经大概看过了镇子的情况。 大多数人，他们的神志都处于清醒和迷茫之间。 祝星发现，虽然这种所谓的粪土修行的方式很离谱，但是，居然真的有人修行出了灵气。 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不过这种情况他虽然无法解释，但他看到的，是那些尚未修炼出灵气，未能成功辟谷的人，被活活饿死。 七里镇已经断绝和外界联系一个月了。 他们上一次换取的粮食其实并没有吃完，但是许多人家的粮食，就那样堆积在墙角，都没人看一眼。 那些大人到底是如何被迷惑的他不知道，兴许这些人心里是真心信奉神明，觉得这样的方式可以帮助他们成仙。 但是祝星一路走来，看到的更多的是孩子的尸体。 那些孩童，他们懵懵懂懂，或许连成仙到底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他们不够“虔诚”，所以他们根本无法修行出灵气。 至今还活着的孩童，也并非他们天赋过人，只是因为不知道大人们在做什么，所以自己偷偷吃了粮食罢了。 再这样下去，七里镇到底有多少人能修行出灵力他不知道，但起码一半的人，会死在这场所谓的修行之中。 祝星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女人听到祝星的话，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反而笑了出来。 “噗，我没听错吧？”女人的声音妖娆，带着几分嘲弄：“你们这样的‘仙人’，居然也会在意凡人的死活么？在你们眼里，凡骨不就和蝼蚁一样，活着唯一的价值，就是为了衬托你们的高不可攀么？” “说得倒是好听，可我怎么觉得，你阻止这些凡骨修行，就是因为害怕凡骨都能修行了，就会影响到你们这些灵骨仙人的地位呢？” 女人的嘲弄中，还夹杂着浓烈的恨意。 她的言语之间，都是对仙门的不屑和厌恶。 她经历了什么祝星不知，但是，有一句话她说错了。 “若是别人，或许还有可能。但是不巧，我有一个那样的师弟，凡骨再怎么修行，我都实在嫉妒担忧不起来啊。” 这世间凡骨，即便都能修行了，又有几个能像秦风那般？ 有一个秦风在前，即便日后出现更多的凡骨修士，祝星都觉得见怪不怪了。 “你什么意思？”女人不明白祝星这话的深意，不过也不想浪费时间了：“罢了，算我倒霉，遇到了你们。你境界在我之上，我定然不是你的对手。只不过，你口口声声说要为这些凡人讨回公道，那么……我很好奇，你会对他们动手么？” “什么？” 女人仅仅是金丹初期，如今祝星早已元婴。 换做其他人，对付女人的招数，或许还有些难缠。 但是这些年，祝星留在无相宗内，为了寻找报仇的机会，找出当年仙门的叛徒，对各家功法都有研究。 这九重门的烟缕道，正好被祝星的雷灵骨克制，根本不在话下。 本以为对付这女子不在话下，祝星想留下活口从她嘴里问出更多东西。 不曾想，她忽然仰起头，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一只手抬起，身姿妖娆缥缈，如同真的仙女下凡一般。 同时，她的嘴巴无声地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就在这时，钟离忽然呵斥一声：“祝前辈，小心后面！” 话音落下，祝星的身体已经化作雷电闪到一边。 一把折扇从他身后飞来，同时，白衣书生疾步而行，那把折扇竟然化作利器，直逼祝星面门。 “谁，敢阻挡我成仙！” 第3133章 为何两难 在安子安醒来之后，秦风和乐正玉镜就放弃了马车。 祝星所处的位置只有小路可以过去，马车已经无法通行了。 现在镇子里的情况，秦风也无暇去顾及那两人。 本以为安子安会就这么离开，没想到他居然抱着书翎，快步跟了上来。 “咦？你还不走啊？” 乐正玉镜回头看了一眼，好奇地问：“和我们走在一起，就不怕我们杀了你们？” 反正身份已经暴露了，乐正玉镜甚至都懒得伪装自己本来的性格了，有什么说什么。 安子安被他这话问得一噎，铁青着脸道：“呵呵，既然你们之前没有杀了我，就说明你们有所顾忌。现在镇子的情况诡异，你们封了我的灵台。独自离开，不如跟着你们。” 乐正玉镜恍然大悟：“你倒是很聪明啊！不过你有句话说错了，我确实不会杀了你，不是有所顾忌，是我不喜欢杀人。不过……他不杀了你，纯粹是因为懒得动手。” 他指了指前面的秦风，后者微微转头，斜睨他一眼：“你这话，好像我很喜欢杀人一样？” 乐正玉镜龇牙一笑：“那倒不是，但你肯定比我暴力多了。” 这话，秦风没法接。 安子安没想到，这个之前最冲动的小子，居然不是他的伪装，他确实是四个人里嘴巴最大的那个。 说的话，也让人无所适从。 不过现在他也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书翎还没醒过来，他们二人的灵台被封，少说也要四个时辰之后才能解开。 又或者，眼前这人主动帮他们解开。 这镇子实在有些诡异，他们若是独自离开，半路遇到了危险，他很难保护书翎。 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这两人。 正好，他也想看看，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想跟着就跟着吧，不过我先说好，我虽然不会杀了你。但是，遇到危险我也不会保护你。” 秦风走在前方，对安子安的想法一清二楚：“至于你想知道我的身份，不必着急，你迟早会认识我的。” 他没想到，安经赋那样的老狐狸，居然会有个这么自大冲动的儿子。 不过，安子安有一点倒是和安经赋很像。 一开始，他在外人 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年郎，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出手阔绰。 实则，他比蓝衣书生可狠毒多了。 当时乐正玉镜挑衅，蓝衣书生或许只是想教训教训乐正。 但是安子安拦下之后，想的却是要杀了他们。 而且进入七里镇，发现这里不对劲后，安子安第一想法并不是找到源头，解救这里的百姓。 他要一刀切，直接将这里彻底铲除，来避免麻烦。 说起来，似乎是为了更多的百姓着想。 但在他心里，早就没有将这些凡骨的老百姓当做和他一样的人了。 他高高在上，将自己当做可以主宰他人生死的存在。 仅凭他之前说过的话，秦风没有杀他，纯粹是因为他还没有来得及杀人。 否则，别说保护他了，他现在最大的危险，应该就是秦风。 只不过，看起来安子安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乐正玉镜也不打算提醒。 “老秦，你看前面！” 刚拐过一条小路，耳边就传来了雷电轰鸣的声音。 这声音十分熟悉，不用看也知道来自祝星。 同时，这条街的街尾，完全被白色的烟雾笼罩其中，只能看到雷电在其中闪烁。 一颗硕大的狼头在街尾的天空升起，很明显是钟离和祝星了。 “老祝和老钟这是在干什么，闹得这么大？”乐正玉镜看到这幅画面都惊呆了，没想到这边居然打得这么厉害。 “不对劲，那边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这个时候，安子安忽然惊呼了一声：“荣正！” 看来，他也在那团烟雾之中，感应到了同伴的灵力。 不过，秦风说的不对劲不是这个。 一片黑暗中，除了电闪雷鸣的光芒将街尾照亮，烟雾里可以看到不少人影晃动。 这团烟雾，应该是某人的灵力所化。 而烟雾之中的，是那些以粪土修行的普通百姓。 “这团烟雾应该就是七里镇的始作俑者之一，他应该对那些平民下了命令来帮他。” 乐正玉镜了然：“怪不得老祝和老钟一同出手，还能打得这么火热，这是被人掣肘了！” 那团雾气的主人境界并不高，看雾气扩散的程度，最多在金丹境中期。 祝星的雷电是可以克制烟雾的，但他久久没能脱身，应该是为了那些被召唤而来的平民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那些平民若还有救的话，咱们直接出手，岂不是会杀了他们？” 这些平民虽然有许多已经修炼出了灵力，但终究还差得太远。 别说秦风了，即便是乐正玉镜出手，这些平民都只有死路一条。 确实难办。 “呵呵。”安子安也看明白了前方的局势，冷笑一声：“之前我就说过，这些凡骨就是拖累。你不杀了他们，他们就可能成为别人的刀子。” “我虽不知道你是谁，但看你的样子，似乎对这些凡骨并不了解，应当是天生灵骨之人吧？” “这也难怪，在仙门中长大，尚且不知道这些凡骨有多麻烦。” “你把他们当做苍生来守护，但若是没有他们，你我或许都会少许多麻烦。” 安子安表情嘲弄，很乐于看到秦风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想救自己的同伴，就要杀人，那他之前那样豪言壮语就成了笑话。 若是不动手，整个镇子的平民加起来，他们也很难离开。 “是么？” 秦风轻笑了一声，随后缓缓转身。 他脸上的伪装随着他的转身缓缓融化，露出他本来的面容。 摘掉黑发之后，那头银白色的头发在黑夜里也格外显眼。 安子安的瞳孔，也在这时缓缓睁大——他，居然真的只是一个凡骨！ 这一头白发，就是最好的佐证！ 秦风淡漠地看着他，幽幽开口：“你觉得两难，会不会只是因为，你太弱了？” 第3134章 究竟到哪一步 话音落，安子安还没反应过来秦风这话是什么意思，瞳孔便猛地放大。 周围的空气肉眼可见的产生了扭曲，一道道气浪从秦风身边蔓延出去。 安子安能感觉到，一种巨大的痛苦将他包裹住，但并没有进入他的体内。 可是，周遭的一切，都在和这种痛苦产生共鸣。 就连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因为感受到了这种痛苦，而产生了剧烈的扭曲。 只是眨眼之间，整个巷子里的一切都感受到了这种痛苦的笼罩。 包括烟雾的主人。 “这是、什么！” 女人的身体原本早就化作了笼罩周遭的烟雾。 烟雾，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 可是当这种痛苦袭来的时候，女人的四肢百骸都仿佛同时被巨石碾过，每一个关节好像都被人碾碎了一样。 这种痛苦让她根本无法维持烟雾的样子，当场变回了本体。 而那些被她操纵的普通人，这时候也直接恢复了神志，倒在地上哀嚎。 这种痛苦对他们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损伤，但却让他们无法抵抗。 烟雾散去，始作俑者的女人已经倒在地上，痛得昏厥了过去。 那些无辜的百姓，反而没有她痛苦得厉害，只是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 祝星和钟离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段，从感觉到这种痛苦气场覆盖过来的时候，他们便知道秦风已经来了。 安子安呆呆地站在原地，祝星二人都走到了面前他也毫无察觉。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巷子尽头哀嚎的百姓，嘴里喃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祝星走过来，看他这样，奇怪道：“这是怎么了？” 看到秦风露出了原本的样貌，祝星猜到他肯定已经和安子安他们摊牌了。 只不过看安子安这样，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乐正玉镜幸灾乐祸地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看到老秦施展刚才的术法，给吓到了。” 祝星闻言，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人之常情了。” 钟离虽然话不多，但这种时候也忍不住点点头：“不错。” “啧，你们怎么回事？这是把我当成了怪物了？”秦风对此很不满意。 结果他一说完，三个人都看向他，异口同声：“难道你不是么？” 这里的三个人，哪怕不算安子安和书翎，加起来的岁数都比秦风大了好几世。 可是他们三个人捆在一起，都不够秦风的天赋。 实力硬得可以砍穿临仙大陆了。 不是怪物是什么？ “罢了罢了，我不和你们争。”秦风无语地摆摆手：“先说说现在什么情况吧。” 此时距离他们进入七里镇已经过去了快四个时辰，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两边趁着现在，简单交换了一下发现的情况。 祝星他们两个之前完全没看到秦风发出的信号，这说明镇子里应该还有其他屏蔽信号的结界，又或者被人刻意拦截了。 刺杀秦风的男人死了，女人出现的时候，秦风和乐正玉镜正好遇到那名刺杀的男人。 这说明，在秦风他们离开原地之后，还有其他人出现。 “看来镇子里应该不止这两个人，先把那个女人弄醒吧，从她嘴里问比较快。”秦风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祝星点点头，负责去把女人弄醒。 为了避免女人醒来之后化作烟雾跑了，祝星提前封锁了她的灵台。 虽说在秦风面前，她想跑基本不太可能，但也为了避免麻烦，先封了再说。 在此期间，他们找了一间没人的屋子，以术法将里面清理干净。 安子安还没走，反而一直跟着他们进了屋子。 “喂，你要不要把你朋友放到床上去？” 看到安子安将荣正和书翎安置在墙角，靠着墙坐在地上，乐正玉镜好心提醒了一句。 “不必！”安子安充满警惕，直接回绝了。 乐正玉镜对此只能耸耸肩：“真是奇怪了，你既然不相信我们，又何苦要跟着我们呢？老秦都说了，你其实可以走的。” 他没说，反而是他继续这么跟着，秦风一个不高兴，他很容易死。 安子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抿唇低头照顾晕倒的两人。 “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安子安突然问道。 “你指的是什么？”秦风找了一把凳子坐下，桌上没有茶水，他只能把自己带的水壶拿出来喝了一口。 “自然是，凡人修行。”安子安深吸一口气，仿佛这几个字对于他来说十分沉重一样。 刚才他就听到了，秦风和祝星交换信息的时候，他们同时提到了，七里镇这些普通百姓。 他们在没有功法、无人引导、毫无章法的情况下，居然真的修行出了灵力。 而且，是以如此诡异的方法。 “自然。”秦风淡淡道：“凡人本来就可以修行，你我，不都是凡人么？” “不、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安子安站起来，神色明显有些激动了。 “那些凡骨，他们怎么可能真的修行成功呢？” “是，你是体修，你自然觉得凡骨可以修行。但你自问，你真的觉得粪土裹身就可以修行？” 凡骨修行的先例不是没有，哪怕再困难，也不是不可能的。 安子安震惊的，只是他们修行的方式。 体修再离谱，好歹也有典籍、有心法、有条理。 可镇子上这些人修行的方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 不仅他有这个疑问，问出口后，就连钟离和乐正玉镜都沉默了。 是啊，这么离谱的方式，真的能算修行？ 可是，如果不算的话，这些百姓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背后，用如此离谱的方式，真的帮他们修行成功了！ 这难道不可怕么？ 秦风沉思了片刻，很快便接受了这件事。 “或许，这本来就是一种修行方式呢？只不过，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罢了。” “这些人相信了、尝试了，所以他们成功了。” “只不过，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他们这样的修行，到底能修行到哪一步……” 第3135章 先用刑再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子安听到这里，似乎有些激动，“噌”地一下站起来：“凡骨修行，除非走体修的路子，否则都是歪门邪道。” “这些百姓明显已经入魔了，你不尽快处理掉他们，他们会影响更多人！” “你不是要拯救苍生么？那现在，为何不这么做？” 听到这话，乐正玉镜缩了缩脑袋，欲言又止。 他很想劝安子安少说几句，让老秦动不动就屠杀一个镇子的人，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搞不好，还会惹他生气。 不过意外的是，秦风这次居然没有直接反驳他：“目前来看，这些百姓修行出来的并非邪法，而是和你我一样的灵力。” “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无论他们修行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刚才看来，他们的心智已经被人暗中控制了。” “越是修行，越是危险。若是无法彻底恢复，那他们的下场也就只有一个了。” 听到这话，安子安都愣住了。 他本来以为还要和秦风辩驳一番才行，没想到后者居然同意了他的观点。 “呵呵，你现在不说他们只是无辜百姓了？” “他们确实是无辜百姓，即便现在也是如此。”秦风坦然道：“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在确定他们无法恢复、以及有可能感染到其他无辜之人前，我不会剥夺任何人活下去的权力。” 秦风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对弱者拔剑。” 安子安被他看得身体一怔，咬了咬牙，露出几分嘲讽：“呵呵，说得好听。你们这样的凡骨出身，最喜欢这般冠名堂皇的说辞！” 秦风却是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们这样的凡人，最讨厌这样冠冕堂皇的说辞。我们，光是活着就用尽全力了。什么信仰和追求，对我们来说都太奢侈了。” “真正喜欢用冠冕堂皇的话来装点自己的人，是你这样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少爷。” 这些百姓便是这样。 他们连自己的温饱都顾不上了，又怎么谈信仰呢？ 他们之所以被骗，无非是为了活下去。 之前那茶摊老板有问题，那么那间驿站的人，很可能也已经出了问题。 只不过，他们有一句话秦风是记得的。 七里镇在此之前，青壮年流失，剩下一些老弱妇孺。 来的路上秦风看过，七里镇这条路，明显是年久失修的。 一路走来，可见四处荒芜。 这座镇子说是靠着打猎为生，实则只怕许久都没法猎到什么野兽了。 周遭的地已经荒芜了，不过即便没出这件事，秦风也打听过，七里镇这附近已经干旱许久了。 虽说，还不到饿殍遍野的地步。 但镇上的百姓活得应该已经非常艰难了。 所以，秦风可以理解，他们追随了所谓的“神域”，无非是想活下去而已。 成仙了，至少不会被饿死。 安子安没有当过凡人，他不知道这样的百姓在这种时候会如何抉择。 秦风不知道他游历凡俗的时候去的都是什么地方，但是，他的眼里看不到百姓的疾苦。 只看到了人性之恶。 所以，他不会明白这些百姓的处境和感受。 秦风也不要求他懂。 在屋里陷入沉默之际，祝星回来了。 他带着那名女子走进来，微笑着说道：“打扰你们聊天了？不如，先做正事？” 几个人的视线都落到了那名女子身上，后者冷着脸，妖娆的脸上就差直接写上“生人勿近”四个字了。 她抱着胳膊，甚至不等屋里的人开口，她便直接道：“你们什么都不用问我，即便问了我也不会说。就算说了，我知道的，也不一定是你们想要的。” 她的意思很明白，她知道的东西并不多。 就算逼问了，也没用。 安子安早就料到了会这样。 这些邪教的人，从前仙门里不是没抓到过。 可是抓到他们之后，要么宁愿死也不会开口，要么立刻开了口，可是知道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核心内容，一概不知。 安子安也想知道七里镇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勉为其难地提了个醒：“我奉劝你，他们这样游走在凡俗中的邪教子弟，一般不会是邪教的核心。与其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早点把另外几个人抓住。” 他其实很不理解，明明知道镇子里还有别的邪教中人，可是秦风却没有要去抓的意思。 虽说现在镇子已经被荣正的结界封锁了，可就这么让别的邪教中人在镇子里乱窜，很有可能会引来更多的同伙。 到时候，他们绝对会被围攻。 但秦风似乎根本不在意剩下的人，就连安子安的话都被他忽略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名女子面前，森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只说出了四个字：“先用刑吧。” “什么？”女人愣了一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等她意识到秦风说了什么，差点直接尖叫出来：“我都说了，你们对我动手没用！就算你们在用刑我也不会说的，我知道的东西并不多……” 可是秦风压根儿没打算给她解释，抬手之间，那种让房间的空气都扭曲的痛苦扑面而来，源源不断地钻进女人的身体。 当即，女人直接尖叫起来，一下子摔倒在地，在地上不断地翻滚呐喊。 “太吵了。” 秦风“啧”了一声，再一挥手，女人虽然还在尖叫，却没法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而秦风也就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一样，任由女人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指甲不断地抓紧泥土里。 好几次，她都差点又昏厥过去。 安子安看得目瞪口呆。 他没看到秦风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女人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却一直在痛苦地打滚。 看这样子，千刀万剐应该也不过如此了。 安子安甚至相信，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女人很有可能把自己活活给疼死。 而且是毫无伤口的疼死。 这样剧烈的痛苦持续了差不多一炷香，女人昏厥之后又被疼得清醒过来。 等到秦风停下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第3136章 不允许的情况 安子安呆立在原地，等到女人的声音重新恢复时，他看秦风的眼神就和看一个怪物差不多了。 他不是没见过手段残忍的，可是秦风这样的，他是第一次见。 明明之前，他还以为秦风只是个无知的凡骨，后来却被秦风打败。 后来他觉得，秦风只是个心慈手软的凡骨体修，不曾想，他的手段却比普通的体修都要诡谲。 安子安以为他是心慈手软有所顾忌的，可是看他对这女人动手，没有丝毫犹豫和手软。 而且，这样兵不血刃的方法，让他自认见多识广都会觉得残忍。 甚至，秦风只说了用刑，却到现在什么问题都没问！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果然，女人在清醒之后，提出了和安子安一样的问题。 而秦风的回答，却叫她差点吐血：“我？我没什么可问的。你自己也说了，你知道的不多，即便是你知道的，我问了你也不会说。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女人瞪大了眼睛。 此刻在她眼里，秦风活脱脱就是个变态。 “既然你什么都不问，为何要用刑？” “谁跟你说用刑就是为了拷问？”秦风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就不能是我单纯想对你用刑么？” “看得出来，你并非七里镇这件事的主导。可是这些村民变成现在这样，你也有一定的责任。” “你总要，为你做过的事情付出点代价吧？” 秦风说得理所当然，女人却几欲吐血。 这人，到底是人么？ 祝星也早知道，从这个女人口中只怕问不出什么来，走到秦风身侧道：“或许，我们可以从另外两个人下手？” 听祝星随口就说出了剩下两个人的人数，女人本来狰狞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余光中，看到她一闪而逝的表情，祝星便知道自己说对了，和秦风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用，剩下的两个人，同样什么都问不出来。他们不会说的，而且，他们没那么容易抓到。” 乐正玉镜这下不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要浪费时间呢？想办法把这些百姓恢复了，然后我们走不就行了？或者，直接把这几个始作俑者都杀了吧。” 听到要被杀，女人反而没那么害怕。 “呵呵，恢复他们？你们就别想了，他们恢复不了。” 女人坐在地上，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物，表情挂着嘲讽：“他们根本就没问题，为什么要恢复？” “你们都是仙门里的人吧？你们也看到了，若不是我们来，让这些百姓心里有了信仰，他们恐怕早就死了。” “如今，他们心中有信仰、有神明，神明会保佑他们获得神力，他们根本不需要恢复什么。” “倒是你们，想尽办法的要把他们变回原来的样子……怎么，你们害怕了？害怕这些你们瞧不上的凡骨，最后也能修炼仙术，你们这些所谓的‘仙人’就不值钱了对吧？” 光听女人的话，便能听出她对仙门的敌意不小。 想让她来恢复那些百姓的神志是不可能了。 “他们想要修行，那谁也拦不住。只不过，你们给他们的修行方式，到底是为了让他们修行，还是别有所图，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秦风淡然地应下女人的话，扭头看向她：“况且这些百姓里，应该不是所有人，都是自愿修行的。” 之前交换信息的时候，钟离提到过女人的身上的图案。 那图案秦风也看了，平平无奇，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 就只是最普通的一个圆形而已。 有问题的，应该是女人当时施加在上面的术法，或者，是绘制上这个圆圈用的东西。 秦风刚才看的时候，女人身上的图案已经没了任何气息。 无论是灵气还是邪气。 而且，就连绘制这个圆圈的色彩都开始慢慢消失。 现在，女人的后背光洁，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过，秦风可以肯定，这些村民之所以如此坚定的相信他们修炼的功法，和这个圆圈……或者说，绘制这个圆圈的东西，必定有关。 这些村民里，或许有的人是为了活着才修行的，但绝对有人，是因为被洗脑之后，被迫开始的修行。 他们的神志虽然还清楚，可是，已经被人转换了思想。 这是比催眠更加有力的控制方式。 直接从他们的认知根源上，来改变他们的行为。 让他们觉得，这样的修行方式，就是真正的修行。 粪土裹身，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时候，就是可以成仙的。 这样一来，这些村民的情绪和思想，与正常人无异。 但是，他们的行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可他们自己察觉不到。 想要将他们行为转变过来，只怕非常困难。 不过，秦风想在想解决的不是这个。 “他们能否恢复，不需要你来操心。现在，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秦风盯着女人，一字一顿道：“告诉我，你们是如何控制那些百姓的？如何，才能切断你们对他们的控制？” 这些村民怎么修行、能不能修行成功，秦风管不着，也不会管。 但是，很明显这些人没他们嘴里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说起来好像是他们给了这些村名一条新的生路，实则，他们也在偷偷地控制这些人。 否则，之前这些村民不会对祝星和钟离群起攻之。 秦风可以不干涉这些村民们自己修炼，但，不能允许有其他人控制他们。 控制人心，才是一个邪教真正的可怕之处。 听到这里，安子安也站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名女子。 荣正之前也是被控制了的，若是不解除，之后荣正也会和这些村民一样。 女人听到秦风的话，表情未见松动：“呵呵，我要是不说呢？” 秦风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你当然可以选择不说，我也相信，你肯定不怕死。” “不过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有许多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我觉得，我的手段，你不会想一一体验一遍的。” 第3137章 要去哪儿？ “不好，乌云被抓了。” 七里镇的角落里，烟老忽而睁开眼睛。 不过，他的表情不同于他的语气，看上去风平浪静，好像被抓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九川更是如此，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看来，是我小看了那三人了。” “本以为，境界最高的也就是那名红衣少年，不过金丹境中期而已。” “没想到，一个出身天谕山，一个来自月影台。” “现在，就连你的得意门生都被抓了，那红衣青年的来路，只怕也不简单呐。” 烟老吐出一口烟雾，从他口中吐出的烟雾，经久不散，浓稠到会在他脸上弥漫许久。 “看来，是我们小瞧了这些后生。离开仙门许久，如今的仙门，居然还出了不少青年才俊。” “哈哈，说的是呢。之前总说，如今的仙门没落了，收的弟子也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看来，其实不然。” 这两个人脸上都瞧不见紧张或者愤怒，对眼前的局势也好似尽在掌握。 “罢了。”烟老脸上的烟雾散去，露出那张淡漠到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大业未成，我们不宜暴露。” “反正七里镇这里的试探已经差不多了，你那位徒弟要是聪明些，就该知道什么时候自裁。我们，先走吧。” 九川点点头，两个人说话之间已经到了七里镇边界。 荣正布下的结界，对于他们二人来说毫无作用，他们并没有放在眼里。 两人说说笑笑，好像自己根本不是把整个镇子变成现在的始作俑者一般，宛若在自家后花园一般闲庭信步。 到了七里镇边界，九川随手地一抬手，荣正布下的结界当即裂开了一道口子。 “看来，月影台早年就说青黄不接，并非虚言。这道结界，应当也就能拦住普通人了。” 九川轻松地笑了笑，全然没把这道结界放在眼里。 烟老睨了一眼，同样点评：“或许，他本就只是为了拦住普通人而已。” 九川一挑眉：“确实如此，那名红衣青年，可是张口就要屠镇呢。” “正因为仙门如此，这个世界，才需要新的神诞生。”烟老对此评价道。 “是啊……我们现在，就得去为我们的神寻找下一个人圈了。” 九川做出了邀请的姿态，让出半步：“烟老，您先请。” 烟老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客气，准备率先踏出七里镇。 可他的一只脚尚未踏出，突然瞳孔大睁开，猛地抽回了自己的脚。 但这时已经晚了，这只脚刚收回来，七里镇另一边的角落里，秦风忽然抬起头，露出了一抹笑容：“想走？晚了。” 这声音隔着半座镇子，却清晰地传入了烟老耳朵里。 他当即寒芒大盛：“不好，我们被人发现了。” “什么？” 九川愣了一下，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烟老的话。 可是下一秒，他就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剧烈地扭曲。 一种强大的痛苦，开始从镇子的深处蔓延一出来，铺天盖地地覆盖而来，仿佛要将整座镇子都笼罩在这种痛苦之中。 他虽然没有受伤、更没有被人袭击，但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和什么人共鸣一样，强烈的痛苦让整条路都开始战栗起来。 且很快，他竟然也共鸣到了这种痛处！ “快护身！” 烟老怒斥一声，提醒九川的瞬间，他周围已经烟雾缭绕。 浓郁的烟雾将他包裹其中，整个人连轮廓都看不到了。 九川也不敢耽误，刚才那样的痛苦，他仅仅只是共鸣的一瞬，就感觉五脏六腑都好像均匀地融化掉了一样，让他险些叫出声来。 两个人同时以灵力护身，九川双手结印，身边立刻有水凝聚而成的符咒环绕。 此时已经接近破晓，却迟迟不见天光。 反倒是昨晚下过的暴雨，又重新酝酿了漫天的雨云。 一道淡漠的声音，从镇子尽头的黑暗里传来：“二位，家里来了客人，怎么能不招待就走了呢？” 听见这道声音，九川满脑子疑惑：这声音他没听过，之前同行的七个人，声线他都能记住。 “是谁？”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目光死死地盯着镇子尽头，不敢错开分毫。 很快，黑暗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 他不像是从黑暗中走来的，更像是，他一直就在黑暗中，他就是这片黑暗。 披着黑暗出现的，是一个一头白发的青年男子。 光看骨龄，居然只有二十出头！ 他皮肤略显苍白，额头上，有一道赤红色的印记，在黑暗中也能看到红色的微光。 缓缓走来，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 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服，九川根本认不出他来。 “你是……那个镖头！” 九川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不怪他如此诧异，主要是，面前青年，和之前那个镖头实在是天差地别。 这种察觉可不仅仅是外表上的，更重要的是两者的气质。 之前那个镖头，粗鲁、无知，身上没有丝毫灵力，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凡骨。 而且是这人世间，最常见的那种凡骨。 可面前的青年，顶着一张年轻又温和的脸，身上的气质却如此诡谲、阴沉、危险。 很难将面前这个人，和之前的镖头联系到一起。 九川忽然知道了，为什么刚才烟老会有那样的反应。 “你是修士？所以，你在入七里镇之前，就已经在外面布下了结界？” 之前，安子安想让荣正封锁七里镇，避免有人跑出去。 但他不知道，秦风在进来之前，便已经在外面布下了一道结界。 只不过，安子安是打算屠镇，防止那些平民百姓逃走。 而秦风，是感应到了镇子里有危险存在，为了防止这些老鼠逃窜出去。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无意中放下的夹子，没想到能抓到两只这么大的老鼠。” 秦风笑着，已经走到了九川二人面前。 他身后，祝星几人缓缓走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 “二位，要去哪儿啊？” 第3138章 自己的神 面前的青年明明是笑着的，可他的声音，却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九川和烟老对视了一眼，隔着烟雾，九川都能猜到此时的烟老该是什么表情。 他应该和自己一样，满是惊骇吧。 原本，在秦风出现的瞬间，他们二人就该跑了。 最不济，也该出手和秦风一决胜负的。 可是，当秦风真正站在他们面前，别说打了，就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 九川咽了一口唾沫，愣愣地看着秦风：“你是……化神？” 当他问出这话的时候，安子安“唰”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秦风。 “不可能！” “他怎么会是化神？” “他不过是个凡骨体修而已，金丹巅峰，已经是体修的极限了！” 九川懒得搭理他，视线不敢离开秦风分毫：“我和烟老都是元婴巅峰，你能如此轻易地压制我们，莫非已经是……化神巅峰？” 秦风闻言，笑了笑：“你还挺能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碾压你们，还需要化神巅峰么？” 虽然不想承认，但九川现在确实正在被秦风碾压。 不过听到秦风的嘲弄，他也并不生气，反而冷静道：“在下不才，虽然不算什么天纵奇才。但七里镇这地方，怎么说也是我们二人的地盘。” “阁下之前隐瞒身份，藏匿了灵力，若想要不被我发现，必然是跨越了一整个大境界。” “如今，你们又能在这里把我们两个一块儿堵住……恕我直言，若没有化神境巅峰，不可能做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 “其实，在下的猜测已经足够保守了。若是再大胆一些，我倒是觉得，阁下的实力，只怕足以到渡劫境。” 九川一番话，说得十分冷静。 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敲打在安子安的胸口。 这两个人，居然都是元婴巅峰？ 难怪，之前他根本探查不到九川身上的灵力，就连搜神铃也没用。 他和书翎都是金丹，他乃是金丹巅峰。 搜神铃虽然可以更加敏锐的探查灵力波动，但，如果面前的人比使用者的境界高出了一个大境界，同样无用。 也就是说，他无法探查到九川，而九川却无法探查到秦风四人。 这，都是秦风以自己化神巅峰的境界，强行为另外三人掩盖灵力的结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安子安如何也想不到，在七里镇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他居然成了那个“蝉”！ 但，他最不能接受的，还是面前这个凡骨。 一个凡骨，怎么可能化神巅峰！ 不过当前，没人会在意他破碎的自尊。 秦风微笑着看向面前的二人，淡然开口：“我是什么境界并不重要，但，你们应该知道，自己已经跑不掉了。” “相信你们也清楚，我没有直接杀了你们是为什么。” “所以，我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权力，是自己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还是……我们慢慢聊呢？” 秦风想知道什么，他没说。 但是面前这两人，不会猜不到。 九川的脑子里响起了烟老的传音：“若是我拦住他十个呼吸，你能跑么？” “别冲动！”九川连忙喝止，同时又有些悲哀。 居然连烟老这样的人，都只敢保证拦住秦风十个呼吸么？ 九川咽了一口唾沫，看着面前的年轻。 光看他的态度，似乎还是挺友好的。 而且，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凡骨，和仙门那帮人必定搅和不到一起去…… 等等，凡骨！ 想到这个，九川忽然眼前一亮，盯着秦风问道：“你是凡骨？却是化神境巅峰？” 秦风微笑着反问：“这和我们现在说的事情有关系么？” “有！当然有关系了！” 九川好像找到了突破口，一边示意烟老别冲动，一边冲着秦风解释道：“你既然是凡骨，若是按照仙门的法子，哪怕走体修的路子，也根本不可能修行到这个地步。” “你有如今的境界，莫非……” “你心里也有自己的神么？” 九川提出的问题十分古怪。 心里有神？ 对于他们这样的修行之人来说，自然是有的。 每一位修行者，心里都有一位信奉的神，或者说，那是他们信奉的“道”。 否则，便无法看清自己的修行之路，更无法走上正确的道路。 安子安不明白九川为什么会这么问，他还沉浸在“凡骨居然能突破到化神境巅峰”这件事情上。 秦风却对九川的想法一清二楚。 他在试探，试探自己和他们是不是一类人。 不过，要让他失望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很可惜，并没有。” “虽然是我先问的问题，但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 “出于礼尚往来，现在，该你来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们，到底在造什么神？” 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秦风周身寒芒四溅，身上的凛冽之气，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冰冷。 安子安猛地抬起头，不等九川回应，他就忍不住插嘴：“你说什么？什么造神？他们做的这些，难道不是让这些凡骨加入邪教修行么？” 祝星站在他身旁，斜睨了他一眼：“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未免就太天真了。子安师弟，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听着吧。” “你认识我？”安子安猛地转过头，诧异地看向祝星。 后者现在没时间和他解释，沉默地盯着九川，和另外两人一样，都在等着九川的回答。 虽然一开始很震惊，但是在七里镇查看过之后，他们也确信了秦风的猜测。 人心，是可以造神的。 七里镇，就是这些人用来造神的一个工具。 这些百姓，只是棋子而已。 背后之人，并不是真的想让凡人学会修行，更不仅仅是为了扩大邪教的势力。 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利用这些人，利用他们的信仰之力，来造神！ 在秦风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烟老周身的烟雾都散了。 他露出本来面目，一转过头，从九川脸上看到的，是和他自己一样震惊的脸。 九川几乎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3139章 在腐败中诞生 都已经被人堵在老巢里了，双方的实力差距如此，九川不认为自己能跑得掉。 而且秦风能这么直白地问出来，说明他早就知道了什么。 甚至，虽然秦风自己没有承认，但九川觉得，或许眼前这个白发年轻人，同样也是人心造神的成果之一。 他心中有自己的神，神赐予他无上的力量。 当然了，即便如此，他的天赋也实在恐怖。 毕竟就连他们这些修士出身之人，在得到神赐之后，也仅仅修炼到如今这样的地步而已。 或许，在教派之内，只有大天师可以和眼前的年轻人相提并论了。 最起码，他们俩是不行了。 “我说了，礼尚往来，现在应该是你们回答我的问题的时间。” 秦风面带微笑，表情看起来很和善，实则身上的寒意已经让人脊椎发冷了。 九川沉默了。 但一旁的烟老竟然主动开口了：“我们二人，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已。神谕到我们手上，只让我们负责寻找合适的‘人圈’。七里镇，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的上面，只有一位大天师，至于祂的样貌，我们都没见过，连祂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所有的神谕，都是祂交给我们的，我们只需要按照祂的话行事即可。” “烟老……”九川皱着眉头，试图打断。 烟老却淡然地瞥了他一眼：“你认为，就算我们不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么？” 既然成为了神谕的传达者，他们二人自然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眼前的年轻人是个狠角色，他不会轻易让他们死，也必定有办法从他们口中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与其被逼问出来，烟老宁愿少受点折腾。 刚才那种痛苦的气场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烟老便猜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手段，所以不打算挣扎。 九川知道烟老说的是实话，只是有些丧气。 “好吧，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只不过，我们两个也只是小角色而已，知道的并不多。” 秦风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这样可以省去他很多麻烦。 甚至，两个人都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在这种时候提出什么交换条件。 因为，他们根本没资格和秦风谈条件。 “你们二人，曾经都应该是仙门中人。在你们所谓的神谕降下之前，一直隐藏在临仙大陆？” 烟老倒是果断，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迟疑：“没错，老朽出身九重门。这位九川先生，我并不了解。” 九川一脸认命：“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散修而已，从未加入过任何宗门。在得到神谕选中之前，我天赋不高，即便加入仙门，也最多去个末流宗门。所以，我退出了。” 说着，他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主动亮起了灵骨。 杂灵骨。 安子安眼皮又跳了跳。 他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一个杂灵骨，居然可以修行到这个地步。 他虽然没看过九川的本事，但是，之前九川可是在他面前完美地伪装了自己。 而九川的骨龄，最多也才三百多岁，只是保持了中年男人的相貌而已。 不过，有了秦风这个凡骨在前，他对九川这个杂灵骨接受得容易多了。 “所以，你们二人都是因为神谕得到了提升？”秦风思索道：“神谕给了你们什么，能让你们提升得如此之快？” “神谕……赐给我们一位新的神。” 九川没有犹豫，盯着秦风的眼镜，一字一顿道：“只要相信，就能拥有。” “对于临仙大陆来说，我们之前修行的所有功法、选择的所有天道，都已经有无数前人铺垫了。” “每一条天道都有一位神来掌控，可他们拥有了太多的信徒，已经不在乎后来者了。” “以我们的资质，若是继续在之前的道路上走，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神的垂青的。” “所以，神谕告诉我们，既然那些神明不在意我们，那我们就自己造出一个新的神来。” 安子安听到这里，已经快三观崩溃了：“疯了、真是疯了！你们一群凡人，凭什么异想天开觉得自己能造神？” 九川朝着他看过来，嘲讽反问：“是么？可是你之前应该看到了，这些凡人，这些最羸弱、最卑微、最低贱的凡人，他们已经信仰了一位新的神。而且，神已经赐予了他们力量，不是么？” 安子安用力摇头：“不不不，那不一样！这些凡骨，分明是你们用了邪法……” “邪法？”九川冷哼一声：“他们和你一样，使用的都是灵力。为什么你用就是修行，他们用，就是邪法？” “你这是诡辩……” 眼看两个人要吵起来了，秦风幽幽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二位，要吵架，等会儿我会给你们留时间。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这个组织里，创造的到底是什么神？” “还有，你们对这些百姓控制心神的办法是什么。” “最后，你们口中的那位大天师，他在哪。” 面对秦风的三个问题，九川和烟老都沉默了。 秦风见状挑挑眉：“怎么，不想说？还是……说不出来？” 九川紧紧抿唇，最后还是烟老做出了回应：“不是我们不想告诉你，而是你这三个问题，我们只能回答你一个半。” “一个半？”秦风并不意外。 “控制心神的办法，其实就是神谕。”烟老直接了当：“我们是这位神的使徒，而他们是信徒。所以，只需要下达‘神谕’，就可以让他们听从我们的指引。” 是“指引”，不是“命令”。 秦风冷冷问道：“如何解除？” 这些百姓要不要修仙他管不着，但，不能让他们随便被人控制。 烟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或许我也……”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但秦风猜到了，看来他也是一个被神谕控制的人。 “至于那位神，我只能说，我们如今也还不知道，那是一位怎样的神。” 烟老看着秦风，一字一顿道：“我只在神谕之中看到，这位神，会在腐败中诞生。” 第3140章 发给谁了 腐败之中诞生的神？ 秦风 嘴里咀嚼着这句话，很快就陷入了沉思。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否该上去继续询问点什么。 不过看秦风的样子，现在似乎不是继续询问的时候。 就连第一次和秦风见面的安子安，这时候都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他总觉得，这时候如果上去多嘴的话，只怕会引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 但是在他灵台被封锁的情况下，他并不想和这个白头发的凡骨发生什么冲突。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这帮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这些天方夜谭一般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此之前，他从没听说过凡人还能造神。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也从没听说过凡骨还能修行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九川和烟老反而紧张了起来，就连吞咽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好像生怕打扰了秦风思考。 秦风不问，他们也不敢继续往下说什么了。 不过，他们也不打算继续这么等下去。 两个人余光交错，只是一瞬间，似乎已经交谈过了。 他们没法通过脑内传音，刚才他们试图传音对话，就感觉到了一层阻拦，不用想也知道是秦风。 两个人对视一眼后，烟老的一只手放在身后，一根手指头缓缓地化成了烟雾。 甚至这个过程里，他都表现得非常小心。 明明手指化作烟雾后，那团烟雾很快就消散了。 可这个飞快而又短暂的过程里，烟老的额角已经滴落了一滴冷哼。 不过，前方的秦风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个小动作，又或是沉迷于自己的思考中，没有关注到这边。 幸好…… 九川的余光里，看到烟老的一根手指成功消散了，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在此期间，他的拳头始终是攥紧的。 祝星三人自然没关注到他们二人，都在等着秦风发话，指示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做。 毕竟，刚才烟老和九川都说了，七里镇这些凡骨信奉了一位并不存在的神。 他们已经是狂热的信徒了。 只要是接到了“神谕”，他们就会立刻照办。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被那位神彻底控制了，现在无法解除他们被控制住的状态。 这些村民，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他人对付他们的武器。 这才是当务之急。 不过，既然秦风没有反应，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静地等着。 反正，此时的七里镇，全都在秦风的掌控之下。 他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只不过，在其他人都以为秦风还要想很久，并且完全没发现那两个人的小动作时，一道泛着金色尘光的身影轻飘飘地坐在了秦风的肩膀上。 “他们已经发出‘神谕’了。” “哦？” 秦风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可是他却没有对现场的任何一个人说话，只是微微偏头，微笑着抬头看向自己的左侧肩膀。 “你也觉得那真的是所谓的神谕？” 椒夏的俏脸在这种时候十分严肃，慎重地点了点头：“他们说的那种东西，和我能听到的神谕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说的那位从腐败中诞生的神，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似乎是为了慎重起见，说完这话之后，她还特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并不是没有存在的可能。” 秦风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你也觉得，人心可以造神么？” 椒夏和他们都不一样，她是神的造物、是神女。 在此之前，她甚至对这方世界供奉的那些神嗤之以鼻。 就连那些踏上天梯飞升了的仙，于她而言都只是玩笑。 可是现在，她觉得觉得人心造神不是不存在的。 “虽然说起来是很不可思议，也很离谱，但……他们似乎真的做到了。” “而且这段时间，我跟着你看到了太多东西，我总觉得，或许我之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对神的认知都太少了。” 椒夏说着，那张不染纤尘的脸居然都有些丧气了。 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从前她蜗居在神殿里，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神让她知道的。 即便她在神殿里时，无聊中已经把这十三个世界的存在摸透得一清二楚。 可是，那都是没有人的空荡的世界。 这些在她看来无比羸弱的人类，有他们存在的地方，似乎就有着无穷的变化和可能性。 人心造神，在此之前她必定也是嗤之以鼻的。 但是来七里镇之后，那些人的反应不是假的。 她是最早找到祝星他们的，那个女人发出神谕，让这些百姓替她阻拦祝星二人的时候，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就是神谕。 一个人，居然可以对下面的凡人发出神谕，那只能说明一点：她确实是神的使徒之一。 只有真正的神，才能赋予祂的使徒，向祂的信徒发出命令的神谕。 听起来虽然离谱，可是人心造神，确实成功了。 椒夏撇撇嘴：“毕竟，我只是神的造物而已，不是真正的神，也不是人。甚至，连神的使徒都不算。这些事情，神没有告诉过我，我自然……” 秦风这时候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这种不重要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你是椒夏就够了。” 椒夏失落的脸上恢复了几分光芒，向下的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起。 秦风没在意小女生的心思，开始揣摩起椒夏刚才的话：“既然你说，他们造神确实成功了，那么他们刚才发出的神谕，会召来什么呢？” 整个七里镇的村民都在他的控制之内。 当“审问”那个女人的时候，秦风其实就已经将他的场域覆盖了整个七里镇。 现在，每一个七里镇的居民，没有秦风的允许，根本不可能走出家门。 必要的时候，他会利用痛苦的场域让他们直接晕厥过去。 毕竟，只是疼晕过去，也比冲出家门被秦风杀死了好。 这两个人无法召唤来这些村民，那他们的神谕是发出给谁的？ 第3141章 终于来了 周遭诡异的安静，只能听到秦风的自言自语，这让氛围显得比之前还要诡谲。 九川和烟老都不敢动，可在他们眼里，秦风彻底成了个怪物。 秦风背对着安子安，后者听不清秦风在说什么，只以为他在自言自语。 可是那两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正对着秦风，看得一清二楚：秦风偏着脑袋，很明显是在和什么人说话。 离得这么近，他们却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但是从他的神态来看，就好像他的肩膀上有什么东西，他正在和肩膀上的东西对话一样。 这种诡异感，比之前秦风直接出手的时候，还要让他们觉得恐惧。 “咕嘟。” 在九川又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的时候，烟老的恐惧烟消云散。 那双苍老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华，猛地抬起头来，朝着七里镇尽头的某个角落看去，嘴角扬起：“来了……” 正在和椒夏说话的秦风，这时候也抬起头，朝着不知名的地方望去：“终于来了么？” 其他人没有他们二人的感触，但是很快，他们脚下的地面就开始震动起来。 安子安被封了灵台，这时候他最为薄弱，也最为敏感：“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动静？” “师兄。”秦风没搭理他，头也不回地冲祝星道：“你带着他们躲到一边。” 话音落下，罪与罚两把黑剑从他身后飞出来。 本来他身后背着的是一把重刀。 但是此时刀身裂开，两把黑色的长剑落在祝星面前。 上面有秦风的结界。 这个时候，祝星他们也都感觉到了周遭的变化。 那些恶臭的空气，突然之间好像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样，消失得一干二净。 甚至，连地面覆盖的那些粪土，这个时候都开始凭空蒸发。 而且是不带任何气味的蒸发。 看起来，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收掉了一样。 七里镇，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完全变了模样。 此时已经是凌晨，天光却未曾亮起。 但，他们都能看到，七里镇的上空，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看不到那东西的尸体，却能看到，那东西的影子投射在天幕之上。 庞大、臃肿、缓慢，却充满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威胁！ 祝星明白，这是有危险靠近了。 “好！” 他当即拿起了秦风的罪与罚，有主人的同意，这两把剑并没有对他产生排斥。 看祝星三人转身就要走，安子安愣住了：“等等，你们要去哪儿？你们不是他的同伴么，不留下来帮忙？” 这时候的安子安，已经完全被恐惧感覆盖了。 他还没看到那庞然大物的真正面容，但是他能感觉到，那绝对不是魔族的魔物。 而且，那东西身上散发着极其强大的压迫感。 不仅是力量上的压迫，更像是从生理上的碾压！ 就好像，一个普通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头身高比他高大百倍的巨鲸。 巨鲸已经看到了他、正在凝视着他。 这种来自生理上最本质的碾压，是让人连逃跑的心思都起不来的。 安子安到现在还没想通，为什么只是处理一个七里镇的怪相而已，居然会闹到这一步。 他本来以为这几个人会留下来帮忙，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转身就走！ 祝星懒得搭理他，钟离更不会理会他。 只有乐正玉镜看他还不走，好愿意劝一句：“这位小朋友，相信我，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就算你我都留下也没用。”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安子安好像找到了希望，迫切地开口。 乐正玉镜十分自然地一摊手：“我？当然不知道啦。” 安子安嘴角抽搐了一下，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既然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打算让你的同伴自己留在这里面对？” “我虽然不知道，但是，只要老秦知道就够了。”乐正玉镜理所当然，并且非常理直气壮：“你只需要相信，老秦只是让我们找个地方护身，那就说明他心里有把握。”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观战的同时为他呐喊鼓劲就够了。” “当然了，如果没发观战，那就尽量保全自己，别给他当拖油瓶，那就是在帮他了。” 想到之前悲鸣之源的一幕，乐正玉镜觉得自己有必要补充一句。 可是看了一眼一辆迷茫的安子安，他又觉得自己这一句补充得有点多余。 毕竟，安子安如果自己跑出来找死，老秦估计不会多看他一眼。 “乐正，走了。” 说话之间，祝星已经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地方。 将罪与罚插在地面，祝星注入自身的灵力，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黑色保护罩。 在这个位置，可以把周围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秦风既然没有多说什么，就说明他们选的位置是合适的。 “来啦！” 乐正玉镜一路小跑过去，至于安子安，没有邀请他，但也没有拒绝。 看了一眼还倒在地上的书翎和荣正，他一咬牙，把两个人一起扛起来，十分屈辱地走到屏障之中。 好像让他躲在这里，是什么侮辱性的事情一样。 钟离见状，瞥了他一眼：“如果不想进来，你可以离开。” 安子安有些狠厉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我被封印了灵台，你以为我会在这里么？” 但是他说话间，祝星显露出修为，将结界彻底封锁，他又闭嘴了。 祝星，是元婴中。 乐正玉镜好笑地抱着胳膊，没有在意安子安，指向了荣正：“老祝，这人怎么办啊？” “看样子，他好像已经中了所谓的神谕了，若是等会儿打起来，他给我们来个内部击破怎么办？” 一听这话，安子安有些着急。 荣正是他带来的，若是死在这里，他无法向月影台交代。 况且，荣正是他最忠心的小弟，他怎么能随便让他死了？ 幸好，祝星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地上的荣正，从他身上，察觉到了秦风的气息。 “不必在意，把他灵台封了。要是动手，再杀了就行。” 第3142章 腐败降临 和他们这边安排得明明白白不一样。 不远处，秦风站在已经被“清洁”得一干二净的街道上，任由没有温度的风从他身上吹拂而过，抬头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黑影。 “看不清啊……难道神就是这样，本来就没有模样？” 椒夏摇了摇头：“不是的，这来的应该不是祂的本体，只是一个投影而已。” 神的投影。 秦风“啧”了一声，似乎不太满意。 “这算什么 ？使徒发出了求救，结果他们的神连面都不肯露，就送了一道投影过来？” 椒夏板着俏脸：“我倒是觉得，应该是他们还不够资格召唤神明护体。” 看着那道虚影越来越近，九川和烟老的脸色也明显放松了下来。 幸好，来了！ 虽然 以他们的权力，还没有资格召唤真正的神出现在这里。 但是，仅仅是一道神的虚影，应该也足够了。 面前这个凡骨虽然诡谲，可凡人就是凡人，在神的面前，即便是已经飞升的仙，终究也只是肉体凡胎罢了。 神的存在，是人所不能触及的。 神，就是这世间的规则，是制定天道的存在。 人的修炼，本来就是依靠天道为自身加冕。 眼前的白发男人心中是没有另外的神的，他既然没有神作为依靠，那他就永远无法和这位神抗衡。 因为，他没有天道在身！ “椒夏，你说，这是真的成神了么？” 那道虚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而来，或许是因为过于庞大，祂赶来的时候，明明距离还很远，却已经将这方天空彻底覆盖了。 秦风仰着头，以无比渺小的姿态，仰视着这尊以人心制造出来的“神”。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问椒夏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双眼已经被黑色的雾气完全覆盖住了，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不过因为他仰着头，他对面的九川和烟老也未曾看见。 椒夏和他一同仰望着那道黑影，俏脸前所未有的严肃。 听到秦风的话，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思索，最终认真地点点头：“祂是，虽然只是虚影，但是祂的身上，已经有了天道的气息。” “从腐败中诞生的神……也就是说，祂身上掌管的，就是腐败之道。” 秦风接过椒夏的话，继续说道：“可是，在祂出现之前，腐败本身就是存在的。那么你说，祂是强行抢夺了这条天道。还是，在此之前，腐败这条天道本身就无人掌管？” “应该是前者。”椒夏肯定道：“只有手握天道的，才能被称之为神。或许，神明之间，也是充满竞争的。” 秦风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才对。物竞天择，就算是神也不应该避免。” “神嘛，只有足够强大的神，才有资格掌管世间，不是么？” 椒夏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扭头去看秦风。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只有他能说出来了。 而且还说得这么轻松。 “你不害怕么？” 这时，九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声线开始变得缥缈。 “在神明面前，你我都是如此渺小。虽然我们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我们的神来了，我们可以得到神的庇护。” “你呢？你真的打算独自面对神？” 虽然九川知道，面前的男人现在是他们的敌人。 可是看到神明现身，这个白发的年轻人仍旧不为所动，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他不明白，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面前的男人，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他一个凡骨，甚至还不到三十岁。 凭什么在面对神的时候，能够如此淡然。 难道，他已经将死亡置之度外了么？ 只有不想活的人，才不信神。 秦风收回了直视神的视线，看向九川。 接触到他的眼神，九川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 他的眼睛怎么会变成那样？ “神的庇佑？”秦风笑了笑，听不出嘲弄或者别的，笑得毫无情感。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我能走到如今，从来不是依靠对神的信仰。相反，我所经历的苦难，都是所谓的神带给我的。” “所以你觉得，我为何要惧怕？为何要信奉神？” 在说话之间，那道巨大的黑影已经到了七里镇。 整个七里镇，都被 一团不知名的黑暗笼罩住了。 就在这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地面震动起来，之前忽然变得光洁的泥土地，这时候却突然开始溃烂。 没错，泥土的地面，居然溃烂了。 就好像人的血肉一样，出现了创口，进而开始流脓溃烂。 大片大片的伤口开始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整个地面都变成了一团烂肉。 不止如此，周遭的房屋、树木，乃至他们身上的衣物，都开始产生了人肉一样的溃烂。 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变成了活物，然后又从活物变成了“尸体”。 总之，不再是之前的死物。 “这就是腐败的力量么？” 秦风抬眸，和那团黑暗对视。 九川和烟老震动不已，看着周遭的变化，他们似乎比秦风更加震撼。 看来，他们自己也并不了解自己信奉的神。 不对，应该说，是他们自己创造的神。 之前他们脸上的崇敬和期待渐渐消失，随着腐败逐渐将整个七里镇覆盖，周遭的空气里充斥着死亡的气味，他们终于感觉到了恐惧。 即便，这尊神是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 可是当祂真正出现，哪怕只是一道虚影，都让他们觉得无比恐惧，且发自内心深处地战栗起来。 屏障内，祝星等人看到这幅画面，无不震惊。 哪怕秦风挡在前面，他们躲在罪与罚形成的屏障之中，都能嗅到死亡的气息源源不断地钻进他们的鼻腔。 几个人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好像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都裸露在神明的眼前。 那种绝对的压制感，让他们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 祝星忍不住吞咽了一下，甚至不敢直接抬头去和那团黑影对视。 只能低着头，嘴里喃喃：“这，就是手握天道的神么？” 第3143章 神之投影 巨大的黑影几乎笼罩了整个天地……不，这巨大的黑影，仿佛就是这天地一般。 秦风仰头望去，从内心深处便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可他的嘴角却挂着笑意：“也行吧，投影就投影，起码也是个神之投影。” 听到他的话，九川忍不住睁大眼睛：“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么？” “怕？我为什么要怕？”秦风理所当然道：“你觉得害怕，是因为你是他的追随者，你成为了他的使徒，就是将命运交给他来主宰。” “可我不同，他不是我心中的神，更无法主宰我的命运。” “甚至我很好奇，既然人心其实可以造神的话，那为什么，人自己不能成为神呢？” 那些飞升而去的，只是成了仙。 只是成为了浩渺星辰之中的一颗。 秦风对这样的事情没兴趣，飞升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了一些苗头。 之前他不明白，武真人到底做了怎样的安排，他要打算如何来对抗那位可以创世的神呢？ 肉体凡胎弑神？ 这话光是说出口，秦风自己都觉得好笑。 可是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一些苗头。 若是，他也能成神呢？ 神明之间也是弱肉强食的，凡人之心也是可以造神的。 神依赖人的信仰来为他获取力量，人依靠神在世界上立足。 本就是互相成就的存在，为什么两者的位置不能颠倒一下呢？ 那位创世之神，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才会不断地毁灭又重建这些世界吧？ 他不允许，有人发现这一点。 不允许，人族也加入到天道的争夺中来。 秦风忽然开始好奇，如果手握天道的，是凡人自己，那么神的存在还有意义么？ 这个答案没人能回答他，只能他自己去追求。 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 秦风脸上的笑容变大，之前的温和在笑容的扩张中，变得越发狰狞。 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癫狂之色。 他脚下的黑影开始涌动起来，身体里一条条黑色的触手钻出来。 三相佛、怒厄金刚，同时伫立在他身后，默默地和天上的黑影对抗。 当属于他的气场完全展开的，九川终于明白秦风为什么不害怕了。 因为此时的秦风，已经足以让任何人害怕了。 “他、他到底是什么？” 不是，他到底是什么人。 而是，他到底是什么？ 九川和烟老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睛里写满了对力量的畏惧。 人，凡人，真的能做到这一步么？ 安子安两只瞳孔在眼眶里震颤，嘴皮都在不断发抖。 即便躲在屏障之内，他仍旧因为这强大的力量而战栗。 “他、他不可能是凡骨……不可能的……不可能！” “你们告诉我，他到底、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我不相信他是凡骨，我不相信！” 他的反应在乐正玉镜的预料之内，后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你要是早点认识他……你更会觉得，他是个怪物。” 这一点，祝星和钟离对视了一眼，深表同意。 安子安没见过一年前的秦风，更不知道秦风变成现在的样子，只用了一年的时间。 当然，即便他知道，他的反应也只会比现在更加震惊而已。 他彻底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风，以及他背后的虚影。 明明此时的秦风看起来比谁都像是怪物，可偏偏他身上没有任何魔气。 九转元婴将他的灵体无限提纯，种子在他的四肢百骸内生根发芽，让他的身体开始脱离凡人的桎梏。 秦风没有出手，却是脚下一跺。 黑暗，无尽的黑暗，夹杂着无穷痛苦的黑暗。 那一道道黑影，好像自己活过来一样，从他的脚下作为起始，开始朝着周边无限蔓延。 原本，因为腐败之神的出现，整个七里镇已经满目疮痍。 同时，也因为这道神的投影，整个镇子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周遭都开始扭曲。 而当秦风的气场开始覆盖那腐败的气息，七里镇彻底“活”了。 它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棵树木、每一间房屋，都开始在这铺天盖地的黑暗之中，痛苦地扭曲起来。 甚至，在场的其他人产生了幻听。 总觉得，这镇子好像在两种强大的力量压迫之下，发出了尖锐的尖叫声！ 祝星都忍不住低头看向地面。 他脚下的地面在拼命的震颤，好像在拼死抵抗。 当他的视线看去的时候，居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幻觉，那就是：这镇子在向他求救。 一个镇子，在想他求救？ 这个想法刚产生，祝星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怎么可能呢？ 镇子，是死物。 没有人，整个镇子的一切都是死的。 为什么他会产生一种，这镇子是活着的想法？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很快他的视线也被空中的黑影所吸引。 秦风脚下的黑影开始汹涌起来，好像逐渐上涌的黑色浪潮一样，一浪接一浪地把秦风推向高处。 他站在黑色浪潮的顶端，笑容癫狂地看着那团黑影。 “好机会、真是个好机会啊，我还从来没有尝试过，和神明面对面打一架呢。” “正好，我也想看看，既然都是神，到底哪一边的神更厉害了。” 说话间，秦风一抬手，一把权杖出现在他手里。 不过，其他人看不到那是什么，只能看见秦风的手里多了一道黑色的虚影，就像是他的剑一样。 秦风手握权杖，直面那所谓的腐败之神，脸上笑容越发狂热，眼睛里的黑雾开始疯狂地涌动起来。 他一挥手，权杖之下，铺天盖地的痛苦朝着那黑影涌去。 黑色的浪潮从秦风身后飞去，三相佛和怒厄金刚一左一右，辅佐着中间的黑色浪潮，直逼那团黑影。 这一幕，看得下方的九川和烟老惊愕不已。 “他在做什么？他要做什么？” “他这是……要和神单挑吗？” “他疯了吗！” 九川快要尖叫起来了。 就连沉稳的烟老，这时候都慌乱得像个孩子：“这到底是什么怪物之间的一战啊……” 第3144章 我也是个怪物 如果神知道，他的使徒居然说他是怪物，不知道是否会生气。 但是秦风，并不介意被人当做怪物。 他是什么模样，别人说了可不算。 现在，直面面前这位腐败之神，秦风早就能感觉到，这位神的投影，一直在尝试用他的腐败的力量来腐蚀他。 不过可惜，秦风的身上，早就有了一条天道。 痛苦。 尽管秦风手持的权柄并不完整，但是，面前的也只是一道投影而已。 痛苦和腐败的对决，到底谁更胜一筹？ 秦风不在意这个，他只想打得更酣畅淋漓一些。 腐败之神似乎察觉了他用意，庞大的身影开始疯狂涌动起来，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充满了恶臭。 秦风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这股恶臭的气味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冷笑一声，忽然伸出偷窃之手的那只手，一把插进了自己的腹腔里。 那只手在他自己的腹腔里搅动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随随便便跑到别人家里是不礼貌的行为，你想腐蚀我的内脏？” “可惜，我是个人，也是个怪物。” “没了内脏我活不下去，但是，我不可能失去我的内脏。” 秦风的内脏在恶臭进入他鼻腔的一瞬间，就已经长满了脓疮，开始快速的溃败。 可是，怒厄金刚也在这时候盘腿而坐，赤金色的光芒笼罩着秦风，让后者的内脏开始飞速地修复。 同时，秦风的那只手伸进腹腔里，不断地搅动之后，笑容放大了：“找到了。” 言罢，他一把将手从腹腔里拽出来。 当鲜血淋漓的一瞬间，他身上感受到的痛苦，被权柄放大了数十倍，朝着那团庞大的黑影包裹而去。 秦风低头，就看到他自己手里拽着一节自己的肠子，上面缠绕着一些五彩光华。 只不过，这些光华瞧着又有些发黑。 是晦暗的彩色。 秦风对这种彩色并不陌生，之前在深渊里的时候，他也看到过这种东西。 “难道这就是神力么？为什么我的好像不一样？” 秦风撇撇嘴，有点不高兴了：“难道就因为我是人族，就不能用神力了？这不公平。” 说完，他严重的黑雾疯狂涌动，死死地盯着那团五彩光华。 下一秒，这些五彩光华和他的肠子一同变成粉尘。 而秦风掏出来的那个洞口里，无数黑色的触手涌出来，好像想帮他堵住这个洞口。 “这还不够，我觉得你肯定还有别的本事。” 秦风喃喃了一句之后，周遭的黑暗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扯着。 原本朝着腐败之神奔涌而去的那些黑影，也开始在半空疯狂扩散，和周遭汇聚来的黑暗融合在一起。 它们形成了铺天盖地的网，夹杂着来自痛苦的力量，直接和腐败之神形成了正面对抗。 而那位腐败之神的影子，似乎也感觉到了威胁，愠怒得扭曲起来。 随后，整个天幕都被那道影子拉扯下来。 秦风一仰头，就能看到天幕居然好像被人扯垮掉一样，然后便是大片大片的、如同脓疮一样的东西，开始在天幕之上绽放。 每一个溃烂的“脓疮”，都如同炸开的烟花一般大小。 ——轰隆！ 这一刻，天空似乎也受不了这样的拉扯，居然开始发出了雷声轰鸣，好像是在愤怒于有人如此肆意妄为。 地面、天空，甚至连中间的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刻疯狂的震动起来。 随着天幕上炸开了一片又一片如同烟花一样的脓疮，很快就连中间的空气也充满了腐败的气息。 甚至，在空气之中，居然看到了一朵又一朵好像霉菌一样的“花朵”绽放开。 此等画面，让在场的几个人全都呆滞住了。 他们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也从未想过，所谓的“神”，居然用的是这样的手段。 这就是神力么？ 只要他愿意，他所见的一切，都可以成为腐败的产物。 天、地、空气。 那人呢？ 秦风低头，就见自己的皮肤上已经产生了溃烂。 皮肤好像失去了活性一样，开始快速老化之后脱落，直到彻底烂掉。 怒厄金刚此时根本不敢离开他身后，重新回到了他身边，盘腿打坐，卐字纹在他背后亮起，将秦风完全笼罩在其中。 “这就是神力啊？可以随意将时间的一切生命掌控在手……” 秦风的语气似乎很无所谓，与其说是震撼或者恐惧，倒不如说是好奇。 但他更好奇的是他自己。 之前每一次，他都没能完全发挥出魔神权柄的力量。 其实现在，这所谓的权柄早就不属于魔神了，而属于他。 他将痛苦的力量灌注其中，将这权柄打造成了痛苦的钥匙。 他是否也可以做到腐败之神这样呢？ 秦风想到了，在腐败之神的投影现身之时，七里镇所有的污秽尽数消失。 特别是那些早就已经腐烂掉的粪土、尸体、草木。 秦风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举目望去，看向了七里镇内最普通不过的一间院子。 有黑雾的加持，七里镇任何一个角落，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记得他进入过这间院子，在这间院子里，看到了许多堆积在墙角，已经腐烂发霉的食物。 而现在，那些食物上的霉菌已经消失了，变得干瘪，却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 “原来如此啊。” 秦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甚至还有些嘲弄：“我明白了。” 所以，其实腐败之神的腐败之力，也并不是凭空产生的。 他赐予这世间腐败的力量，掌握着腐败的权柄。 可是，当他想要发挥这些力量的时候，会在一瞬间抽走世界的腐烂。 失去了“腐败”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人和动物的尸体无法被分解，食物不再有保质期，泥土不再因为腐烂的滋养而充满活性…… 这，应该就是玄虚口中说的天灾了。 不过，秦风也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权柄是这么用的。多谢你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 秦风轻笑一声，随后，他手持权柄，将黑影收回又扩散出去。 “既然如此，我也来试试看……” 第3145章 抢夺信徒 随着秦风话音落下，他周遭的黑影快速扩散出去。 秦风将自己的感知伴随着黑影扩撒，覆盖了整个七里镇。 痛苦，他需要更多的痛苦。 幸好，七里镇确实适合好地方。 也难怪九川和烟老，会选择这个地方，来作为造神的“试点”。 当秦风的感知扩散出去的一瞬间，他也觉得这个地方再合适不过了。 他感受到了许多样的情绪，那些痛苦，甚至都不需要抽丝剥茧，都在一瞬间被秦风攥在手里了。 七里镇，已经颓败了三十年了。 这里的百姓，吃不饱穿不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开。 那些守在这里的老弱妇孺，每日望着镇子门口，等待着家人归来、等待着朝廷的救援、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个世界上，比死亡更加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是生不如死。 是想活着，却一直在朝死路奔走。 是活着，不如死了。 这些村民，许多人是自愿开始“造神”的。 甚至，那些远在他乡的亲人，也是他们通过血脉传达了神谕，将他们召唤回来的。 整个七里镇都活在阴霾里，他们不痛苦么？ 即便相信了神的力量，他们还是很痛苦。 因为他们始终只是这世间的蝼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一脚踩死。 名如草芥的人，内心的痛苦总是远大于身体。 秦风缓缓睁开眼，他眼中的黑雾浓郁得好像化作了液体，在他眼睛里缓缓地流动。 “你们的痛苦，我都知道了。” 他开口，冰冷的声音好像失去了所有情感，缓缓落在七里镇。 与此同时，整个七里镇的人耳朵里，都出现了他的身影。 冰冷的、好似没有任何感情的男人的声音。 就连躺在屏障之中的荣正，都在这个时候猛地睁开眼，眼神空洞地看向某个地方，眼底有隐约的光华闪动。 带着某种，奇异的希冀，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一样！ 安子安一回头，就发觉了荣正的异常，吓了一跳。 刚才祝星说过，一旦荣正出了什么问题，会立刻杀死他。 安子安一咬牙，没有惊动任何人，偷偷地蹲下来。 “荣正，你怎么样了？” 幸好，祝星他们也被空中惊悚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注意到荣正。 可是荣正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始终盯着天空的某个地方，眼睛里有奇异的光彩在流动。 安子安赶紧从怀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灵药，可不管怎么喂，荣正根本就不张嘴。 “该死！” 安子安很想以灵力先暂时让荣正昏迷过去，可是他的灵台被封锁了。 但用点穴的办法，根本无法让荣正昏迷过去。 荣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整个人表情诡异，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容，仿佛得到了某种满足。 天空中，秦风感知到了在场每一个“信徒”的痛苦。 无论是身体的，还是心灵的。 甚至，是附加在他们命运之上的痛。 秦风的声音响起，冰冷而充满了吸引力。 这些村民的耳朵里，也同时听见那道冰冷的声音再度开口：“既然这世间总要给人疼痛，才能得到力量。那不如，将你们的痛苦都给我吧。” “就，让我来替你们承担这份痛苦。” “就，让我来成为痛苦的化身！” 随着他的低语钻进每个人的耳朵，这些原本被秦风强行封锁了五感之人，全都站起身来。 他们一个个脸上露出了狂热之色，期待地张开了双手。 “请求神明，让我不再痛苦……” “求求神仙，将我的痛苦都带走吧……” “我活得好痛苦，我不想再这样痛苦下去了……” 镇子里仍旧很安静，但是秦风却听到了他们的回应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就是他想要的。 所有的痛苦，都集合到他一个人身上。 “那是什么？” 祝星一瞬不瞬地盯着秦风，虽然他不敢直视那位腐败之神，但他不敢错过秦风的任何一个动作。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五彩的光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有的只是头发一般粗细的丝线，有的却如同滚滚的河水。 就连他们的屏障之内，居然都有一道清泉一般的光华，从荣正身上飞出去。 穿透了屏障，缓缓地汇聚到秦风的身上！ 刚才，他们同样看见过，秦风从自己的身体里拽出过这样的光华。 但是，此时汇聚到秦风身上的光华，明显和刚才是不一样的。 这种光华之上，带着痛苦的气息，钻进秦风身体里的一瞬间，秦风身体周遭的黑影都剧烈的颤动起来。 他在做什么？ 乐正玉镜难得神情肃穆，凝重道：“腐败之神，将腐朽转化成它的力量。而现在，老秦也在吸收这些人的痛苦，让他们的痛苦成为他的力量！” 祝星赫然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呢？” 之前，秦风可以利用这种特殊的力量，布下类似阵法之类的东西，然后让所有在阵法中的人，共鸣他的痛苦。 可是，他还从没看到过秦风将其他人的痛苦吸收到他自己身上，成为他的力量。 更何况…… “这些人的腐朽能成为腐败之神的力量，是因为这些人都是腐败之神的信徒。他们同时也是创造了腐败之神的人。” “现在，师弟和这些人毫无关联，他要怎么……” 祝星说着，忽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秦风。 “难道，他打算强行给这些人下‘神谕’吗！” 这个想法，他只是在心里想到，并没有说出来。 同时，他身边的乐正玉镜也一把拉住了他。 两个人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了对方心里的想法，也大概猜到了秦风要做的事情。 他要，在对抗腐败之神的同时，和它抢夺信徒！ 既然这些信徒已经无法摆脱被神谕控制的命运，那么不如，秦风来做他们的神！ “他这是要……” 这个时候，忽然想通的钟离赫然瞪大了眼睛，差点脱口而出，被祝星和乐正玉镜一把捂住了嘴。 他们回头，只看到安子安还在担忧荣正，都松了一口气。 随后，两个人看向一脸迷惑的钟离，异口同声道：“闭嘴！” 第3146章 抢夺权柄 “他、他到底在干什么？” 作为腐败之神的信徒，九川和烟老竟然也听到了秦风的声音。 看着那些彩色的光华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然后源源不断地钻进秦风的身体，二人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恐惧感让他们五官扭曲，但同时，他们心底又产生了一种激动的心情。 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他们的脑海里，告诉他们：相信他，把自己的痛苦交给他，成为他的使徒吧，他会让你们永远脱离痛苦…… 这声音带着无穷的吸引力，“永久摆脱痛苦”，也让人心向往之。 可是，同时他们的身体里又有一股力量，在和这道声音形成了抗衡。 若是他们选择了另一边，即刻就会被撕成碎片。 背叛神明的下场，是很惨痛的。 但，那些百姓不一样。 秦风任由这源源不断的痛苦进入他的身体，他一手攥着权杖，将他的场域不断扩大加固。 随着涌入他身体的痛苦越来越多，他的场域在七里镇的展开就越发轻松。 因为，当这些痛苦被这些百姓交给他，就代表着他们的信仰产生了动摇，正在无限制地偏向秦风这边。 “你是依靠人的信仰制造出来的神？” “确实，你给他们编制了一个个美梦，让他们相信了你，相信只要成为你的信徒，就可以成仙；成仙之后，就可以获得永远的安宁。” “可是你终究不了解人，相比日后的期盼，有时候，他们更在意眼前。” “是否能成仙，他们谁也不敢保证；但是我，可以让他们现在就免去痛苦……” 秦风之前，只能利用权柄，将他得到的痛苦扩散出去，分摊给其他人。 但是此时，他学会了利用权柄，将他人的痛苦汇聚到他的身上来。 而且这种痛苦，并不限制于身体的痛苦。 有时候，心里的痛苦远超于身体的痛苦。 这种痛苦，能够让秦风在短短一瞬间就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他现在吸收到的，便是“世间疾苦”。 “原来如此，之前还是我狭隘了。痛苦了力量，怎么能仅限于皮肉呢？” 秦风看着手中的权柄，它从烧焦一般的黑色，慢慢流淌出了五彩的光华。 那些刺入秦风骨肉内的荆棘，将这些光华送到秦风的身体里，使他更加真切地感受着这股力量。 让他无比满足。 有了这股力量，他身后竟然渐渐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虚影，似乎是那些黑影汇聚而成的。 这黑影，似乎正在和秦风渐渐地合二为一，成为了秦风的影子。 虚影越发壮大，上面有五彩的光华在缓缓流动，在半空中形成了秦风的轮廓。 随着秦风抬手，虚影也跟着抬手，和秦风的一举一动完全贴合。 其他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椒夏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这是……神的影像？！” 秦风尚未成为神，可是他却已经有了神的影子。 那覆盖了整个七里镇的黑影，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此时的秦风，居然也拥有了信仰之力！ 整个七里镇，都成为了他的“信徒”！ “之前他已经有了人皇天命，早就不是普通的凡骨了。如今，这镇子上的平民，将自己的信仰之力交给他，他便有了神的影子！” 椒夏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泛起了一阵潮红。 如果人心真的可以造神的话，那么，也同样可以将一个普通人变成神。 当然，若是换做旁人，或许会因为肉体凡胎的缘故，无法获得天道的认可。 可偏偏，秦风现在有人皇天命在身，他本身就是拥有持有天道的资格的。 魔神的权柄，已经让他或许了部分属于“痛苦”的天道。 如今，七里镇的百姓的“信仰”，让他足以欺诈天道。 椒夏无法靠近现在的秦风，只能在脑海里传音：“趁现在，掠夺天道！” “掠夺……天道？” 秦风瞬间明白了椒夏的意思。 他现在拥有的权柄并不完整，必须要补全之后，才能真正获得一条天道。 但是他已经拥有了神的影子，此时就是欺诈天命，掠夺天道的最好时机！ 只不过，面前这个腐败之神，也只是投影。 “可惜了，不能获得完整的天道，不过……也将就了。” 在秦风抬眸的一瞬，他眼里的那些黑雾，也全都染上了五彩光华。 而且，腐败之神的投影似乎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周围的天空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天光从缝隙之中投射出来。 而那道遮蔽了天光的身影，居然想要钻进那条裂缝里！ “想跑？” 秦风冷哼一声，朝着那庞大的投影伸出了一只手。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影子也伸出了一只手。 在下方的人来看，这副画面这个时候变得无比诡谲。 无论是那道庞大的身影还是秦风的虚影，此时都好像隔着好几层透明的屏障。 他们看过去的时候，明明就在眼前，又像是在另外一个无比遥远的空间之内。 隔着遥远的距离，祝星等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秦风的虚影一把抓住了腐败之神的影子。 然后，便是惊悚的一幕：秦风的虚影抓住它之后，居然开始抱着它疯狂的撕扯啃食起来！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乐正玉镜觉得，他一个早就死去的人，却被秦风从幻境之中带出来，起死回生这件事情已经够离谱了。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从前经历的一切，都变得平平无奇。 秦风的虚影和腐败之神的影子打起来了，整个天幕都在因为它们而震动。 很明显，有了痛苦的力量，秦风的虚影更胜一筹，直接将整个腐败之神压在下面打，震动得天空都不断发出电闪雷鸣。 就连裂缝里透出的天光，好像都染上了血色。 他们就站在这场斗争之下，却好像跨越了时间空间在观战一样。 有一种不真切的、虚幻的感觉。 就连他都如此震撼，其他几个人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秦风的虚影将那腐败之神的影子尽数吞进了肚子里…… 第3147章 吞噬 天幕上的撕扯结束时，一抹带着血色的天光落下。 巨大的黑影，因为阳光的照射，同样被笼罩了一层血色的光芒。 秦风只需要一念之间，黑影仿佛从遥远的虚空被拽回到了他身边。 很快就钻进他的身体、融化在他脚下。 笼罩天空的黑暗彻底褪去，将这带着血色的阳光尽情地挥洒在大地之上。 却让人觉得浑身发寒。 秦风闭着眼，眼睛里的黑雾已经跳动到了极致。 他能感觉到，黑影吞噬了腐败之神的投影之后，仿佛多了些什么东西。 带回体内后，他觉得周身都散发着一种颓败的气息。 痛苦和颓败掺杂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充满了绝望的味道。 可是，他却非常享受其中。 因为他感觉到了，两条残缺的天道融合到了一切。 而他手中的权杖，居然在其他人的视线中，越发清晰了，甚至隐隐露出了它的模样。 刚才吞噬腐败之神的时候，秦风的灵魂开始不断地上升。 他好像看见了一道门。 一道伫立在无边无际虚妄之中的黑色大门。 而那道门前，拥挤着无数看不清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东西的血肉，它们一团团的、奇形怪状的、完全无法描述的纠缠在一起。 像是在互相撕扯，又像是在进行某种竞争。 它们争抢着要钻进那道大门里，谁都不肯让谁。 但是同时，那道大门又散发着令人神往的气息，吸引着每一个看到它的……“东西”。 秦风也一样。 当他看见那道门的时候，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去。 任何恐惧都无法阻止他的脚步。 不过可惜，他似乎距离那道门还很远，只是看到而已。 但，他甚至连门前那些拥挤的血肉都还触碰不到。 秦风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若是他的权杖被补全，或许，他也有资格走到那扇门前，争夺一次进去的机会。 不过，当他清醒之后，他又觉得恍惚：为什么一定要进去？想要靠近那扇门，就会变成那些血肉的模样么？ 秦风可不想变成那副令人作呕的样子。 但是，他真的好想知道，那扇门里到底有什么呢？ 秦风恍恍惚惚地站在原地，还在回想那扇门。 他甚至来不及去猜想那扇门里到底有什么，有关那扇门的记忆就开始疯狂从他脑海里消失。 就好像退去的潮水一般，来得猝不及防，走得不留痕迹。 他拼命地想要抓住碎片一般的记忆，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些记忆都在不断地流逝，而且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行、不行，我得记得……” 他保住脑袋，痛苦地蹲下来，双手插进头发里，表情狰狞。 “我要记得……我应该记得的……我……我要记得什么？” 他越是努力，那些记忆就像是握进手里的水，攥得越紧，消失得越快。 到最后，就连残留的水渍都被风吹干了。 他一下子觉得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缺失了最重要的部分，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老秦！” 乐正玉镜第一个跑出了屏障。 明明腐败之神的投影已经消失了，周围紊乱的气场也开始归于平静，但是秦风看起来反而不太对劲。 祝星和钟离也赶紧跑过来，就看到秦风两眼无神地站在原地。 椒夏在一旁抓耳挠腮：“臭小子，你看到了什么？别看了！别想了！你会疯的！” 可惜，没有人能听到他的话。 祝星三人过来后，无论怎么呼唤，都无法得到秦风的回应。 他的生命体征尚在，但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让他清醒过来。 “不好，他的气息现在很不对劲！”祝星一只手扣上了秦风的脉搏，眉头紧锁。 “怎么了？难道他要走火入魔了？”乐正玉镜很着急。 刚才他们都看到了，秦风那可是直接把神的投影都给吃下去了啊！ 那种东西是可以随便乱吃的么？ 哪怕他有怒厄金刚之体，也不能随随便便生吞一位神的投影啊！ “不、不是，应该不是走火入魔。”祝星的表情非常凝重，虽然秦风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但是看起来比走火入魔还要糟糕：“他的脉搏，微弱得有些过分了……” 脉搏微弱，就意味着……他要死了？ 可是祝星还是觉得很不对劲，虽然秦风的脉搏很微弱，但是完全看不出来要死的迹象。 这不是濒死的征兆。 他的生命力明明还没有耗尽，甚至，他身体里的灵力都还如同大海一般浩瀚的涌动。 这种时候，他随随便便运转一下灵力，就可以将他的生命里重新填充满。 为什么他不动了？ 其他人都不敢靠近，秦风刚才的一举一动太吓人了，就连神的投影都生吞了，此时谁敢靠近他？ 就连九川和烟老，这时候连逃跑都忘记了，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回想着刚才的一幕，脸色如同白纸一样苍白。 安子安瘫坐在地上，早就已经呆滞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居然是真实发生的。 如果给他一个机会的话，他恐怕永远不会踏入七里镇。 他们都顾不上这边，但祝星三人都束手无策。 钟离和祝星都尝试给秦风输入灵力，但却毫无作用。 乐正玉镜这个时候一咬牙，单手结印，指向了秦风的左眼。 那是月华之瞳，曾经属于他的眼睛。 原本，他并不打算利用这种方式，进入到秦风的识海。 那样无论是他还是秦风，都可能有危险。 当然，还是他的危险更大。 毕竟他和秦风的境界差距太大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秦风的识海吞噬。 重则死，轻则痴傻。 但是现在，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秦风看起来，不像是身体受到了创伤，更像是精神遭到了极大的打击。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入他的识海，将他的本源唤醒。 看到他的东西，祝星一下子明白了他想做什么，赶紧一把抓住他：“别冲动！” 第3148章 赌一把 动作被打断，乐正玉镜有些无奈：“老祝，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咱们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么？你应该知道，要是老秦死了，咱们会有什么下场。” 不仅是他们几个人，那些从魔界一路追随而来的人，只怕都会死。 祝星自然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让他看着乐正玉镜冒险，他同样做不到。 “我的修为比你更高，这件事我来更合适。” 思索片刻，祝星直接拦下他，打算由他来进入秦风的识海。 但是乐正玉镜不愿意。 他不想说谎，但是从前和秦风交换眼睛的时候，在幻境之中，他就看到了秦风的许多过往。 那些过往，应该算得上是秦风的秘密。 他从未和任何人提及过。 祝星和钟离和秦风算是生死之交，乐正玉镜知道秦风是看重他们的。 但是，秘密这种东西，除非当事人自己开口，否则，他作为知道秘密的人，就应该替秦风保守。 “老祝，你的修为和我差不多，但是他这颗眼睛是我的。我进入他的识海，最起码不会遭到剧烈的抵抗。相信我，我比你更合适。” “不行！”祝星眉头紧锁，严厉拒绝：“你是他的朋友，若是你出了什么事，他醒来之后我没法和他交代。” “可是……” “你们两个，别吵了。” 一直沉默的钟离此时忽然开口，两个人都同时看向他。 “我觉得，你们谁都别进去。”钟离说道：“他现在的情况，任何人进去，都会死，甚至还可能无法唤醒他。” 祝星二人沉默了。 钟离不说，他们两个也清楚。 这种时候进入秦风的识海，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唤醒他。 但是，如果不去，秦风这样的状态，绝对不是好现象。 三个人僵持不下，椒夏在旁边都快骂人了。 可是即便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现在根本无法回归到秦风的识海，她总有种感觉，若是她现在回去，只怕也会被困在里面，再也无法出来。 她不怕死，甚至在她心里，连死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她还是有些胆怯的。 虽然不知道死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她知道，她或许再也见不到秦风了。 她在神殿里住了万年，这万年里，她通过神殿的镜子，看到了许多人的世界。 通过虚拟的芥子，也进入过这些人的世界。 秦风出现之后，她才第一次来到了真实的世界，看到了那些有血有肉的人。 现在，如果要进入秦风的识海，或许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世界了。 可是…… 这三个人争执不下，但即便他们决定了让谁进去，也是徒劳无功。 那个叫钟离的人说得对，现在，他们任何一个人进去，都是在找死，没有任何用处。 只有她。 虽然现在，她已经无法触碰到现实世界的任何东西了，但是在秦风的识海里，她应当还残留着从神殿里带出来的神力。 只不过，她一直没有和秦风说。 本来是打算用在关键的地方的，不过现在看来，此时就是关键的时候了。 “唉，罢了。” 椒夏盯着秦风空洞的眼睛看了半晌，最终叹了一口气：“虽然一年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只是眨眼一瞬间，但是对于人类来讲，已经算是挺长的一段时间了。” “这么长的时间，我也玩够了，还去了另外的世界溜达了一圈，我也满足了。” “你小子，都说了让你别乱看了……罢了，本神女最后再帮你一次吧。” 在那三人的争执中，椒夏已经默默走到了秦风面前，伸出手去，触碰到了秦风额头的神印。 明明她根本无法触碰到秦风的皮肤，可是这一刻，她却还是感受到了神印带来的灼烧感。 不觉得难受，反而非常温暖。 椒夏不自觉地笑了笑，眼里闪烁着一点小骄傲：“看来，你对我的防备不是很重嘛。是不是说明，我比他们对你而言，都要重要一点呢？毕竟，是我们先认识的嘛。” 说完，椒夏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可是神女，是神之造物。 怎么会在意一个人类对她是否看重呢？ “放心，我本来就不是人，也没有你们人那么脆弱。我不会死，只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了而已。” 说话之间，椒夏的手指好像融化在神印之中一般，缓缓地，身体也慢慢进入了秦风的大脑。 不过眨眼之间，她就和秦风面对面，站在一片血色的虚无之中。 椒夏并不是第一次进入秦风的识海，她本身是没有肉体的，本就是寄生之魂，可以任意在秦风的识海之中“寄宿”。 不过，她也知道，人类的识海是复杂的，不能随便进入深处。 所以之前，她一直是在秦风识海最浅显的地方寄生。 但是这一次，她要直接进入秦风的识海深处。 “他的识海，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椒夏看着眼前血色的世界，好像产生了一种自己又被拉进深渊的幻觉。 她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什么秦风的识海居然和深渊那么相似。 同样是一片血色的血肉世界。 不过不一样的是，她在这里看到了秦风。 就在她对面，秦风正坐在那里，两只手抱着脑袋，坐在一片血色之中，手指蜷缩紧紧地抓着头发。 口中还在不断地喃喃自语：“到底是什么？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椒夏的表情柔和下来，赤脚走在血肉铸成的大地上，缓缓行至秦风面前。 “臭小子，别想了。” 坐在地上的秦风猛地抬起头，甚至在这一瞬间，整个识海都开始震动起来。 椒夏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危险，如果此时的秦风是癫狂的，那么她或许就要死了。 不对，应该是消失了。 在这里，秦风是绝对的主宰。 若是最开始的时候，椒夏绝对有信心，可以在秦风的识海里压制住他。 可是现在的秦风太强了，她早就无法对他进行任何压制了。 她在赌，用自己这副身躯在赌。 秦风看向她，双眼是一片空洞的血红。 椒夏心里一沉：完了…… 第3149章 遗忘才是保护 椒夏心头一紧。 当对上秦风那血红的双眼时，恐怕是她自从诞生以来，第一次尝试到了恐惧的滋味。 她虽然本身就是神魂的状态，但在秦风的识海内，她便脆弱得像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若是此时秦风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根本认不出她来，那么等待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但她明白，死亡，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她再也无法看到这个世界了。 但，看着秦风猩红的双眼、癫狂的模样，她还是咬了咬牙，往前走了走：“臭小子，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以你现在的神魂，根本承受不住那些东西。” “相信我，现在，你只需要忘记那些东西，不要再去想了。” “你之所以会遗忘它们，是对你自己的一种保护。” “别再想了，否则……你会疯掉的。” 作为神之造物，其他人或许不知道秦风到底怎么了。 但是在秦风吞噬掉腐败之神的投影，属于他的投影在天幕后消失了一段时间时，椒夏便大概猜到了。 从神殿里出来到现在，椒夏其实告诉了秦风不少事情 。 有关这个世界的真相也好，有关神的模样也好。 但是很多事，她都没有告诉他太多。 特别是，有关天外天的那些东西。 她在神殿里万年，没有人教会她该如何撒谎，更学不会怎么做人。 但是在和秦风相处的过程中，她逐渐明白，有些事情，会让这些凡人受伤。 尽管秦风很强大，可时至今日，他仍旧是凡人。 椒夏知道，他最大的追求，其实不过是安稳度日。 既然他想要安稳，那么椒夏便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否则他就永远得不到安稳了。 但是现在，她突然有点后悔了。 如果她早点告诉秦风这件事，说不定他就不会变成这副模样了。 那些不可说之物，绝对不是他一个凡人可以看到并且记住的。 遗忘，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可是此时此刻，秦风明显听不进去她的话。 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她，并且因为听到声音，开始朝着她缓缓走来。 当秦风动起来的时候，椒夏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恐惧感让她感觉嗓子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但是看着秦风的样子，她咬咬牙，仍旧站在原地。 “臭小子，你要杀了我都可以，但是你听我的，不要再去想那些东西了！再这么下去，你也会死的！” 椒夏的声音越来越大，而秦风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双眼还在涌动着红色，忽然抬手，朝着她抓过来。 椒夏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闭上眼，预想中的灰飞烟灭却并没有出现。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动作很轻，好像生怕把她捏碎了一样。 秦风的声音如往日那般熟悉，传入椒夏耳朵里的时候，好似一阵淡淡的微风。 “你也知道我现在是不可控的，这个时候进来，就不怕死么？” 椒夏缓缓地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秦风无奈的样子。 他仍旧双眼赤红，但是嘴角却挂着一抹无奈的笑容。 “要是我认不出你，你现在的样子，当场就会灰飞烟灭的。” 椒夏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不可置信地看着秦风：“你……你没事？你认得我！” 秦风看到了那些东西，原本已经遗忘了。 只要遗忘了，就没事。 可他偏偏不想遗忘，拼了命要记起来。 他越是回想，那些东西就越是会吞噬他的理智。 原本，他这时候应该是癫狂的状态才对。 可他居然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秦风这下更加无奈了：“我就知道你们会是这个反应，我有那么容易疯么？” “我确实很想记起来某些东西，但不代表，我遗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到这个世界来是做什么，我记得很清楚。” 听到秦风的话，椒夏张了张嘴，本来想和平时一样骂他两句。 可是一张嘴，什么话都还没说，她的眼泪反而先掉了下来。 这一下，就连秦风都愣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椒夏哭！ 不对，椒夏可是神之造物，她也会哭么？ 但当下，秦风来不及想这个问题了。 他身边的女人不多，他也最怕看到女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虽然对他来说，椒夏就是个孩子，和唐可欣没什么区别。 但是小的时候，每次唐可欣只要哭，他就束手无策。 现在也是一样。 “哎哎哎，你怎么哭了？别哭别哭，我错了。” 秦风一下子手忙脚乱，赶紧解释：“我不想了，忘了就忘了，我不想了还不行么？” “听话听话，别哭噢。” 可是秦风不开口还好，一说话，椒夏的眼泪就和拉了闸一样，哭个没完。 她的眼泪滑落下来，居然是淡淡的金色液体。 掉落到他的识海之内，让他觉得大脑里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划过。 不过当下，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手忙脚乱地给椒夏擦眼泪，又怕自己动作太大，一不小心就把椒夏给碰散了。 “听话听话，只要你不哭了，出去之后我立马给你买糖葫芦！” 说完秦风又愣了，他好像忘记了，现在椒夏根本碰不到现实世界的东西，更吃不到。 这样不是戳她的伤口么？ 不过他这么一说完，椒夏的哭声还真的停下了：“那你说好了，不去想那些东西，出去之后还要给我买糖葫芦！” “嗯！我答应你！”秦风也不管她能不能吃了，赶紧答应。 听到这话，椒夏总算消停了：“那你现在不许再想了，和我一块儿出去！” 秦风看着她脸上残存的泪光，确实不想再想了。 他知道，现在进来的是椒夏，再不清醒过来，之后进来的，可能就是祝星、乐正、钟离了。 “好，不想了，我们出去。不管那些被我遗忘的东西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秦风眼里的血色渐渐褪去，他笑着摸了摸椒夏的脑袋。 “反正不管那是什么，碰见了，杀了就是。” 第3150章 他成了新神 等秦风神志恢复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挪到了床上。 耳边还有几个人的争吵。 “我说了，你们两个年级还小，这种事你们没有经历过，我来做比较安全。” “那可是老秦的识海，谁来不危险？再说了，我年纪可不一定比你小。” “行了，你们都别吵了。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修为更高的人过来看看。” “现在仙门内谁敢帮我们？王博弘么？你怎么办保证他不会包藏祸心？” 秦风一睁眼，就听到耳边嗡嗡作响，有些无奈。 “三位，你们再这么吵下去，我自己都醒了。” 乐正玉镜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想都没想：“没错，再这么争下去，老秦自己都醒了，还用得着……嗯？老秦？” 三个人“唰”的一下同时回头，看到秦风已经自己坐起来了，愣了一瞬之后，三个人同时跑过来。 “老秦，你到底什么情况啊？快吓死我们了！” 乐正玉镜第一个扑过来，硬是把秦风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确认他现在没有神志不清，这才松了一口气。 祝星虽然没有他这么激动，但也肉眼可见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你真是的，每一次都闹得这么大，快吓死人了。” 秦风一听都忍不住笑了：“能让师兄说出‘吓死人了’这种话，说明我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 “你……”祝星无奈地笑了：“好了好了，说说吧，你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闻言，秦风愣了一下：“刚才？刚才有发生什么吗？” 三个人一听，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复杂。 秦风看他们这样，更加迷茫了。 刚才到底怎么了吗？ 他不是吞噬了腐败之神的投影，成功拿到了一部分腐败的天道么，然后把腐败之神给打跑了。 仅此而已嘛。 至于后来…… 他可是以肉体凡胎打死了一位神的投影哎，晕倒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为什么他们三个紧张成这样？ 难道自己又伤得很重？ 也不对吧。 他们三个和自己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自己受伤的次数那么多，比现在伤得重的时候比比皆是，他们也不用这么紧张吧。 反正有怒厄金刚之体，死不了。 祝星看秦风一脸迷茫，拉住了正准备给他解释的乐正和钟离。 “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现在也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祝星比那两人要看得透彻一些。 秦风的突然失忆，绝对不是偶然。 他之前吞噬了腐败之神的投影之后，必定看到了什么。 也是因为发生了什么，秦风才会突然呆滞，神魂全都收入了识海之中。 险些彻底陷入其中。 现在他忘记了，或许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至于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日后到了时机，说不定他自己会想起来。 只不过现在，就连秦风都无法承受的事情，他们几个最好还是别问了。 距离腐败之神被吞噬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 他们要做的事情确实不少。 秦风被搬到了附近的一间空屋子里休息，九川和烟老已经被祝星三人抓住了。 不过他们两个在腐败之神被吞噬之后，似乎就失去了逃跑的意愿，自行留了下来。 但是现在他们俩的神志也已经陷入了混沌，似乎……是因为他们产生了背叛腐败之神的想法，现在遭到了“天谴”。 “安子安呢，他们走了？” 听完祝星介绍的大概情况，秦风想起来了这个人。 “他们也没走。”祝星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我们三个并没有阻止他们，只不过，他们自己不想走。特别是……那个白衣书生。” “嗯？不想走？”秦风觉得好奇了：“那个白衣书生怎么……”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祝星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了。 他恍然想起来，之前和腐败之神的一战里，他为了增强自己力量，向所有七里镇、腐败之神的信徒们，截取了他们的信仰之力来着…… “那现在岂不是……” 果然，秦风一踏出门，当即吓了一跳。 他们这间院子外面，密密麻麻地跪满了人。 除了七里镇的村民之外，那名白衣书生也在其中。 安子安和书翎黑着脸，在旁边站着，怎么劝都劝不走。 看到秦风出来，安子安立马跑过来：“你到底对荣正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安子安是想质问的，可秦风一个眼神扫过来，立刻让他想起了之前惊悚的一幕。 他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不敢靠近。 不过为了荣正，书翎又在一边看着，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为什么，荣正一醒来之后，就说他见到了神明，找到了他的信仰？你、你到底用的是什么邪术？” 秦风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到了那些正在跪拜的村民身上。 那些村民一看到他，就激动地振臂高呼：“是神！神明显灵了！” 就连荣正，身为修士，他竟然也立刻上前，激动道：“尊神！请尊神庇佑，指引我等修行之路吧！” 听到这话，书翎这个从头到尾昏迷的人，俏脸满是震惊和愠怒：“荣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尊神？他不过就是个凡骨而已啊！” 书翎很不理解，她承认，这个凡骨确实比她和子安都厉害。 可是，也不能她晕倒醒来，这人就成了七里镇的神了啊！ 一个凡骨，也配称神？ “书翎！住口！” 这话，不是从荣正一个人口中说出来的。 荣正是恼怒她对神明不敬。 安子安则是怕她惹怒了秦风。 书翎这下更蒙了，怎么会就连安子安都这样了？ “行了。” 秦风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大。 当时，他只顾着解决腐败之神，顺便帮这些百姓摆脱控制。 没想到，他当时的传音，居然在权柄的作用下，被当成了神谕。 这些百姓之前因为神谕选择成为了“腐败”的信徒。 现在，他们又选择成为了秦风的信徒。 信奉他什么呢？ 痛苦么？ 第3151章 麻烦太多 在秦风的劝说之下，这些百姓好不容易才答应了回去。 等他们离开之后，还算清醒的几个人才坐下来，商量着该怎么处理。 “老秦，要我说，既然他们觉得你是神，那你就当了这个神呗。”乐正玉镜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商量的，顺其自然不就好了。 “反正你也不吃亏，而且，你又不会用他们来做什么坏事。” “与其让他们被那么一帮邪教操纵，倒不如，你干脆来做这个神。”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响起了几道“不行！” 乐正玉镜瞪大眼睛，看了看强烈反对的安子安、一脸犹豫的祝星，最后落到了秦风脸上。 “老秦，他们不愿意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不愿意？” 屋子里，就钟离抱着胳膊靠在一边。 不仅什么意见都没有，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秦风揉着太阳穴，皱着眉摇头：“我做不了什么神，我就是个人。成为他人的信仰，这样的担子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乐正玉镜炸了眨眼睛：“秦兄，你是在说认真的么？” 一个手底下已经有了几万修士追随的人，一个追着神之投影啃的人，现在居然说让一个村子的人信服他会让他感到沉重？ 这话，听得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法开口。 安子安咬咬牙，打破了沉默：“那你现在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不要对你有……有那种想法？” “什么那种想法，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秦风撇撇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再说了，我要是知道的话，我会坐在这里无动于衷么？” 秦风确实没想到，这些百姓居然会狂热到这个地步。 他虽然借助了他们的信仰之力，但是，他绝对没有要取代“腐败”，成为这些人的新神的想法。 他更给不了他们什么修行之道。 指引他人的道路，这样的事情对秦风来说，确实过于沉重了。 祝星三人知道他的心思，但眼前，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罢了，这件事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那就先放一放吧。” 祝星这时候开口：“我之前觉得不行，是因为你的身份。仙门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一个凡骨，被普通百姓当做神来供奉的。” “而且，信仰造神这种事，很快就会传入仙门的耳朵，到时间麻烦不少。” “况且，我们之前审问过，这个邪教并非只有七里镇这一个据点。他们应该已经有一定的规模了，甚至不限制于一个西岐国……” 祝星分析的这些，确实是当前的要事。 他似乎已经想好了怎么安排。 “依我看，七里镇的情况，还是交给国主来决定最好。” 秦风眉头一挑：“有道理。” 七里镇的百姓隶属西岐国，他们是因为贫苦潦倒，走投无路，所以才被人有心利用。 “神谕”之所以效果能这么好，便是因为在普通人心里，谁能让他们过得好、日子松快些，他们便能把谁当做他们的神。 在他们心里，“神”，就意味着救赎。 “腐败”给他们的，是修炼之道。 让他们通过修行“成仙”。 而秦风，则是直接取走了他们的“痛苦”。 即便之后将他们对痛苦的感知还了回去，但当时秦风让他们体会到了一个完全没有痛苦的存在，所以他们才对秦风如此依赖。 现在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告知国主，救济这些贫苦百姓。 他们的日子好了，“信仰”自然会转移。 秦风笑着冲祝星道：“不愧是师兄，一针见血啊。既然是人心造神，那么人心本身就是可以转移的。” “得人心者，才能成神。” “实在是个完美的办法！” 秦风最不擅长处理这种事，从前在盘龙殿，许多事务他都是交给大师兄他们去打理。 现在也一样。 “嗯，这件事我来安排吧。”秦风不说，祝星也知道他什么意思。 这么长时间，祝星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小师弟，除了打架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之类的都是简单粗暴。 要么就能躲则躲。 正好，他们这次闹出来的动静不小。 腐败之神出现的时候，应该半个西岐国都看到了。 当天下午，上面的官员就已经派人来了。 秦风没有露面，祝星露出了原本的样貌，以“仙人”的身份，直接见了对方的州府官员。 同时，那边也快马加鞭，往王城内递出了消息。 第二天早上，祝星就已经处理好了。 “我昨夜去了一趟王城，国主已经了解了消息，这里的州府官员会接手救济七里镇。日后，这里有人管理，或许对你的执念会减轻一些。” 听到这消息，秦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了师兄，幸好有你在。” 这个时候秦风不得不感慨，有时候仙门“仙人”的身份，还是挺好用的。 看他如释重负的样子，祝星笑了：“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借助民心来成就信仰之力么？” “我知道，你身上一定有特别之处，才能吸取普通人的信仰来成为你的力量。” “若是你愿意，可以拥有的可不止一个七里镇。日后，你就可以成为活在人间的神。” 祝星这话说得轻巧，但是，任何一个旁人听见，都会觉得无比震动。 秦风有这个能力，完全可以掌控世间人心。 到那时，整个临仙大陆，都会奉他为神。 说不定，借助人心之力，他可以真的登神。 “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秦风摇了摇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得到的越多，需要付出的就越多。我这人，只想安稳生活，没有这么大的志向。” 而且，秦风觉得很奇怪，当祝星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似乎，成为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样。 最起码，以他现在的能力，好像还不足以触碰。 他的回答在祝星的意料之内，后者笑了笑，神色再度严肃起来。 “罢了，这件事情说完了，咱们再来说说正事吧。” “有关，‘腐败’之神的邪教。” 第3152章 沦陷 祝星这次去西岐皇庭，也不止为了传递消息。 在皇庭，他还得到了一些别的信息。 几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祝星在桌子上展开了一张地图。 这是西岐国的地图，上面被圈起来好几个地方。 且并非七里镇这样的小地方，其中好几处，都是西岐国较大的城池。 “你们看，这是西岐 国主交给我的。这上面标记起来的几个地方，都和七里镇一样，出现了邪教的影子。” 祝星语气和神情都很严肃：“其中，三座最大的城池，居然全部沦陷了。” 城池沦陷，就意味着里面的百姓不再信奉王庭，而是都成了“腐败”的信徒。 “他们统一被称作‘甘霖教’，因为他们看来，天降甘霖，冲刷掉作为人的污秽，就可以脱离凡尘成仙。” “这，也是他们听到的神谕的指示。” 秦风眸子沉下来，看着地图上圈出来的地方。 三座大城池，再加上一些规模不小的小镇，这些地方全都沦陷了的话，基本就占据了西岐国的半壁江山。 也就是说，现在半个西岐国，都成了“腐败”的信徒。 难怪，仅仅是一个投影，就能如此强大。 “仙门那边怎么说？”秦风问。 祝星神色凝重地摇摇头：“不好说，我在回来的路上，想办法和王长老联络过了。他现在可以和仙门中人接触，但是，他传回来的消息并不乐观。” “因为魔界共主回归，魔界一直蠢蠢欲动，仙门的人现在都盯着那边。” “凡俗这边就算炸开锅了，仙门还是一片寂静。” “就算想管，应该也抽不出人手来。” 钟离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呵呵，什么抽不出人手来？仙门怕是根本不想管吧？置身之外，才是他们的作风。” 这话没人反驳，毕竟对于仙门来说，魔界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至于凡俗这边，就算闹得再大，也就是凡骨之间的小打小闹，他们不会放在心上。 但有人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如今魔界和仙门之战一触即发，邪教再如何，也不过就是迷惑一些凡骨罢了。” “等魔界的事情处理完，仙门怎会不管？” “再说了，仙门又不是凡骨的佣人，什么事都要仙门出手才行。” 书翎冷着脸，坐在一旁不悦地看向钟离。 钟离没有搭理她，转头冲秦风问道：“他们三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秦风抬头，看向对面的安子安三人。 其实秦风并没有邀请他们进来，但也没拒绝。 这种时候，光是他们四个人忙活，要是有人能帮忙也不错。 他笑着安抚了一下钟离：“没事，他们想听就听。反正，现在咱们正愁这件事知道的人太少了。你也消消气，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嘛。” 钟离没说话，但也没给书翎什么好脸色。 “呵呵，别说得好像是我们死皮赖脸一样。你们做的这些小事，我们还没那个兴趣。” 书翎冷哼一声，俏脸高冷：“不过就是一群凡人反抗王庭弄出来的事情，王朝更迭本就是顺其自然的事，历史上这种事还少么？” “也就是你们这些人，才会大惊小怪。” “子安，我们走吧。既然别人不需要咱们帮忙，咱们又何必在此自讨没趣？” 她站起身来，甩手就要离开。 可是安子安却没有同往常一样跟着她走，反而拉住了她的手。 “书翎，你先冷静一下。” 安子安的表情，比以往都要严肃：“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当时书翎晕过去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然不明白，这个甘霖教若是真的发展起来，到底有多么可怕。 而且…… 安子安看了一眼秦风，后者笑容随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好人而已。 但他知道，这个态度平和的男人，才是这几个人里最可怕的。 “我们游走凡俗，本就是为了解决这种事情，先听听吧。” 看安子安要留下来，书翎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勉为其难地重新坐了下来。 不过，那张俏脸冷得都快结冰了。 她扫了一眼秦风，心里十分不满。 她搞不懂安子安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晕倒之后再醒过来，对这个白发凡骨诸多忌讳。 她是最了解安子安的，所以看得出来，安子安对这个凡骨不仅有忌讳，甚至，还有恐惧。 不过就是个凡骨罢了。 当时也就是他们二人轻敌了，否则怎么可能让他有可乘之机？ 不明白为什么子安这么怕他。 就算他再厉害，凡骨就是凡骨。 无论是她还是安子安的背景，随便一个都足够碾压他。 有什么可怕的？ 但安子安看起来非常重视这次的邪教事件，她也只能听着了。 “师兄，你认为我们现在该如何处理？” 秦风没管安子安三人是否要留下，转头看向了祝星。 祝星手指摩挲着下巴：“其实我在想，如果西岐王庭都被占据了大半，那么别的国家，是否也有邪教出现？” “若是没有还好办，咱们发现得早，及时处理也来得及。” “只是人手有些不够，光靠咱们，只怕很难清理干净。” “而且，若是不止一个西岐国，而且不止一个邪教的话，那么……” 秦风微微眯起眸子，口中喃喃：“那情况可就糟透了呢……” 之前，秦风便知道，神之间也是有竞争的。 如今创世之神在苏醒边缘，许多位神都开始蠢蠢欲动。 深渊下，创世神的残躯不甘心；虚空中，又有不知名的神在借着人族降临，抢夺天道。 要是只有一个“腐败”，只有一个西岐国，那么大不了秦风自己辛苦点，多跑几趟就是了。 但，要是不止呢？ 即便现在没有魔界蠢蠢欲动，光靠仙门的力量，就足以和神抗衡了么？ 除了书翎之外，其余几个人都知道其中厉害，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秦风主动打破：“无论如何，先解决掉西岐内部的问题吧。师兄，你能带我去一趟西岐王庭么？” 第3153章 西岐王庭 秦风觉得，这种事情光靠他们自己，是很难解决的。 必须要有人配合，最好还是王庭的人。 当天晚上，一行人便整装出发。 七里镇这边已经暂时不用管了，这里的百姓基本都成了秦风的信徒。 一开始秦风还觉得颇为无奈，现在居然也觉得庆幸了。 不然的话，还得想办法看顾这里的百姓，免得邪教卷土重来。 九川和烟老两个人已经没用了。 如他们说的，他们两人在教派内没有什么存在感。 就是两个喽啰而已。 这次受到了两种信仰的冲击，已经彻底疯了。 秦风选择给他们一个痛快，直接杀了。 毕竟，因为他们，七里镇死了不少人。 当晚离开七里镇，御剑而行的话，差不多两个时辰就能到西岐王庭。 王城内是无法御剑的，他们只能下来步行进入。 好在，祝星早就和西岐国主打过招呼了，他们一路入内无人阻拦。 “虽然这里是凡俗，但是因为仙门的出现和魔族的猖獗，所有王庭内都会豢养自己的修士。西岐这边的，是天师府。” 在往里走的同时，祝星给秦风介绍了一下。 之前秦风便了解过，凡俗内，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凡是有些身份地位的，都会豢养修士。 对此秦风倒是理解。 在现代世界，没有术法存在时，上位者要保证自己的地位，自然也会豢养自己的军队。 只有当暴力的机器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保证屁股下面的位置坐得稳当。 相信临仙大陆的掌权者们，只会比现代世界更为紧张。 毕竟，在这里，术法、魔族、鬼怪，不再只是传说中的怪力乱神，而是现实中就存在的。 人族尽管仍旧是这个世界上人口数量最庞大的种族，且许多仙门修士也都出身人族。 但，仙门许多人已经将自己和人族划分开来，将自己分割成了仙族。 而一名仙族的修士，哪怕只是筑基期，就可以力战百名军士。 到了金丹，便是一个人单挑一只军队也没问题。 在力量的倾轧之下，人族的国主们必然有紧张感。 豢养自己的修士，也是必然的。 虽说在凡俗中的散修修行速度慢，而且境界难以突破，但架不住人族人多。 一个散修不行，那么十个？百个呢？ 在来的路上，祝星海介绍到了西岐国的天师府。 镇守天师府的，是一名化神境的散修。 他是在飞升失败之后，境界退化到了化神，才入俗世来做这个大天师的。 至于，西岐国主到底给他开出了什么条件来打动他，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这位大天师，至今都很少露面，就连仙门的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有这么一个天师府的存在，西岐国还是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果然，散修就是散修，终究不成气候。” 书翎听到这里时，不屑地冷哼一声：“脱离了仙门，即便修行至化神又如何？只剩下两三百年的寿命，都能被人族当做神仙一样供养。” “到头来，连区区邪教都拦不住。” “真是让人笑话！” 书翎言语之外，都是对那位大天师的不屑。 但她说完之后，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附和，就连安子安都没搭理她。 因为，从进入王城之后，一同的几个人都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王城上空盯着。 黑暗的角落里，处处都是的警惕地打量。 而且，之所以入王城后无法御剑，可不仅仅是对国主的尊重。 在王城的上空，有一道强大的结界，将王城围得密不透风。 只是，书翎的灵台虽然解封了，但她的修为并不算高。 并且眼高于顶，没有将凡俗中的修士放在眼里。 也就是祝星还算心善，见她一个女子，没人接话实在尴尬，才笑着应道：“书翎姑娘，你应该出身天谕山吧？” 书翎冷冷地看过来：“呵呵，你还能看出我的出身？看来，你们也不全是不学无术之人。” 因为祝星和安子安见过，所以到目前，只有他没有恢复本来的相貌和身份，避免一些麻烦。 听到书翎的冷嘲热讽，他也不生气：“这是自然，天谕山的护身符咒，堪称仙门最坚硬的防御法符。” “只是，书翎姑娘还年轻，应该没有听说过天谕山的历史。” “四千年前，天谕山便是早已灭国的南齐国的国师所创建的。” “当时，那位国师便以散修之神，一举打造出了最精妙的法符，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本。” “天谕山也在四千年前，风头无量，成为仙门顶尖的宗门之一。” “不过可惜，如今天谕山隐世不出，也很少对外吸纳弟子。似乎，少人能看出来天谕山的法咒了。” 秦风听完，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乐正玉镜更是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老祝，你这话，不是在说他们天谕山的法咒再也不如当年那边举世瞩目了么？” 刚才书翎说，没想到如今还有人能认出来天谕山的法咒。 祝星却回应她，在当年，天谕山的法咒一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且现实是，天谕山隐世不出的一大原因，也是因为符修的没落。 如今，天谕山早就被挤出了顶尖宗门的行列。 他们一生气，干脆封闭山门，号称隐世不出。 祝星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嘲讽他们：什么隐世不出？不过就是怕丢人不敢出来了而已。 书翎被他这番话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天谕山指手画脚！” “你倒是说说，你们又出身何门何派？” “看你们这样子，应该都是一些不知名的小门派出来的吧？” 这种时候，大宗门的弟子怎么会流落在外面乱跑？应该全都被调动去防御魔界去了才对。 祝星笑而不语，秦风不曾回头，只是淡然笑道：“你说得对，我们出身的，确实不算什么好宗门。” 就在这时，有人忽然在后方叫出了祝星的名字：“祝仙师，请留步！” 第3154章 二公子 秦风回头，先看到的，就是一个一身黑衣、衣服上绣着暗红色花纹的肥胖太监。 这名太监油头粉面，身后还跟着一帮穿青色衣服的小太监。 一队人迈着小碎步走来，像是恭候多时。 “是祝星大人吧？” 对方似乎只认识祝星，应该是昨晚就接待过的。 “嗯，是我。昨日我已经和国主说过了，会带师兄弟过来，详查西岐国邪教之事情。敢问，国主是否已经睡下了？” 凡人是需要休息的，这个时辰，整个西岐都已经入睡。 “是了，不过国主就寝之前交代过了，祝星大人来之后，由杂家先带诸位去休息。” “明日一早，国主便会召见。” “届时，国师大人也会到场。” 祝星看了一眼秦风，征求他的意见。 同时，那名大太监也朝着秦风看过来。 主要是，秦风这一头白发十分醒目，而且看起来就连祝星都要听他的建议，很难不引起人注意。 秦风倒是无所谓，邪教不是一天形成的，多一个晚上，也不见得会出什么大事。 毕竟，“腐败”现在还需要这些人的信仰之力，才能“存在”。 见他点头，祝星这才答应：“那好，那就麻烦了。” “祝大人客气了，请随我来。” 几个人跟随这大太监，行走在王城之内。 在去往休息的大殿的路上，秦风四处打量着去时的路。 王城确实和其他地方不同，处处都能嗅到结界的味道。 而且，人族的皇帝虽然没有术法，却天生有龙脉庇护。 其实可以说，人族的帝王，天生就有一条属于他们的天道。 这也是为什么，能做皇帝的人，都被称为“天子”。 正是因为他们有龙脉、有天命，所以即便仙门在力量上形成碾压之势，凡俗的天下，也仍旧掌握在普通人的手里。 甚至修士之中有规训，不得随便对普通人使用术法。 这可不是仙门有多么善良，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善。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凡人也有自己的天道，修士修道，便不可以随便违背天道。 不过，秦风行走在王城内的时候，便感觉到，王城之内的龙脉之气很是稀薄。 甚至，龙脉都隐约有动摇的趋势。 看来，普通人这一条天道，还是比不过神明亲自掌握的天道。 他们过来，西岐皇帝还算重视，给他们安排的大殿非常豪华，应当之前是某位王子的寝殿。 金色的柱子雕龙画凤，即便已经是夜晚，进入其中，也容易被这里的豪华布局晃得睁不开眼。 大太监带他们进来之后，留下了几个人照料就退下了。 人一走，安子安就迫不及待地走上来，用有些恼怒的语气质问：“祝星，你是祝星？” 看来，刚才大太监叫祝星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只是没有 当众开口而已。 秦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没有理会，乐正玉镜一副吃瓜的表情，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 钟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连看热闹的兴致都没有，干脆提出，出去查探一下周边的情况。 祝星倒是淡定，微微一笑，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了本来面目：“好久不见了，二公子。” 看到了祝星的真面目，安子安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你！” 书翎不明所以，连忙问道：“子安，他是什么人？” 安子安盯着祝星，咬牙切齿道：“呵呵，之前我就觉得，你的术法有些熟悉，没想到，居然是无相宗的人。” “他啊，就是我那个所谓的父亲身边的一条狗！” 秦风闻言，微微挑了挑眉。 看来安子圣安子安这兄弟俩，对安经赋的怨气都不小啊。 祝星丝毫不介意被安子安这么评价，甚至还笑着说道：“二公子，安宗主就是你的父亲，没有什么‘所谓的’一说。你和大公子在外多年，如今大公子都回归仙门了，你还没消气么？” “另外，如今无忧门已经重建，那边那位，就是我的小师弟。” “而我，在这次下山之前，已经成为了长老身份……不对，现在，已经不是了。” 他微笑着看着安子安，用最平静、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最让人惊悚的话：“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是仙门的叛徒了。” “什么？” 安子安有点懵了。 本来知道祝星的身份后，他是恼怒的。 可是现在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祝星劈头盖脸的信息给砸了个猝不及防。 “什么叫你们已经是仙门的叛徒了？你们到这里来，难道不是那老东西派你来找我的？” 这个“老东西”，说的应该就是安经赋了。 “二公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还愿意称呼你一句二公子。”祝星走到秦风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过，二公子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自从你离开无相宗，宗门里何时派人找过你？”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噢，除了你的母亲。” 这话，直接让安子安脸色极其难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不过很快，他的视线就落到了秦风身上。 “那他是怎么回事？他只是一个凡骨，怎么会成了无相宗的弟子？” 他不明白，无相宗收徒最是严格。 无忧门已经封山三百年了，怎么会突然开山，而且还收了个凡骨当弟子？ 虽然，这个凡骨的能力实在有些变态了。 秦风放下了杯子，看向安子安：“安公子，我要是你，这种时候就不会来纠结这种事情了。” “你既然已经入了凡尘，就该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提醒你一句，你若是要继续跟着我们，调查邪教的事情，那么之后你若是还产生之前那种，随随便便就要屠镇的想法……那我会杀了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根本不像是在威胁。 只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已。 但越是如此，安子安脸色就越难看。 “如果你不愿意，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走了。”秦风不管这么多，当即，就给了他两个选择。 第3155章 何去何从 当晚，安子安没说话就走了。 看来，他还是很难接受祝星的出现。 在他的记忆里，祝星是宗门里出了名的废柴。 现在他才离开不到百年，废柴出山不说，宗门里还冒出来一个秦风这样的人物。 一时间，他很难消化。 当然，他最难接受的，应该还是祝星的那一句“我现在已经不是仙门中人了”。 祝星，已经叛出了无相宗。 他这个时候选择跟随秦风他们，就是对仙门的背叛。 他虽然离家出走这么久了，但是他仍旧觉得自己仙门之人。 而且也觉得，自己迟早会回到仙门的。 “子安，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书翎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方才他们问你，你就该直接拒绝的。” “别忘了，无论如何你也是仙门之人，仙门出身。和他们搅和在一起，日后你就算重回仙门，这也会成为你的污点。” “而且，那个叫秦风的，不过就是一个凡骨而已，我们何须给他好脸色？” 在书翎看来，秦风一直没对他们动手，就是因为不敢。 他们早就知道安子安的身份了，到现在没有动手，无非就是忌惮安子安背后的无相宗和商家。 哪怕安子安已经离家出走百年了，可他终究是无相宗的二公子。 父子没有隔夜仇，她就不信，若是秦风真对安子安动了手，安经赋会不给自己儿子报仇。 “他不是说了么，我们随时可以走。” 见安子安沉默书翎连忙劝道：“你看，如今仙魔大战一触即发。你我身为仙门中人，应当以魔族的事为要务。” 安子安眉头紧锁：“可是，之前七里镇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今，更是半个西岐国都沦陷了。若是放任不管，邪教只会越发壮大，到那时候，死的人会更多。” 他握紧拳头，想到了之前七里镇的情况。 当时，他觉得只是一座镇子而已，快刀斩乱麻，直接把人都杀了就是。 反正，临仙大陆多的是，凡俗之中，最不缺的也是人。 但是，当邪教真的发展到了半个国家这样庞大的数目，就连他也说不出来全都杀了就是了。 半个西岐国，便是超过了百万人。 作为临仙大陆四个大国之一，连西岐都沦陷了一半，那么周边小国内？ 若全都算在内，只怕这次的邪教至少波及了好几百万人，更可能上千万！ 这些人，难道也全都杀光么？ 而且，他之前看到了，信仰造神、人心造神，居然是真的。 若是等他们解决了魔族，回头一看，人间已经处处都是“腐败”的信徒。 那仙门，又拿什么和“腐败”抗衡？ 他的担忧在书翎那里根本不成问题，后者甚至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人心造神，不过都是邪术罢了。” “你不必把这件事当真，依我看， 那所谓的腐败之神，不过就是用邪术炼化出来的怪物罢了。” “人间闹成什么样，凡骨也终究是凡骨。等仙门解决了魔族，自然会派人处理凡俗的事情。” “子安，你别忘了，我们一开始到七里镇来，就是为了调查魔族的。” “如今，魔族已经有魔物入侵到人界来了。你若是还在这里纠结什么邪教，才真的会错过大事。”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的，你之所有游历人界，就是为了靠你自己做出一番事业了。届时重回仙门，才能让你父亲惭愧后悔。” “怎么，你现在不想了？” 书翎非常不想掺和到凡俗的事情中来。 在她看来，那些凡俗中的凡骨，无非都是些消耗品，迟早都是要死的。 现在多死点，也无所谓。 听到她如此不屑的语气，安子安抬眸盯着她：“书翎，你似乎对凡俗的事情很不在意？” “有什么可在意的？”书翎所谓地抿了一口茶水：“若不是为了你，我是断然不会到凡俗行走的。” “你也知道，这些凡俗之人，羸弱又贪心。” “这次七里镇不就是个例子么？明明只是凡骨，却妄想修炼成仙……真是可笑。” “想来，西岐国其他被邪教占领的地方，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这些人，即便活着也是无用，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她的语气让安子安有点不舒服。 “书翎，你的意思是，这些被蒙蔽的百姓，都是活该？” “那不然呢？”书翎理所当然，完全没注意安子安的表情：“子安，你应当是最明白的。这些凡骨，哪怕后天觉醒了灵骨，骨子里都是有凡骨的劣根性的。” “他们贪婪、自私，若不是因为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怎么会一个个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你就别管他们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仙魔之战，扬名立万，好助你回归仙门呀……” “够了！” 书翎的话没说完，安子安突然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弄得她一脸诧异。 “怎么了子安，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她和安子安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安子安红脸，特别是对她红脸。 当下，安子安的表情不对劲，她也没放在心上。 “子安，你该不会是在意那个凡骨说的那些话吧？” 之前在七里镇的时候，秦风对他们二人都发出了诘问。 书翎有些担心：“这可不行啊子安，你从修炼起，所选择的道路就是要斩妖除魔的。总不能因为一个凡骨的几句话，你就动摇了自己的本心吧？” 安子安在发火之后，也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刚才激动了。 是啊，不过就是一个凡骨的几句话而已，有什么可在意的？ 这些年，他遇到过太多人，说过太多类似的冠冕堂皇的话了。 他天生凡骨，为的就是铲除魔族。 只要魔族没了，他就是在拯救苍生。 之前在七里镇的决定，虽然过激了些，但他并不后悔。 只是，秦风和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不一样。 他太强了。 他明明只是一个凡骨，为什么能如此强大？ 而他都这么强了，为什么，还要被这些无用的普通人牵绊住手脚呢？ 第3156章 安经赋现身 “你觉得，他会和我们一起么？” 安子安三人走后不久，祝星忽然冲秦风问起了这个问题。 话里的“他”，应该是安子安。 秦风看了他一眼：“师兄很在意？” 祝星笑着摇摇头：“谈不上在意吧，我也知道，你在无相宗的日子并不清净。因为仲梦然师妹的关系，再加上你凡骨出身，想来安子圣和你之间也做不成朋友。” “只不过，我有一点不一样的是，二公子虽然性格顽劣，不如他哥哥沉稳，但我倒是觉得，他其实比大公子好得多。” 祝星在无相宗多年，安子安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作为宗主的儿子，和安子圣一样，他也是从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的。 不过，他的天赋不如安子圣。 而且，他的性格肆意洒脱、不拘小节，又有些被宠坏了的顽劣脾气。 但祝星见到过，当年仲梦然的母亲下山时，安子安本来是想偷偷找她算账的。 可看到仲梦然抱着自家母亲哭泣的样子，他又走了。 他对仲梦然母女是恨的，所以祝星碰到这一幕的时候，忍不住上去问了一句：“二公子，你为何不动手呢？” 安子安一咬牙，不屑道：“她们不过是两个羸弱不堪的凡骨罢了，还用不着我出手。” 话虽如此，但祝星看得出来，他这是心软了。 “在仙门里，‘心软’是一件非常稀有的东西。还能心软，说明，他并不是完全失去了做人的原则。” 秦风没想到，祝星对安子安的评价还不错。 不过，秦风从来不对自己不了解的人做出评价，安子安是否要跟随，也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刚才我给了他两条路，走或者留，都是他的自由。” “当然，如果他要跟着，我也不介意多一个帮手。” “以我们现在的身份，能多一个可以自由在仙门里出入的人，自然是好的。” 现在，他们虽然得到了人界有邪教出没的确凿证据。 但是看起来仙门似乎还不知道，又或者是知道了，但并不打算管。 刚才，书翎的态度，其实就代表仙门中大多数人的态度。 和魔族比起来，他们并不认为邪教的危机算得了什么。 即便现在告诉他们，人心成神是真的，他们只怕也没几个人相信。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该想的，应该是如何解决西岐国的问题。” “明日一早，见过西岐国主之后，我打算去最近、最大的一处邪教据点看看。” “抓住无名小卒起不到什么作用，必须地抓住一条大鱼才行。” “比如……他们那位大天师。” 九川和烟老之前说过，大天师是“腐败”的使徒，是可以直接接触到“腐败”的人。 只不过，他们只听过大天师发下来的神谕，还没从没见过这位大天师。 秦风觉得，想找到“腐败”的所在，就必须要找到这位大天师才行。 四个人又是一番商量之后，回去休息之前，秦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师兄，你若是在仙门内还有可以动用的人脉，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风行去了哪里。” 风行带着桑灿灿从天哭关逃离，至今没有音讯。 他们若是不回仙门，这个时候就应该躲在凡俗之中。 祝星眸子睁了睁：“你是觉得，这件事还有可能和风行有关？” 秦风不置可否：“无论是否有关，我都是一定要找到他的，麻烦你了师兄。” “你我之间，说这些干什么？那我现在就去联系。” “对了。”秦风又忽然想到：“师父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 他们俩都回来几天了，就连圣殿都去了一趟，硬是没有见到莫问渊。 虽然秦风没有第一时间回无相宗，但是师父肯定知道他们回来了，竟然没有来质问他们？ 祝星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我虽然也没见到师父，但是你放心，发生这种事，师父是不会责怪我们的。” “不过，我现在也没有师父的消息。只知道，他带着大……林凛回了无相宗之后，就消失了。” “至于他去做什么了，没有人知道。毕竟，现在仙门里自己都一团糟了。” 秦风点点头：“这倒也是。” 祝星离开之后，钟离闲得无聊，干脆先回了自己屋里打坐修养，为接下来的奔波做准备。 乐正玉镜早就好奇王城了，他第一次到凡俗来，更是第一次入王城，自然是要到处逛逛的。 幸好那名大太监给他们留下了几个人，若是想外出行走，只要叫人跟着就行了。 他看秦风对外面没兴趣，干脆自己跑出去逛了。 屋子里就留下了秦风一个人，他没睡觉，却熄灭了烛火，对着黑暗中的空气道：“都说王城里有龙脉镇守，若有修士进入，立刻就会遭到压制。没想到，安掌门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安经赋从黑暗里走出来，好像他一直就在那里一样。 仍旧是那副笑吟吟地和蔼模样，无论什么时候看，他都很像是一个和善，但也中庸的掌门。 “你不回去找我，我自然只能到这里来找你了。” 安经赋笑意盈盈，走到秦风对面坐下。 在他落座的瞬间，一道无声无形的剑气从他的胸口穿透过。 他的身影波动了几下，仿佛湖水上泛起的涟漪，很快就归于平静。 是虚影。 秦风了然。 “一见面就动手，若今日我是真身在此，只怕已经碎成两半了。” “怎么，从魔界走一趟回来，脾气就这么暴躁了？” “还是，叛出了仙门，你也打算连我这个宗主都不认了？” 安经赋随手抚平了自己身体上的涟漪，哈哈一笑，完全没把秦风的行为放在心上，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过也对，你这一趟魔界走得可真是值得啊。” “仙魔之战尚未开启，你就已经化神巅峰。” “真是可惜了，如今一片混乱，你又从仙门叛逃。” “否则，老夫若是能把你收作弟子，日后，也你借着你的名字，好好出名一番了……” 第3157章 对深渊的态度 “安掌门，你都到这里来了，应该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吧？” 秦风自己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安经赋面前。 后者明明是虚影，却将这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 秦风看得到，这杯茶的水明显减少了。 “安掌门，以你的手段，要是真想扬名立万，应该用不到我。” 以虚影之身，却能接触真实之物。 在月华之瞳下，都看不出安经赋的虚实真假。 要说他只有化神初期，秦风是不信的。 不过，仙门里，对这位无相宗掌门的认知，只怕太表面了。 曾经的天才庶子，被嫡子打压。 靠着入赘商家，一跃成为了无相宗宗主。 而后开始专攻交通之道，八名玲珑，将修为远远地丢下了。 若真是如此，现在安经赋也没本事坐在秦风面前说话。 安经赋笑了笑，还是那副圆滑的模样：“哎，你这话就自谦了。和你比起来，我这些手段，算不了什么。” “实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现在的新一代，真是一代比一代可怕。” “特别是你，以凡骨之躯，修炼到如今的地步也就罢了。竟然还凭借一己之力，将仙门、魔界都搅扰地不得安宁，如今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和我喝茶。” “和你比起来，我实在有些自愧不如了。” 秦风这下，彻底没了耐心。 他现在，可没时间和安经赋虚与委蛇。 “安掌门，我记得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亲近关系。” “后来你说合作，我也从未答应过。当然，你也从没让我帮你做过什么。” “今天你到这里来，是准备提出合作条件了？” 秦风带着调侃地语气，笑道：“只不过，安掌门来得是不是有点晚了？若是一个月之前，我们之间或许还能谈条件。” “可是现在，你觉得，你能提出什么打动我的条件呢？” 本以为，聊到这里，即便安经赋不怒，也该说出自己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了。 可是，他听完之后却是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你这孩子，实在是太见外了，也太小看自己了。” “我确实没有提出过要如何跟你和做，但是你这段时间，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如何，深渊之内的景色，可还动人？” 秦风眸子一动，刹那间眼里就有黑雾闪动。 屋子里门窗瞬间紧闭，烛光熄灭后，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将整个屋子装满。 但，坐在对面的安经赋不为所动。 毕竟，他在这里的仅仅是一道投影而已。 甚至，他的脸上还挂着和善的笑容，好像秦风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内一样。 “哎，年轻人，何必这么激动呢？早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幸好，我也做了些准备。要不然啊，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折腾。” 安经赋摆摆手，似乎对秦风的表现有些无奈。 “深渊的存在，就连你才入仙门一年就能查到，我为何又不能知晓呢？” “还是说，你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才能查到深渊，因此你觉得他人不可能知晓？” 明明是替自己解释的一番话，但是无论怎么听，都像是一种试探，处处都有陷阱。 秦风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这般反应，好像也完全在安经赋的意料之内。 他忽视了秦风的杀意，笑盈盈地喝着茶：“你放心，仙门呢，没有你想的那么无知。” “虽然，仙门之内，确实有太多的蠢货。但是，也有些聪明人在。” “深渊里的东西，早就有人知道了。也有人猜到了那是什么，你不必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深渊的存在，秦风没打算瞒着仙门。 但是，也不想轻易将它公之于众。 毕竟，这个世界太复杂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拯救世界。 深渊里的空气固然可怕，但架不住，有人的野心和贪婪更可怕。 若是有人想利用深渊里的东西做点什么，那，便有可能导致整个临仙大陆都陷入危险之中。 “你想说什么？”秦风盯着安经赋，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他的脸隐没在阴影之中，几乎被黑暗包裹，导致安经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安经赋是有备而来的。 他说道：“刚才我就说了，这仙门里，蠢货太多。” “他们到现在都觉得，如今我们最大的敌人，还是魔界。” “甚至，即便有人知道了，深渊里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会是灭顶之灾，都还在打它的主意。” “也是，毕竟那可是神之骸骨，只要和神沾边的东西，总有人贪图觊觎，也算是常态了。” “可是，我如果告诉你，有人想占有那东西呢？” 占有神之骸骨？ 秦风的视线越发阴森冷冽。 他无法看出这句话的真假，安经赋修交通之道，他的谎言，是月华之瞳都无法看出来的。 但是，秦风倒是不觉得这话有假。 如果安经赋都知道了深渊的存在，而且丝毫不惊讶的话，那说明，仙门里确实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东西。 但，至今仍旧没有人将其公之于众。 除了避免引起恐慌，应该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看样子你已经懂了。” 安经赋笑吟吟道：“我今天来找你，仍旧没有什么事情让你做。相反，我们合作到今天，你为我做了不少事，我也有心想谢谢你。” “我知道，如今凡俗之中邪教出现，天灾降临，以你对苍生的关心，这种时候绝不会袖手旁观。” “这个给你，如果有任何需要，你可以用它来找我。” 安经赋将一样东西扔到了桌子上，明明还是虚幻的，放在桌子上之后，却变成了实体。 这是一块令牌。 “仙魔之战看起来岌岌可危，实则，这并非临仙大陆真正的危机。” “我无法调动仙门的人来凡俗之中处理邪教，但是这块令牌，可以调用一部分我的人手。” “我知道你现在很强，但还是留着吧，会用到的。” 看着安经赋的虚影快要渐渐消失了，秦风忽然问道：“那你呢？面对深渊里的骸骨，你又是什么想法？” 可惜，安经赋还没回答，虚影就已经消散了。 第3158章 还是来了 安经赋的虚影消失，秦风仍旧坐在原地，看着那杯已经少了一半的茶水。 房间里的黑暗慢慢消散，外面的月光慢慢渗透进来。 他盯着那只杯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开口：“今晚的客人还真不少呢……” 只是，没人知道他说的是谁。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升空，昨晚负责接待的大太监就带着人来了。 昨天晚上太黑，还没怎么注意这大太监的样子。 天亮之后再看，这老太监的模样长得有些古怪。 跟着的他那些小太监也一样。 他们不像是印象里那种长相阴柔的太监，相反，每一个看起来都棱角分明。 包括这名老太监。 尽管脸上布满了褶子，面白无须，但在开口说话之前，看不出他是个太监。 只是，他们的脸上都涂着厚厚的一层粉，把脸刷得很白，就好像在脸上刮腻子一样。 同时，嘴上又和女人一样涂抹了口红，眼色十分鲜艳，和惨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眼望去，还以为是一队纸扎人。 乐正玉镜看得目不转睛，冲祝星问道：“老祝，这西岐王庭里的太监，都是这么打扮的么？” 祝星目不斜视，语气自然：“人家有自己的习俗，少打听这些。” “好吧。”乐正玉镜一撇嘴，脸上的好奇根本拦不住。 “几位贵客，天色还早，恕老奴打扰几位了。” 老太监走上来，脸上挂着笑容，恭敬道：“我家国主已经在大殿等候诸位了，若是几位都收拾好了，可随时和老奴一同过去。” 乐正玉镜忍不住吐槽：“这话说得，国主都等着了，我们难道还能没准备好？” “乐正……”祝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秦风倒是无所谓，他甚至希望这位国主能更早一点。 “带路吧。” 大太监没把乐正玉镜的话放在心上，笑眯眯地行礼：“是，几位贵客随老奴来便是。” 深宫里的的奴才很会看人脸色。 昨天这老太监就看出来了，这群人里，真正有话语权的，就是这个白发男子。 所以秦风一开口，无论其他人如何，老太监都恭恭敬敬地转身带路。 秦风走在其后，祝星三人跟随而来，那帮始终面无表情的小太监走在他们后面。 虽说是在王庭之内，可是一路走来，都格外冷清。 在宽敞的宫道上，居然连别的下人都看不到几个。 “老秦，你有没有觉得，这王宫里阴气沉沉的？凡俗之中的王宫，都是这个样子么？我记得以前琴柳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乐正玉镜没进过凡俗的王宫。 月影台的白塔他自然进去过，但，那里常年冰封，只有爷爷和琴柳。 比这里冷清多了。 他本以为，人族的王宫，应该是琴柳说的故事里那样，金碧辉煌、热闹非凡。 但是昨晚逛了一圈，除了大一点、装饰名贵一些，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本以为是昨晚夜深了，里面的人都休息了。 没想到现在天亮了，宫道上还是一个人都看不见。 秦风虽然也没有进入了王城，但他也感觉，这西岐国的王城未免过于冷清了一下。 “我倒是有个熟人，他家似乎就是西岐国国师传承。若是他在这里，说不定能为我们解惑。” 论对王城的了解，要是东宫雅他们在，或许还好些。 不过现在，他们三个应该都被分配到了针对魔族的战场上了。 “不过也无所谓，我们到这里来，本就不是为了参观王城的。快点见完这位国主，我们好去做事。”秦风道。 乐正玉镜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回头看了看，一撇嘴：“不过，那三位到现在都没来，看来是不打算和我们一起了？” 他说的是安子安他们。 秦风目不斜视：“无所谓。” 他们是走是留，和他没有关系。 说话间，他们跟着老太监到了大殿之前。 不过刚才谈起的人，此时居然在大殿门口看见了。 荣正就不必说了，他现在对秦风，有一种狂热的追捧。 一看到秦风，一双眼睛就发热，远远地就冲秦风行礼。 书翎还是那副样子，俏脸高冷，似乎很不情愿。 倒是安子安，经过了几天的冲击，他似乎缓过来了。 此时一身红衣，背着他的长枪，脸上挂着笑容，甚至还冲秦风点了点头。 看起来，就好像恢复了第一天和秦风他们碰面时的样子。 秦风看到他，都忍不住感慨：“血脉还是强大啊，就这装模作样的样子，倒是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乐正玉镜乐了：“哟，居然没走？” 两边碰上，安子安主动上前，冲秦风和祝星拱了拱手：“二位，我想过了。既然大家都是无相宗出身的子弟，这种时候，就应该同仇敌忾携手共进。” “二位要是不嫌弃，西岐国的事情，能否让我们和几位一同行事？” “你们放心，我们三人绝对不会拖后腿。” 这番话，是把自己放在较低的姿态了。 秦风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言：“随你。” 倒是祝星 ，笑眯眯地看着安子安：“二公子这是怎么了，突然想通了？我记得，二公子似乎除了魔族相关的事情外，不喜欢过问凡俗之事啊。” “是啊。”安子安十分坦荡：“我从前确实狭隘了一些，但是前两天，这位秦道友的话点醒了我。” “苍生事就是天下事，凡俗百姓，不就是苍生么？” “祝师兄，你我都是无相宗人，大可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在背后使绊子的。” 祝星笑而不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乐正玉镜揣着手，笑道：“其实，我挺希望你使绊子的，这样我又有热闹看了。” 他这话，让安子安笑容都凝滞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钟离是直接看了他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打。 “行了，国主还在等着，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秦风说话间，已经走在了前面。 祝星三人跟上去。 见状，安子安也一咬牙，连忙追了上去。 第3159章 身负龙脉 进入大殿，秦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冷，其次便是空。 他没见过王宫。 从前在现代世界，倒是和姑父一家一同去故宫看过。 眼前的西岐王宫，和他从前见过的、想过的都不一样。 大殿的顶棚很高，少说有一二十米的样子。 普通人抬头看天花板上的花纹都会觉得模糊不清。 几十根猩红的柱子撑着屋顶，十分粗壮。 地面是黑色的大理石铺就，擦得非常干净。 人低头的时候，好像站在一汪深不见底的池水之上，可以将脸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但是此时大殿里并没有人，就连侍卫都没有几个。 因为大殿过于宽大，又没有窗户，以至于走到大殿中间的时候，视野都变得昏暗起来。 和想象中，金碧辉煌到双眼睁不开的景象大相径庭。 大殿上方拉起了围帐，厚重的金丝帘子，让人连帘子后面的影子都看得不清晰，只能看到非常模糊的轮廓。 帘子两边各自站着一男一女两名童子，两个人都装扮华丽。 看起来不像是下人，更像是皇子公主。 老太监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劲，仍旧面带笑意地带路。 在抵达殿内台阶的时候，他停下了：“陛下，几位仙人已经带到。” 帘子后方，传来了低沉又古怪的声音。 就好像这声音不是说出来的，而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 “嗯，寡人看到了。” 秦风扭头看向祝星，用眼神询问。 后者传音道：“我前日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西岐国主并未露面。” “你能确定他就是国主么？” 帘子连人的轮廓都看不到，根本无法确定背后的人是谁。 祝星没见到西岐国主，如今西岐国又有半数城池都被邪教入侵，万一连王城也在不知不觉被入侵了呢？ “我很确定。” 祝星的回答，却让秦风有些意外。 “我没见过西岐国主，更不知道他的样貌。” “但是，我能肯定帘子后面的就是西岐国主。” “他身上有龙脉的气息，你看上面……” 在祝星的指引之下，秦风抬头，看向了金色帘子的上方。 挂着帘子的横梁上，正中间雕刻着一颗龙头。 这颗龙头不似国画里那么精致，反而有些狰狞诡异。 当秦风抬头望去时，他额头的神印忽然一热，不着痕迹地亮了一瞬。 也是在这时，那颗龙头居然动了。 眨了眨眼，眼珠子在秦风身上停留了一瞬。 不过，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其他人并没有注意。 龙脉？ 秦风能感觉到祝星口中的龙脉的气息，但，那颗龙头之所以会动，只怕不是因为这个。 应该是察觉到他身上的人皇气息了。 这颗龙头不是龙脉，也必定和龙脉有什么联系。 不然，不会反应如此敏锐。 秦风这下明白了：既然，龙脉没有对坐在帘子后面的人有任何异议，就说明，帘子后的人，就是西岐国国主。 无论在那后面坐着的是谁，是男是女，只要被龙脉认定了，那么他就是国主。 他们虽然是修士，但是人族国主身负龙脉，见面时，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其他人都不会行礼，只有祝星带头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散修祝星，见过国主。” 如今祝星和秦风都算是被仙门除名了，以散修自称没有任何问题。 钟离倒是不管，直接以御兽门的身份自称。 只不过，当他报出自己是御兽门人的时候，又收获了书翎的鄙夷。 但乐正玉镜不会说谎，秦风怕他报出月影台的身份，会引起猜忌，直接让他不说话了。 自报家门后，帘子后的身影没有任何表示。 那名大太监会意，掐着嗓子喊道：“免礼！平身！” 几人起身，秦风看向帘子后的身影：“国主陛下，如今，西岐国的情况您应该知晓了。” “敢问陛下，您今日召见，可有打算？” 帘子后，诡谲的声音再度响起：“几位高人远道而来，愿意助我西岐国，寡人感激不尽。” “如今的情况，前所未有，寡人已经吩咐国师，带人前往。” “若是能得到几位的助力，西岐国上下，必将铭感五内。” 这意思，是让他们跟着打配合了。 秦风没有拒绝：“陛下客气了，铲除邪佞，本就是我修道之人应该做的。只是不知道，陛下需要我们先去何处支援？” 他答应之后，帘子后的人似乎也不客气了，吐出了三个字：“鸣翠城。” “鸣翠城，是西岐国除了王城之外最大的城池。同时，也是王城之外，西岐国经济最为发达的城市，繁荣非常，百姓富足。邪教之人从这里下手，明显是出动了西岐国的命脉了。” 在离开王城的路上，祝星将鸣翠城介绍了一番。 安子安甚至主动补充：“据我了解，鸣翠城是这些邪教最后一个下手的。也是因为鸣翠城出了问题，西岐国才派出了天师府的人。在此之前，天师府不仅没动作，甚至连上报此事的人都没有。” 他游历人间百年，似乎在凡俗中也有不少人脉和消息渠道。 “这倒也合理，毕竟，之前邪教出手的，都是类似七里镇这样的小地方。” 秦风看着地图，思索道：“小地方本就人烟稀少，若是同时控制了小地方的州府，消息很难上达天听。” “鸣翠城距离王城太近了，一旦出了问题，周边都有反应。而且在那里，应该还有天师府的分部。” “否则的话，只怕等甘霖教进了王城，天师府才能有反应了。” 现在，天师府的这位大天师，就在鸣翠城。 只是不知道，他处理邪教的方法是什么。 几个人御剑而行，刚刚抵达鸣翠城的上空，首先嗅到的，就是冲天而起的血腥味。 秦风眉头一皱，向下望去，隔着云层，都能看到火光。 降落之后，耳畔尽是厮杀的声音。 走入鸣翠城的街道，空荡荡的一片，全是废墟散落，完全看不出繁华的景象。 相反，尸骨横陈，伴随着污秽之物，处处都是触目惊心…… 第3160章 鸣翠城 “这……怎么会这样？” 看到这一幕，就连祝星都忍不住诧异。 他从前来过一次鸣翠城，是专门来接鸣翠城被无相宗选中的弟子的。 在他记忆里，鸣翠城完全可以和王城媲美。 街道上处处可见摊贩，直到深夜街道都热闹非凡。 即便被邪教占领，他也没想到明翠成的沦陷程度居然这么深。 毕竟七里镇这样的小地方，他们到达的时候，还只是村民如同着魔一般的修炼而已。 但看鸣翠城，似乎已经爆发过不少战争了。 秦风冷眼看着一片狼藉的街道，幽幽道：“看来我们之前想错了，七里镇并不是一个开始。” “七里镇处于西岐国和东离国的边境，甘霖教选在那里，不是为了做一个试探。” “而是，在从西岐国，朝着东离国蔓延。”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明翠成这样的核心城市，反而比七里镇那样的边陲小地方更严重了。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这一路看到了不少尸体，入城之后，他们就没有御剑了。 刚走完一条街，街道上的血液已经黏稠到每一步路都黏着鞋底的鞋底的程度了。 “呵呵，之前某些人冠冕堂皇，说什么身为修士，就该拯救苍生。” “可是现在呢？你瞧瞧，这些凡骨对待他们自己人，可比我们狠毒多了。” “死的这些人，莫非是我们修士杀的不成？” 书翎一脸嫌弃，进入城门之后她就用术法护身，将污秽之物隔绝，生怕沾染到自己身上。 秦风懒得搭理她，专心观察周围的情况。 倒是祝星还能回头看她一眼：“书翎姑娘此言差矣，人族之间的斗争，自古就没有停止过。” “造成如今这种情况的，并非人族自己，而是有人从中作梗。” “但，即便就是人族自己引发的战争，不代表就是对的。” “拯救苍生只是一个宏大的概念，我们来，是为了阻止眼前的一切，也是拯救苍生的一种。” 书翎听得火冒三丈。 可看到秦风的背影，她又把骂人的话给憋了回去。 只阴阳怪气地留下一句：“呵呵，那我就看看，这些已经入了教的信徒，不杀人，你们如何处理！” 好像为了响应她的话一样，话音落下，街道两边的巷子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扭头一看，这些黑漆漆的巷子里，居然藏着不少人。 这些人，都以粪土裹身，眼神里就能够看出他们的癫狂。 他们手里握着不同的武器，身上居然有灵力涌动。 “大天师说了，有人在试图阻止甘霖神降临，我们的任务，就是杀了这些人！”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这些藏在巷子里的人蜂拥而至。 也不管面前的人是好是坏，举起武器就冲了上来。 每个人身上都杀意浓重，看来是把他们当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书翎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她正打算出手，将这些凡骨全部斩杀，忽然就觉得心头一悸。 不仅是她，身边的安子安都不自觉闷哼了一声。 随后，一股恐惧感从胸口涌出来，让书翎差点没忍住尖叫起来。 就好像，发生了什么万分可怕的事情，但她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后，她就感觉这股令人恐惧的惊悸感，开始从他们几个人身边蔓延出去。 整个街道，都在一瞬间被这种恐惧感笼罩。 空气似乎因为疼痛而扭曲，甚至肉眼可见光线都变得曲折起来。 安子安知道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秦风。 乐正玉镜三人早就习惯了，都抱着胳膊，没有动手的意思。 就连荣正，居然都只是一脸狂热地盯着秦风，眼里满是崇拜。 “不愧是人神，果然强大！” 这股气息，是秦风散发出来！ 书翎瞪大了眼睛，比安子安惊讶多了：“这怎么可能，他明明站着没动！” 秦风泰然自若，视线扫过那些准备冲上来的百姓。 他们脸上如同失心疯一样的狂热，在秦风这样的气场之下，渐渐开始消退，转变成了和书翎一样的恐惧！ 失去了神志的人，原本不该感受到恐惧的。 可是，对于秦风来说，那只是因为他们还不够恐惧。 当给他们施加的威胁够大，除非是完全没有了心智的木偶，否则，这股恐惧，很快就会压过他们心中那所谓神谕带来的诱惑。 “我不管你们的神和你们说了什么，但，祂给你们带来的好处是虚无缥缈的。” “而我，给你带来的危险是真实的。” “我不对弱者拔剑，但是，如果有人非要找死，我也不会手软。” “明白么？” 信徒，之所以可以以信仰造神，成了提线木偶可做不到。 “腐败”想要源源不断地吸收这些人的信仰之力，就不能让他们彻底变成傀儡。 就像七里镇的百姓，他们虽然行为举止已经变得无比狂热疯癫，但其实他们的心智是完善的。 他们仍旧会思考。 所以秦风在施加了场域之后，对这些人发出了警告。 这个时候离开的，对于他来说，那就是无辜被蛊惑的百姓。 可这种时候，仍旧咬牙要冲上来杀人的，那便是他们本心如此。 只有本心完全归属了“腐败”，跨越了死亡的恐惧都要供奉腐败之神的人，才会在这种时候冲上来。 而那些，被蛊惑之后，又因为秦风的场域清醒冷静下来的，秦风不会对他们动手。 果然，在场域覆盖下来之后，那些本来还一脸狂热的百姓，突然好似见了鬼一样丢盔卸甲。 这些都是被神谕蛊惑的百姓，他们仍旧有求生的欲望。 信仰，可不足以让他们抛下一切。 看他们就这么跑了，书翎瞪大了眼睛。 就这样？ 她还等着看秦风杀死这些凡骨，好出来打脸呢！ 随着这些百姓逃走，秦风并没有撤回自己的场域。 相反，随着他往城内走，他的场域开始一点点地覆盖下去。 祝星转过头，看着一脸诧异的书翎，笑道：“书翎姑娘，真正的强者，可不是只会杀人呢……” 第3161章 大国师 从城关开始，几人一路推进。 准确地说，是秦风一个人，带着他们往里一路推进。 路上遇到过不少已经发狂的信徒，他们都有一个标志，便是以粪土裹身。 也有碰到几名较为狂热的信徒，在秦风的威胁之下，仍旧选择冲上来搏命。 不过，这样的角色，根本不需要动手。 秦风不想杀人，但，也不会随便放过那些已经彻底没救的人。 他们要信哪位神他管不了，但是，想来杀他，就是找死。 或许是这边的动静太大了。 推进到一半，迎面就看见一队身穿黑袍的人赶来。 这些人应该经受过专业的训练，且出自同一个地方，身上的衣着和手里的武器都是一样的。 但他们的脸上，都用黑色的颜料绘制着某种繁复的符文。 那些符文在脸上，颇为狰狞。 认真对比起来，他们这样，反而更像是邪教。 因为他们快步跑来时，就连身上的气息都带着几分阴森。 不像是修炼普通的术法的。 看到他们出现，其余人都戒备起来，唯有秦风神色不动，看着这些人快步本来。 在接近他们之后，又迅速分裂开，形成两队，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路的尽头，忽然起了大雾，像是被人特意吹出来的干冰一样，模糊了视线。 大雾之中，一道身影却渐渐清晰起来。 不过，这道身影不高，看起来就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一样。 黑色的长袍拖行在地上，像是小孩偷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但那黑袍即便如此拖行在地上，居然都没有沾染半分地上的灰尘和血迹，更别提那些污秽了。 这身黑袍，倒是让秦风想到了玄虚那个老妖怪。 不过不一样的是，这身黑袍的主人没有像玄虚那样，搞得神神秘秘的。 他只戴着一个兜帽，露出一张孩子一样的脸。 光看那脸，最多只有十三四岁。 而且还非常瘦弱。 但是当他出现，道路两边的黑衣人全都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冲他行礼。 “恭迎国师大人！” 秦风眉头扬了扬，看着这个面孔年轻的国师，有些意外。 光看骨龄，这位国师至少已经五百多岁了。 仙门里那些老家伙，容颜可以随意更改，但维持容颜也需要修为。 不过，那些老家伙们都喜欢把自己的容颜维持在六七十岁的样子。 哪怕耗费同样的修为来维持面容，他们也更喜欢让自己看起来更“威严”一些。 但是眼前这位国师，明明已经五百多岁了，耗费修为维持容颜，居然让自己保持着一个孩子的样貌。 对此，乐正玉镜的评价是：“我看，这国师肯定有什么怪癖。” 祝星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来，他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诸位，你们便是仙门来的仙人？” “稚童”开口，声音清脆，可语气却老气横秋，听得人十分割裂。 秦风没有和这种人打交道的经验，没有开口。 祝星会意，主动上前，微笑着一拱手：“道友不必客气，都是仙门出身，哪有什么‘仙人’，都是同道罢了。” 这位国师如今虽然是散修，但是境界深不可测，曾经必然出身仙门。 他保持着童真的容颜，除了自己的癖好之外，或许也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 有可能从前他在仙门内的时候，用的并不是这张面容。 “是你客气了才对。”国师开口：“我如今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早就已经离开仙门了。” “对仙门来说，我这样的散修，怎敢和你们称同道呢？” “不过，看来如今仙门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凡俗之事，居然也特地派了这么多人过来处理。” “而且……” 他脑袋一转，视线落在秦风身上：“还有一位化神境巅峰。” 看来这位国师以前确实是仙门中人。 一般情况下，仙门不会插手凡俗的事情，除非和魔族有关。 但，在魔族露面之前，无论凡俗中发生了什么，仙门即便出手，也不会派遣境界太高的人过来。 凡俗里的异事，一般都是拿来给下面的小弟子们历练的。 只不过，西岐国已经被占领了半数城池，邪教肆虐，光看鸣翠城里的情况，就知道这时候已经不妙了。 国师刚才这番话，倒是有几分嘲讽的意思。 不过，在场的除了荣正和书翎，其他人基本已经脱离仙门了。 钟离所在的御兽门，本来就被仙门边缘化，他自己对仙门也没什么好感。 所以听到国师的话，几个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有书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似乎也没料到，这帮人居然对他的冷嘲热讽没反应。 国师愣了一下，随后轻笑道：“情况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如今，整个鸣翠城的百姓，都已经成了邪教的信徒。” “不过，现在情况我们暂时控制住了，就不劳烦几位仙人了。” “你们若是有时间，便去隔壁的几座镇子看看吧。” “那里的人也不少，足够几位仙人回去交差了。” 说完，国师转头就要走，被书翎呵斥住了：“大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特意前来，帮你们处理邪教的事。你不感恩也就罢了，我们才刚来你就要赶我们走，究竟是何居心？” 书翎这两日都憋着火气，不能对秦风他们发泄，自然就发泄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听到书翎的话，国师脚步顿了顿，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沉和深邃：“帮忙？” “以仙门的习惯，你们所谓的帮忙，是来帮忙屠城吧？” “若是如此，就不必你们操心了。西岐国的军队，已经等候在城外。” “情况若是真控制不住了，屠城的事情，自有兵家来做。” “现在，就劳烦诸位仙人操心了。” 他一口一个“仙人”，但是语气里，没有丝毫尊敬，只有嘲讽和厌倦。 不难看出，这也是一个对仙门了解至深，同时也厌恶至深的人。 秦风笑了笑，摇摇头：“如果我说，我非要管呢？” 第3162章 以人成阵 从一开始，至渊就已经看出来了。 尽管一开始和自己打交道的，是这个叫祝星的男人。 但是这帮人里，真正作为主导的，就是这个白发男子。 从他们进城，至渊就已经察觉到了。 刚才，他原本还在城主府里安排接下来的清剿。 但是，没等他交代完，就察觉到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在鸣翠城内蔓延。 而且，是从城门开始，朝着城主府的方向一层层推进。 他赶紧带着人上了城楼，就看到一道黑色的气浪，如从一层薄纱一样，已经将鸣翠城覆盖了一半。 等他带人赶到，远远地就看到了秦风。 他有些意外：这个人，居然只是一个凡骨。 现在，至渊盯着秦风，竟然直接喊出了秦风的名字：“你就是秦风，对吧？” 秦风微微挑眉：“你知道我？” “我虽然已经堕为散仙，但是要做西岐国的国师，光有修为还不够。” 至渊面无表情道：“即便身在凡俗，仙门之内的动静，我也知道一些。” “这段时间，你在仙门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我想不知道你都难。”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如今你已经成了仙门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居然还有心思来管我西岐国的事？” 秦风笑了笑，无所谓道：“我想管的，可不是西岐国的事，而是，整个临仙大陆的百姓。” “邪教的肆虐，相信国师大人比我更清楚。若是再任由其继续发展下去，只怕不需要太久，临仙大陆的人界，都会成为邪教的地盘。” “我来，只是为了不让悲剧发生。” 至渊一直盯着秦风，他对仙门的人似乎非常警惕。 哪怕他明明知道，秦风早就和仙门闹翻了，现在仙门对秦风，可谓是比对他们这些散修还要恼怒。 但他还是不敢直接同意合作。 因为，秦风哪怕是震惊仙门的凡骨修士，那他终究也是修士。 至渊清楚，这些仙门里的修士，想要修行到至高的境界，首先要做的就是磨灭人性。 若是秦风出手，鸣翠城的毁灭只在一念之间。 至渊思索了片刻，询问道：“那你要怎么帮忙？” “很简单。”秦风淡定道：“斩草要除根，这些百姓是被人迷惑的，那我们，就找到迷惑他们的人。然后，将其杀死就够了。” 至渊眉头跳动了一下，看秦风的眼神越发深邃。 主要是，秦风的发言实在让人有些诧异。 他居然可以把如此艰难的事情，说得这么简单。 仿佛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呵呵，道理都很简单，但是要做到，何其困难。还是说，秦道友已经有办法了？” 秦风笑了笑：“邪教发展起来，自然是为了这些人。他们需要这些信徒，才能将邪教发展壮大。要是，这些信徒都没了呢？” 至渊眸子一紧：“你什么意思？” 他话音落下，周边的侍卫立刻拔出了手里的长刀。 一瞬间，一股阴沉的气场将他们笼罩其中。 安子安眸子一动：“是阵法！这些人，刚才是在布阵！” 相比之下，秦风四人就淡定多了。 从这些人出现他们就看出来了，这些人身上的符文，可不是普通的纹身。 一共三十六名侍卫，他们身上的纹身组合在一起，就是一道阵法。 不过，秦风丝毫不慌：“国师大人别误会，我可没有要屠城的想法。我只是，能让这些百姓，暂时失去他们的信仰罢了。” 虽然，秦风不愿意这么做。 但是进入鸣翠城，看到其中的惨状后，他现在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这些人，大多是被邪教洗脑蒙蔽了。 现在，他们深深地相信，只要供奉腐败之神，加入甘霖教，就可以让他们得到修炼成仙的机会。 秦风要做的，就是将他们的信仰，转移到自己身上。 不过这一次，秦风不打算像在七里镇那样，直接用自己的本体这么干了。 他实在不想被一群信徒追着跑。 “你要怎么做？”至渊愣了一下，追问道：“我看过了，这些百姓的神志都非常清楚，没有被人以术法控制的迹象。” 这也是为什么，他到这里半个月了，仍旧没能将邪教完全清楚掉。 邪教只会越来越多。 若是不屠城，这里的所有人百姓，都是他们的敌人。 这些百姓，早就已经忘了自己的国主是谁了。 他们清楚地知道在做什么。 好几次，至渊都打算直接屠城了，但还是忍住了。 毕竟鸣翠城作为西岐国最大的城池之一，一旦屠城，动摇的是整个国本。 所以，他才会僵持到现在。 秦风说道：“我要怎么做，就不用和国师解释了。我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征求你的同意。我既然来了，就已经想好怎么做。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做好心理准备而已。” 言罢，他抬起头，看向城主府城楼上的高台。 那个地方最合适了。 “事不宜迟，我先去了。” 话音落下，他脚下的黑影如同潮汐一般，大片大片地涌上来，将他托举起来，完全包裹其中。 这一瞬间，他们周边所有的黑暗，仿佛都被秦风披在身上，来拽着离开了。 等到周围的光线再度恢复正常，就见秦风已经站在了城主府的高台之上。 “他要干什么？” 至渊眉头一皱，当即就要飞身上去阻止，被祝星给按住了。 “大国师，先别着急。”祝星笑眯眯地说道：“你既然知道我这位师弟的事情，应该大概能猜到他是个怎样的人。” “放心，这临仙大陆之上，只怕没有一个修士，比他更为这些普通百姓着想了。” “他不会害人的。” 祝星看着至渊，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了几分：“如果他真要这么做，只大国师也拦不住，不是么？否则，您应该也不会在这里和我们废话这么久了。” 被人戳中了心事，至渊并没有恼羞成怒。 他盯着祝星，许久才道：“若是他敢屠城，我保证，我杀不了他，但是你们，别想轻易离开鸣翠城。” 第3163章 再度降临 站在高台之上，秦风向下眺望。 他的一只月华之瞳打开，整个鸣翠城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内。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被腐败之神的神谕迷惑之人，正在和国师府的人对抗。 国师府的人尽量不伤害他们，但是他们似乎意识不到，这些国师府的人是来保护他们的。 相反，他们把国师府的人当成了阻碍，拼了命地想冲破桎梏。 秦风不觉得，鸣翠城这么大的地方，会没有一个领头者。 要知道，即便在七里镇，也有九川和烟老这样的人坐镇。 而最靠近王城的鸣翠城，势必也有，甚至级别应该比九川二人更高。 最起码入城到现在，即便秦风现在开启了月华之瞳，都没能找到他们的所在。 也有可能，是因为至渊亲自带人来了，所以负责驻守这里的人闻风而逃了。 但秦风不这么认为。 邪教的也信，可不是来这里占领几座城那么简单。 他们不贪图钱财，不要虚名。 要的，是比名利更加昂贵的东西——信仰。 好不容易将整座城的人都变成了腐败的信徒，他们会就这么放着这些信徒不管，自己逃走么？ 秦风不这么认为。 “既然你们自己不出来，那，我就逼你们出来了。希望，你们对那位腐败的信仰，比九川那两人更深。” 秦风闭上眼，不再去看城里的乱象。 黑雾在他的眼睛里跳动，权杖的虚影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那是什么？” 至渊也看到了秦风身后的权杖虚影。 尽管只是一个影子，尽管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可是当权杖的虚影出现，巨大的压迫感就覆盖了整座鸣翠城。 即便他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来自秦风身上恐怖的压迫感。 他从未见过这种力量。 “你们到底是什么宗门的人，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功法？” 至渊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祝星：“不是说，他修炼的乃是怒厄金刚经么？” 秦风修炼成怒厄金刚之体的事情，整个仙门基本都已经知道了，那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秦风现在展现出的力量，绝对不是怒厄金刚经。 怒厄金刚经虽然修炼的人少，但想走修行之路的凡骨，大多都会选择它。 因为它是修炼最快、效果最好的一种体修功法。 所以，至渊的资历，自然见过修行怒厄金刚经的体修。 他不至于愚蠢到，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书翎的反应和他差不多，下意识地抓住了安子安的衣服。 一向高冷的俏脸上，出现了比在七里镇、看到秦风打飞安子安时，更加不可控制的恐惧。 “子安，这、这是怎么回事？” 安子安紧紧地抿着唇，死死地盯着上方的秦风。 那天在七里镇，他根本没看出来秦风用的，到底是何等用法，为何会有这等力量。 今天，他决定自己一定要看个清楚才行。 他没回答书翎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这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荣正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高举双手，朝着秦风的方向猛地跪拜下去。 “我神降临了！” 书翎看到他的反应，更加迷茫了：“什么神？谁是神？” 书翎不是没有见到过秦风被七里镇百姓，以及荣正跪拜的场景。 但是此时的荣正，比之前更加狂热。 而且秦风身上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转瞬间就将整个鸣翠城包裹。 之前，他们从城门口一路推进过来，秦风就一直在释放一股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 只不过，那时候秦风的这股力量还有些克制。 但是，现在当他释放出全部力量的时候，原本那克制的力量一瞬间和他的本体产生了呼应。 整个鸣翠城的黑暗都开始跳动起来，来自痛苦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黑影里散发出来。 秦风立在城楼上，突然觉得这个方法确实很方便。 黑影，是他从人皇幻境之中带出来的力量。 按理说，这应该就属于人皇的力量。 而痛苦，是他将自身潜意识深处，感知最深的一种力量融入到了权柄之中。 让痛苦成为了他的权柄。 黑暗无处不在，黑暗中的痛苦更是如影随形。 现在还是正午，但是秦风的黑暗却已经夹杂着痛苦，将整个鸣翠城笼罩其中。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召唤出权柄之中他自己的虚影。 思索了一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三相佛的形象。 三相佛是他拥有的第一个宝相法身，同时，他也在现代世界之中，见到了三相佛的影子。 只不过，在现代世界里，三相佛也叫杀生佛。 不过，不管是杀生佛也好，三相佛也罢。 总之，能够暂时稳住这些信徒，让他们不要对腐败之神过于狂热就够了。 “如果一下子失去了整个鸣翠城的信徒，不知道背后那位大天师，是否还能坐得住呢？” 秦风猛地睁开眼，一只手握住了权杖。 三相佛的虚影在他身后出现，佛光普照，刺破了他自己营造出的黑暗。 巨大的三相佛虚影，这一瞬间投射到了所有鸣翠城的百姓心里。 和七里镇一样，秦风手握权杖，下达了新的“神谕”。 他开始源源不断地吸收着这些信徒的痛苦之力。 只不过这一次，容不得他们拒绝。 三相佛可比秦风暴躁得多，秦风还没听过它说话。 这一次下达神谕，是让它自己亲自来的。 秦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三道声音的重合。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听到这话，秦风还愣了一下。 “你不是佛么？怎么还这么暴躁？” 秦风暗自咂舌：“难道，其实你不是三相佛，是杀生佛？” 三相佛没有搭理他，只有哀相垂眸看了他一眼，神情哀怨。 似乎在说：那你告诉我该怎么说？ 秦风无奈道：“你既然是佛，不是应该循循善诱才是么？” 不过，现在说这些，似乎有些来不及了。 “神谕”已经传递出去。 同时，秦风已经感觉到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钻进覆盖全城的黑暗之中，朝着他不断涌来…… 第3164章 有老鼠跑了 和上一次比起来，这次的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 腐败的投影这次没有出现，整个鸣翠城都如同他的囊中之物。 天地变换，就在他一念之间。 而且这一次，明明他借用了三相佛来下达神谕，但是最后吸收到的信仰之力，居然也是回归到他本身的。 “奇怪了，明明你在万佛寺也有金身。按理说，得到万佛寺的万年香火，你怎么也算是半个佛祖了，居然不能摄取到这些信仰之力？” 怒相听到这话，垂眸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但秦风总觉得，他那眼神好像又怎么都说了。 椒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趴在他的肩膀上打哈欠：“你觉得，它都是你的所有物里，还敢和你抢东西么？” 人之信仰可是好东西。 对于人来说，那是指引他们前行的精神食粮。 对于神来说，那是食粮。 三相佛已经和秦风绑定在一起了，和钟离与青狼签订契约不一样。 后者是合作关系，秦风这个，是单纯地奴役。 毕竟，秦风体内那种黑色雾气的力量，就连种子最近都消停了不少。 更别提早就被秦风压制住的三相佛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啊……” 秦风点点头，很快又转移了话题：“不过，你上次擅自进入我的识海，哪怕最后我把你推了出来，对你的损伤应该也不小。” “不好好休息，又跑出来干什么？” 椒夏打着哈欠，甚至眼角都打出了眼泪。 “我是想提醒你，有几只小老鼠要跑啦。” 闻言，秦风猛地抬眸，朝着鸣翠城城南望去。 同时，椒夏回过头，看向了城北方向。 “啧，看来，小老鼠还不少呢。” 秦风笑了笑，脸上却完全看不到平日里温和的模样：“老鼠多了才好，万一不小心玩死一只，咱们的线索可就又要断了。” 说完，秦风完全没有要去追赶的意思。 他忽然抬起一只手，手中的黑影仿佛变成了液体一样，从他的指缝流淌出去。 落地之后，这道黑影开始慢慢地自己站起来。 很快，就在空间内，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打手，几乎覆盖了整个鸣翠城的天空。 下方等待的至渊看到这一幕，那张稚嫩的脸上，一双沧桑的眼睛显露出了震惊：“这是什么？” 和他一样表情的，是站在安子安身后的书翎。 那张俏脸如同白纸一般，毫无血色：“这，是那个秦风做的么？”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术法，强大、恐怖，光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绝望。 可是偏偏，又和邪法完全不沾边。 安子安紧紧地抿着嘴唇，他没有说话，但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身体也有些微微颤抖。 不行，太强了。 无论再看几次，他能得到的结论都只有一个：他根本不可能打得过秦风，更不可能杀死他。 祝星十分满意地看着他们的样子，甚至神色还有点小骄傲。 是了，他的师弟每次出手，都能刷新不少人的认知。 露出震惊恐惧的表情，是对师弟基本的尊重。 看得满意了，祝星才淡定地解释道：“几位不必惊慌，我师弟就是这样，有时候出手会忘了轻重。之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虽然，说了也不一定管用就是了。 至渊扭头看他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没想到，你和这样的怪物在一起，居然还能管得住他。” 祝星对此谦虚表示：“国师此言差矣，我师弟才能确实异于常人，但他毕竟还是我师弟。” 至渊没再说什么，但是默默地一挥手，撤掉了那些围绕成阵法之人。 有这么一个怪物在，他就算用百人阵法，只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万人阵，搞不好也只是多花点力气而已。 没必要了。 乐正玉镜憋着笑，在一旁脸都快涨红了。 他实在忍不住，低声冲祝星道：“老祝，我倒是没看出来，什么时候你也这么会狐假虎威了？” 祝星淡定地瞥了他一眼：“我说错了么？他确实是我师弟。这不叫狐假虎威，师弟低调，我这个做师兄的，还是要帮他树立威信。否则，日后怎么管理门派？” 尽管，这门派尚未成立，而且秦风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个意思。 但是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万一他哪天突发奇想，打算开宗立派，自己这个做师兄总要为他多想几分才是。 乐正玉镜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只能竖起大拇指：“还是你高明啊老祝，怪不得老秦总喜欢把这些事交给你来办呢。” 祝星摆摆手，谦虚道：“应该的，都是替师弟分忧嘛。” 钟离在一旁看着，没说话也没拆穿。 不过，他低下头，默默地念叨着：“替他分忧么……我是不是做的太少了点？” 正巧被耳朵尖的乐正玉镜听到了，后者笑眯眯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小钟啊，这方面呢，你确实不如老祝，甚至不如我。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老秦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若是他日后开宗立派了，你也算是元老，他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只不过，到时候给你的身份地位，肯定越不过我和老祝，这是一定的啦。” 听到这话，钟离更沉默了。 看样子，应该是受到了打击。 祝星见状，有些不忍。 但有外人在场，他还是别过了头。 算了算了，反正又不是他忽悠的，要是钟离当真了，那都是乐正玉镜一个人造的孽。 “祝师兄。” 这时候，天上那只大手已经完全覆盖成形了。 只不过，仍旧悬在那里，什么都没做，没有任何反应。 尽管，只是悬在那里，就足够给人带来压迫感了。 但，安子安还是没忍住，上前问道：“祝师兄，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几个人里，安子安只认识一个祝星，也只能问他。 祝星高深一笑：“他的心思，不能随便说破，你看着就好了。不过你放心，师弟是不会伤到我们的。” 他不会说，连他自己也根本不知道秦风要做什么！ 第3165章 下手没个轻重 像是为了回答祝星的话，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那只大手好像人的手一张，忽然张开了五指。 下一刻，这只手终于动了。 就在这时，祝星帮秦风拿着的罪与罚突然动了，直接从剑鞘里面弹出来。 看到这一幕，祝星脸上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 “不好！快护身！” 有秦风的命令，罪与罚是可以暂时听从祝星的命令的。 如同之前那样，在地动山摇之前，祝星反应非常快，一只手并作指剑，操纵指挥着罪与罚。 两把剑在他们头顶上交叉，撞击出黑色的剑气作为屏障，一瞬间就将他们笼罩其中。 就在罪与罚的屏障成形的一瞬，那只黑影形成的大手猛地抓紧。 这一刻，地动山摇。 整个鸣翠城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紧了。 空间扭曲成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城市好像变成了一块平面的布，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这块布的中间，将这块布完全拎起来了！ 祝星的灵骨完全亮起，就连乐正玉镜都赶紧来帮忙——乐正玉境身上有秦风的眼睛，可以帮忙控制罪与罚。 他们要不是躲在罪与罚的结界之下，只怕这一瞬间就会被抓到秦风身边。 不过也是他们想多了，地面摇晃得虽然厉害，靠近城主府的建筑也纷纷在一瞬间化作齑粉。 但是秦风似乎是有目的的避开了人。 只不过，这个时候，几道影子从鸣翠城的四面，朝着秦风的方向飞过来。 十分狼狈。 不像是飞过来的，更像是被不可抗拒的力量给生生拽过来的。 是四个人！ 祝星眸子一亮，想明白秦风要做什么了。 他抓住了在鸣翠城里躲着的使徒！ “不愧是师弟，一击即中！” 这股力量在那四个人被拉拽到城楼上之后就停止了，祝星撤掉了罪与罚的结界，一脸欣喜地看向城主府。 “走吧，我们应该可以过去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至渊那复杂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怨，幽幽地落到他身上：“你不是说，你很了解你这个师弟么？刚才他做这件事的时候，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也很震惊？” 祝星脚下一顿，差点一个趔趄。 不过，他跟在安经赋身边也混迹了这么多年，这点圆滑还是有的。 “咳咳，我自然知道师弟的想法。” “只不过，刚才我就说了，我这位师弟有时候做事总是没轻没重的。” “我下次一定说他、一定说他……” 说着，祝星自己都有些心虚了。 在至渊不信任的眼神里，赶紧招呼所有人赶往城楼。 听到秦风抓住了鸣翠城的始作俑者，至渊也懒得计较这些了，动作飞快地跟上。 等他们抵达城楼之上的时候，秦风孤身坐在城墙上，正面对着他们。 满城的黑影都已经回归了原本的模样，他的气场也已经收敛起来了。 只不过，这一刻上来的这些人，特别是至渊和安子安几人，看他的眼神还是有些忌惮。 他身上的气息还没完全平息下来，仅仅是残留的气场，都足够叫人忍不住一个寒战了。 刚才来的路上，至渊就看过了。 那些粪土裹身的甘霖教信徒，基本都恢复了正常。 有的还一脸享受地跪在原地，看着城主府的方向，表情好像刚刚经受了什么精神洗涤。 有的跪坐在原地念念有词，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还有的，则是清醒之后发现自己以粪土裹身，嫌弃地开始擦洗自己身上的污秽。 甚至有些人直接趴在路边哇哇大吐起来。 看来是被自己给恶心坏了。 这些百姓的表现很明显——他们已经不再密信甘霖教了。 只不过，看他们其中一些人的反应，似乎在脱离了甘霖教之后，又有了新的信仰。 但至少，不会再无缘无故地攻击国师府的人了。 现在，秦风的面前倒着三个人。 两男一女，身上都穿着甘霖教的黑袍。 同时，后颈上都有一个甘霖教传教使徒特有的圆圈印记。 而三个人的右手边，有一滩巨大的血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三个人里，其中一个比较瘦小的男人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正趴在地上呕吐。 那一男一女，虽然有元婴期的修为，但现在都自行压制着，恐惧地瘫在一边，不敢和秦风距离太近了。 看到这一幕，祝星忍不住问道：“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秦风看了一眼那一滩巨大的血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好像有点用力过头了，这个人离我太紧了，我一不小心就给他捏碎了。” 刚听到这话的时候，祝星脱口就差点安慰出来了。 其他人则是嘴角和眼角一起抽动。 祝星反应过来之后，安慰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什么叫“不小心捏碎了”？ 而且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你一脸惋惜？ 祝星实在安慰不出来。 那是个人。 而且从这三个还活着的人都是元婴期来看，这个死掉的……一滩，应该也是一名元婴期的修士。 祝星自己作为元婴期的修士，实在不想去想象秦风是怎么隔得老远，把这几个人同时拽到他身边。 然后因为“一不小心”，就把一个元婴期的修士给捏成了一滩。 他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是肉酱了。 别说骨头了，就连大块点的都没有。 他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动手还是留意些，下次别这么没轻没重的了。” 乐正玉镜已经惊讶得长大了嘴巴，听到这话，扭头崇拜地看了一眼祝星。 至渊也是，没了之前狐疑。 他现在应该确定了，刚才祝星应该不是完全不知道秦风想做什么。 一不小心就把人捏成肉酱，这确实够不小心的。 书翎已经好像死去了灵魂，双眼空洞地跟在安子安身后。 看到那一滩肉酱，她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吐出来。 秦风听到祝星的建议，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师兄说得对，我下次会注意点。” 至此，至渊看祝星的眼神彻底变了。 第3166章 巨大的诱惑 “咳咳，好了，我们还是先做正事吧。” 看几个人的表情都越来越不对劲了，而且秦风看其他人看他的表情不对，自己也朝着他看过来，祝星赶紧转移了注意力。 “这几个人，就是导致鸣翠城变成现在这样的始作俑者么？” 至渊的注意力被拉回到抓住的几个人身上，神情阴沉地问道。 他身上已经有了杀意。 祝星收起了笑容：“始作俑者不算，但，他们肯定是负责鸣翠城的。在其他地方，应该还有像他们这样的人。” 至渊了然。 鸣翠城只是邪教的一个据点，这里的几个人不可能就是最终的凶手。 幕后，肯定还有一位“教主”。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位所谓的“教主”，其实是一位神。 “多谢诸位的帮助，这几个人，我会将他们带会国师府，好好审问……” “你不能带走他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秦风忽而开口，朝着他看过来。 语气里，没有任何让他拒绝的余地。 “这几个人，我要带走。” 至渊脸色一沉：“这位道友，我承认你确实帮了我们大忙。但，甘霖教导致我西岐国大乱，这应该算是我西岐国的内务。阁下这是要破坏规矩么？” 本来不小心捏碎了一个人，秦风就有些烦躁。 现在听到至渊非要和他犟嘴，他更不乐意了：“我抓住的人，我带走有什么问题么？” “况且，这件事涉及邪教，就不是你西岐国一国的国事了。” “而是天下事。” 他从城墙上跳下来，脚步轻盈，可城楼的人都明显感觉城楼震动了一下。 至渊下意识要后退，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他忍住了。 “那好，既然几位都要参与进来，那么这几个人，我们就一同审问好了。”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做了西岐国的大国师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做出这种让步。 可秦风还是摇头：“不，我说的是，这几个人，我要带走。而不是，要和你一起审问。” “你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安抚这些百姓，让他们恢复正常的生活。”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他已经说到这里了，接下来，甚至连虚以为蛇的心情都没了。 转身下楼，一点也不怕那三个人还会逃走。 至渊脸色铁青，没想到秦风居然霸道到这个地步。 可是，之前发生的事情让他心里清楚，即便再反驳也没用。 他根本打不过秦风。 真要打起来，只怕整个鸣翠城都要没了，秦风也不会死。 但他自己，哪怕最后不会被秦风杀掉，也必定境界大跌。 这种时候该如何取舍，他心里应该清楚。 祝星叹了一口气，冲着至渊一拱手：“不好意思了国师大人，我这个师弟不懂事，比较任性。” 本以为他要说什么赔罪的话，最好能做主把人给留下。 但紧接着，就听祝星道：“既然如此，人我们就带走了。” 言罢，他给钟离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立刻上前将这三人的灵台给封住。 不过这三人看起来已经吓破胆了，根本不反抗，任由钟离封锁了他们的灵台，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跟着他们走了。 而且下楼之后，秦风似乎不想耽搁时间，甚至连鸣翠城都没久留。 看来是怕发生像之前在七里镇那样的事情，凭白耽误时间。 祝星几人跟随而来，一路出城。 “师弟，难道至渊有什么问题么，为何不让他和我们一同审问？” 出了城，祝星才终于开口问道。 秦风走在前面，神色平淡：“师兄，你说，我们到底该不该用最坏的目光去揣测人心呢？” 他没有明说，但听到这话，祝星已经懂了。 “别的时候，或许不一定，但这种时候，还是小心为上吧。” “毕竟，至渊作为散修，在西岐国也已经二百年了。” 一名散修的寿命，若是境界高深，再加上天材地宝的滋补，或许能活到四五百年。 但，当渡劫失败，沦为散修的那一刻起，他的寿命就已经有了终点。 享受过寿与天齐的滋味的人，真的甘心就这样死去么？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辈子这么漫长，活也活够了。 可是，那只是普通人的想法。 成为修士，拥有比常人更强大的力量，拥有着成神的机会，享受着无上尊荣…… 这样的人，有几个能在手术将近的时候，坦然赴死呢？ 但，天命不可违。 渡劫失败后，他们就被剥夺了这样的机会。 可现在，若是让他们知道，有了另一个机会，可以帮助他们不被天命所困。 人心造神，若是真的能做到，甚至连飞升这一关都能免了，直接跨入到下一个境界。 会有人不心动么？ 除了秦风。 祝星沉默了片刻，了然了。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去哪里？这几个人要先审问一番么？” 西岐国被“传教”了的城镇 还有不少，若是秦风像这样一个个的过去“洗涤”，还要花费不少功夫。 而且，那位腐败之神，应该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信徒被全部抢走。 他们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位到底是不是真的成神了。 还是它本来就是神，是被人造出来的神。 “不必审问了。”秦风说道：“我们现在，直接回西岐王庭。” 祝星愣了一下：“回去？” 他不觉得秦风完成了一个任务，还有去向西岐国主复命的兴致。 但秦风没说，他也不再继续追问。 至于问起那三个人怎么处理，秦风只突出了一个字：“杀。” 这三个人，比九川和烟老更加狂热。 他们已经是邪教本身的一部分了，分割不出来。 祝星没有多言：“明白。” 等他们离开之后，至渊站在城楼上，恰好能看见他们消失的影子。 一旁的亲信上前，汇报了当前鸣翠城的情况，询问道：“国师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至渊看着秦风逐渐消失的身影，手指正在快速掐算。 他没有回答手下的问题，掐算到一半，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第3167章 兵家 返回王庭的路上，秦风若有所感一般，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鸣翠城方向。 祝星见状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没事，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秦风摇摇头，说起来还有些失落。 原本以为，这位堕为散仙之后，还能有化神境的大国师，能有什么逆天的本领。 说不定，可以从自己身上算出什么东西来。 对于现在的秦风说了，无论他算出来什么，于秦风而言都是意外之喜。 不过很可惜，看来他的能力还不够。 回去的路上十分安静，只有祝星和乐正玉镜偶尔和秦风说点什么。 安子安三人彻底不说话了。 特别是书翎，不但一句话不说，就连高冷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呆滞，始终愣愣地盯着什么地方看。 每当秦风有动作，她就好像惊弓之鸟一样。 甚至对安子安都不似之前那样矜持了，一只抓着安子安的袖子，好像生怕被人伤害。 见此，乐正玉镜啧啧摇头：“瞧瞧，又一个被老秦祸害的。” “啧。”秦风皱了皱眉：“你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什么叫被我祸害的，我对她做什么了？” 祝星笑道：“我觉得，如果让她选择的话，她应该更愿意被你做了点什么，而不是现在这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祝星故意的。 之前秦风释放场域的时候，罪与罚的结界本来可以完美地将他们全部挡住。 但当时书翎十分不屑，“正巧”，祝星的结界也漏掉了她那块地方。 所以几个人里，书翎是直接受到了秦风的场域的冲击的。 那种可以将周围的一切完全扭曲的痛苦，哪怕只是碰到一点，都足够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女神怀疑人生了。 当然，祝星觉得，对书翎冲击最大的，应该是当时秦风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的力量。 这种场面他们看得多了。 跟着秦风，总能看到有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等等。” 在即将进入王庭之时，秦风忽然停下脚步。 看守宫门的守卫认识他们，在他们接近王宫的时候，宫门就已经打开。 守护宫门的兵家散到两边，呈现迎接的姿态。 但这个时候，秦风却没有直接进去。 祝星看了一眼宫门，没觉得哪里不对：“怎么了师弟，你发现了什么？” 秦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宫门，没有回答祝星的话，反而一伸手，罪剑当即飞到他手中。 “我们走不进去了，杀进去吧。” 言罢，秦风一脚踏出，随着他踏出的动作，手里的罪剑挥斩，一道黑光朝着宫门口劈砍过去。 王宫周边居住的百姓被吓了一跳，见状纷纷尖叫起来，仓皇逃跑。 可是，守在王宫门口的兵家却不为所动。 那些士兵站在原地，身形笔直，黑光直接将王宫大门的城楼劈开，地面随之开裂。 但，当裂缝朝着宫城内无限延伸的时候，却好似碰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被人截止了。 下一刻，裂缝开始从里面朝外面眼神出来，好像有什么人，将裂缝反弹了回来。 那道朝着宫门内飞行而去的黑光剑气，也突然调转了方向，朝着秦风迎面而来。 ——当！ 一道金属的撞击声响起，秦风的罪剑和那道剑气撞在一起，他人没有任何动作，但剑气随之消散。 周边的空气因为剧烈的震荡而扭曲，秦风脚下的地面都一层层开裂，仿佛蜘蛛网一般。 祝星等人在秦风出手的瞬间就退后了半步。 虽然不明白秦风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但合作这么多次，他们明白秦风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 他这么干，一定有原因。 等到尘烟消散，祝星才赶紧上前：“师弟，你发现什么了？” 秦风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尘烟四起的宫门，淡淡道：“看来之前连我都被骗了，这里，已经被甘霖教控制了。” 祝星眸子微微一睁：“怎么会这样？” 他虽然下意识觉得不太可能，但他也明白，秦风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的人。 秦风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离奇，这里可是西岐国王庭啊，有龙脉镇守，怎么可能轻易就被邪教给控制了？ “这里确实是王庭，里面的龙脉也确实存在。” “但是师兄，你别忘了，西岐国的国土半数都被甘霖教占据，龙脉已经非常微弱。” “再者，你之前也说过，龙脉认可谁，谁就是西岐国的国主。但如果，西岐国的国主，已经成甘霖教的人？又或者，已经被甘霖教掉包了，但又得到了龙脉的认可呢？” 祝星神色凝重，这种时候，他比以往都认真。 “不太可能，那毕竟是龙脉。龙脉和王族是相辅相成的，每个掌握国家命脉的家族出现，都会诞生一条只属于这个家族的龙脉。” “也就是说，只有这个家族的血脉，才能得到龙脉的承认。龙脉赐予他们无上的地位和权力，同时，他们也要用自己的血脉来供养龙脉。” “一旦家国易主，属于西岐国的龙脉自然也不存在了。” 所以，现在还在西岐王庭上的，必定是西岐王庭的血脉。 掉包是不存在的。 若想要控制西岐王庭的龙脉，除非可以拥有足够压制龙脉的力量。 秦风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人族王庭，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依靠的应该不止是一条龙脉而已，对吧？” 祝星点点头：“不错，凡俗之中，王族能屹立不倒，不被仙门取代，最重要的不仅是龙脉天命。” “还有，兵家。” “只有龙脉在手，才能号令兵家。” 兵家，是每一位王族国主的王牌。 凡俗凡骨，无法使用术法。 若只是因为一条龙脉才成了国主，那么，诸如至渊这样强大的散修，大可以轻而易举将其变成自己的傀儡。 王族国主，自然也有自己的力量。 那就是兵家。 兵家虽然是肉体凡胎，可是自古以来，军队的力量从来不会输给仙门。 祝星说着，忽然就明白了秦风的意思…… 第3168章 龙脉傀儡 刚才，秦风一剑斩出，直逼王宫城门。 镇守宫门的兵家，对此却毫无反应。 而且，直到现在，有人突袭王城，都不见兵家出来驱赶守护。 这本不该是王宫内应该出现的情况。 秦风面无表情地看向王宫大门，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王宫门口被秦风一剑斩出的痕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但是，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附近的百姓都应声逃跑。 还有人偷偷在暗中观察。 甚至，秦风已经察觉到，暗中有不少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但偏偏，守在宫门口的兵家士兵，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们好像完全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 王宫内有阵法守护，这个秦风之前就知道了。 但他不觉得，因为有阵法在，这些兵家就会对宫门遭到袭击视而不见。 最起码这个时候也该戒备了。 祝星也看出来了不对劲，神色沉下来。 “难道，西岐国主也成为了信徒？西岐的龙脉，已经死了？” “到底如何，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秦风收起了罪剑，打算继续往里走。 “如果只有掌握龙脉的天家才能调度兵家，那么在兵家无为的情况下，龙脉的处境自然也不会好。” “能够掌控龙脉，普通的信徒可做不到。” “除非，对方是甘霖教大天师以上的境界……” 大天师以上？ 祝星眼皮忍不住挑了挑。 大天师就是“腐败”最大的使徒，若是在他之上的，也就只有那位腐败之神了。 如果是“腐败”亲自降临到这里，秦风不可能差距不到。 最重要的是，腐败应该不会随意降临， 否则，之前它就不会用自己的投影来见秦风，导致最后损失了一部分天道。 而且，若它能亲身降临的话，又怎么会需要这么多使徒来帮它办事？ 神是藐视人族的，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秦风相信，腐败不会让人族来做它的代理人。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它每次降临，都有可能惊动别的神。 若神之间的明争暗斗确实存在的话，那么腐败多次降临，就有可能打草惊蛇。 到那时，它的死对头发现了临仙大陆，下来和它哄抢信仰之力，它只会得不偿失。 既然腐败不可能亲临，那么在王城之内，代为掌控甘霖教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在秦风思索知己，地面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并非地震，更像是大量人马朝着这边赶来，步调整齐划一，人数也绝对不少。 祝星等人扭头望去，只见街道已经完全被清空了，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已经消失了。 街道的尽头，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朝着这边快速移动。 杀气几乎凝聚成了实体，冲天而起的煞气形成了一片乌云。 天幕似乎低垂了几分，不知何时，就连天色都暗沉下来。 隐隐滚动的雷云，像是在和那黑压压的人群呼应，如同战鼓一般响起。 除了前方的宫门口，左后和后方都被人群布满。 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身披战甲，背上坐着一名至少两米高主将。 主将手持一把长戟，在地上拖行，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头盔将主将的面容完全包裹其中，看不清其相貌。 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充满野性，眼白微微泛红，似乎酝酿着无尽的怒意。 “是兵家。” 祝星脸色沉下来。 这些士兵，可不是普通的小卒，他们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厮杀，身染杀气、背负天命的兵家士兵。 以他们的实力，要打败一个、十个，甚至一百个都很容易。 可是，来的人数可不止这么点。 最重要的是，这些兵家士兵都是身负天命的。 和他们作对，无异于宣告叛乱。 他们出手，代表的就是西岐国的国运。 若是打起来，祝星他们等于是和天命作对。 而且，这些队伍里可不止兵家的人，还隐藏着数十名散修。 其中，不乏元婴期的修士。 一旦动手，这些散修会在潜伏在侧，抓紧机会一击必杀。 “师弟，看来被你猜对了，西岐王庭就已经出了问题。” 祝星收起了招牌的笑脸，睁开眼冷冽地扫视眼前。 “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风看都没看这些兵家士兵一眼，他手持黑剑，盯着空荡荡的宫城大门：“这些事，我之后再和你解释。师兄，外面这些交给你们，里面的人，我去处理。”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祝星等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公平。 他们清楚，王宫外面尚且如此，若是始作俑者真的在王城之内，那宫门里只会更危险。 何况，现在宫门大开，完全像是在挑衅。 勾引着秦风自己进去。 “嗯，你注意安全。” 祝星什么都没说，一抬手，手中雷电闪烁，暗蓝色的雷电在他的手上凝聚成一把长剑，将他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视线盯着那些兵家，寒声道：“在你出来之前，这里的人不会进去一个。” 祝星语气平淡，但，让人丝毫不怀疑。 秦风什么都没说，已经抬腿朝着宫城里走去。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直在发愣的书翎，在秦风走之后总算回过神来。 看到这么多兵家围攻，俏脸大惊失色：“你们打算和兵家作对？是想颠覆西岐王庭么？” 她只知道，这几个人里，有两个都是无相宗的叛徒。 本以为他们堕为散仙，是打算和安子安一样，游历人间行侠仗义之类的。 可是这两天，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帮人闹得越来越大。 现在更甚，居然和西岐国的兵家打起来了！ “子安，我们别和他们胡闹了，我们先走吧！”书翎管不着其他人，将视线落在安子安身上，焦急地抓住他的衣服：“再这么闹下去，我们会被整个西岐国的兵家围攻的。难道，你要和国运作对么？” 西岐国的国运，按照仙门的卜算，可还有十年的时间啊！ 截断国运，就凭他们的修为，根本扛不住天罚！ 安子安不为所动，已经将那杆长枪握在手里，盯着那名主将：“来不及了……” 第3169章 黄气黑龙 踏入宫门时，左右两边都有兵家的侍卫。 但他们好像完全看不到秦风一样，笔直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眼睁睁看着秦风往里走。 秦风也不看他们，两边都把对方当成了空气。 这次进入宫门没有上次顺利，之前感觉到的阵法，此时已经覆盖了整个王宫。 阴森腐朽的气息，让人感觉踏入了一间已经破落多年的屋子。 陈旧的味道直钻鼻腔，让人呼吸之间都有一股潮湿的阴气。 刚走上宫道，秦风便感觉脚步变得有些艰难。 他停了下来，一只眼睛变成了金色，里面有淡淡的月华闪动。 “阵法？” 这里有一处结界。 不过他没有停留太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好像就是单纯为了看看这里是什么而已。 随后，他一抬脚。 落下的瞬间，空气里传来了一阵“咔咔”的声音，好像踩在碎裂的玻璃上。 结界被他硬生生踩碎了。 在结界破碎的一瞬间，王宫的某个角落里，三名修士同时吐血，当场暴毙。 之后的道路，秦风走得畅通无阻。 宫道还是和昨天来的时候一样，根本没什么人，就连宫女侍卫都看不见一个。 偌大的西岐王城，倒像是一座空城。 秦风很有目标地行走，直接朝着西岐王召见过他们的大殿走去。 刚走到大殿之前的广场，还没来得及上去，就看见冗长的台阶之上，站着一个人。 那道肥胖的身影似乎是特意在这里等他的。 看到他来，还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位贵人，你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秦风看着他，幽幽道：“是啊，我记性不好，确实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噢？那是什么呢？”对方语气好像很着急：“贵人可得好好想想，若是没想起来，也要小心些，别再丢了点别的。” “比如，贵人的性命。” 话音落，无数煞气再度冲天而起。 秦风的脚下，同时有一股黄气冒出来。 那黄气浓郁到，仿佛是实体的，让秦风都觉得脚下好像要被什么东西顶起来了一样。 “这就是龙气么？” 此龙气，并不是骊龙那样的龙气，而是真龙天子的龙气。 有人在引动龙脉，以西岐国国运和他为战。 “你果然不是西岐王庭的人，以国运为战，若是龙脉被斩，西岐国的国运就断了。” 国运一断绝，甚至不出一个月，西岐国就要消失在临仙大陆的版图之上了。 对方笑了：“是呢，贵人也明白，我并非西岐王庭之人。所以，我并不在乎西岐王庭的国运会不会断。” “况且，贵人实在有些高看自己了。要以一己之力斩杀国运，未免过于天方夜谭了。” “不过，若是贵人有这个自信，倒也一试无妨。” 言罢，那人一挥手，冲天而起的龙气化作一条黄龙。 秦风耳边响起了一声龙吟，随后，烟雾之中，他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大殿之内冲出来。 体型十分庞大，速度也非常之快！ 等冲到烟雾薄弱的地方，秦风也看清了。 那正是之前雕刻在大殿衡量上的一条龙。 原本是一条黑龙，可它冲破黄气，扑面而来，这些黄气竟然在它身上好似金甲一般。 这黑金长龙，如同真实存在一般，杀意腾腾。 当它裹上了一身黄气之后，更是充满了从天而降的威严，仿佛将天命披在身上。 不过呼吸之间，便已经到了秦风面前…… 这一声龙吟，宫城外的乐正玉镜也听到了。 他对龙吟格外敏感，月光挥洒出去后，一回头，就看见了那条冲天而起的黑金长龙。 “是龙！” 这条龙，让他响起了骊龙。 当初在幻境之中，他亲眼见过骊龙出世。 而骊龙是带着鲛人一族的怨愤和悲怆化龙，这条巨龙，身上背负的则是西岐国的国运。 秦风一个人在里面，要对抗西岐国运么？ 这时，一把长刀擦着他的身体过去，被一道雷电瞬间化作了碎片。 祝星快速瞬移到乐正玉镜身边，厉声道：“不用管里面如何，先做好你的事情！” “可是老秦……” 祝星看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过？” 乐正玉镜这下没话说了。 也是，从前每一次，他们只需要相信秦风就够了。 但，从前秦风的敌人是有形的，是单独的个体。 可现在，秦风面对的是西岐的国运。 一个人，真的能斩掉一个国家的国运么？ 他还是有些担心。 “别忘了我们说过的，在他出来之前，这里的人，我们不会放进去一个。” “而且，别以为这些兵家比里面的龙脉难对付。” “别忘了，兵家和龙脉一体，龙脉不灭，兵家不死。而兵家不死，龙脉之气不断。” “你在这里对付兵家，就是在帮忙了！” 见乐正玉镜还是忧心忡忡，祝星连忙提醒。 这时，一声狼嚎传来，钟离身后，轩辕氏青狼现身。 硕大的青狼在兵家之中冲杀，如履平地。 钟离本人更是兽灵骨大亮，七转金丹几乎燃烧成了红色，接近破丹！ 这种近战肉搏，完全就是他的强项。 他奔袭其中，不觉得疲惫，反而越战越勇。 见状，乐正玉境一咬牙：“不行不行，再看下去，小钟的功劳就要比我大了！” 他不擅长打架杀人，但是，他身上的月华，是洗涤煞气最好的术法。 兵家以煞气为武器，但，这些兵士没有一个能将煞气冲进乐正玉镜的月华之内。 有他的月华护身，祝星和乐正玉镜如虎添翼。 “轩辕氏青狼？月影台的月华？” 安子安杀死一名兵士，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祝星的实力他并不意外，尽管当年无相宗都说他是天才陨落，可他清楚，祝星不是那么容易消沉的人。 祝星隐瞒了实力，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但这两个人，之前只有钟离说出了自己的出身。 御兽门居然能出一个七转金丹、而且还和轩辕氏青狼结契的兽灵骨也就算了。 那个无名之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月影台最纯正的月华！ 第3170章 斩了它 黑金巨龙迎面而来，即便站在这里，秦风都能感觉到兵戈之气。 冲他而来的，不仅是一条化作实体的巨龙而已，更是整个西岐国国运的具象化。 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但，光是看到这条巨龙，他都能想象到，外面的情况只怕没有那么轻松。 不过，他也知道。 外面的兵家，和这条国运汇聚而成的龙脉是相辅相成的。 斩杀了这条巨龙，外面的兵家才会止戈。 同时，当外面的兵家死绝，这条龙脉也会彻底消失。 秦风的身影仿佛变得虚幻了一般，和脚下的黑影几乎融为一体，迅捷地避开了巨龙的攻击。 厚重的国运，如同海啸一般压迫而来，扑面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感觉胸口都变得有些沉闷。 这可是一国之运，不是普通人可以随意对抗的。 而秦风，似乎本来也没有要对抗的意思。 他一味地闪避，不断地躲开那条巨龙的进攻。 看起来，就好像处于劣势一般。 一道嘲弄的声音传来：“贵人这是怎么了？为何只是一味地闪躲？你不打算出手么？” “想必贵人应该看出来了，这条龙脉，可是外面的兵家连接在一起的。” “你的同伴们都在外面，即便他们修为不低，若你还不尽快斩杀龙脉，他们迟早会死在兵家的铁蹄之下啊。” “贵人，你这是怎么了呢？” 这声音带着几分嘲弄，似乎早就料到了现在的情况。 秦风的半张脸隐没在黑影里，朝着大殿门口望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那人轻笑一声：“这还用问么？自然，是为我甘霖教圣主降临，尽一份绵薄之力了。” “贵人，以你的能力，若是肯加入我甘霖教，对我教派来说，必定是一大助力。” “不过可惜，在下深知，贵人心中自有乾坤，怕是无法加入我甘霖教了。” “可惜、可惜了……” 黑金大龙来势汹汹，喷薄出的气息都让普通人难以承受。 秦风在黑影之中，如同被卷入了洪流一般，一味地闪躲。 这龙脉，居然完全掌握在这个人手里么？ 余光中，站在大殿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名之前为他们带路的老太监。 老太监站在大殿门口，那些小太监垂着脑袋，仍旧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边。 他身后的殿门里，大殿一片漆黑，只能看到长龙从里面飞出来时，带出来的黑色拖尾。 明明是烟雾状的，但这许久都未曾消失。 至于里面的西岐国主到底如何了，秦风也看不透。 眼下的情况十分两难。 若是继续这么缠斗，且不说他自己，外面的祝星他们必定扛不住。 但，如果斩杀了西岐国龙脉…… 秦风看着大太监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眼神深沉。 “这老太监，似乎很期望我把西岐的龙脉斩断啊……” 在他看向老太监的时候，老太监也朝着他看过来。 阴沉的环境下，老太监那张惨白的脸看起来格外渗人。 他本来的面目应该十分阳刚，可他偏偏将脸刷得粉白。 嘴上的胡须并没有刮去，看起来又多添了几分诡异。 老太监嘴角噙着笑容，一口一个“贵人”，举手投足都是谦卑。 但，秦风之前丝毫没感觉到老太监的尊重。 要是没猜错，这个人，应该就是甘霖教的大天师了。 也是“腐败”跟前，最大的使徒。 他的一言一行，就代表了“腐败”。 此人绝对不简单。 可秦风更想知道，“腐败”既然是因为人心信仰才出现的神，那么它的本体，也是拥有思想的么？ 它，真的足以控制复杂的人心么？ 秦风始终认为，神，不会任何时候都凌驾于人之上。 否则，为什么那位沉睡的创世之神，总在人族无限接近神的时候，就突然出手毁灭掉自己创造的世界呢？ 祂如果觉得，人永远是祂手心里的蝼蚁，又何必浪费力气呢？ 毕竟每一次，毁灭掉自己所创造的世界，都会耗尽祂沉睡万年、甚至更久的力量。 看着那笑眯眯的老太监，秦风忽然怀疑，“腐败”这位因为人心才出现的神，有没有可能也被人心控制？ 这老太监，在“腐败”降临之前，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他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么？ 如果不是，那么他又从何而来？ 太多的疑问等着他去弄清楚，不过，不是现在。 龙脉不能被斩断，最起码现在不能。 当黑金巨龙再度袭来之时，秦风不闪不避，抬起了一只手格挡。 黑金巨龙的龙头撞上来，秦风的身后出现了一道庞大的虚影。 三相佛出手，两只手同时按在巨龙的脑袋上。 ——当！ 明明只是两个具象化的幻象碰撞到一起，却如同敲响了一口硕大无比的铜钟。 金属的撞击声，让空间内所有的空气都掀起了波澜，一层一层地荡漾开来。 整个王宫的建筑都在震动，不少瓦片被气浪卷起飞向天空。 随后，又被黑龙甩尾掀起的气浪卷动，在空气里不断的飞舞，朝着三相佛飞来。 怒相手中幻化出两把长剑，快速舞动，将飞来的瓦片全部切成碎片。 悲相两手掐诀，身上出现了一道道佛经虚影。 它朝着巨龙一点，佛经虚影飞去，化作锁链，似乎要将巨龙捆绑起来。 同时，哀相也幻化出一条黑色的锁链，在手中不断甩动。 空间内，居然真的能听到铁链撞击的声音。 这一刻，几乎整个王城的百姓都看到了，一尊虚化的佛像，和一条黑金巨龙飞向天空，两者很快纠缠在一起。 “你也去帮忙吧，顺便看着点，免得那家伙得到了信仰之力，真的把西岐国的国运给斩断了。” 秦风转头，看向身边的空气。 他的话音落下，身边的空间内就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虚影，逐渐凝聚成形。 成形的黑影，看起来仍旧像是一道影子，只不过仔细看就会发现，它更像是一只有实体存在的章鱼。 但它修长的黑色触手，可比普通的章鱼多多了。 得到秦风的命令，这黑色的章鱼消失又出现，飞向了那条黑金巨龙。 第3171章 谁不想手握天命 “终于出手了么……” 老太监看着天空中缠斗在一起的三相佛与黑金龙，暗自喃喃了一句。 可他话音刚落，一道森冷的男声便从他身后冒出来。 “看来，你果然很期盼我杀了那条黑龙啊。不对，应该说，你似乎很期待我斩断西岐国的国运啊？” 老太监眸子一凝，却连头也不会，宽大的袖子一挥，空气里瞬间炸开大片大片的、如同霉菌一般的菌花。 黑影一瞬间将秦风包裹住，黑影表面上也炸开了一片腐朽的花。 但，秦风露出来一只的眼睛仍旧盯着那老太监。 只见那老太监的身体十分轻盈，脚尖点地，立刻就离开原地数十米。 他在空中调转方向，面对着秦风，脸上仍旧是那诡谲的笑容。 “没想到，对付一国之国运，你还能腾出手来应付我，真是可怕的实力啊……” 老太监本来以为，一条代表着西岐国国运的黑金巨龙，足够缠住秦风了。 可不曾想，秦风居然有两具宝相法身。 而且，那三相佛的身上，竟然同时有信仰之力和香火！ 宝相法身出手，本身也是需要消耗本体一部分力量的。 要对付一个国家的龙脉，仅靠着一句宝相法身，秦风是绝对不可能脱身的。 但看秦风现在的状态，他似乎可以完全不必管那条巨龙了。 三相佛和蛊神化身，足够应付！ “不过，你真的不打算斩杀龙脉么？斩断了西岐国的龙脉，日后，你就会成为新的国主，可以操纵兵家之力。” “别人不行，但是你，应该可以。” “毕竟，你身上可是有人皇天命呢……” 裹在秦风身上的黑影仿佛是活着的一样，在老太监说话之间，慢慢地从秦风身上退去。 同时，那些炸开在秦风周边的腐败之花，迅速消散。 秦风冷峻的脸露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太监。 “看来你知道的事情确实不少。” 人皇天命这件事，就连祝星都还不知道。 玄虚可以用“谎言”知晓，那么面前这个老太监呢？ 腐败并非无处不在的，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身负人皇天命的？ “人皇降世，整个临仙大陆关注的人可不少，知道的人，应该也不少。贵人不必将目光放在我一个人身上。” “贵人只需知道，若是你愿意，斩断了这龙脉，西岐国运会自动落到你手里。” “不不不，应该说，若是贵人愿意，整个临仙大陆的人族命脉，你都可以掌握在手中。” “贵人，你就不想成为人族的领袖么？” 背负人皇天命之人，注定要成为引领人族走向新世界之人。 秦风原本并不想背负这等命运，但落到了他身上，他也不会抗拒。 只不过，在人皇的使命落下的时候，他会尽力承认；可让他强行去掠夺，那他做不到。 而且，他不信这老太监会这么好心。 “你们甘霖教来西岐国，就是为了吸收更多的信徒，拥有更多的信仰之力，你们的神才会越发强大。” “现在来看，你似乎已经有了可以控制西岐国主的方法。” “我若是你，这种时候就该避免西岐国运被人斩断或是掠夺。” “只要你在，整个西岐国的百姓，都能成为甘霖教的‘人圈’。” 秦风后半句话没说，但老太监应该懂得他的怀疑。 这老太监，不仅不想尽办法隐藏自己，将龙脉牢牢把握在手里，居然一个劲地蛊惑他斩杀龙脉。 这本身就有问题。 “贵人真是多疑呢。”老太监用粗狂的声音，夹着阴森的语调，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边在黑影之中闪转腾挪，一边回应秦风：“咱家只是王上身边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太监了，可没有掌控西岐国的野心。” “杂家是为了贵人着想，毕竟，你若是再不斩杀龙脉，你外面的几个朋友只怕都要撑不住了吧？” 秦风摇了摇头：“我不打算斩断龙脉，想控制住局面，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你。” 老太监一听就笑了：“嘻嘻，贵人怎么晓得，杀我……比斩断龙脉可难多了呢？” “毕竟，杂家本来就不算活着了……” 话音落下，老太监面对黑影，不再闪避，任由黑影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随后，首先变化的，就是他脸上的粉末。 那些白色的水分，好像融化成了液体，从他脸上流淌下来。 但，更惊悚的是，同时流淌下来的，还有他的脸皮。 他的眼皮混着睫毛留下来，裸露出两颗血淋淋的眼球。 脸上的皮肉腐烂成了浓水，流过脖子的时候，又将脖子的皮肉同样化作浓水。 而裸露出来的骨架上，很快就生出了大片大片的红绿色霉菌。 霉菌肉眼可见地越发茂密，然后，“砰”的一声炸开，连老太监的眼睛都一下子炸碎了。 黑影之上，好像病毒一般蔓延开大片霉菌。 秦风眉头一皱，这些霉菌瞬间化作粉末消失。 但是，又很快再度生长出来。 “这种腐败是会感染的？” 秦风诧异了一瞬，没想到这老太监还有这种本事。 当老太监的身体彻底消失，就连身上的衣服都腐烂成了一地碎片的时候，原本站在秦风斜后方的一名小太监忽然抬起头来。 那小太监模样清秀，和老太监的粗犷比起来，他脸上的涂脂抹粉并不显得突兀。 小太监开口，声音和老太监截然不同，但，语气却是一模一样。 “贵人真是脾气暴躁呢。” 秦风没有转头，但身后的黑影已经在那小太监抬头的一瞬间就扑上去。 黑影将小太监包裹，一瞬间就将那小太监的肉身，化作和老太监一样的弄水。 但是与此同时，接触到那小太监的黑影之上，也盛开了大片大片、五彩斑斓的菌花。 这些菌花被挥散，在空气里都留下了大片彩色的烟雾。 一时间，竟然让周围的空间看起来没那么沉闷了。 只是，当菌花被挥散，另一侧尽头的一名小太监又抬起了头。 “贵人真是的，就等不到咱家把话说完么？” 第3172章 没有本体之人 这一次，秦风没有急着动手了。 看来，这位大天师的本事不俗。 在接连杀死两具寄生体的情况下，他没有感知到任何魂魄的转移。 而且，他的动作非常快。 秦风现在都还能感觉到，这些小太监其实还是活着的。 但大天师转移的瞬间，就将他们的魂魄杀死，然后占领了那具身体。 并且，秦风感觉得到，在这里的就是大天师本体。 可是，这些太监的形象，全都是大天师的寄生体而已。 这些肉身都不属于他。 秦风相信，除非他现在就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杀了，不然，大天师总有转移的地方。 自己永远无法杀死他。 “这种寄生的能力，应该是属于你自己的吧？” 秦风饶有兴致地问道：“我猜，你本身就属于临仙大陆。这么多年，仅凭你这寄生的本事，就可以完美地隐藏自己的身份。” “只是我很好奇，你寄生过少人，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大天师的这个本事，秦风觉得有些属于。 之前在现代世界的时候，那邪教的头子就是这样。 几百年来，不断地寄生到其他人身上，发展壮大邪教。 但，从没有人真正看到过他的样子。 只怕，就连他自己，都已经丢失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了。 秦风忽然想到：若是那个人和眼前的大天师一样，是不是意味着，在现代世界里，其实也有神的使徒行走？ 只不过，因为蓝星处于末法时代，灵气匮乏，凡人不会修行。 再加上蓝星的发展属于现代科技，许多人都忙于生计，除了钱，早就没有什么信仰了。 信仰之力难以收集，又难以修行，所以那位神之使徒在现代世界里，才没有掀起什么水花来。 “呵呵，贵人很聪明，您的猜测也很有意思。” “只不过，我或许和您想的还不一样。” 那名站在阴暗角落里的小太监走出来，动作和之前的老太监一模一样：“刚才贵人应该也看到了，我转移身体，不需要任何介质，甚至都不需要神魂转移。” “因为，我本身的存在，就没有神魂。” “我要转移我自己的意志，根本不需要神魂迁移，只要我想在哪里，就会在哪里。” 没有本体的存在？ 秦风揣摩着大天师的话。 他说的是真的么？ 如果大天师本身，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人，那么他到底是什么？ 刚才他说，他转移的是他的“意志”。 他可以将自己的意志强行塞进别人的身体里，然后将这个人取而代之？ 但，秦风刚才清楚地感觉到，当大天师进行转移的时候，同时就有一名小太监死亡。 这些小太监现在的状态，应该是完全被控制了心智，他们的魂魄都被人提前抽走了一部分，已经行尸走肉了。 但，他们仍旧是活着的。 当身体被占据的时候，他们才真正死亡。 如果大天师转移的仅仅是意志而已，那么，意志可以杀死一个人的灵魂么？ 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是摸不清楚的，但现在，秦风需要弄明白另一件事。 他没有回应大天师，想法生成的一瞬间，他一挥手，围绕在他身边的小太监们全都被黑影吞了进去。 除了被大天师占据身体的那个。 这一幕发生得猝不及防，大天师没有来得及反应，那些小太监的肉身就消失了。 “嗯？” 发生这一幕，就连大天师本人都愣了一下。 随后，就听秦风的声音响起：“那我更好奇了，大天师如果只需要转移意志，甚至不需要任何介质，那么……” 秦风抬手，指向了两人中间的十几道黑影。 那些影子的轮廓，都是刚才的小太监们，只不过被秦风的黑影完全包裹住了。 “现在呢？” 在看不到人本体的情况下，他还能转移么？ 言罢，秦风都不给大天师回答的机会，他不想“听”答案，只想看。 黑影如同潮水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大天师。 感觉到危险逼近，大天师周边炸开了一朵朵霉菌组成的烟花。 只不过，这些代表着腐败的菌花，在黑影面前脆弱不堪，轻而易举被击碎。 随后，黑影穿透了大天师的肉体，瞬间炸开。 小太监的血肉，和刚才一样，快速融化腐烂。 角落里，一道新的身影出现。 是不知道合适藏在那里的一名修士的身体。 “贵人，你的陷阱未免明显了些。” “这些黑影之下，应该已经没有人了，对吧？” 那是一名女修的身体，秦风敏锐地看到，这名女修的脖子上有一处红斑。 正在肉眼可见地消退。 那是尸斑。 也就是说，这名女修的身体，本来是一具尸体。 因为大天师入体，尸体上的尸斑才开始消退。 这宫殿附近，怕是藏着不少这样的尸体。 若有活人，秦风都可以捕捉到。 他藏着这么多备用的肉身，却不逃走？ 要知道，王宫里应该多的是人，宫门外更是人潮汹涌。 只要到了宫门之外，哪怕是秦风，应该也抓不住他。 刚才秦风就发现了，大天师转移到他人的肉身之后，身上的气息和那人完全融为一体。 哪怕是月华之瞳，都看不出那人身体内的魂魄有什么问题。 可以说，如果到了人群中，只要大天师不开口说话，或者不做什么奇怪的反应，就算秦风挨个看过去，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真的单打独斗起来，这名大天师绝对不是秦风的对手。 他选择留下来，利用大殿附近的人不断地转移自己，甚至提前准备好了不知道多少人和尸体，也不选择利用人的肉身来逃走。 这是为什么？ 到底是他别有所图，还是他根本离不开？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没想到秦风居然在对付龙脉的情况下，还能有有余力来对付他。 他托大了，现在想走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而他的意志的转移，并非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限制。 一定需要某种介质。 而宫墙之外的人，没法满足他转移身体的条件！ 第3173章 追捕 在思索之际，秦风的黑影已经退了回去。 如大天师猜测的那样，黑影褪去之后，那十几个人的轮廓消失，里面并没有人。 至于那十几个还活着的小太监去哪儿了，只有秦风知道。 而他并没有回答大天师的话，黑影铺天盖地，好像决堤的潮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向大天师。 期间，好几次穿透了大天师的身体。 一朵又一朵五彩斑斓的菌花在空气里炸开，让黑暗变得色彩斑斓起来。 但是气味并不好闻。 无论是被秦风打中后加速融化的尸体，还是这些炸开之后会散发出腐朽气息的菌花，气味都十分复杂。 甚至，若是普通人在这里，只是呼吸的一瞬，就有可能立刻腐烂。 但秦风站在黑暗与五彩交织的中心，拖着下巴沉思。 “这王宫里会有多少人呢？” “只是一份意志的话，要怎么转移呢？” “而且，若只是意志，转移之后被附身的人也会变强啊……” 大天师转移了十几次，每一次都被秦风从黑暗里揪出来。 他说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意志”，意志的转移，被寄生之人展现出来的，应该也是他们本来的能力才对。 但秦风不断的进攻之下，评估出了这些寄生体的实力。 都是一样的。 有些甚至只是最柔弱的宫女，被寄生之后，甚至都能勉强躲开几次黑影的进攻。 大天师应该说谎了。 他转移的，应该不仅仅只有意志。 只不过，现在秦风也还看不透。 ——轰！ “嗯？” 空中传来了一声巨响，引得秦风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蛊神身上的触手损失了不少，不断有黑色的黏液从身上滴落。 它四仰八叉地缠绕着黑金巨龙的尾巴，触手上，吸盘里不断地伸出毒刺，试图掀开黑金巨龙的鳞片插进去。 不过，它的蛊毒在这种时候似乎没什么作用。 毒，对于一国之运来说，就好像一滴毒液掉进了一汪湖水中。 在湖水里喝上一口，不会起到任何效果。 蛊神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打个帮手。 秦风没想到的是，三相佛竟然也陷入了苦战。 怒相进攻，手里的双剑不断砸在龙头上，发出金属的撞击声，火花四溅。 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将龙头破开。 哀相和悲相各自进攻防守，但效果也和怒相差不多。 即便吸收了鸣翠城的信仰之力，可那毕竟只是一座城而已。 西岐国在临仙大陆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是临仙大陆最大的国家之一。 它不仅承载着几百年历史的沉重，更有整个国家几百年的百姓的信仰。 若不是它已经走到了末期，再加上被人控制了一部分，只怕在出手的时候，蛊神和三相佛就已经败了。 “还是有点勉强么？” 秦风不想斩断龙脉，却又不得不对付龙脉。 如果龙脉的力量仍旧强盛的话，这说明外面的祝星他们情况也不算太好。 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但秦风陷入沉思的时候，在黑暗中试图潜行却一直被追杀的大天师则满头大汗。 他突然有点后悔。 昨天秦风他们离开王城之后，他就该走的。 反正西岐国的国运已经被窃取得差不多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昨天在秦风面前露过脸，当时秦风并没有察觉到不对。 他以为，即便之后秦风会发现他的身份，也至少还要等个两天才能回过味来。 可没想到，秦风居然发现得这么快，而且立马就赶回来了。 他自己也托大了。 他觉得，自己手握着西岐国龙脉，说不定可以对付这个白发男子。 即便对付不了，到时候秦风和龙脉相争，他仍旧有机会逃脱。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秦风根本不受影响。 他一个凡骨，有两具宝相法身也就算了。 而且，这两具法身都有问题，很不对劲！ 这两个，都有信仰之力在身！ 三相佛也就算了，这个白发男子似乎为三相佛在某个佛门之中塑造了金身，承至少三千年的香火。 之前，又在鸣翠城吸收了大量信仰之力。 但那个黑漆漆的东西的是什么？ 为什么它身上，也有信仰之力？ 甚至要不是被白发男子压制着，它居然真的有了成神的资质！ 这样两个存在，又为什么会任由秦风驱使？ 更可怕的是，在驱使着这两个如此可怕的存在的情况下，秦风还能一边游刃有余地抓捕自己，一边站在原地想事情？ 大天师后悔了，非常后悔。 “该死，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七里镇出问题后，祝星来的当晚，大天师便知道西岐国的甘霖教瞒不住了。 他一开始还觉得诧异，这种时候，仙魔之战已经一触即发，居然还会有仙门的人来多管闲事。 不过想到从前仙门的作派，想来派来的人也不会有多厉害。 至渊被派去了鸣翠城，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敷衍过去便是。 可没想到，招惹来的这几个人中，居然有一个怪物一样的男人！ 一介凡骨，居然能把他逼入如此地步！ 他不断地在提前准备好的肉身里转移，甚至到了后面，连在这具肉身里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幸好他早就将肉身放置在不同的地方，也能提供他不停地转移。 不然，秦风的黑影只怕一瞬间就能把他的老巢给摸了。 即便如此，他现在的情况仍然不容乐观。 毕竟，王宫里的人是有限的，秦风杀得太快了。 并且还在大殿广场周边都用黑影设立了结界，避免有其他人再进来。 看来，西岐国必须彻底放弃了。 不过，他在转移时，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黑金巨龙。 “真是不甘心啊，明明就差一点，就能夺取西岐龙脉了。” “若是有了龙脉，甘霖教，便有天命在身。” “整个国家都可以成为圣主的信徒，到那时，我们都可以一同进入神主的不腐之乡了……” “神主如今还无法降临，不然，这条龙脉早就是囊中之物了。” “真是可惜了……” 第3174章 找到了 大天师看出来了，这个白发凡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他身上背负着人皇天命，本该直接将龙脉斩下。 可现在，他宁愿用更耗费灵力的方式拖着，打算先抓住自己。 关键是，他体内的灵力也好像用之不尽取之不竭一般，可以让他尽情地挥洒。 大天师已经放弃了，他现在转移的路线，已经在往宫城外移动了。 “那个混蛋，居然敢骗我。” “说好了合谋，他居然没告诉我，这个白发少年如此可怕！” “难道说，他是故意将人引到我这里来的？” “噢？有人将我引到你这里来，还骗了你？不如，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帮你报仇，如何？” 就在接近宫城之时，一道声音忽然在他而背后响起，一瞬间就令他头皮炸开。 不等回头，一只手就已经按在他的肩膀上了。 是秦风的实体，而非黑影！ “大天师，我们的事情还没谈完，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大天师没有回应，这具身体也开始迅速腐烂。 他在附近，应该还准备了不少寄生体。 “嗯？” 但，原本已经在快速腐烂的身体，在这时居然停止了腐坏。 并且，那些原本已经腐烂了的部分，竟然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修复！ “怎么会？” 大天师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这具身体里似乎伸进来了一只手！ 不，不对，他应该没有受伤才对。 没有任何疼痛，回头一看，秦风的一只手也仅仅是搭在他的肩膀上而已。 为什么他会觉得身体里钻进来了什么东西？ 而且，那东西在他的身体里不断地寻摸着什么，似乎…… 在找他的本体！ 秦风也只是想尝试一下。 偷窃之手可以偷窃到的东西，必须是秦风能想象得到的。 他必须清楚地知道，那东西的大小、模样、位置。 付出一定的力量代价，就可以将其偷窃到手中。 但他没见过大天师的本体，不知道其样貌、大小，更不知道究竟藏在人的什么位置里。 所以他想试试看，既然偷不到的话，那是不是……可以抢呢？ 直接将偷窃之手放进大天师寄生体的身体之内容易。 可是大天师是会转移的。 刚才观察了这么久，试探了这么多次，秦风总算发现了一点。 这位大天师的转移是否需要介质他不知道，但，可以确定他的转移必然伴随着寄生体的腐烂。 巧了，秦风有的是办法，来修复这些腐烂的血肉。 怒厄金刚经运转，当大天师试图腐烂掉这具身体转移的时候，他立刻将其修复。 原本，只是猜测和试探而已。 没想到，真的起作用了。 这一次，这位大天师没能转移走。 看来还没那么费劲。 和他的淡定不同，此时的大天师，完全和这具身体共感了。 一道道寒意不断冒出来，他的身体里更是翻江倒海。 那只手，那只看不见的手，在他的身体里不断搅动。 甚至，直接钻进了他的内脏之中，四处寻找，将他的脑浆都搅动得天翻地覆。 可是，他却没法离开这具尸体。 是秦风！ 大天师忍着这种诡异的反胃感，咬牙盯着秦风：“你不必白费力气了，我说过的，我没有本体，更没有实体。” “我本来就只是一个意志而已，哪怕你把这具身体拆开，也找不到我的存在。” “倒不如，你和我谈一笔生意，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我相信，既然你是个人，就必然有想要的东西，说不定我可以给你呢？” 秦风的半张脸从黑暗之中露出来，嘴角挂着一抹亦正亦邪的笑容：“我想要的东西，你能给我？” “对！”见他有回应，大天师眼前一亮：“你先说出来，说不定，我真的可以……” “不不不……”不等他说完，秦风已经摇了摇头：“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我。一个死人，能给我什么呢？” 大天师眸子一凝：“你的意思，今天不打算放过我了么？” 秦风笑而不语。 “我没记错的话，你根本不是仙门中人。” “你一介凡骨，如今背负人皇天命，若是让仙门知道，他们会放过你么？” “而且我说了，你没办法找到我，更没办法杀了我。再继续浪费时间，你的同伴们也会死。” 外面的兵戈之声没有半点减弱，天上的巨龙仍旧气势高昂。 毕竟是龙脉，哪怕只剩下最后十年的国运，也足够了。 “正是因为不想拖延时间，所以我才更不能放过你了。” 偷窃之手还没有停下动作，但确实如大天师自己说的那样，就算把这具肉身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大天师的存在。 “我可以将你留在这具身体里，只要我不同意，你就没法离开这具身体。” “即便我现在找不到你、杀不了你，但是我不着急。” “我们可以先处理眼前的事情，之后，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秦风盯着大天师，笑容越发邪肆。 他露出来的那只眼是月华之瞳，隐没在黑影中的那只眼睛，早就被黑雾密布。 不过，在摸清眼前这个大天师的底细之前，他不打算动用太多其他的力量。 被他抓住，这具身体便无法腐烂。 无法腐烂，大天师就无法离开。 至于到底怎样才能杀了大天师，可以回头慢慢研究。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停下兵家和龙脉。 西岐国的国主，应该已经被大天师控制了。 而且用的应当不是普通的术法。 “神谕……” 秦风沉吟一瞬，立马想通了。 这位大天师，是用神谕洗脑了西岐国主。 他是没办法杀死那位西岐国住的，更无法寄生其身。 否则他刚才就进去了。 但，他一直没这么做，反而在想办法往宫城外跑，看来他是无法直接寄生在国主身上的。 哪怕就剩下十年，龙脉就是龙脉。 国主，仍旧是天命之子。 难道，秦风自己也只能给国主下达神谕来解决这个问题么？ 思虑了片刻，秦风就想起来一个：“阿月……” 第3175章 神也要付出代价 自从从深渊之中归来后，秦风就发现身体里的这几位，如今都变得好说话多了。 就连最喜欢和他吵架的阿月也是。 这一次，她居然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了。 直接就脱离了秦风的梦境，飞向了大殿之内。 常人是看不到她的，但在她离开秦风的身体时，那位大天师忽然抬起头：“你又要做什么？你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宝相法身？” 刚才离开秦风的身体的气息很不寻常，绝对不是普通的灵宠之类的东西。 在刚才那股气息之中，他居然感觉到了龙的气息！ 这不可能！ 秦风的身体里，已经有两具宝相法身了，怎么可能还藏身一龙？ “大天师，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谈完。你还没有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反过来问起我了呢？” 秦风笑着，抓着大天师的那只手没有太用力。 但，也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似乎根本不担心大天师会从他手上逃脱。 大天师也没有回答秦风，他猛地睁大眼睛，看向大殿的方向：“不对，有人进了他的梦境！” “普通的邪佞根本不可能侵入他的梦境，除非是……” “骊龙！” 骊龙本身，也是天命之身。 虽然，骊龙的存在对于它自己来说是一种诅咒。 但，不可否认它也是真龙。 若是之前，有龙脉在身，阿月只是应身的话，根本无法侵入到稀奇国主的梦境之中。 可是现在，龙脉离开了国主，那位被洗脑的国主，就等于是一具空壳。 阿月乃是骊龙应身，自然可以随意侵入。 之前秦风没有直接让阿月动手，是为了看看这位大天师到底有什么底细。 若是那个时候直接让阿月出手，很有可能被大天师拦下。 他倒是无所谓，但阿月就不一定了。 而且，大天师既然之前能控制西岐国主，一旦发现阿月可以入侵到西岐国主的梦境，说不定会立刻控制西岐国主反抗。 秦风可以杀了大天师，却不能直接杀了那位国主。 西岐只剩下十年的国运，秦风不敢保证，这位国主，是不是就是这最后十年。 一旦动手，很有可能会让整个西岐瞬间覆灭。 而且，他不会随便杀人。 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 不过现在，已经是个动手的好时机了。 大天师注意力完全在秦风身上，他自己可能也知道，现在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双眼死死地盯着秦风：“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怪物？”秦风微微一笑：“大天师，你这么说可就不礼貌了。你知不知道，如果在电影里，你这样的可是反派。反派才会被称为怪物。” “而我，是个人。” “在这段剧情里，我怎么也应该是个主角吧？” 大天师听到这些话，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你说的这些是什么东西，法器么？” 见他是这个反应，秦风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可惜了，你连电影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敢说，你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呢？” 说话之间，天空之中响起阵阵雷声。 一声龙吟，将雷声彻底压制下去。 随后，那黑金巨龙忽然调转了方向，直奔大殿的方向而去。 此时秦风和大天师两个人所处的位置，已经非常接近宫门边缘了。 从这里，几乎能听到外面的兵戈之声。 眼看着龙脉归位，大天师也无力阻止了。 很快，外面的兵戈之声也渐渐变小。 兵家暴躁的杀气，似乎减弱了许多。 等到国主的命令传出来，他们就会立刻撤兵。 想引诱秦风斩断龙脉的计划，彻底不管用了。 大天师闭上眼睛，看表情十分不服气，但又无能为力。 他再度睁开眼，叹息了一声：“好吧，我承认，这下是我输了。” “不过，你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神主不会只有我一个使徒，我只不过是他的其中之一而已。” “你杀了我，他会立刻挑选别的使徒。” “只要神主存在，甘霖教就不会消失。”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来，这世道马上就要乱了，甘霖教的出现是一个必然。” “就算没有甘霖教，也会有别的教派……” 秦风自然知道，杀了大天师，并能阻止甘霖教的蔓延。 这个大天师，在教派里的作用，也远没有秦风想的那么重要。 “是啊，杀了你，确实对现在的情况来说于事无补。”秦风点点头，好像真的认同了大天师的话一样。 但是，大天师并没有露出喜色，甚至面无表情安安静静地看着秦风，等着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但是，”秦风果然再度开口：“你看到外面那些人了么？” 秦风抬手，指向外面那些兵家。 他们的身体飞行而上，悬浮在城楼之上，可以将下方的战场尽收眼底。 秦风指向战场，说的，却不是已经浑身鲜血的祝星等人。 他们虽然受了伤，但目前来看并无大碍。 但是，在他们的脚下，横陈着大量尸体。 城门外，早已经血流成河。 秦风进来的时候交代过，他们要以防守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人。 但秦风清楚，这些兵家得到了天家的召唤而来。 他们没有理智，是会把祝星他们当做敌人一样对待的。 哪怕为了自保，不杀人也是不可能的。 眼前血流成河的一幕，早在秦风的预料之内。 “这些人，原本不用死，但是因为你，他们都死了。” “他们是兵家的士兵，但抛开这一层身份，他们是个人。” “在人族的概念里，杀人偿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何况，你是个天师，不是天子。” “所以你明白了，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你？” 光是这些兵家的士兵，他们的鲜血，就足够让这位大天师用命来偿还。 更遑论，鸣翠城、七里镇……还有其他十几座城市中，因为邪教而死的普通人。 他们，需要有人来付出代价才行。 “你放心，这份代价，不仅你会死，你的神主，也一样会死。” 第3176章 场域覆盖 “你、你想……弑神？” 大天师的瞳孔骤然放大，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一个普通人，哪怕他是修士，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而他，居然妄图弑杀手握天命的神？ 换做之前听到这话，他应该会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这个笑话实在开过了。 但此时，他笑不出来。 他无法离开这具肉身，同时，周边被一股令人绝望的气息包裹着，只是动弹一下都觉得窒息。 秦风没有回答他，另一只手抬起，乍然间，整个王城内，黑潮涌起。 刚才和大天师你追我赶中，不知不觉，整个王城都已经没入了黑潮。 只是那时候大天师自己自身难保，再加上天色暗沉，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王城内所有的结界，随着黑潮翻涌，瞬间破碎。 至渊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他要干什么？” 至渊看着混乱的王城，那张稚嫩的脸惶恐不已。 在鸣翠城，他尝试卜算秦风的来处和去路，失败之后，他换了个思路。 卜算不了秦风，那么他身边的几个人呢？ 祝星他们的境界都不如秦风，也不如他。 要卜算他们之后的去路轻而易举。 果然，很快他就从安子安身上，卜算出他们即将回到王城。 而且，会在王城之内，掀起腥风血雨。 但没想到，他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王城内的兵家倾巢而出，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 宫城内的结界全碎了，但是龙脉却没有动静。 而秦风，他手里抓着一名样貌普通且陌生的女修。 黑暗在他身后翻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至渊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太多，根本弄不明白秦风到底想做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飞身过来，停在距离秦风一丈左右。 即便距离已经这么远了，至渊仍能感觉到他周边散发出来的绝望气息。 “秦道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是说，你是为了拯救西岐国么，为什么兵家会对你们发起攻击？” 没有国主的命令，兵家不会出动。 一定是龙脉受到了威胁，兵家才会倾巢而出。 至渊虽然恼怒，但他自觉这种时候还不能直接出手。 秦风没有回头，盯着面前的女修道：“大国师，看来这些年，你也疏于修炼啊。不然的话，怎么邪教头子就在你身边，你都没有发现呢？” “邪教？” 至渊眼睛睁了睁，下意识看向那名女修：“她？” 这名女修看起来是国师府的人，应当是留守在王宫内，负责守护国主的。 至渊认识这名女修，她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国师大人！” 那名女修忽然开口，冲着他悲怆大喊：“国师大人，这帮人突然闯入王宫，挟持国主，妄图抢走龙脉，引得兵家出动。” “弟子们拼死才守住国主！” “国师，您要小心，快带国主走啊！” “什么？”至渊神色一凝，有些不可置信。 他自然不会直接相信这名女弟子，但从他的探知来看，这名女弟子的命理并没有发生改变。 这就意味着她并没有被人夺舍。 不过，至渊并没有轻易出手。 因为哪怕没有被人夺舍，也不代表她就不会说谎。 毕竟，那些被甘霖教荼毒的百姓，他们也同样没有被精神控制的迹象，但却性情大变。 最重要的一点是，秦风有多强大，他曾经亲眼见过。 这个时候出手，就算拼上他这条命，也不一定能带走国主。 而且，国主一旦离开王城，就意味着西岐国的国运会处于最为微弱的时候。 若是这时候有人伺机抢夺西岐国运，那西岐国就完了。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深深的看向那名女修：“你到底是谁？” “女修”愣了一下，身体微微一僵，脸上的表情变幻了几次，忽然笑了：“国师大人，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至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在鸣翠城，一名元婴的邪教之徒，在他手上只是随手就被拍成了肉酱。” 这名女修他记得，最多不过金丹而已，远不如鸣翠城那名邪教份子。 秦风要杀了她，轻而易举。 但到现在都没动手，一定是因为这女修身上，有秦风不能动手的原因。 一个国师府的小弟子，有这么重要么？ “不愧是国师大人，果然聪明。”秦风开口，脸上的表情越发邪肆狂热：“我还在想，你若是不相信我，我要如何不放跑她的情况下，和你速战速决呢。” “现在看来，我应该省事不少。” “国师既然看得出来王城出事了，就先离开吧，其他的，等我解决掉他再说。” 至渊眉头紧锁，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行，我乃西岐国国师，二百年来，受西岐国百姓供养。” “我不管你们谁是好的谁是坏的，今日，若有人要破坏西岐王城，只要我至渊活着，就绝不允许。” 他自知不是秦风的对手，也猜得出，那名女修绝不是好人。 但是看着工程里涌动的黑潮，他绝对不能退缩。 退一步，就有可能使得黑潮淹没整个王城。 他见识过秦风的黑潮有多可怕，若是真的让西岐国兵家都死在黑潮之中，那西岐国也彻底完蛋了。 秦风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意外。 开始他并没有对至渊提到，邪教以人心造神之事。 至渊堕为散仙二百年，他如今只剩下不到一百年的寿命。 若是知晓此事，难保不会利用这件事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阴谋来。 现在来看，倒是他小看了至渊。 不过，即便至渊是个好人，也不代表能阻止秦风。 “国师大人，你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我了。” 秦风的声音从黑暗之中传来，黑潮在他的声音，越发汹涌。 他伸出一只手，整个王城的黑潮都顺着他这只手迅速升空。 随后，只要身处王城之内的人，都能见证到这一幕。 黑潮几乎将周围所有的黑暗都扯到了自己身上，连天空都被他扯得轰隆作响。 随后，黑影凝聚成一个巨大的人影…… 第3177章 众生之痛 那道巨大的黑影，和秦风的轮廓一模一样，不过没有五官。 但紧接着，黑影忽然睁开了一只血红的眼睛。 下方秦风的实体，露出来的金色的左眼。 但是那道黑影，却露出了一只血红的右眼。 当那只眼睛睁开的一瞬，所有人仿佛都看到了血月凌空。 恐惧一瞬间蔓延，好像突然落下的暴雨，穿过任何防具，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雨水可以被阻挡，但这股力量却不行。 那些藏身在王城大街小巷里的百姓尚且如此，靠近宫城这边的人，感觉只会更深！ 安子安的嘴唇在疯狂的发抖，低头一看，手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子安！你怎么样了，你、你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安子安不用照镜子，只需要看一眼书翎，就能猜到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了。 因为，此刻书翎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脸上的恐惧，几乎让她漂亮精致的五官扭曲到了一起。 嫣红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手脚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就连瞳孔，都在不断地缩小。 偏偏她自己没有察觉。 这种危险的恐惧，身体甚至比意识先捕捉到。 几乎已经化作了实体！ 安子安可以想象到，他自己现在的表情，只怕不会比书翎好到哪儿去。 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天上的秦风。 甚至，他都不敢和秦风的那道虚影对视：“他到底要做什么……” 祝星和乐正玉镜钟离三人还算淡定，经历过之前的事，他们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尽管他们的模样没有安子安和书翎那么糟糕，但三个人均是神情肃穆，不敢有丝毫懈怠。 很快，天幕震动得越发剧烈起来。 秦风的本体被黑影包裹进去，只留下巨大的黑色虚影屹立在王城之中。 恐惧的气息开始改变，“痛苦”开始覆盖整个宫城。 国师在那黑影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和王宫拉开了距离，双手交叠，一道水球一样的屏障在他身体周边撑开。 但他的灵力，却并非水灵骨，而是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不过此时，他感受到的寒意，更多的来自面前的黑影。 整个王城的黑暗，此时几乎都聚集到了秦风身上。 他手里握着一个人，正是刚才那名女修。 变成女修的大天师，此时接触到的痛苦是最直接、最深刻的。 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在顷刻间被碾碎，皮肉、血液、骨骼都被融为一体，被人翻来覆去地捣毁。 可是他死不掉。 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他这具身体不断地被破坏然后又重组。 他和这具身体共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承受的痛苦。 “呃……啊……” 大天师感觉到，表皮之下的身体变成一腔江湖之后，又被人重新组装起来。 被拆散是痛苦的，组装也是痛苦的。 更可怕的是，他被包裹进了黑影之中时，他感觉到各种各样的痛苦都在向他袭来。 甚至有些痛苦，并非身体上的痛苦。 而是精神上，更加抽象的痛。 有老年桑子之痛、有家破人亡之痛、有妻离子散之痛…… 这些痛苦，并非来自秦风，甚至根本不是来自同一个人。 这里的黑暗里，将整个西岐王城，所有人的痛苦全部抽出来，汇聚到一起。 只是触碰一下，都会瞬间和触碰到的痛苦共感。 “痛苦是永恒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因为承受不住某种痛苦而死去，神也一样。” 秦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却不像平日那样语调温和。 相反，此时的秦风的声音，冰冷、邪肆、冷漠，又夹杂着某种狰狞的狂热。 “你既然知道深渊的存在，似乎也知道深渊里有什么东西。” “你知道的，神，也是可以被杀死的。” “神在死亡的时候，也一样会感觉到痛苦才是。” “那么你猜猜看，这众生之痛，你能不能扛得住，或许……你比神还要厉害呢？” 伴随着秦风的笑声，大天师感觉到周遭的痛苦越来越密集。 他甚至听到了哭声。 并非某一个人的哭声，而是来自千万人。 甚至，这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越来越悲怆。 西岐国只剩下十年国运，这个国家已经开始走向衰败。 一个即将破灭的国家，它的痛苦是无穷无尽的。 仅仅是一个王城的百姓，他们的痛苦就有千万种。 而当这些痛苦尽数汇聚到同一个人身上，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不、不要……快停下、快停下！” “啊啊啊！我要死了、让我死、让我死啊！” “快停下……我不想死啊！” 大天师的大睁着眼睛，但是眼睛里却没有 光芒。 他的视线，已经看不到其他东西了。 他眼里，只有众生之苦。 这种苦痛，让他难以承受，忍不住大喊出来。 一会儿求死，一会儿求生。 秦风站在黑暗中，漠视着他。 刚才，秦风便将他拉入到了自己的场域中心。 在这里，感受到的痛苦是最多最大的。 大天师之前说了，他是无法被杀死的，因为他连本体都没有。 既然他只是一段精神，只是一段类似代码一样的东西，那么不知道，在他彻底乱码之后，还能不能继续运转。 这个时候秦风其实已经松开了他，他的这具肉身是有机会死去的。 只不过，秦风已经利用场域，将这里和外面完全隔绝开来。 有秦风在，这位大天师根本无法附身其他人，除了……秦风。 所以秦风想看看，到了如此绝境，这位大天师是打算将自己那没有本体的本体抽离出来，还是选择附身在秦风身上。 想到这里，秦风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狂热了，嘴角上扬，笑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要是你能进来就好了，这样，我这副身躯，倒是变得越来越像是一座囚牢了。” 可惜，大天师听不到他的声音，自然也不晓得他的劝告。 而且，他也没有如秦风料想的那般，将“本体”抽离出来。 在秦风看不到的一边，他的手指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正在从袖子里将什么东西拿出来…… 第3178章 他也是神之造物 “嗯？” 秦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那位大天师的嘶吼已经停止了好一会儿了。 他的这具身体仍旧在痛苦地抽出，但是他本人居然没反应了。 差一点，秦风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看漏掉了，让他从这具身体里跑出来了。 可是他能确定，这具身体里绝对是有人的。 一旦大天师本体离开寄生体，在他的场域之内，他会立刻发现。 但是没有，他没有发现大天师的本体出来。 只是，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能感觉到，接近大天师的那一片的黑暗，似乎产生了扭曲。 只不过因为完全在黑暗中，在黑暗中扭曲的黑暗，并没有那么容易被看见。 而这时，他忽然从一片黑暗中，捕捉到了一片……彩色。 不是大天师之前使用的那种菌花炸开的色彩。 是一种带着微微光亮的彩色，看不清具体哪一种颜色占据主体，更看不到那到底由多少种颜色、什么样的颜色汇聚在一起的。 但，就是让人觉得那是彩色。 并且，十分绚烂！ “绚烂的光华……”秦风喃喃道。 他记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绚烂的彩色。 可是他怎么都想不来了。 因为眼前的那点色彩太少了。 那是一条条彩色的丝线，似乎是从大天师身边发散出来的。 并且，慢慢地朝着周边的黑暗蔓延。 似乎……在渗透周围的黑暗。 这一次秦风看清楚了，大天师周边的黑暗确实扭曲了。 甚至在五彩丝线的扭曲之下，形成了一个个扭曲的漩涡。 乍一看，宛如现代世界里，某位知名画家的那副名为星空的作品一样。 头顶上的黑暗，被渲染了大片大片的色彩。 明明那些光华，只不过是一条又一条色彩鲜艳但是纤细到和人的头发一样的丝线而已。 可是卷动着黑暗扭曲之后，竟然开始在秦风的场域之内，构建出了一块又一块的光斑。 而且，看起来这些彩色的丝线，似乎还在不断延伸，试图分割出更多的“地盘”来。 秦风一动不动，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些丝线蔓延卷曲，搅动着他场域内的黑暗。 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幸好这个时候，椒夏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臭小子别看了，这些是深渊里的东西！” 秦风身子微微颤抖一下，猛地清醒过来。 他睁大眼睛看着彩色的丝线，神色瞬间凝重：“深渊里的东西？” 他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 这些彩色的光华，是当时他在深渊底部看到的那些彩色的——神之血肉！ “这位大天师还真是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惊喜啊，他身上居然带着神之血肉。” “就是不知道，这血肉，是深渊下面那位的。” “还是……他口中所谓的神主的！” 秦风的场域，被大天师手里的神之血肉克制住了。 而且在秦风愣神的一瞬间，神之血肉直接将秦风的场域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他们现在就在王城的上空，下方是一座城的百姓。 一瞬间，那女修的尸体开始快速腐烂，随后融化在黑暗中。 至于大天师，他的那份“意志”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秦风立刻撤掉了场域，但已经来不及了。 最起码工程附近的人里，没有一个是大天师。 “这下糟了……他那转移的能力，如果隐藏在普通人里，只要他不愿意，根本不会露出马脚。” 大天师寄生转移的手段十分高明，不同于一般的夺舍。 要是秦风没猜错的话，他甚至可以不杀死身体原本的主人，只是像椒夏那样，寄生在其他人的意识深处。 “等等！和椒夏一样……”秦风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道。 “臭小子，你也想到了？”椒夏的声音从意识深处传来：“那个人，应该和我一样，本体可以不被他人看见。” “他，也是神之造物！” 秦风眸子凝了凝。 椒夏说的，正是他刚才想到的。 这位大天师说，他是没有本体的，他转移的也并非自己的魂魄，而是一段意志。 秦风是将椒夏从神殿里带出来的人，因为椒夏本身并不是一个“人”，甚至不能被称之为生物。 所以，可以理解为，椒夏算是一个“造物”。 她跟随秦风出来，是选择了秦风作为她的拥有者，所以秦风才能在其他人看不到她的情况下，仍旧能看到她。 虽然，以前椒夏可以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让别人看到她，但现在已经不行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椒夏是特殊的存在。 而那位大天师，刚才他不断地转移时，秦风的月华之瞳都无法看到他，说明他并非幻影，也不是以神魂状态转移。 不是幻影、没有本体、并非神魂…… 同时，他又是腐败之神的使徒。 “他应该，就是腐败之神的造物。” “果然，神是信不过人族的，它没有真的选择某个人来成为自己的代理人，而是自己亲手捏造了一个。” “不对，之前那位大天师说，他若是死了，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使徒出现来找我的麻烦。” “看来，腐败之神捏出来的使徒，应该不止他一个。只不过在他死之前，其他的使徒不会出现罢了。” 秦风基本摸清了这位使徒的身份，只是他还是有一点想不通：“可是，腐败之神如果是通过人心才被制造出来的，那么，之前又是谁帮它收集信仰之力呢？” 人心造神，最基础的前提就是，必须有人知道这位神的存在。 在腐败之神出现之前，只怕这些甘霖教的信徒压根儿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神。 可是，腐败之神明明就是他们的信仰之力创造出来的。 宣扬这份信仰的是那位大天师，但大天师又是腐败之神创造的…… 思索到这里，便进入了一个死循环，哪怕是秦风也想不明白了。 在他脑子有点凌乱之际，椒夏凝重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腐败之神的出现，应该不是凭空而来的。” “一定有那么一个人，足够执着、信念足够强大。” “而他，偏偏又在脑海里创造了这么一位神，并且坚信它！” 第3179章 同样的力量 “还有一种可能。” 听完椒夏的分析，秦风沉默了许久。 黑暗中，那些五彩的光华仍旧在蚕食着黑暗。 但被他大手一挥，那些被彩色光华蚕食的黑暗，顷刻间好似洪水猛兽一样扑上来，将那些彩色光华吞入腹中。 这些都是来自深渊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它们落入人间。 而秦风，看着这些被撕扯瓜分的彩色光华，眸中黑雾涌动。 “神，可以自己创造自己。” 椒夏金色的眸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理解到秦风的话。 但看她的脸色，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走吧，先出去。” 痛苦场域维持的时间太久，外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继续覆盖全城的话，可能会在整座城的人心里都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 见深渊血肉已经被吸收干净了，秦风这才慢慢将覆盖王城的场域收回。 一团黑色的触手回归到秦风身边，他一伸手，触手便将一小团五颜六色的光华放在他的手心。 只有硬币大小。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直接用手接触，在肉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黑影，像是手套一样。 隔着“手套”，他能感觉到这团彩色血肉透露出的冰冷气息，几乎一瞬间就把他的手指冻伤了。 但他的注意力完全在这团血肉上，只看一眼，就会瞬间被吸引全部的注意力。 甚至不由自主的，想将收回来的场域的力量灌注进去…… “别看了。” 椒夏打断了他：“这团神之血肉，可深渊里的是一样的。如果继续看下去，你会不由自主地被它吸收力量。” 她抿了抿唇：“你的力量和它非常相似。” “相似？” 秦风有些诧异，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我的力量，怎么会和神之尸体的力量相似呢？” 椒夏摇摇头，俏脸严肃：“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但事实就是，之前在深渊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力量和神的尸体的力量几乎一模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我和那个女人其实都受到了神之尸体的吸引，但是反应远不如你那么大。” “就好像……你本来就是属于它的一样。” 椒夏说完，看着秦风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之色。 她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件事，但一直不敢告诉秦风，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但是上次在七里镇，秦风看到了那些东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差点直接崩溃了。 为了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椒夏认为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应该告诉他，让他早做准备。 只希望，是她的猜测出错了而已。 秦风愣神了片刻，抬头就看到椒夏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少女面容稚嫩，就像个刚成年的孩子。 她没有做过人，所以，也学不会人那样隐藏自己的情绪。 此时她的担忧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秦风笑了：“放心吧，即便力量相似，也不代表我和它有什么关联。” “就算有，它是它，我是我。” “不必担心。” 秦风眼里的黑雾在说话间消散，周遭的黑暗也尽数被他收回体内， 黑暗褪去，他的笑容又重新变得温和。 看到他的笑容，椒夏才没那么急躁了。 “嗯，我相信你！反正，你总是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见她高兴了，秦风这才飞身而下。 他刚从场域内出来，祝星几人就迎了上来。 “师弟，你怎么样了？” 之前那种气场，实在过于可怕。 哪怕在悲鸣之源的时候，秦风也未曾展现出这般实力。 那位大天师，不过就是甘霖教内的一个师徒而已，怎么让他如此大费周章？ 有外人在场，秦风没有解释太多。 “还好，只可惜，还是让人跑了。” 话虽如此，但秦风的眼里并没有惋惜，反而露出了几分笑意：“不过好的是，那位身体里，我留下了一些东西。一旦他去见了那位神，我就可以感应到。” 大天师是没有本体的。 秦风如此大费周章，本来是为了将全城人的痛苦集中起来。 既然大天师说，他只是一段意志而已，那么自己就摧毁掉他的意志。 不过，自己似乎小看他了。 他身上，居然带着从深渊里拿出来的神之血肉。 之前自己觉得毫无察觉。 想来，这些血肉，就是他藏在那份“意志”之中的。 有了这个，足够让秦风追踪了。 “痛苦”已经进入了那位神之使徒的“本体”之内了。 秦风没有过多解释，祝星也就真的不问了。 “那就好，只要你没受伤就行。” 他早就习惯了秦风这种一笔带过的敷衍，直接跑去和至渊交流，看看接下来该如何安抚西岐国的百姓。 同时铲除西岐国的余孽。 王宫内也一团乱，因为那位大天师的转移寄生，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还有国主的情况尚且不明。 在确定秦风没有要对西岐国下手的意思后，至渊同意了和祝星一同商量善后。 安子安脸色苍白，见祝星就这么走了，没忍住开口：“就这样？他就不打算问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刚才秦风身上的力量，绝对不属于仙门。 可是祝星居然问都不问。 而且，那所谓的大天师也是，力量如此特别，好像真的得到了一位新的神的眷顾。 两者交战，他们在外面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就连乐正玉镜和钟离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之前黑暗降临的时候，他们的脸色分明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钟离瞥了他一眼，一个字都懒得说，和秦风打了个招呼后，就去帮着安抚百姓去了。 乐正玉镜恢复了那张单纯的脸，抄着手笑道：“你若是想问，你可以自己去问。他说不说是一回事，你确定他说了之后，你敢听？” 安子安这下沉默了。 是啊，不说那大天师到底怎么回事，光是秦风之前施展出的力量，且不说这种大事秦风绝不会轻易开口了。 即便他说了，自己又敢信么？ 第3180章 两个熟人 接下来繁杂的事务秦风没管。 至渊给他们几个“闲人”都另外安排了宫殿住下。 祝星和钟离帮忙跑前跑后。 至渊第一时间去确认了国主的情况，不过国主的情况，秦风已经提前从阿月那里知道了。 这位西岐国主的寿命不多了。 而他下面，只有一个七岁的孩子，是西岐王室唯一的血脉。 这个孩子身上还能隐隐察觉一丝龙脉的气息，他应该就是西岐国最后的国运了。 阿月离开国主之前特意检查过，这位国主没有被精神控制过的迹象。 毕竟是天龙之身，甘霖教的“神谕”对 他没用。 大天师用的，居然是最普通、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他最早附身的那名大太监，是追随当今国主几十年的亲信。 他跟在这名大太监身边，摸清了大太监和国主之间的相处，之后完美伪装成了这名大太监，获取了国主的信任。 至渊调查，这种伪装，居然持续了五年。 也就是说，甘霖教的爆发虽然很快，但，筹谋却并非一朝一夕。 甚至，其实在很久以前开始，甘霖教的教徒就已经在凡俗中活动。 只是他们伪装得很好，在此之前也只是暗中发展，从未祸害过普通百姓。 仙门这些年堕落，竟然毫无察觉。 大太监利用国主的信任，暗中给国主下药，利用药物消磨国主的身体。 而国主，也在日复一日的蛊惑之中浑浑噩噩…… 就连至渊，也没发觉任何不对劲。 在这次甘霖教的事情闹大之前，国师府就被边缘化了。 若不是甘霖教闹得太大，事情瞒不住了，国主甚至还不打算启用国师府。 宫廷内的事情，有至渊处理，秦风也不打算操心。 倒是王城之内。 今天的动静闹得太大，看到的人太多，百姓难免恐慌。 好在国主及时清醒过来，官员回归，自然有他们来处理。 不过，秦风提醒了至渊一句，那位大天师逃走之后，很可能仍旧隐藏在某人的身体里。 甚至，也可能隐藏在至渊的身边，让他排查的时候注意点。 而且秦风给的建议是：既然抓不到，那不如不抓，最好直接把人放走。 至渊的想法和秦风是一样的。 只要秦风他们还在城内，甘霖教这位大天师，必然是会想尽办法逃跑的。 至渊便代国主下令，直接让城门打开，任何人都可以随意离开王城。 不过，仅限今日。 今日过后，王城限行，任何人不得轻易离开。 有了这道命令，当天离开王城的百姓众多。 大部分都不是王城本地的居民，再见到了王城风雨漫天之后，惶恐地逃离。 其中，也必定混着那位大天师。 但，秦风没打算把他抓出来。 他最好赶紧走，离开得远远的…… 在王城内一片混乱时，离开的人流之中，夹杂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二人戴着斗笠，穿着普通，看起来像是进城做生意的旅人。 男人走在前面，目不斜视地往出城的方向走。 女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虽然看不到面目，但两人身后都背着一把剑， 只不过用粗糙的麻布包裹起来，看不出他们的剑是什么样子。 他们走在人流中，衣着打扮并不起眼，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师兄，我们……就这么走了么？” 身后的女人开口，声音无比嘶哑，听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一样，有些失真的诡异感。 男人的声音则平常了许多，只是他开口的时候，会让人觉得空气都有些冰冷。 “不然呢？你觉得就凭你，可以和他一分高下么？” “你应该庆幸，这里的动静足够大，闹事的人足够疯狂。” “否则，你我只怕早就被发现了。” 女人的声音虽然变了，可若是祝星在这里，一定能听出男人的声音——风行！ 而跟在他身后的，除了桑灿灿也不会有别人了。 只不过，他们二人的相处方式和从前比起来似乎变了不少。 从前，桑灿灿也是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风行。 但，那时候她对风行表现出的是迷恋和爱慕。 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以风行为先。 可是现在，她虽然仍旧跟着风行，但她和风行之间有了一种距离感。 而且，虽然看不到脸，但桑灿灿的身子微微瑟缩，明显是害怕风行的。 曾经爱恋的男人，如今却成了恐惧的对象。 且这种变化，还是因为她自己。 桑灿灿斗笠之下的嘴巴勾起一抹苦涩：“可是师兄，既然你知道他会来，为什么我们不提前离开呢？现在走，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风险再大也值得，不然，我们怎么能看到这么一场好戏呢？” 风行嘴里说着危险，可他的语气分外淡定，甚至还有几分戏谑。 似乎刚刚看完了一场有趣表演。 不过很快，他的声音陡然变冷，语气也带着几分阴鸷。 “不过，他突然过来，确实破坏了我的大事！” “一个抱石的灵骨，根本不足以替我提升多少境界。” “本来，查探到西岐国国运衰弱，这个时候过来，正是吞并龙脉最好的机会。” “若是能得到整个西岐国国运，我势必能在一个月内突破化身境。” “但现在……呵呵，我倒是没想到，觊觎西岐国运的人还不止我一个。” 风行带着桑灿灿，提前半个月的时间就潜伏到了西岐王城。 西岐国运虽然走向衰弱了，可要夺取龙脉，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不像抱石真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杀了就行了。 本来想趁着仙门和魔族双方虎视眈眈，根本没空管其他事情的时候，留在这里徐徐图之。 可没想到，这里突然闹出了不少事情不说，居然还在这里遇到了秦风他们。 风行一边往外走，斗笠下的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 “呵呵，我倒是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他现在的实力变得这么恐怖。” “看来，我们不在天哭关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啊。” “这下，我们的速度要更快一点了……” 第3181章 城空了 秦风等人休息了一晚。 主要是秦风自己休息，其他人根本休息不了，也没有休息的心情。 就连安子安和书翎，后来都去跟着帮忙了。 荣正倒是想在秦风身边伺候，但秦风并不需要一个这么狂热的信徒跟在自己身边。 乐正玉镜也跑出去了，他倒不是去帮忙的，就是纯粹出去玩了。 之前来的时候，直接进了王城，还没来得及去城里逛逛。 这下有机会了，他打着帮忙的旗号，跑出去随便转转，临了还找至渊要了不少钱。 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其他人都走了，秦风倒是乐得自在。 他和椒夏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好梳理了一番，结果凌晨的时候，就得到了一个让人意外的消息——所有被甘霖教污染了的城市，居民都一夜之间消失了。 除了鸣翠城。 鸣翠城可以说，已经被三相佛给再度污染了，不算甘霖教的据点。 “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秦风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有些诧异：“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么？” 他早就在大天师身上，留下了一道属于痛苦场域的印记。 又这样敞开大门，正大光明地放他走。 这位大天师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这么作妖。 在这种时候，突然带走了几座城的百姓，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腐败”亲自降临了。 要么，就是大天师口中的，其他的使徒出动了。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最坏的可能。 那就是这位大天师其实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幌子，根本不是真正的核心。 核心成员另有其人。 这也符合第二种情况，有其他人出动了。 至渊眉头紧锁，那张孩子的脸上满是成年人才有的憔悴和焦灼。 “邪教出现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派遣了国师府的精锐前往各座城市。” “只不过，除了鸣翠城之外，别的城市成为甘霖教的人数不仅多，而且持续的时间更长。” “那里的那些人中毒太深了，根本无法挽救。” “许多人一看到国师府的人，就会立刻发动攻击，很难处理。” “所以，我的人只能先留守在外围，等兵家过去之后再行镇守之事。” “可是今天一早，我的一名徒弟给我传来消息，他们一觉醒来，整座城就已经空了。” 没有预兆、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嫌疑人出现。 散修尚且还需要睡眠和休息，国师府的人数也不够多，多半精锐都在鸣翠城。 其他地方，只能派遣一位弟子带着其他的普通侍卫过去。 可，就是打个盹儿的功夫而已，整座城的人就全都不见了。 可以想象一下，一座城的人，若是自行离开的话。 那么三更半夜，整座城的人都保持默契，悄无声息，一起避开了外面的看守。 放弃了自己的家园，连任何行礼都没拿，就这样偷偷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而且这一切发生得非常快。 不过休息了一个时辰的功夫而已，城市就变成了空城。 要知道，即便在外面的看守知情的情况之下，想要让整座城的人迁徙离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做不到。 秦风思索着这间事情的怪异之处，旁边的祝星眉头紧锁：“原来每次邪教出现，都会如此。三千年前，邪教现身的时候也是这样。” “虽然那时候没有这次的甘霖教闹得这么大。” “但是那一次，也是有十几座城的人几乎同一时间空了。” 秦风忽地抬起头，因为祝星的话，他觉得方才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灵光一闪。 “对啊，师兄你之前就和我提到过，三千年前，临仙大陆之上也出现过邪教的踪迹！” 他在人皇幻境之中所经历的幻象，也提到了邪教。 那时候，也有一个人出现，将邪教带到了临仙大陆来。 而且，那个人和现在的大天师一样，仿佛是人，但却捉摸不透。 抓不住、杀不死。 后来，秦风突破自我，在里面扮演自己，得到了人皇天命的认可。 可是直到他从里面出来，也仍旧没有击败过那个人。 当时在里面，他是以人皇之神降临，才组织了幻境里那场瘟疫一般的邪教天灾。 他知道三次邪教的出现，应该并不是同一个邪教，也没什么联系。 但是，已经印证了玄虚说的：当世界末日来临之前，最先出现的，就是接连不断的天灾。 只不过在临仙大陆，“天灾”不仅仅是地震海啸之类的。 还有邪教。 更重要的，是邪教后面的——神！ “这么说来，三千年前，其实就有别的神现身了。” “他们将邪教降临人间，带走了十几座城的人圈。” “那么最后，那位神有没有成功篡位呢？” 应该是没有的。 否则，秦风短暂回到现代世界的时候，就不会在飞机上和那位神对视了。 尽管秦风也没见过那位创世神长什么样子，但他心底里就可以可以肯定，那就是这那位创世神。 在秦风喃喃自语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敢打扰。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风才忽然站起来：“最开始空的是哪座城？带我去看看。” 至渊自然不会拒绝，一个眼神，身边的手下便很快带来了一个人。 “这是负责看守北苑镇的弟子，也是第一个发现空城之举的。” 那名小弟子战战兢兢走上前来，将北苑镇的情况老老实实汇报了一遍。 北苑镇和七里镇不同，那是个富饶的镇子，人口比七里镇多了两倍不止。 这些人消失得当天，这名小弟子就带着人守在外面。 而且，都是轮流值守的，没有人敢松懈离开。 可是一个晚上之后，镇子里鸡鸣声音响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活动。 本来这些人自从信奉了甘霖教之后，每天一早都会跑出来“传教”的。 小弟子觉得不对劲，带着人进镇子去看了一眼。 没有人出来攻击他们。 随便推开一间院子，就发现里面的人不见了。 然后，他们便发现了北苑镇变成空城之事。 第3182章 兵家将军 接连几座城，人都无缘无故的消失。 涉及到几十万百姓，秦风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至渊现在无法离开王城，没法和秦风他们一同前去。 不过，他制造了一个自己的幻身跟着他们。 他在西岐国做了近两百年国师，踏过西岐国的每一寸土壤，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西岐国。 在赶路的途中，秦风好几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至渊的幻身。 跟随他们的至渊，并不是之前见到的那个孩童，而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 少年和幼年至渊长得有八分相似，眉眼之间还能看出来“小时候”的样子。 除了身体比之前高大不少，气质和修为没什么改变。 他并非剑修，并没有御剑而行，干脆跟着秦风坐同一把剑。 余光瞥见秦风好几次看过来，他目不斜视：“你不必这么盯着我，我只是个幻身而已，不会坏你们的事。” “遇到危险，你们可以随时丢弃我，最多让我的本体损失部分灵力而已。” “至于西岐国，和你们比起来，我自认，我比你们都更在乎西岐国的百姓。” “放心，我不会捣乱，更不会从中作梗。” 至渊以为，秦风对他还是不够信任。 不过他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双方都是第一次见面。 尽管都离开了仙门，但对彼此不够了解，而且立场也不一定相同。 但只要秦风他们，是在为西岐国百姓做事，他就不会做出任何事来。 再说了，即便他想，有秦风在，他又能做什么呢？ 可至渊没想到，秦风闻言便连连摇头：“不不不，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我只是好奇，你居然可以变成少年模样，是不是也可以变成成年和老年模样？” 至渊被噎了一下，似乎没明白秦风这么问的意义。 “你想说什么？” “我听祝师兄说，你出身仙门，渡劫失败堕为散仙。” 秦风靠在自己的剑上，神态悠然，不像是去处理邪教，倒像是出来旅游的。 “仙门修士，到了一定境界，又或者得到特殊的灵丹，都可以让自己驻颜。” “仙门之中那些长老，似乎都很热衷于保持着自己老头子的形象。” “至渊国师倒是特立独行，居然喜欢用孩子的面貌，那应该是你的本体吧？” 至渊被他这通话问得莫名其妙：“用什么样的面貌行走世间，很重要么？” 秦风笑了笑：“这个倒是不重要，只是世人都喜欢以貌取人。你身为国师，以孩童面貌行走，总容易被人轻视。你应该知道，但还是这么做，所以我就更好奇了。” “孩童真挚，被人轻视，有时候也是一种优势。”至渊收回视线，竟然坦诚地回答了。 这意思，他就是故意用孩童面貌，方便他扮猪吃老虎了？ “不过我更好奇，你的这副幻身，有你本体继承功力？” 本来这话问得不太礼貌，听起来像是在试探。 但是至渊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了。 毕竟，试探不试探，他都不是秦风这个怪物的对手。 秦风要对他下手，还用不着试探。 “四成。”至渊道：“我现在，只有元婴期的实力。” “不过，我本就是为了协助你们才跟来的，有阁下在，想必还用不到我出手吧？” 秦风并没有在意他后半段话，只是摸着下巴揣摩着：“一个幻身，可以有四成功力……而且看起来，应该技能和性格都和本体差不多啊……” 至渊觉得不对劲，微微皱眉：“你想干什么？” “无事。哎，国师看看，咱们是不是到了？” 云层之下，一片高矮不一的楼房裸露出来。 国师府和兵家的人都守在下面，这里应该就是北苑镇了。 众人落地之后，国师府的人先一步迎上来，走在后面的是一名人高马大的兵家将军。 看到少年模样的至渊，一群人都不例外。 倒是那名中年将军，不屑地哼了一声：“国师大人，你有功夫弄得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倒不如把心思放在邪教上。” “由你看管国师府，如今国内四处大乱，你甚至都不打算亲自露面？” “这件事，该是你们国师府的责任吧？” 这位兵家将军看起来职位不低，和至渊说话毫不客气。 至渊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西门将军，现在不是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的时候，我若是你，就带人把这里守好。” “北苑镇距离周边附属小国都不远，若是被邻国探子知道，如今西岐国内乱，你身为兵家，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西门昶不屑一哼：“后果？怎么，那些手下败将，莫非还敢来攻城不成？” “就算来了又如何，有我西岐王军在，你还怕他们会得逞？” “别忘了，我西岐国的江山，可是王军的铁蹄一步步踏出来的！” 两个人各自有自己的傲气，看起来相处得并不融洽。 秦风没有理会他们的交涉，自己朝着镇子里走去。 如同至渊的手下汇报的那样，整个北苑镇成了一座空城，除了看守的人，看不到任何百姓。 他扫了一眼镇子的布局，轻声呢喃：“不对劲啊……” 恰好此时安静下来，其余几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西门昶看都没看他一眼，嘲弄道：“国师大人，你看看你的手下都是什么人啊？” “这地方现在这个鬼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还用得着他说？” “你瞧瞧，平日里你也多教育教育他们，少在外貌上下功夫。” “不是弄个一头白毛，来这儿装几句神秘，就能进国师府。” “不然的话，你们国师府未免太没料了吧？” 他一说完，跟随他的兵士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西岐国的国师府和兵家，相处得并不怎么融洽。 而且，兵家也不把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当回事。 回头秦风也要找个机会问问浮生，如果兵家也算一种修行的话，那是不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神。 专掌兵戈。 不过此情此景，秦风没有和西门昶计较。 第3183章 腐败消失了 “至渊，之前你的人来汇报过，北苑镇，也是被甘霖教荼毒过的地方对吧？” 至渊也不理西门昶，似乎早就习惯了后者的口无遮拦。 再说，这次说的人又不是他。 “嗯，北苑镇算是最早被甘霖教祸害的一处镇子。我的人来得早，也只是暂时用结界将他们困在其中。” “不过，被甘霖教荼毒的城镇，除了鸣翠城外，其他区域很少产生暴动。” “一般情况，百姓都会躲在家里‘潜心修炼’。” 鸣翠城已经接近王城，那个地方发生暴乱，倒是合情合理。 毕竟，不突破鸣翠城，是没法入侵王城的。 “这就对了。” 秦风点点头，指向了北苑镇的街道和房屋：“如果你的人和兵家，没有闲心好到，特意将已经空了的北苑镇清理一番的话，那你看看这里，有半点‘修炼’过的痕迹么？” “甘霖教的修炼方式是什么，应该不必我提醒你吧？” 经此提醒，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至渊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下和西门昶。 后者露出厌恶的表情：“老子的军队，可不是来给你打扫卫生的！” 他的徒弟也连连摇头：“回国师，在您来之前，我们的人在确认北苑镇变成空城之后，便没有一个人再敢入内，怕不小心破坏掉什么重要线索。” 说着，这名小弟子又为难地看了一眼西门昶：“只不过……西门将军的人进去了，弟子没能拦住。” 西门昶一听这话就瞪大了眼睛：“老子的人进去怎么了？看守这里，本来也是你们国师府的事儿。” “现在整座镇子的人都不见了，老子不得进去看看？” “万一，本来就是你们国师府在捣鬼呢？” 他说得义正言辞，本来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可是见所有人都朝着他看过来，沉默了一会儿，西门昶也有些心虚。 他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补充了一句：“我的人也就是进去搜寻了一番，看看有没有邪教残党罢了。” 他们都没有碰过北苑镇的东西，自然，更不会为北苑镇清理道路和房子。 之前，即便在七里镇那样的小镇，甘霖教的人修炼起来都是相当疯狂的。 北苑镇比七里镇大了一倍，人员密集，家家户户都养了牲畜。 而且，修炼的时间比七里镇早多了。 至少进行了一个月的时间。 如果真的像至渊说的，除了鸣翠城，其他地方的甘霖教教徒每日就只是修行的话。 那么北苑镇该是什么模样可想而知。 可现在，他们眼前的北苑镇，街道房屋都很干净。 就连空气里，都嗅不到任何粪便的臭味。 反而，有一种陈旧的烟尘气息。 跟随西门昶的士兵里，有人忍不住一轮起来。 “乖乖，是有点不对劲啊。昨儿个我也没睡，硬是没听到一点儿动静呢。这些百姓走了就走了，总不能自个儿把镇子给打扫了一遍吧？” 那可就太诡异了。 深更半夜，倾盆大雨。 整个镇子的人全都钻出来，默不作声地把镇子打扫得一干二净，然后集体离开了？ 常人实在无法理解。 秦风忽视了其他人的议论，蹲下身了。 小镇子没有用石头铺路，乡道也都是泥土。 蹲下身抓起来一小撮捻一下，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 松软、潮湿，是雨后的新泥，没有任何臭味那种。 “你们应该听说过吧，甘霖教有一段圣经。他们以粪土裹神作为修行，暴雨倾盆之时，就是他们朝圣的方式。” “一旦可以让雨水将他们身上的粪土冲洗干净，他们便能到飞升成仙的机会。” “这也是甘霖教的由来。” 西门昶不屑一顾，看样子根本没听进去。 他满脸横肉都抖动了一下，刚打算不屑反驳，就听秦风继续下去。 “正好，作业暴雨，将整个甘霖镇冲刷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天明，整个镇子的人又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此情此景，像不像甘霖教教条之中，所说的飞升之道呢？” 整座城的人，会因为什么凭空消失？ 屠杀？迁徙？ 这些都可以，但不会消失得无声无息。 可是“飞升”就不一样了。 若是整个村子的人，昨夜集体“飞升”了，那确实可以消失得悄无声息。 但，那可能么？ 西门昶听得云里雾里，已经彻底没了耐心：“你这小子东拉西扯的，到底在说什么呢？” “我说，你该不会真的觉得，用牛粪猪粪裹在身上，然后被雨水一冲就能成仙吧？” “要真能这么干，那些仙山里住着的修士身上得多味儿啊？” 他说话糙，话音一落，立马就有一片哄笑。 秦风摇了摇头：“不，这里的飞升，自然不是你我理解的那个。而且，甘霖教的头头，应该不会允许这么多普通人一同飞升的。” “与其说，他们这样的方式是在修行，然后一夜飞升了。” “倒不如所，他们从头到尾做的，就是一场盛大的献祭。” “之前的一切，都是在为献祭做准备。” “而昨夜，献祭正式开始，他们作为祭品，也都起到了自己应有的作用。” 祝星听得连连点头，眼睛微闪：“对啊，相比之下，他们这样的修炼方式，确实更接近献祭。” “就连粪土修行这种话，百姓都相信了，说明，甘霖教的洗脑水平相当厉害。” “但，他们既然洗脑这么厉害，招收了信徒之后，只是让他们自己修炼，岂不是可惜了？” 信仰之力固然也是那位神想要的。 但是，仅仅如此而已么？ 即便那位神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些自己的信徒，可是它下面的那些教徒呢？ 这些教徒都是人，他们想要的，应该是发展壮大甘霖教。 只是让百姓们自己修炼，可没法做到这一点。 这些人凭空消失，总不能全都蒸发了，现在他们肯定被送到了某个地方。 如果是教徒所为，这里的粪土不会都消失了。 北苑镇如今变得一干二净，所有的腐朽都不见了。 只能说明，这些人，是被神带走了。 第3184章 不是失踪，是献祭 秦风分析完，气氛一下子凝重了不少。 他虽然没说过有关腐败之神的信息，但，仅仅是“献祭”两个字，就足够沉重了。 通常，和献祭画等号的便是死亡。 几十万人同时献祭，这个死亡人数，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兵家将军西门昶，脸色都不由得难看起来。 这几十万个人一死，西岐的国运只怕瞬间便羸弱不堪了。 秦风扭头看向至渊：“你既然是西岐国师，应该能看到西岐的国运，对吧？” 西门昶也看向至渊，语气比秦风不耐烦多了：“对，你平日里神神叨叨的，不是挺多花活儿么？你倒是看看，这些人到底还活着没啊。” 至渊没理会西门昶，兀自掐指一算。 他这副少年的身躯像是蜡烛一样摇曳了一下，就连身体都变得透明了一瞬间。 “这些人还活着。” 这些人虽说成了甘霖教的教徒，但，同时也是西岐国的子民。 国家永远比普通的教派更大，他们只要没有拜托西岐国子民的身份，他们每个人，就都和西岐国运挂钩。 无论他们是死了，还是彻底脱离西岐国子民的身份了，对西岐国的国运都有极大的影响。 毕竟，那可是几十万人啊。 但是至渊说他们还活着，说明西岐国国运并没有变化。 “我明白了。”秦风点点头，神色渐渐阴沉下来：“看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既然人家都这么挑衅咱们，那，咱们也得给点回礼才是。” 言罢，他扭头看向祝星：“师兄，其他几个地方麻烦你了。” 祝星心领神会，微一点头之后，便带着钟离离开。 如果其他地方也是同样的情况，便说明秦风的猜测没错了。 只不过，现在只知道这些人只是消失，而且很可能都被抓去献祭了。 那么，该如何找到这些人呢？ 至渊和西门昶得到了这个信息之后，也都各自去安排自己的人，查探其他地方的情报。 刚才秦风提醒了他们，甘霖教的“邪术”，本身便和腐朽有关。 至渊现在最好派人下去，在西岐国各地都查探一下，有没有出现腐败情况异常的。 现在已经接近了十二月，天气越来越冷，东西的腐坏程度也越来越慢。 若是出现异常快或者异常慢的腐败，便说明这个地方已经被甘霖教盯上了。 尽快统计之后来汇报，秦风便会第一时间赶过去，找到甘霖教的人。 然而，他们安排的人刚散开，北苑镇便不太对劲。 主要是西门昶那里出了问题。 “找不到了？什么他娘的叫找不到了？活生生的几个人，还能被吃了不成？” 西门昶脾气暴躁，声音急促，极其不耐烦。 “赶紧的，去把那几个小子都给老子找回来！” “国师府的人还看着呢，别他娘的给我丢人！” 他虽然可以压低的声音，但这点程度，还瞒不过秦风和至渊。 二人同时看向他，秦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怎么回事？” 西门昶两眼一瞪：“什么怎么回事？老子安排我的士兵，和你们国师府有什么干系？” 他始终认为秦风就是国师府的人。 要是让国师府的人知道，他派进北苑镇的人都丢了，到现在没回来，那丢人不是丢大了么？ 他宁愿自己偷偷派人去找。 秦风左眼亮起一抹金色，只是在他脸上扫一眼，就察觉到了谎言的存在。 “你的人不见了？” 他想起来，刚才西门昶说过，他派出了一只二十人的小队进入北苑镇。 这位将军，是有兵家之法在身的，他的士兵，也同样是兵家。 这样的人，普通邪祟很难近身。 更慌乱，现在的北苑镇里，连人都看不到一个，更别说邪祟了。 要说人不见了，那必定和甘霖教有关。 被秦风接连追问了两句，西门昶脸色有些挂不住，他牛眼一瞪，怒斥一声：“老子说了，咱们兵家的事儿，轮不到你天师府过问。至渊！你要是管不好你的人，老子就……” “我现在是在问你话，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你多说一句废话，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士兵都可能会丧命！” 秦风懒得周旋，直接打断了他，一声怒斥。 下一瞬，化神境的威压迎面而至，铺天盖地地将西门昶包围。 强大的威压，让西门昶下意识杀意死气。 他怒声一呵，背上的一把关刀飞出，在空中旋转一圈。 而他自己脚下一踏，飞身而起！ ——“嗖！” 西门昶跃至空中，一把接住了飞出的关刀。 握在手中落地的一瞬间，地面开裂。 他整个人的气场也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他暴躁粗鲁，就像个普通的兵痞子、没礼貌的莽夫。 但此刻，他周身气场全开，身上的衣袍仅仅站在原地也猎猎作响。 喘气的声音加粗加重，冰冷的沙发之气无可匹敌。 明明还是一个人，但，他的煞气却有一座山那么高。 “你敢威胁老子？” “威胁？” 秦风漠然地看着，感受着兵家煞气迎面袭来，却是不闪不避。 他一只手抬起，黑影瞬间缠绕住他的手。 他没有弯腰，仅仅只是用这只手在空气中砸了一下。 空气里好像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墙，被他这么一砸，周遭的空气全都开始震动起来。 一道道气浪形成波纹，朝着周围一圈圈荡漾开。 和西门昶的兵家煞气碰撞，竟然形成了碾压的趋势。 而西门昶，他根本扛不住一位化神境修士的威压，哪怕秦风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兵家的力量，也和国家的国运挂钩。 国家强盛，国运兴盛，兵家自然力量暴涨。 可现在，西岐国羸弱，国运衰竭，兵家的力量也随之削弱。 当然了，即便是临仙大陆最昌盛国家的兵家主帅，在秦风面前，也脆弱得和孩童无异。 毕竟，兵家即便可以以龙脉作为助力。 可秦风，却是能和一国之龙脉抗衡之人。 人皇天命在身，即便他想斩断西岐国的龙脉，也只是愿不愿意而已。 “现在回答我，那些人呢？！” 第3185章 消失的士兵 西门昶脸色涨红，却不是因为生气。 明明秦风并未真的动手，可是，他却感觉喉咙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 呼吸困难！ 他看着面前的白发男子，对方如同魔神降世一般，只需吮吸之间，便能把握他的命运。 此时的西门昶觉得，自己好像个无助的孩子，正在抬头仰望着漫天神明。 恐惧让他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寒气，甚至止不住地发抖起来。 他吞咽了一下，眼珠子几乎快从眼眶里弹出来了。 可是面对秦风的问题，他却一点都不敢耽误，生涩又艰难地挤出来：“在、在里面……” 他艰难地抬起头，指向了北苑镇里面。 秦风不和他废话：“让你的人带路！” 秦风收起黑影，径直往北苑镇里走。 “百姓昨天晚上就已经消失了，我们来这里的时候，我并没有在镇子里感觉到腐败的气息。” “那些士兵今早进去的镇子，距离我们抵达也不过一个时辰不到。” “可是这么多人，到现在才发现那些士兵不见了……” 北苑镇比七里镇大得多，西门昶派出的二十名士兵，是为了在镇子里搜寻看看有没有残党。 这二十名士兵身上都有信号弹，而且是两两一组。 西岐国的王军训练有素，一旦发现危险，其中一人哪怕以生命都要拖住，给另外一人释放信号的时间和机会。 但是，从他们到这里开始，没看到西门昶他们有什么反常。 说明，他们根本没看到过信号。 这些士兵，是被人一瞬间就全部带走的。 如果他们没死的话。 整座镇子，在今早就检查过一次，没有发现任何人。 这些士兵进去的时候都是分散开的，不像是被人各个击破。 “你派去的士兵距离现在过去多久了？” 秦风一边往里走，一边目不斜视地问身边的西门昶。 西门昶不放心自己的手下跟着秦风，于是选择亲自跟随，为秦风指路。 他虽然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性格也恶劣，但对自己手下的兵还算关心。 知道那二十个士兵可能会死，他带路的时候态度认真了不少。 “你们抵达前一个时辰他们就进去了，半个时辰前，外面的兵还有人看到过其中一队。” 秦风点点头：“也就是说，要么，是他们都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被吸引了进去没有出来。要么，他们就是被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给带走了。” 西门昶顿时脸色阴沉：“不太可能是前者，我的兵都是我亲自训练出来的。他们可不是只会一头热的莽夫，发现了任何危险，都不会轻易自己进去。” “再说了，当时二十个人分散在镇子的不同角落里，怎么可能发现同一个地方然后进去出不来？” “不过，从老子眼皮子底下把老子的人给带走了……” “呵呵，别让老子抓住，否则，我会让这人生不如死！” 秦风瞥了他一眼：倒也不愧是王城的将军，虽说不是主帅，但也不是个只会动用蛮力的武夫。 他的分析没有错，这些人，一定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你们最好还是小心点。” 一直没说话的至渊跟在后面，这个时候忽然开口：“我们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因为镇子里有问题，所以，秦风没让其他人跟着进来。 只有西门昶和至渊两人。 走进镇子一段路，原本还能听到外面的喧闹。 但是至渊提醒了一句，让秦风和西门昶都停下了脚步。 “什么？” 西门昶回头看了一眼来时路，微微凝眉：“老子不在，那群小子不可能这么安静。” “等我放个信号试试。” 他刚打算放个信号弹来和外面的人交流，就听秦风道：“不用了，我们现在和外面，并不是同一个空间。” “啥？”西门昶愣了一下，随后起了一身汗毛：“我们入了别人的阵法？” 他不是修士，但，临仙大陆的战场上随时可以看到修士的身影。 所以对修士的术法，他还了解一些。 他从前带兵的时候就知道，一旦不小心闯入了其他修士的阵法，就仿佛钻进了人家的手掌心。 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掌控之中不说，还有随时可能丧命。 “至渊，那你还不赶紧想办法？”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国师什么作用都没有不说，就连本体都不舍得过来一趟？” “要你有什么用？” 哪怕他现在对秦风有所忌惮，可对至渊，他还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至渊裹着他的袍子，少年的眼睛神莹内敛，看了一眼西门昶：“想什么办法？我们本来就是进来找你那些手下的。” “而且，你既然不懂，就不要在这里误导别人，这里根本不是阵法，也没有结界。” “否则，你以为就算我发现不了，你旁边那位也发现不了么？” 西门昶下意识转头看向秦风，闭嘴了。 他不认识秦风，之前一直以为又是至渊收的什么古怪徒弟。 现在才知道，他不仅不是至渊的徒弟，甚至连至渊这么装模作样的人，居然都承认他比至渊更强。 这让西门昶看秦风的目光又不一样了。 “这位……小先生，你说说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在他们斗嘴的时候，秦风正在观察四周。 听到西门昶的话时，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你们闻，腐朽的气息……又回来了。” 经过他的提醒，至渊和西门昶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前者也就是皱了皱眉头，西门昶直接差点吐出来，当场就冒出了脏话：“草，这他娘的什么味儿啊！” 西门昶是因为国师府人手不足，才被调过来的。 之前虽说也闻到过北苑镇的冲天气味，但，好歹一个月过去了，他早就习惯这种味道了。 刚才气味消失，他原本没有察觉，但已经习惯了没有气味的感觉。 现在重新闻到这股刺鼻的气味，他一时之间当然习惯不了。 “既然气味回来了，那么……别的呢？” 第3186章 霉菌 秦风喃喃了一句，随着他话音落地，三个人的耳边都响起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就好像是绵密的泡沫被人不断搓动，又像是滚烫的开水不断地将水泡烧得炸开。 而且，这声音由远及近。 一开始非常细微，然后变得越来越大。 秦风眸子微微一凝，只是念头一转，一道黑影组成的墙壁拔地而起，将他们三个人尽数围在里面。 这一瞬间，“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响起，在黑墙之上炸开。 那是一朵朵巨大霉菌组成的花朵。 而且炸开之后，每一条菌丝硬度都立刻变强，成了一根根长达四五米的尖刺。 有的，甚至穿透了秦风的黑墙。 五彩斑斓的霉菌花朵，在他们头顶如同烟花一样炸开。 但，还没有结束。 那种冒泡泡的声音仍在继续，听起来，好像是从那些霉菌花朵里面冒出来的。 秦风一抬头，就看见有东西在这些霉菌花朵里面涌动。 霉菌的表皮变得非常薄弱，随着里面东西的涌动，渐渐开始变得透明。 “那、那他娘的是什么啊？” 西门昶还没见过这种画面，霉菌花炸开的时候他已经觉得头皮发麻了。 现在，看到在霉菌花里涌动的东西，他只觉得浑身上下好像都痒了起来。 特别是那东西涌动的时候，还不断有灰黄色的粉尘往下掉。 “先屏住呼吸，这东西有毒。” 至渊一抬手，三个人身边撑开了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将这些粉尘隔绝开。 那些粉尘落到屏障上，立刻产生了腐蚀的反应，将至渊的屏障瞬间腐蚀得晕开了大片的彩色霉菌。 这些霉菌，居然还会再度生根发芽，生长出更多的菌花来。 西门昶看得脸色极差——不敢想，要是这些霉菌落到他身上，他会有多恶心。 哪怕像他这种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糙汉，都实在看不过这一幕。 实在是太恶心了！ 秦风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些蠕动的菌花之上。 只见外皮变得越来越透明，随后，那些巨大的菌花里面，居然钻出了一条条巨大的白色蠕虫。 这些蠕虫没有脑袋，脑袋上就是一个布满了锯齿模样的大嘴。 它们蠕动着从菌花里面爬出来，很快身体上就长满了五彩斑斓的霉菌。 蠕虫比人更巨大，少说有二三十条，冲天天空嘶吼了一声，便朝着下方冲过来。 西门昶这个时候已经开始骂街了：“这都什么玩意儿，快给老子恶心坏了。妈的，看老子弄死它们！” 他准备提刀就上，但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了他。 “不用浪费时间。”是秦风。 他刚才不动手，只是为了看看这些菌花里到底有什么名堂。 现在看清了，也不必费心等着西门昶冲杀。 在西门昶迷惑的眼神里，秦风朝着这些嘶吼的蠕虫举起了一只手。 黑影像是活着一眼，很快就将他这只手染黑。 只见，他这只手随便一握，下一刻，二十几只蠕虫全部炸裂。 ——噗嗤！ 就像是普通的毛毛虫被人踩死一样，这些蠕虫炸开的时候，黏稠的浆液也同时爆开。 至渊眸子一凝，比任何时候都要慌张，赶紧将屏障再度加固。 西门昶已经下意识地抱着脑袋蹲下，生怕这些白色的黏液会直接喷到他脸上。 不过，秦风也没打算让这种东西碰到他。 他手中一把剑黑剑入手，提剑横扫，剑气如虹。 这白色黏液落下的时候，好似瀑布一般汹涌。 但，秦风这一剑，就将其尽数展开。 黑色的剑气上燃烧着秦风许久未曾使用过的烈焰术法，这些液体，居然是可以被点燃的。 而那些没有被点燃的液体，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臭味。 落地之后，也没有在地面黏成一摊，反而变成了一颗颗的白色珠子，在地上滚动起来。 之后，这些珠子里面，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很快破壳出来，居然是一只刚才那样蠕虫的幼虫。 “娘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怎么杀都杀不死呢？”西门昶看到这一幕，恶心坏了，同时又觉得头皮发麻。 这些蠕虫，居然还会分裂。 秦风扫了一眼，随后罪与罚一同飞出去，烈火滔滔，很快就将这些蠕虫和菌花一同淹没了。 三人在黑影筑起的高墙之内，都能闻到那股霉菌燃烧之中古怪气息。 一只只分裂出来的蠕虫不断爆裂，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一台爆米花机。 只不过，无论是气味还是 观感，都没那么美好就是了。 等外面炸完，秦风撤掉了黑影墙壁，就见周围一片狼藉。 地面黑乎乎的，黏成一片，就像是刚铺了沥青的路一样。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好像随时会下雨一样。 至渊掐指一算：“不对，今日不该有雨。” “能对就怪了，咱们现在站的这个鬼地方，到底有哪儿对了？”西门昶觉得他说了一句废话。 正常的地方，会开出刚才那样的菌花来么？ 秦风这时候却忽然开口：“不，我们现在这里，才是对的。” “这里，才是真正的北苑镇。” “之前我们所看到的，并非真正的北苑镇。” 至渊偏头看过来：“但是刚才并没有幻象的气息，你有月华之瞳，如果是幻象，应该瞒不过你。” 秦风没有纠结至渊为什么会知道他有月华之瞳这件事，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面前的小镇上。 “不，那并不是幻象。甚至可以说，刚才我们所在的，也是北苑镇。” “只不过，那并不是我们所处空间的北苑镇。” “现在我们所处的，应该才是。” 现在的北苑镇，处处都是已经腐烂发霉的粪土。 这被烧焦的菌花，不仅在这片区域有，在大部分房屋上也有。 甚至，有些房屋已经被菌花彻底淹没了，五颜六色的霉菌十分茂密地开满了整个房屋，看起来极其壮观。 也极其恶心。 整个北苑镇，在刚才的一会儿时间里，就变成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第3187章 这里才是真的 西门昶听得云里雾里的，看起来应该完全没理解到秦风的意思，一脸迷茫。 “哎呀，你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还是说说看，现在应该怎么办吧！” 他可不想继续留在这儿了。 气味难闻不说，这周围的霉菌，随便碰到一下都能让人头皮发麻。 至渊虽然不明白秦风这么说的依据是什么，但思索了一下之后，还是问道：“既然你说，这里才是真正的北苑镇，那么那些百姓呢？” 秦风左右看了一眼，语气深沉下来：“很可能，还在这些屋子里。只不过，他们还是不是人，就不好说了。” 正当他话音落地，旁边一间被霉菌包裹的屋子突然开了门。 大门上的菌花被推开退散，“花粉”四处飘散。 落到被烧焦的地面上，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在一小片区域内开出了大量的菌花。 秦风的视线，落在站在大门口的一个人身上。 这人还能看得出来人的轮廓，但是浑身上下都被菌花包裹满了。 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秦风。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那个人忽然开口：“嘻嘻，我成了……” 这声音尖锐刺耳，一片菌花中，他的脑袋上也露出了一名笑容。 听到这声音，西门昶瞬间头皮发麻。 身为将士，他对死亡和杀气都是十分敏锐的。 竟然连秦风都还没出手，他手里的关刀已经飞了出去。 西门昶的关刀十分有力，直接穿透了那人的胸口，甚至把那人扎在刀口上，整个人推进了屋子里，死死地钉死在墙壁上。 秦风扭头，就见西门昶红了眼，杀意磅礴：“娘的，他已经变成怪物了。” 秦风没有责备，他说得没错。 看来这些霉菌代表的，就是腐败之神。 真正的北苑镇，已经被腐败之神侵入过了。 秦风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那个所谓的大天师给骗了。 或许，他那个大天师，根本不是什么核心成员，只是一个幌子。 在王城捣乱，最终目的只是为了扰乱视线…… 可是，那个大天师身上的气息，绝对不一般。 若只是一个幌子，将深渊血肉带在身上，未免太浪费了点。 不过，现在还不由秦风想明白了。 刚才被西门昶钉死在的墙上的人，本来应该死得透透的了。 下一刻，却忽然缓缓地抬起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嘻嘻，我成了……我已经成仙了，你们杀不死我，神仙是不会死的！” 只见他抬起手，一把握住了西门昶的关刀，然后慢慢将其从胸口处拔出来。 随着他的动手，他身上越来越多的霉菌变成粉末抖落下来。 掉在地上的不是鲜血，反而是大片大片的菌花。 甚至，连他拔出了关刀的那个伤口，迸发出来的，都是红色的霉菌。 这些霉菌像是活着的，从他的身体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 而此人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畸变。 因为霉菌过于茂盛，导致他的四肢和身体很快彻底淹没其中。 只留下一颗脑袋，让其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长满了霉菌的蠕虫。 看到自己的关刀上面都很快爬满了霉菌，西门昶心疼坏了。 “奶奶的，这把刀跟着老子南征北战，可不能这么毁了！” 说完，他就激动地打算冲上来拔掉自己的刀。 秦风没有拦着。 他也想看看，这个被霉菌吞没了的人，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见，西门昶两三步就到了那人跟前，并没有选择靠近，只是一把抓住了还没被霉菌淹没的关刀，想把关刀拔出来。 就在这时，那人的脑袋突然直接左右裂开，里面居然长满了霉菌，噼里啪啦地爆开了一片。 整个人猛地弹起来，用那张脑袋变成的大嘴，朝着西门昶啃咬过来。 它速度非常快，西门昶若是一般人的话，必死无疑。 但，他好歹是征战多年的兵家将军。 说时迟那时快，他眸子一凝，脚下猛地一踏，地面裂开。 随后他手持关刀猛地一抽、一送。 本来已经被他拔出来的关刀，重新扎了回去。 这一次，他再度把已经变异的人差回了墙壁上，甚至直接将整面墙壁破坏掉，裂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口！ 整间房屋，都因为他这一手而震动起来。 西门昶却是不急不躁，顺势抽刀，用力一抖，便将上面的霉菌尽数抖掉。 随后关刀在手上一滚，饶了一圈，刀刃翻转。 “咔嚓”一声，被霉菌包裹那人脑袋直接落地。 虽然，他那颗脑袋已经不算是人脑袋了。 别说原来的模样了，就连人头的轮廓都不再有了。 落地就变成了两半，腔子里开始涌出来大量霉菌，西门昶趁机退出来。 秦风看他完好无损地回头，扭头问至渊：“看来，兵家确实和普通百姓不一样，对么？” “这是自然。”至渊自然道：“否则，这人间，早就是仙门的天下了。 若是有机会，你该去看看兵家的战场。” “特别是，仙魔之战爆发时，人族、兵家，到底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仙门总说人族羸弱，凡骨平庸。 可是，真正见识到人族力量的仙门子弟，如今已经不多了。 至于那些老一辈的，他们只怕不会告诉后代这些。 秦风抓住了重点：“听起来，前辈你好像经历过仙魔之战？” 之前秦风问过祝星，知不知道至渊的来历。 但是祝星也只是摇头。 在他知道的仙门名人里，应该是没有至渊这个名字的。 要么，是至渊后来改换了姓名和容颜，不想让人知道他从前的身份。 要么，就是当初的至渊过于低调，不被仙门看好。 所以后来即便他堕成了散仙，也没什么人在意。 不过，祝星更倾向前者。 毕竟，堕成散仙二百年，都还能保持化神境的修为。 这样的能力，绝对不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能做到的。 秦风也这么想。 可惜，至渊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这件事，似乎和我们的合作不沾边？” 秦风笑了：“说得也对，先办正事吧。” 第3188章 残留的信号 “他娘的，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西门昶提着关刀回来，嘴里还是那样粗鲁，但，他的脸色已经严肃了不少。 刚才攻击他的，就是北苑镇的百姓。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百姓恐怕彻底失去“人”的本性了。 “当心点，这些东西会蚕食人的心智。”至渊提醒了一句。 西门昶面露戾气：“老子不管他们是什么的，老子的人在这儿丢了，不管谁在搞鬼，老子都要把他抓出来！” 秦风站在原地没说话，视线落到了街道尽头。 刚才那名变异的百姓死了之后，街道突然变得非常安静。 其他人仿佛听不到外面的动静，没有理会。 而之前冒出来那些菌花，也一下子死气沉沉，再也没有钻出来。 古怪至极。 “这座镇子，已经有人在背后掌控。否则，我们一进来，这些菌花就该冒出来攻击我们了。” 秦风分析道：“这些菌花有毒性，而且传染性非常强，我们最好不要分散开，否则……” 他扭头看了一眼西门昶：“我可保不住你。” 至渊不需要他来保护，而西门昶，就是个肉体凡胎的莽夫。 虽然西门昶很不想承认，憋得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承认，最开始若不是秦风，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在这个地方，并不是他的战场。 兵家的优势就在用兵，可现在他的兵都不在身边。 见他憋着没说话，秦风就当他没有异议了，扭头冲至渊问：“你能查探到镇子的情况么？别跟我说，之前国师府接管北苑镇的时候，你没在这里留下任何标记。” 至渊瞥了他一眼：“自然有，不过，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我的阵法能起作用？” 北苑镇一发现甘霖教教徒，至渊就立刻布置了结界。 原本，是要将北苑镇所有人都封在里面。 避免百姓乱来的同时，也意在将负责传教的人封锁在其中。 如果，这些人没离开的话。 但，现在这里虽然才是真的七里镇，可是这里的环境磁场已经完全变了。 他已经感应不到自己的阵法在哪儿了。 “西门将军呢？你的人身上，是否有什么特殊东西，会给你留下特殊的信号？” 秦风转头看向西门昶。 他的那些士兵是后进入北苑镇的，最后迷失在这儿了。 不过他们应该活不下来了。 毕竟就连秦风三人进来的时候，都遭到了菌花的进攻。 “有！” 让人意外的是，西门昶居然肯定地应道：“他们身上的信号弹是特制的，一共三枚。” “其中两枚都是用来报信儿的，而另外一枚，是可以和敌人同归于尽的。” “一旦身死，就会立刻引爆，然后引发大面积的灼烧，并且留下特殊的气味。” 秦风挑了挑眉，难怪西岐国的兵家如此强盛，即便国力衰竭，之前堵在宫城门口那些士兵也不容小觑。 尽管他们都是肉体凡胎，但，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在至渊的阵法都无法派上用场的时候，西门昶的士兵反而有留下几号的机会。 “好，那就先找找看。” 既然有了突破口，秦风打算先按照西门昶提供的线索来找。 他当时派出的士兵，应该不是在进入这里的一瞬间，就被拉入到真实的北苑镇中的。 西门昶记忆力非常好，他竟然还能记得二十人、十队的士兵分散到了什么位置。 就在他们这条街的尽头，按理说就该有一队士兵。 他们离开这片被烧焦的区域，刚走出不久，地面便蠢蠢欲动。 铺满了粪土的地面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秦风扫了一眼，这次连看都不看了，手中的罪与罚剑身之上燃烧起火焰，直接一路挥斩。 火焰燃烧，将那些菌花散发出的气味引爆。 至渊撑开屏障，将这些爆炸带来的粉尘和碎屑全部隔绝开。 本来嚣张跋扈的西门昶，这时候反而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不过这种时候，不是想丢人不丢人的时候。 他专心致志，生怕错过空气里信号弹散发出的气味。 这种王军里特制的信号弹，散发出的气味经过无数实验，气味很难被掩盖。 就连术法也不行。 西门昶鼻子很灵，在混杂的空气里，一下子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在那边！” 可说完这话，他又咬了咬牙，脸上的悲痛一闪而过。 嗅到了信号弹的气味，就说明携带这种信号弹的人已经死了。 那都是他的兵。 死在战场上，那叫死得其所。 可死在这种地方，说不定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不会留下。 秦风看了他一眼，月华之瞳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来得快去得也很快。 毕竟是将军，应当早就见惯了生死。 “在这种地方，如果他们死了，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秦风提醒他，不要分心：“别忘了刚才我们看到的百姓。” 西门昶和自己的士兵感情很深。 刚才那名变异的百姓，他可以毫不留情地斩杀。 可是面对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可就没那么好下手了。 西门昶明白他的意思：“放心，老子好歹是个将军。虽然没有你们本事大，但也知道在战场上，心软就是大忌！” “老子还不至于当拖油瓶！” 秦风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话音落，空气里又是一阵躁动。 这下就连秦风，都嗅到了西门昶所说的特殊的气味。 混杂着火油燃烧爆炸之后的味道，十分刺鼻。 “在前面！” 西门昶比他反应快，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军队的铠甲。 准确地说，是铠甲的碎片。 那块碎片沾满了鲜血，散落在路边的一个小巷子前面。 箱子里一片漆黑，但是周遭已经开满了霉菌变成的花。 有淡淡的黄色烟雾从箱子里钻出来，像是在吸引着人去里面。 “别进去了。” 见西门昶直接就要闯进巷子，秦风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月华之瞳落入巷子的黑暗中，那里有一个人影，看不清五官样貌。 似乎被一条毛毯包裹着，飘在空中…… 第3189章 飞蛾 在秦风的提醒之下，冷静下来的西门昶也察觉到了不对。 那黑暗的巷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眼神落到他身上，让他浑身都好像被蚊虫爬过一样，莫名发痒。 虽然他没有月华之瞳，看不到巷子里的东西，但他和至渊都感觉到了，巷子里一定有人在看着他们。 不，不对。 在里面的，可不一定是人。 “找地方躲起来。” 秦风不打算带孩子，也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既然里面的东西不肯出来，那么他就进去。 西门昶和至渊没有一句不服，两个人直接避开到一旁，确认身后没有房屋，避免有人突然从里面钻出来偷袭。 见他们都避开了，秦风罪与罚在手，没有任何华丽的招数，直接朝着巷子里扔了进去。 一瞬间，剑气在空气里形成了气流，两个旋转的黑剑好像两个飞速旋转的黑色电锯。 切割开空气，边缘燃烧着火焰，朝着巷子内一路席卷。 ——呜！ 空气发出剧烈的爆鸣声，火焰将整个巷子照亮。 只见巷子里，不再是普通的会爆炸的菌花。 墙壁两侧，都有晶莹的、接近半透明的长把蘑菇，从无数菌丝里面的拔地而起。 巷子正中间的空中，那道人影身上包裹的也并不什么毛毯。 而是一对白色的、飞蛾的翅膀。 那是一个女子，但，绝对不是人。 五官看起来有几分人的模样，皮肤白到接近半透明，可以看到里面的血肉和跳动的红色筋脉。 大脑的上半部分也是如此，甚至可以看到其中的脑髓在微微跳动。 眉目是极其漂亮的，但一睁开眼，便是一双硕大的、没有眼白的眼睛。 她的额头上还有一对触须，长长地垂下。 仔细看便会发现，这对触须上面，甚至还有一些细密的小刺。 赤裸的身体上面没有任何性征，看不出是男是女。 不过，这种怪物，也不需要在意它的性别了。 看到迎面而来的两把黑剑，它不闪不避，只是用翅膀将自己完全包裹住。 明明看起来薄如蝉翼的一双翅膀，居然轻而易举地挡住了秦风的黑剑，并且将它们弹了回来。 秦风接住了自己的黑剑，黑剑落入手里的一瞬间，他身后的黑影化作触手铺天盖地地朝着那个飞蛾一样的人抓过去。 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飞蛾人猛地打开翅膀，飞起来避开。 黑影形成的触手快速跟上去，但飞蛾人的速度非常快，也十分敏捷。 在黑影之中穿梭着，倒显得黑影有些笨拙。 而且当飞蛾人打开翅膀的时候，秦风便看到，它的翅膀内部并非白色，而是黑白相间。 看形状，像是两只巨大的眼睛。 飞蛾人一边闪躲着黑影的进攻，一边朝着秦风这边飞过来。 它张开嘴，露出满是牙齿的口腔，发出了一声嘶鸣。 这声音并不大，却有非常强的穿透力，是针对人的精神的。 哪怕是秦风，这一刻都感觉情绪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 要知道，秦风曾经经历过无数次有关情绪和心理防线的考验。 即便是心境的考验、人皇天运的考验，都没有动摇过他。 可是现在，这个飞蛾人仅仅是对着他叫唤了一声，竟然就让他感觉到了情绪的波动。 可见，这个飞蛾让你并不简单。 “这算是个什么东西，腐败的产物？还是另一个使徒？”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人族，秦风觉得或许对于神来说，眼前这个怪东西更适合当使徒。 最起码，它比人族要听话，而且强大。 椒夏已经出现在他的肩头，秦风一边闪避开飞蛾人的攻击，一边观察着它的样子。 椒夏给他解释道：“这片区域，应该是已经被腐败之神变成了它的场域，这个，还不够资格做使徒。” “神觉得人族弱小不看是没错，但，神喜欢聪明而强大的使徒。” “万物之中，又有哪个种族能比得过人呢？” “虽说这东西看起来很强，而且也足够听话，但神是不会用没有思想和智慧的傀儡来做自己的使徒的。” “这个东西，应该神谕之中滋生出来的产物。” 椒夏坐在秦风肩膀上，任由他负责闪避，自己开始慢悠悠地给他讲解。 她说：成为神的阶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 真要说等级，应该只分为七种。 因为，那位创世神就是那第七种。 “这个腐败之神，应该就到达第五种。” “它不仅有了自己的权柄和场域，而且，可以随意地在自己的场域之中，制造出和自己的力量相似的生物。” “只不过，这个阶段被制造出来的生物，因为只是神的想象具象化了而已，所以，这样的生物是没有自己的智慧和思想的。” “它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比普通傀儡更加强大的傀儡而已。” “不过，你也可以理解成，它就是这片场域、这片神的领域之中的子民。” “对于它来说，现在，是咱们入侵了它的地盘。” 有句话，椒夏没说，秦风知道她是不愿意提。 那便是：这飞蛾人，其实也可以算作是神之造物，和她是一样的。 只不过，制造出椒夏的，乃是那位创世之神。 制造出来的椒夏，自然也更加“高级”。 可是面前这个飞蛾人，明显就不行了。 它很强，但是，能被普通人看到。 同时，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 不过，它的力量应该是和腐败相似的。 秦风对付得还算游刃有余，本来可以直接秒杀，却还是选择了缠斗。 他很想看一看，这个神之造物，和椒夏有什么区别。 拥有了权柄和场域，就可以制造出自己的“子民”来？ 相当于，可以将自己幻想中的东西，直接在现实当中制造出来。 如果腐败可以的话，那么他呢？ 他现在自认仍旧是肉体凡胎，可是他也拥有了场域和权柄。 上次，还从腐败的投影之中，得到了一部分腐败的天道。 等等，腐败的天道？ 看着那狰狞的飞蛾人，秦风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第3190章 腐败场域 “你在想什么？” 察觉到秦风的沉默，椒夏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敏锐地问了一句。 秦风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淡淡道：“你说，这个东西如果是腐败的产物……不，这座镇子，现在都成了腐败的产物。” “它能够掌握这样大的场域，是因为它有腐败的天道，拥有腐败的权柄。” “要是我可以趁虚而入，是不是可以把这座场域的部分权柄勾引出来呢？” 他现在手里握着部分腐败的天道，虽然很薄弱，但秦风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既然存在，那么，他和这座镇子，按理说并不是互斥的。 每一座场域的形成，都需要分出部分权柄留在这里，就像魔神的场域一样。 就看，这场域和权柄，到底认的事那位腐败之神，还是腐败天道了。 “你就不怕，腐败的本体就在这里？” 秦风笑了笑：“这当然怕，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敢用那只复苏之眼。” “不过，和神斗，本来就是一场赌博，只不过，咱们现在赌得大一点而已。” “但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不知道，但他想，椒夏应该知道。 后者沉默了一会儿，短暂地叹了一口气：“在进入这里之后，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椒夏一进来就发现了，这座镇子已经不再是北苑镇了，已经被腐败之神变成了它的场域。 这里，是它的王国。 那个时候她就想到了，如果把这件事告诉秦风，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所以这会儿，她只是叹了一口气。 秦风的问题，她还是选择了回答：“你得先想到，该怎么使用腐败天道。” “天道虽然握在你手里，但你现在应该还没有使用的方法吧？” “你要试着去感应到天道的存在，去领悟天道之中蕴含的力量。” 在椒夏的引导中，秦风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将外面的战斗，全都交给了黑影。 三相佛和怒厄金刚同时出手，他不打算留下隐患。 同时，他也在自己的识海之中，寻找天道的存在。 他记得，他能感应到，那道被他偷窃来的腐败天道，就放在这里。 很快，他在一片茫茫的识海之中，找到了一株黄色的花。 看起来，很像是外面那种炸开的黄色菌花，可是仔细看又有不同。 这朵花非常娇小，就像是一个很普通、很常见的霉菌斑点。 但是它没有半点杂质，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它在吸引着秦风，去触碰那些光芒。 秦风不打算畏手畏脚，手指触碰上去，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凉意从指尖钻进身体。 那朵黄色的小花，也在这个时候散发出了腐败的气息。 吸入肺腔的一瞬间，秦风居然觉得无比清明。 “我明白了。” 原来，天道给的力量是那样纯粹。 拥有天道的人，支配力量也是如此简单。 他根本不需要学习任何招数，甚至都不需要什么使用方法。 只要天道在他体内，他就能随意操控，力量就属于他！ 睁开眼，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多出来了十几只飞蛾人。 应该是这边的战斗，将它的同伴们吸引了过来。 秦风的身影在空间里，被黑影拉拽着东倒西歪，像是失去了重力一样。 那头的至渊和西门昶也无法观战了，飞蛾人聚集得越来越多，就好像飞蛾的族群都聚集到了这里。 再这么下去，这片区域会被整个北苑镇的飞蛾人给彻底淹没掉。 但，在秦风睁开眼的一瞬，他周身的气息和气场完全不一样了。 包裹着他的黑影，开始大片大片地绽放出黑色的菌丝。 本来属于痛苦的黑影，现在竟然也盛开出了腐败的花朵。 而且，当腐败与痛苦一同绽放，这种令人绝望的气息，甚至比之前大片炸开的菌花更加恐怖。 秦风一睁眼，一只飞到他面前的飞蛾人就开始快速溃烂。 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它的翅膀、身体就好像经历过漫长的时间发酵一样，腐烂成了一滩浓水。 秦风脚下的黑影宛如浪潮，一朵接一朵的腐败之花盛开，然后炸裂。 “那、那是什么？” 西门昶本来正在专心对付飞蛾人，他对付起这种东西来是最吃力的。 突然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绝望气息，扭头一看，就见到了秦风身边大片的黑影。 这种气息，让他比刚刚踏入这里，看到腐败场域之时还要让他头皮发麻。 秦风站在黑影中心，任由黑色的腐败之花将他包围住。 同时，大片的花朵，合在一起组成了一朵巨大的腐朽之花。 秦风就在花蕊中心，身上有黑色的物质不断从他的身体之内钻出来。 像是花粉一样飞出来，却又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 相反，这些黑色的“花粉”，竟然在他的背后缓缓凝聚。 一开始，只是一根荆棘模样的权杖。 而现在，那根荆棘权杖之上，居然开出了黑色的花，几乎成了另外一种权杖！ 这副画面实在惊人，让西门昶都好一会儿没能反应过来。 但是，他身边那些飞蛾人，居然也停下了战斗，被秦风深深地吸引住了。 至渊裹着袍子躲到了一旁，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秦风：“他真是太可怕了……三千年，归来的魂魄虽然并不完整，可他还是那么强大……” “这也难怪，为什么神会选中他了……” “不对，应该说，为什么死去的神，会选中了他……” 另一个角落里，椒夏神情严肃，紧盯着秦风的样子，生怕出任何一点差多。 “臭小子，你可要顶住啊。”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腐败之神都没出现，看来它的本体并不在这座城里。” “腐败的权柄已经出现了，能不能拿到它、将其融合，就得看你自己了。” 成败都在一念之间。 若是失败了，等着秦风的就是前功尽弃。 不仅无法融合腐败天道，甚至，还可能导致自己的权柄破碎。 到那时，他还能不能活下来，就全看他的命运了。 权杖上的黑色花朵，还有一朵没有绽放了…… 第3191章 蛾人首领 正当秦风的融合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时，西门昶和至渊感觉头顶上忽然黑了。 好像风忽然吹来的阴云一般，有什么东西将他们上方的光线完全遮挡住了。 至渊反应很快，见西门昶要开口，立马喊住他：“别看！” 随后，至渊两手结印，双手从袍子里伸出来在二人头顶撑开。 也是这个时候，天空上的那道阴影距离他们更近了。 ——砰！ 一阵剧烈的撞击落到他们头上，幸好至渊的反应够快。 即便如此，都震得他闷哼一声。 西门昶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 又是一个飞蛾人。 但，这只飞蛾人，比他们之前看到的都要大。 光是那双眼睛，每一只就有灯笼大小。 而且在眼睛中心，有黄色的斑点，多看两眼，都觉得浑身发毛。 伴随着这次剧烈的撞击，大量的黄色粉尘从天而降。 砸在至渊的屏障上面，发出“滋啦”的腐蚀之声。 “乖乖……这、这他娘的又是个啥啊！” 西门昶吞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喉咙发痒。 刚刚要是真的被这东西撞上了，只怕身上连一块完整的肉都不会留下了。 不过，这东西的目标好像并不是他们。 它的视力似乎不太行，接近之后，发现目标错了，它抬起那颗硕大的脑袋，看向了秦风方向。 而此时的秦风，还在被大片的黑暗之花包围着。 他周边，那些飞蛾人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都在疯狂地进攻他。 可是因为那些黑暗的痛苦之花，它们根本无法接近，只能盘旋在上空不断大叫。 声音尖锐难听。 这只巨大的飞蛾人注意到了，似乎觉得那里才是它的目标，当即双脚在至渊的屏障上一踏，借力飞了出去。 和其他的飞蛾人比起来，这只巨型飞蛾人力量更强。 它身上的黄色粉尘落在那些黑色的花朵上，居然能让那些花朵减少许多。 它一来，其他的飞蛾人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纷纷让路。 这只巨型飞蛾跳跃到空中，并没有直接冲向秦风，而是展开了自己的翅膀。 翅膀上两个巨大的黑点，就像是两只巨大的眼睛一样。 甚至，和它的眼睛就是一模一样的。 在黑色眼睛的中间，都有密密麻麻的黄色斑点。 现在才发现，那些黄色斑点居然是活的！ 它们朝着“眼睛”的中间汇聚，很快，在黑色的圆斑中间，凝聚出了一个黄色的眼珠。 至渊看到这一幕，惊觉不好。 “糟了，快去帮忙，他要是死了，你就别想出去了！” 至渊撤掉了屏障，同时双手再度结印，变幻了结印收拾。 他的胳膊之前一直藏在袍子下面，现在拿出来，才看到他一双胳膊上面，居然用朱砂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 看上去，像是纹身。 当他结印的时候，那些红色的纹身渐渐亮起。 他只是一具幻身，幻身是没有灵骨的，能发挥出的力量也很有限。 不过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 一抬手，他面前凝聚一道巨大的法阵，双手一推，法阵飞向那只巨型飞蛾人。 似乎有所差距，那只巨型飞蛾人朝着这边看过来。 同时，它翅膀上的黄色眼珠裂开了一道口子，口子里面朝着至渊的方向发射出了两道五彩斑斓的光柱。 光柱一道和至渊的阵法撞在一起，阵法瞬间碎裂。 另一道，则直接奔着至渊来了。 “糟糕。” 至渊觉得到自己躲不过去了，这道幻身被打中，就会立刻从这里消失。 ——呼！ 这时，一道劲风从他身侧刮过来，一股罡气从他面前穿过。 就在光柱距离他咫尺的时候，罡风直接将这道光柱给打散了。 至渊下意识扭头，就将西门昶单手提着关刀，还保持着挥刀的姿势。 他这把手，至少重逾期百斤。 可他单手挥舞，将关刀用成了普通的长刀一般。 而且他周身的气场，也和之前暴躁粗鲁的样子大相径庭。 一双眼睛赤红，周身肌肉紧绷，“呼哧呼哧”喘气的时候，可以看到热气从他鼻孔里喷出来。 宛若一尊肉身阎王。 “老小子，你不是说要帮忙么？还傻站着干嘛，下次，老子可不会帮你。” 说完，西门昶脚下一踏，在地面留下了一道脚印，人就好像炮弹一样发射了出去。 速度、力量，竟然汇聚于一身！ 至渊怎么能不惊讶呢？ 他刚才分明看到，这只巨型飞蛾人用的是术法。 而西门昶，只是一个凡夫俗子，甚至连体修都不是。 他居然一刀将巨型飞蛾人的术法给劈开了！ 这，便是西岐国的主将！ 不过，西门昶终究只是肉体凡胎，想对付一个有术法的怪物还是太困难了。 至渊紧随其上，跟在西门昶后面交代：“你等会儿千万别冲动，配合我。” 西门昶这回，难得没有和至渊斗嘴，沉稳地哼了一声：“嗯！” 两个人完全吸引了飞蛾人的注意，倒是让椒夏有些意外。 她主要是看着西门昶：“是因为人皇降世的缘故么？一个人族的主将，居然这么强……” 至渊没有注意，但她刚才分明看到了，西门昶出手的时候，他身上有天命星亮起。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椒夏清楚，天命星一闪而过，却给了西门昶庇佑。 人族的攻击，哪怕西门昶是主将，也不该一道砍碎飞蛾人的攻击。 可西门昶在人皇天命星的加持之下，一样可以和飞蛾人这样的怪物对峙。 “看来，人族的士兵在人皇降临的时候，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每当有世界战争爆发，必定有人皇降世。” “难怪人族哪怕天神凡胎，也可以生生不息，难怪仙门一直在追求纯粹的仙门血统的同时，还要阻止人皇降世。” “只要人皇出现，人族，仍旧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椒夏说话间，将视线落到了秦风身上。 后者仍旧在尽力吸收腐败天道、试图占领这片场域。 “小子，你可千万要赌赢啊。” 第3192章 奋战 秦风心无旁骛，全身心投入到识海之中。 他触碰到那朵小黄花的同时，感应到了整片区域。 北苑镇在他眼中一览无遗。 同时，他还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那些躲在家里没有出门的百姓、那些到处盛开的菌花，甚至还有那二十名消失在北苑镇里的士兵……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在一瞬间和他产生了共鸣…… 也是在这个时候，那只巨型飞蛾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变得狂躁起来。 至渊和西门昶二人被它振翅击飞，西门昶差点直接落到一簇盛开的菌花 上面。 幸好至渊的术法已经飞了过来，在他周边包裹上了一层屏障，将他护在其中。 落地后，西门昶吐出来一口鲜血。 他十分不拘小节地用袖子擦掉，扭头看了一眼至渊：“老东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至渊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懒得答话。 现在也没时间给他们斗嘴。 “吼！” 西门昶站定之后，又是一声怒吼，周身煞气十足，手里的关刀更是寒意凛冽。 说完那句话，他就猛地朝着巨型飞蛾人再度冲锋。 至渊也一眼，他的幻身不足以和这只狂暴的飞蛾人争锋。 但，西门昶到了这里之后，实力提升了不少，居然也可以斩断术法。 论攻击，西门昶绝对是一个好手。 至渊只需要给他打下手就是。 只见，那只飞蛾人从屋顶上借力飞下，想试图直接冲进去干扰秦风。 这时候西门昶提刀横插出来，直接迎上它。 这只巨型飞蛾人翼展足有三张，身上扑簌下来的粉尘令人头昏脑涨。 它类人的躯干上布满了容貌，一双纯黑色的眼睛此时竟然因为狂暴而分裂开，形成了一对复眼。 复眼之中，还有无数碎裂的墨晶，闪烁着狂暴而怨毒的光。 见西门昶冲上来，它口器开合，喉咙里发出晦涩的音节，竟然……搅动着周遭的灵气！ “鳞粉惑心，快闭窍！” 至渊大呵一声的同时，指尖掐诀，一道淡金色光晕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 将他自己和西门昶一起笼罩其中，将那股甜腻腥腐的气息隔绝在外。 西门昶低吼一声：“裂魄！” 名为“裂魄”的九尺关刀拖地划出火星，他魁梧的身躯如山岳般突进。 “喝！” 刀锋啸空，寒光如匹练一般直接斩向蛾人下肢。 同时，蛾人复眼山洞，并不硬接。 它双翅猛地振动，身形诡异地侧滑三尺，精准让过了西门昶刀锋的最盛处。 它伸出前肢，如同镰刀一般交错剪出，带起尖锐凄厉的尖啸，直取西门昶的脖颈，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当！ 千钧一发之际，以免半透明的符盾突兀地出现在西门昶侧方，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瞬间火星四溅。 符盾剧烈震动起来，涟漪狂泛，后面的至渊眉头微皱。 “哈！” 趁着这个间隙，关刀回旋，变劈为扫，拦腰斩去。 势大力沉，似乎要劈山断岳。 ——叮！ 金铁交鸣，巨响震耳欲聋。 西门昶只感觉刀上传来的反震之力古怪之际，竟然带着一股黏稠的柔劲。 不仅将他刚猛的力道化解，而且关刀还险些脱手。 西门昶身经百战，但确实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敌人。 这般激烈之后，蛾人的翅膀上就留下了一道浅白的印记。 “奶奶的，这怪物居然还会卸力化劲！” 西门昶开口的同时，至渊双手疾舞，数道白炽凭空凝结，射向蛾人的眼睛和口器这种脆弱的地方，逼迫它退开防守。 蛾人又是一声尖啸，张口喷出一股黄色的雾气，雾气翻滚，竟然将至渊的白炽完全吞噬。 滋滋作响，消弭于无形。 而且，那雾气不减反增，反卷向那二人。 腥臭的气息扑鼻而来，带着剧毒腐朽之能。 至渊当即脚踏罡步，长袍鼓荡，一股猛烈的劲风自平地而起，将雾气重新倒卷回去。 趁着这个机会，西门昶再度暴起。 他看得出这蛾人的身躯坚韧，而且术法非常诡异。 但如同近身搏杀，应该是它的弱点。 他脚下一踏，踩着至渊的术法之风，乘风而起。 身体忽左忽右，关刀也不再一味地追求大开大合。 而是随着他的身形，化出层层叠叠的刀浪。 点、削、撩，专攻蛾人的关节、翅膀黏膜等看起来比较薄弱的地方。 一时间，刀光如雪，绵密急促。 看到这一幕，和他一同为战的至渊都忍不住惊讶一瞬：“你居然这么厉害？” 他从没有小看过西门昶，但西门昶有多少实力他是知道。 现在西门昶的一招一式，他从前都见过，但是绝对没有现在这样，力大不说，而且还能和蛾人有来有回。 “哼，老子的实力，你不知道的还多呢！” “专心点！” 他们二人在缠斗中，至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秦风：就是不知道，他还需要多久了。 至渊其实也不知道，秦风到底在干什么。 可是他能感觉到，秦风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在尝试和整个北苑镇产生了融合。 似乎，他在试图将北苑镇，变成他自己的一个“东西”。 不是地盘，而是，囊中之物。 若是如此，他们确实可以得救。 这也难怪，为什么当秦风越来越接近成功之时，这些蛾人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连这只最大的蛾人都赶过来了。 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只最大的蛾人，应该就是北苑镇负责镇守的首领。 它亲自赶过来，就是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 而此时，秦风的三个宝相法身一同出来，阻挡着周遭的蛾人。 不过，它们并没有过来帮西门昶和至渊的意思。 此时秦风正在关键处，绝对不能让任何东西过来打扰。 他沉浸到了自己的识海深处，外面不能离开守护者。 而至渊和西门昶，关注秦风的空隙并不多，他们必须拼尽全力，才能阻拦住发狂的蛾人。 所以，他们也看不到，就在周遭的狂暴气息越发暴躁的时候。 秦风面前的黑色权杖，开完了最后一朵花…… 第3193章 造物 “成了么？” 看到最后一朵花开，椒夏美眸一亮，却暂时不敢靠近，只能飘在空中看着。 可是，秦风却久久没有睁开眼睛。 好像就这样陷入了沉睡一般。 “嗯？难道失败了？” 椒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变得无比焦躁。 她现在很想钻进秦风的识海深处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就怕秦风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陷入识海之中出不来了。 可是，她又怕自己现在进去，可能会打扰秦风。 甚至，可能会彻底消弭在里面。 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咦？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西门昶二人那边的声音吸引了她。 她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那只巨型蛾人忽然发生了变化。 它不仅停下了攻击，而且身上渐渐地被大片大片的黑暗笼罩。 它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尖啸，但是很快声音就 消失了，像是最后的呐喊。 西门昶二人不敢轻举妄动，赶紧退到一边。 可是很快他们就看到，不只是这只巨型蛾人，其他的蛾人也都一样。 它们的身体被黑暗笼罩着，然后开始扭曲、变形。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将它们的身体捏造成各种形状。 只不过一直不满意，所以一直在重来。 看到这一幕，至渊和西门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椒夏却是呼吸一窒。 “这、这是在……造物！” 她很想尖叫，事实上她也真的尖叫了出来，只是其他人没听见。 秦风，他确实成功了。 他占领了这片本来属于腐败之神的区域，偷取了腐败的权柄。 无论是之前的魔神权柄，还是现在的腐败之神权柄，其实都并不是完整的。 秦风手里握着的唯一一条完整的天道，就是人皇天命。 可是，他现在居然强行融合了“痛苦”和“腐败”的残缺天道，硬生生地融合出一道……不，是大半道天道来！ 人皇天命的天道他还无法使用，但，这半条天道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这本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可是，他现在居然在用这并不完整的半条天道，开始“造物”了！ 椒夏清楚：造物本来就是神的能力。 只有真正的神，才能真正的造物。 而创世之神，才有创造世界和生灵的权柄。 腐败的造物也是残缺的，它虽然以人心成神，手握一条天道。 但是它终究只是一个“盗贼”，它是借用人心之力，偷取的天道。 是无法真正造物的。 这些蛾人，就是它制造出来的残次品。 可即便是残次品，只要可以造物，就能体现出其神的身份。 可现在，秦风仅仅用半条天道，就可以最基本的造物了么？ 在椒夏紧张的眼神中，那些蛾人被不断地扭曲变化。 最终，它们的身体被完全捏造好了，那是一个个黑色的、好似章鱼一样的东西。 就好像一个个蛊神的复制品一样。 秦风捏造出来的东西，是他的记忆之中的东西，同时，也必须是记忆之中最好捏造、也最有用的东西。 看来，就是蛊神了。 他现在是无法造人的，能够捏出来这样的东西，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椒夏俏脸绯红，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他、他真的做到了！”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人都说，秦风就是一个怪物。 他真的是！ 在这里，怪物可不是贬义词。 而是奇迹的代名词！ 但是很快，在她激动的眼神里，那些黑色的章鱼渐渐开始消散了。 它们身上的黑影剥落，掉落在地，慢慢和地上的黑影融合在一起，消失了。 椒夏眼里的亮光灭了灭，有些失望：“还是失败了么？” “也对，毕竟只有半条天道，能够这么快就知道怎么使用，本身就是个奇迹了，不用要求这么多……” 她叹了一口气。 可这时，她忽然愣住了。 因为在叹气时，她下意识的一低头，余光就扫到了她自己的手。 之前，为了帮秦风，她透支了不少神力，身体接近消失。 甚至，当时她的手指已经消失了两根。 可现在，她手指消失的部分，居然被一层层黑色包裹住了。 然后，这些黑色慢慢变成了她手指的样子。 黑色渐渐褪去，留下了两根完好的手指头…… 椒夏的呼吸停滞了。 “这、这是……” 她刚低吟一声，就听到秦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样，喜欢吗？” 猛地抬起头，就看到手持权杖的秦风漂浮在她面前。 白发男子面容冷峻，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居高临下的睥睨。 之前许多次，每次看到这个样子的秦风，她都会觉得莫名害怕。 因为从秦风这个样子上，她看到了那位创世神的影子。 但是此刻，她不仅没有觉得害怕，相反，一股暖流从她的胸口涌上来。 椒夏觉得自己本该是没有情绪的，但是此刻，她忽然理解到了人类口中的“幸福”和“感动”是什么感觉。 她竟然觉得想哭。 金色的眼泪还没落下来，就被一只手接住了。 “别哭，我可不会安慰小姑娘。”秦风的声音冷冽，但是，却让椒夏觉得充满了温度：“只可惜，我现在的能力，似乎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幸好，你本身也是造物的一种，捏出来的手指头起码不是黑漆漆的。” “若是以后可以的话，或许，我能重新为你捏出一个身体来。” “有温度的，肉身。” 秦风原本可以把这个镇子都制造出他的造物，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将这股力量凝聚到椒夏一个人身上。 虽然都是神的造物，可是椒夏，毕竟是那位创世之神的造物。 比那些蛾人还是要高级了不少。 秦风捏造那些蛾人并没有消耗多少，但是就给椒夏捏两根手指头，可是费力不少。 想再更近一步，就只能获得更多的权柄才行了。 “对了，你现在可以试试看，你的术法了。” 秦风再度开口，又觉得不对，补充了一句：“不对，对于你来说，应该叫‘神力’。对吧，女神大人？” 第3194章 和她打个招呼么 椒夏双眼通红，好半天没说话。 恰好这时，西门昶和至渊都跑了过来。 看到秦风在对着空气说话，他们俩人一时都没敢先开口。 两个人互相递眼色，谁都不愿意先去开口。 这时秦风自己转过头来，看到他的样子，两个人更不敢开口了。 此时的秦风的寒意森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并不是普通的高冷和嫌弃。 甚至在他身上，西门昶二人连危险的气息都感觉不知道。 只感受到了“沟壑”。 不是自己和他之间力量的差距，而是一种阶层之间的察觉。 甚至这一瞬间，他们二人都觉得，自己和秦风好像已经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了。 这感觉太奇怪了。 要不是秦风开口说话时，还有属于人的呼吸声，他们两个都在考虑要不要拔腿就跑了。 “二位，多谢了。” 尽管秦风之前一直沉入识海深处，但，外面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二。 这两个人，刚才在关键时刻，都帮他拦住了那只巨型蛾人。 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听到秦风道谢，至渊缩在自己的袍子里，默然不语。 西门昶挠挠头：“为什么听你道谢，我觉得那么羞愧呢？我刚才……真的帮到你了？” 他都怀疑，要是没有他和至渊拦着，那只蛾人冲进秦风的黑暗之花里面就是在找死。 秦风勾唇一笑：“当然，帮了我很大的忙。” 他之前面无表情的时候，西门昶和至渊都觉得不敢靠近、不可侵犯、不可直视。 现在这么一笑……西门昶头皮差点炸开。 为什么秦风明明笑着，他却觉得那么吓人呢？ “这里应该没事了。” 秦风没管他们二人现在复杂的表情，转头冲至渊交代道：“等会儿，我会让这里重新回到西岐国。” “只不过，那些百姓受到的影响太深，只怕要昏睡许久，醒来之后也会有影响。” “有些受到影响太深的，应该是没救了。” 接管这里之后，秦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查看一下百姓们的情况。 很可惜，这里和之前的七里镇、鸣翠城不同。 北苑镇受到腐败的影响很深，时间也是最久的。 这里半数的百姓，身体都已经被腐败之力掏空了。 他们在腐败场域的中心，腐败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了他们。 可他们都是些没有修炼过的普通百姓，这样强横地将力量塞进他们身体里，只会让他们变成腐败的傀儡而已。 至于另一半，内心深处仍旧受到了腐败的影响，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法将他们唤醒。 甚至在这一半的人里，还有人即便清醒之后，也会变得呆愣痴傻。 不过，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渊和西门昶听完，前者没什么表示，似乎早有预料了。 倒是后者，咬着牙怒骂：“他娘的，别让老子知道背后是什么东西在搞鬼，不然，老子一定带兵踏平它的老巢！” 西门昶只是鲁莽，并非天真。 事已至此，他自然知道绝对不是普通的邪教在作怪，背后必定有一个力量可怕的怪物。 但，至渊深深地盯着秦风：“我能不能问一下，做这件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刚才，我和西门跟那些蛾人打了一场。” “我本来以为，这些蛾人是被邪教操控的魔族。” “但是刚才西门和那只蛾人火拼的时候我注意到了，那只蛾人使用的，竟然不是魔力，而是术法……是灵力。” 他目光深邃，似乎想从秦风脸上看出答案来。 不过，秦风要让他失望了。 “竟然是灵力？” 在说话的时间里，秦风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神圣气场开始渐渐散去。 他的表情，也在慢慢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没想到，这些邪教的本事不小，跟随他们的魔族，居然也会使用灵力，莫非是某种灵兽？” 见秦风托着下巴，似乎非常认真地思索着这件事，至渊一时没有接话，好像在审视秦风这番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可是，因为秦风这会儿的表情，本来也不太像人的表情。 他好像是还没找回自己作为人的情绪状态一样，每一个表情都很不自然，但是又无可挑剔。 至渊看不出来什么，只能作罢：“既然你都不知道，那我就更加无从知晓了。” “好在，看起来那些蛾人已经消失了。”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看看怎么安顿这些百姓。” 秦风无奈地点点头：“也对，只能先这样了。”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西门昶靠着关刀，从身上扯下来一块布条，先把自己的伤口随便包扎了一下。 他做这种事情已经非常熟练了，看都不看一眼，视线一直在秦风和至渊之间来回游荡。 “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至渊回头瞥了他一眼：“带好你的兵，不用听懂。” “嘿，听不懂老子问问怎么了？” 西门昶不乐意了，扭头冲秦风：“那个……你叫秦风是吧？秦大师，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 看秦风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表情，西门昶的态度也宽松多了，还主动过来和秦风搭话。 秦风笑了笑：“至渊国师说得对，西门将军，你还是先去找你的手下吧。我感觉到，他们之中有十八个人都还活着，现在就在镇子里。” 有两个人死了，否认之前西门昶也就看不到信号了。 想到手下，西门昶不敢耽搁，生怕再死人，转头就要走。 临了，他还是忍不住，转头冲秦风问道：“对了秦大师，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 他手指了指椒夏的方向：“你在对着那里说话，是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么？” 秦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有了，那里是我妹妹。” “妹妹？” 这下不止西门昶，至渊都惊讶得睁了睁眼。 二人望去，那个地方分明什么都没有。 偏偏秦风微笑着，非常热情：“当然了，我妹妹非常漂亮，怎么样，要和她打个招呼么？” 第3195章 见见我妹妹 西门昶和至渊都愣住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沉默了。 西门昶疯狂冲至渊使眼色：你赶紧说啊，说那个地方根本没人！ 至渊皱了皱眉：你怎么不说？ 西门昶：我哪儿敢啊？这尊大佛不是你带来的么？当然你来负责了。 至渊：和我无关，我只是个带路的。 看至渊说什么都不肯多说，而秦风又保持着热情的笑容等在原地，似乎在等着他们俩点头。 也似乎……不太乐意看到他们摇头的样子。 西门昶咬咬牙，心道：老子好歹也是叱咤沙场十几年的威猛将军，不就是见个女人……女鬼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硬着头皮，牙缝里挤出来一道不大乐意的声音：“好啊！那就见见！” 至渊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语：这副样子，哪里像是乐意？弄得和要上战场了一样。 “椒夏，来。” 看西门昶同意了，秦风招了招手，温和地叫椒夏过来。 椒夏噘着嘴，一脸不乐意：“我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干嘛要让人看我？” “而且你别忘了，万一被其他人发现我的身份，到时候倒霉的可是你。” 秦风无所谓，还有些宠溺地教训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是个活着的人，怎么能把自己当成物件呢？” “而且，有我在这里，你怕什么？” 他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听得旁边两人头皮发麻，想走又不敢走。 特别是西门昶，刚才打蛾人的时候，他都没觉得这么吓人。 可是这时候说不看了，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咳咳。” 至渊忍不了了，总算开口拦着：“秦道友，要不还是算了吧。既然令妹不喜欢见人，那就改天再说吧，我们今天先……” “不行。”偏偏秦风不依不饶，不知道是不肯放过“妹妹”，还是不肯放过他们俩。 “女孩子家，害羞归害羞，可是不能总不见人的。” “你们也不能纵着她，平时活蹦乱跳的，现在怎么又害羞起来了？” “椒夏，听话。” 至渊后面的话，被秦风这么一说，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他一脸吃瘪，好容易才挤出两个字：“好吧。” 看他这样，西门昶都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反而偷偷笑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瞧瞧你自己，一样没出息！” 至渊冷冷刀他一眼：“闭嘴。” 换做平日，西门昶肯定是不会闭嘴的。 但是今天，有秦风在，他还真的闭嘴了。 接下来的一炷香，他们两个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秦风和他那位“妹妹”你来我往地对话。 听起来，好像是那位名叫椒夏的“妹妹”闹脾气了。 又好像是椒夏在对秦风撒娇。 他们就这么看着秦风，一会儿严厉、一会儿无奈，一会儿又宠溺地哄着。 两个人这时候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特别是西门昶，低声冲至渊道：“国师，我觉得我以后不该再说你有毛病了。” “我发现了，你们这些修行之人，没一个没毛病的。” “而且看起来，应该是越厉害的，病情也越厉害。” 至渊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他一样，张了张嘴。 很想骂人，可是又无法反驳。 毕竟，连他自己都觉得，秦风实在病得不轻。 恰好这时，秦风似乎和椒夏说好了。 一只手虚握着，似乎拉着什么人的胳膊。 他带着椒夏走到二人跟前，笑着介绍道：“说起来，二位还是我妹妹在这个地方见到的第一个人。” “本来，是应当让我师兄他们先看看她的。” “只不过，我也怕会失败。而且你们二位刚才都帮了我，我觉得应该给你们道谢才是。”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两个人暗自咂舌，心里的想法很统一：其实你不必道谢的，就算道谢，也可以换个道谢的方式。 不过，他们都没敢说。 “椒夏，来。” 秦风将椒夏推到他们二人面前的同时，他的神思都凝聚在椒夏身上。 之前在识海之中，他触碰到腐败之花后，进行了第一次造物。 那次，他一开始是准备将北苑镇那些蛾人——也就是腐败之神的造物，全部变化成他自己的造物。 觉得可以成功之后，他选择了用来给椒夏重塑了一段手指。 现在他的力量，还不足以让椒夏在这个世界拥有一具完整的肉身。 不过，只是为她捏出一个影子，应该没问题吧？ 这个念头诞生之后，西门昶和至渊忽然觉得眼前一花。 好像，有一道纤薄的阴影从他们二人面前落下。 二人都下意识抬起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那里没有人，但，他们都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人正悬浮在他们上空看着他们。 秦风睁开眼，就看到椒夏悬浮于空中，她的影子，落到了西门昶二人的脚边。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成功了。” “二位，请看你们脚下。” “我妹子不方便露出真身，但，她已经在和你们打招呼了。” 听到秦风的话，西门昶和至渊下意识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落在他们脚边的黑影。 那是椒夏的影子，正冲着他们俩挥了挥手。 不过，维持的时间很短，甚至还没等到他们二人还礼，影子就消失了。 西门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脱口而出：“还真有人啊？” 至渊发觉他说错了话，赶紧用手肘捅了捅他。 反应过来的西门昶急忙一把捂住了嘴，连忙去看秦风。 但秦风的注意力已经没在他们二人身上了，正对着身边的空气温和笑道：“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你现在终于又可以帮我了不是么？” “放心，只要我再突破一点，说不定很快就能为你塑造出肉身来了。” “对了，会不会因为我现在境界不够呢？看来，是时候该突破一下渡劫期了……” 在秦风说话的时候，西门昶和至渊都沉默了。 至渊忽然道：“我承认你刚才说的话了，修为越高的人，越是个疯子。” “而且还病得不轻。” 第3196章 情况复杂 在秦风结束了他的“妹妹见面会”之后，三个人终于开始返程。 这一次回去便轻松多了。 秦风将十几名失踪的士兵的位置交给了西门昶，回到营地之后，他立刻就去安排营救。 不过，看起来他更像是想离秦风远一点。 至渊也一样，一回到营地，立刻就去招呼国师府的弟子，配合西门昶的士兵一起，先把北苑镇的百姓控制起来。 出来的时候，祝星二人已经回来了，乐正玉镜赶紧迎上来。 秦风还什么都没说，三个人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这一次，就连一直没心没肺的乐正玉镜，和秦风说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老秦，你们在里面遇到什么了？怎么我们外面什么都没听见？” 他主要想知道，秦风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什么进去一趟出来之后，秦风整个人……变得都不太像人了。 明明还是那个样子，可他身上的气息，却不像是人了，不仅仅是不像原来的秦风了。 乐正玉境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月九天一样。 一种和秦风已经完全不是一个种族的感觉。 他们 三个尚且如此，安子安三人是直接不敢过来了。 荣正这位狂热信徒，隔得远远地便冲着秦风深深地行了一礼。 敬畏之情，溢于言表。 “遇到了一些麻烦，这些百姓，并不是真的人间蒸发了。只是被邪教下了障眼法……” 秦风将里面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当然了，也是掐头去尾的。 “幸好，有国师和西门将军帮忙，我们很快就处理完了。” 乐正玉镜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意思是，你们就这么进去，然后遇到了麻烦，然后解决了麻烦，然后就出来了……对吧？” 祝星都听得无言以对。 这个交代，和没交代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们倒是习惯了。 秦风向来如此，有些事他不说，他们也不问了。 毕竟，他不愿意说的事情，他们了解得多了，也没什么好处。 “不管怎么样，能救回这些百姓就好。” 祝星站出来，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师弟，你也辛苦了，不如先去休息吧。” “我们刚才去最近的一个镇子看过了，那里和北苑镇的情况差不多，等这边休整好了，我们打算再过去看看。” “你意下如何？” 听到这里，秦风眼前一亮，看起来好像还有些兴奋。 “对啊，附近还有被感染的地方。” 祝星愣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看向钟离，眼神询问：我刚才说的是，附近的镇子还有麻烦，对吧？ 钟离沉默地点了点头。 祝星更不明白了：那为什么他看起来有点兴奋？ 钟离立马看懂了他的眼神，抿唇又沉默了一会儿，用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这下祝星也会意了，释怀地笑了：“也对，我这个师弟，本来就是个疯子。” 秦风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他这会儿正在思考，自己就这么一个个地杀过去，然后一个个清理掉这些腐败之神的场域。 这样一趟下来，自己大概可以吸收多少腐败的天道？ 然而这个想法还没成型，突然国师府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有至渊的弟子通过灵石传信：那些消失的百姓，突然间全都回来了。 秦风听得眉头紧皱：“这么抠？” 椒夏坐在他肩膀上，忍不住吐槽：“你以为腐败之神这么蠢，还真让你一点点蚕食他的天道啊？” “不过，他应该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你接连两次窃取他的天道，他这会儿，估计要想办法开始对付你了。” “无妨。”秦风笑道：“我还怕他不来呢。” 对于秦风突然的自言自语，其他人都是淡定地看一眼，然后默契地视而不见了。 毕竟，这种事发生在秦风身上，实在是太常见了。 以至于现在祝星他们突然听到秦风说话，都没有停止自己的交谈，扭头看一眼，发现他是在自言自语之后，就又开始继续自己的话题了。 看到他们这么习以为常的样子，至渊和西门昶看他们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怪异起来了。 北苑镇的后续处理得并不快，有些感染严重的百姓，一看到生人就会发起攻击。 他们已经彻底失了智，被攻击之后，身体里仍旧有菌花爆裂出来。 秦风虽然彻底掌控了腐败的场域，但这些百姓，和那些蛾人不一样。 蛾人是造物，本身就是场域的产物。 可这些百姓原本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腐败之神从一开始，就把他们当成了棋子而已。 所谓的赐予他们的力量，也不过是用自己的力量感染了他们而已。 其他地方也一样。 腐败之神的场域撤走了，它的本体依旧没有现身，说明它现在应该有着某种不能降临的原因。 好歹给了临仙大陆喘息的时间。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在祝星等人的帮助之下，北苑镇这里才算平定下来。 但是其他地方，在这个时间里已经乱套了。 因为没有仙门的帮助，国师府的人手不够，只能派出兵家镇压，死伤惨重。 而且同一时间，隔壁的几个小国，已经全部沦陷了。 看来，应该是腐败之神将西岐国内邪教抽离出去，朝周边的小国家发展了。 现在西岐国自己都满目疮痍，自顾不暇，只怕管不了别的地方了。 等北苑镇整理完，就连西门昶都精疲力尽了。 “几位。” 至渊进了秦风几人的帐篷，神情严肃：“我已经劝说国主，现在我们打算和其他几个大国的国师府联系。”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尽快联合起来，抵御邪教。” “只不过，我联系到了南丰国的大国师，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秦风抬眸：“什么消息？” 他没注意到，因为他这个眼神，至渊的幻身都被吓得闪动了一下。 他现在的眼神，没有表情的时候实在有些可怕了。 “咳，是这样。”至渊说道：“在南丰国也发现了邪教，只不过，和西岐国的情况不太一样……” 第3197章 游牧之国 从西岐国离开后，秦风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往南丰。 临走前，至渊给了他们西岐国国师府的信物。 西岐和南丰交好，国师府本就是用来应对非凡俗之事。 用现代世界的话来说，相当于是特殊事务处理部门。 一般情况下，就算两国交战，两边的国师府都不会参与。 毕竟，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今天这样的特殊事件的。 所以，国师府之间都有来往，若是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妖异事件，他们还会互相通气。 毕竟，面对魔族那样的力量，人族若是不团结一心，只怕早就灭亡了。 无论国家之间关系如何，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最起码国师府之间是互相通融的。 少有例外。 南丰和西岐的国情不同，南丰这边以游牧民族为主，草原居多。 距离西岐路途遥远，即便御剑而行也赶路了快两天的时间。 “南丰和西岐不一样，这边民风淳朴，但也剽悍。” 在赶往南丰的路上，祝星给秦风介绍了一番南丰的情况。 “至渊说了，相比西岐，南丰那边的国师府已经把这件事重视起来了。” “就连国主也派出了大批人马来处理这件事，只不过，他们的人现在处于无能为力的状态。” “因为他们这边最主要的，并非邪教，而是天灾。” 玄虚之前就说了，邪教伴随天灾出没。 当天灾来临之后，必定有邪教降世。 秦风也发现了，所谓的邪教，无非是某些神在争斗时候搞的事情。 演绎到最后，都成了“人祸”。 可南丰这边，更严重的，竟然是天灾。 不过，进入南丰国境之后，秦风就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来的时候祝星说了，南丰是游牧民族的国度，这里拥有大片的草原，四处可见的，都是喇嘛庙。 在南丰，全民都信奉万藏佛，就连国主也一样。 甚至，国都大喇嘛庙里的大喇嘛，有时候说的话比国主更管用。 在这种地方，邪教相比之下很难发展起来。 邪教是吸收人之的信仰为目的的，在西岐和其他国家，老百姓很少有什么信仰。 他们就想吃饱穿暖而已。 这就给了邪教钻空子的机会，让他们可以轻易蛊惑他人。 但是南丰就不一样了。 这里本来就是个信仰至上的国度，这里的百姓从小就耳濡目染，将万藏佛作为毕生信仰供养。 所以他们的心里，万藏佛就是唯一的信仰，其他的神明很难撼动。 邪教到了这里，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不过提到这儿的时候，秦风忍不住在识海之中问了椒夏一句：“难道万藏佛是不存在的么？别人在他的地盘来搞事情，他就不打算管管他的信徒？” “还是说，其实万藏佛本身就是个虚构的神，他其实是不存在的。” 不过后一种说法，秦风觉得不太可能。 他刚才了解过，南丰国的修士，基本都是喇嘛。 而且他们只修行万藏佛传教的功法，从不入仙门。 甚至，万藏佛教，和万佛寺一样，都是独立于仙门之外的。 算是佛门子弟。 如果万藏佛是假的，那么他拥有这么多信徒，即便是假的现在也该成真的了。 可如果他是真的，那么别人在他的地盘上蹦跶，他就不怕信徒都被抢了或者灭了？ “万藏佛……我想应该是存在的，进入南丰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这里的天道气息。” “只不过，好像南丰的天道气息很微弱，甚至……似有若无的。” “就像是一根蜡烛一样，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 听到椒夏的感受，秦风眉头微微一扬：“看来，万藏佛应该也参与到这场神明之间的斗争里了。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位神佛好像处于下风啊……” 猜测终究是猜测，到底如何，还要去南丰看了才知道。 进入南丰国境之后，他们便没有直接飞去国都。 国都自然是一个国家防守最森严的地方，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要看，就得看那些最偏远、最落后的地区。 这种区域，向来是搞事情的好地方。 如果是秦风自己搞事，也会先从这些地方下手。 为了节约时间，秦风和祝星分头带队，后者先带着钟离赶往国都询问情况。 他则和乐正玉镜一起，在南丰边境查探一番。 至于安子安三个人，荣正暂时留在西岐国。 书翎受了不小的刺激，也震惊于凡俗之中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在西岐国就打算先回自家宗门去，把凡俗中的情况汇报一下。 现如今，凡俗之中一团乱。 仙门的注意力全在魔族之内，但要是凡俗的情况被魔族知道了，到时候必定会大乱。 情况一时半会儿控制不住，就凭几个国家的国师府和秦风几人，分身乏术。 这时候，仙门必须要出手才行了。 秦风不知道玄虚让他来凡俗的目的是什么，看起来，玄虚应该早就知道凡俗发生的事情了。 可他自己没管，偏偏让秦风过来。 按理说，秦风带着人回了仙门之后，就该找某些人算账了。 毕竟，当初把他赶去天哭关，然后又突然放弃了天哭关。 把他们当成弃子这件事，总要有人负责。 但现在，秦风被凡俗的事情牵绊住，一时半会儿没心思找那些老东西们算账。 “真是老奸巨猾啊。” 秦风很想问问玄虚，他既然早就知道凡俗的问题了，为什么不派人出手。 但不用问他也大概猜得到，那个老怪物，只怕已经知道了凡俗的事情和天上的神有关。 他想独善其身，不想把仙门掺和进去，成为神明内斗的棋子之一。 所以，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了秦风。 他知道，秦风不仅会管，而且绝对会管到底。 秦风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他不会看着同胞遭难。 倒是了解他。 秦风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他和玄虚从未见过面，但是两个人却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不仅是玄虚对他，他对玄虚也是如此。 第3198章 不用老大来做 不过当下，他没工夫，也没线索去深思这件事。 南丰国的人口并不密集，也没有几座固定的城市。 他们的游牧民族都有固定的游牧路线，每年在固定的季节进行迁徙。 人在哪里，那里就是城市。 本来找起来很麻烦，但是现在即将进入冬季，大部分牧民都会和族人一起，在固定的地方暂时安居下来，等待春日来临。 秦风三人在进入南丰国后不久，就碰到了一小队商队。 他们是附近南召国的人，和南丰临近。 南召国边境的一些城市，和南丰国之间经常有商业来往。 在南丰，可以买到上好的动物皮毛，但是其他的物品却很稀缺。 比如纺织、酒水、米面，在南丰都是生产力非常薄弱的东西。 南召国的百姓便会将这些东西运送到南丰来，双方各取所需。 这样的生意持续了上百年，两边即便曾经开战过，也没影响到这些百姓之间的贸易来往。 这支商队由一个五十多岁的糙汉带领，五六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负责押送活物。 一共四辆马车，三辆用来装货，剩下一辆车上跟着两个女人，专门负责做饭之类的杂活儿。 碰见他们后，秦风本来打算自己上去交涉，被乐正玉镜一把拦住了。 “还是别了老秦，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可能不太适合做这种事。” “嗯？”秦风不明所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我现在的模样很难看？” 从北苑镇出来之后，每个人都用奇奇怪怪地眼神看着他，好像还很害怕他的样子。 他专门照了照镜子，还以为是在融合两条天道的时候出了岔子，毁容了什么的。 但，除了额头上的神印现在红得有点发黑之外，没发现任何异常。 不是样貌的问题。 乐正玉镜撇撇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了。 现在的秦风自己没感觉，他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种刺骨的冰冷气息。 明明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但他越是和善，越是让人害怕。 要是他就这么过去，那队人怕不是立马把他们当成劫道的了。 “咳咳，这个嘛……” 乐正玉镜挠挠头，他实在是不会说谎，不知道该怎么说。 安子安瞥了他一眼，笑着开口：“他的意思是，你现在是我们的老大，问话这种事情，怎么能让老大亲自来做呢？” 乐正玉镜猛地转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怎么了，我说的有问题么？”安子安很自然地回望着他。 憋了半天，乐正玉镜才道：“没有！” 秦风有些遗憾：“这样啊，可是我没觉得自己是什么老大……” “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那边有点异常，要不辛苦你去看一下？” 安子安赶紧补充道：“我们两个面对这种情况，能力稍显不足啊。” “异常么？行吧，我过去看看。” 听到异常，秦风还是同意了，转头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一走，安子安扭头就看到乐正玉镜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你这么盯着我干嘛？”安子安莫名。 “就是觉得你很奇怪。”乐正玉镜如实道：“我记得，前几天你可不是这个态度。你们仙门中人，好像都不太喜欢老秦，觉得他一个凡骨，不该这么强。” “当时，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前几天，你看老秦的眼神，好像想把他看穿透一样。” 被人这么直白地揭穿自己嫉妒的心思，安子安嘴角抽了抽。 这些天他也看出来了，面前这小子，根本不会说谎，也不会拐弯抹角。 所以，他刚刚才主动站出来说了个谎。 不过，无语归无语，安子安还是如实道：“一开始确实嫉妒，不仅嫉妒，而且还不甘。” “但是这几天你也看到了，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我不甘嫉妒就能弥补的了。” “我也想通了，他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凡骨，那就是个怪物。” “你会去嫉妒一个怪物？” 当实力差距大到极致，人就连嫉妒的心情都没了。 看到秦风那恐怖的实力，安子安的不服气都被冲散了。 再不服又有什么办法呢？ 反正又超越不了，只会给自己添堵！ 乐正玉镜有点意外：“没想到，你还是个这么豁达的人呢，这倒是和你那个哥哥不一样。” 安子安眼皮一跳：“你见过我哥哥？” “见过一次，在极寒之渊。”乐正玉镜老实道。 只不过，那时候他存在感不强，安子圣也看不到他。 但安子圣对秦风的态度，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哥哥好像也不喜欢老秦，总想着和老秦作对来着。” 这些，安子安的嘴角就和抽筋了一样，连着抽搐了两下。 哥，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冲动啊…… 两人聊着天，很快走到了那队商队跟前。 看到有人过来，四五名壮汉都戒备起来。 好在他们两个人，一个乐正玉镜光看面相和气质就很好说话。 安子安伪装起来，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 且安子安这身衣服就价值不菲，怎么看也不像是劫道的。 领头的中年男人摆摆手，示意其他人先别动手。 “二位，你们有何贵干？” 安子安笑容一扬，热情地走上前，别的话没说，先掏出了一锭金子：“几位，和你们打个商量……” 有金子开路，接下来的谈话顺利多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这位名叫熊成的汉子，就同意了他们跟随商队。 安子安的借口是，他们几个都是四方游历的散修，一直对南丰国的喇嘛庙有所耳闻，打算到这儿来拜会取经。 顺便还交代了两句，说秦风是他们俩的师兄，修行着魔了，精神不太正常，让他们别放在心上。 乐正玉镜在后面听得直撇嘴：“我怎么感觉你说这话，像是在故意贬低老秦呢？嫉妒心作祟？” 安子安幽幽地瞥他一眼：“那不然呢，你准备怎么说？就你家老秦那副样子，他一过来这群人都得吓跑，不得提前打好招呼？” 安子安噎了噎，实在无法反驳：“好吧，你说得对。” 第3199章 学做人 说来也巧，因为快要入冬了，所以这一趟是这只商队今年最后一次入南丰。 他们这支小商队，和一个村子有长期稳定的合作。 这个村子的游牧路线他们都很清楚，提前约好了这两天在西行不到五十里的地方。 他们村子会在那里扎营过冬，商队过去，正好赶得及在彻底入冬之前回南召。 秦风三人跟着这只商队，就能找到南丰国的人。 “几位贵人，你们也是运气好，碰上咱了。” “我跟你们说啊，这南丰国，你别看没几座山头，但是地形啊，非常复杂！” “冬天还好，要是到了春夏，草长莺飞的时节，那草地能有半人高！走到哪儿瞧着都一样，很容易迷路的！” 有了金子，熊成一行人非常热情。 特别是熊成。 这一锭金子到手，可以说他们这一年都不用再往南丰跑了。 虽然刚才秦风走过来的时候，一个微笑差点把他吓得麻爪了，但适应之后，他只要离秦风远点，谈笑声相当爽朗。 秦风独自坐在马车后面，偏头冲椒夏问道：“我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吓人么？难道是因为我的白头发？他们这里，是不是很少看见有年轻人是白头发的？” 椒夏睁着一双大眼睛，十分坦诚：“难道你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吓人么？” “我为什么会吓人？”秦风不解：“我一直很和善啊，不管在这儿，还是在我的家乡。别人又没惹我，我为什么要发火？” 椒夏抿着唇看着他，没有和乐正玉镜他们那样不敢继续深究这个问题。 许久，她才蹙眉问道：“小子，你现在……还有人的情感么？” 椒夏其实并不想问这个问题。 因为她自己明明可以感觉到，秦风是有情感的。 可是她又觉得，她自己根本不懂什么是人的情感，无法来判定秦风到底还有没有情感。 但，她总觉得，秦风明明还是那个秦风，但就是有什么地方和之前不一样了。 “嗯？” 听到椒夏这么问，秦风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转过头来盯着椒夏，不解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难道没有感觉么？” 见他反问，椒夏开始手舞足蹈地形容起来。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没有现在这么喜欢笑。” “你以前也不是死板的人，也会笑，但是现在好像没事的时候也会笑……” “而且……笑起来没有以前好看了。” 椒夏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秦风的状态。 她就是觉得，秦风确实有很多地方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的秦风，有时候甚至连她都觉得害怕。 其他人或许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但椒夏觉得，他现在……越来越像神了。 而且有意无意的，为了让自己还和人一样，他有些表情和动作，都和以前不同。 比从前做得更加可以。 就像现在，秦风说自己还是很和善的，所以他总是可以让自己保持着和善的笑容。 但他的气场已经发生了改变，逐渐和人的感觉脱离开了。 所以他这么说，反而像是在刻意模仿人一样。 其他人只会觉得他更加可怕。 秦风嘴角的笑意渐渐平复，因为椒夏的他话，他扬起的嘴角慢慢地开始落下。 也是随着他的嘴角落下，椒夏忽然发现，他的眼睛其实一直是冰冷的。 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喜怒哀乐都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踪影。 明明是活着的人，他的眼睛好像没有了光彩，里面甚至都无法反射出影子。 哪怕椒夏本身没有实体，但周围的草地、马车，在他眼里都看不到影子。 黑色，只有无边无际的黑色。 椒夏盯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睛，自己的瞳孔也开始不知不觉间涣散起来。 她的身体闪烁了一下，随后就听到秦风喊她：“椒夏，闭眼。” 椒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大脑立刻就恢复了清明。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一阵后怕。 “刚才我……” 秦风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说得对，我现在确实不太对劲。” 秦风叹了一口气，语气虽说有些怅然，可他的脸上仍旧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确实出了点问题。” “明明我就是个人，但我却时常在想，我要怎么样才能和普通人一样。” “就好像……我要学着去做人一样。” 椒夏的猜测没错，他的和善的笑容，模仿的就是祝星。 因为平日里祝星的样子总让人看起来比较安心。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太对劲，自然也发现了其他人看到他时候的恐惧眼神。 但是在今天椒夏提醒他之前，他完全没有这种自觉，只是感到疑惑。 然后，继续更加卖力地模仿着身边人的言行。 他在慢慢地丢掉自己，仿佛有一道陌生的灵魂，随着他吸收的天道越多，就抽走他越多的情绪。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椒夏有些着急。 从前，她并不觉得没了情绪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从神殿出来之前，她就是没有情绪的。 后来在人间游走，她不仅觉得没有情绪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还会想，人族就是因为有情感，所以才被拖累了。 看那些修行之人，不都是在努力地摆脱肉体凡胎的桎梏飞升么？ 这种桎梏，一部分就来自人的情感。 但是现在，她不喜欢秦风也失去情感。 她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其中有两根手指，是秦风在北苑镇为她塑造出来的。 如果秦风没有了情感，他应该不会想到这些。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柔地抚摸她的脑袋。 而且她记得，秦风说过的，有人在另外一个世界等着他回家。 那里有他的爱人、他的家人、他的朋友。 若是没有了情感，想必，那些等待着他的人一定会很伤心。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椒夏都没能帮他想出一个办法来应对。 见她紧咬着下嘴唇，秦风笑了笑。 “别多想，顺其自然吧。” 第3200章 满地炼狱 跟着商队赶路，时间上慢了许多。 但在安子安的金钱攻势之下，熊成招呼着他的队员们加紧赶路、日夜不停。 本来还有两三天的路程，硬是缩短了一半。 “前面就是了，你们瞧，前面有炊烟的地方，就是和咱们商队有生意的村子。” 经过一天半的赶路，熊成有些疲惫了，看见村子的影子，他一下子松了一口气。 几名跟随的队员脸上也露出了松弛的表情，总算停下来休整一番了。 秦风坐在马车上，抬头朝着炊烟的地方看去。 月华之瞳闪动了一下，便看到炊烟袅袅的地方，同样黑烟滚滚。 “出事了。” 安子安和乐正玉镜闻言，同样神情严肃。 “那个地方……好重的煞气。”乐正玉镜难得严肃道。 秦风点点头：“不仅是煞气，还有血腥气。” 那个地方，之前发生过杀戮。 “走吧，先去看看再说。” 或许是快要到目的地了，几个商队的百姓都没发现他们三人的异常。 看他们三个都不说话了，还以为三人也累了，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秦风的预感是没错的。 还没抵达营地，仅仅是接近，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就连熊成都闻到了：“好重的血腥味儿啊，难不成今儿个村子里有什么节日？” 南丰游牧民族，每到节日，都睡宰羊庆祝。 跟着他的一名队员打了个寒战：“不对吧，这个天，不是他们过节的时候啊。而且……这气味儿也不像是宰羊，还有点臭……” “这不是很正常么？”负责做饭的一名女人接茬儿道：“他们这地方，牛羊到处跑，村子里更臭！” “哈哈，这倒是，每次来他们村子，我都觉着自个儿鼻子都不好使了。等回了南召，才觉着咱们南召的空气是真新鲜。” 熊成哈哈大笑起来，还给身边的安子安介绍：“贵人，您是不知道。他们这地方的人别的不说，但是真邋遢啊！” “就他们村子里那路面上，铺着的都是牛羊粪便。” “他们不仅不清理，还说那是什么……自然天的恩赐。” “你说说，他们那儿的人就在这么个地方生活，亏他们也能受得了嘞！” 安子安闻言，也是哈哈一笑：“这么说确实有些夸张了，不过我们三个应该能受得了。毕竟，我们刚来那地方，估计不会比这儿好多少。” 最起码，南丰国的人再这么信仰自然，也不会把粪土涂抹到自己身上。 虽然还在和商队的人打趣，但，除了秦风之外，安子安和乐正玉镜暗中都紧绷着。 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村子，那股血腥味也越来越强烈。 死人的气息漂浮在空中，血腥味伴随着尸体腐臭的气味，已经遮掩不住了。 “不好，村子里出事了。” 安子安低吟一声，快步朝着村子奔去。 商队的人常年在外行走，不是没见过死人的。 到了这里，连他们都不会再傻傻地认为，空气里的血腥味是村民在杀猪宰羊了。 几个人面色一白，赶紧跟上。 “这、这是怎么了！” “死人！好多死人啊！” 到了“村口”，还在外围的营帐，入目就已经满是血色。 地面上铺着的，不是熊成口中的牛羊粪便，而是尸体。 准确地说，应该是尸块。 游牧一族的营帐是厚重的毛毡，为了应对冬日寒冷。 但是现在，最外围的营帐，毛毡甚至都被鲜血染红了。 看起来，已经彻底渗透到了里面。 人、牛羊、鸡狗…… 村子里所有本该活着，全都死了。 血腥味冲进鼻腔，甚至让人觉得喉咙一阵发甜。 商队的人被吓得不轻，两个胆小点的女人看到这一幕，当场就昏厥了一个。 就连几名精壮汉子，都有人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这一幕实在过于血腥刺激了。 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别说他们了，就连刚刚经历过西岐国邪教的安子安和乐正玉镜，此时脸色都不太好看。 毕竟，眼前这一幕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他们是和什么人结仇了么……”乐正玉镜吞咽了一口，眼里有些悲戚。 地上的残肢已经模糊不清了，甚至连完整的残肢都看不到几根。 碎裂的骨头混杂着肉泥，看起来像是被人剁碎的一样。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人做到这一步？ 秦风神情冰冷，已经踏入了村子之内：“人，可做不到这一步。做得到这一步的，也不能被称为是人了。” 刚才他就看到了，这些残肢，绝对不是普通人力所为。 如果真的有人在屠杀了整个村子之后，还将这些村民尸体分解剁碎的话，也确实不能称之为人了。 恐怕连悲鸣之源下的死亡化身，都不如其十分之一。 “老秦，这里似乎没有魔气。” 乐正玉镜跟上来，问道：“会不会是邪教干的？” 邪教之人出手，自然不会有魔气。 他们，也确实已经不能被称为是人了。 普通人在他们眼里，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普通人的性命，只有价格，而没有价值。 “不一定，先看看吧，不过可以确定，这里应该和甘霖教没关系。” 南丰国看起来，并没有遭到甘霖教的入侵。 最起码在这座村子里，他没有感觉到腐败之神来过的气息。 自从窃取掠夺了腐败之神的部分天道之后，他现在对腐败之神的感应越发强烈。 下面那些甘霖教的教徒，有腐败之神赐予的力量，同样带着它的气息。 如果是甘霖教做的，他在靠近这里的时候就能感应到。 安子安先去把商队的人安抚住，带他们暂时离开村子。 秦风和乐正玉镜则负责道村子里面查看情况。 外面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秦风就近进入了一间帐篷。 掀开帐篷的一瞬，他的眸子凝了凝。 屋子里，同样充斥着血腥味。 但，却并非像外面那样杂乱。 相反，帐篷里非常干净。 里面坐着一个喇嘛，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第3201章 熟悉的死法 屋子的陈设很繁杂，以各种动物的骨头作为摆设，还有各种动物的皮毛和标本。 正中间的厅堂上，挂着一副用皮革绘制的巨大画像，上面绘制的似乎是一尊佛像。 这副画像，堪称栩栩如生，让人进门的第一眼，就很难不被其吸引。 身体如同暗夜叠嶂山峦，肤色呈现出风化古卷的青黑质感。 表面还浮凸着以白骨粉和绿松石研磨镶嵌的脉络。 这些脉络的走向，看起来就像是千百道《渡亡经》符文的轮回密图。 双眼半阖，左眼是赤色的，右眼则并非常人理解的眼睛，看起来更像是在眼睛里面长出来了一枚曼荼罗。 头戴唔骷髅冠，每个骷髅额间裂开缝隙：第一个生出腐肉红脸，第二个生长出青铜咒钉，第三个盘悬着濒死的鹰隼，第四个含住半截转经筒。 而最顶端的那个骷髅，看起来则像是盛满了雪山融水，水里沉浮着金钵包裹的婴儿。 佛像右手结期克印，左手托颅骨钵。 双脚赤足，脚踩着尸陀林主颅骨…… 不知道绘制这副佛像的人到底是谁，但，这幅图如果只看绘画水平的话，绝对堪称世间一流。 因为，即便只是站在一副画像面前，似乎都能感受到佛像周身散发出的腐殖土的气息。 这应该便是南风人所信仰的万藏佛了。 看起来，仿佛是死亡的化身，满足秦风印象里对藏传佛教的回忆。 只不过，这尊佛像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个正面角色。 毕竟，他的信徒们瞧着也不像是正经人。 因为这个时候秦风才注意到，屋子的陈设里，除了动物的骸骨标本 ，其中还有人的尸骨标本。 就连那盘坐在地毯上的喇嘛手边，用来雕刻成法器的，都是一根人的大腿骨。 不过，现在秦风更在意的，是那名喇嘛。 他已经死了，但是却仍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 同时，他面前的衣襟敞开着，露出了胸膛。 但，他的胸膛已经被掏空了。 里面的内脏消失得一干二净，周遭却没有看到半点血迹。 看到这一幕，秦风瞳孔冷了冷，身边的乐正玉镜已经下意识道：“我怎么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呢？” “找找看，他的内脏应该就在屋子里。”秦风说道。 “好！” 他和乐正玉镜分开左右，很快，就在一只木头做箱子里，找到了这名喇嘛的内脏。 内脏好像被清洗过一样，上面一丝血迹都没有，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叠放在箱子里。 这一幕，让乐正玉镜忍不住惊呼道：“我想起来了！在天哭关的时候，抱石真人就是这么死的！” 当时，抱石真人突然暴毙，丹灵失踪。 他死得蹊跷，屋子里没有半点魔气。 秦风垂眸看着箱子里的内脏，轻哼一声：“看来，我们在这儿遇到老熟人了。” 乐正玉镜睁大眼睛：“是风行！” 之前抱石真人的事情，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和风行有关。 但风行桑灿灿二人，确实是在抱石真人暴毙的当天消失的。 而且在他失踪之前，他本人就已经很不对劲了。 那时候秦风没有找到证据，暂时腾不出手来管他。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风行的失踪本身就有很大嫌疑。 如今，风行躲在凡俗之中流窜，秦风又在南丰国看到了和抱石真人一样的死法，这让人很难不把这件事和风行联系到一起。 “很可能是他了，不过，我们来晚了一步。” 秦风看了一眼死去的那名喇嘛，因为人已经死了，所以他也无法得知这名喇嘛本身是什么境界。 不过，整个村子就只有这名喇嘛是这个死法。 看起来，这名喇嘛应该是村子里唯一一个有术法的人。 这就印证了之前在天哭关时，看到抱石真人死状的时候的猜测。 之所以把内脏摆放成这个样子，而且还清理得干干净净，不是为了什么恶趣味，更不是什么杀人艺术。 这就是某种仪式。 只对有修行之人下手，说明，这很可能是某种专门用来汲取他人力量的仪式。 不过，就连椒夏都未曾听闻过这种仪式，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走吧，我们再出去看看，说不定有别的线索。” 乐正玉镜赶紧赶上来，说出自己的看法：“老秦，能确定是风行么？虽然他的嫌疑确实很大，但是咱们现在还没有证据吧？” 秦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要杀他，还需要证据么？” 乐正玉镜一撇嘴：“也对，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杀他，只需要位置就行了。” 之前他和风行之间的摩擦，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从头到尾，都是风行在单方面的仇视他，而他，压根儿没把风行放在眼里。 但，因为他之前没有动手，竟然导致风行杀了这么多人。 无论是间接还是直接，风行都该死了。 不需要证据。 秦风和乐正玉镜又在一片尸山血海里走动了一番，基本确认了，村子里只有老喇嘛是这么死的。 而且，他也在这里发现了证据——青霜剑剑气留下的痕迹。 他触碰过青霜剑，剑气杀人之后，伤口会留下一点寒霜。 青霜剑乃是万年寒冰打造，其霜雪一般情况是不会融化的。 现场大部分尸体都是残缺的，甚至连完整的尸块都没有。 但，终究不是所有。 其中一段残肢上，就发现了青霜剑剑气留下的霜寒。 如果桑灿灿手里的青霜剑没丢的话，那么这处“屠宰场”，她和风行都来过。 “你瞧，这不就是证据么？” 乐正玉镜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愠怒之色：“我之前以为，他们二人虽然喜欢和你作对，但只是人的嫉妒心而已，实属人之常情。” “可没想到，就因为嫉妒你，风行道心破碎也就罢了，居然能扭曲到这一步。” “身为修士，却肆意屠杀无辜百姓，真是罪该万死！” 秦风摇了摇头：“只是因为嫉妒？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他身上，秘密还不少呢……” 第3202章 地下的怪物 检查完了村子，秦风二人撤出来。 安子安已经安顿好了商队，商队的毕竟都是普通人，看到那样地狱般的景象，受到的刺激不小，已经在商量着要不要立刻离开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光是住在这么一个地方附近，就足够渗人了。 秦风没有为难他们，只是问了一个问题：村子里，是否有一个法术高强的老喇嘛。 熊成对这个村子非常了解，想都没想：“是了！” “这座村子算是附近最富庶的一个了，所以我们才喜欢来这儿做生意。” “我听村子里的人说过，他们村里有一个老喇嘛，可是从万藏佛寺里面 出来的，法力高深着呢！” “我们有两次来，还见到过。” 他们是普通人，看不出其他人的境界。 但是隔得远远的，他们就能感觉到那老喇嘛身上的神秘气息。 而且村里的人都说过，正因为有老喇嘛在，这片草原下面的东西才从来没有打扰过他们村子。 “唉，实在没想到，有那样的高手镇守在村儿里，村子居然都变成了这个样！” 熊成有几分伤感。 他已经和这座村子来往十几年了，每年都要过来两次，每次在这里住上两个月，早就和村里人成了朋友。 之前是被吓到了，现在冷静下来，说着话就红了眼圈。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村子下面的东西钻出来捣的鬼！早就听说了，南丰国的草原下面有怪物，现在看来，果真不假！” 他们也不相信，这么残忍的事情会是人干的。 第一想法就是有怪物。 尽管秦风那个已经知道，这里的事情多半和风行二人有关，但还是对熊成口中的怪物产生了兴趣。 “这是哪里来的说法？草原下面有什么怪物？” 之前是乐正玉镜问话，熊成还能对答如流。 现在秦风一开口，他被吓了一跳，吞了一口唾沫之后才小心翼翼道：“我也只是听说啊……” “我们和南丰来往密切，从我爷爷那一辈就已经听说了，南丰国草原之下，其实就是一个怪物的身体。” “或者说，整个南丰国，就是建立在这个怪物的身体之上的。” “南丰国的国土是活着的！” 这个说法是从南丰国的喇嘛庙里流传出来的。 喇嘛庙，作为存在于凡俗之中的佛门，在南丰国的话语权重可想而知。 甚至在没有南丰国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万藏佛寺。 据说，是万藏佛寺的初代喇嘛，感知到了这里有足以毁灭整个临仙大陆的怪物存在，这才带着他的弟子们，从极北之海的另一边赶来。 渡海之后，他们在这里以万藏佛的力量，将怪物镇压在万里草原之下。 并且在这里建立了南丰国，举国都是万藏佛的信徒。 凭借着这份信仰，南丰国的子民在这里安然无恙，整个临仙大陆也安然无恙。 所有南丰的子民，都有一种使命感，那就是守护这里。 “在怪物身上建立起来的国家？”乐正玉镜听得睁大了眼睛，这个说法可以说刷新了他从前的不少认知。 一个地方，居然还能是活的？ 他甚至立刻将神识落在脚下的地面，但，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古怪的气息。 就连秦风也一样。 不过相比他们二人，安子安似乎要了解得多一些。 “这个说法我也听过。” 他站出来，对秦风解释：“万藏佛寺的由来确实是个谜，他们是五千年前突然出现在临仙大陆的。” “在此之前，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记载。” “他们也不像月影台天谕山那样，是前人飞升之后留下了功法传道。最起码，月影台之流的力量来源是有据可依的。” “他们出现之前，从未听说过任何一个教派，有人坐化成所谓的万藏佛。” “并且，他们的功法特殊且神秘，仙门本是不齿的，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功法完全自创，和仙门任何一家都不一样。” 安子安对万藏佛的功法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们很喜欢和尸体作伴。 在草原上，黑袍、白羊、身后跟着秃鹫、身上挂着白骨，基本就是万藏佛喇嘛的标志了。 “喜欢尸体……死亡？” 秦风不在意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自从浮生出现后，他知道了这世间所有的力量，都和掌管天道的神有关。 修行的任何一条道，都有属于它的天道，也有属于它的神。 神明的出现，才带来了世间力量。 万藏佛寺应该就是如此。 万藏佛是一个介质，用来传递某种天道的力量的介质。 现在暂时可以猜测，万藏佛寺的喇嘛们，所使用的力量应该来源于“死亡”。 当初在悲鸣之源的时候，他就见到了死亡之神的投影。 不过，这位尊神似乎一直是沉睡着的。 难道，悲鸣之源的是投影，在南丰国地下的，才是它的本体？ 那么现在，南丰国出现了天灾，莫非……已经有神开始对这位死亡之神打主意了？ 还有，风行出现在这里，会不会也知道点什么？ 从前的风行，秦风或许还觉得是巧合。 但现在，秦风觉得风行来到这里，必然有别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杀人掠夺。 毕竟，南丰这个地方如此复杂，进来了，可就容易出不去。 “看来我们不能耽误了，想要的信息已经得到了，先去找师兄汇合吧。” 他要先搞清楚，万藏佛信奉推崇的，到底是不是死亡。 南丰国地下，到底有什么样的存在。 这样一来，就必须和万藏佛寺的喇嘛接触一下了。 “老秦，你不问问南丰的天灾是什么吗？” 乐正玉镜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正事。 秦风摇了摇头：“不必了，一路走来你没看到么？这里的草地全都枯死了，前面的雪山也开始融化了。” 雪山、草地，是南丰国百姓赖以生存资本。 夏日都不融化的雪山，突然融化，必定会导致雪崩。 这，就是南丰的天灾。 “准备一下，我们去南丰国都。” 第3203章 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 南丰国，一处中部游牧村落之内。 前一日尚且热闹平和的村子，此时却是血腥漫天。 牛羊尸体横陈，人的尸体却在地上铺就了一层血腥之路。 黑红色的血腥之气，凝聚在村落上空久久不散。 村落最大的一顶帐篷里，原本住着的是本村落最德高望重的一名喇嘛。 据说这名喇嘛本来已经七百多岁了。 他选择了这座村落，与他们一同游牧。 对于这些村民来说，有这样一位大喇嘛跟着他们一同游牧，是万藏佛对他们的恩赐。 但是现在，大喇嘛坐在帐篷里，敞开的胸口已经被掏得一干二净了。 满地都是大喇嘛的鲜血，他的内脏就摆放在一旁的柜子里。 而他身边，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 他同样浑身是血，和大喇嘛保持着一样的姿势盘坐。 只不过，他裸露出来的地方，可以看到黑色的、密密麻麻的符文。 周围一片黑紫色的气雾围绕着他，身上的黑色符文隐隐发光。 忽然，随着他身上的符文亮起，地上那些鲜血好像活过来一样，都在朝着年轻人身边汇聚。 鲜血碰到那些紫色气雾的瞬间就汽化了，和紫色雾气融为一体，紫色也变得越发明亮。 屋子里，那股邪恶的气息伴随着这一幕，越发浓重。 桑灿灿抱着剑，坐在角落里发呆。 她漂亮的脸蛋儿上，早没了几个月前的骄傲，目光里只有呆滞。 她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青霜剑上面也沾染着干涸的血迹。 这在以前，是她绝对不会允许的。 只是此时她的脑袋里，全都是那些村民在她面前肉身炸裂开的样子。 她不介意杀人，也不是没杀过人。 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如此血腥残忍的手段杀人。 甚至连她，都自认接受不了。 不过，这一路走来，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多了，多到她都已经麻木了。 人血迸溅到她嘴里的味道，已经成了她的梦魇。 幸好，她修行至今，不需要睡觉了。 等到那股邪气气息彻底平息下来，屋子里已经变得明亮干净。 角落的篝火“噼里啪啦”地散发出暖意，只是桑灿灿的手脚还是冰凉的。 “你在想什么？” 风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她猛地抬起头。 因为过于突然，她眼睛里的恐惧还没来得及消散。 “不，我、我什么都没有想……” 风行那张光风霁月的脸，此刻大半都隐没在阴影里。 另一半因为火光，被染成了红色，看起来格外诡异。 他勾唇一笑，却不再是当年惊艳了桑灿灿的少年。 相反，让桑灿灿的身体在这笑容里，忍不住又颤抖了一下。 风行伸手，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怎么，你现在这么害怕我？” “不是，我没有……” 下巴被捏得生疼，桑灿灿却不敢反抗：“我只是觉得冷了。” “呵呵……” 风行轻笑了一声，弯腰下来，似乎要将额头贴到桑灿灿的额头上。 这是神交的姿势。 见状，桑灿灿顷刻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要闪躲。 但是因为下巴被风行捏着，她无法躲避。 “怎么了，现在又开始在我面前装矜持了么？” “你不是一直很痴迷我么？我记得，就连我丢掉不要的东西，都被你偷偷捡回去收藏了吧？” “现在这样，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 在曾经，现在这样或许真的是桑灿灿梦寐以求的。 她一心想成为风行的道侣，追随他求仙问道。 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我不是……啊！” 桑灿灿话音未落，风行的神魂已经强行闯入了她的识海。 这些天，风行每次杀人之后，都会这么做。 他的境界碾压她太多，她根本无法阻止。 即便在她的识海里，风行也是霸道无匹的。 他好像把桑灿灿的当成了一个泄欲的工具，又不屑于普通的肉体交缠。 恰好，桑灿灿拥有的，还是一根极品冰灵骨。 尽管水灵骨才是双修最好的鼎炉，但冰灵骨，一样可以作为上乘鼎炉。 风行每一次吸收完他人的修为之后，因为和自己灵力融合困难，都会借用桑灿灿的身体来进行融合。 他将他人灵力的排斥，尽数在桑灿灿的识海中释放出来。 虽然不会导致桑灿灿死亡，但其中的痛苦，几乎足以摧毁桑灿灿的灵智。 只不过，风行完全不在乎就是了。 等到一个时辰后，这场对于桑灿灿的折磨才结束。 神魂回归，风行发出了满意的喟叹。 “不错，冰灵骨不愧是极品稀有灵骨，果然很好用。” 他仰头回味着刚才的滋味，同时感慨一句：“不过可惜，你并不是这根灵骨的原主人，不然，效果会更好。” 和他不一样，桑灿灿此刻蜷缩在地，冷汗出了一身，身体不住地战栗。 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头发，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脑袋里炸开了一样。 来自他人功法的斥力在她的识海内横冲直撞，仿佛要将她的识海变成一片废墟。 现在的她，别说反抗了，就连动一下，都会浑身剧痛。 而且，第一次和风行神交之后，她的识海就被打上了烙印。 她没法去恨风行，即便产生了一点这样的念头，都会让她痛苦不已。 风行站在一旁，睥睨着她痛苦的样子，眼里满是嫌恶。 “果然是杀了自己亲姐姐的人，即便这样都还能神志清楚，倒是难得。” 他嘲弄道：“你应该感谢你自己，还算有点用处，不然的话，我还真不想给自己带一个拖累上路。” 桑灿灿倒在地上，已经停止了挣扎。 她爬到风行脚边，身手抓住他的裤腿：“师兄，我对你一片痴心。求求你，看在我从前那样帮你的份上，放过我好不好？” “放过你？” 风行笑了：“你既然对我一片痴心，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觉得高兴么，怎么还需要我放过你呢？” 闻言，桑灿灿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放心，只要你还有用，我就不会随便丢弃你的。等我……嗯？” 第3204章 他来了 风行的话未曾说完，突然神色一怔，随后眉头紧皱。 他粗暴地一脚踢开桑灿灿，垂眸掐算了两下。 “赶紧起来，我们要走了。” 桑灿灿好不容易爬起来，下意识问了句：“为、为什么？” 风行则已经在往外走了：“他来南丰了。” 他口中的“他”，不必说姓名，桑灿灿也知道是谁。 秦风，秦风到南丰来了。 “该死，他为什么追来这么快？是故意在找我么？” “不对，他现在已经和仙门为敌了，应该无暇顾及我这边才是。” “不管了，现在还不能和他碰上，先走再说。” 一提到和秦风有关的事情，风行就变得十分暴躁，走路的脚步都变得急躁起来。 桑灿灿亦步亦趋地跟上，垂眸在后面听着。 看到风行的情绪更加暴躁了，她趁此机会，手指在青霜剑上一抹。 青霜剑割破手指，鲜血滴落在地，留下了一抹血迹。 这一点血迹，在一片血腥之中并不起眼。 但是，青霜剑造成的伤口，留下的血迹也会有青霜剑的剑气，带着一点寒霜。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能认出来，那是青霜留下的痕迹了。 做完这个，她隐秘地看了一眼风行。 后者现在完全沉浸在暴躁的情绪里，十分焦急地开始赶路，根本没注意到她。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桑灿灿转移注意力一般的问了一句，下一秒她的脖子就被风行掐住了。 抬头就对上一张狰狞的脸：“这种事情也轮得到你来问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地跟着我，我让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否则，他们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此时的风情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可怕，他神色狰狞而暴躁，完全看不出来从前那谪仙人的样子。 桑灿灿呼吸困难，却不敢反抗，涨红了脸艰难地点点头。 见状，风行这才松开她。 “行了，废话少说，先走。” 风行现在没有精力理会桑灿灿，他更想知道，秦风来南丰是做什么的。 按理说，这个时候秦风应该留在西岐国，对付那里的邪教才对。 自己从西岐离开之后，迅速远离了他，跑到了西岐国相距甚远的南丰来。 本来以为在这里，可以避开秦风的同时，好好提升一番。 没想到，真是冤家路窄！ “不行，不能再这么继续畏畏缩缩下去了。” “无论他是不是冲我来的，我们之间迟早都还有一战。” “我必须尽快提升境界，不能继续这么被动……” 风行一边走，一边思索了片刻，最后决定： “走，我们去南丰国都。” “到了万藏庙，拿到里面的东西，说不定能彻底杀了他。” 在风行二人离开后，不到半日的时间，秦风三人抵达了这处村落。 他们本来只是路过，但是隔着十几里的距离，秦风便感应到了这里的血腥味，带人匆忙赶过来。 安子安和乐正玉镜检查了一下现场，秦风直接去了大喇嘛的帐篷。 “这些人刚死不到半天的时间，和上一个村子一样。”安子安检查完了之后，回来汇报，脸色不忿。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对这么多普通百姓下如此毒手？” “变态么？” 闻言，秦风扫了他一眼：“你也会在意这些普通人的性命？” 之前在七里镇，说要直接屠镇的人，可是他本人。 安子安明白秦风在说什么，表情僵硬了一下，嘴角微微抽动：“我当时那是权宜之计……除了屠镇，当时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秦风没有拆穿他。 或许当时，在发现七里镇真相之后，对于安子安来说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但，他进入七里镇后甚至连查都没有查过，就直接放弃了。 说明，他根本没有把七里镇人的性命当回事。 不过秦风也懒得揭穿。 能让安子安这样，没有将凡人性命当回事的人，都感慨一句残忍，现场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而大喇嘛的房间里，和之前是一样的景象，内脏都被掏空摆放好了。 这个时候，乐正玉镜也跑了过来：“秦兄，我在这边又发现了青霜剑的剑气……” “青霜剑？” 在上个村子时，安子安去安顿商队了，并没有看到。 此时听到青霜剑，他不由得看过来：“那不是无相宗弟子桑悠悠的武器么？” 秦风瞥了他一眼：“看来你离开无相宗够久了。” 乐正玉镜好奇道：“不应该是桑灿灿么？” 这下安子安更迷茫了：“这怎么可能，桑灿灿就是桑悠悠的妹妹。悠悠姐是冰灵骨，她那个妹妹就是个凡骨而已。” “别说使用青霜剑了，就算碰到，都有可能被其所伤。” “你们是不是记错了？” 乐正玉镜挠了挠头：“我对你们无相宗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是我记得，那个跟在风行身边的女孩子，确实就是叫桑灿灿没错。” 安子安一头雾水，但秦风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也就暂时没多问。 在这种地方发现了仙门弟子的身影，无论是谁，都不是一件小事。 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打斗的痕迹，更没有魔族出没。 如果有仙门弟子来这里，那么很有可能……这些人都是那人杀的。 安子安不信桑悠悠会做出这种事，一定发生了什么。 秦风查看了现场，将老喇嘛处理了之后，三人重新赶往国都。 游牧民族这一点很不好，那就是他们的国土宽广，但缺乏系统的管理。 这就导致下面出了这么大的事，别的地方可能都还不知道。 既没法防备，也抓不到凶手。 不过这一次，在他即将离开老喇嘛的房间时，挂在中间的那副的万藏佛图像忽然掉了下来。 “嗯？” 秦风回头捡起来，就见那幅画居然动了一下。 万藏佛额头中心的裂缝里，有一道淡淡的光芒，才刚刚消散，朝着门外飘出去，飞向都城方向。 “噢？原来是报信的。” 第3205章 故意留的线索 看来南丰国，有自己的管理方式。 每个村落都有一个大喇嘛，除了负责村子里的祭祀，也负责保护村落。 这些万藏图，也不单单是为了用来祭拜。 前一个村落他们去的时候，那里的人已经死了至少三天了。 所以秦风并没有看到万藏佛图发出信号。 这一次这些人死得不久，应该是为了避免被人拦截信号，所以这万藏佛图只会在半日之后才发出信号。 而杀人者并没有等在这里拦截，说明上一次他们也没发现这件事。 看来，消息已经传回都城了。 “走吧，先和师兄他们汇合。” 秦风出门后，带着那二人直奔都城，路上也不再停留。 乐正玉镜好奇：“秦兄，你不打算先抓住凶手么？” “为什么要抓？”秦风说道：“他既然来了这里，就不会只在南丰边境徘徊。你看他一路推进的方向，不也是朝着都城去的么？” “那我们就去都城等他，就够了。” 一日之后，他们三人进入了南丰都城内。 南丰以游牧为主，都城也建立在草原上，却不是流动的。 可以说，都城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南丰唯一称得上是“城市”的地方了。 隔得老远，他们看到的最高、最华丽的建筑，并不是南丰的王宫。 而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喇嘛庙。 且在喇嘛庙背后的雪山上，一座堪比山高的万藏佛佛像拔地而起，屹立在万山环绕之中。 相当壮观。 当踏入国都边界的那一刻，仿佛就置身那尊万藏佛的视野之内。 甚至心思敏锐的人就会发现，一旦接近都城，立刻就会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 怎么都甩不掉。 而抬头看向那尊万象佛的时候，便好似在和那道目光对视。 让人觉得，一直在暗中盯着的那道目光，就来自万藏佛。 祝星应该提前和这边打过了招呼，他们入城的时候并没有被阻拦。 守城的兵家似乎认出了秦风，当即开城门放行。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乐正玉镜没忍住道：“不得不说啊老秦，你这一头白发还是挺方便的，最起码咱们连通行令牌都不用拿了。” 秦风瞥了他一眼：“要不我也给你弄一个？” “那还是算了，我觉得黑发显得年轻。” 毕竟不说的话，谁能知道他已经三千多岁了？ 秦风忍不住吐槽：“你倒确实需要显年轻。” 这话让安子安有点迷茫，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看出来过乐正玉镜的骨龄。 这人到底多大年纪？ 一路入城，准备进入王宫的时候，祝星和钟离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怕你们走弯路，所以特地过来等着了。” 祝星笑着迎上来：“你们入城我就收到了消息。” 乐正玉镜赶忙凑上去，低声问道：“老祝，你实话和我说，你是不是告诉守城的官兵，靠着一头白毛认老秦呢？” 祝星好像被说中了什么，干咳了一声：“咳咳，怎么会呢？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他赶紧跳过了这个话题，带着秦风三人往喇嘛庙方向走。 “南丰情况特殊，国主并不负责这类事情。而且，最近南丰和周边国家在交战，国主公务繁忙。” “所以进入都城后，我直接去喇嘛庙拜见了。” “幸好，喇嘛庙那边很好说话，我也见到了他们的大喇嘛。” “你们那边呢，有发现什么情况？” 秦风没有隐瞒，将发现村子被屠，而且和风行有关的事情说了。 至于天灾，祝星自然比他还先知道。 “风行？” 祝星有些诧异：“他怎么会在南丰？我以为，他即便潜逃，也应该躲到南召或者东离国才对。” 这两个地方的散修是最多的，民间修行风气很旺盛。 混入其中，他的灵气很难被追踪到。 但是他偏偏来了南丰，一个无论是修行之道还是民风民俗都和中原截然不同的地方。 “他的目的我不知道，当年他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风行了。” 秦风说道：“我要是没猜错，他现在应该修行了某种邪术，用来吸收他人的境界。” “别忘了，之前在天哭关，他可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抱石真人。” “之后若是你们单独遇到他或者桑灿灿，都一定要小心。” 祝星闻言眉头紧锁，脸色变得慎重：“风行居然接触了邪术？从前在无相宗，他修炼刻苦，是个十足的剑痴。” “后来虽然没想到，他光风霁月的表面之下，居然嫉妒心如此之强，但也不至于修炼邪道。” “莫非，他就恨你至此？” 真要论起来，秦风其实从没得罪过风行。 除了那间茅草屋，被风行输给了秦风之外，应该不至于死仇。 哪怕风行真的本性就是如此残忍善妒，也不至于为了报复秦风，将自己的前途尽毁吧？ 祝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只是为了我，应该不至于。我觉得我应该没那么大的魅力，让一个男人为我入了魔。” “对了，第二次我们发现的青霜剑剑气，可能是桑灿灿故意留下的。” 秦风想起来一个细节，补充了一句。 “我记得在风行逃离天哭关之前，桑灿灿对他的态度就和从前不同了。” “或许，她知道些什么。而且，我在天哭关的时候就发现，桑灿灿身上似乎就带着邪物。” “如果是桑灿灿给我们留下的信号，那么找到她，就能搞清楚风行到底在做什么了。” 祝星觉得有理：“等会儿和喇嘛们交涉的时候，我会提到这件事，也让他们的人小心些吧。” “这些喇嘛的修为都不低，一般情况下，风行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杀死这么多人。” “其中必定有古怪。” 两边一路聊，一路往里走。 祝星和人已经说好了，现在，万藏佛寺的大法师就在厢房等着他们。 可是推门进去，里面不止大法师一个人。 在他对面，还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僧袍的人。 看到他，秦风神色微微一怔：“万忧？” 第3206章 他不是他 听到秦风的声音，里面的黑袍僧人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清秀平和的脸，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波澜，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在他眼中。 眉心有一道黑色的朱砂印——正是万忧。 一看到他，乐正玉镜的情绪比秦风更加激烈。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到了万忧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黑袍，就连秦风都没能拦住。 “我爷爷在哪里？你把我爷爷带到哪里去了！” 看到乐正玉镜这样，祝星和钟离都愣住了。 和他待在一起这么久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乐正玉镜这副模样。 秦风的眸子也微微一动，深不见底的黑色里，有一点光晕闪过。 他是和乐正玉境共同经历了骊龙梦魇内的一切的，自然知道乐正玉镜为何这么激动。 只从将他从骊龙梦魇里带出来，他虽然失落，却很快适应了如今这个时代。 常常没心没肺地跟着秦风。 可现在，他那张常常挂着单纯笑容脸上，满是愠怒和憎恨，一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起。 甚至他明知道万忧不是一般人，却也就这么冲上去。 他还是想念乐正俣的。 “施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万忧神色淡漠，看着乐正玉镜，语气坦然：“或许，你认错人了。” 祝星和钟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立刻上前。 钟离站在乐正玉镜身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万忧。 而祝星，脸上的笑容已经带上了刀锋：“乐正，你确定自己没认错人？” “不！ 我绝对不会认错！” 乐正玉镜咬牙切齿，死死地盯着万忧：“我亲眼看到的，当时就是他，把我的爷爷带走了！” 祝星闻言，眸子一凛：“这位前辈，他说的可是真的？” 话虽然这么问，但他的灵骨已经隐隐发光，随时准备战斗。 万忧好似感觉不到一般，他对面的人也没动。 他只是看着乐正玉镜问道：“你确定，你看到的人是我？” “我怎么不确定？当时你就是……当时……当时……” 乐正玉镜说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当时的僧人和面前这个一模一样，但，那个僧人穿的衣服颜色、额见印记的颜色，以及整个人的气质都和现在截然不同。 可是，他们的脸明明是一模一样的。 “你认错人了，带走你爷爷的不是他。” 这时，秦风走上前来，一只手按住了乐正玉镜的肩膀。 后者一脸迷茫地看着秦风，眼圈泛红：“怎么会呢？老秦，你当时也在场，你也看到的。我爷爷就是被他带走的！你告诉我，带走我爷爷的人，就是他对不对？” 秦风盯着他的眼睛，从乐正玉镜眼里，看到了几分祈求。 他现在，应该很希望秦风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毕竟，只要确定了两个万忧是同一个人。 那么万忧出现在了这里，就意味着，乐正俣也可能从梦魇之中活了过来。 但，秦风面色平淡，将残忍的事实说了出来：“不，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那个万忧，已经不知所踪了。” 秦风不敢确定，那个万忧是否还活着。 但，乐正俣和他的交易，就是牺牲自己，将乐正玉镜从骊龙梦魇之中复活。 那个万忧活着的可能性，已经非常之低了。 就算那个万忧还活着，乐正俣，也不一定还存在。 乐正玉镜最相信的人就是秦风，当听到秦风说出这些话，他的眼神逐渐涣散，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样呢……” 秦风知道，他心里是清楚真相的。 他能活下来，就是乐正俣的自我牺牲。 从前他释怀了，可现在再度看到万忧，他心里难免还会升起一丝希望。 这一点希望破灭的时候，他一时间很难承受。 他的样子，感染了钟离和祝星。 就连安子安看到他的模样，都有些不忍心。 “那什么，要不……我先带去出去休息一会儿吧？” 秦风点点头：“也好，钟离，你也一起去吧。” 钟离和乐正玉镜认识得久一点，让乐正玉镜继续留在这里看着万忧，他只会更难受。 “嗯！” 钟离和安子安一起，将乐正玉镜劝起来。 两个人陪着他先出去。 等到他们离开，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这一次，秦风的视线才真正落到万忧身上。 而万忧，也在看着他。 “不错，不愧是你，居然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 “只不过，我很好奇，继续这样下去，你还是你么？” “或者说，你还是个人么？” 因为乐正玉镜的缘故，此时祝星对这个僧人本就没有好感。 听到他居然这么问秦风，他手里的雷电已经在“噼啪”作响了。 “这位前辈，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即便你和我师弟见过，你这么说话，是不是不太礼貌了？” 万忧扭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淡漠的眼睛没有丝毫情感。 下一秒，万忧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骤然暴涨，压迫感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祝星身形一震：好强！ 仅仅只是释放出自己的气场，就已经让祝星感到了望尘莫及。 这人，境界起码是渡劫期！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手握着自己的雷电剑，面色不改地看着他。 “呵呵……” “不错，即便这样了，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你前面。” “不得不说，你的运气一直很好，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愿意站在你面前。” “以前也是，他为了你，连这个身份都肯让给我……” 秦风知道他说的，应该就是那个善万忧了。 “你说错了。” 秦风开口的同时，走上前来，站在了祝星身边。 他一过来，那股巨大的压迫感瞬间减少了许多。 祝星也得以喘息。 甚至，隐隐有把万忧的气势压制回去的趋势。 “你口中的‘他’，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 “而我师兄，他会站在我面前，是因为我也绝不会让他孤身站在我面前。” “现在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第3207章 我来帮忙的 “我？” 万忧仍旧面无表情：“自然是听了他的，来帮你来了。” “帮我？” 秦风的表情同样没有波澜：“但我信不过你。” “无所谓。”万忧说道：“他也知道你信不过我，但只要我来，就能帮到你。” 秦风嘴角微微一撇。 这意思，就算秦风不需要，他也要硬帮。 这让秦风很反感。 最反感的是，无论是万忧还是关墨，甚至连轩辕仓，他们都在秦风不知道的地方，推动着秦风往前走。 走上那条三千年前的自己，为自己铺就的道路。 可是，现在的秦风很讨厌这种感觉。 无论自己到底是不是武真人转世，他都不喜欢被人操控的感觉。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 看出了他的排斥，万忧没再多言：“总而言之，你不需要管我，专心做你自己事情就好。” “当然，如果你反应激烈，非要让我离开，我也可以现在就走。” “反正，从一开始，我就不想答应他。” 明明他口中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但是现在的万忧说起来，却好像在说另一个人一样。 莫名有些怪异。 秦风转念一想，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明知道安排这些的就是另外一个自己，但他就是不想接受。 不过，他不打算和万忧共情纠缠什么，直接挪开了视线：“随你。” 他的目光，落到了坐在万忧对面的老喇嘛身上。 来的路上祝星介绍过了，这个老喇嘛，就是这一代万藏佛的大主持。 他到底活了多久，尚未可知。 但，绝对超过了凡俗之中散修本来的年龄上限。 不过万藏佛佛门之人，本来就和仙门不同。 至今他们的修炼法门都是个谜，而且他们只在南丰国活动，从不参与仙门事务。 所以，仙门也从未深究过这个问题。 这位神秘的老喇披着一身黑袍，黑袍从头裹到脚，连脑袋都没露出来。 身上有些皮草之类的东西用来御寒，脖子上挂着一串骨头项链，看起来不像是动物的骨头。 他佝偻着身子，就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靠着火堆旁边的小桌，手里拿着一根锈迹斑斑的烟杆，正在吞云吐雾。 看起来，他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已经老眼昏花，对外界的刺激再也没有了感觉一样。 这时候秦风也发现了，屋子里的环境非常昏暗，就连周遭墙壁上有什么装饰品都看不清。 这个环境，倒是让秦风想起来了一个地方——悲鸣之源下方的酆都。 在倒悬寺内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感觉。 看起来，在他们进来之前，这老喇嘛正在和万忧喝茶聊天。 他居然认识万忧。 祝星见秦风不再和万忧纠缠了，一边警惕着万忧，一边给秦风介绍：“这位，就是万藏佛这一代的大法师，也是万藏佛寺主持……” “没有什么这一代。” 话刚说到一半，万忧忽然插嘴：“万藏佛寺，从头到尾只有一位大法师。” 祝星骤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道：“这不可能！” 只有一代大法师，那岂不是意味着，面前这位老喇嘛，从五千年前就活到了现在？ 即便，南丰国的地域特殊，这里灵气充沛，确实是个适合修行的好地方。 但凡俗之中人间气太重，本身是不利于修行的。 而老喇嘛所处的地方，更是人间气最终的国都。 国都内，更有龙脉之气压制，修行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但这老喇嘛，居然就在这里生活了五千年？ 那他现在，该是什么样的境界？ 幸好在此之前，祝星遇到了秦风这个怪物，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不然，他恐怕要认为眼前这位老喇嘛，其实是一名邪修了。 秦风对此没什么看法，他就想知道，万藏寺对南丰国天灾是怎么看待的。 他提出问题后，老喇嘛开口了。 那声音，不像是活人的声音。 虽然这形容很奇怪，死人本该是不会说话的。 但这老喇嘛一开口，房间里温度都下降了不少，他明明就在眼前，却让人觉得，那沙哑的嗓音是从地狱传来的呼唤。 “就算你们不来，我也是要找你们帮忙的。” 老喇嘛把手里的烟杆熄灭，抬起头来，吐出口中的烟雾。 他一抬头，秦风身边响起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来自祝星。 不怪他这么吃惊，因为面前这老喇嘛，就是一具骷髅。 就在倒悬寺里，他便见过了骷髅开口。 现在再见到，也不稀奇。 不过，这老喇嘛和那四个骷髅不一样。 那四个已经成了一具白骨。 而这个老喇嘛，至少还有一层皮包在外面。 但这样，也显得十分诡异，让他的一双眼睛看起来像是一对绿色的鬼火。 看到他的时候，联系到万忧也在这儿，秦风下意识地认为他是否也是武真人安排的。 转念一想，南丰国建立至今已经五千年了，恐怕和武真人没什么关系。 “地下的那东西，快要醒了。或者说，有人在试图唤醒它。” “现在，我们需要在那东西苏醒之前，去和它谈判。要么让它重新昏睡过去，要么……就只能杀死它。” “不过……我不推荐你们选择后面这一项……” “等等，”祝星这时候开口打断，忍不住问道：“地下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老喇嘛看了他一眼：“来之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么？” 祝星先到一步，自然已经听说过了。 南丰国地下镇压的怪物即将苏醒，这个传言在南丰国内已经沸沸扬扬。 但是，普通人只知道那是个怪物，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没人知道。 秦风也想问这个问题，和祝星一样盯着老喇嘛。 “呵呵……仙门就让你们几个过来，看来，魔族那边闹得很厉害嘛……” “告诉你们也无妨。” 老喇嘛到这儿，明显有些信不过他们了，但还是实话实说。 “那东西，就是‘死亡’。” 这个答案，让秦风并不意外。 但祝星却震惊不已：“死亡？苏醒？” 第3208章 偷窃者 “为什么你们自己不去守？”秦风问。 “你看我这副样子，还用问为什么吗？”老喇嘛反问他。 “万藏佛难道是摆设么？你们下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打算管你们？” 椒夏说了，万藏佛是绝对存在的。 即便曾经不存在，在南丰国人五千年的信奉之中，他也该存在了。 可是现在南丰国遭遇了天灾，整个南丰国地下都是“死亡”。 一旦死亡真的苏醒，那别说南丰，整个临仙大陆都会毁灭。 为什么这个时候万藏佛不出来保佑他的信徒呢？ “呵呵……”老喇嘛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讽刺一笑：“你心里应该是有答案的。” “我们信奉万藏佛，依靠他赐予我们力量。” “他也一样，依靠着我们的信奉而越发强大。” “可是我们没了他，就不再是万藏佛寺，他没了我们……还可以是别的佛。” 秦风挑挑眉。 看来这老喇嘛看得很透彻，在他心里，佛和神一样，都是冷漠的。 信徒需要信仰赐予力量，但是那份信仰，即便没了信徒也是存在的。 只是可能变一个模样罢了。 “这么说了，其实这些所谓的信仰造神的产物，它们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完全取决于它们的信徒希望他们是什么样，对吧？” 老喇嘛没有反驳，只是反问他：“这和我们现在说的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秦风笑道：“你们的神，或者佛。到底是不管你们、不在意、不需要，还是……管不了？” 老喇嘛鬼火一样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万藏佛的天道是什么？”秦风也没有直接回答，接连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老喇嘛犹豫了片刻，回应道：“是死亡……” 祝星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有些不理解：“每一位神不是都掌握一条天道么，难道反过来不一样？” “不，不是不一样，我想，是级别不一样吧。” 老喇嘛的那张脸早就看不出来任何表情了。 但秦风 还是从他脸上看出了几分闪躲。 “万藏佛之所以降临在这里，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个盗窃者。” “它根本没有自己的天道，而是借着南丰国下沉睡的死亡，偷窃了它的天道而已。” “我才神佛之间，应该也是有级别之分的。” “万藏佛乃是人心造神，但人心是复杂的，而且终究是不齐的，所以这样的神终究不够纯粹。” “但是‘死亡’，它生来就是神。” “现在这场乱子，就是这些‘后天神’，试图对‘先天神’发起的挑战，对么？” 秦风说完之后，屋子里一阵沉默。 就连旁边的祝星这时候都屏住了呼吸，好像生怕自己会打破现在的氛围。 如果是猜测的话，那么这个猜测也太大胆了。 这件事，也太复杂了。 复杂到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参与的。 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现在不就是如此么？ 和那些手握天道的神比起来，他们这些小修士，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卷到这种事情里面来，他们真的还有反抗的余地？ 老喇嘛沉默了许久，屋子里只能听到篝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万忧也不说话，就默默地拨弄着自己的念珠。 “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到这个……” 半晌，老喇嘛终于还是不如秦风有耐心，叹息着开口。 “你说得对，万藏佛本身，并不是死亡天道。” “它的诞生，来自我族人的信仰，我们相信它是自由的神。” “可是后来，它变了，它产生了别的想法，不再赐予族人信仰……” 老喇嘛说起的，是他本来的民族的故事。 让人惊讶的是，他居然真的是从极北之海的另一面来的。 至于那里有什么，他没有说，也不打算说。 总之，他和他的族人，本来就在极北之海的另一面修行。 他们以信仰造神，打造出了自己的佛。 可是随着万藏佛察觉到了其他神佛的存在，它看上了这里。 它降下神谕，要让老喇嘛的族人一起迁徙到这里来。 占据南丰之后，万藏佛窃取了它的天道。 “为什么是‘死亡’？” 秦风很好奇，天生的神佛不少，自然诞生的强大天道也不在少数。 可是为什么选中了死亡呢？ “你也说了，人心造出来的神佛，是无法和天生神佛相提并论的。” “想窃取别人的东西，当实力不够的时候，就只能投机取巧了。” “之所以选中死亡，就是因为……死亡它一直是沉睡的。” 死亡之所以是死亡，就是因为它永远都在沉睡中，永不醒来，永不“活着”。 这也给了其他的“人”投机取巧的机会。 老喇嘛的族人迁徙到这里，帮助万藏佛窃取到了部分死亡的天道。 他们说是镇压在这里，倒不如说是占领了这里，霸占着这块“风水宝地”。 但是，他们也发现了一个弊端。 死亡是强大和浩瀚的，万藏佛根本不足以偷窃到全部的天道。 或者说，它也不甘心成为下一个“死亡”。 它只窃取了一部分死亡天道，但即便如此，它也被“死亡”牵制在此处，永远无法离开了。 南丰国驻扎在此地五千年，从未迁徙过国都。 虽然兵家四处征战，但是喇嘛们从来不会离开国土。 喇嘛只有在南丰国，才能真的强大。 秦风点点头，好像早就猜到了这一切一样，丝毫不觉得离谱，反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闹了半天，是你们偷人家的东西，现在快被人家发现了？” “不对，应该说，是另一波小偷比你们的动静闹得大，现在快要把主人家吵醒了，和你们算总账了，对吧？” 相比天灾，死亡的苏醒，才是南丰国真正的难题。 秦风虽然说得不太好听，但老喇嘛也不得不承认。 “所以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秦风坐下来，看向老喇嘛。 老喇嘛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下去找到死亡，和他谈判……” 第3209章 入梦谈判 秦风觉得老喇嘛的话有漏洞，反问道：“你不是说了么，‘死亡’是一直沉睡的。” “和沉睡的‘人’，你要怎么谈判？” “难道把它叫醒不成？” 老喇嘛抬起头，用那双鬼火一样的眼睛盯着他：“别人不行，但是你可以。” “我？” 秦风反问完，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对啊，和沉睡的人谈判，进入它的梦里不就好了。 不过他意外的是，老喇嘛怎么知道他身体里有骊龙的应身？ 他说的对，别人也许不行，但他绝对可以。 以骊龙的应身入梦，就可以和“死亡”正面交谈。 不过，风险也是相当大的。 祝星看他陷入了思考，趁机凑过来：“师弟，先别急着答应。” 秦风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师兄开口，他自然要给面子。 “这件事风险太大，我需要考虑一下。”秦风道。 老喇嘛似乎也不认为他立刻就会答应，并没有为难：“既如此，你们先去休息吧。喇嘛庙里给你们安排了房间，此事可以从长计议。” “多谢。” 秦风没跟他客气，临走前看了一眼万忧。 这个人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就是不知道，万藏寺的这个决策，有没有他的手笔。 他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临了，秦风又将村落被屠的事情转告给了老喇嘛，后者听到这个时候消息的时候，眼里的鬼火都旺盛了不少，看来非常生气。 至于后面他们要怎么处理，就和秦风无关了。 不过，若是发现了风行二人的踪迹，抓捕的时候他愿意出一份力。 毕竟，他也很想知道风行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在天哭关时，胆小秦风那一瞬的感觉，他的感觉出现之后，风行就好像变了个人。 虽说看起来像是本性彻底暴露，但，秦风觉得没那么简单。 或许，亲口问问他比较好。 从帐篷里出来之后，秦风这才转头问祝星：“师兄，你刚才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然，祝星不会随便打断他。 “这倒不是。”祝星非常实诚，笑着说道：“你们说的那些，足够我消化一段时日了，更别说发现什么了。” “只不过，那两个老家伙，一个不说话，一个话里话外都是推你入险境。” “我虽然不知道‘死亡’的梦境是什么样，但光是听着，就知道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那帮老喇嘛自己偷窃天道，现在遭到了厄运，却要让你去冒险，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所以，咱们总该讨价还价一下吧？” 从头到尾，那老喇嘛都没说给出什么条件。 总不能，让他们打白工吧？ 秦风一听笑了：“师兄，什么时候开始，你也会这么算计了？” “这怎么能叫算计呢？”祝星笑道：“咱们现在算是宗门叛徒，总要为自己的今后打算。而且你现在压力不小，若是没有收获的事情，怎么都不能让你去冒险。” “别看这帮老喇嘛一直龟缩在南丰国，他们可比咱们想的要富裕多了。” “况且……他们既然可以帮万藏佛盗窃死亡天道，那这盗窃的手段……对你的用处应该不小。” 祝星一边走，一边掐着指头盘算。 看上去，他似乎已经想好和老喇嘛提什么条件了。 秦风听得连连点头，没有任何意见：“很好，师兄，你这个经纪人我很放心。那这种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是没问题……不过，‘经纪人’是什么？”祝星好奇地问道。 秦风笑了：“就是那种，我在外面安心拼搏，一应公务都交给你来处理，我只需要听你安排就是了。” 祝星闻言连连摆手：“那我可没那个本事，不过，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冒险就是了。” “我知道，你现在的本事不比从前。但是，你承受的压力，也不比从前了。” “我们几个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什么，就只能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祝星这番话说得很感慨，秦风的眸子也因为他的话闪动了一下。 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能看到一点光芒闪过，很快就消散了。 但，不能说它从未出现过。 “好，那就多谢师兄了。” 两人回到了老喇嘛安排的房间，他们五个人的房间安排在一起，一共两间，秦风和祝星住在同一间。 倒不是万藏寺抠门，而是祝星主动提出来的。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分散开为好。 秦风回来的时候，乐正玉镜看起来已经冷静多了，只不过也不说话，就这么在床边坐着。 听到动静，他才抬起头来。 钟离和安子安很有眼色地先退了出去，留给他们二人说话的空间。 “老秦，你说……我爷爷是不是没有出来？” 虽然是个已知的事实，但，乐正玉镜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当时在梦魇里，我们也看到了那个叫万忧的和尚。” “他那么厉害，总不会在里面和我爷爷同归于尽了对吧？” “说不定，他从骊龙幻境里出来的时候，也把我爷爷带出来了呢？” 他用月华之瞳看过万忧，确定那个万忧是个好人。 好人是不会害他爷爷的。 秦风走到他身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你知道你爷爷为什么送你出来么？” 他没有回答乐正玉镜的问题。 “为什么……”乐正玉镜接过水杯，却没有喝：“爷爷从没说过。” 他是爷爷带大的，爷爷和琴柳，是整个月影台唯二对他有纯粹的善意的让你。 但他看得出爷爷的情绪，却永远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以前他以为，爷爷希望他能变得更强，成为爷爷的接班人。 可是后来他发现，爷爷从来不强迫他修行。 反而喜欢让琴柳给他讲述月影台之外的世界，告诉他外面的人该如何生活。 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爷爷就已经知道了什么？ 秦风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看到他泪水落下来，便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哭吧，哭完之后，死去的人逝去了，活着的人，更要好好活着。” 第3210章 抢先一步 秦风五人安顿下来的同时，南丰国都一间客栈里，原本正在运功的风行突然停了下来。 他一停下，对面的桑灿灿下意识战栗了一下，警惕地看着他。 不过，风行没有关注她的意思，神色十分凝重。 “他已经到国都了。” 桑灿灿下意识问：“谁？” “还能有谁？”风行瞥了她一眼：“没想到，他的目的地居然也是国都，看来现在，应该已经和万藏寺的喇嘛见面了。”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他应该要比秦风先一步入城。 他得先找到万藏寺的喇嘛，想办法从他们口中得到万藏佛的机密。 可没想到秦风居然追来得这么快。 想到在鸣翠城时，城楼之上的一瞥，风行握紧了拳头。 “该死，凭什么他的运气总是这么好？” 以他如今的境界，自己要是碰上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桑灿灿看他脸色不好，垂着眸子低声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离开南丰国么？”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风行嗤笑一声：“只有你这种废物，才会一味地逃走。” “鸣翠城避开他，是因为西岐国的龙脉可有可无，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在南丰。” “如今虽然去不了万藏寺了，但也没多大影响，只不过少给他制造点障碍罢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随手拿起了手边的剑。 “走吧，看样子，他们会在国都耽误一晚上，我们趁现在先去找到我要的东西。” 风行说着就要出门，桑灿灿别无选择，只能老老实实跟上。 不过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什么，盯着风行的剑问道：“大师兄，为什么这段时间，我几乎看不到你用剑了？” 风行是剑修，剑是他功法的灵魂。 可是这段时间，桑灿灿很少看到他用剑。 无论是杀抱石真人，还是后来的屠杀，他用的功法都是桑灿灿从未见过的。 闻言，风行脚步一顿，停下来扭头看了她一眼。 沉默了一会儿，在桑灿灿恐惧的眼神里，风行渐渐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后一巴掌将她打飞出去。 “呃！” 桑灿灿撞在墙壁上倒下来，砸倒了一片狼藉。 当场吐血。 她抬头时，风行已经到了她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是不是这段时间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连你都有资格质疑我了？” “我用什么、不用什么，还需要和你交代？” “还是说，你怀疑我什么？” 对上那双冷漠又癫狂的脸，桑灿灿满面恐惧。 被掐着脖子说不出话，只能连连摇头。 “呵。” 风行冷笑一声，随后一把将她扔下，任由她跌坐在地上。 “不敢就好，怕就怕，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记住了，我现在不杀你，是因为你对我还有用。” “而且，也算是一条忠诚的狗，毕竟没有你，我不知道还要当个蠢货当多久。” “明明有更便捷的方式变得更强，我却还傻傻地去练剑……” 他冲着桑灿灿笑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在桑灿灿的眼里，如同魔鬼一般。 “所以啊桑灿灿，你可要继续有用，否则成了拖累……我可就留不下你了。” 言罢，风行直接向外走去。 桑灿灿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不敢有任何耽搁，急忙跟上。 临了，她的余光之中，看到了她刚才留在地上的血迹，上面沾染着点点寒霜。 虽然机会很渺茫，但，万一呢？ 在他们离开房间的一瞬，一道身影出现在房间内。 不过，这道身影并没有任何人能看到。 她赤裸的双脚离地，缓缓降落在刚才桑灿灿的血迹旁边，伸手触碰了那点寒霜。 “果然在这儿。” …… 秦风睁开眼，就看到椒夏正好飞进屋里来。 “回来了？” 他下意识想和从前一样微笑，但椒夏说，他现在笑起来有点可怕，所以赶紧收住了。 见他想笑又憋回去的样子，椒夏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倒也不用这样，你想如何便如何。” 椒夏抱着胳膊，和从前一样“教训”他：“你现在怎么说也是手握半条天道之人，吃了这么多苦头，可不是为了让你想笑不能笑的。” “你笑你的，他们害怕他们的。” “真正的亲近之人，是不会疏远你的。” 秦风听得一愣一愣的，一脸迷茫地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比我 还像个人了？” 说来好笑。 他们两个，一个是从人变得越来越不像人。 一个从不是人，变得越来越像人。 两个人，凑不出一个“人”来。 “哼，那是自然，本神女无论做什么都是天赋异禀的，哪怕是学做人。” “好好好，椒夏神女大人最厉害啦。” 要不是秦风现在的模样冷冰冰的，这句话，绝对足够椒夏又狠狠地骄傲一番。 但现在嘛，只会让她忍不住打个寒战。 “算了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椒夏摆摆手，摸了摸身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如你所说，那个叫风行的毛孩子果然在国都。而且，他们住的客栈本来距离万藏寺非常近，看起来，应该是要来万藏寺的。” “不过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只有那个小丫头留下了记号。” “看起来……就像是故意留下求救的。” “走了？” 秦风并不关注桑灿灿，她走到今日，也是她咎由自取，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他更在意的是，风行为什么要走？ “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么？”秦风问。 “城郊，但我没有跟上去。”椒夏道：“他们走得很快，后来屏蔽了气息，我只知道去了城郊方向。” 秦风一只手摩挲着手里的罪剑，低声喃喃：“入了城，已经到了喇嘛庙附近，却没有进来，反而又折返离开……” “他为什么没有来万藏寺，难道是察觉了什么？” “莫非，是察觉到了我？” “可是我一路收敛了自己的修为，没有暴露气息，他又是怎么察觉到我的呢？” “难道他现在，已经变强了这么多？” 第3211章 闹鬼了 在此之前，秦风并没有把风行当做主要目标。 但是今晚之后，他将此人再度重视起来。 他不觉得风行的感知力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 毕竟万藏寺内，全都是修行的喇嘛。 而且有万藏寺的权柄笼罩，是可以隔绝外界探查到里面的气息的。 现在只有两个可能：要么，风行有特殊的探查气息的办法，察觉到了万藏寺内有异样，所以才离开了。 要么，他虽然无法突破万藏寺的结界，但他可以单独感应到秦风的存在。 想到之前胆小秦风在天哭关的感受，秦风觉得第二个可能性更大。 他沉思了一下，从心境之中唤醒了胆小秦风。 “我问你，你最近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么？之前在天哭关，你是不是感觉到第三个‘我’存在？” 胆小秦风从水池里面探头出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最近我都在水池里，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最近，秦风变得越来越可怕了，而且他的心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秦风一直没进心境小院来看，现在突然看到，自己都愣了一下：“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前，他的心境小院都是半枯萎半完好的。 但是现在，枯萎的一边不仅越来越大了，而且，还结了冰？ 胆小秦风从水面冒出来的眼睛里满是幽怨：“你才发现么？不仅如此，最近院子里……好像闹鬼了！” 秦风漠然地扫了他一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里是他的心境，心境里面闹鬼，岂不是在说他心里有鬼？ “真的！” 胆小秦风好像更胆小了，虽然语气激动，但还是不敢从水里钻出来。 “我最近就感觉到，那屋子里好像有什么人，时不时就站在窗户边看我。” “我一冒出来，他就不见！” 秦风觉得他是在疑神疑鬼，是感觉到自己最近的变化，所以庸人自扰而已。 但是一边向来沉默寡言的乐正无渊这时候居然开口了： “他说的是真的，最近，你的院子很不对劲。” 秦风有些意外，扭头看着他：“你居然能说这么长的话？我还以为你口齿有问题呢。” 乐正无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干脆继续闭目养神了。 看样子不是很想再开口了。 “开个玩笑，人就是喜欢开玩笑的，不是么？” 秦风笑了笑，但视线转移到了屋子里。 如果胆小秦风这么说，他或许还会怀疑。 可是能让乐正无渊主动开口提及…… 看来，这心境院子真的出问题了，只不过他还没发觉。 谨慎起见，他先进屋子里转了一圈。 里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躲着我？”秦风不认为那两个在说谎。 他虽然在屋里什么都没发现，但，一股陌生的气息没能逃过他的感应。 “呵呵，愿意躲着就躲着吧，总有躲不了的一天。” 从屋里出来，秦风重新走到水池边蹲下。 “屋里的东西先别管了，你告诉我，如果附近再出现一个‘我’，你有没有办法发现？” “相反，另一个‘我’，能不能感应到咱们俩的存在？” 胆小秦风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来问起这个。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从水里钻了出来。 “能是能，不过……你知道的，我没什么修为。除非对方直接出现在咱们附近，不然我是没法感觉到的。” “如果修为高一点，说不定可以很容易就感觉到咱们。” 秦风思索道：“修为高就可以么？那为什么我从没感觉到过？” 胆小秦风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因为你从来不在意。” “在你眼里，你只认可你自己，你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不管是我，还是别的‘我’，你都当做了另外的人，自然不会感觉到。” “但我一直觉得，我只是一个碎片而已，我是不完整的我，否则我的人生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眼看胆小秦风又要开始絮絮叨叨了，秦风立刻退出了心境。 “因为我不认可别的‘我’，所以我就感觉不到他们？” 秦风认真地揣摩着胆小秦风提出的这个问题，但不一会儿，他就放弃了思考。 有必要思考这个么？ 他不认为，对自己认可是什么坏事。 他从不认为自己只是一个碎片而已。 如果有的选，他不会占据其他人的身体。 当然了，现在，他也不会让别人占据他的身体。 “不过能不能感应到，只要敢来，我就敢杀。” 他决定，让胆小秦风随时盯着，一旦发觉了另外的“秦风”，立刻告诉他。 无论是谁，这个世界的“秦风”已经满额了。 他不会再允许别的“秦风”出现。 不过，当知道可能还有别的秦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突然还有些期待。 之前胆小秦风说了，当一个“秦风”死亡的时候，前世的种种都会重新涌现，那些失去的记忆也会归来。 每个秦风的记忆都是残缺的，但如果能拼凑起来，就能将当年武真人的记忆全部重新获取。 他很想知道，武真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你已经问到了？”看他从心境里出来，椒夏好奇地问道：“怎么样，决定好怎么做了？” “现在看来，就算风行不是另一个‘我’，也应该和这个有关系，否则他不会一直躲着我走。” 秦风回应道：“等我找到他再说吧，靠近他之后，如果他试图感应我，心境内的‘我’就会知道。” 如果风行真的另一个“秦风”有关，那么他这条命可就值钱了。 椒夏托着下巴，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反正无论有几个秦风，她只认现在这个就是了。 而且，她都可以第一时间认出现在这个秦风。 “不过你也要小心点，如果真的有另外的你出现，肯定是冲着你这副躯壳来的。” “说不定，他打算坐享其成呢。” 秦风一脸无所谓：“那他就来试试看，若他能做到，只能说明我本来也不配。” “不过……可能么？” 第3212章 窃贼 秦风没打算自己去追。 现在风行尚且在南丰国境内，他在南丰屠杀了这么多人，万藏寺总归要管。 与其自己费力，倒不如，把这个消息透漏给那老喇嘛，看他怎么处理。 如果可以，自己还能跟在后面捡个便宜。 就像祝星说的：他就算有能力，也不能总让他一个人出力不是？ 但是刚出门，就看到万藏寺里的喇嘛们都行色匆忙，看起来都在朝大殿的方向聚集。 同时，万藏寺内钟声不断，将所有睡着的人都叫了起来。 隔壁屋子的门打开，祝星四人也跑了出来。 五个人都一脸迷茫。 “这是出什么事了？”安子安最为紧张。 “走，先去看看就知道了。”秦风说话间，已经跟上了这帮喇嘛。 其他四人也立刻跟上来。 这帮喇嘛说的南丰话，两边沟通全是障碍，一路也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好在，到了大殿之后，便看到了万忧和老喇嘛。 万忧站在下方侧面，看起来也是来看热闹的。 秦风想也不想就朝着他走过去：“什么情况？” 万忧一直和老喇嘛在一起，现在看起来，是老喇嘛把这些喇嘛集合在一起的，所以万忧应该知道些什么。 “你在问我？”万忧斜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我说的，你信得过么？” “你说你的，信不信得过，我自有判断。” “呵呵……”万忧像是被他这副无赖的样子给气到了，冷笑一声：“万藏寺的禁地被人闯入了，有人在试图唤醒‘死亡’。” 秦风眉头一跳，身后的祝星脸色惨白。 只有另外人没听明白，但看这帮喇嘛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 “他们的禁地在哪儿？”秦风追问。 “既然是禁地，你觉得扶桑会告诉我么？” 扶桑，应该就是那老喇嘛的名字。 不过，听起来应该不是他的本命。 南丰和其他地方语言文字都不通，取这个名字，应当是方便交流。 上方，老喇嘛扶桑已经坐在大殿的中心，他的背后，是一座高大的万藏佛神像。 而他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像万藏佛的使徒。 他张嘴，那粗嘎的声音叽里咕噜地说了半天，下面一派严肃。 随后，这些喇嘛就快速散去，看起来，像是已经进入战备状态了。 “他们要去哪儿？”秦风问万忧。 “既然禁地里进了小偷，自然，是要去捉贼的。怎么，你打算过去看看？” 万忧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看万忧的样子，似乎不打算去。 “你和老喇嘛都不准备去，看来事情还没严重到那一步了。”秦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是不掺和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他刚说完，上方的扶桑注意到了他们，冲着他招了招手。 秦风走过去的时候，扶桑开门见山：“几位，现在又有人进入我万藏寺禁地，很可能，就是你们说的邪教的人。” “几位若是肯帮忙，事后，万藏寺必有重谢。” 说的是他们几个，但视线，始终盯着秦风。 “你自己不去么？”秦风没急着答应：“既然是你们万藏寺禁地，我们几个外人去，恐怕不太方便吧？” 扶桑幽幽地看着他：“反正用不了多久，万藏寺的秘密也守不住了，去不去外人都无妨。” “但若是禁地出了事，连南丰国都保不住，还谈何秘密？” 扶桑没回答他为何不能离开万藏寺，想来，应该也是一个“秘密”。 秦风不再追问，也不想耽搁时间。 万藏寺的秘密他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即便扶桑没有许诺、没有好处，他也是不会允许有人试图唤醒“死亡”的。 交给别人来办，他不放心。 临走，他看了一眼万忧：“你不打算帮忙？” 万忧的回答相当霸气：“与我何干？如果可以，这世界即便毁灭了，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已经死了。” “呵呵，你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神秘。” 秦风懒得和他废话，转身离开了大殿：“我们走，跟上那些喇嘛。” 虽说答应了扶桑要帮忙，但，祝星拉着秦风，没让他打头阵。 准备先看看那些喇嘛怎么做。 跟着人流，他们离开了城市，往国都边郊的方向走。 “嗯？” 秦风微微凝眉，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了？”祝星察觉到他表情变化，问道：“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秦风没打算在这件事上瞒着他们：“之前在城里，妹妹发现了风行二人的踪迹。在我们出来之前，他们二人离开了客栈，也是前往国都边郊。” 祝星没在“妹妹”这件事上纠结，神情顿时严肃起来：“风行？难道，他们两个就是偷偷潜入之人？他打算唤醒‘死亡’？” 但这话说完，他自己就沉默了。 秦风知道他在想什么，问道：“在此之前，应该连师兄你都不知道，南丰国里面居然镇压着一位先天神吧？” 祝星摇头。 何止是他不知道，只怕仙门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否则，南丰国的喇嘛绝对不可能在这儿安心修炼这么多年。 当得知一位神就住在人间，谁能忍住不去一探究竟呢？ 仙门都不知道的事，风行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只是巧合？ “到底如何，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风神色平淡，看着郊外一望无垠的草地，微微眯起眼睛。 郊外的草地，居然是黑色的。 这里的草地没有枯萎，雪山没有融化。 可是草地变成了黑色，这帮喇嘛也毫无反应。 难道，这也是万藏佛的影响？ 而且奇怪的是，明明事态紧急，这些喇嘛也都是修行之人。 可是他们前往自己的禁地，却都是徒步过去的。 且一边走，居然还一边三跪九叩。 这些表情差不多的喇嘛，一只手摇着转经轮，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佛珠。 一边低头吟诵着听不懂的经文，一边三跪九叩、态度虔诚地往那座巨大的万藏佛神像下方行走过去…… 第3213章 佛经阵 “好奇怪，明明这么要紧的事儿，这帮和尚怎么还走得这么慢？” 乐正玉镜恢复了一些精神，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这帮人。 “他们的力量来自万藏佛，看起来，被侵入的地方，应该也在万藏佛脚下。” 祝星观察了一番，冲他解释道：“或许，他们和万藏佛本身就有某种联系。” “他们念经、跪拜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这应该是他们的某种功法，可以和万藏佛产生联系。” “你看，他们周围的气场越来越不一样了。” 被祝星这么一说，秦风也看出来了。 这帮喇嘛念经的声音、语速都是一样的，而且听得多了，就会发现他们的声音居然在慢慢地融合到一起。 仿佛，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声音一样。 而且随着他们三跪九叩的动作，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震动的幅度并不大，但是，震动的影响却越来越远。 原来这就是万藏佛喇嘛们和万藏佛“联系”的方式么？ 思索之际，秦风抬头，看向距离他们还有一公里左右的万藏佛神像。 这神像隔得远，但是修建得十分巨大，足以俯瞰整个国都。 它的五官也就非常清晰，隔得这么远，好像都能看到他的一只眼睛动了一下。 秦风和他对视，都感觉到了他的视线。 比刚入城的时候还要清晰。 “先跟着他们走吧，既然他们都不着急，说明‘窃贼’现在还在掌握中。” 秦风觉得，或许整个南丰国，都在这帮喇嘛的掌控之中。 毕竟，南丰国本身就是建立在“死亡”的身体之上的。 万藏佛偷取了“死亡”的力量，他们借助万藏佛的力量，自然能够和死亡共鸣。 祝星一边走，一边凝眉掐算着什么，暗自碎碎念。 秦风忍不住问了一嘴：“师兄，你是发现有什么不对么？” “确实很不对！”祝星脸色十分严肃，引得几个人都朝着他看过来。 “你们想，今天我才和那老喇嘛讨价还价，按理说，咱们怎么都该拿乔几天吧？” “等他们等不及了，自然会开出更高的筹码。” “可是你们看现在，连一夜都没过，他们突然就找咱们帮忙，就一句口头承诺，谁知道最后他们会不会守信？” “而且，万一最后给的酬金不够丰盛，对不起我们的付出呢？” 秦风一时有些无言。 就连乐正玉镜憋了半天，都忍不住吐槽：“老祝，你算了半天，原来就算这个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有的选么？要是不帮忙，那帮和尚不靠谱怎么办？” 祝星叹了一口气：“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我们这么多人，全都流落在外，总要有个栖身之地吧？” “师弟做事，向来顾头不顾尾的，我不得替他看着点？” “等此间事了，咱们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你说呢？” 秦风看出来了，说这些话的时候，祝星两眼放光，明显已经算好了找扶桑要什么东西了。 钟离这时候竟然也接茬： “南丰人杰地灵，灵力充沛，即便不入仙山，也适合修行。” 他别的没说，但这一句话，已经点明了祝星的心思。 “说得没错。”祝星笑得眼睛微微眯起。 “你们想，如今南丰国，只有万藏寺一个修行流派，再没有别的门派。” “而且他们是佛门，和我们明显不是一个路子。” “要是咱们可以来这里落脚，大家互不干扰，不是也挺好的？” 看起来，祝星已经做好了日后要开宗立派的打算了。 虽然秦风一直没这个想法，但是他们已经和仙门撕破脸了。 即便他不想，都有人会认为他想。 推动着他，走到那一步。 秦风说过几次，但也知道，祝星筹划这些，不仅仅是为了他。 无奈，只能随他去了。 “放心，他们赖不了账。”秦风笑了笑：“有我在，他若是赖账，我便要他万藏寺都归我所有。” 他这一笑，另外四人瞬间觉得空气都冷了不少。 祝星干咳一声：“这倒也是，是我想多了。有你在，谁敢随便赖账？” 他们四个说的，安子安在后面听了个懵懵懂懂。 但也彻底无语了。 “不是我说，知道你们几位都是有本事的人，但你们是不是也太淡定了点儿？” “我承认，我不知道你们刚才说的‘死亡’是什么，但看这些喇嘛的样子，绝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 “而且你们没发现么？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其实在出发前，祝星还劝过他，让安子安别跟着了。 他们做的事，说不定会有危险。 可安子安不听，也就随他去了。 四人聊天的时候，注意力都在这些喇嘛身上。 被安子安一提醒，他们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都是有灵力护体的，现在还没完全入冬，除了极寒之渊那种地方，南丰国的冷，还不足以被他们察觉。 但现在，几个人都察觉到了冷。 除了秦风。 但，这种冷，并不仅仅是身体的冷。 更是一种“寒意”，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这种感觉，让秦风都觉得心脏好像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狠狠攥在手里，好像随时都会将心脏冻结住一样。 “我、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水声？” 乐正玉镜这时弱弱地开口，随着他一句话，秦风的耳边也出现了流水的潺潺声。 可他们现在本该在一片黑色的草原上…… 不对！ 草原呢？ 队伍还在继续往前走，可他们周边的光景，却已经变得截然不同了。 黑色的草原消失了，他们周边都是一片黑色焦土，上方 挂着一轮血红的太阳。 并且这太阳挂得很低矮，好像随时会落到他们头上一样。 远处可以看到一座山，山顶之上，竟然悬着一个金色的沙漏。 里面的流沙也是金色的，正在缓缓往下流淌。 在他们的角度看过去，那沙漏好像就在红日之下。 而他们的身边，就有一条黑色的河流，从脚下缓缓经过…… 第3214章 万藏佛体内 这一幕，看得几个人面面相觑。 可那些喇嘛好像完全没发觉，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队形，就连念经的声音都没有弱半分。 他们全然不受影响，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别急，这地方，应该是他们带我们来的。” 秦风很快就想明白了，指了指前方的这些喇嘛：“他们念经的声音和动作，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和万藏佛建立联系。” “又或者，正是因为他们和万藏佛建立了联系，所以现在，万藏佛在指引他们走向它。” “而我们，正好跟在队伍里，就一起被带来了而已。” 乐正玉镜恍然大悟：“噢！怪不得这些和尚一点儿也不着急，原来他们是在抄近路啊！咱们现在，该不会就在万藏佛的脚下吧？” “不，不是脚下，是身体里。” 秦风一指那金色的沙漏：“你忘了么，之前我们看到的万藏佛的图像，上面就有这个沙漏。” “没猜错的话，我们现在就在之前看到的那尊万藏佛的身体里行走。” “这里，应该就是万藏寺的禁地了。” 几个人跟随着队伍继续往前走，到了这里，这些人仍旧不急不慢。 他们不急，秦风就更不着急了。 不过，他现在更想知道，这尊万藏佛神像，是否真的是万藏佛。 或者，这里是否寄存着一部分万藏佛的灵魂。 万藏佛本身是后天神，它并非自己修行飞升，但依靠人族信仰而存在。 它的信徒都在这里了，而它也要不断地窃取死亡的天道，那么它本尊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椒夏，你能感觉到它么？” 秦风没有让椒夏冒险去感应“死亡”的存在，但感知查探一下那尊万藏佛应该没事。 “这里只有它的部分灵魂，不过也是同样沉睡着的。” 椒夏蓦然出现在他身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它窃取了死亡的天道，应该就是靠着这部分灵魂在这里，和死亡保持着联系。” “不过，既然窃取的是死亡天道，那就注定了它要和死亡一样，一直沉睡。” 秦风点点头：“这是应该的。有时候，神比我们先想的要贪婪得多。” “它的信徒赐予了它自由，可是它却贪婪死亡。” “也不知道，它现在是不是也后悔了。” 椒夏听到这话，难得沉默了。 她不想提醒秦风，之前他吞噬腐败天道的时候，暂时看到的那些画面。 这些神，是不会后悔的。 它们的贪婪，远比人想的要浓烈得多。 正因如此，所以它们从来不会后悔。 因为神，永远都在追求着进入那扇门。 不过，进入那扇门之后到底有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创世神或许进去过，但从那之后，它就一直都留在三千世界之内。 宁愿在这里不断地沉睡苏醒，都没再想过进入那扇门。 可是那些没进去过的，又永远都在追求进去。 或许，万藏佛曾经也看到了那扇门的存在，它知道仅凭自由之道，是无法进入那扇门的。 所以，它贪婪地想吞噬更多天道。 秦风“自言自语”的时候，其他人就跟在后面，并不打扰他。 听到他对“神”的评价时，四个人面面相觑。 说这话的时候，秦风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过于不屑了。 不过这段时间听得多了，他们也习惯了。 因为秦风足够强，所以他说这些的时候，不会让人觉得狂妄自大，反而让他们很有安全感。 就像现在，原本走在万藏佛的身体里，那种寒冷的气息让他们都觉得有些恐惧。 可是听到秦风的自言自语，反而安心起来。 就连才和他们一同行走的安子安，也产生了这种感觉。 虽然他自己羞于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跟随队伍行进，很快，耳边就传来了“咚咚”的擂鼓声。 秦风抬头，就发现他们距离那一轮红日已经很近了。 靠近之后才发现，那红日是跳动的，上面筋脉遍布，如同人的心脏一般。 搏动的时候，还能看到里面有红色的液体流淌。 “他们就这么把咱们带到万藏佛的心脏这里来，就不怕咱们直接把他们的佛给杀了？” 乐正玉镜忍不住，凑近冲秦风他们道。 秦风瞥了他一眼：“他们只是喇嘛，又不是傻子。你认为，如果我们毁了这颗心脏，就能杀了他们的神，我们还能站在这儿？” “不错。”祝星点点头：“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呢？正因为知道你有这种想法，所以特意让你来，杀了这所谓的‘心脏’。” “至于有什么后果……你知道么？” 听到祝星这个说法，乐正玉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听老祝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这些人就没一个好人呢？” 他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声音大了点，赶紧捂住了嘴巴。 不过，这些喇嘛压根儿没有搭理他的意思，都在埋头专心念经。 到了核心的位置，他们还没有停下，还在继续往上走。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走的都是一条上行路线。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呢？”乐正玉镜发现没人关注他，也想起来这些喇嘛根本听不懂他说话，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秦风优哉游哉地走着，好像来春游的一样：“先跟着他们走吧。” “反正，有人想唤醒‘死亡’，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这些喇嘛，他们只会比我们更着急。” “而且你也看到了，我们到这儿的速度，可比那些‘窃贼’快多了。” “就是不知道，没有这些喇嘛念经，他们进不进得来。” 提到窃贼，祝星的神情再度严肃起来：“师弟，你觉得潜入这里的窃贼，会是风行和桑灿灿么？” “不好说，不过，十有八九吧。”秦风道：“我倒是很喜欢是他们，正好，我有件事想和他们俩确认一下。” 祝星想问是什么，但看秦风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他也不再提了。 第3215章 墓碑 在秦风等人进入万藏佛像内空间的时候，风行二人正在荒野的黑草地里行走。 不过，他们行走的这片区域，和之前秦风等人看到的截然不同。 到了这里，好像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只有黑白灰。 桑灿灿抬头低头，看到的自己和风行都是如此。 就连人身体的皮肤，都变成了灰色。 周围狂风呼啸，卷起了一阵阵的黑色滚球草。 砸在地上，竟然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而他们的前方，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好似帐篷一样的东西。 等走近后才看出来，这些帐篷一样的白色，居然都是石头打造出来的墓碑。 他们一走近，墓碑上就亮起了白色的文字。 只不过桑灿灿根本看不懂这些文字。 周围时不时有哭声传来，桑灿灿瑟缩着身子，但又不敢距离风行太近了。 “大师兄，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这、这里是哪？” 她以前从没想过，凡俗之中，居然也有这样的地方。 这里明明灵力充沛，却让人感觉阴森诡谲。 看起来，这里才是南丰国真正的核心。 难道风行是要盗取南丰国的龙脉么？ 可是，龙脉真的在这种地方么？ 桑灿灿心里满是疑惑，但她想在想不了这么多，她现在更多的是恐惧。 无论是环境，还是风行，都让她无比害怕。 风行懒得回头看她，继续往前走，对那些墓碑目不斜视。 他看起来似乎丢这个地方很熟悉，甚至都不需要辨别方向。 在这种空旷的地方，若是没有参照物，明明很容易迷路。 可是刚才一路走来，才空无一物的黑草地上时，风行也十分坚定自己的方向。 竟然从未迷路。 “不该问的不要问，我由我的安排，你只需要跟着就是了。” “你也不用害怕，我说过的，在你还有用之前，我不会随便丢弃你。” “不过，若是你自己找死的话，我也不会拦着。” “跟紧点，要是跟丢了，我也不会去救你。” 风行声音懒懒的，仿佛到了这种地方后，反而让他很舒适。 就连桑灿灿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愉悦不少。 他的话说到了这一步，桑灿灿不敢再多问了。 但是下一秒，她就觉得自己的脚踝有点痒。 本以为是杂草，可是再想提起脚踝的时候，却挪不动步。 低头一看，她的脚踝上居然有一只白骨手，正抓着她的脚不松开。 “啊！” 桑灿灿本就神经紧张，看到这一幕，尖叫一声，当即挥剑劈砍下去。 青霜剑闪过，白骨应声碎裂，变成了白色的粉尘。 而桑灿灿受到的刺激不小，即便白骨手都碎裂了，她还是紧紧地攥着青霜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不断发抖。 风行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她这副模样，戏谑道：“这些东西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果然是没用的东西，一只鬼物就把你吓成这样。” 桑灿灿脸色苍白，口唇干燥，一边深呼吸，一边不断地落下大颗大颗的冷汗。 她紧张的，不是一只鬼物，而是这么久的神经紧绷。 “罢了。” 看她沉浸在自己的恐惧，始终无法清醒，风行终究还是停下脚步，冷眼朝着她走过来。 “真是个废物！” 他一把拽过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并指，在她的手腕上划破了一条口子。 随后，一点黑气从他的指尖钻出来，让桑灿灿的血还没来得及滑落，黑气就钻进了她的手腕里。 桑灿灿身体一抖，一点凉意在她的身体里开始无限放大。 可是她的身体并不排斥这种凉意，甚至很快，这凉意到了她的眼眸处，变得越发清爽起来。 眼睛里好像被灌进了一汪清泉，让她的视野顿时无比清晰。 之前的黑白世界，在她眼里渐渐开始填补上色彩。 而且还有更多的东西，也开始浮现到她的眼前。 这时候她才看到，脚下的土地不单单是黑草地，还有大量在蠕动的白骨。 不过这些白骨看起来已经死透了，只是偶尔动弹两下，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至于身边那些墓碑，就要比草地上的白骨可怕多了。 只见那些墓碑上，竟然蹲着一个个的“人”。 它们的身体非常高大，即便蹲着，也有将近两米的身高，站起来只会更可怕。 上半身套着白袍，就好像把床单扯下来直接套在身上一样，连脑袋都看不见。 但，可以看到它们的下半身。 那不是人的脚，而是一双双粗壮的鸡脚！ “啊！” 桑灿灿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手里的青霜剑都差点落地。 看她这副模样，风行彻底没了耐心：“真是个废物，我都把死……都已经给了你应付这里的能力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用？” 他甩袖转身：“跟紧跟上，下一次，我可不会再管你了。” 眼看风行要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桑灿灿害怕极了，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 走了一会儿，她法相之前那种让她心脏都要被冻住的感觉消失了。 虽然身体里还是感觉有重重寒气，但也比刚来到这儿的时候好受多了。 冷静下来后，她才终于回想起来，刚才风行似乎给了她什么东西。 一开始她以为是护体的灵力，可是试着在身体里感知了一下，却没发现那是什么。 她只得问道：“大师兄，你刚才给我的东西是什么？” 风行斜睨了她一眼：“你觉得这是你应该问的么？” “我、我只是觉得好奇……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桑灿灿脸色青白，生怕风行会在这时候对她发怒，赶紧解释了一句。 “你最好不要好奇，有些事，你知道了只会死得更快。” 风行不再看她，因为前方出现了一道黑漆漆的门。 那扇门非常奇怪，它的背后没有任何东西，甚至旁边也没有墙，就这么孤零零地伫立在荒原之上。 那些鸡脚的怪物站在旁边，却没有一个进去。 看到有人来，这些鸡脚怪也不拦着，甚至还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风行嘴角上扬：“就是这儿了。” 第3216章 黑色大门 风行坦然朝着那黑色的大门走去，完全不顾身后的桑灿灿。 桑灿灿不敢跟上，她准备站在原地等着的时候，那些鸡脚怪却纷纷歪头，朝着她看过来。 虽然被白布蒙着脑袋，但桑灿灿能感觉到，这些白布之下，都是一张张面目可憎的脸。 而且，这些鸡脚怪身上没有透露出任何气息，无论是魔气还是灵气，连鬼气都不见分毫。 但，桑灿灿自知不可能打得过这些鸡脚怪。 且当她看清之后才发现，周围的坟墓好像会繁殖一般。 明明之前还是稀稀拉拉的十几座坟墓，眨眼间，居然越来越多。 抬头眺望，居然一下子看不到这些白色墓碑的边界在哪里。 更可怕的是，这些白色墓碑之上，每一块墓碑，上面都蹲着一个鸡脚怪。 如此可怕的数目，如果一拥而上的话，桑灿灿觉得自己会被撕成碎片。 恰好这时，风行的声音也从前方传来： “我说过的，你若是自己找死，我不会救你。” 她咬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跟随在风行身后，她极力地压制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大师兄，我们要进去那扇门么？” “自然，我们就是为了门后的东西来的。” 到了这里，风行似乎心情大好，他甚至都有耐心给桑灿灿解答了。 “这门后的东西，就是这世间最伟大、最强大、最不可阻挡的力量。” “不过可惜，我现在的身体，只怕还不足以拥有全部。” “但，若是我们先一步到达，找到那个家伙，和它做一笔交易，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桑灿灿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欢愉，他越是如此，她就觉得越是害怕。 总觉得这扇门之后，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我可以不进去么？” 风行一下子又不耐烦了：“我说了的，你要是想找死，我不拦着。” “不过呢，我也可以告诉你，今日我们去的地方，你也有可能死在里面。” “毕竟关键时候，若是谈崩了，我也需要一个挡箭牌。” “你可以选择不去，但我进去之后，你必死无疑。” “去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说着，风行扭头看了她一眼：“如果你能从里面活着出来，我就放过你，如何？” 桑灿灿睁大眼睛，努力去判断风行这话是真是假。 自己看到了这么多秘密，知道他这么多事情，他真的会放过自己么？ 桑灿灿由己度人，若是她，她绝对不会放任一个知道自己这么多秘密的人，突然离开自己。 无论如何，都应该将他放在自己的监管范围之内。 当然了，要想保守秘密，只有死人最靠谱。 但，她的情绪好像都在风行的掌控之中。 后者嗤笑一声，不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说，从里面出来之后？如果和那个存在谈妥了，你觉得我还需要保守任何秘密么？” 他现在最该担心的，无非两件事：仙门的追捕，秦风的追杀。 但是，如果拿到了里面的东西，便再也无需担心这件事了。 即便秦风就站在他面前，也只能对他俯首称臣！ 桑灿灿被戳穿，也不觉得赧然，现在的风行，已经不会让她觉得羞涩脸红了。 她咬了咬唇，用力得差点流血。 “好，师兄，我和你一起进去。但是在那之前，你能不能还像以前那样……抱抱我呢？” 桑灿灿睁大眼睛看着风行。 自从亲眼目的风行杀了抱石真人，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对风行提出了亲密的要求。 可是风行却一脸嫌恶地看着她：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从前，什么时候抱过你？” 听到这话，桑灿灿眼里闪烁的最后一点希望熄灭了。 眼前之人，就是风行。 他说的没错，从前她痴迷风行，但风行对她一直是冷冷淡淡的。 很多时候，她甚至清楚，风行带着自己，只有两个作用。 一是身为大师兄的责任，二，则是利用她做他的刀子。 有些他不想说出口的话，他不想脏手的事，全都由桑灿灿去做。 但他们之间，始终相敬如宾，甚至风行从没表示过也对她有意思。 她刚才之所以那么问，便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或许，眼前的人不是大师兄呢？ 他只是一个夺舍了他人的恶魂，占据了大师兄的身体。 倘若真正的大师兄醒来，是绝对不会对她这么残忍的。 但，现实给了她沉重一击。 眼前这个，从离开天哭关后，便已经凌虐了她数十次的男人、杀了仙门长老、屠戮凡人村庄的男人，就是风行。 桑灿灿大脑一片空白。 最后的希望熄灭了，她的眼神变得空洞。 “我明白了师兄，我们走吧。” 突然听到她这么配合，而且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风行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突然这么听话？” 风行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错，你若是早点这样，或许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不过，现在醒悟也不晚。” “走吧，我带你进去。等你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就会发觉，自己这些年活得多么渺小。” “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他虽然笑着，但桑灿灿却从他脸上看到了癫狂和残忍。 她知道，到了需要的时候，风行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用她来当挡箭牌。 但是现在，他的心思还不在自己身上。 桑灿灿有些急了。 秦风现在不是很强么？ 为什么自己留下了这么多记号，他明明也在南丰国，当真一个都没发现么？ 还是，他根本没猜到，杀死抱石真人的就是风行？ 桑灿灿跟随着风行，走到了那扇黑色的大门前。 看到风行准备开门了，她的一颗心满是绝望。 虽然不知道这扇门背后是什么地方，但它总觉得，踏入这扇门之后，等着她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只见风行走到黑色的大门前，一只手掐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手决。 另一只手在指尖上一划，竟然从伤口中流淌出来黑色的液体。 “准备好了，我们要进去了。” 第3217章 沙漏 跟着这帮喇嘛，秦风几人很快就来到了心脏的位置。 那颗裸露在他们眼前的心脏跳动得十分剧烈。 甚至，震动的声音让他们感觉脚下的地面仿佛都随时会崩裂一样。 那巨大的沙漏现在悬挂在他们头顶。 刚好，他们上来的时候，那个沙漏的一半流沙漏完了。 空间内传来了机械般的转动声，还能听见流沙碰撞发出的“沙沙”声。 只是那沙漏太过巨大，流沙的容量过于壮观。 以至于这只流沙翻转的时候，那“沙沙”的声音听起来好似下起了一场暴雨。 流沙的声音和心跳声混杂，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雷雨天气，胸口都跟着发闷。 “老秦，要不要问问他们，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这声音实在让人难受，乐正玉镜第一个忍不了了。 好在，他们站在喇嘛堆里，起码还能用这些喇嘛念经的声音掩盖一下。 不然的话，直接面对这些声音，实在太痛苦了。 “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那上面。” 秦风指了指头顶的沙漏。 他们周边是一片黑暗的，根本看不到任何地形。 但，他们又是一直在往上走的。 越过了“心脏”的部位，接下来抵达的，必然是“眼睛”。 那个沙漏，就是万藏佛的眼睛。 扶桑让他们来帮忙，但什么都没说，也没交代他们需要做什么。 他们现在，只能选择先跟着人群走。 在万藏佛体内，没有人比这些喇嘛更了解地形。 这时候四处乱走，可能找不到目的地是一回事，说不定，还会被周边的黑暗吞噬。 “臭小子，我感觉到了，那东西在下面。” 这时，椒夏的声音在秦风耳边响起。 她口中的“那东西”，自然指的是“死亡”。 到了这里之后，就连椒夏在提到神明名讳的时候，都变得顾忌起来。 甚至连“死亡”这两个字都不提及。 “既然在下面，为什么他们还要往上走呢？” 秦风看了一眼身边的喇嘛，这下连他都疑惑了。 “那上面有万藏佛的一缕魂魄，我觉得，这些和尚是打算借用万藏佛的力量，来对付闯入者。” “又或者，他们打算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万藏佛。” “我觉得……或许他们想请求万藏佛降临。” 秦风眉头微微一扬：“万藏佛降临啊……那确实是个值得期待的事了。” 尽管只是椒夏的猜测，但秦风确实觉得，她的这个猜测是最靠谱的。 不然，很难解释这帮喇嘛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窃贼。 “只是，扶桑的判断真的没错么？这种时候，不去抓贼，反而跑来这里请万藏佛下凡。” “这个老家伙还真是会给自己省事儿啊，邀请了我们几个帮忙，现在又去请万藏佛降临。” “这么一来，他们这帮喇嘛还真是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本以为他们跟来，是要坐收渔翁之利的。 没想到，有人比他们还精明。 祝星他们听到秦风的自言自语，虽说听到椒夏的话，但仅凭秦风一人，也能把他们的对话拼个大概。 “师弟，你说真的？他们真的要请万藏佛下凡？” 往日里向来淡定的祝星，这种时候都忍不住了，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 另外三人就更不必说了。 只不过，看起来他们三个更多的是兴奋。 “有可能。”秦风没瞒着他们：“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位所谓的万藏佛，应该不愿意它的秘密让我们这些外人 知道。” “不过，这帮老喇嘛想的也不错，窃贼来偷盗，试图唤醒‘死亡’，最着急的自然该是万藏佛。” “毕竟，连它自己也是个无耻的窃贼而已。” 祝星见状，赶紧干咳一声打断：“咳咳，其实师弟你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别忘了，咱们现在还在万藏佛的体内呢……” 秦风全然不在意：“怕什么，它现在可没心思对付咱们。再说了，如果它真的这么小气的话，那它这个佛不做也罢。” 早就习惯了他这么嚣张，但是看起来，他好像越来越嚣张了。 而且到了这里之后，安子安就不怎么敢和秦风说话了。 无他，在幻境变化之后，越是靠近万藏佛的心脏，秦风身上的气场也越是凛冽。 那种多看一眼，都会是一种亵渎的感觉，到了这里之后越发强烈。 安子安没有其他人和秦风那么熟悉，这种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说话之间，他们终于抵达了那巨大沙漏存在的地方。 沙漏没有任何支撑，竟然就是这样悬在空中的。 所有的喇嘛都聚集到沙漏的下方，本来秦风也打算跟过去，队伍里一个喇嘛突然站出来，抬手拦住了他们。 而这个时候，秦风也在这里看到了万忧。 他居然也跟来了？ 喇嘛不让他们过去，秦风干脆脚步一转，朝着万忧那边走去。 “怎么，你也来看热闹？” 万忧听到声音转头，看到秦风的时候，那张脸上难得出现了波澜。 “你现在……还算是个人么？” 又是这句话。 秦风听得笑了笑：“万忧前辈，你这句话，之前我师兄回答过你了，确实不太礼貌。” 万忧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意思：“你确定你还能把控住你自己？” 不过，他根本没等到秦风的回答，又自己摇了摇头：“也对，你能不能控制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的作用本来也不是控制自己。” 秦风笑容骤然消失：“作用？什么意思？” 从他知道武真人秦风的存在后，他就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很可能都在武真人的算计之中。 万忧这些人，都是武真人留下来推动自己的棋子。 而他自己，也是一枚棋子。 每一个棋子都有自己的作用，秦风不想被人利用，更不想自己的一生都在他人的规划之中。 所以，他一直在极力摆脱武真人的计划。 可是，他连武真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看起来，万忧似乎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第3218章 灵骨 虽然不知道这黑和尚到底有什么目的，但秦风知道，这个万忧是真正万忧的黑暗面。 属于万忧的善面已经死了。 在万忧心里，自己就是当年的武真人，或许他是真心实意帮助自己的。 但黑暗面的万忧也说了，他不屑于善面万忧的决定。 所以，他也可能并非真心想来帮助自己。 哪怕自己本来也不需要他的帮助，但也不得不防着他在背后使阴招。 “开始了。” 这时，万忧的一句话，将秦风的思绪拉回到了面前的那群喇嘛身上。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所有抵达此处的喇嘛都聚集到了那金色的沙漏之下。 而且秦风这时发现，聚集在这里的喇嘛似乎比之前更多。 “这是把整个南丰国的喇嘛都凑到一起了？” 只见数不尽的喇嘛越来越多，他们从黑暗的、不知名的地方里走出来，仿佛响应了某种召唤。 即便人数众多，而且都是从不同的地方赶来的，可是他们念经的声音以及频率居然都是一样的。 仿佛融合成了一个人的声音。 他们以同样的姿态，就连转经轮转动的速度都一模一样。 就这么完全聚集到了沙漏下面。 这时候秦风也发现了，那巨大的沙漏流淌的速度开始变得越来越快，不再是“沙沙”的声响，反而如同瀑布一般飞流直下。 但，那沙漏里的流沙好像取之不竭一样，这样的流速居然都许久未曾流光。 “老秦，我们的位置好像变了。” 跟过来的乐正玉镜提醒了一句。 秦风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刚才看沙漏看入迷了，竟然没发现自己站立的位置居然在不知不觉间上升了。 他们被送到了更远一点、更高的位置上。 这时候，他们可以清楚地将沙漏和下方所有的喇嘛尽收眼底。 随着念经的声音越来越统一、越来越庞大，那沙漏之上的光华也越发明亮。 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些流沙，缓缓地进入到这里。 “这是要把万藏佛本尊请下来显圣么？” 秦风喃喃：“只是进了一个‘窃贼’，用得着这么大的场面？” 这边进入高潮的时候，风行和桑灿灿踏入了那道黑色的门内。 从黑门里进来，周遭就是一片黑暗。 穿过的时候，桑灿灿还感觉身体一轻。 那种感觉就好像，之前她都是背着千斤重的行囊赶路，突然间将行囊全部放下一下。 这种突然轻松的感觉，竟然让她生出了几分释怀、几分舒服。 就好像，此刻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人物，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外面是无尽的风雪，她自己却能卸下重担，安心地在被窝里睡个好觉一样。 这让她想起来，第一个跟着姐姐到无相镇的时候。 那时候她终于不用再过穷苦日子了，也终于不必再被人欺负，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了。 只要有姐姐在，她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 可是，姐姐已经不在了，是被她间接害死的。 她明明取代了姐姐的一切，为什么又落得如此下场呢？ 极度的放松和温暖之后，是极度的空虚和恐惧。 好像那温暖的被窝不过是她的幻觉，其实她一直都被埋在风雪之中。 仿佛人在极度失温之后，身体会出现反常的温暖。 其实，都是临死前的幻觉罢了。 “真是麻烦，过一个死门也这个样子，果然，偷来的东西终究不属于你。” 风行的声音这时在她耳畔响起，语气极度不耐烦。 但，她还是感觉到一股疼痛灌入她的身体。 这一瞬，那些温暖和冰冷都离她远去，意识被拉回了现实。 而她也看到，自己的手正被风行拉着，朝着……她自己走去！ 她的身体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身后就是那扇黑色的大门，不过已经关闭了。 她的身体，正好就躺在黑色大门的门口。 风行带着她走过去，一只手在空中快速滑动，一股黑色的气息在他的指尖凝聚。 “去！” 随着风行朝着她的身体一指，桑灿灿感觉好像被人拽了一把。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那种轻飘飘的轻松感消失了，之前那种沉重的感觉又回来了。 虽然沉重，但也让她感觉到了安心。 一抬头，就看到风行正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没想到，你连过一道死门都变成了这副模样。” “即便你害死你姐姐，偷到了她的灵骨，你也还是和她天差地别啊。” “死门并不认可你的存在，它觉得你是早就该死之人，所以剥去了你的肉体。” “若不是我提前给你注入了我的气息，你的肉身进入这里之后，眨眼间就会消失。” “所以，你还真是个废物。” 桑灿灿别的话没有听进去。 但，听到风行说，她永远都比不上姐姐，她好像应激了一样，瞬间瞪大眼睛： “不、不是的！” “这灵骨、这灵骨本来就是我的，我没有偷！” “是、是她抢走了我的灵骨，是她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命运！” 风行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后嘲讽的表情更浓郁。 “呵呵，一路走到这里，这还是你第一次反驳我。” “看来在你心里，也一直觉得，其实你是配不上这根灵骨的，对吧？”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今日若是你姐姐在这儿，说不定我会更轻松一点。” “罢了，你若是觉得不服，等你活着从这里出去，说不定我心情好了，会给你比现在更强大的力量。” 风行不知道想到了谁，不顾桑灿灿什么表情，眼神逐渐变得阴狠。 “毕竟，我身边的人，怎么能比他身边的人差呢？” 言罢，他收回思绪，冷冷瞥向桑灿灿：“这是到这里之后我第二次救你，也是最后一次。” “再往后走，你没了回头路，再不小心点，就是死路一条了。” 风行甩袖转身 ，看向面前的天地。 从这里，一抬头就看到看见一轮悬挂在遥远黑暗中的红日。 但，他们距离那一轮红日还很远。 前方，是幽暗的黑色独木桥，他的目的地，就在桥的尽头。 第3219章 黑河尽头 风行二人的前方，是一条十分狭窄的小路，长得看不到尽头。 而小路的下方，则是万丈深渊。 走上去的时候，才会看到下方的黑色河水。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河水看起来并不像是真正的河水。 它是静谧的，又像是一体的。 好像某种黑色的黏液，不会流淌，合成一个整体。 只会在红日的光芒下，隐隐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芒。 而且这光芒，很快就会被周边的黑色吸收。 踏上这条路之后，耳畔就是风声。 这风声里好像带着刀子一样，刺激得人的耳膜发痒。 导致桑灿灿走上来之后，不得不以灵力暂时屏蔽掉这些风声。 幸好，这风声的杀伤力不大，起码还能屏蔽掉。 风行没有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桑灿灿就感觉到身边好像变得拥挤起来。 明明是一条无比狭窄的路，一个人行走都要无比小心，可她却觉得身边好像挤满了人。 人头攒动，都在朝着前方走去。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除了风行之外，分明只有她一个人。 但是她又能清楚地听到脚步声。 甚至转身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和她对视了一样。 “别瞎看，现在看不到才是对的。等你能看到它们了，你也就成为它们的一员了。” 风行好像知道身后的她在做什么，嘲弄的声音响起： “也别想着从后面对付我，死的人只会是你。” 在风行说这话的时候，桑灿灿的手正摸到青霜剑上，紧盯着他。 虽然她不知道下面的东西是什么，但看起来非常危险。 如果能在这里解决掉风行，她说不定可以活着出去。 不过风行的一句话，让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不是风行的对手。 当初抱石真人虽然手上了，但也是个化神境，还不是一样被风行杀了？ 她虽然没看清，风行到底用了什么功法。 但哪怕是以前的风行，她都不可能战胜，更别提如今的他了。 走着走着，风行忽然一顿： “嗯？他也来了？” 这次桑灿灿没问，但也知道风行口中的“他”是谁。 桑灿灿眼里燃起了一点希望。 秦风居然也来了这里，如果遇到了，她是不是就有救了？ 虽然她之前得罪过秦风，但至少，秦风应该不会杀了她吧？ “走快点。” 一提到秦风，风行似乎变得暴躁起来。 “该死，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到这里来的？” “难道是万藏寺的喇嘛发现我了？” “别管了，现在要屏蔽气息被他身体里的东西发现，又要对付那个家伙的话……再不快点就要来不及了。” 一旦秦风发现了他，只怕他连那个家伙都看不到。 他加快了脚步，完全没有再理会桑灿灿的意思。 见状，桑灿灿也只得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急忙跟上风行。 让她独自面对周边的环境，实在是让她太害怕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阴森的地方！ “秦风，他在！” 就在这时，让 风行察觉到秦风存在的同时，心境内，胆小秦风从水池里冒出来，几乎是尖叫出声。 “他就在这里，我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太强烈了！” “他在这里？” 秦风挑挑眉，在心境中道：“这么说来，他现在很可能在风行身上？” 进入这里的窃贼，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风行了。 可是风行到这里来，有很多事情说不通。 有关死亡的一切，在此之前就连祝星都不知道，更别提风行了。 所以，现在的风行很可能已经不是本尊了。 他的身体，已经被另外的灵魂占据了。 听到有另外的“秦风”在这里，秦风本人开始急迫起来：“这帮和尚还要等多久？不行的话，我就自己先去了。” 万忧没有回答他，仍旧盯着那些喇嘛。 秦风转头，想和乐正玉镜他们商量，让他们留在这儿跟着那些喇嘛。 他自己先去找风行。 可就在这时候，地面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那巨大的金色沙漏，在这一刻忽然碎裂。 里面的流沙爆裂出来，迸溅到每一个喇嘛的身上。 一瞬间，金色的流沙就变成了黑色，将这些喇嘛的身体也完全变成了黑色。 那些喇嘛，成了一个个黑影，站在原地，继续刚才的动作。 念经声音没有停下。 “这是要干什么？” 秦风本来只是自言自语一句，但这时候，身边的万忧居然回答了他： “有人见到死亡了，我们晚了一步。” 万忧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看来，有人比万藏寺的喇嘛更清楚这里的路。” 秦风却反对道：“或者说，这些喇嘛不会下去惊动死亡，但那个窃贼，就是冲着死亡来的。” 万忧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秦风的话。 半晌，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个窃贼似乎不是为了唤醒死亡而来，他应该真的是来盗窃的。” 秦风挑眉：“他要和万藏佛争抢偷窃死亡天道？” “看来，来者不善了。”万忧如是评价。 赶来盗窃天道，本身就很逆天了。 对方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入到万藏佛体内，深入到镇压着死亡的地底。 而且，还如此自信地要去偷窃死亡天道。 确实来者不善。 秦风忽然想到： “我记得，之前在天哭关的抱石真人、后来村落里见到的两个老喇嘛，按理说，他们的修为都不低。” “那个风行，无论是本尊还是夺舍之人，我看过，他的修为并不算多么高。” “最起码杀抱石真人的时候，他的境界绝对没有化神境。” “但是，他仍旧杀死了比他修为更高之人，而且还摆出了一个特殊的阵法……” “莫非，他的能力本身就是偷窃？” 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偷窃的，又是用什么能力偷窃的。 秦风忽然想到，自己身上也有一只偷窃之手。 只是想要使用的话，还有诸多限制，最起码现在他还没法随心所欲地使用它。 风行 赶来这里，是因为他身上的能力，超越了偷窃之手？ 第3220章 血肉之花 在秦风猜测之际，风行也听到了头顶沙漏爆裂的声音。 看着漫天降下的金色大雨，在降下一半的时候变成了黑色，风行眉头紧锁。 “这帮喇嘛是疯了么？” “就算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来抓捕我么？” “为什么他们还在上面举行召唤仪式，想请万藏佛降临？” “只为了对付我的话，似乎太浪费了点吧？” 风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眼下的情况，确实不容许他多想。 他加快了脚步，好几次桑灿灿都差点跟丢了。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越过了“奈何桥”后，尽头就是另一扇大门。 本来，这扇大门应该是锁住的，但是今天，这扇大门居然已经打开了。 当风行靠近的时候，里面的一片黑暗起了变化。 大门中间是一条大道，左右两边亮起了红色，大片大片的血肉之花在道路两旁盛开。 有些花开出来，居然直接就是人的内脏的样子。 而且这些花并非完全静态的，它们好像是活着的，甚至还在轻轻蠕动。 走近一朵开成心脏模样的花，甚至还能听见它跳动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桑灿灿的恐惧到达了极点。 “这些、这些都是什么？” “别吵！” 风行被她的尖叫声吵得有点烦，这些话，总让他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是它们的样子，而是它们现在的形态…… 可是上方念经的声音已经越发清晰了，他来不及多想，大步跨进了大门之内。 “先进去，我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这一次，他甚至动用了灵力，几乎是飞进去的。 这条通道比想的还要长，那些花随着他们的进入而变化。 桑灿灿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很难不被这些花吸引视线。 越往后走，她就发现这些花越不对劲。 一开始的花，都是一些内脏的样子。 到了中段，全都是肢体。 而最后，居然全都是人头。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头一开始还只是一个血肉做成的球。 但随着他们往里走，这些球开始长出来五官，并且五官和他们两个人一模一样！ 桑灿灿被吓得快要哭了，因为当肉球长成她的模样之后，这条路看起来比之前更诡异了。 就好像把她的身体拆分成了几个部分，变成花开在路边！ 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因为进来之后，大门就已经关闭。 当他们越往里走，那些“花朵”都动了。 哪怕是那些内脏，都全部转过来“看”着他们。 桑灿灿一咬牙一闭眼，快步跟上了风行。 风行却无心关心这些，虽然那些花给他的感觉也很不好。 但现在他没有选择。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片漆黑，是一面黑色的墙，但却是流动的。 眼看着就要撞上去，风行快速掐诀，手势非常诡异。 在掐诀之后，他周身骤然燃起了一层黑色火焰。 同时，他转身一把拉住桑灿灿，直接和她一起冲过了那堵墙。 当踏入这面墙之后，第一感觉就是空洞！ 无尽的空洞！万物到了这里，仿佛都到达了尽头。 不再有任何回响。 明明眼前只有黑暗，可桑灿灿却觉得，自己身处于一个巨大的空间，而且空间里，有什么无比庞大的存在。 “果然在这里……呵呵呵……我终于到了这里！” 风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癫狂和狂热。 “怪不得万藏佛舍弃自由，也要来这里窃取它的力量。只有它的力量，才能够主宰这世间的一切！” “可惜了，现在的我不是完整的，否则……” “也罢，我能得到的，只会比万藏佛更多。” “它，不过是一个残缺的神罢了，而我……是完美的容器！” 风行说着，朝着前方的黑暗走去，无论桑灿灿怎么呼唤他都没用。 只见他一边走，身上渐渐亮起了一道道红色的符文，甚至连衣物都遮不住那红色的光芒。 同时，他嘴里喃喃着什么，导致他的身形开始发生了变化。 桑灿灿睁大眼睛，呼吸一窒。 那身形……那不是风行！ 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那是她锦囊里的那道声音，那是曾经帮她杀死了桑悠悠的人！ 她被骗了！ 当初给风行服下的那颗丹药，根本不是救治风行的！ “啊……” 也是这个时候，空气里传来了一道她熟悉的声音。 “终于可以出来了……” “你做的不错。” 在桑灿灿的恐惧中，空间内，竟然再度响起了风行的声音。 而且，和她这段时间听到的声音、语气一模一样！ “多谢夸奖，不过，请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桑灿灿瑟缩成一团，身体发抖、睫毛轻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师兄不是被夺舍了么？ 他不是被夺舍之后，才做出那些事情么？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自己又出现了？ “自然，体会过力量的好处，你也不想再回到原来的样子了吧？” 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的蛊惑： “等我拿到我的权柄，我会让你来杀了秦风的。” “好！” 风行的声音很激动，对于他来说，这好像是什么莫大的动力一样。 很快，风行的声音消散了，那道黑影也凝聚成形。 渐渐地，在桑灿灿的眼里，那黑影变得十分熟悉。 那是……秦风！ “啊！” 桑灿灿惨叫一声，差点当场昏厥。 也是这个时候，那道黑影注意到了她，转过头来。 “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 黑影问她：“不用这么恐惧，你应该感到荣幸。” “因为接下来，你将见证到心神的诞生。” “你，看到过死亡降临么？” 言罢，黑影抬起两只手，呈现出拥抱的姿态。 随后，它的身上亮起了一道印记，好像是它佩戴着的某样东西。 紧接着，他的右手变成了白骨，连着整个肩胛骨，都出现了白骨的形状。 而那亮起的印记，缓缓落到了白骨的骨节上，形成了一个指环。 “那几位，还真是给我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第3221章 汇聚 与此同时，站在沙漏下方的秦风等人，在这一瞬间，忽然感觉滚滚的寒气从下方渗透出来。 那寒意，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就让人浑身战栗。 周遭一片黑色的天地，却在这时候凭空结冰。 一种让人觉得心悸不已的感觉涌上来，乐正玉镜说话时声音都忍不住发抖：“老、老秦，我、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 不止是他觉得不对劲，安子安也同样浑身发抖：“我、我的护身灵符亮了，好像快着火了一样。这、这太不对劲了！” 他的护身灵符乃是上古神器，当他性命堪忧的时候，就会主动亮起，在关键时刻保住他一条命。 之前秦风一招打晕了他的时候，因为没有感受到他的死亡威胁，所以护身灵符甚至都没亮。 但此时，明明他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护身灵符却在发光，而且温度快速上升，好像随时都要燃烧起来一样。 钟离难得露出了着急的表情：“我感觉不到和青狼的联系了。” 他是兽灵骨，召唤青狼是他的杀招。 断开和青狼的联系，让他非常不安。 祝星也快速结印，在自己的额头一点。 “好奇怪，我感觉我的魂魄不稳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的魂魄……” 他们有的感觉，秦风也有。 只不过，没有他们那么强烈。 他此时感应到最强烈的，是一股非常熟悉的感觉。 熟悉到，就好像那是他自己散发出来的气息……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之前胆小秦风感应到的，来自另外的“秦风”的感觉。 “原来，之前一直防着我啊……” 对方之前一直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借用了桑灿灿和风行，来掩盖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痕迹。 不过，他防着自己，却没料到，这个世界有两个“秦风”。 所以有时候，胆小秦风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现在，那位“秦风”应该拿到了什么让他实力倍增的东西，所以，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们还没好么？” 感应到这股气息之后，秦风已经迫不及待了。 可是那帮喇嘛，似乎完全不受这股寒气的影响。 他们在念经的过程中，靠得越来越近，连接得越来越紧密。 很快，从秦风他们的角度看下去，这些喇嘛似乎汇聚成了同一个人。 不，不是人。 他们汇聚在一起，好像成了一个看不出形状的庞然大物。 它，正在缓缓地站起来。 秦风挑挑眉，有些意外：“这帮喇嘛，还真不一般……” 聚集到此的喇嘛们，修为境界参差不齐。 若是分散开，即便一起上，也不可能抵过一位渡劫期的大能。 可现在，他们汇聚到一起，居然形成了一个不可直视的庞然大物。 实力瞬间暴涨！ 不过，秦风更期待的，还是他们要如何请那位万藏佛降临。 现在看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小心点。” 这时，身边的万忧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和他的性格截然不符的话。 秦风刚打算回头看他，就见他已经后退一步，整个人竟然就这么隐没在黑暗之中。 “小心……” 秦风不觉得，他是在担心自己。 万藏寺的喇嘛都在这儿，自己不过是来当个“渔翁”，他在让自己小心什么呢？ 不等秦风深思出一个结果，下方的黑暗中，有东西上来了。 那东西来得悄无声息，甚至连身影都看不到。 但就是让人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从下方慢慢走来。 除了秦风外，其余四个人的心跳都在逐渐加速，像是随时要跳出来一般。 乐正玉镜忍不住一个劲地吞咽，似乎想把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脏给压下去。 “老、老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咱们……” 乐正玉镜话音刚落，秦风已经闪身到他们面前。 无尽的黑暗从秦风面前涌动起来，他眼中黑雾跳动，黑影形成了巨大的黑手，朝着面前铺天盖地地压制过去。 ——砰！ 一声震动天地的巨响，周遭的黑暗好像海啸一般，被撞击得剧烈震动起来。 不断回荡。 “你们退后。” 秦风站在四个人面前，示意他们先退到安全的地方。 尽管，这里似乎没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而他自己，一只月华之瞳亮着，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空间。 “走！” 祝星第一个转身。 刚才那东西扑面而来，和秦风的力量发生对撞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这绝对不是属于他们四个的战场。 留在这里，只会给秦风添麻烦。 “保护好自己，别的什么都别管！” 祝星一边快速结印，周身雷电缠绕，将自己完全笼罩在雷电的印记之中。 “切记，在确定自己安全之前，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随便去救其他人！” 他这话，主要是交代乐正玉镜和钟离的。 那两个人也在快速结印，将自己周身裹满护身屏障。 同时，秦风的黑暗已经涌过来，将他们包裹其中。 也包括安子安。 “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自认为经历得够多的安子安，此刻说话都在发抖。 他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当那无形的东西出现，他脑海里只有恐惧一个念头。 “先别管别的，我说了，先保命！记住，这样的战场不是我们能参与的。” 祝星扭头看他一眼： “而且，如果你拖后腿，或者在背后使诈，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安子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在此之前，或许看在二人是旧相识的份上，祝星对他一直都很和善。 但此时，他才意识到，眼前的情况，绝不是他能造次的。 安子安哭笑不得：“你觉得现在这情况，我还敢造次？” 能保命就不错了！ 幸好，那东西虽然恐怖，而且无影无形，但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秦风一个人挡在他们面前，给了他们离开的时间。 而此时，秦风看着眼前的空虚黑暗，那只月华之瞳闪烁无常。 “这就是……‘死亡’的力量？” 第3222章 王不见王 秦风扭头的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喇嘛们，对于这东西的出现，他们似乎还没有反应。 看起来，他们的仪式还没有结束。 “这就是让我帮忙的地方了？” 秦风眸子一黯，不再使用月华之瞳。 因为面前的东西，即便用月华之瞳也看不到。 不必浪费力气。 尽管看不见，可他能感觉到，面前的东西也在看着他。 他能感觉到，属于“秦风”的气息就在眼前。 “既然都来了，不打算见见么？” 秦风开口，冲着面前的虚空喊话。 回应他的，是一阵诡异的嗤笑：“呵呵呵……见？有什么可见的？” “你应该知道，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存在于这世间。” “我的模样，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除此之外，我们有面对面的必要么？” 对方没有直说自己的身份，但这话，就是肯定了秦风的猜想。 面前这个，就是另外的武真人的灵魂碎片。 只不过，应该不属于临仙大陆。 他应该通过另外的方式来到了这里，看起来，他恢复的记忆似乎比自己要多。 秦风神色如常，闻言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你我之间，注定只能存在一个。” “所以啊，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我家里还有需要我照顾的人，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她那么强势的女人，看不到我也会哭得很伤心。我不忍心，所以……” “能不能请你自己去死？” 秦风的语气十分诚恳，完全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 面前的空气滞了一瞬，随后，笑声越来越大。 “哈哈哈……” “我倒是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你，比其他的有趣多了。” “这也让我很苦恼啊，我是很想体谅你，但是我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你让我这么棘手，如今终于有机会对付你了，我实在没办法就这么算了……” “不然……还是你去死吧！” 话音落下，一股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开始只是一阵风，可是当这阵风吹到秦风面前的时候，空间内突然冒出来无数个头颅。 是阴魂。 这些阴魂已经扑倒了秦风面前，但一瞬间，就直接碎裂。 随后，铺天盖地地黑影好像一头饕餮巨兽，朝着面前的虚空扑了过去。 空气里，传来了一阵阵鬼哭狼嚎，和黑影纠缠到了一起。 秦风站在原地没动，盯着前方的某个地方。 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在冲着那个地方说话。 “看来是没得谈了，可惜了。如果你自己走，或者选择自戕，我们彼此都能省事点。” “何必要自找麻烦呢？” 刚才，面前这位看不见的“秦风”说，他来这个世界有些时日了。 而且秦风注意到，他的话语里，似乎见过不止一位“秦风”。 他到这个世界来，是特地来找自己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从前在别的世界里，已经见过别的“秦风”了。 而且，很可能已经把他们都杀了。 若是如此，那么面前这个，相比自己这个“秦风”要完善许多。 并且拥有更多的记忆。 他一边和面前的看不见的“秦风”对峙，一边在心境中问胆小秦风。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眼前这个大概是哪一部分的碎片？” “我去哪儿知道？” 胆小秦风已经躲进了水池里，缩在水底瑟瑟发抖。 毕竟，要是秦风死了，他也会被顺便吸收。 “不管我敢肯定，他就是有意来搜集碎片的，他知道的比我们都多！”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猜到了。”秦风不想浪费时间：“那我问你，是不是我杀了他，就能得到他现在的所有记忆？” 胆小秦风恢复的记忆不多，他也不知道武真人到底想做什么，更不知晓武真人的完整计划。 可是面前这个，他如果已经杀死了其他的“秦风”，说不定已经可以拼凑出大概的计划蓝图了。 胆小秦风怯怯地点点头：“这是自然，他如果杀死了别的‘我们’，那他觉醒的记忆就会更多。” “你要是杀了他，就可以获得他现在拥有的全部记忆……” “不过你真的杀得了他么？他现在可是拥有了好几个人的记忆，他比我们都更接近武真人！” “而且，他已经偷到‘死亡’的力量了！” 不可直视，不可描述，无处不在，这就是“死亡”的力量。 面前的这个，窃取到的死亡力量明显比万藏佛更多。 “不管能与不能，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秦风脸上没有慌乱，相反，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狂热起来。 “居然有人帮我把要做的事做完了一大半，然后送到我眼前来了？” “这种好事，我们怎么能错过呢？” “去吧，去把属于我的记忆拿回来。” 话音落下，他身后同时亮起三道巨大的身影。 三相佛怒面在中，手持双剑，庞大的虚影凌空俯冲，直奔秦风心之所向之地。 怒厄金刚盘坐身后，背后亮起了血红色的卐字纹。 蛊神的触手在黑暗之中无限延长，吸盘上伸出来无数个脑袋，如同章鱼吐墨一样，散发出大量的毒液。 而秦风自己，半个身体被黑暗包裹，权柄浮现于身后。 他将一只手握住了权柄，之前在鸣翠城和七里镇吸收到，来自民间的疾苦，一瞬间渗透到周围的黑暗中，连空气都因为这份痛苦而扭曲。 甚至在秦风的手握住权杖的时候，那些黑色的荆棘居然开始疯长，如同无限延长的藤蔓一样，朝着前方冲了出去。 乐正玉镜躲在暗处，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咂舌：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更怀念老秦以前用剑的样子。” “有时候我都有点分不清，他和敌人到底谁才是邪祟。” “反正，他现在的样子我是觉得怪害怕的。” 话音落下，前面的三个人全都转过头来看他。 他眨眨眼：“怎么了，你们觉得我说的不对？” 包括祝星在内，全都沉默了。 “你说得有道理……” 第3223章 九幽黄泉 面对四面八方的包夹，那没有形状的气息开始疯狂闪避。 秦风看不到，但他的视线一直在移动，始终追随着那道看不见的身影。 不断有亡魂飞出来，被三相佛一剑斩杀。 同时，秦风的身边也时不时凭空长出来一些阴魂，凄厉惨叫着朝着他冲过来。 这点攻击自然不算什么。 但，这些惨叫声，在不断地试图勾走秦风的灵魂。 “想要我的神魂？我敢给，你敢要么？” 秦风笑了笑，手中的权柄挥舞，大量腐败之花在黑暗之中绽放。 随着腐败之花绽放，绝望的气息蔓延，周边原本“不存在”的地面，居然都生长出了腐烂的花朵。 这些花朵出现的一瞬，空气里响起了大片大片的惨叫声。 来自阴魂的惨叫。 只是眨眼之间，上千只阴魂瞬间陨落。 “偷来的东西，刚到手，终究用得不够顺手啊。” “你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冒着被我杀死的风险，取得的死亡之力，似乎还不够？” “再不努力一点，你就要被我抓住了。” 秦风也很想看看，“死亡”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看起来，面前这个“秦风”，似乎还没发挥出死亡真正的力量。 他只是一味地躲避，借着死亡的力量隐蔽自己的身形。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秦风就有些失望了。 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觉得不够的，是面前这个“秦风”，明明已经吞噬了另外几个，为什么还是这么弱？ 武真人的碎片，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总不能除了他之外，全都和胆小秦风一个样吧？ 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呵呵，不愧是我啊……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嚣张。” “不过说真的，你身上这些东西，我确实眼馋得很。” “如果可以的话，进入你的身体，似乎比我自己的要好用的多。” 秦风挑挑眉，没有怒意：“想坐收渔翁之利？我是没意见，但，你做得到么？” 正好。 对方想拿他的身体，而他想得到对方觉醒的记忆。 两个人都想“坐享其成”。 不过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还是秦风的胜算更大。 毕竟，旁边还有正在召唤万藏佛的喇嘛们。 “呵呵……” 黑暗中，那看不到的身影冷笑了一声，似乎被秦风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给激怒了。 “既然你急着求死，那我成全你。” “你说得对，偷来的力量，确实需要适应一番。” “还要谢谢你的帮忙，我现在适应得差不多了……就让你看看，死亡的力量吧！” 言罢，秦风可以隐约看到，前方的虚空之中多了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那身影的身形，和他自己相差无几。 只见他指尖指天，红日照亮的黑色苍穹好像骤然撕裂。 一道横贯天际的冥河虚影奔涌而出。 那河里的并不是水，而是无数哀嚎的亡魂。 随着那道虚影手指下压，冥河倒卷，化作一条巨型门户，好像通往九幽一般。 神的力量，竟然让这虚拟出来的冥河，轰然降临到现实。 所有人，都被一瞬间拉进了这冥河之中，强行进入了死亡的领域。 椒夏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臭小子，当心这片冥土，它会吞噬你的阳气！” 生死界限在此时被模糊，那些亡魂铺天盖地，仿佛要将整个空间填满。 秦风的眼前倏然出现了自己的各种死状，精神好像被一只大手波动，拉拽着他的灵魂下降。 但，这一瞬间他眼里的黑雾暴涨到极致。 沉寂许久的种子发出炽热的光，将他的魂魄强行扣在身体里。 同时，秦风一抬手，直接朝着自己面前抓去。 而他的面前，一道虚影不知何时出现的，因为他这一抬手，只能闪身避开。 “居然没用？” “不对，这里应该是我的场域才是。” “在我的场域里，所有人的生死都由我来界定！” 这是他手握的天道，不可能出问题。 “你来界定？”秦风笑了：“不见得吧，毕竟，这里可不止你一个人的场域。” 所谓场域，便是这片范围之内，由我主宰。 若是真的在一开始，就不小心被拉进了死亡的场域，那么秦风现在确实很危险。 可是，在死亡的场域铺开之前，属于秦风的场域便已经覆盖了整个空间。 现在，对方这九幽黄泉，都是在秦风的场域之内的。 那虚影似乎也没想到，秦风手握两道残缺的天道，竟然也能铺陈开如此霸道的场域。 他能感觉到，冥河之中的阴魂不对劲。 当痛苦降临，即便是阴魂，也要为之哀嚎。 秦风的场域，彻底将这片冥河，变成了九幽炼狱。 不过，在对方心中暗叹的时候，秦风的脸色也十分冰冷。 “他真的窃取到了死亡的力量，似乎比万藏佛窃取到的更多。” “将九幽冥河降临现实，若是他愿意的话，随时可以让几十万人轻松死去。” “这还仅仅是他窃取到的力量而已，如同是死亡本尊降临，将冥河化作实体，临仙大陆真的还能有活人存在么？” 神的力量，如此伟大、如此可怕。 想要毁灭一个世界，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那些人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生命的价值。 但是对秦风却不同。 这些神，并不会敬畏生命，但秦风也不允许他们亵渎生命。 看来，这天道，还是要掌握在人自己手里才是。 “呵呵，倒也不愧是我的碎片之一，你确实很棘手。”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随着他话音落下，周身自然响起了一曲无形的玩个。 这歌声，仿佛是开天辟地以来，所有逝去的生灵临终一刻发出的叹息凝聚而成的。 冥河重新流动起来，那一轮红日都暗淡下去。 天空之中，降下了黑色的、无声的“雨水”。 这些黑色雨水所到之处，万物都失去了颜色，声音也瞬间消失。 周围这片巨大的空间，这一刻变得如同古墓石刻一般，灰白寂静。 秦风听到，有声音在他耳边轻叹： “万古同悲叹——亡章曲！” 第3224章 冥河水 这黑色的雨水，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杀伤力。 可当它降下之时，秦风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 甚至刚才面对冥河降临的时候，都不曾有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椒夏在一旁焦急地提醒： “不能碰到这些黑雨，这些雨水不仅可以让人肉身快速老化，而且还会抹去你在这个世界存在的痕迹。” 秦风明白了，这雨水带来的死亡，不仅是生理上的死亡，更是概念抹杀。 当然被所有人遗忘，他便是彻底死亡了。 他一挥手，汹涌的黑影如同浪潮，直接将这些雨水卷入其中。 随后，他眼中黑雾跳动，周遭空间泛起涟漪。 秦风不打算和面前人过多纠缠，他的攻击，直奔对方面门。 无论对方现在的状态到底有没有肉身，痛苦都无孔不入。 那些抽象的痛苦，此刻竟然化作实体，尽数凝聚在对方身边。 同时，秦风任由荆棘刺破手指，飞出一滴精血。 这滴血飞向那半透明的身形。 他的动作太快，“秦风”只顾着躲避周遭凝聚的痛苦刀刃，竟然被这一滴精血刺入体内。 下一刻，他就感觉身体之中，血肉好像瞬间被腐蚀掉了一样，一朵朵腐败之花开始在他身体之中盛放。 而且菌丝根系试图在他身体内无限延伸，好像要将他的肉身彻底占据。 但他的反应也很快，主动召唤黑雨落在自己身上。 无论腐败还是痛苦，终归都是体现在活物身上的。 万物皆有生命。 而这黑雨，便能霸道地剥夺所有生命。 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杀死”，而是更加霸道的“抹除”。 黑雨冲刷过，他身上的腐败之花瞬间消失，那些凝聚的痛苦也重新化作黑影，失去活力一般落下，快速回缩到了秦风脚下。 双方的交锋，一时间难分胜负。 角落里，祝星等人拼死避开黑雨。 他们虽然不知道黑雨的效果是什么，可看它能让那一轮红日都黯然失色，便该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总之别被碰到就对了。 因为“秦风”将黑雨召回护体，他们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这、这到底都是什么怪物？” 安子安已经有些腿软了，刚才那一幕，他难以想象哪怕只被一滴雨水碰到，会是怎样的结局。 而且，无论是秦风，还是那看不见的存在。 他们两者的出手，没有一个是他能抵抗的。 甚至连抵抗的心思都生不出一点。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怪物？ 他不是没见过渡劫期的大能出手，可，没有一个如此可怕。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境界？ 他们掌握的，到底是什么力量？ 安子安来不及去深思，也根本不敢深思。 那样的力量，是凡人无法触及的。 秦风双方对峙不下，大片大片的腐败之花在冥河水中炸开。 看起来广阔无垠的空间内，仿佛被这种死亡与痛苦的力量充斥慢。 双方毫不吝啬自己的境界和修为，甚至在对撞之中，两个人的修为节节攀升。 隐没于黑暗中的“秦风”咬了咬牙，挥手落下一片冥河之水。 但是随着这一出手，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声音很轻，却让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刚才，秦风的一滴精血打过来，目的是将腐败的力量贯穿他的身体。 虽然及时被他用冥河水浇灭了，但，仍旧在他体内留下了隐患。 若是别人，或许不会受到影响。 可是，他是“秦风”，他也是秦风。 秦风的鲜血流入他的身体，对他的血液和灵魂都形成了呼唤。 现在他不仅要应对秦风，而且还要努力稳住自己的神魂不被吸引。 这种灵魂碎片之间的吸引，秦风也察觉到了。 从刚才起，他就感觉到对方的神魂似乎对自己产生了响应。 “难道是那滴血？” 双方的交锋，原本是僵持不下的。 毕竟死亡的力量和腐败痛苦的力量总是接近的。 但是，他们一边是窃取来的死亡之力，另一边是偷取残破权柄。 谁都没有拥有完整的天道。 可以说，他们两个现在都只是半身之躯而已。 力量竟然非常接近。 只不过，秦风的出手，更多的是在试探。 他想看看，“秦风”到底窃取了多少死亡之力。 而死亡之力，到底能不能做到真正的摧毁世界。 反正现在，他们都在万藏佛的体内，可以肆意地释放自己的力量。 发现对方的神魂在被自己吸引后，秦风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术法的修行，来源于一代代前人的摸索和引导。 但是，获得了天道之后，秦风发现使用天道的力量，是不需要任何功法。 特别是经理了北苑镇之后，他忽然之间明白了。 使用天道的力量，只需要去感应、去了解、去想象。 所有源自天道的力量，都是自然而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 比如现在。 他一只手张开，手中的权柄一挥。 一个巨大的腐败立场瞬间展开。 领域之内，就连光线都变得昏黄黏稠，如同变成了黏液一般。 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腐香。 黑色的大地，居然冒起了气泡，眨眼间就化作一滩淤泥。 无数犹痛苦记忆凝聚而成“哀魂”，在其中不断游荡。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或形态，但是会发出阵阵低语，放大人心中的每一丝恐惧和痛苦。 相信现在，那位“秦风”，心里应该是害怕的吧。 他总有一点恐惧，是害怕自己的神魂被拉到秦风的体内。 这样，他从前所做的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秦风”睁大瞳孔，看到这片巨大的场域，心中微颤。 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和肉身，同时遭到了剧烈的腐蚀。 痛苦和腐朽，都在朝着自己袭来。 没想到，秦风不仅掌控了两种天道，而且，还将它们融合到了一起。 不需要任何练习，因为他足够自信。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两种力量，本来就该是融合在一起的、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同时，三相佛的身影一闪，已经悄无声息出现在“秦风”身后…… 第3225章 场域术法 “秦风”已经感觉到了危险靠近。 可现在的他，竟然无法闪躲。 冥河之水，完全被隔绝在秦风的场域之外！ 这种顶级的场域类术法，同时施展的时候，完全看施法双方谁更技高一筹。 原本他以为，秦风掌握了部分痛苦和部分腐败。 可他掌握的，可是死亡啊！ 世间万物，谁能比死亡更加恢弘？ 痛苦、腐败，都是可以被死亡所湮灭的。 但为什么，他现在居然被秦风的场域桎梏了。 难道，因为他没有权柄么？ 还是因为那一滴血？ 他咬了咬牙，尽力避开了三相佛的一击。 但在他避开的同时，铺天盖地的哀魂朝着他迎面而来。 他一挥手，死亡的阴影瞬间将这些哀魂笼罩。 那些哀魂发出一声惨叫，随后炸裂成了一团团黑雾，消失了。 但是，在秦风的场域内，他的力量遭到了极大程度的压制。 无奈之下，他居然只能一味地闪避。 “不，不应该是这样。” “秦风”咬紧牙关，恨恨道：“我不是最早觉醒的那个么？我是他的‘初始’啊。” “只有我，始终有用属于我的全部记忆，凭什么我会栽在这里？” “不对、这不对！” “秦风”闪避的同时，身上的恨意越发浓烈。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必须想办法冲破秦风的场域，这样才能摆脱桎梏。 他需要更多的死亡的力量。 幸好，上来之前，他留了一手。 他再度避开了蛊神突然的冲击，压低声音喊道：“你在干什么？再不动手，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桑灿灿听到这话的时候，她正瑟缩在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旁边。 她周边，满是阴魂和死亡的气息缠绕。 除了这块黑色的石头上，有淡淡的红色微光散发出来。 她的身边，全是一片黑暗。 她只能感觉到那些阴魂的目光，却看不到它们。 所以“秦风”的声音传来后，她的身体都止不住颤抖了一些。 而她的胸口，有一道红色的封印，是“秦风”离开之前留下的。 可以随时和他产生连接。 她的作用，就是留在这里，替他看着这块黑色石头。 这块被他叫做“生死簿”的石头。 她很难想象，传说之中的生死簿，居然会是这么一块和小山包一样大的石头。 更难以想象，“秦风”居然能从这里，获得力量。 “快，我需要更多的力量，别浪费时间了！” “秦风”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 “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桑灿灿颤声开口问道。 可那边的声音很不耐烦：“快点！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先死！” 桑灿灿害怕极了，她赶紧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秦风”临走之前，将一枚戒指交给了她，并且给她留下了一道符咒。 她所需要做的，就是戴上这枚戒指，将“秦风”教给她的咒语，刻画在面前这块大石头上面。 顺便，将“秦风”留下的一瓶血，滴上两滴在上面。 这样，属于这块大石头背后的“人”的力量，就会灌注到“秦风”的身上。 现在“秦风”用的还是风行的肉身，但她清楚，之前那样对待她的人，就是风行本人。 只不过，那具身体里，还有另一道灵魂罢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秦风的灵魂会出现在风行身体里，但桑灿灿在即将下手的时候，突然犹豫了。 她的身边，现在空无一人。 无论是风行还是“秦风”都不在，没有人可以桎梏她。 她虽然不知道这块大石头后面到底是什么，但她之前亲眼见到，顶着风行外皮的“秦风”，一番献祭之后，气场瞬间和之前不一样了。 在她眼里，尽管风行一直很强大。 可是当他获取到大石头后面的力量后，似乎比之前更加强大了。 她现在看不到上面的情况，但是“秦风”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她。 她身上还有“秦风”走之前下的禁制，让她根本没法离开这里。 但，是不是因为她太弱了，所以才无法摆脱这道禁制呢？ 一旦产生了这个念头，一瞬间桑灿灿就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凡骨的时候。 住在镇上，虽然所有人都很关照她，但那都是因为桑悠悠。 背地里，其实他们都在嫌弃她，嫌弃她只是一个凡骨。 别说无相宗里，凡骨就连住在无相镇的资格都没有。 她忘不了自己开始垂垂老矣，脸上开始长出皱纹，而桑悠悠却越来越漂亮、身边永远围绕着青年才俊的样子。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冰灵骨，彻底取代了桑悠悠。 甚至，仙门里有不少人，都已经彻底忘记了桑悠悠这个人。 只记得她——桑灿灿！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盯着那块巨大的黑色石头，桑灿灿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很多画面。 按照她的想法，她的未来本该是一片坦途才对。 她会成为风灵山的大师姐，在仙门大会上一展风姿。 她会因为冰灵骨，突破到金丹、元婴，然后是化神、渡劫…… 毕竟不能飞升，她的一生也应该是光芒普照的。 一切美好的事情，都应该围绕着她。 风行也是。 他应该永远是那个光风霁月的谪仙人，而不是现在这样，露出了丑恶的面容，欺侮她、威胁她。 明明，他的现在都是她给的！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一个个利用了我，然后又要把我 一脚踢开？” “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比我强？” “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你们把我毁了！” 桑灿灿恨意滔天。 她咬紧牙关，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血瓶，随后，将那瓶“秦风”的血狠狠地砸在地上。 “同样都是人，这力量，你们可以得到，我也可以！” 她的右手上，带着一枚雕刻成紧脏模样的红宝石戒指。 但那石头并不是普通的红宝石。 当她怒吼一声吼，那枚戒指的心脏居然开始跳动起来。 她快速舞动青霜剑，在石碑上刻下了符咒…… 第3226章 野心战胜恐惧 “该死，怎么回事？为什么桑灿灿还没照办！” 另一边，“秦风”已经陷入了苦战。 他汲取到的死亡的力量还不够多。 之前害怕直接把死亡唤醒，所以他根本不敢汲取过多。 本来打算处理完秦风和这帮喇嘛之后，万藏佛偷取的死亡力量回归，他再来汲取额外的部分。 可是现在，他的力量不够了。 而秦风的力量，却好似取之不竭。 毕竟，他获取的权柄和天道虽然是残缺的，但他修炼出来的那些力量，却是完美的。 他用那完美的力量，强行将天道据为己有。 完全地压制了“秦风”的死亡之力。 按理说，自己教给桑灿灿的方法绝对不会出错。 那个女人，贪婪又胆小，这种人是最好控制的。 哪怕为了自己在她身上下的死亡禁制，她也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 难道她怕了？ “快点！照我说的去做，别和我说你已经忘了，该怎么做，我应该直接传入你脑子里了。” “不然的话，等出去之后，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别忘了，你的灵骨还是偷来的，我怎么给你的，我就能怎么收回来！” 可是，无论他如何拿捏桑灿灿的软肋，都没用。 那边好像已经失去了联系，根本不给他半点回应。 但，他的喊话，被已经悄悄地贴在他身后的椒夏听了个一清二楚。 “臭小子，这下面应该还有他的人。” “之前那个很讨厌的桑灿灿，现在就在下面。” “他好像把偷取死亡力量的方法教给了她，但是现在，桑灿灿似乎不回应他了。” 知道桑灿灿在这儿，秦风一点不觉得意外。 而桑灿灿选择摆脱“秦风”的控制，倒是让他挑了挑眉。 “看来，之前桑灿灿给我们留下的，确实是求救信号。” “她这个女人，虽然胆小贪婪，但是也野心勃勃。” “我的这位‘同胞’，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灵骨的事情来刺激桑灿灿。” 秦风和桑灿灿的接触不多，但凡接触，必然有摩擦。 但，已经让他对桑灿灿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个女人，最大的逆鳞就是她的灵骨。 这根灵骨是她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得来的，她不觉得愧疚，反倒一直以此为傲。 她最害怕被人知道，她的灵骨是偷来的、是害死了自己亲姐姐偷来的。 这是她最大的污点。 她虽然做过许多错事、恶事，但只有这一件事，是她最不能触及的事情。 其次，便是风行。 虽然在他人看来，她一直都是风行的附庸。 但是秦风之前以月华之瞳看得很清楚，在桑灿灿的心里，风行才是她的所有物。 她只怕早就知道，风行一直都有利用她，来避免脏了自己的手。 但是她心甘情愿。 因为在她看来，风行就是她为自己挑选的道侣，挑选的人生的另一半。 她为自己策划和想象了一个无比美好的未来和人生，无论是那根灵骨，还是风行，都必须按照她想象的路线走下去。 恐怕，在“秦风”进入风行的体内后，风行性格之中的恶被彻底激发出来，这也大大地刺激到了桑灿灿。 她可以为风行做任何事，但前提是，风行必须还是那个风行，永远都是她想象中光风霁月的谪仙人。 而现在风行，不仅大大破坏了她心目中的形象，还对她威胁折磨。 这不会让桑灿灿变得恐惧，她的恐惧，永远比不上她的怨气。 “看来，风行还是不够了解他这个师妹啊。” “现在那边，恐怕已经出问题了，说不定，桑灿灿这次还真能帮我一个忙呢？” 言罢，秦风传音给了祝星。 “师兄，桑灿灿现在在最下方，她可能会搞出点事情来，你们能帮我去阻止么？” 秦风给了他们选择：“不过，下方可能就是‘死亡’沉睡的地方，很危险。” 如果桑灿灿鱼死网破，不仅不帮忙，甚至还选择自己去偷取“死亡”的力量，那么危险程度确实大大提升。 祝星想都没想就应下了：“好！你告诉我怎么下去！” 他们在这里，躲得远远的，是怕自己会成为秦风的累赘。 但不代表，他们真的怕死。 “我会让妹妹带你们下去。” 本来已经视死如归的祝星，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 随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他抬起头，感觉面前的空间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扭曲。 虽然很微弱，但他仍旧能轻易捕捉到。 扭曲的空间，竟然形成了一个妙龄少女的轮廓。 尽管看不到身体和脸，但祝星还是诧异了——这，应该就是师弟口中的妹妹了！ 乐正玉镜也看到了，瞪大了眼珠子：“妹妹真的来了！” 钟离和安子安更是一脸诧异。 没想到，秦风居然真的不是在自言自语，他身边，真的一直跟着一个“妹妹”！ “几个臭小子，还不快跟上。要是跟丢了，我可没法带你们回来！” 椒夏知道他们听不到，但说话的时候，她抬手指了指。 扭曲的空间也出现了她手臂的轮廓，指明了方向。 “别耽误了，我们走！” 祝星回过神来，第一个起身跟上椒夏。 乐正玉镜和钟离自不必说，他们也迅速起身跟上。 只有安子安，他在原地踌躇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去。 虽然也没听到秦风给祝星的传音，但看他们突然离开，也该知道秦风交代了他们什么事情。 这种时候，他们去做的事肯定也有风险。 而留在这里，虽说那边的神仙打架过于恐惧，但好歹在秦风倒下之前，他们也会无事。 这时候跟过去，说不定有危险…… 安子安思索了半晌，眼看着祝星他们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黑暗中了，他一咬牙，跟了上去。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早知道，我一开始就不该跟过来！” 跟过来之后，就注定了，他以后再也不是那个随意在人间游走的潇洒公子了。 这世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还有多少怪物？ 第3227章 我本就是完整的 看到钟离他们离开，秦风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的存在上。 在他的场域内，“秦风”现在掌控的死亡之力，还远远不够挣脱。 不过，他似乎也没办法杀死“秦风”。 好几次，他都尝试着下杀招，却无法剥夺其生命。 “难道是因为他掌控了死亡天道的原因？” 尽管“秦风”掌控的死亡之力，还远不够和秦风抗衡。 但，用来保证自己的性命似乎没什么问题。 可是，秦风不会轻易让他离开。 他最好的结局，就应该是死在这里。 思索之际，他的视线落到了红日之下的庞大身影之上。 那帮喇嘛从进来之后，似乎就在完成某种仪式。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些喇嘛是在召唤万藏佛的残魂。 尽管奇怪为什么出现一个小窃贼，他们就如此大动干戈，好像早就知道死亡之力会被成功窃取到一样。 但，自己只是来帮忙的，别人要怎么做，是他们的事。 可是这边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他们居然还没有动手的意思。 “这是在干什么？这种时候，莫非还要摸鱼不成？” 不过，“秦风”不给他深思的机会。 冥河洪流奔袭而来，在秦风一个走神的功夫，就已经直逼他的面门。 一道黑色的浪潮涌现，将秦风完全包裹住，避开了冥河水的同时，大量的腐败之花炸裂开。 如同烟花绽放。 秦风从另一个方位的黑暗中现身，俯视着“秦风”：“你已经有些急躁了，看来，你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闭嘴，该死！” “秦风”确实急躁。 从一炷香之前起，他不仅发现自己和桑灿灿失去了联系。 同时，他还发现自己带来的血液没了。 那瓶鲜血，并非来自风行，而是来自他自己的本体。 那是他仅存于世的鲜血！ 经过前几次，诛杀了别的“秦风”之后，他已经没有自己的本体了。 来到临仙大陆之后，他更是以神魂的形态存在。 之后更是借助的风行的身体。 但，想要窃取到死亡之力到自身来，就必须用他自己的鲜血才行。 现在，他还有一次机会，那便是杀了秦风，抢夺到他的身体。 他们都是秦风，本身就是一体的。 可是没有得到更多死亡之力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杀死秦风。 这成了一个悖论。 导致他无比急躁。 “呵呵，你以为我敢到这里来，难道没有给自己留后手么？” 话音落下，本来隐匿在黑雨之中的身影走出来。 虽然是神魂状态，但他那张脸，和秦风一模一样。 幸好祝星他们已经离开了，否则看到这幅画面，只怕一时很难接受。 看着自己的脸，秦风觉得有些怪异。 “啧，还真的是‘我’。”秦风盯着对方，冷冷道：“看样子，你比我知道的更多，是打算来做最后那个秦风了？” “呵呵，最后的秦风？” 对方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了嘲弄：“难道你就不想么？” “就算我不来找你，只要有机会，你也会去找到我、吞噬我，对吧？” “不过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比你、比你们都知道的多，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拥有最初的记忆。” 虽然是残缺的，但是也足够让他想起很多事。 从他第一次转世，他就知道自己是谁，大概猜到自己要做什么。 所以这三千年的时间，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断地修炼、不断地轮回。 每一次轮回，他都在寻找其他的灵魂碎片，并且寻找可以离开自己的世界，前往其他世界的办法。 终于，这三千年，他做到了。 而且耗尽心血，诛杀了四名“秦风”。 临仙大陆的这个，本该是第五个。 他从百年前，就已经来到这方世界，等待着临仙大陆的碎片转世出现。 只不过，直到一年前，他才终于感应到了。 可是没想到，临仙大陆的这个秦风，比他预测的要强大太多了。 已经努力了三千年，他不能就这么失败！ 秦风的月华之瞳微微闪烁，从面前这个“秦风”身上，他看到了强烈的不甘和野心。 他摇了摇头：“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碎片，更不认为自己是其他人。” “我就是我，从一开始就是完整的我。” “所以，你若是不来，我也不会去找你。” “但你来了，我自然就不会让你这么离开。” 对待别的灵魂碎片，他也是如此。 只要不是主动找上门的，他都不会随便去剥夺他人的生命。 不过，眼前这个，明显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 今日若是放走他，等他诛杀的“秦风”越来越多，想想起来的回忆越来越多，就越来越危险。 “呵呵，完整？” “秦风”脸上露出了嘲讽之色，嗤笑着看过来：“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能完整地回忆起来，怎么敢说你是完整的？” “你不记得，我但记得！” “我记得完整的我是何等强大，我记得完整的我凭一己之力阻止了创世之神的摧毁！” “那才是我！而不是现在！” 秦风看出来了，面前这位，拥有大部分武真人的记忆。 不过，他的性格，却是武真人性格里的阴暗面。 野心勃勃，贪婪邪恶。 他并不想让灵魂碎片散落，也不想让别的性格来主宰他。 所以他选择了主动出击。 若是他真的成为了最后的“武真人”，这世界会迎来怎样的血雨腥风，还未可知。 秦风摇了摇头：“看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了，你和我不是同一个人，你我的道不同。” “不过，我对你觉醒的那些记忆，倒是很感兴趣。” “不如，你把它们都交给我吧。” “秦风”的神魂双眼赤红，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得无比邪肆：“你做梦！” “今日，我既然来了，便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你从前不是想拯救世界么？我今日……便彻底毁了这个世界！” 言罢，“秦风”快速结印，他的面前，亮起一道黑光闪烁的符咒。 刹那间，冥河之水暴涨，恍若海啸…… 第3228章 鱼死网破 秦风原本以为，他们二人谈崩了之后，“秦风”这是要和自己鱼死网破了。 但是那些冥河水，却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且，也不是从“秦风”召唤而来的。 秦风眸子微微一凝：“不对，这冥河水并非术法，是从下面来的！” 他没下去看过死亡长什么样子，但是冥河水与死亡同在。 这些冥河水，应该是被“秦风”从死亡身边召唤而来的。 当这冥河水奔腾咆哮，整个空间都发出了剧烈的震动。 冥河水不是冲着秦风来的，而是朝着天空倒灌。 这里是万藏佛的神像躯体之内，也有万藏佛一部分魂魄所在。 这冥河水，是冲着万藏佛的心脏去的。 秦风眸子一紧：“难道！” 这尊万藏佛神像，不仅仅是建造来作为图腾的，更是用来镇压“死亡”入口的！ 之前那老喇嘛没说实话，从一开始，万藏佛窃取死亡之力，就已经将死亡惊动了。 只不过，万藏佛用一部分神魂镇压在此处，这才暂时稳住了“死亡”。 否则，为什么万藏佛会甘愿让自己神魂不全呢？ 一旦万藏佛的心脏被冲破，那一部分神魂也必定陨灭，“死亡”会彻底苏醒。 这，才是“秦风”的鱼死网破。 知道秦风已经察觉到了，“秦风”发出尖利的笑声。 “哈哈哈……现在才知道么？完了！” “怪不得、怪不得你当初会落得一个陨灭的下场，就是因为你总是轻易 相信别人！” “你看那帮喇嘛，你以为他们在做什么？告诉你吧，他们本来就打算唤醒‘死亡’，他们准备等我们斗得你死我活，让你削弱我的死亡之力，然后趁机帮着万藏佛彻底吞噬死亡！” “这帮喇嘛，他们想自己取代‘死亡’。” “你认为我会让他们得逞么？既然我不能成功，那么大家就一起死！” 若是秦风先杀了“秦风”，那么被“秦风”盗取出来的死亡之力也会被削弱。 那群喇嘛，他们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吞噬这部分死亡之力。 秦风不知道万藏佛偷到了多少，但是“秦风”偷到的死亡天道，再加上万藏佛之前窃取到的，说不定已经足够镇压本来的死亡了。 他们之间，最后到底谁输谁赢不一定，但，这方世界肯定会崩塌。 死亡会蔓延出去，倾覆整个南丰国。 毕竟，南丰国本身就是建立在死亡之上的。 秦风没有立刻相信“秦风”的话。 但是，当“秦风”说完之后，那帮喇嘛汇聚在一起的身影终于完全成型了。 庞大的身影，在红日的照耀下赫然显现。 随着它站起身来，一只巨大的手在冥河水到达之前，就抓住了那颗红日。 它将红日握在手心，另一只手朝着冥河水一挥，将海啸般的冥河水拍打下来。 ——哗！ 冥河水倾覆，如同暴雨倾盆，但那些喇嘛汇聚成的庞大身影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秦风抬头，便见那庞大的身影开始渐渐地浮现出本来的模样，一团漆黑的身体，开始慢慢地生长出色彩。 和他之前在村落的喇嘛帐篷里，看到的佛像一模一样。 是万藏佛。 是本体降临！ “什么？！” 这一幕，让本来癫狂的“秦风”都愣住了，神魂抖动了一下。 本以为，这些喇嘛只是利用万藏佛的残魂，暂时获取万藏佛的力量而已。 可是，他们汇聚在一起，居然是在以肉身献祭，邀请万藏佛亲自降临！ 这一刻，秦风的心跳开始疯狂加速。 本来沉寂的种子的力量瞬间爆发，灌溉全身。 怒厄金刚自动回归到他身后，眼睛里的黑雾将眼白彻底占据。 他还没回过神来，属于他的一切力量，都瞬间形成了防御姿态。 而“秦风”周边的冥河水也立刻回到他身边，同时他胸口处的符文越发明亮，好像随时都要燃烧起来一样。 之前在现代世界的飞机上，在虚空之内，秦风都曾和神面对面过。 只不过，那并不是苏醒的神，更不是降临的神。 万藏佛虽然是后天神，但，也是秦风第一次和真正的神面对面。 只见万藏佛的右眼中，曼荼罗在飞速旋转，从中奔涌处一条横贯天地的金色沙河。 这些金沙绝非凡物，每一粒，都仿佛是一段被压缩至尽头的时间。 沙河所过之处，万物并非被直接摧毁，而是被强制经历了亿万年的时光一般。 巨大的神像空间瞬间破碎，将所有人重新带到了外面的天地中。 秦风看到，周遭的雪山在呼吸间化作齑粉，那些黑色的草地在低头时便已经衰败。 就连天上的漫天星辰，好像都在光芒未曾到达之时，便已经熄灭。 这一刻，秦风脑海里出现的词汇，比死亡更加可怕——寂灭。 这是来自死亡最纯粹的力量，万物都能在一瞬间，走完所有的生命。 秦风身后，怒厄金刚和三相佛同时金光大作，死死的将光芒笼罩在秦风全身，阻挡着金沙侵入。 而“秦风”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虽然窃取了一部分“死亡”的天道，可是他窃取来的力量，连秦风都无法抗衡。 本来他是想提前唤醒死亡，可是被秦风阻挡的这段时间，万藏佛比死亡线降临。 “该死、该死！” 他咬紧牙关，面目狰狞，抬头盯着那庞大的身影，眼里满是不甘。 “我不可能死在这里，我绝对不会便宜了其他人！” “我才是武真人，我才是那个足以阻挡神明的武真人！” 秦风没有理会他的无能狂怒，而是冷眼盯着那尊巨大的万藏佛。 “这么说来，那帮喇嘛真的骗了我。” “看来万忧临走前说的，让我小心的，不是小心另一个我，而是小心这帮喇嘛。” “他一定提前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离开……” 秦风的脸上没有愤怒，更没有恐慌。 相反，当他眼里的黑雾彻底充斥瞳孔时，他的嘴角笑容越发夸张。 “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一个窃取天道来的神，到底能不能吞噬真的神……” 第3229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万藏佛不是冲着秦风来的。 它的目标，是“秦风”身上窃取来的死亡之里。 秦风猜测，其实万藏佛从来没有放弃过窃取死亡的天道。 从前，它之所以只窃取了一部分，没有完全盗取。 不是不贪心，而是做不到。 那帮喇嘛是他的信徒，也是它的子民。 可是，它真的会在乎自己的信徒的死活么？ 之前他认为，后天的人心造神，是离不开人心的。 必须一直有自己的信徒，才能获得信仰之力。 不过他差点忘了，信仰造就了神，可在神的眼里，人是那样的渺小。 它们不会甘心于被人牵制，也不会真的愿意只以人的信仰作为自己的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万藏佛宁愿舍弃“自由之道”，也要跋涉到这里来，窃取死亡的天道。 “死亡”是先天神，它的力量是与生俱来的。 窃取到死亡的天道，它便不用依从人的力量。 它诞生于人，却想摆脱人。 而最后，它将彻底抛弃那些成就了它的信徒。 这，就是万藏佛要做的事。 他将痛苦和腐败的场域缩小，只保护自身一隅，作壁上观。 但“秦风”不行。 他窃取到了一部分死亡的天道，应该就是万藏佛之前无法窃取到的。 现在，他就似乎万藏佛的目标。 “秦风”拼命挥洒冥河之水，抵挡着万藏佛的寂灭。 但是这场战斗，几乎是没有悬念的。 万藏佛得到的死亡天道，比他更多。 而且，万藏佛本身就是神。 “该死！” “秦风”面目狰狞，他几乎要撑不住了，那些寂灭的金沙，很快就要突破他的防御了。 他没办法，只能扭头看向秦风，愤怒大吼：“你打算就这么看着吗？要是我被寂灭冲刷掉，你就永远也无法成为真正的武真人了！” 秦风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刚才我就说过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成为武真人。我就是我，我已经是完整的我了。” “而且，你凭什么，即便有我帮忙，就能抵挡万藏佛呢？” “你我都是肉体凡胎，万藏佛再怎么样，也是神。” 神明降临，凡人如何抵挡？ “闭嘴！” 因为秦风的无所谓，“秦风”勃然大怒：“就算你不想成为最后的武真人，但你以为，我死了之后，它会放过你么？” “你我都是天道最好的容器！” “你以为，为什么你可以融合痛苦和腐败两种天道？” “因为你生下来，就是天道的容器！” 容器？ 秦风微微凝眉，眼睛里的黑雾在这一刻汹涌成了漩涡。 有什么熟悉又陌生的记忆，一瞬间在他的脑海里闪现。 “既然神不容人，那么神有什么资格掌管天道？” “人不能掌握天道？可我偏要用我的身躯来承载天道！” 那声音似乎来自他自己，就像是陨落之前最后的怒吼。 不过，这记忆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甚至都无法回忆起，说这话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但在他思虑之间，金沙已经钻进了“秦风”的冥河水中。 巨大的身影朝着“秦风”伸出了一只手，手心里显现出一枚沙漏，沙漏流转，里面的金沙开始汇聚。 这是万藏佛吸收“死亡”之力的方式么？ 秦风眸子一凝：“虽然你必须得死，但相比之下，死亡之力更不能交给它！” “秦风”再如何，他终究是个人。 但是死亡天道真的落到万藏佛的手里，情况绝不会比现在好。 老喇嘛有句话，应该是没有骗他的。 “死亡”就是沉睡的，它是死亡，又怎么能苏醒呢？ 可是，如果万藏佛夺取了死亡的天道，它会甘愿像它的前辈那样在地下永远沉睡么？ 若是愿意，它现在就不会冒出来，妄图彻底剥夺死亡之力了。 现在，只希望祝星他们可以成功阻止桑灿灿，不能让她偷窃更多的死亡之力了，否则“死亡”会彻底苏醒。 在那之前，秦风必须先阻止万藏佛。 “仅凭我现在的力量，只怕没法和一位真正的神相提并论……” “不过幸好，我也是个很听劝的人。” “万忧让我小心点，我也不是没有给自己留后手……” 话音落下，万藏佛手中本来正在疯狂汲取死亡之力的沙漏，里面的金沙突然停止了流转。 ——砰、砰、砰！ 随着一声声炸裂声，一朵朵腐败之花好像烟花一般在沙漏之中炸裂开！ 就连万藏佛巨大的身影都顿了顿，似乎没料到会变成这样。 秦风嘴角微微扬起，看到这一幕，笑容狂热：“看来，残缺的死亡天道，还是有弱点的。” 之前，在那帮喇嘛集结的时候，秦风就觉得不太对劲。 他还是认为，对付一个毛贼，喇嘛们的反应过于激烈了点。 而且，在和老喇嘛交谈的时候，月华之瞳一直能看到谎言的气息，只不过非常微弱。 但这帮喇嘛身上，却一直被谎言的气息笼罩着。 再加上万忧的那句话，让秦风多留了个心眼。 之前接近万藏佛心脏的时候，乐正玉镜和祝星的交谈，给了秦风一点启发。 人还是要给自己留点后手。 所以他提前，已经在那红日之上，留下了一点黑影。 这黑影，便是他的人皇之力。 之前和“秦风”的打斗中，他一直用的都是痛苦和腐败的力量，让人以为，他的黑影，就是来自这两种天道。 殊不知，这黑影一直都是他从人皇幻境里带出来的人皇之力。 他一抬手，那些腐败之花里，钻出来一条条黑色的触手。 它们挡在万藏佛的面前，将那些被万藏佛从“秦风”身上吸取出来的死亡之力，疯狂地吞噬进去。 “你们好像把我想得太伟大了。” “我虽然答应来帮忙阻止死亡苏醒，可这不代表，我对它的力量并不觊觎。”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容器是怎么回事，但是听起来，意思似乎是在说，我可以随意地吸收融合更多的天道？” “既然你们都喜欢这死亡的力量，那我也来凑个热闹。” “也分一杯羹……” 第3230章 各自的使命 与此同时，祝星四人追随着椒夏的脚步，在黑暗之中奔袭。 那一轮红日已经被万藏佛吞噬了，他们只能隐约看到一点微光。 不知从何而来。 四个人都不敢松懈，紧跟着前方的椒夏，在一片黑暗中，这微弱的光芒不足以让他们分神。 虽然不知道自己行走的到底是怎样的路线，但祝星能感觉到，他们四个是一路下行的。 周遭的空气也越来越冷。 终于，前方那道黑影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了，门已经被他们打开了，接下来，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椒夏轻叹一声，看他们四个的眼神，也有些凝重。 在她眼里，除了秦风之外，其他人她都不在乎。 可是这四个人即将面对的，是他们现在的能力所无法抗衡的存在。 很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若是祝星三人死在这里，秦风应该也会难过吧。 想到这里，她也不自觉难过起来。 虽然听不到她的声音，但看她停了下来，祝星也知道，他们到地方了。 眼前，一片极致的、粘稠的黑暗，吞噬了所有光线与声音。 这里，便是酆都，亡者的归处，生者的禁地。 空气冰冷刺骨，并非寻常的寒意，而是一种能冻结神魂的阴冷。 脚下并非实地，仿佛踩在绵密湿冷的灰烬之上，每一步都陷落无声。 四周弥漫着腐朽与永恒死寂的气息，浓重得几乎化为实质，压迫着每个人的胸腔。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看不见”的存在——无数亡魂在黑暗中穿梭、低语、哀嚎。 它们没有形态，却带起阵阵刺骨的阴风，如同无形的冰冷潮水，一波波冲刷着闯入者的护体灵光。 耳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以及那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无数怨魂汇聚成的混乱呓语，引诱着、撕扯着人的理智。 椒夏那模糊的影子在前方无声却焦灼地摇曳着。 她能看到、感知到一切，那汹涌的亡魂，那深处正在苏醒的恐怖，以及这四人面临的致命威胁。 这四人的境界，却无法像她那样看见。 就在这时，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并非希望，而是一种惨淡的、摇曳的幽绿色，如同墓穴中燃烧的鬼火。 光芒源头，是一座断裂的古老石碑。 石碑中央，一个身影静静站立，周身缠绕着浓稠如墨的死亡气息。 是桑灿灿。 她原本清丽的容颜此刻扭曲而妖异，眼白彻底化为漆黑，唯有瞳孔燃烧着两点幽绿的火焰，如同深渊中窥视人间的恶鬼。 她的长发无风狂舞，发梢也浸染了那不祥的墨绿。 手中，托举着一团不断蠕动、仿佛有生命的黑暗能量——那便是她借用了“秦风”的戒指，窃取来的部分死亡权柄。 石坛周围的地面，幽绿色的诡异符文正一明一灭，如同呼吸，将更深处、更庞大的恐怖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体内。 “她在呼唤死亡本身！”祝星声音低沉，周身已有细密的银色电蛇开始游走，噼啪作响，驱散开靠近的阴寒：“杀了她！” 无需多言，战斗在瞬间爆发！ 祝星率先出手，他剑指苍穹——尽管这里并无天日。 一改往日笑吟吟的温和模样，怒声低喝：“雷引惊蛰！” 刹那间，他周身爆发出刺目欲盲的雷光，一道粗如儿臂的银色闪电撕裂黑暗，如同天罚之矛，带着至阳至刚的毁灭气息，直劈石坛中央的桑灿灿！ “不管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安子安一伸手，银枪落入手中。 他和祝星几乎几乎同时出手。 只见安子安身化金色流光，手中长枪爆发出锐不可当的金芒，人枪合一，如一道撕裂永夜的金色闪电，直刺桑灿灿咽喉！ 金灵骨的锋锐与长枪的霸道完美融合，一往无前。 面对这迅雷不及掩耳的两重攻势，桑灿灿只是抬起了那双非人的眼眸，嘴角咧开一个癫狂的弧度。 她不闪不避，只是将手中那团黑暗能量向前一推。 “呵呵呵……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杀死我了……” “没有人……可以再威胁我！” “死亡的……帷幕。” 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 那团黑暗能量瞬间膨胀，化作一面巨大的、流淌着粘稠黑气的盾墙。雷霆轰击在上面，竟如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圈涟漪便消散无踪。 安子安的金色枪芒刺入黑盾，仿佛陷入无穷无尽的粘稠泥沼，前进一寸都变得无比艰难，枪身上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暗侵蚀、黯淡。 “蝼蚁……也敢撼树？”桑灿灿狂笑着，左手虚空一抓，“不是都看不起我么？现在，手持力量权柄的人……是我！是我！哈哈哈……” 石碑周围，那原本无形的亡魂潮汐瞬间沸腾！ 无数半透明的、充满怨毒与痛苦的魂体显化出来，发出刺穿耳膜的尖啸，如同汹涌的灰色潮水，从四面八方向着祝星和安子安扑去！ 它们撕咬着护体灵光，冰冷的气息穿透灵力防御，直侵骨髓神魂。 ——“吼！” 就在此时，一声震慑灵魂的兽吼响起！ 钟离双眼化为琥珀色的竖瞳，周身肌肉膨胀，隐约有一头巨大白虎的虚影与他重合。 虽然在这里，青狼和他的联系被切断了。 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无能为力。 他猛地踏前一步，双掌拍出，磅礴的血气与兽王威压轰然爆发，形成一道无形的冲击波。 那些扑来的亡魂被这至刚至阳的兽灵气息一冲，纷纷发出凄厉惨叫，如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退散！ “月华——凝冰！”乐正玉镜一改往日无邪模样，清冷的声音响起。 他双手结印，周身散发出清冷皎洁的月光。 那月光并不明亮，却带着冻结万物的寒意。 月华如水银泻地，流淌过地面，所过之处，连躁动的死亡气息和残余的亡魂都被暂时冻结、迟缓。 他试图用月华的净化与冰封之力，干扰桑灿灿与死亡之力的连接。 一旁的椒夏影子剧烈晃动，她看到了桑灿灿脚下符文与死亡之力连接的几个脆弱节点，急切地指向那些地方，试图告诉乐正玉镜，但那精确的指向在乐正玉镜看来，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 他只能尽力将月华覆盖更广的区域。 这注定是一场苦战。 第3231章 三方之战 上方，随着秦风悍然出手。 万藏佛对“秦风”的单方面掠夺，变成了三方混战。 秦风没打算真的作壁上观，他也不可能出手帮两者任何一方。 今日，无论这一方谁赢了，对他、对临仙大陆，都是致命的威胁。 他悬浮于空，周身环绕着令人心悸的痛苦与腐败天道气息。 身后，三位法身交替显现。 秦风手中紧握痛苦权柄所化的权杖，每一次挥动，并非斩裂空间，而是让周遭的死亡黑海都感受到极致的“痛苦”而沸腾、退缩。 他的目标明确：镇压试图窃取死亡的“秦风”，阻止万藏佛的阴谋，同时，绝不能真正惊醒下方的死亡之神。 而另一边，是悬浮于半空的“秦风”。 他仿佛是秦风的阴影，容貌相似，但眼神中充满了贪婪与狡诈。 他手里，应该握着比秦风的偷窃之手权重更高的，属于“偷窃”的力量。 此刻他一边疯狂地想从死亡黑海中抽取力量，同时也在试图从万藏佛身上“偷取”万藏佛从前盗窃到的死亡天道。 因为秦风的加入，万藏佛压制他的力量减少，让他得到了极大的喘息。 他的攻击诡异莫测，往往能绕过正面防御，直接窃取对手神通的部分威能，或是让秦风的法身运转出现瞬间的凝滞。 至于万藏佛，他已登临神位，周身笼罩在祥和与死寂交织的诡异佛光之中。 此时他的座下莲台，却由无数哀嚎的亡魂骨骸凝聚而成。 仿佛他并非要毁灭死亡，而是要“渡化”死亡，将其天道权柄彻底偷梁换柱，融入自身的佛法体系，成为执掌生死轮回的“死亡佛主”。 他张口，口中诵念着扭曲的度亡经文，每一个符文落下，都试图与死亡之神的本质连接，覆盖其原有的规则。 他们三人的战斗，层级远超寻常。 他们争夺的是规则，是概念。 秦风的痛苦权柄让死亡都感到“刺痛”；“秦风”的偷取能力让战局瞬息万变；万藏佛的度化之力则如同最顽固的污染，试图改写这片领域的基础。 一时间，这方天地规则崩乱，死亡黑海时而因痛苦而沸腾，时而因偷取而出现空洞，时而又被黑色的佛光侵染大片。 三方的僵持，谁都不肯落了下风，但又谁都不肯让另一方占据先机。 甚至三个人的身形，好像始终都伫立在原地，谁都没有动弹。 可是周围的天地法则，都被他们搅动得瞬息万变。 这其中，最吃力的自然是“秦风”。 他得到的死亡之力，最少，又不像万藏佛，本身就已经登临神位。 而他的戒指在桑灿灿手里，导致他的偷窃权柄无法发挥到极致。 好在，秦风和万藏佛，谁都不想让对方率先获得“秦风”身上的死亡之力。 每当“秦风”落入下风，总有一方出手。 至此，三方始终僵持不下。 而下方的酆都内，也同样恶战不息。 吸收了死亡之力，桑灿灿好像变了一个人。 “月华？清冷之光，也配与永恒的黑暗争辉？”她怪笑着，双臂猛然张开。 她身后的黑暗剧烈扭曲，无数死亡之力凝聚成实体——惨白的骨矛缠绕着黑气，如同暴雨般射向四人！ 同时，地面裂开，伸出无数只覆盖着腐肉的骷髅手臂，抓向他们的脚踝。 祝星身法如电，在骨矛雨中穿梭，手中凝聚出雷电长剑，每一次挥砍都炸开刺目雷光，将骨矛粉碎。 但骨矛无穷无尽，更有几根擦过他的身体，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处黑气缭绕，疯狂侵蚀他的生机，让他动作微微一滞。 安子安长枪舞动如轮，金色枪芒织成密不透风的光网，将所有靠近的骨矛和骷髅手臂绞得粉碎。 他的金灵骨之力催发到极致，整个人如同一轮明日，强行在黑暗中开辟出一片净土。 但对抗这纯粹的死亡之力，对他的灵力消耗巨大，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钟离则如同人形凶兽，直接冲入亡魂与骷髅最密集的区域。 他的拳脚蕴含着恐怖的力量，每一击都带着虎啸之音，将大片大片的亡灵直接震成齑粉。 兽灵骨赋予他的强大体魄和生命力，让他暂时无视了死亡之气的侵蚀，成为了团队最坚实的前排壁垒。 乐正玉镜不断变换法印，月华时而化为冰盾替队友格挡攻击，时而化为清冷的光环扩散，净化着侵蚀而来的死气，并试图冻结桑灿灿脚下的符文。 他的力量属性与死亡相克，起到了关键的辅助和牵制作用。 然而，桑灿灿的力量似乎在持续增长。她汲取着来自酆都深处的力量，攻击越来越狂暴。 “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而我，只不过想要得到和你们一样的东西，却要背负上‘卑劣’的污点？” “该死！你们都该死！” “桑悠悠该死，你们比她更该死！” 桑灿灿窃取到了死亡之力，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绝对的力量。 当她踏入这里，看到了那片死亡的海洋、看到了那庞大到难以想象、介于沉睡与苏醒之间、缓缓波动的意志时。 她就再也无法接受曾经的自己了。 之前，“秦风”并没有告诉过她这是哪里，也没说过那团巨大的意志是什么。 可当她看到的时候，她便知道，那是死亡本身。 而属于死亡的力量，通过戒指落入她手里的时候，她便知道该如何使用。 现在，她再也不是那个被人暗中鄙夷的桑灿灿了。 她，要成为掌握力量的那个人！ 她双手猛地合十，幽绿的瞳孔光芒大盛。 整个石碑剧烈震动，她脚下的符文彻底点亮。 浓郁如墨的死亡之力冲天而起，在她头顶凝聚成一条庞大的、由无数痛苦哀嚎的亡魂组成的幽冥骨龙！ 骨龙空洞的眼眶燃烧着绿火，发出无声却震撼灵魂的咆哮，携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朝着四人俯冲而下！ 第3232章 死亡与复苏 “听到了吗？死亡在歌唱！在挣扎！我将成为祂在人间的化身！” “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而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秦风也好、风行也罢，从今往后，你们都只是蝼蚁！” 亡魂潮汐、骨矛暴雨、幽冥骨龙……恐怖的攻击接踵而至。 祝星雷电纵横，安子安长枪如龙，钟离兽吼震魂，乐正玉镜月华冰封。 四人配合愈发默契，但在桑灿灿借助上层逸散的力量疯狂反扑下，依然险象环生。 椒夏的影子焦灼到了极点。 她不仅能感知到桑灿灿的威胁，更能隐约“看”到上层那毁天灭地的争夺。 她知道，任何一方的失败或失控，都可能带来彻底的毁灭。 她徒劳地试图向祝星等人示警上方的危险，也试图向秦风传递下方伙伴的困境，但她的信息无法跨越维度的壁垒。 不过，即便此时的秦风听到了，也难以伸出援手。 就在瞬息之前，万藏佛抓住了秦风被“秦风”纠缠的瞬间，罗刹花转动。 天空之中，蓦然传来一道淡漠的、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万法归藏，死亡佛国……” 无尽的佛光与死亡之力融合，化作一只覆盖了整个空间的巨大佛手。 掌心是一个旋转的、吞噬一切的死亡漩涡，要将两个秦风一同镇压、度化！ “秦风”惊骇，疯狂偷取力量试图抵抗，却如螳臂当车。 秦风眼神一凛，里面的黑雾越发浓郁——不能再留手了。 “死亡啊，果然是能吞噬一切的力量。” “不过我很好奇，死亡和复苏，到底谁，才是这世间最霸道、最强横的法则。” “我们三个小偷，都在试图窃取他人的天道为己所用。” “不过，我和你们不一样。除了天道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我还抢到了一件好东西……” 秦风声音冰冷，发出淡漠地低吟。 他闭上眼，再重新睁开，眼睛里的黑雾慢慢消散。 一枚从未显现过的竖眼猛然睁开——创世之神的眼睛！ 那是一颗蕴含着万物复苏本源力量的眼睛。 柔和而磅礴的复苏之光扫过！ 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回归”与“唤醒”。 佛手蕴含的死亡之力在复苏之光下，如同冰雪遇暖阳般消融、回归其最本初的状态；万藏佛与死亡之神之间那强行建立的连接，被这股本源力量粗暴地切断、抚平；甚至“秦风”身上偷取的力量，也在这光芒下变得不稳定。 “不！这不可能！”万藏佛发出难以置信的怒吼，他的佛法被最本源的力量克制，佛国瞬间崩塌，自身也受到严重反噬，神光黯淡，不得不撕裂空间遁走。 “秦风”更是惨叫一声，他窃取的力量大量流失，身形变得虚幻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你有这个东西！” “我、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可是，当万物复苏的法则降临，所有的死亡都将被抹去。 “秦风”自作聪明，认为偷取了死亡天道，便是这世间最强横的法则。 可是，“生”永远凌驾于“死”之上。 他败了。 他惊恐又地看了秦风一眼，最后只能化作一缕黑烟，遁入死亡黑海的深处，消失不见。 秦风 那只竖眼缓缓闭合，脸色苍白，消耗巨大。 他用最后的力气抬手，将“秦风”化作的黑烟从死亡黑海之中抽出来。 同时，将权杖开启，强行融合被“秦风”偷窃出来的死亡之力。 “希望他们几个……不要让我失望啊。” 若是“死亡”真的被桑灿灿唤醒，那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用一次复苏之眼了。 就在上层复苏之光扫过的刹那，下层酆都也产生了连锁反应。 桑灿灿的力量源泉——那窃取而来并与上层连接的死亡之力——骤然变得极不稳定，甚至开始反噬自身！ 她凝聚的幽冥骨龙发出哀鸣，形体开始崩溃。 “怎么会这样？” 桑灿灿感觉到，她手里的戒指变得非常不稳定。 似乎，因为它的主人消失了，它感觉到了狂躁。 甚至于，将她偷窃出来的死亡之力——也是她此时力量的本源，都暴露出来，凝聚成一团黑色的雾气。 无论桑灿灿如何努力吸收，都无法将其重新送回身体之内。 “有机会！” 原本，祝星周身的护体灵光已经变得极不稳定。 但看到这一幕，他眼前骤然一亮。 一定是上方的秦风出手了！ “破她核心！”祝星厉声喝道，同时双手急速结印，脸色变得苍白，显然在酝酿极强的一击。 “九霄……神雷引！” 他榨干体内所有灵力，引动的不再是银色闪电，而是一道带着淡淡紫意的煌煌天雷！ 这道紫雷出现的瞬间，整个酆都的黑暗都仿佛被驱散了一瞬，无数亡魂发出恐惧的尖啸。 与此同时，安子安咬紧牙关，将全部的金灵骨之力灌注于长枪之中。 长枪嗡鸣，金光浓缩到极致，仿佛化为了液态的太阳。 他身体低伏，然后将长枪如同标枪般全力掷出！ “金灵……破界！” 凝聚了他全部力量的金色长枪，后发先至，与祝星引下的那道紫色神雷，在半空中精准地融合在一起！ 雷助枪势，枪导雷威！ 一柄缠绕着毁灭性紫色雷霆的金色巨枪，如同神话中诛杀邪魔的至高神器，撕裂了幽冥骨龙的亡魂之躯，以难以预测的速度，直射桑灿灿手中那团最为核心的黑暗能量——那是她窃取而来、尚未完全融合的死亡本源！ “不！” 桑灿灿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夹杂着愤怒与恐惧的尖啸。 她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疯狂地调动所有死亡之力试图阻挡。 但为时已晚。 雷金交织的巨枪精准地命中了那团黑暗本源！ 轰！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不断轰鸣，幽绿与金紫的光芒疯狂互相侵蚀、湮灭。 恐怖的能量风暴以石坛为中心向外席卷，将周围的无形亡魂都彻底蒸发…… 第3233章 偷窃的权柄 一片死亡消散的气息中，桑灿灿发出了尖锐的嘶鸣。 她表情狰狞，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获得的力量，如同沙子一样，攥得越紧，消散得越快。 那些被安子安的金枪击碎的力量，很快就被那不可被看到的存在吸引，重新回归到了它的本体之内。 而她自己，身体在快速的变得轻盈，反噬让她在一瞬间，仿佛就已经经历了万千岁月。 境界在快速下滑、灵骨寸寸崩裂。 就连她那张皮囊，都开始狰狞撕裂，变得无比衰老。 随着她掉落在地，钟离和安子安都立刻上前，打算直接将她结果。 “等等。”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这时响起 ，仅仅只是听到声音，都让人脊背发凉。 这种感觉，和他们刚才第一次踏入酆都的感觉是一样的。 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 一道身影从他们后方的黑暗中缓缓降下。 四个人都紧张起来。 经过刚才的战斗，现在四个人都耗尽了灵力，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但眼前之人，仅仅只是一道影子，就让他们感受到了恐惧。 甚至，在面对窃取了死亡之道的桑灿灿的时候，他们虽然也感受了恐惧，但也有决绝的心情。 可是眼前这人，让他们连赴死一搏的心思都没有。 那不是实力的差距，两者之间，甚至可以说是层级不同。 他们之间，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对手。 安子安觉得头皮发麻，后悔的情绪达到了巅峰：“怎、怎么还有？” 幸好，这个时候脸色苍白的乐正玉镜忽然开口：“老、老秦？” 这下，就连祝星都睁大了眼睛：“师弟？” 他们两个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眼看着秦风从黑暗之中走出来。 那张脸，仍旧是熟悉的模样。 可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别说不像本来的他了，甚至……让人觉得他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若不是他身上缠绕着流动的黑暗，还有背后背着的罪与罚，祝星甚至都要怀疑，面前的秦风是不是被人假冒了。 不过，以秦风现在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想冒充他，只怕是很难了。 看到他的，祝星竟然都生出了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好像，一尊神走到了他的面前。 “嗯，是我。” 秦风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没有看其他人，而是径自朝着那边的桑灿灿走去。 周围一片狼藉，不过大片的亡魂蒸发之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那块黑色的石碑已经碎裂了。 桑灿灿身下，是错综复杂的咒文阵法，这应该就是“秦风”之前留下的。 桑灿灿坐在一片狼藉中，死死地捏着那枚戒指。 “你快、快给我力量啊！” “你不是什么都可以偷到么？我要、我要偷到他的力量！” “他的力量都是属于我的，你快给我啊！” 昔日漂亮的脸蛋儿，如今不仅消瘦扭曲，而且衰老了不少。 脸上的表情丑恶又扭曲，看着秦风的目光，竟然满是仇恨，不见恐惧。 贪婪和怨恨，有时候真的能胜过恐惧。 “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凡骨，总能够赢过我？” “凭什么你们都欺负我？凭什么你们都看不起我？” “我、我才是被死亡选中的人，我要成为他的人间使徒……” “不！我要取代他！我要来做死亡之神，我要把你们全都杀死！” 看着她癫狂的模样，其余人都没说话。 秦风脸色更是没有丝毫波澜。 他缓缓伸出手，只对桑灿灿说了两个字：“拿来。” 他说的，是桑灿灿手里的戒指。 那枚戒指，应该就是“秦风”窃取到死亡之力的关键。 甚至连桑灿灿这种人，拿着这枚戒指，竟然都窃取到了死亡的力量，还差点将它唤醒。 原本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色，最后却差点酿成大祸。 恐怕连“秦风”都没想到，他瞧不上的女人，成为 他失败的导火索。 桑灿灿面露凶狠，她想拒绝。 可是当她抬起头，看到了秦风的眼睛时，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 秦风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其中一只眼睛完全被黑雾覆盖，里面涌动着的黑暗，仿佛就是虚空本身。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好像已经被丢进了虚空之中。 或许是因为她短暂地拥有过死亡的力量，甚至和死亡产生了短暂地共鸣。 所以此时的她，居然可以从秦风的眼里，看到更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当然，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是她能感觉到，秦风眼睛里的东西非常可怕。 就连秦风本人，都非常可怕！ 桑灿灿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甚至能感觉到，如果自己的拒绝，或许要面临的结果会比死亡更加可怕。 她脸上的怨毒几乎一瞬间消失了。 颤颤巍巍地将那枚戒指拿起来，放到了秦风手心里。 秦风将戒指拿到眼前看了看，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这枚戒指看起来，就是一枚平平无奇的红宝石戒指而已，而且成色还很普通。 “这是偷窃的权柄。” 椒夏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偷窃者，本来不算是神。只不过，它掌握的偷窃的权柄，却可以偷取其他人的天道。” “你之前得到的，是偷窃者的偷窃之手。” “不过，它的权柄并没有在它本体之上，全都放入了这枚戒指里。” 经过了前面几次，虽然秦风的变化很大，但椒夏已经可以很快适应了。 她只知道，秦风仍旧是秦风，就够了。 “原来如此，难怪了。” 秦风点点头：“不过，既然他有偷窃的权柄，为什么之前在天哭关没对我动手呢？” 那时候，秦风可是连权柄这件事都不知道。 “他应该已经脱离了本体，只是神魂来到这个世界。” “当时他寄生的，就是那个叫风行的小子。” “可惜，他寄生风行的时候，还没法用他人的躯体来使用偷窃的天道，所以他选择先暂时离开，和风行的身体进一步融合。” “不过，他应该会很后悔，那时候没有铤而走险对你出手吧……” 第3234章 一个交代 那时候，“秦风”以神魂姿态，第一次真正来到临仙大陆。 在此之前，他一直借着桑灿灿做幌子，偷偷地躲在暗处。 等着临仙大陆的秦风出现。 不过，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这个世界的秦风，居然让他等了一百多年才出现。 而且，他绝对没想到，这个世界的秦风出现时，就已经不是原本该在临仙大陆的那个了。 “本来他应该算好了，在这个世界的你，应该是最胆小的那块灵魂碎片。” “毕竟，最胆小的，自然不肯离开临仙大陆。” “可是没想到，他见到的人是你。” “不过看起来，他没有偷窃之手，也没办法直接使用偷窃的权柄，所以他连偷窃他人的修为，都需要复杂的仪式才行。” 椒夏看了一下现场的阵法，和秦风解释了一下。 “原来如此。” 秦风没有插嘴，整个过程他都十分安静。 直到椒夏说完，他才把玩着手里的戒指，淡声道：“这么说来，这枚戒指现在属于我了。” “秦风”死了，而偷窃之手就在秦风自己身上。 他将这枚戒指缓缓地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当戒指戴上有偷窃之手的那只手时，偷窃之手显现出来，覆盖在秦风的手上。 同时，那枚红宝石戒指亮了起来，和偷窃之手产生了呼应。 秦风感觉到了，这只偷窃之手之前还是死的，可现在，它终于活过来了。 就好像缺失的那块齿轮，终于补上了，所以这条手臂也开始活动起来。 秦风动了动手，该怎么使用这只偷窃之手，他已经非常熟悉了。 “很好，看来这一趟，收获不小。” 话虽如此，但秦风脸上是看不到任何喜悦的。 他现在死气沉沉，整个人就像是一尊活过来的神像而已。 而他额头上的呻吟，之前只是深红色，现在，已经有一半变成了黑色。 并且这一次，秦风那只眼睛里的黑雾久久不散，里面滚动着隐隐的红色，仿佛有另外一只眼睛在里面，注视着外面的世界一样。 过了许久，祝星才终于敢走上前来，低声询问：“师弟，外面？” “都结束了。” 直到这个时候，秦风转过头来，他眼睛里的黑雾才开始慢慢消散。 “只不过，万藏佛跑了，残缺的天道没有拿回来。” 之前三方乱战，到最后，“秦风”是最先死的。 万藏佛有神位，也有属于它自己的天道，它逃走的时候秦风没能拦住它。 不过正好，它逃走之后，也给了秦风融合“秦风”窃取到的死亡天道的时间。 “先回去吧，别忘了，我们还有账没算呢。” 秦风转头欲走，祝星赶紧问：“那她怎么办？” “先带回去吧，别让她死了，我还有事情要问问她。” 半个时辰后，几人离开了这片死亡之地，回到了喇嘛庙。 一场苦战，差不多持续了三日。 等他们再回到喇嘛庙的时候，正好是烈日当空。 可是喇嘛庙里却没那么热闹， 大门紧闭，开门进去，里面几乎没剩下什么人了，只有些洒扫的小沙弥。 秦风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奔扶桑的禅房。 一路走来，也没人敢拦着他们。 “师弟，你觉得这件事，是扶桑一手策划的？” 回到这里之后，祝星也缓过来了。 一开始，他们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更不知道万藏佛居然也参与到了其中。 而且，他们本来是打算好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没想到成了鹬蚌相争，万藏佛成了渔翁。 “他是万藏佛的第一个使徒，万藏佛在想什么、要在人间做点什么，我不信他不知道。” “就算不知道，这件事，他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南丰国有千万子民，若是没能拦住偷窃者和万藏佛，这千万子民都要陪葬。” “即便这件事不是扶桑主导的，他没有阻止，那他就有罪。” 秦风语气平淡，他心里，已经给扶桑下了处决。 如此，祝星便不再多问了。 “你们先把桑灿灿带回去，我自己去见扶桑。妹妹跟着你们，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会第一时间过来。” 从酆都走出来后，对于他口中“妹妹”的说法，几个人都很习惯了。 甚至还下意识地左右看看，打算找找“妹妹”现在在哪儿。 “好，你自己也小心点。” 祝星习惯性地交代了一句，不过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多余了。 现在的秦风，该小心的另有其人。 不过，秦风秦风还是对祝星的话报以一笑：“好，放心。” 虽然，他现在笑起来还是有点让人后背发凉，祝星没忍住干咳了一声：“咳，好，那我们现在桑灿灿回去。她现在的状态不太好，若是不赶紧调养，只怕撑不到你问话了。” 从酆都出来之后，桑灿灿好像彻底疯了。 她嘴里一直在不停地咒骂，骂的是谁也不知道。 同时，他们还在酆都里找到了风行，也一起带了回来。 不过，风行伤得比桑灿灿更重，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好，麻烦你们了。” 秦风点点头，和其他两人 示意之后，自己独自走进了扶桑的禅房。 进去后，扶桑就坐在那天见面的位置上。 他对面，仍旧坐着万忧。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今天屋子里明亮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些昏暗，但起码能看清楚这两个人的表情。 万忧正在喝茶，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你来了。” 他的视线落在秦风身上，审视着现在秦风的样子。 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波澜： “看来，你比我想的要厉害得多。” “去一趟酆都，竟然已经渡劫期了么？” “不过，现在境界对你来说，应该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吧？” 秦风扫了他一眼：“还要多谢你，看来，你比我想的要知道的多。” 之前，就是因为万忧的一句“小心”，让他给自己留了个后手。 而且万忧那时候消失，应该就是赶回来，看住了扶桑。 所以当时，扶桑一直没有出现。 第3235章 被剥夺了死亡之人 “我不会故意帮你，只是顺手而已。” 万忧没有邀功的意思，甚至不问秦风是来干什么的，说完之后就继续低头喝茶。 而秦风，注意力也回到了扶桑身上。 他径自走过去，站在扶桑的床榻面前，开口道： “你应该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所以……几位，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么？” 他说“几位”的时候，抬起头来，看向了头顶。 因为光线昏暗，头顶上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暗处有一些装饰品的反光。 秦风说完之后，沉寂了好半天。 就好像他在自说自话，黑暗中根本没什么人一样。 半晌，才听到扶桑开了口： “行了，别藏了。” “你们看他身上的死亡气息，你们觉得，他真的感觉不到你们在么？” “没必要了。” 随着扶桑的话说完，头顶黑暗里渐渐浮现出几道身影。 他们缓缓落到地上，让秦风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倒悬寺。 因为面前出现的六个“人”，都和倒悬寺的喇嘛一样，是一具没有皮肉的骷髅。 不过，他们身上都披着万藏寺的僧袍，脖子上挂着一串缩小版的头骨项链。 脑袋上戴着兜帽，将他们的骷髅头遮掉了大半。 其实第一天来的时候，秦风就感觉到了暗处有人。 但今日吸收了死亡天道之后，他已经能明确地看到他们每一个了。 秦风微微眯眼，视线从每一个骷髅人身上扫过，低声呢喃： “已经被剥夺了死亡么？” 拥有死亡天道之后，秦风可以一眼看穿眼前人的寿数。 这几个骷髅人，早就已经活过了他们本来的寿命。 他们剩下的这些碾碎，全都是苟延残喘。 就像悲鸣之源里那些“植物人”，被剥夺了死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这样半人半鬼地“活”着。 只不过，秦风不知道他们这副样子，到底是死亡之神的作弄，还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扶桑没有抬头，继续躬着身子抽烟： “你看到了，我们几个，就是万藏佛最开始的使徒。” “万藏佛乃是人心造神，而我们的族人，就是打造了万藏佛的人。” “因为我们，它成为了佛，也因为它，我们的族人得到了神佛庇佑……” “只不过，一开始，我和我的族人门，追求的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秦风很有耐心，并没有打断扶桑，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扶桑一族，确实来自极北之海的另一端。 他们是向往自由的民族。 “万藏佛”，一开始来自他们的祖辈。 其实这尊佛到底存不存在，他们一直都不知道。 毕竟神话嘛，都是由人编撰出来的。 扶桑的族人世代都信佛，直到扶桑这一代，他们才真正见到了被他们的族人崇拜千年的万藏佛。 而那个时候的万藏佛，甚至连模样都不是如今这般。 “你应该也发现了，人心造神，可是这样的神，却并不想依赖人心。” 秦风明白他想说什么，应和道：“毕竟，人心所在的时候，它是神佛。人心不在了，它终究会消散与虚空。所以，他才会胁迫你们到这里来，偷窃死亡之神的天道。” “这些，你之前就说过了。” “我现在问的是，你们明知道它想做什么，为什么还要欺骗我，帮着它唤醒死亡之神，彻底抢夺死亡的天道？” “难道，你们心里不清楚，万藏佛剥夺了死亡天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死亡一旦苏醒，整个临仙大陆都会降下天灾。 当它发现自己的天道被窃取，必然会大怒。 即便最后，万藏佛战胜了死亡，成为了新的死亡之神，万藏佛是绝对不会和现在的死亡一样，甘心在丰富之中长眠的。 它会将临仙大陆的死亡全部带走。 到那时，临仙大陆将永远失去死亡，失去一条天道。 至于会发生什么…… 秦风想象不到，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了死亡，所有人、物、动物，都将不会再有生死一说。 而且一条天道失效之后，引起的就是连锁反应。 没有死亡，自然不会再有腐败。 没有“死”的概念，自然也就不会有“生”。 万物都是生死循环的，当这个循环被打破，这个世界也会彻底乱套。 扶桑对此，却很淡漠：“没了死亡会如何，我比你更加清楚。可是，你以为我们有的选么？” “万藏佛已经疯了，我们没法再控制它。” “它剥夺了我们的死亡，只是为了让我们生生世世为他的奴而已。” “若是我能拒绝的，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最后的族人去送命。” 他口中的最后的族人，应该就是那些喇嘛了。 他们以身献祭，召唤了万藏佛降临。 现在万藏佛离开了，他们也再也回不来了。 而那些，居然都是扶桑的族人。 “万藏佛手里，掌握着我们族人的命脉，我们没有拒绝它的权力。” “而且除了我们几个之外，我们的族人，甘愿为万藏佛做任何事。” “毕竟，我们几个看起来是万藏寺的领袖，但，万藏佛，才是他们的信仰。” 扶桑的语气平静，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但秦风听得出来，他的语气里多的是无奈。 秦风沉默了一会儿，只问了两个问题：“你们有办法再度召唤万藏佛降临么？” 他需要找到万藏佛，毕竟万藏佛带走了一部分死亡。 那是属于临仙大陆的“死亡”，一旦缺失，必定会造成不知道的后果。 秦风觉得，属于临仙大陆的东西，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你觉得就算我召唤了它，它会来么？” 明知道，这里有一个秦风这样的怪物存在。 “这倒也是。” 秦风点点头，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既然如此，那我只好麻烦点，自己去找它了。” “另外，你们几个……想死么？” 万藏佛剥夺了他们的死亡，但是现在，秦风可以将死亡还给他们。 听到这话，那六具骷髅动了一下。 就连扶桑，都放下了自己的烟杆。 第3236章 重新封印 秦风没有急着要他们的答案，但他说过，酿成如此大祸，这些人总要付出些代价。 不过，当他说出，可以将“死亡”还给这几个人的时候。 月华之瞳看见，几个人身上都浮动着喜悦。 他们想死。 几名骷髅喇嘛露面的时候，秦风就已经看到了。 这些“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刻骨的伤。 想必在此之前，为了死，他们应该做过不少努力。 在某些情况下，“死亡”同样充满了诱惑力。 比如现在，对于这几个活了几千年，却生不如死的几个人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馈赠。 不过，在此之前，秦风还有一件事要做。 “先别急着高兴，刚才我说了，无论你们是自愿还是被迫，你们算计了我，就需要付出代价。” “而且这次之后，死亡天道又被分割出来一部分，上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酆都下的气息极其不稳定。” “看来，我们之前计划的，和死亡谈判的事情，还得继续。” 万藏佛神像被毁，酆都入口一下子裸露在外。 虽然“死亡”暂时还没醒过来，但是秦风离开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其异动。 况且现在四处都是流窜的邪教，再加上酆都入口被打开，这边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很难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如果不快点把这个窟窿堵上，只怕接下来麻烦更多。 秦风气势汹汹地回来，除了找麻烦，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你们别告诉我，这种事情，你们一点后路都没留下？”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儿，六具骷髅全都转过身去看扶桑。 扶桑重新把烟杆儿拿起来，砸吧了两口。 篝火燃烧得“噼啪”作响，秦风也有了底。 既然没有立刻回绝，就说明，秦风说的对，这帮老喇嘛，并非没有后手。 只是这“后手”有些难做，又或者，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果然，许久之后，扶桑开口道：“你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几个商量一下，可好？” “好，给你一夜的时间。”秦风答应得非常干脆：“你应该知道，现在我的时间不多，你们的时间更不多。” 言罢，秦风直接转身离开，连万忧都没再看一眼。 他一走，万忧也跟着站起来：“既然几位要商议大事，在下也告辞了。” 见他要走，扶桑抬起头：“万忧，你觉得他现在，有当初的能力了么？我们，真的能把这一切交给他？” 万忧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好似死水一般： “除了他，你还有得选么？你应该庆幸，如今，还有人愿意承担这一切。” “否则，以凡人之躯与神抗衡，光是说出这几个字，你认为这世间有几个人会点头？” “无论他是否有当年的实力，最起码他还站在这儿，不是么？” 难得万忧说了这么话，扶桑竟然听得笑了：“所以，你们现在也是赶鸭子上架？” “没有‘我们’，我说了，我不是他。我只是，在替他做他没做完的事情罢了。” 万忧口中的“他”，便是他自己的善面。 扶桑笑着摆摆手：“留下来的之所以是你而不是他，便是因为他觉得，你比他更适合做这件事罢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们会好好商量的。” “如今，他体内又吸收了死亡天道，你们的计划，越来越顺利了……” 万忧对此不置可否，听他说完，抬脚就离开了房间。 他们都离开后，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就连地上的篝火，火焰都变小了不少。 六道身影围过来，有一道粗嘎的嗓音率先开口：“我们还有选择么？” 之后，屋子里讨论了什么，秦风一无所知。 他从扶桑屋里出来之后，便快步回了之前扶桑安排的房间。 祝星他们都不在，应该是在给风行和桑灿灿治疗。 他一回屋，直接将整个屋子设下结界，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结界设下的一瞬间，他的身体里爆发出大量死气。 那死气几乎化作黑色的实体，将他的半身淹没。 这是死亡天道对他产生了排斥。 其实在酆都吸收融合死亡天道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这种排斥。 之前腐败和痛苦融合得很好，但这一次，死亡似乎无法接受他。 因为他是个活人。 之前“秦风”来到临仙大陆之后，明明已经夺舍了风行的身体。 可是当他窃取死亡天道的时候，却抛弃了肉身，选择以神魂姿态承受。 这才没有引起死亡的反噬。 至于万藏佛，自不必说。 它是神。 神的生死是很难下定论的。 比如深渊里那个，明明是神的尸体，可它看起来却像是活着的。 所以万藏佛偷窃了部分死亡天道，它要不要以“死亡”的姿态存在，全看它的心情。 而秦风不同。 他还是个人，还有一身血肉。 一个活着的人，怎么能背负死亡天道呢？ 这是对天道的欺瞒。 所以此刻，死亡天道便是在对他进行惩罚。 “难道一定要死了，才能将死亡天道融合？” 秦风半跪在地，感受着“死亡”之力不断地在他半个身体内涌动，好像有无数的阴魂，一瞬间全都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在他的血肉之间钻动、啃食，要把他的肉体和灵魂，一起拖入到九幽之中。 秦风爬起来，干脆盘坐在地。 结印的一瞬，怒厄金刚直接出现在他身后，和他保持着同样的姿态。 “卐”字纹亮起，他被黑气包裹的半个身子，开始快速地修复。 地面上的黑影也涌动起来，似乎有些焦灼，生怕他抗不过去一般。 他现在体内的力量过于复杂，三种天道……不对，应该是五种天道。 在他的体内互相排斥、互相争夺，谁都想更占据上风一些。 无论秦风怎么压制，这几种天道都很难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 等秦风修复得差不多了，他忽然想起来，之前“秦风”在死之前曾经说过一嘴：他说他们两个，不过都是容器而已。 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容器。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3237章 吞噬他 秦风闭上眼，任由怒厄金刚修复他的身体。 而他自己则沉入心境 之中，唤起了躲在水池里的“胆小秦风”。 “外面……都结束了？” “胆小秦风”从水里钻出来，脸色奇差。 看来之前混战的时候，他就一直躲在里面。 秦风懒得和他废话，问道：“在你的记忆里，有没有关于‘容器’的信息？” “容器？什么容器？”胆小秦风一脸懵，眼里透露出迷茫：“是某种神器么？”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了。 秦风在水池边坐下来，任由一黑一白两种水将他的双腿淹没。 “那你知不知道，该怎么提取‘我’的记忆？” 胆小秦风虽然胆小，但并不是痴傻。 他瞪大眼睛，惊喜道：“你把他杀了？太好了！” 另一个秦风死了，最起码，他还能继续活着。 “我把他的残魂保留了下来，藏在‘死亡’之中。他现在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虽然本体陨灭，他就剩下一道神魂，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不过，在来到临仙大陆之前，他应该已经杀了四个像你我这样的‘秦风’。” “看起来，他似乎已经得到了他们那一部分的记忆。” 秦风对“容器”这个说法非常敏锐，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说法。 可是他现在并没有恢复记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所以，他打算从这个闯入者身上下功夫。 胆小秦风听到他想提取那个秦风的记忆，战战兢兢地从水里爬起来，表情有些纠结。 “其实，你想得到他的记忆很简单。” 秦风看向他，就见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个，就是像我现在这样。你把他的神魂引入你的心境之内，然后直接问他就是了。” “不过你也看到了，那个家伙可没有我这么配合。且不说他会不会捣鬼，想必他就算说了，你也分不清真假。” “万一他故意隐瞒什么重要消息，对你我都不好。” 这个秦风也想过，但和胆小秦风的想法一样。 胆小秦风之所以能留到现在，就是因为他够胆小。 即便之前有过别的想法，也被秦风给压制住了。 可是那位就不一样了。 他若是能这么老实，就不会在来之前，生生吞噬了四个“秦风”碎片了。 引他入心境，绝对不是一个好办法。 秦风看向胆小秦风，敛眉问：“你说的第二种办法，该不会就是吞噬掉他吧？” 胆小秦风一摊手：“那不然呢，你能有别的法子？” 见秦风不说话了，胆小秦风补充道：“这段时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从不认为我们是同一个人，你也并不想成为武真人。” “所以呢，吞噬这个方法，你就要三思而后行了。”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们都属于武真人神魂中的一部分，也代表了他的不同个性。” “当你吞噬的灵魂碎片……也就是别的‘秦风’越多，你就越趋于完美的武真人。” “到最后，你还是会变回那个武真人的。” 变回武真人，就代表着秦风对现在在意的一切，很可能仍旧在意，也可能根本不在意了。 毕竟原本的武真人，本身就是个断情绝爱，一心只想拯救世界之人。 他甚至都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而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工具，一个颠覆神权的利剑而已。 若是吞噬的碎片多了，秦风可能不再是现在的秦风。 他对自己的自我认同，也会渐渐减少。 这也是秦风为什么没有吞噬那个“秦风”的原因。 “你想啊，他已经吞噬了四个碎片，加上他自己，那就是五个了。” “而且就冲他在临仙大陆闹出来的动静，如此野心勃勃，他很可能就是武真人的阴暗面。” “你若是吞噬了他，你还会保持现在的清醒么？” “你不是一直说，有人在另一个世界等你回去么？说不定，到时候你不是吧他们忘记了，只是……不在意了。” “变回武真人，他们就不再是你人生之中重要之人，而只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员而已了……” 胆小秦风好像生怕秦风心动了，在旁边不断地分析着弊端。 秦风抬眸瞥了他一眼：“你这么着急，是怕我吞噬掉了他，失去了现在的想法，顺便把你也给吞了？怎么，你也不想变回武真人？” 按理说，胆小秦风应该是想的。 毕竟在他拥有的记忆里，每一次轮回都是折磨。 如果不变回武真人，要么，他一辈子都待在秦风的心境院子里。 要么，再如轮回，继续去过那永远都得不到成功的苦难一生。 反反复复，永无安宁。 胆小秦风闻言，撇了撇嘴，两只手揣进袖子里。 明明他有和秦风一样的脸，但性格却截然不同： “我之前，确实很想成为武真人的本体。” “可是，就我这胆小的性格，真让我成了本体，这世界也彻底完蛋了。” “因为如果是我掌控这副身体，我只会找个地方缩起来。管他什么天灾人祸，落不到我头上就行……” “但是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虽然我们应该同出一体，但分离开了，我们就是不同的人。” “我争不过你们，也没想去争。相比被别人吞噬，我还是宁愿在你这儿待着。最起码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 秦风倒是意外，没想到他现在想得这么豁达。 毕竟，他所经历的人生，应该是所有“秦风”里面最苦的一个。 他留在这里，永生永世，都要被人背叛、被人抛弃、永远不得志。 按理说，他的怨恨应该不少。 “罢了，这件事，以后再慢慢研究吧。” 秦风揉了揉太阳穴，虽然在心境里，但他还是感觉到了“死亡”给他的身体带来的痛苦。 这份痛苦，倒是让种子兴奋起来，好像得到了可口的养料一样，居然也活跃了起来。 胆小秦风看他心情不好，凑过来问道：“那你想好了么，到底怎么处理那家伙？” 秦风没有抬头：“别忘了，我还有一个帮手呢……” 第3238章 我亲自去谈 “你说什么？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么？” 秦风的话才说完，就听到阿月尖锐的声音响起，好像要刺破人的耳膜一样，情绪非常激动。 有段时间没进来，秦风的梦境也大变样了。 之前，他的梦境里满是猩红，是一片血色的世界。 除了天上的一轮红月，什么都没有，无边无际的只有红色。 可现在，这片血色的世界里，好像多了许多阴影。 那些阴影形状不明，就藏在血光之中。 阿月在这里待着都快要疯了，秦风刚才对她说的话，更是让她想发狂。 “你让我进入另一个你、还是已经死亡的你的梦境里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想让我进入‘死亡’的梦境，去和它谈判？” “王八蛋！你是不是真以为，把我限制在这儿就可以随意拿捏我？” “告诉你，我如果不愿意，就算你直接杀了我我也不愿意！” 看着面色平淡的秦风，阿月真想一刀宰了他。 死人的梦境是一种禁忌。 若是普通人还好，可是修士的梦境里，随意侵入，她是有可能被困在里面的。 而且因为梦境的主人已经死了，他的梦境便永远也不会停止。 她如果出现意外，就会被困在那个梦境里生生世世。 况且，一般横死的人的梦境都是噩梦，里面比外面的世界可怕得多。 她知道，那个“秦风”是眼前这个秦风的另一部分。 那是个疯狂且野心勃勃的家伙。 他“死”的时候，满脸都写着怨毒和不甘，他的梦境会是什么好地方？ 而且，那可是个窃取了死亡天道的疯子，阿月终究只是一个应身幻境而已。 进入其中，可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发现了。 到时候，她只能永远被困在里面，受尽折磨。 这也就算了，可是这个王八蛋，居然要让她进入一位神的梦境，还要让她站在神的面前去和它谈判？ “你疯了，但是我没疯，我也不是傻子！” 阿月美丽的脸写满了狰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会同意的！” 秦风被她吵得耳膜疼，揉了揉耳朵之后，终于插上了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是要你去？” “那不然呢？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让我去，难道你还打算自己……嗯？你要自己去？” 椒夏反应过来，俏脸满是不可思议：“你打算自己去和死亡谈判？” 秦风如今的实力，想进入另一个秦风的梦境里，倒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阿月愿意帮忙，他进去之后，完全可以镇得住那个秦风。 可是死亡就不同了。 那可是一位先天神啊，从来没有更换过主人的一条天道。 他突然跑进去，和那样的存在对话，就不怕再也回不来么？ 秦风对此十分平静：“除了我，就算你愿意去，只怕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而且，之前我在酆都的时候，就感觉到下面的存在……似乎在呼唤我。” “或许只是我的错觉，但我总觉得，那位或许没有咱们想的那么可怕。” “总之，我愿意去试一试。” 若是谈判成功，整个南丰国乃至整个临仙大陆，都不用面对死亡复苏的威胁了。 阿月抱着胳膊，听得一脸刻薄：“呵呵，你倒是看得开。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一边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一边又像个怪物一样可怕。” “一边说自己不愿意做什么武真人，可是责任一点也没少。” “别说我没提醒你，人家仙门可是都不承认你呢。这种事，本来就该仙门来做，你一个普通人，非要逞能。” “别到时候事情你是做的、风险你承担了，人家仙门到头来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 到现在，仙门恐怕连民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对于仙门来说，只要不是魔界入侵，人间就乱再乱套，他们也能回过头来慢慢收拾。 丝毫不在意后院起火。 “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仙门，只是为了民间。就算我不是武真人，我也会做。” 秦风看了一眼阿月：“多谢你的关心。” 阿月甩了一个白眼：“关心？你想多了点。只是现在我和无渊都只能依附你，你要是死了，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不就都功亏一篑了？” “帮你可以，你也得答应我，要么不死。要么，死之前至少把我和乐正无渊送出去一个。” 她本来也就是日常胁迫一番，讨价还价而已。 但是这一次，秦风居然点了点头：“好。” 这话让阿月都是一愣：“你居然同意了？” “本来也是我在骊龙梦境里的时候就答应过你的，若是有机会，你们两个人，我至少会先送出来一个。” “那就说好了，不能反悔！”阿月一下子激动起来，那张常年刻薄怨毒的脸上，也难得有了喜悦。 她一笑起来，就让秦风想到了在镜花水月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她。 她和乐正无渊站在一起，明明就像个纯洁无瑕的圣女。 可是在秦风梦境里的时候，她总是歇斯底里像个疯婆子。 “我在想，有机会的话，要不你也去心境里待着吧。” “你和乐正无渊在一起的时候，至少没有现在这么疯。” “别觉得乐正无渊看不到，就一点形象都不要了。” 说完，秦风也懒得再说废话了。 他感觉到祝星正朝着他的房间走来，应该风行和桑灿灿那边有了消息。 阿月随便他离开，对于他刚才的话，只是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谁都能在你梦境里安然存活下来么？” “就你这梦境，我没有彻底变成疯子就不错了。” “对了，你最近的状态可不怎么好，你的梦境里，好像钻进来了什么东西。” “不过我暂时没发现那东西是什么，它藏起来了，又好像消失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自己注意点吧。” 这话，倒是让秦风恍惚了一下。 “梦境里……也有东西钻进来了？” 就在前不久，胆小秦风也说，心境里“闹鬼”了。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第3239章 痴男怨女 秦风从梦境中睁开眼，屋子里的结界也随之消失。 祝星开门进来，面露焦急之色： “师弟，你怎么了？” “刚才我看到外面布下了结界，没有硬闯。” “但你向来不会在屋里布置结界，连我都没法进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了解秦风，平日就算设下结界，也会放他们三人进来。 可是今天，祝星能感觉到外面的结界层级非常高，不仅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也是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他当即便知道，秦风这不是不让的“人”出来，应该，是不想让别的东西从里面出来。 “已经没事了。”秦风语气轻松，站起身来，让祝星坐下：“怎么样，师兄突然过来找我，是不是风行和桑灿灿醒了？” 见他不想说，祝星也不再提这个话题：“嗯，风行还好。他之前被人夺舍，心境破碎，道心陨落。如今再度唤醒他，也就是先控制住不让他入魔而已。” “神魂虽然有损伤，但是神志还是完好的。” “你若是有什么想问他的，现在就可以过去，不过他愿不愿意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只是，桑灿灿的情况比他严重一点。” 桑灿灿虽然醒了，但是神志受损，整个人不清不楚、疯疯癫癫。 现在只怕问她什么，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走吧，我们先过去看看。” 这个结果在秦风的意料之内，他点点头，起身准备和祝星一同过去。 但他刚站起来，就被祝星拉住了胳膊：“你确定你没问题？” 祝星神色严肃。 放在以往，他绝对不会这么啰嗦。 但是这一次，他亲身经历了和死亡之力的战斗，秦风承受的压力，只会比他们更大。 就连他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秦风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秦风笑了笑：“师兄不必担心，我若是有事，就不会带你们回万藏寺了。无论怎么样，我也不会让你们跟着我身处陷阱。” “这倒也是……” 祝星不得不承认，秦风这话没瞎说。 要是他真的有问题，他们现在应该赶紧远离万藏寺才对。 “走吧，我们去看看。” 风行和桑灿灿被关在一起，这是秦风特意交代的，不用把他们俩人分开。 只要确保他们不会互相伤害就行了，至于他们要是闹起来……那当然更好。 秦风来的时候，乐正玉镜三人正守在外面。 屋子里动静不小，有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暴怒的声音。 乐正玉镜抱着胳膊，背靠着房门，“啧啧”摇头：“我记得，两个多月前，刚见到这俩人的时候，他们还是一副痴男怨女的模样来着。你们听听，现在居然巴不得杀了对方。” “你那是什么用词？”钟离听到他的话，直皱眉头：“什么痴男怨女，多难听？” “难道不是吗？”乐正玉镜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单纯：“可是琴柳和我说的那些故事里的痴男怨女，就和他们的样子一样啊。” “什么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你了你又不爱我了之类的……” “我觉得他们俩很符合啊。” 钟离没接触过这种事情，涨红了脸想反驳，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安子安，老神在在地靠在一旁，摇摇头道： “哎，我问你们啊，你们二人……有道侣么？” 钟离瞥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乐正玉镜眨眨眼：“没有，我觉得道侣挺可怕的。” 毕竟，他可是见过自己的亲爹，为了道侣做出了多少离谱的事情来。 这让他觉得，道侣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之一。 而且琴柳的故事里也说过，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很可能会为她生、为她死的。 里面的风行也是个例子。 “啧啧啧，你们俩连道侣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评头论足呢？” 钟离翻了个白眼：“那你倒是说说，他们俩这是什么情况？”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安子安一副高深莫测、颇有经验的样子：“依我看，这个叫风行的男的，其实对这个女子也是有情的。” “不然的话，这一路走来，他何必要带着这么一个拖累？” “仅仅只是需要一人帮忙的话，换一个更好控制的不行么？” “我觉得，乐正兄那句‘痴男怨女’，点评得挺不错的……” 祝星听到这里，有些无言。 “这几个小子，让他们看着人，他们看上热闹了。” 他有些无奈，但嘴角仍是露出了笑容。 毕竟，在如今这般情形之下，能够轻松一两刻已经很不容易了。 秦风笑了笑，没有评论什么：“我们进去看看吧。” 二人走近之后，三个聊得热火朝天的少年都停下了，纷纷转过头来看秦风。 一开始，就连乐正玉镜都眨眨眼，没敢第一时间过来。 安子安就更不用说了，本来还在侃侃而谈，这会儿直接躲到了那俩人身后。 他和秦风关系是最疏远的，甚至之前还有点儿小仇怨。 特别是从乐正玉镜嘴里知道，自己的亲哥哥之前还得罪了秦风两次之后，他更心虚了。 同行不到半个月，他已经见证了秦风是如何变得越来越可怕的。 这种时候，他可不想去触霉头。 吸收了部分死亡之力之后，秦风现在就像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只是走近，都会让人觉得浑身发寒。 更别说和他接触了。 “老秦，你怎么样？身体没事儿吧？” 乐正玉镜第一个缓过来，赶紧上前，把秦风上下打量了一遍。 之前每一次吸收了新的力量之后，秦风的状态都说不上好。 这一次更是死气沉沉的，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好是坏，他自己也不会实话实说。 “我还好，你们呢？” 知道他们几个在酆都下也受了伤，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身体应该还没完全恢复。 乐正玉镜龇牙一乐：“我还好啊！你问老祝，这一次，我可帮上了大忙了！” 之前每一次他都没帮上多少忙，心里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见他精神不错，秦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 第3240章 他还在记恨我 随后，秦风和钟离也打了个招呼。 看安子安缩着脑袋，一副好像很怕自己的样子，秦风便十分贴心地没有和他说话，直接进了里面。 他一走，安子安却懵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偏偏不问我呢？” 他睁大眼睛，颇有些无辜：“不会吧，我这次这么努力，他难道还在记恨之前的事儿？” “还是说，根本就没把我当成自己人啊？” “那我这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该问我一句吧？再说，我这次可是有功劳的！” 钟离懒得搭理他，乐正玉镜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 “我说小安啊，你也不看看你刚才那个样子。” “要是老秦给你打招呼，你不得当场吓死啊？” “老秦那是贴心，见你怕他，干脆不让你担惊受怕了。” 安子安瞪大了眼睛，十分不服气：“谁怕他了？他还能吃了我啊？还有，你叫他们都是‘老秦’、‘老祝’、‘老钟 ’的，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成了‘小安’了？” “别人也就算了，我不信秦风比我年纪更大？” 在场的除了秦风，年纪最小的其实是钟离。 安子安比钟离还大了二十多岁。 他看不透乐正玉镜的骨龄，但也知道秦风才二十出头而已。 凭什么他成了小老弟了？ 乐正玉镜无辜地眨眨眼，十分坦诚：“也可能，我这么叫，只是下意识觉得你的地位是最低的？” 安子安张张嘴，他很想反驳，但反驳不了。 是他自己要跟着来的，一开始这几个人还都防着他。 如今就算融入了不少，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地位是最低的。 钟离不爱说话，听到这些的时候，竟然下意识点了点头，像是同意了乐正玉镜的说法。 祝星用拳头顶着嘴唇笑了笑，摆手道：“好了，这种时候，你们就别争论这个了。走吧，我们也进去看看。那两个人如今都神神叨叨的，免得他们看到师弟之后，再受到刺激，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安子安对此毫不在意：“就算做出来了又怎么样，祝师兄，你不会觉得他们两个能伤到那谁吧？” 他没法像乐正玉镜一样，叫“老秦”叫得那么亲热。 也不可能和祝星一样称呼秦风“师弟”。 但要让他叫秦道友，他又觉得怪肉麻，而且怪打脸的。 毕竟在此之前，他可不认为一介凡骨是他的道友。 虽然，这凡骨比他这个灵骨强了太多…… “我当然不担心他们动手，我担心的，是师弟动手。” 祝星微笑道：“虽然之前，师弟若是来晚一步，我们就会杀了桑灿灿。” “但现在看来，桑灿灿和死亡之身接触之后，似乎真的得到了某些消息。” “而且风行的变化实在诡异，之前夺舍他，带着他们二人前来南丰偷窃死亡天道的那道阴魂到底是谁……你们就不想知道么？” 他这么一说，三个人的八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烧，乐正玉镜第一个闯进去：“你要这么说……那我必须得进去听听！” 他们四个进来的时候，秦风已经坐在了风行和桑灿灿对面。 屋子空间很宽敞，这两个人在秦风进来之后，各自缩在一角。 桑灿灿身体蜷缩，整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身上披着一件喇嘛的衣服，应该是祝星帮她找来换上的。 秦风进来之后，她就一直躲躲闪闪，全身都写满了恐惧，一直在逃避和秦风对视。 嘴里还在碎碎念： “你别过来、别过来……不是我拿的……不是我偷的东西……” 似乎这样，就可以避开秦风的注意力。 秦风也暂时没有关注她，将视线落到风行身上。 “好久不见了，风行道友。” 秦风落座，微笑着看过去。 他身上散发出的死亡气息倾泻而下，叫人不寒而栗。 就连站在他身后的祝星等人，这时候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风行原本一脸怨恨，感觉到这股气息之后，周身都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秦风的视线在他身上游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今的风行，和三个月前判若两人。 距离秦风第一次见到他，更是大相径庭。 那时的风行，无论真的还是装的，最起码看起来总是光风霁月、生人勿近的模样。 堪称一声“谪仙人”。 而此时，风行也换上了喇嘛的僧袍，但影响他的，却不是这身衣服。 他脸色苍白，因为紧张，额头青筋暴起。 一双眼赤红，里面有发黑的血色遍布眼白。 其中的怨恨尚未消弭。 此时的他，看起来不仅外貌和从前相差甚大，就连整个人的气质，也好似变得疯癫了不少。 “在到酆都之前，那位都没有完全接管你的肉身。” “也就是说，酆都之前的那些事，其实都是出自你的本意。” “风行，如今的你，真的还算是一个人么？” 秦风这话没有丝毫嘲讽，好像在十分认真地和风行探讨这个问题一样。 但是他这么一问，却大大地刺激到了风行。 本来低着头不肯看秦风的风行，听到这话后，好像恐惧都一下子被冲散了一样。 他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秦风： “你别以为你赢了，就可以来羞辱我！” “从前是我不知道，但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你根本不是普通的凡骨，你是武真人转世的碎片！” “所以我从来没有输给过一个凡骨，我只是输给了武真人！” 说着，他似乎给自己的憋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出口，脸上竟然也露出了笑意。 “没错，就是这样，我就说嘛……凡骨是这世间最低贱、最无用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输呢？” “若不是凡骨的存在，我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我从来不会输给凡骨……从来不会！” 看起来，他好像彻底疯癫了一样，因为难以接受自己输了的现实。 但他的话，让后面四个人里，除了乐正玉镜之外，全都瞪大了眼睛。 他在说什么？ 什么武真人？ 什么转世碎片？ 第3241章 不给，我就自己拿 “咳咳。” 祝星虽然自己也一头雾水，但是有个安子安在这儿，他赶紧轻咳一声，打断道： “风行，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还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从来不是因为任何人，只因为你自己。” “至于我师弟，他天生就比你更强，即便你不承认，我也不允许你随便攀咬他……” 话没说完，秦风便抬手摆了摆。 “师兄，你不必为我遮掩。有些事，迟早会被人知道的。” “他说得没错，我确实是那所谓的武真人的转世。” “只不过，我从来没把这件事当回事而已。” “所以他即便说出去，我也不会当回事。” 祝星瞳孔睁了睁，不知道是震惊于秦风是武真人转世的事实，还是惊讶于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钟离还好，他对武真人的事情并不了解，也并不在意秦风到底是谁，又或是谁的转世。 倒是安子安，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你们口中的武真人……该不会是那个三千年前，在仙魔大战中横空出世，然后又在战争结束后突然消失的那位吧？” 身为仙门中人，他就算再叛逆，也不会不知道那位的名讳。 当时仙魔之战中，仙门和凡间出了两个人，将这场本来被魔族倾轧的战争，重新挽回了局面。 仙门之中站出来的，就是那位武真人。 因为他的出现，仙门中才有人足以抗衡魔主关墨。 但是在仙魔大战之中，本该一举成为仙门领袖的他，却突然消失了。 有关他失踪的传闻很多，但没人能真的确定。 有传闻说他死了，因为在仙魔大战 中，耗尽了天运。 也有人说他其实没死，只是他无心掌管仙门，所以在极北之海的某处隐居，潜心修炼。 当然，也有他飞升了的说法。 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真假。 但事实就是，那位统帅过仙门一时的武真人，彻底消失了。 如果秦风真的就是那位武真人的转世，那岂不是意味着…… 祝星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秦风就这么承认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先听着吧，别说话了。” 秦风确实满不在意，无论他人怎么猜测，他只是他自己。 他看着风行，问道：“我来找你，不是来听你为自己挽回颜面的。” “我问你，你是否知道，那个附身于你之人，从何处而来？” 他想知道，“秦风”到底来自哪个世界。 且，他是否有可以在几方世界穿梭的能力。 毕竟，在来临仙大陆之前，他已经吞噬了四名“秦风”。 这意味着，他已经去到了至少五个不同的世界。 然后他又来到了临仙大陆，看来他在世界之间穿梭非常自如。 最起码是现在的秦风还没法做到的。 风行听到这话，脸上的怨恨更浓。 他盯着秦风：“呵呵，他的出现，确实给我解答了不少问题。” “之前我还觉得奇怪，一个已经疯了的凡骨，怎么会一夜之间，突然清醒过来不说。” “而且，还能以凡骨之身，打败封邦，进入仙门。” “一年的时间，就超越了仙门之中的大部分弟子……”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脸色滞了滞，有些僵硬。 似乎想到了，这个“大部分弟子”里面，也包括他自己。 不过很快他就自圆其说： “你应该也和他一样吧？” “他吞噬了其他的灵魂碎片，你应该也是如此。” “否则，只是一介凡骨，凭什么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强大，且性情大变？” “秦风”夺舍风行，也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他的一些记忆，会被风行窥探到。 看来从“秦风”那里，风行确实得到了不少信息。 秦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问你的不是这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我，他是不是有随意离开这方世界的办法？” 可是风行好像在故意回避他的问题，又好像是真的疯了一样。 他面色癫狂地盯着秦风，似乎要用眼神将他瞪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没有输……我才没有输给一个凡骨……” 见他似乎不想好好回答自己的问题，秦风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并不想对你动手。你手上沾满了血腥，自然有人会审判你。” “你或许还没意识到，光凭你杀了抱石真人，以及图杀了南丰国两个村落，你就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我之所以让你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你身上还有我想知道的事情。” “不过，你也别觉得装疯卖傻，就可以借此拿捏我。” “我不对你下手，是因为想让你完完整整地接受审判……” “只是，看起来你好像并不需要了。” 言罢，秦风缓缓抬起头来，漠然的眼睛盯着风行。 后者下意识想避开他的眼神，可是当秦风想和他对视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 他的视线不自觉的被秦风吸引，或者说被强制固定在这处，不得不和秦风对视。 而当他看到秦风的眼睛时，全身上下瞬间僵硬，冰凉灌注全身。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他的身体、他的大脑、他的记忆，都无法由他自己来主宰。 他现在就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秦风靠近。 秦风走到他面前，抬起了一只手。 他的左手抬起的时候，竟然化作了苍白的手骨，上面戴着一枚璀璨的戒指。 看到这枚戒指，本来还疯疯癫癫的桑灿灿猛地站起来。 尖声喊道：“那是我的！是我的戒指！还给我！” 这枚戒指曾经让她体会过力量的滋味，让她如何能割舍？ 可是秦风只是微微分了一点视线给她，就让她瞬间僵硬在原地，整个人瘫软下去，根本不敢上前。 秦风懒得管她，抬起那只手，伸向了风行。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只能自己看了。” “不过我自己来的话，你对我而言，就再也没有秘密了。” “让我来看看，你的记忆……应该放在这个位置，对吧？” 第3242章 记忆 “你、你要做什么？” 风行还没缓过来，他直视着秦风的眼睛无法挪开。 当他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脑袋里轻了一瞬。 仿佛在这一瞬间，他的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少了。 可他看不见、摸不到，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到底少了什么。 甚至在这刹那之后，他的眼神骤然呆滞，整个人呆立在原地，痴痴地盯着秦风。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又想不起来该做什么。 而秦风的手里，多了一条丝线。 “嗯？原来记忆长这个样子么？” 秦风将丝线拿在手里看了看，发现这根丝线乍一看似乎很纤细，可是细看之后，就会发现这根丝线是由千丝万缕条更加纤细的丝线凝聚而成。 上面闪烁着各色的光华，似乎代表着各个阶段。 他将这丝线在眼前一挥，本来凝聚在一起的丝线，顿时四散开来，在空气中形成了千丝万缕的景象，围绕着秦风缓缓旋转。 看到这一幕，桑灿灿脸上的恐惧更甚。 这些，都是风行的记忆啊。 一个人的记忆，就这么被抽离出来，摆在人的面前，任由他人随意观看…… 那些内心深处最屈辱、最卑劣、最不堪回首的过往，全都要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性，都让她脸色发白、浑身战栗。 但秦风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 对于他来说，风行的其他记忆，无论再怎么隐秘，于他而言都没有任何价值。 他在一团团丝线之中，缓缓转身，从各色的光华里，寻找着他想知道的事情。 正所谓“抽丝剥茧”，就如同他现在这样。 “嗯？在这里……” 当他的手从一根黑色的丝线面前划过时，他感应到了，属于“秦风”存在过的气息。 这段记忆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居然主动飞过来，缠绕在秦风的手上。 刹那间，一段记忆涌入他的脑海…… 天哭关，永夜结界笼罩，不见天日。 风行在简陋的床踏上不断翻滚，他身上的黑气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就连他的本命佩剑，都发出微微铮鸣，似乎在抵触现在的他。 “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样？” 桑灿灿俏脸满是焦灼，却又不敢随便上前。 此时的风行已经在入魔边缘了，他道心破碎，整个人陷入了癫狂。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赢不了！” “他只是一个凡骨、只是一个凡骨而已！” “我明明可以赢的！不是都说，我是这一代修士里，难得一见的天才么？为什么？为什么有了我，还要有一个秦风！” “为什么！” 屋子里设下了结界，没人关注这边，这里的动静不会传出去。 风行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他现在完全没了从前“谪仙人”的风姿，露出一张癫狂到快要入魔的脸。 “师兄，你先冷静一下！那个废物，就算再厉害，终究只是个凡骨而已！你忘了么？凡骨是不能飞升的！” “师兄，你不能为了一个凡骨，而坏了你的道心啊！” “你可是整个无相宗最有希望飞升的弟子，你可是风灵山的高岭之花啊！” 风行当时并没有注意，说这话的桑灿灿，脸上除了担忧之外，更多是嫌恶和癫狂。 风行这副模样，看来严重破坏了她心目中那个大师兄的形象。 不是完美的风行了，这让她极度狰狞。 她的心里，她的道侣应当是完美的、人人艳羡的。 绝对不会是风行现在这样，扭曲、癫狂、阴暗。 他不能被秦风打倒，更不能就这么被秦风逼疯。 所以在风行癫狂到极致，几乎接近入魔边缘的时候，她拿出了那只锦囊。 “大师兄，你不是想变强么 ？你不是想杀了秦风么？我可以帮你 ……” 在风行的记忆里，那颗“丹药”明明是他逼着桑灿灿给他自己吃下的。 可是在真实的记忆里，是桑灿灿主动将丹药拿出来，蛊惑他服下的。 那根本不是什么可以克制心魔的丹药，而是“秦风”的神魂。 风行主动将他的神魂吸收入体，很快，秦风的眼前就出现了自己的模样。 他现在，是在以风行的视角，看着另外一个自己出现。 “你叫风行，对吧？” “我知道你，风灵山这一代的大弟子。” “天资卓绝、人中龙凤，被师门寄予厚望。” “啧啧啧，可惜啊，原本你确实该前途无量，以你的天资，确实应该成为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不过，你再怎么天赋异禀、再怎么努力，终究……也没法和武真人的转世相提并论……” 秦风看到另一个自己微笑着，冲风行伸出了一只手：“不如，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吧。” “我会给你无上的力量，会让你走上你本该拥有的人生。” “怎么样，你愿意么？” 在风行的记忆里，“秦风”几乎没怎么蛊惑他，他就心甘情愿做了傀儡。 因为风行实在太不甘心了。 如今秦风拥有的一切，本来就是他的。 可是现在却被抢走了，让他如何能甘心呢？ 之后，便如同秦风猜测的那样。 “秦风”在进入风行的肉身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占据他的肉体。 一旦这么做了，就会立刻被秦风发现。 他不想冒险。 于是，他先以窃取权柄，帮风行夺取了抱石真人的境界，并且杀了抱石真人和丹灵。 趁着人皇降世，关内大乱，他们离开了天哭关。 在一路上，他们杀的人不少。 “秦风”一直在帮风行掠夺其他人的力量。 虽然这法子有点浪费——掠夺来的力量，只有五分之一是属于自己的。 但，风行在这段时间突飞猛进，很快就突破了元婴。 不过，风行并不满足于此。 他不断地想去杀人，甚至有些脱离了“秦风”的计划。 于是，“秦风”告诉他： “别着急，你的眼界，不能局限于这一个世界。”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我不仅可以给你无上的力量，我还可以……带你去见证新的世界！” 第3243章 迥异的世界 不过，让秦风失望的是，在风行的记忆里，“秦风”确实告诉了他有关另外的世界，却没有告诉风行该如何自由地出入于几个世界之间。 但是，秦风也有所收获，最起码，大概知道了“秦风”原本的世界。 在风行的记忆里，他向风行描述的，是一个残破的世界。 光听环境的描述，那好像是一个十分接近现代世界的小世界。 只不过，那个地方比现代世界要乱的多。 到处都是战乱，几乎和末日差不多。 世界的气温两极分化，一半极寒、一半极热。 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基本都身怀异能。 而“秦风”拥有的，天生就是“盗窃”。 他从来不曾丧失武真人的记忆，至少从来不曾丧失自己的那一部分。 所以他在他原本的世界里，混得如鱼得水。 只不过那里也是个末法时代，所有人的异能依靠的，都是一种叫“污染”的东西。 在那里，天道混乱，毫无秩序。 “秦风”残缺的记忆，趋势他想要离开那里，寻找别的世界。 特别，是要回到临仙大陆。 从他觉醒了武真人记忆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想办法回到临仙大陆。 而后，他在一个人身上，窃取到了神魂出窍并且转移的能力。 此后，他便一直在几个世界之间穿梭，寻找属于自身的另外的碎片。 似乎是为了吸引风行心甘情愿地给他利用，他详细地向风行讲述了三千世界的现实。 甚至还将创世之神所创造的世界告诉了风行。 其中，他详细讲述的，便是他曾经掠夺过的四个世界。 每一个世界的“秦风”并不是随处就能找到的，所以这四个世界，他待的时间都很长。 而秦风也在风行的记忆里，看他详细地提到了这四个世界： 霓裳界，一个以衣冠定乾坤的唯心之地，华服即力量，容貌即权柄，社会在极致的审美与浮华下运转； 契价界，则遵循着绝对公平的铁律，万物皆可交易，获取任何事物都必须支付完全对等的代价，命运在天平上精确衡量； 虫巢衣界，是人虫共生的生命沃土，山川万物皆为活体巨虫，文明建立在与虫族的契约之上，驭虫师驱动着世界的脉搏； 而最后，是缄默渊界。 在那里，声音是致命的诅咒与剧毒，世界在永恒的静默中发展，于无声处演绎着文明的兴衰。 这四个世界，由截然不同的四个世界观构成。 也是秦风从未接触过世界。 他默默地记下了这四个世界的法则，以防万一。 等他看完了风行记忆中，有关“秦风”的全部部分，不由得有些失落。 “没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啊……” 除了那四个世界的构成，再加上“秦风”自身诞生的世界，秦风没看到太多关键信息，特别是有关如何离开自身世界的。 他仔细翻看了一番别的，没再发现其余有用的消息后，一抬手，将这些记忆重新拧在了一起。 “师弟，怎么样，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么？” 祝星上前来问道。 秦风摇摇头：“除了他对我的记恨，别的，都是他被人蛊惑的记忆，没有太大价值。” “那现在你要把记忆还给他么？” 祝星觉得，那些作恶的记忆，还是不还给风行比较好。 毕竟，如今的风行可不再是那个天资卓绝的风灵山大师兄了。 他现在满心只有怨恨和癫狂，甚至已经没了道心。 把记忆还给他，他一有机会，必定还会作恶。 秦风却有不同的看法：“还自然是要还给他的，若是不还给他，又如何对他进行审判呢？” “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呆呆傻傻地被处决，实在有点便宜他了。” “带着作恶的记忆，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死，这，才是他应得的下场。” “只不过在那之前，有些记忆确实不能留给他……” 风行清楚地看到了“秦风”的样子，而且还得知了天道可窃取这种事。 若是把这些记忆留给他，之后他落到其他人的手里，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祝星点点头，表示同意：“最好……废了他。” 秦风闻言笑了：“废了他？那确实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生不如死啊……就这么定了。” 他不喜欢折磨人。 如果风行不曾手段残忍地杀害那些平民百姓，或许他愿意给风行一个痛快。 可是他做错的事情太多，一条命已经不够偿还了。 按照祝星说的，秦风抽走了他有关窃取天道和“秦风”的记忆，还顺便将他修炼的那些功法也全部抽走。 祝星觉得不太稳妥，一抬手，一道雷电穿过风行的后腰，绞碎了他的灵骨。 记忆还没回归的风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痛苦地瘫倒在地。 可是因为没有记忆，他甚至连呐喊都喊不出来，只会倒在地上“啊啊”大叫。 但这次，没有任何人露出同情的表情。 毕竟，他们都亲眼看到过南丰国那两座小镇的惨状。 秦风一挥手，苍白之手再度浮现，他刚才怎么“偷”出来的，现在就怎么还了回去。 记忆回笼的一瞬，风行浑身战栗了一下。 随后，巨大的恐惧在他脸上浮现出来。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秦风，惊恐地问道：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 “不、不对……我什么时候杀了这么多人？我是怎么杀死他们的？” “我应该是……我为什么不记得了！” 风行拥有从前的大部分记忆，但因为忘记了“秦风”，他的那些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 有，却又不够完整。 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纠结且狰狞，整个人好像随时都要崩溃了一样。 “不对、这不对，我的法力呢？” “我记得……我不记得了！” “啊！我到底忘了什么啊！” 这种时候，他甚至连自己的灵骨被粉碎的痛都忘了。 那些缺失的记忆，让他更加头疼欲裂。 秦风没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第3244章 乌云压顶 从房间里出来，秦风和祝星交代了一下，让他把桑灿灿和风行分开关。 至于该怎么处决他们，等上报给南丰国国主来决定。 毕竟南丰国死在他手上的人最多的。 桑灿灿虽然没有动手，但她也是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哪怕是被利用的。 秦风打算之后再从她的记忆下手。 他现在对苍白之手控制得比之前更加纯熟，但每一次动手，都需要消耗不少经历。 眼下，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消化死亡天道上。 接连使用苍白之手，得不偿失。 苍白之手的“偷窃”，哪怕有偷窃权柄在手，偷取那些实体的、现实本来就存在的东西是最容易的。 而偷取那些抽象的，甚至仅仅只是人想象出来的东西，是最难、也最消耗力量的。 风行的“记忆”，概念上是必然存在的，可是“记忆”本来就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秦风将其强行化作实体，并且将它“偷”出来，本身就是极其消耗力量的行为。 再来一个桑灿灿，即便是他也会有点吃不消。 因为这不仅消耗“偷窃”的力量，还需要用到他的“神权”。 就像在北苑镇那样，在自身的领域里，肆意“捏造”出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东西。 而这东西，并不能完全按照秦风的想法来，它还得承载着风行的记忆。 这个过程，看似一瞬，但是这一瞬，就让秦风消耗巨大。 “用不用我叫钟离时刻盯着点？我看风行受到的刺激不小，我担心他想不开，在里面自杀了。” 既然是要让风行接受审判的，那么自然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自杀。 “不用，他死不了，桑灿灿也是。”秦风摆摆手，轻描淡写。 祝星一下子了然了——秦风应该将他们的“死亡”都收走了。 等需要被审判的时候，他自然会还给他们。 处理完了这边，秦风打算先去看看老喇嘛准备得怎么样了。 可是，他还没往扶桑的房间走，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远方的天空而来。 这压迫感并非来自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秦风抬头望去，就见西方乌云盖顶。 那一大片“乌云”移动得非常快，正在迅速朝着这边靠近。 但，他们并不是冲着万藏寺来的，而是……酆都！ 祝星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对，赶紧跑过来。 “师弟，这是……” “走，先去看看。” 秦风不废话，说话间身形便从原地消失。 在路上，扶桑和那六具骷髅也跟了上来。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很默契地没有开口，都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 接近那片“乌云”后，他们也看清了。 那不是什么乌云，而是……仙门中人！ 秦风抬头望去，便看见青天之上，云层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一道巨大的裂隙中，仙光流淌。 数百道身影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宛如天神临凡，磅礴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向着下方倾轧，连风都被凝固，山林寂然无声。 为首者，是一位身着素雅青衣的男子。 他面容看起来不过三十，骨龄则已经看不出来了。 眉眼温润，仿佛饱读诗书的儒雅文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倒映着星辰生灭、岁月流转的幻影。 他未持兵刃，仅仅负手而立，周身便自然形成一道无形的领域，空间在他身侧微微扭曲，光线都仿佛在向他朝拜。 他便是这滔天威势的源头，也是这浩浩荡荡的人群之中，压迫感最为强烈的一人。 在他身后，八道身影一字排开，男女各异，皆气息如深渊，神秘莫测。 最左侧是一名赤发壮汉，肩扛一柄门板似的暗红巨剑，剑身缠绕着永不熄灭的业火，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噼啪作响。 他身旁是一位怀抱瑶琴的素衣女子，十指轻按琴弦，周身音律化作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波纹，无声荡漾。 居中一位是笼罩在黑影中的瘦高男子，手中把玩着一柄不过尺长的幽暗匕首，刃锋划过之处，连光线都被悄然吞噬。 黑影之侧，立着一位手持蟠龙杖的老妪，杖头龙口含着一颗灰蒙蒙的宝珠，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枯萎气息。 老妪右边，是一名笑容甜美的双髻少女，指尖旋转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绣花针，针尾好似牵引着无数根丝线。 少女身旁，是一位腰缠金绳的皂袍道士，那金绳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表面符文明灭，透着重压山岳的沉凝。 再右侧，是一名背负青铜剑匣的冷峻青年，剑匣之中，隐隐传出道道截然不同的锋锐剑鸣，交相呼应。 最右边，则是一位赤足站在玉盘上的妖娆美妇，玉盘缓缓旋转，洒落点点星辉，映照得她周遭空间层层叠叠，如梦似幻。 他们静默无言，冰冷的目光如同看待蝼蚁草芥，俯视着苍茫大地。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极其强大的压迫感。 而他们身后，百道身影如星罗棋布，静静地悬停在翻涌的云海之上。 这些人皆身着统一的月白流云道袍，周身灵光氤氲，气息勾连，竟无一例外，全是元婴期以上的修为。 百双眼睛，淡漠、平静，却又蕴含着元婴修士独有的、洞察秋毫的神光，如同百支无形的利箭，随着为首九人的目光，一同锁定了下方。 他们甚至无需动作，仅仅是存在本身，那汇聚如海的磅礴灵压，已让下方的山川河流尽数失声，万物皆俯首。 在秦风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秦风等人。 不过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 秦风还好，虽然他处于下方，却神色淡漠。 只不过当这些人出现的一瞬，他眼睛里黑雾跳动。 身体内种子兴奋起来，似乎迫不及待地迎接接下来的事情。 但他身后的祝星等人，在这样的压迫感之下，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祝星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提醒秦风小心。 可是嘴巴才打开，就好像失去了声音。 在这帮压迫感之下，他，已经连提醒都做不到了…… 第3245章 走或留 “下方和人，既见明尊，为何不跪？” 威严的声音，从云层上方传来，响彻青空，带来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 扶桑和那六名骷髅喇嘛站在后方，眼里的鬼火在看到这帮人时，微微跳动起来。 “明尊……杜青衣。” 秦风微微侧首：“你认识？” “呵……岂止是认识。”扶桑枯槁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他可是你们仙门之中，如今地位最崇高、修为最身后之人。” “跟在他身边的，也都是从你仙门万千神山之中走出来的。” “可以说，他们几个，就是仙门的底蕴。” 这几个人，平日在仙门里从不露面。 之前秦风在神殿里，也没看到过他们。 万千神山，果然只能用来震慑下面的人。 像杜青衣这等渡劫期巅峰之人，是不受束缚。 “说来也巧了，杜青衣就是无相宗人。” “当年，武真人就是他座下弟子。” “不过，武真人在仙门内修行的时候，似乎并不出色，杜青衣也从未看上过这个弟子。” “如今，你们也算久别重逢了。” 他怪笑一声，似乎在揶揄。 不过即便如此，也难以掩饰他的紧张。 秦风对此没有任何感觉，杜青衣也好，明尊也罢，对于他而言，都只是陌生人。 至于师父不师父的，他认定的师父，可不在这儿。 倒是其他人，听到“明尊”的名讳，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师弟，我们还是先撤吧。” 祝星咬了咬牙，他并不是怯战之人。 可是双方的力量悬殊太大，对方可是将仙门的根基都搬到了这里。 而秦风虽然强悍，可他终究只是一个人。 再者，他刚刚吞噬了部分死亡之力，现在还没能完全吸收。 若是这时候动手，后果难料。 乐正玉镜咽了一口唾沫，眼睛里也难得有几分惶恐。 “老秦，我觉得咱们这回真不能逞能了。男子汉能屈能伸，要不咱们先……” “你们先走。” 不等乐正玉镜话说完，秦风淡淡开口：“这帮人是冲着死亡之神来的，如果让他们肆意妄为，又或者……将死亡的权柄掌握在他们手里，你们觉得后果会如何？” 他一句话，让现场一片静默。 是啊，死亡之神处于沉睡中，所以这方世界的规则尚未混乱，还能得到片刻安宁。 原本今日，他们就该把酆都的入口再度封印起来。 但是之前闹得太大了，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就已经被察觉。 这些人，是特意为死亡的权柄而来的。 秦风转头，瞥了一眼扶桑：“你们怎么说？” 扶桑那双跳动着鬼火的眼睛，听到这话后，鬼火变成了幽蓝色，深邃而神秘：“自然这是我们惹下的祸事，自然，也要让我们来承担。” 他身后，六具骷髅喇嘛也是一样，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虽然没有说话，但其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很好。”秦风笑着点点头：“这事也有我的一份，逃不掉了。” 他身上，也有部分死亡的权柄。 这帮仙门大佬们冲着死亡权柄来，他们怎么可能放任秦风带走这一部分？ 他转头，冲祝星道：“你们四个先走，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 “那还是算了吧。” 乐正玉镜想都没想就耸耸肩：“我是跟你来的，自然要跟着你的。还是让老祝他们先走吧。” 祝星没说话，但他周身的气机已经开始流转了。 上次之后，他已经又一次突破了。 虽然现在伤还没好全，但也不是不能一战。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没得选。 钟离同样无言，但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们三个的反应完全在秦风的预料之内，就算让他们走，他们也不会走。 “罢了，反正现在就算我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秦风笑着说道：“仙魔大战在即，之前凡俗之中出了这么多事，也不见这帮大佬们出手。” “可是死亡天道泄露，他们却第一时间到场了。” “他们想做什么，不言而喻，这种事情，他们也不会让外人知道的。” 秦风这话虽是嘲讽，但也是不争的事实。 哪怕难听了些，在场的几个人也看得分明——仙门要抢夺死亡天道，自然是要灭口的。 死亡不能落入他们的手中，他们也不会放秦风等人离去。 唯一一个例外，是安子安。 他现在脸色惨白，手脚抖得不成样子。 “可、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打啊？” “他们、他们不都是我们仙门的前辈么？” “我、我听我外祖父说过的，明尊可是如今仙门最强战力，也是仙门领袖……” “除了神殿之外，明尊就是仙门楷模啊！” 他现在非常慌乱。 一路走来，秦风他们在做的事情，他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之前有过误会，可是大家也一同经历过生死了。 而他自己，虽然因为安经赋的缘故，暂时离开宗门。 可在他骨子里，仍然觉得自己还是仙门中人。 像明尊这样的大人物，在他的概念里，只要见到就是应当跪拜的。 无论明尊做什么，总归都有他的理由。 他这样的小辈，怎敢质疑？ 可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此刻他居然在犹豫。 正因为这份犹豫，他现在脸色格外难看。 秦风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的痛苦。 难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和我们立场不同，你也不必走到这一步。” “你走吧，只要你不出手，我们就还是朋友。” “今日之事，你有你的难处。” 祝星三人也投来了一样的眼神，安子安会纠结，他们都能理解。 毕竟，安子安和他们本就不在同路。 他出身优渥、风华正茂、才华过人。 日后他留在仙门，绝对前途无量。 能和他们走到今日，不过是意外而已。 安子安此时已经一脸冷汗，两只眼睛也有些发直。 不知道是因为上方仙门大佬们的压迫感，还是因为他的理念遭到了巨大的冲击。 此时，他哆嗦了半天，才挤出来一个字：“走……” 第3246章 请回吧 秦风见安子安无法立刻做决定，他也不再多言，抬头朝空中看去。 那名红发男子相貌狰狞，且脾气暴躁。 似乎见他们仍在下方停留，而且没有要行礼的意思，怒斥一声： “尔等何人，竟还不肯让开，是想和仙尊为敌么？”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面目森严，无一人发话。 但在他说完这话之后，都给予了无形的压迫感。 秦风飞身而起，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同时，乐正玉镜第一个跟上，随后是祝星钟离。 扶桑几人没有跟上，但，都站在酆都入口前不肯让半分。 “几位前辈。” 秦风神色淡漠，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死亡气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森冷。 “敢问一句，几位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 他的视线，直直的盯着杜青衣。 杜青衣也看到了他，但是前者的眼睛里，又好像根本没有他。 那双眼睛淡漠无情，似乎这世间的一切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他现在，只关心下方的“死亡”。 “呵，哪里来的小辈，居然敢诘问仙尊？你……等等，你是个凡骨？” 红方男子尾调上扬，露出诧异之色。 不止他，其余人似乎也是这时才留意到，面前拦路之人，居然是个凡骨。 无他，只能说秦风的气场实在过于强大。 即便被百人压境，还有九名渡劫期大能在前，他居然也能不卑不亢。 而且，他身上散发的气质过于特殊，让人竟然有些 压不住他的既视感。 秦风笑了笑，神色如常：“晚辈确实是凡骨没错，看起来，前辈似乎有些不乐意？” 红发男微微眯眼，似乎要将秦风看穿一般：“区区凡骨，居然能修炼到如此底部……你，到底是什么妖邪？” 在仙门的概念中，凡骨是不可能修炼到这一步的。 能修炼到如此地步，只有妖邪。 因为凡骨，就是凡骨。 平凡的凡！ 秦风早就习惯了这种言论和眼神，他微微一笑，身上那冰冷的气场，随着他这一笑流泻下来，反倒让人不寒而栗。 “我是什么并不重要，但是几位前辈今日若是为了窃取天道而来，那你们可以回去了。” “不过，若是诸位能帮南丰国重新封印酆都，那晚辈刚才的话，是我太小人之心了，我可以道歉。” 他不想绕弯子，直奔主题。 他的话，让杜青衣重新看向他。 “噢？听你这意思，是打算拦我们？” 杜青衣声音清冷，不带任何人类的感情，几乎和秦风的语调不相上下。 他们二人开口，明明是人的声音，却没给人一点温度。 大概，这就是修行到极致的表现吧。 七情六欲在他们这里，都已经被摒除出去。 “谈不上阻拦，只是前辈应该明白，天道这种东西，不该随意落在什么人手里，更不该被人拿来当做稳固地位的权柄。” “您说呢？” 秦风微笑着说完这话，杜青衣的神色忽然滞了一瞬。 他微微眯眼，盯着秦风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妄安剑是不是在你那里？” 秦风一顿：“没错。” “你是秦风？” 杜青衣来之前，像是从未听过秦风的名字。 可此时，竟然直接叫了出来，而且还断言妄安剑就在秦风手中。 秦风心道：刚才扶桑说过，杜青衣就是他前世的师父。 虽然不待见，但师父毕竟是师父。 没想到，杜青衣这么快就认出了自己徒弟的转世了？ 见他不说话，杜青衣继续自己的话： “妄安剑，原本是我的剑。” “三千年前，赠与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土地。” “你也叫秦风……但你应当明白，即便同名同姓，你也不是他。” “一介凡骨，莫非也想做武真人不成？” 秦风这下有些失望了。 看来师父和师父是不一样的。 扶桑说，三千年前，武真人这个徒弟并没有得到杜青衣的欣赏。 而现在，这位明尊倒是挺维护自己那个徒弟。 可惜，就连他徒弟的转世就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 要知道，当初在极寒之渊，轩辕仓和万忧可是都一眼就认出了他。 “我是谁、是什么并不重要。” 秦风笑道：“但是我劝几位前辈一句……这死亡天道，动不得。” 他笑着说完，周围顿时一片死寂。 现场的人都知道，杜青衣带人来是为了什么。 他们昨日感应到南丰国出了问题，杜青衣第一个察觉到死亡天道存在。 也才算出，原来南丰国就建立在酆都之上。 这让他们怎么坐得住。 眼看和魔族的一战迟迟未开，他们第一时间先赶到了这里。 谅这些万藏寺的喇嘛也不敢阻拦。 可没想到，万藏寺的喇嘛没有阻拦，居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凡骨的，毛头小子。 杜青衣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不见怒容。 他淡漠的眼睛从秦风身上挪开，只说了一句：“杀了他们。” 说话的是秦风一人，但，其他人的态度也很明确了。 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直接。 对于他的态度，秦风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也没有任何惊恐。 他只担心祝星他们。 仙门来的人太多了，即便他一个人对付这九个，其余的，也够让祝星他们难受了。 恰好此时，天边忽然一道乌云滚滚。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秦道友，我们没来迟吧？” 秦风和杜青衣都下意识抬头，就见王博弘出现在天边。 看到他，秦风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还有你们？” 他记得，他没有通知过王博弘他们来支援。 他看了一眼祝星，后者冲他摇摇头，看来也不知道。 王博弘不管天边的杜青衣，径自落到了秦风身边。 “一个黑衣服的和尚找到了我们，他说你们可能会有难。这不，我把愿意来的都叫来了。” 他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两万人。 这些，都是跟着秦风在魔界出生入死过的。 他们修为不高，许多人打起来，就是当个炮灰而已。 他们自己也清楚，可，他们还是来了。 第3247章 那便战吧 “万忧……” 王博弘说到黑衣和尚，秦风第一个就想到了万忧。 他为什么会找王博弘他们来？ 他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又是如何提前知道杜青衣他们会来？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见他们的援兵到了，杜青衣等人杀意更浓。 抬头望去，苍穹之上的裂隙仿佛苍天泣血的伤口，仙门八位领头者威势凌然。 不给任何反应的时间，化作八道毁灭性的流光，直取核心的秦风！ “既然如此，那便……战吧。” 话音落下，秦风眼中厉色一闪，迎面而上，率先迎上了那柄燃烧着焚天业火的巨剑。 他没有硬接，身形在间不容发之际化作一缕若有若无的黑影，仿佛融入了光线无法照及的缝隙，任由巨剑斩过虚影。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赤发壮汉身侧，并指如刀，指尖缠绕着极致的腐败之力，直刺其肋下。 “小心！”素衣女子惊呼，十指在瑶琴上疾拂，无形音刃撕裂长空，试图围魏救赵。 但秦风仿佛脑后生眼，另一只手虚空一握。 “怒厄金刚，现！” 轰然巨响中，一尊三头六臂、面目狰狞，周身缠绕着黑色痛苦业火的巨大法相凭空出现。 法相发出一声震荡神魂的咆哮，其中两只手臂握拳，裹挟着万钧之力与业火，狠狠砸向音刃，将其轰得粉碎；另外两只手臂则如鬼魅般探出，抓住了那柄幽暗匕首持有者袭来的轨迹，逼得他急速后退。 “他的法相不止一尊！”操控蟠龙杖的老妪尖声提醒，杖头龙口中的枯萎宝珠灰光大盛，一道蕴含死寂衰亡之力的光柱射向秦风本体。 秦风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前辈，你知道的还不少。” 第二尊宏大法相自他身后升起，哀相正对老妪。 吸收了腐败之里，哀相仿佛带着寂灭之力。 那足以让山川凋零的枯萎光柱，在触及寂灭目光的刹那，竟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被无声无息地同化、吸收，反而为那寂灭面庞增添了一丝灰暗的光泽。 “怎么可能？！”老妪骇然失色。 战斗并未停歇。 那笑容甜美的双髻少女指尖翻飞，无数根晶莹念力丝线编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大网，从四面八方罩向秦风，每一根丝线都足以切割元婴，束缚神魂。 同时，腰缠金绳的皂袍道士祭出法宝，那金绳化作金色蛟龙，咆哮着缠绕而来，欲将秦风捆缚。 冷峻青年背后的剑匣洞开，七道色泽各异、剑意冲天的飞剑如流星经天，组成玄奥剑阵，封锁了秦风所有闪避空间。 面对这近乎天罗地网的围攻，秦风深吸一口气，体内第三种力量彻底爆发。 “蛊神，你在等什么？” 话音落，却并非显化巨大法相，而是有无穷无尽、微若尘埃的蛊神之力弥漫开来，融入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那晶莹坚韧的念力丝线网，在触及这无形蛊域时，灵光迅速黯淡，结构被从最细微处瓦解、啃噬，变得千疮百孔。 那化作金色蛟龙的道祖金绳，闯入蛊神领域后，发出一声哀鸣，灵性大减，光芒迅速暗淡，仿佛被亿万看不见的微小存在寄生、吞噬。 而那七柄凌厉无匹的飞剑，闯入这片无形领域后，亦是剑光晦涩，运转迟滞，剑阵之威骤降。 “我的法宝！” “剑灵在哀嚎！” 少女与道士同时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趁此良机，秦风本体与黑影彻底融合，他仿佛化身死亡的使者，在有限的空间内，进行着超高速的移动。 他所过之处，黑影如潮水般蔓延，不仅吞噬光线，更在侵蚀那八人的护体仙光，痛苦权柄化作无形的尖刺，不断冲击着他们的神魂，让他们心烦意乱，法力运转都出现了滞涩。 他时而以怒厄金刚的狂暴力量硬撼业火巨剑，拳剑交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火花混合着黑色的业火四处飞溅； 时而引动三相佛的腐朽之面，张口一吸，将幽暗匕首散发的空间切割之力都腐败成无害的涟漪； 时而又完全融入黑影，出现在最意想不到的角度，施展出蕴死亡之息的致命一击，逼得那手持幽暗匕首的刺客狼狈不堪，手臂上已被腐败之力侵蚀出一块块可怕的黑斑。 秦风以一己之力，将三大法相与三种权柄运用得出神入化，攻防一体，诡谲莫测。 他在八位绝顶高手的围攻中，不仅屹立不倒，更是将战场变成了他个人展示死亡艺术的舞台。 八人越打越是心惊，他们感觉不是在对付一个人，而是在同时面对一尊愤怒的明王，一位轮转因果的古佛，一位无形无相的蛊道始祖，以及……死亡本身！ 八人联手，竟被一人稳稳压制，甚至岌岌可危！ 一直静观其变，气质超凡的杜青衣，脸上的温润之色终于彻底敛去。 他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名为“凝重”与“决断”的情绪。 他缓缓起身，整个战场的光线、声音，乃至流动的灵力，都仿佛以他为中心开始旋转、汇聚。 “窃取天道？可笑不……尔等是在阻碍天道归一，当诛。” 他并未去看那八名狼狈的同伴，目光如两柄无形的利剑，穿透混乱的战局，牢牢锁定了在黑影与法相间穿梭的秦风。 这个凡骨身上……居然有那个人当年的影子。 是错觉么？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朝着秦风的方向，轻轻点出。 这一指，看似缓慢，却超越了时光的流速。 没有璀璨的光华，没有震天的声势。 但在他抬指的瞬间，整个战场的时间与空间，仿佛被投入琥珀的飞虫，骤然凝固。 翻涌的能量，爆裂的雷霆，倾泻的月华，交织的死亡枷锁，甚至那八位仙门高手脸上惊愕的表情，以及秦风刚刚挥出的一拳……一切都陷入了近乎绝对的静止。 唯有那一指之力，仿佛命运的最终宣判，死亡的必然归宿，无视了所有防御，穿透了空间与时间的阻隔，直接点向了秦风！ 第3248章 败了？ 这一瞬，死亡仿佛就在秦风的眼前，令他周身寒芒大作。 他的三尊法相同时发出了预警，且带着一丝惊怒的咆哮。 无尽的黑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汇聚，痛苦、腐败、死亡三种权柄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在他身前交织、压缩，化作一面仿佛铭刻着无数哀嚎面孔的暗色盾牌。 “轰！” 指力与暗盾碰撞的刹那，并非简单的能量爆炸。 仿佛是规则层面的崩坏。 一个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的漆黑球体以碰撞点为中心急速膨胀，将范围内的空间寸寸碾碎，化为最原始的混沌！ “老秦！” 另一边，守护之战同样惨烈。 乐正玉镜多次想抽身帮忙，可根本腾不开手。 祝星全身雷光爆裂，紫电横空，与一名持镜仙门长老杀的难分难解； 钟离身后青狼虚影仰天咆哮，利爪撕天； 乐正玉镜引动月华如练，清冷光辉化作囚笼，困住强敌。 最为关键的是万藏寺的老喇嘛扶桑。 他与六名骷髅喇嘛盘坐成阵，低沉诵经。 他们并非超度，而是以自身为媒介，稳固此地的死亡秩序，避免惊动死亡之神。 灰色的死亡之力从虚空渗出，化作无数枷锁缠绕仙门弟子，所过之处，生机凋零，硬生生阻挡着仙门对死亡天道的窃取。 王博弘带领其余弟子，与其他仙门高手缠斗，避免伤亡加大。 他们都看到了秦风和杜青衣的这一幕，却谁都没法帮忙。 那不是他们该参与的战斗，他们都有自己的战争。 那吞噬光线的黑域剧烈膨胀后，又骤然向内坍缩，最终轰然炸开！ 恐怖的能量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利刃，将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首当其冲的秦风抵挡得十分艰难，那面凝聚了三大权柄的暗色盾牌上裂纹密布，最终“咔嚓”一声碎裂成漫天黑芒。 他喉头一甜，一口蕴含着腐朽气息的鲜血喷出，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周身缭绕的黑影都黯淡了几分。 杜青衣依旧悬立原地，衣袂飘飘，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指并未耗费他多少气力。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略显狼狈的秦风，眼中带着一丝俯瞰蝼蚁般的怜悯与淡淡的嘲讽。 “凡骨逆天，终是蚍蜉撼树。” 他的声音清越，却带着冰冷的寒意，清晰地传入战场每一个角落。 “你以为凭借几分机缘，窃得痛苦、腐败的皮毛，再沾染些许死亡的气息，便能真正理解‘天道’为何物？便能阻挡仙门执掌法则，重塑秩序的伟业？” 他的话语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每一个守护者的心上。 正在与强敌缠斗的祝星、钟离等人闻言心神剧震。 他们深知那杜青衣的可怕，此刻见秦风受创，无不焦急万分。 王博弘率领的援军也被仙门其他高手死死缠住，难以施以援手。 万藏寺老喇嘛扶桑的诵经声更加急促，六名骷髅喇嘛身上的金光却在那杜青衣的无形气场压制下，微微摇曳。 秦风稳住身形，抹去嘴角的血迹。 他体内的法力在剧烈震荡，三大法相虽未崩溃，却也光华暗淡。 对方的强大，超出了他的预估。 “天道？”秦风抬头，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燃烧的战意与不屈的桀骜，“你们所谓的天道，便是强取豪夺，便是将众生生死操于己手？” 一旦死亡天道落入仙门手中，死亡之神或许真的会“死去”。 南丰国既然建立在“死亡”之上，那么首当其冲的，便是南丰国的百姓。 到那时，整个南丰不仅是生灵涂炭，而是……会直接灭国！ 上千万条性命，会在瞬间化为乌有。 这，就是仙门所谓的“伟业”？ 若是如此，那么他，愿意来做这个反叛者。 “冥顽不灵。” 杜青衣微微摇头，仿佛在惋惜一块无法雕琢的顽石。 “你生于微末，长于凡尘，根骨血脉早已被红尘浊气侵染，如何能承载纯净的天道之力？” “唯有我仙门，以无上仙法淬炼己身，超脱凡俗，方有资格代天执道！” “你这身看似不凡的权柄，不过是无根浮萍，镜花水月！” 话音未落，杜青衣再次出手。 他这次并未用指，而是袖袍轻轻一拂。 刹那间，风云变色，他身后的整片天空仿佛化作了一块巨大的琉璃棋盘。 无数道晶莹剔透、蕴含着封禁与净化之力的仙道法则锁链凭空生成，如天罗地网般向秦风笼罩而去。 这些锁链所过之处，连破碎的空间碎片都被强行抚平、禁锢！ “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执掌天道……” “天规地锁！” 这是远比之前八人联手更加可怕的攻击，蕴含着秩序的绝对力量，要将秦风连同他掌控的权柄一同封印、净化！ 秦风长啸一声，将力量催到极致。 怒厄金刚法相六臂狂舞，无尽的痛苦业火化作一道黑色火柱冲天而起，灼烧着落下的法则锁链，发出“滋滋”的腐蚀之声。 三相佛法相三面齐辉，怒面洒下微光试图化解锁链中的杀意，哀面喷吐灰气侵蚀锁链结构，悲面则释放出终结万物的气息，将靠近的锁链寸寸湮灭。 无形的蛊神领域扩张到极限，疯狂啃噬着法则锁链的能量。 而他本体则再次与黑影融合，在锁链的缝隙间艰难穿梭，试图寻找突破口。 然而，杜青衣的手段太过磅礴。 那法则锁链仿佛无穷无尽，而且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坚固。 业火在熄灭，腐朽之力被净化，寂灭气息被抵消，蛊虫在哀鸣消散。 黑影的穿梭空间也变得越来越滞涩，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轰！轰！轰！” 接连数道粗大的法则锁链突破了防御，狠狠抽打在秦风的法相和本体之上。 怒厄金刚法相一条手臂被硬生生打断，化作黑气消散。 三相佛法相的慈悲面出现裂痕，光芒黯淡。 秦风本体更是被一道锁链贯穿肩胛，恐怖的封印之力瞬间蔓延，让他半边身体都几乎麻木，动作骤然迟缓。 “看到了吗？这便是凡骨与灵根的差距。” 杜青衣声音依旧平淡，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你的反抗，你的权柄，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交出死亡权柄，或可留你一缕残魂入轮回。” 第3249章 死亡的回应 秦风半跪在虚空，气息萎靡，周身黑影淡薄，三大法相也摇摇欲坠。 败象已显！ 绝望的情绪开始在所有守护者心中蔓延。 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 秦风……居然真的要输了？ 就连祝星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心中战栗：“师弟……你要撑住啊！” 乐正玉镜没有回头看一眼，常年喜欢傻笑的他，此刻脸上却满是肃穆。 秦风若是死，他存在于这世间的“理由”将不复存在。 此刻的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无所谓吧，反正也不止死了一次……” 钟离没有说话，但他催动自身力量的动作更加着急。 从前每一次，他们都认为秦风要输了，可他总是会赢。 几次之后，他们心里总有一个想法——无论什么样的敌人，是秦风的话，或许总会赢的。 可是这一次…… 王博弘也不由得心生悲悯：“难道……是我们选错了？” 一旦秦风死了，他们，也绝对活不了。 这些毅然决然，选择追随秦风而来的弟子。 他们经过了好几次死亡的考验。 经历了危难的筛选。 明明可以独善其身，却还是选择来支援。 就连秦风的身体之内，种子将它的力量全部用来给秦风催发权柄之力，现在已经沉寂。 胆小秦风缩在水池里，紧张地握着拳头：“别死、别死，求求你别死，我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乐正无渊面无表情，盘坐在地，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死亡的来临。 椒夏无法参与到这场战斗之中，但此时，她明明可以在外面待着，她却选择了钻进秦风的识海深处。 “臭小子，你把本神女带出来的，就要负责把我带回去。不然，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就连罪与罚，都在不远处上空盘旋。 无法进入，却也不愿意离开…… 难道……就要让他们和自己一起陪葬？ 不！绝不！ 秦风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他还有最后一招，那是燃烧一切，包括自身存在根基的搏命之法。 哪怕形神俱灭，也要崩掉对方几颗牙！ 他深吸一口气。 他现在的身体，其实是不允许他再用一次复苏之眼。 可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杜青衣猜错了一点，他的身上，可不止三条天道。 是，或许那三道，都只是秦风偷、抢、掠夺来的一点皮毛。 而这复苏之眼，却是实实在在，来自于那位创世之神。 这是真神的眼睛，如果可以引爆它…… 或许，还有和杜青衣他们同归于尽的机会！ “等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无比古老、无比浩瀚、又带着一丝仿佛沉睡了万古的疲惫意志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最深处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又似甘泉流淌： “小家伙……你的‘反骨’，很有趣……” 这声音……来自酆都之下！ 是那位被仙门意图窃取力量、甚至可能被唤醒的死亡之神？！ 秦风搏命的动作猛地一滞。 是“死亡”！ 难道……死亡已经苏醒了吗！ “糟了！” “别着急……我连接的……是你的梦境而已……” 梦境？ 秦风猛地反应过来——是阿月！ 在他梦境的深处，一片血红的世界之中，一个女人的怒斥声传来：“王八蛋……你给老娘撑住！你要是同归于尽了，我们都得和你一起死！” 是她！ 她看到秦风支撑不住了，竟然冒险，以梦魇直接入梦“死亡”。 而“死亡”，现在给予了他回应！ “他们……吵醒了我……还想拿走我的‘衣服’……” 死亡之神的意志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怒意。 “你这身‘死亡’……虽淡……却也算沾了点边……借你……一用……” 下一刻，一股无法形容的、精纯到极致的、仿佛源自世界诞生之初便存在的死亡本源，如同决堤的洪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轰然注入秦风近乎干涸的体内！ “呃啊！” 秦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这并非痛苦的嘶吼，而是力量瞬间充盈到极致的宣泄。 他肩胛处那法则锁链瞬间被这股纯粹的死亡之力腐蚀、崩断！ 他周身原本黯淡的黑影如同被注入生命般疯狂暴涨，颜色变得深邃如渊，仿佛连通着永恒的死寂之地！ 他那受损的三大法相，在这股本源死亡之力的灌注下，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怒厄金刚法相断裂的手臂瞬间重生，黑色的业火中掺杂了丝丝缕缕灰色的终焉之气，威势暴涨！ 三相佛法相的裂痕瞬间愈合，那寂灭之面更是光芒大盛，占据了主导，另外两面隐于其后，整个法相散发出让万物终结的终极意境！ 而蛊神法相虽未显形，但那无形的领域中，却多了一种令生灵本能恐惧的、绝对性的死亡规则！ 一股远比之前恐怖十倍、百倍的死亡威压，以秦风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天地失色，万物失声。 连那漫天飞舞的仙道法则锁链，在这股纯粹的死亡本源面前，都变得迟缓、黯淡，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正准备彻底镇压秦风的杜青衣，脸上的平静第一次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这是……真正的死亡本源？！怎么可能？！你一个凡骨，如何能引动……” 他死死盯着气息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秦风，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而秦风，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燃烧着战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漠然，如同执掌生死的神祇，俯瞰着试图窃取神权的凡人。 他感受着体内那浩瀚无边的力量，轻轻握了握拳，周围的空间便因承受不住那极致的死亡气息而微微塌陷。 他看向脸色大变的杜青衣，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彻骨的弧度。 “凡骨，亦可……弑仙。”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纯粹的、极致的黑，贯穿了凝固的时空，撕裂了漫天的法则锁链，直指那高高在上的杜青衣！ 绝地反击，正式开始！ 第3250章 绝地反击 只见，秦风那道贯穿天地的极致之“黑”，并非简单的能量冲击，而是死亡本源的具象化。 它所过之处，杜青衣引以为傲的“天规地锁”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瞬间消融、崩解，连一丝抵抗都未能形成。 锁链上闪耀的仙道符文在触及这抹黑色的瞬间，便彻底黯淡、破碎，仿佛从未存在过。 杜青衣脸上的震惊尚未褪去，那抹纯粹的“死亡”已至面前！ 快！ 无法形容的快！ 超越了时空的快！ 更可怕的是其中蕴含的意志——冰冷、古老、漠然，带着终结万物的绝对性，牢牢锁定了他的存在本质。 “区区凡骨，安敢弑仙？！仙罡护体！” 生死关头，杜青衣爆发出全部潜力。 厉喝声中，周身爆发出璀璨夺目的九彩仙光。 一道道蕴含着不朽、永恒意境的仙道法则在他身前急速交织，化作一面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社稷的护体屏障。 这是他以自身仙元道果凝聚的最强防御，足以抵挡一方小世界的崩灭！ 然而——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如裂帛的声响。 那抹极致的“黑”，如同烧红的利刃切入凝固的油脂，轻而易举地贯穿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屏障！ 屏障之上，日月星辰瞬间黯淡、崩碎，山川社稷的虚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散。 “不可能！” 杜青衣终于失声惊呼，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赖以成名的仙道法则，在这纯粹的死亡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黑”光去势不减，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没有鲜血喷涌，因为在被击中的瞬间，他胸口处的血肉、经络、乃至蕴含其中的磅礴生机与仙元，便已彻底坏死、腐朽、湮灭！ 一个碗口大的空洞出现在他胸前，边缘光滑，呈现出一种绝对的死灰色，并且这灰色还在如同活物般向四周急速蔓延！ “噗——！” 杜青衣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血液离体后便迅速失去光泽，化为灰烬。 他身上的仙光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明灭不定，气息如同决堤的江河般疯狂下跌。 那张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写满了痛苦、惊怒，以及一丝深可见骨的……恐惧！ 他感受到了，那股侵入体内的死亡之力，正在疯狂地侵蚀他的灵骨，磨灭他的道果，甚至……触及了他那本该万劫不灭的仙魂！ 这是一种根源性的、不可逆的破坏！ “明尊！” 这一幕，让整个战场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惊呼。 那八位原本被秦风压制，此刻正在勉力调息的仙门领头人，目眦欲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心目中近乎无敌的明尊，竟然被一个他们视为蝼蚁的凡骨，一击重创至此？！ “保护尊者！”赤发壮汉第一个反应过来，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冲向杜青衣，试图阻挡秦风可能接踵而至的致命攻击。 “结阵！快结万仙护道大阵！”素衣女子尖声叫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仙门阵营，彻底乱了！ 而守护者一方，则是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更加狂猛的攻势。 “干得好！快！乘胜追击！”王博弘激动得长啸一声，化神境的修为毫无保留地爆发，将对手逼得连连后退。 祝星周身雷光大盛，如同雷神震怒，攻势愈发狂暴；钟离的青狼虚影发出撼天咆哮，撕扯着敌人的阵型；乐正玉镜引动的月华变得更加清冷肃杀。 老喇嘛扶桑与六名骷髅弟子的诵经声陡然高昂，那灰色的死亡枷锁光芒大盛，趁势缠绕向更多仙门弟子，加速着生机的收割。 秦风悬浮于空，周身笼罩在深邃如渊的死亡气息中，如同从九幽归来的死神。 他冷漠地看着胸口被死灰色蔓延、气息萎靡的杜青衣，并未立刻追击。 调动和驾驭那股死亡本源的力量，对他自身也是巨大的负担，他其实已经没有力量再追击一次了。 但他那冰冷的目光，已经宣告了对方的结局。 “走！” 杜青衣，强忍着道基崩坏的剧痛与虚弱，从牙缝中挤出了命令。 他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可为。 对方不知为何得到了真正死亡本源的加持，实力发生了质变，再战下去，恐怕他们所有人都要陨落在此，成为滋养对方权柄的养料！ “可是尊者，那死亡权柄……”手持蟠龙杖的老妪心有不甘。 “闭嘴！”杜青衣厉声打断，又引动伤势，咳出几口鲜血：“速退！此子诡异，从长计议！” 命令既下，仙门众人再无战意。 那八位领头人强压伤势，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各种保命、遁形的法宝仙术光芒亮起，瞬间汇聚到杜青衣身边。 赤发壮汉与那皂袍道士一左一右架住几乎无法自行飞行的杜青衣，素衣女子拨动琴弦，荡开一片混乱音波阻碍视线，操控幽暗匕首之人，竟然直接以手中之刀撕裂开一道临时的空间裂隙…… “想走？留下点东西！”秦风眼中寒光一闪，岂容他们轻易退走。 他并指如剑，引动周身尚未完全平息的死亡之力，化作一道横跨天际的灰色刀芒，无声无息地斩向那正在闭合的空间裂隙！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尽管大部分仙门修士已仓皇遁入裂隙，但那道死亡刀芒的边缘，依旧扫中了断后的双髻少女和冷峻青年。 少女那牵引念力丝线的手臂齐肩而断，伤口瞬间灰败腐朽，毫无生机。 青年背后的剑匣更是被直接斩破，其中三柄灵性大失的飞剑当场崩碎，另外四柄也哀鸣着随着主人跌入裂隙，光芒黯淡，显然受损极重。 空间裂隙猛地闭合，只留下几片沾染着死气的破碎衣角，以及那少女断臂和破碎剑匣的残骸，从空中坠落。 仙门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是溃逃而去。 天空中的威压缓缓消散，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与激荡不休的能量乱流。 此时终于出了太阳。 阳光重新洒落，却仿佛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寒意。 秦风缓缓从空中降落，周身那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如潮水般退去，脸色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苍白。 他看向仙门溃逃的方向，眼神深邃。 第3251章 迷惘 “老秦！” 秦风的半个身体被黑暗包裹，他还在直勾勾地盯着仙门众人离开的方向，乐正玉镜已经连滚带爬来到了他身边。 “老秦你怎么样？没事吧？” 乐正玉镜吓坏了。 直到杜青衣等人离开，他才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 杜青衣实在太强了。 那一指，仿佛开天辟地一般，让人只是看到，都生不出抵抗的想法。 而秦风更是惊人，他不仅抗住了那一击，甚至，还在天规地锁之中活了下来。 就差一点，乐正玉镜以为，秦风就要死了。 秦风一死，他应该也要回到骊龙梦境之中，继续那无尽的死亡轮回了。 幸好，幸好…… 他跑过来，看到秦风半个身体都被那些流动的黑色物质纠缠，不敢触碰，又十分担心。 秦风一时没有回话，他一着急，一咬牙就要上去，被祝星一把拽住了。 “你干什么？现在先别碰他。” “可是老秦他……” “我知道，但现在，先别碰他。” 祝星神色严肃，他也受了一身伤。 他知道乐正玉镜在担心什么，这是怕秦风像之前在七里镇那样，看起来身体没有受伤，可是意识严重受损。 更何况，这次秦风的肉体也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但，那些黑色物质还在流动，就说明秦风的性命起码无碍。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这几次也看出来了，那些东西是和秦风同在的。 “没错，现在让他缓一缓。” 王博弘走上前来，他虽然是在场修为较高的几个人之一，但伤势也是最重的。 因为他一直在保护那些修为不高的小弟子。 至少，没让他们白白沦为炮灰。 “我没事……” 这时，一道嘶哑、低沉、幽深的声音，忽然在几个人耳边响起。 这声音，好似一条冰冷的毒蛇在众人的耳朵上舔舐了一下。 带着幽暗的死亡气息，让人一下子差点没听出来这是秦风的声音。 乐正玉镜瞪大眼睛，声音都有些颤抖：“老秦……” 秦风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乐正玉镜。 他的半张脸都被淹没在黑暗之中，就连额头上的神印，都有一半变成了黑色。 看着乐正玉镜，他扯了扯嘴角。 原本，他是打算笑一笑的。 但是嘴角一扯，他有些恍惚：笑，是什么样子来着？ 虽然不知道他原本想做什么，但看见他扯了扯嘴角，最后没能笑出来，反而露出一副僵硬滞涩的表情，乐正玉镜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老秦，你这是怎么了老秦？你不想笑就别笑，没事！” 他一落泪，祝星都忍不住红了眼圈。 虽然秦风仍旧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可刚才那一战，他们都看到了，是何等的惨烈。 秦风原本已经败了，可是关键时刻，他又绝地反击。 当时，那让人心惊的死亡爆炸覆盖了整个酆都。 杜青衣的锁链穿透了秦风的身体。 若要说他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在场人都是不信的。 他们赢了，但，也没有完全获胜。 秦风不知道乐正玉镜为什么哭了，他现在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有些呆滞。 因为他周边这些黑暗物质，其他人无法靠近他。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盯着乐正玉镜发呆。 见他这样，乐正玉镜更着急了： “老祝，你别拉着我了，让我过去！” “你自己看看，老秦现在这样对劲么？” “再不管他，万一他又昏迷了怎么办！” 祝星死死地拉着乐正玉镜，他看秦风的眼神也很着急，但这些黑暗物质，绝对不是他们能触碰的。 乐正玉镜过去就只有一个死。 “王老，您有什么办法么？” 当下，在场人里只有王博弘的修为最高。 他怎么说也是个化神境，祝星想听听他的意见。 但很可惜，王博弘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虽是化神，但你们也清楚，这小子的化神境和我可不是一个层次的。” “他身上这些东西，以及刚才那一场战斗，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了。”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连王博弘都说不出来秦风的问题，乐正玉镜更急了。 这时候，一道粗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吸收了太多死亡之力，现在精神有些迷茫罢了，他的潜意识，觉得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众人回头，就见扶桑缓缓朝着这边走了，身后还跟着那六名骷髅喇嘛。 他微微眯眼，眼睛里的鬼火火苗也小了许多。 “他不一般，凡人要承受这么多死亡之力，血肉内脏应该早就枯萎死亡了。” “但因为他是体修出身，身怀怒厄金刚，所以他的肉体修复得比任何人都快，这才将死亡之力完全承载下来。” “但，人和神的意识是不一样的。” “他现在，应该是意识产生了混沌。” 扶桑没有说，现在的秦风，堪称半神之体了。 刚才那名杜青衣，也可以称作半神。 但，和秦风截然不同。 杜青衣接近飞升，成了就是仙，不成就堕为散仙。 所以是半神。 而秦风这个半神，不是一个理论上的半神，而是他本身，就已经有一半身体和灵魂，成为了神之躯体。 “那现在怎么办？” 祝星凝眉问道：“他处于混沌需要多久？我们有办法帮他么？” 现在的秦风，碰不得、说不得，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更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 “我可以帮他。” 扶桑道：“以我万藏寺的佛经，可以将他体内多余的死亡之气消解掉。” 祝星闻言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必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些死亡之力，是死亡之神暂时借给他的。过后若是处理不好，他就会和‘死亡’融为一体。” “我也没有愚蠢到，以我这副残躯，却偷取他的力量。” 扶桑一眼就看出祝星在想什么，幽幽道：“再说了，你觉得他身上这些力量，是普通人能够承受、也敢于承受的么？” 他说完，祝星也沉默了。 “确实如此……” 第3252章 消解死亡 祝星还在犹豫，但乐正玉镜已经开口了：“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办！” 闻言，祝星河钟离都皱了皱眉：“乐正，我们可以再试试别的办法……” “现在还有别的办法么？” 乐正玉镜焦灼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但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万无一失的事情。再说了，你们还不相信老秦么？有人想害他，也得先看看自己是否能承担后果啊！” 他这么一说，祝星的眉头一下子松开了。 说的也是。 秦风这具身体，怪异得可怕。 他平日到底承担着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扶桑几个人如今已经这副模样了，他们若要害秦风，之前就动手了。 “那好吧！” 祝星一咬牙，点头同意：“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扶桑看了他一样：“很简单，远离此地，不得窥视、不得靠近、不得猜测。” 见他们还想反驳，扶桑瞥了祝星一眼：“除非，你们想试着凝视‘死亡’。” 此言一出，乐正玉境赶紧拉住了祝星：“好好好，我们同意！” 都这时候了，只能有人能救老秦，不看就不看吧。 王博弘也站出来劝道：“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万藏寺本就是和‘死亡’打交道的地方，这种事，还是交给他们来做吧。” “别忘了，其他人也受了伤。” 祝星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周边的弟子们。 他们许多人都是懵懵懂懂，只知道秦风他们有难，于是他们来了。 面对仙门大佬，他们虽然害怕，但都没有退却。 这场战争，死了不少人。 剩下的，有的需要疗伤，有些需要安顿。 祝星一咬牙，扭头盯着扶桑：“需要多久！” 扶桑幽幽道：“我如果知道的话，或许把我还会更多一些……” 言外之意，能不能成功还是一回事。 扶桑他们，也是用这把老骨头，搏一把而已。 他们虽然不会死，但，也会溃散。 沉默了半晌，最终，祝星还是下定决心：“所有人，跟我离开这里，先入万藏寺休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战争暂时结束，所有人撤离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不能窥探，酆都附近都无法留人。 不过仙门之人也遭到了重创，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杀个回马枪。 祝星和王博弘分两头，一头带人回万藏寺休整，另一头尽快打扫战场。 他们现在需要物资，能用的法器、武器，全部回收。 同门的尸体更要带回去。 很快，一个时辰之后，战场之上，便只有秦风，和他身边无尽的黑影。 此时的他独自立于一片狼藉的战场边缘，周身的气息极不稳定。 那源自死亡之神的浩瀚本源之力正在他体内汹涌奔腾，远超他自身所能驾驭的极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之下，似乎有灰色的气流在窜动，指尖触碰空气，仿佛都能引动周围草木的生机悄然流逝。他闭上眼，脑海中不再是清晰的思绪，而是无数纷乱的、属于“非人”存在的记忆碎片——亡魂的哀嚎、万物凋零的寂灭、星辰归墟的冷寂……这些属于死亡本身的亘古记忆，正疯狂地冲击着他属于“人”的那部分认知。 “我……是谁？” 一个冰冷而陌生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回响。 “我是秦风……” “不，你是死亡的化身，是法则的执掌者，是终结的具象……” 两种意念在他脑海中激烈交锋，互相撕扯。 他感到自己的情感正在被剥离，喜怒哀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俯瞰众生、视生命为短暂蜉蝣的绝对漠然。 他甚至开始觉得，祝星的担忧、钟离的关切、乐正玉镜的眼泪，都显得如此……无谓和渺小。 甚至，连椒夏他们的声音，他都已经听不见了。 他正在被“死亡”同化。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远比任何攻击都要可怕。 他奋力固守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但那如同怒海孤舟，随时可能被死亡的潮汐吞没。 他的瞳孔，时而恢复漆黑，时而又彻底化为一片没有任何情感色彩的死灰。 见他状态已经不妙了，扶桑和其余六名骷髅喇嘛对视一眼：“开始吧。” 六名骷髅喇嘛没有多言，无声无息地盘坐而下，形成一个玄妙的包围，将秦风护在中心。 “扶桑？”秦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而带着双重叠音，仿佛两个意识在同时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帮你。”扶桑喇嘛盘膝坐在他对面，声音沉稳如山。 “死亡是世间的常理，而非意识的归宿。你承载过重，如舟负山，需将多余之水舀出，而非被其淹没。” 言罢，扶桑喇嘛双手结成一个奇异的手印，低沉的、蕴含着往生与安魂之意的古老经文从他口中缓缓诵出。 不是对抗死亡，而是安抚与引导。 他身后的六名骷髅喇嘛，空洞的眼眶中同时亮起微弱的金色魂火，与扶桑喇嘛的诵经声共鸣。 它们也齐齐结印，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演练了千万遍。 刹那间，七道微弱的金光从他们身上升起，并非炽热阳刚，而是带着一种寂灭中的温暖，死亡中的安宁，交织成一道淡金色的光罩，将秦风笼罩其中。 这光罩仿佛拥有奇特的净化与疏导之力。 秦风立刻感觉到，体内那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他撑爆的死亡本源之力，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开始被这柔和的金光缓缓牵引、梳理。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当第一缕过于精纯的死亡之气被引出体外时，秦风猛地一颤，那灰败的气息如同拥有生命般挣扎、嘶鸣，甚至试图反向侵蚀那金色的光罩。 扶桑喇嘛面色不变，诵经声陡然拔高一个音节，身后一名骷髅喇嘛眼眶中的魂火剧烈摇曳了一下，但它结印的骨手稳如磐石，硬生生顶住了这反噬。 “观想你的根。” 扶桑喇嘛的声音直接传入秦风混乱的识海，“观想你来时的路，观想那些让你觉得‘温暖’的记忆。记住你为何而战，而非仅仅凭借何种力量而战。” 第3253章 观想你的根 秦风紧闭双眼，额头青筋暴起，汗水刚刚渗出就被体表的死气蒸发。 他依言而行，在无边的死寂与冰冷中，艰难地捕捉那些属于“秦风”的记忆碎片—— 幼时姑父给他带回来的新衣服……姑妈给他煮的阳春面…… 第一次遇到陈初晴时，她那张美轮美奂的脸…… 在幽暗的幽冥监狱内，师父的谆谆教导…… 临仙大陆之上，与祝星、钟离并肩作战时的热血沸腾…… 第一次领悟痛苦权柄时的悸动…… 甚至是对敌人的愤怒，对同伴的守护之念…… 这些属于“人”的、鲜活的、充满“生”之气息的记忆，如同黑暗中点燃的微弱烛火，虽然摇曳，却顽强地照亮了他正在沉沦的自我。 “呃……啊！” 他发出一声低吼，开始主动配合扶桑喇嘛的引导，用意念驱动体内狂暴的死亡之力，顺着那金色光罩的引导，缓缓流出。 只见丝丝缕缕凝练如实质的灰色死气，如同被驯服的游龙，从秦风周身毛孔、窍穴中被抽出，融入那淡金色的光罩。 光罩的颜色微微黯淡，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它始终稳定，将那些足以让山川凋零的死气中和、净化，最终化为最本源的、无害的天地能量，缓缓消散。 六名骷髅喇嘛的身体微微震颤，它们骨骼上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裂纹，眼眶中的金色魂火也明显暗淡了许多。 显然，疏导如此磅礴的死亡本源，对它们而言也是极大的消耗与负担。 但它们依旧如同七座石雕，纹丝不动，坚守着阵法的运转。 时间一点点流逝。 秦风体内那令人窒息的充盈感逐渐消退，脑海中的混乱低语和冰冷记忆也开始如潮水般退去。 他那双时而化为死灰色的眼眸，终于渐渐稳定下来，恢复了属于人类的、带着疲惫与后怕的漆黑。 当最后一缕失控的死气被引出、净化后，扶桑喇嘛缓缓停下了诵经，额角也已见汗。 他身后的六名骷髅喇嘛眼眶中的魂火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们依旧维持着结印的姿态，直到光罩彻底消散。 秦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中不再带有腐朽与死寂的味道。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但灵台却是一片清明，那种“非人”的混沌感终于退去。 他看向脸色苍白的扶桑喇嘛，和那六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骷髅喇嘛：“多谢……” 扶桑喇嘛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你不必谢我，这，本就是我们万藏寺欠你的。” 秦风默然点头，没有反驳。 他感受着体内虽然减弱，却更加如臂指使的死亡权柄，心中凛然。 这一次的经历，是一次劫难，亦是一次洗礼。 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在与这些至高力量的共舞中，保持“自我”是何等的重要与艰难。 他抬头望向酆都的方向，目光复杂。 那位死亡之神的“帮助”，究竟是福是祸，此刻，已难以说清。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天一夜，秦风和扶桑他们回到万藏寺的时候，祝星等人已经安顿好了。 其余弟子都在万藏寺内休息，祝星他们则聚集在之前的房间内。 秦风没回来，谁都没有离开。 也不敢离开。 “老祝，你说……老秦真的会变成神么？” 乐正玉镜双手托着下巴，在发呆的时候，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祝星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不知道。”乐正玉镜摇了摇头：“但是，若要说整个临仙大陆，谁最有资格成神……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在我这儿，非老秦莫属。” “你倒是很有眼光。”祝星不但没有反驳，反而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我这个师弟，绝对已经超过了仙门所有人了。” 毕竟，连杜青衣都败北了。 这一天一夜，他经常听到外面的弟子在议论。 虽然，战友阵亡的悲伤并没那么快被冲淡。 但是从魔界一路杀出来，他们也早就见惯了死亡。 所以许多人议论的，都是秦风打败了杜青衣这件事。 有些小弟子还不知道杜青衣是谁，但那天杜青衣的力量有多强，是有目共睹的。 秦风一人，对战仙门八名大拿之后，又独自鏖战杜青衣。 明尊被击败，这对于本来都是仙门弟子的他们来说，绝对是巨大的冲击。 让人无比兴奋。 毕竟，他们现在可都是仙门的叛徒。 在魔界的时候还好，桑炎都被赶走了，他们霸占着极恶之洲，只需要担心修炼的问题。 可回到了这里，他们还需要担心来自仙门的讨伐。 现在魔界闹腾得厉害，仙门无暇找他们的麻烦。 一旦魔界消停了，他们绝对第一个被清算。 而今日，秦风的这一战，可算是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剂。 一时间，军心振奋。 “呵呵……”王博弘喝着茶，老神在在地轻笑一声：“外面那些小王八蛋，都已经开始议论着，日后我们开宗立派了，该叫什么名字。” 乐正玉镜一下子抬起头，不可思议道：“都已经发展到这么快了么？” “他们倒是积极，但，还得看秦风愿不愿意了。”王博弘又给他泼了一盆凉水：“你想，他现在已经是半神之体。昨日，他甚至连笑都不会了。” “神和人是不同的，自古就有前人言，要想成神，首先就要摒弃人的七情六欲。” “他现在的状态，就很接近了。” “你们觉得，若 他真的成了神了，别说开宗立派这种小事了……” “他还能记得你我？还能记得，自己曾经是个人么？” 这话，直接让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之前他们也看到了，秦风的状态越来越奇怪。 他变得越来越冰冷，越来越……不像人。 这一次，更是连模仿的笑都不会了。 若是有一天，他真的变成了神，是否也会和那些天神一样，完全不把“人”当做自己的同类呢？ “我本身就是人，之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第3254章 收尾 听到动静，几个人一同回头。 看到秦风站在门口，乐正玉镜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老秦!” “师弟！” 祝星二人也跟着起身，连忙跑到秦风身边。 “你怎么样了老秦？” 乐正玉镜第一个跑过来，上下抓着秦风看了一番。 那些黑色物质已经消失了，他身上弥漫的死亡气息也消散了不少。 不过整个人看起来仍是冷冰冰的，和从前的气场截然不同。 但，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你快吓死我们了！” 乐正玉镜松一口气的同时，眼圈有些泛红。 祝星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和钟离同样红了眼。 秦风笑了笑，这一次，笑容竟然比之前自然了不少。 “瞧你这样，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伸手，拍了拍乐正玉镜的肩膀。 和祝星钟离对视一样，三人只是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博弘虽然没过来，但在屋里看着，也颇为感慨。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居然经历了这么多。 如今，这个刚到天哭关时，他根本不待见的臭小子，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们真正的领袖。 带着他们杀出重围，从绝境之中求生。 现在，又战胜了仙门那位、不可一世的明尊。 看到他还活着，王博弘虽然没有几个年轻人激动，可他心里，仍旧泛起一片波澜。 秦风和他们三人走进来，和王博弘也打了个招呼：“王长老，这次多谢了。” 要不是他，带着其他人及时赶到，只怕这场仗就算能赢，损失也会无比惨重。 “嗐，事情的原委，这几个小子都和我说了。” 王博弘无所谓地一挥手：“我们本就是该来的，南丰国上千万条性命，总不能就这么没了。” 说完，他又有些凝重：“我只是没想到，明尊这等大能，怎么说也是仙门基石一样的人物，居然也会将凡人的性命视作草芥……” 他自己并非天生灵骨，也是在凡间生活过的。 他的父母亲人虽然早就不在了，但他真实地看到过人间的模样。 哪怕在仙门内几百年了，从前或许被同化得只顾着争权夺利，但涉及到这么多条人命，他仍旧无法做到冷眼旁观。 秦风笑了笑，对王博弘的回应，表示非常欣慰。 最起码，这些人没有忘记自己的根。 他一转头，看向了房间角落，有些意外：“你还在这里？” 是安子安。 刚才秦风回来的时候，安子安就想过来了。 但他忍住了，眼下站在角落里，神色复杂。 “我……” 安子安咬了咬牙，整个人看起来无地自容。 “我确实不该在这里，但是我现在……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对不住了，之前，我没能出手帮你们。” 他当时，每一次出手，都是被迫出手。 明尊下令的时候，没有将他也排除在外。 但他一开始没有坚定地选择，过后被迫出手，仍旧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秦风神色平淡地看着 他：“我知道你的难处，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你不必非要选择我。” 闻言，安子安却没有半分轻松，反而红了眼圈。 “我只是没想到，明尊居然也会……” 之前的一幕，他全都看在眼里。 从前在七里镇，他说要屠镇，其实主要是为了挑衅一下秦风。 而且那时候七里镇的百姓感染严重，没有别的法子的话，屠镇就是唯一不让感染扩散的办法了。 算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南丰国明明可以不必遭受无妄之灾的。 那些百姓，明明已经生活在火山口了。 仙门的人来，不想着该如何保护他们，反而，要将火山引爆。 这让他难以接受。 他看到了明尊想要占有死亡天道的恶劣和丑恶，看到了秦风是如何为了那些普通百姓，险些身陨。 对比之下，他过去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秦风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很难消化，没再提这件事： “既然如此，你先跟着我们吧。等你有想去的地方了，再说。” 这次他被迫加入了自己阵营，不过他和秦风几人不一样。 好歹，安子安有个当宗主的爹。 他若想重归仙门，安经赋怎么都不会放任自流。 随后，他转头冲祝星跟王博弘道： “我和扶桑说过了，以后，我们的人可以先留在万藏寺。” “这里的灵力较为充沛，即便在凡尘中，也一样可以 修行。” “正好，万藏寺的人都走光了，这里只剩下一些不成气候的小沙弥。” “不过他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改名，万藏寺仍旧叫万藏寺。” 王博弘大手一挥，表示无所谓：“咱们本来就是借助，这里叫什么名字，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祝星也是一样：“不错，若是可以，我们也会帮着重新建设万藏寺。” 尽管，之前他们差点被万藏寺的喇嘛们摆一道。 但这次大战，最起码万藏寺的喇嘛都帮忙了。 若不是他们，只怕这边的死亡人数只会更多。 “好，那就交给你们了。” 和往常一样，事后秦风又做了甩手掌柜。 王博弘和祝星早就习惯了，前者甚至哈哈一笑： “你小子，使唤人倒是有一套。行了，既然你没事了，我也要去安抚一下其他人，这个消息，让大家都知道才好。” 见他要走，秦风开口叫住他：“对了，之前那个黑衣和尚，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提到这个，王博弘神色又严肃起来。 “说起这个，我也觉得奇了。我藏身之地，是我从前游历之时，发现的一处尚未被发觉的洞天福地。” “算不上灵力多么充沛，但胜在隐蔽。” “可是那和尚像是看着我走进去的一样，直接就来找到了我，告诉了你们的消息。” “而且，他还直接留下了一道传送阵法，足以将我们直接送到这里来。” “不然的话，我们赶到这儿至少需要三天。” 三天，以王博弘的修为，他们藏身之地距离这里相当远了。 可是，万忧居然一下就找到了他们？ 第3255章 早有预料？ “不像是找到了你们，倒是更像……一开始就知道你们在啊……” 秦风低语了一句。 乐正玉镜接道：“不仅如此，而且万忧从这里离开，又去找到王长老他们，中间也需要时间。” “哪怕他修为高深，两地之间来往，回来的时候可以留下传送阵法。但去的时候，他总不至于提前在王长老他们的藏身地留下阵法吧？” “而且，他提前离开了万藏寺，明尊他们到的时候，王长老也正好赶到……” 秦风明白他的意思：“这么说起来，万忧确实像是提前知晓了明尊会来一样。” 这个结果，秦风倒是不意外。 难道之前，万忧说的会来“帮忙”，其实是在这里？ 怪不得，之前在酆都内，他只是提醒了一句，却并未出手。 “呵呵，到头来，也只是传话而已。” 秦风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罢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安顿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们了。” “我回来，只是和你们打声招呼，避免你们担心。” “我还有点事情没做完，不能让扶桑他们等久了。” 祝星知道是什么事：“你要去封印酆都？” “是啊。” 秦风叹息似的说道：“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留下这么大个窟窿，总要把它堵上吧？” “况且，那位也在等着我下去找它呢。” 那位？ 乐正玉镜睁大了眼睛：“你说的难道是？” 死亡。 死亡本身。 秦风点点头。 之前，阿月在关键时候，冒险入梦，和死亡谈判。 当时在杜青衣离开之后，那位也从他的梦境之中离开了。 不过临走之下，还留下了一句话。 让他此间事了却之后，下去酆都见它一面。 现在，该去了。 毕竟，这位死亡之神过于大方了，当时直接将自己的权柄借给秦风，才让秦风击退了强敌。 否则，现在已经没有后话了。 听到他还要去直面死亡，祝星等人都有些担心。 但也知道，那位的约，可是没法不去的。 既然对方已经知晓了外面的一切，它现在可以选择以入梦的方式出现，之后，也可以亲自显世。 “那好，你自己小心些。” 祝星交代了几句，和王博弘一同，先去安顿追随而来的弟子们了。 秦风让乐正玉镜三人也跟着过去，而他自己，则重新踏上了回到酆都的路。 “臭小子，你真的要去和那位谈话？” 在路上，本来钻进秦风识海深处的椒夏冒了出来，飘在秦风身边跟着他。 “不然呢？人家都下了邀约，如何能不去？” 秦风语气平淡，甚至是慢慢走着去的。 “别忘了，之前打架，人家可是帮了大忙的。” “嘁，帮什么大忙？” 椒夏对此很不满意：“你都差点死了，它才肯冒头。这么看起来，它明明就有办法自己对付那些人，偏要躲着看戏！” “那又如何呢，谁让人家是神呢？” 秦风笑了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次，你也吓坏了吧？” 椒夏这次居然没有否认，傲娇地一噘嘴：“你还知道啊？” 不过，在埋怨之后，她又露出担忧之色：“不过，你这次实在是太危险了。” “有什么，不是都把他们打跑了么？”秦风应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椒夏抗议道：“你别忘了，你现在吸收的天道已经越来越多了。” “现在还好，这些天道互相之间并不排斥。” “若是日后遇到相斥的天道，你可不能再冒险了。” “那个老喇嘛说得没错，你毕竟还是凡人之躯，承载这么多的天道，哪怕只是一部分，也足够致命。” 椒夏难得如此严肃：“你必须做好准备了。” 秦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无非，是他要不要考虑，想办法飞升。 以秦风现在的资质，不是没有可能。 再说，他现在还有人皇天命在身。 人皇，既然为“人”，本身就是和“神”区分开的。 不可能既要又要。 再这么下去，他遭到的反噬会更加严重。 “我会考虑的。” 秦风知道椒夏是在担心自己，他没有给她泼冷水，而是先应了下来。 知道他在敷衍自己，但也知道他现在事情太多。 眼下是暂时的安宁，他要做的，还很多。 所以椒夏没有为难，反而俏皮地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这次之后，你的境界应该突破了吧？” 秦风瞥了她一眼：“嗯？居然被你发现了么？” 椒夏骄傲地抱着胳膊：“哼，你以为，瞒过了其他人，也能瞒得过我么？” 之前，在和明尊一战的时候，秦风就已经强行提升了修为。 只不过，当时他们所在之地，满是死亡之道的领域。 天雷根本无法靠近。 秦风也借此，瞒过了天道的雷罚，全身心对付明尊。 之后，他又能够以死亡之气掩盖自身的气场，将境界隐藏得毫无破绽。 就算是明尊，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 没想到，被椒夏这个小丫头发现了。 有时候秦风常常会忘记，这丫头，其实是神之造物。 此时想起来，他又有些恍惚：之前在北苑镇，他就尝试过以神力造物。 在领域之内，可以做到，但，也仅限于做到。 光是凭空制造出一节椒夏的手指，就已经让他差点 耗尽力气。 而那位创世之神，制造出来的椒夏，和人几乎没有区别。 光是这一点，就能看出，他现在和那位之间，还相差甚远。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快到了，你先入我识海吧。” 周围的死亡气息越发浓郁，前方，万藏佛像“逃跑”之后，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天坑。 几道人影站在那里。 秦风扭头对椒夏交代了一句。 她本身也带着神的气息，在死亡的地盘上，她不适合出现。 “知道啦，臭小子，你这次要小心点噢，可别被迷惑了……” 秦风笑了，随后，继续前行。 他到达酆都入口的时候，扶桑七人已经在等他了。 见到他来，扶桑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头冲他点了点头。 秦风也点头回应，随后，直接一跃而下。 第3256章 和死亡对话 再次立于那深不见底、散发着幽幽寒气的酆都入口之前。 与上次的被动卷入不同，此次他是主动前来，为了彻底了结此间的隐患，也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他纵身跃入深渊。 熟悉的失重感，与浸入骨髓的阴冷再次包裹了他。 但这一次，他体内蕴藏的死亡权柄自行运转，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暗色光晕，将那足以冻裂神魂的死亡寒意隔绝在外，让他得以清醒地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双脚终于触及实地。 眼前依旧是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满是破碎的墓碑与扭曲的枯木。 而在视线的尽头，有一道庞大到无法形容的阴影轮廓——死亡之神的躯体，依旧匍匐在大地之上。 只是这一次，它不仅显现出了躯体，甚至露出一双如同灰色星辰般的巨眼。 是睁开的，正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威压，没有敌意，只有一种亘古的死寂与漠然。 “你……来了。” 古老而疲惫的意志再次直接响彻秦风的识海，比上一次清晰了许多，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秦风昂首，与那对灰色星辰对视：“我来寻求一个答案，也是为了寻求一个了结。” “答案？了结？”死亡之神的意念没有任何波动：“外面的……‘虫子’……赶走了？” “暂时，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必会卷土重来。他们觊觎你的力量，不会轻易放弃的。”秦风直言不讳。 “呵……力量……” 死亡之神的意念泛起一丝涟漪，像是听到了什么无聊的笑话，“他们不懂……这并非礼物，而是……枷锁。就像你……小家伙，承载一丝，便险些迷失。” 秦风默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他之前险些被同化的事情。 “您既然觉得是枷锁，为何又借力于我？” 那对灰色星辰微微闪烁，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沉睡……本是最好的状态。但……天门之内，近来……太过喧闹了。” “天门？”秦风心中一动，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 “那不是你此刻该知晓的地方。” 死亡之神的意念打断了他的探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里的纷争……波及诸界，连死亡的宁静也被打破……那些‘虫子’不过是被波及的涟漪，趁机作乱……令吾……烦了。” 它的意念中透出一股强烈的不耐。 “所以，您借力于我，是为了尽快平息外面的纷扰，好让您能继续安睡？”秦风若有所悟。 “聪明。”死亡之神的意念肯定了这一点，“吾可以自愿再度沉眠，收敛所有气息，让外界再难感知、窃取此地的死亡本源……但，有一个条件。” “请讲。” “保证外面的‘安宁’。” 灰色的星辰凝视着秦风： “吾沉眠期间，不得再让任何存在，以任何形式，惊扰此地。无论是那些‘虫子’，还是其他……来自‘天门’的麻烦。你，以及你身后的力量，需成为此地的‘守墓人’。” 秦风心中凛然。 这意味着，他要扛起的，不仅是应对仙门未来的报复，还可能涉及到那神秘“天门”之内的未知存在。 但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一位自愿沉睡、收敛力量的死亡之神，远比一个被惊扰、随时可能爆发的古老存在要安全得多。 思忖片刻，秦风抬起头，目光坚定：“可以，我答应你。在我力量所及之处，必守护此地安宁。” “以‘死亡’为契……”死亡之神的意念中带着一丝郑重。 “以我之名为证。”秦风肃然回应。 话音落下，秦风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约束力，在他与这古老存在之间悄然成立。 “善……” 那对灰色星辰中的光芒开始缓缓内敛，死亡之神那庞大的阴影轮廓也随之变得更加模糊、沉寂。 弥漫在整个空间的死亡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收敛到近乎虚无的程度。 它，主动切断了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再度陷入了远比之前更深的沉眠。 感受到死亡之神的气息彻底沉寂下去，秦风知道，该进行最后一步了。 他转身，飞身冲出酆都入口。 外界，扶桑和那六名骷髅喇嘛，见到秦风安然出来，都松了口气。 “如何？”扶桑喇嘛问道。 “它已答应沉睡，收敛力量。”秦风沉声道，“现在，我们需要彻底封锁此地入口，断绝内外联系。” 扶桑喇嘛点头：“本该如此。我们可布下‘七重往生轮回印’，以寂灭之意，封印此门。” “但，需一股至纯的死亡本源作为‘锁芯’，方能确保封印与内里的死亡气息同源，难以被外力强行冲开。” “我来提供。”秦风毫不犹豫。 他走上前，与扶桑喇嘛及六名骷髅喇嘛一同，围绕那深不见底的酆都入口盘膝坐下。 扶桑喇嘛与六骷髅再次结印，低沉的往生咒文响起，这一次，咒文的力量不再是为了疏导，而是为了封禁。 七道金光从他们身上涌出，并非射向入口，而是在入口上方交织、盘旋，逐渐勾勒出一个巨大金色法印虚影。 法印缓缓旋转，散发出稳固空间、隔绝阴阳的强大力量。 “就是现在！”扶桑喇嘛低喝。 秦风凝神静气，引动体内那已被初步驯服死亡之力。 他双手虚托，一股灰色气流从他掌心升起，如同一条温顺的灰龙，缓缓飞向那旋转的金色法印。 当灰色气流触及法印中心的刹那—— “嗡！” 整个金色法印猛地一震，光芒大放！那灰色的死亡本源完美地融入法印中心，如同给这巨大的锁具装上了最关键的锁芯。 法印的颜色也从纯粹的金色，化为了金灰交织。 “封！” 七人齐声大呵，将毕生修为灌注其中。 那巨大的金灰法印缓缓下沉，如同一个巨大的盖子，严丝合缝地烙印在了酆都入口之上。 光芒渐渐内敛，最终，入口处只留下一个淡淡地、几乎与周围山石融为一体的法印痕迹，再也感受不到丝毫阴寒死气外泄。 一切，重归寂静。 第3257章 归还死亡 此间事情暂时结束，秦风转身，本打算先回万藏寺。 可他转身的时候，扶桑忽然叫住了他：“秦施主。” 听到扶桑的称呼变了，秦风顿了顿：“怎么，还有问题么？” 他回过头，看向扶桑眼里那两团魂火。 魂火很平静，只是轻微的抖动，像是放在封闭房间里的蜡烛。 而扶桑那张已经有一半枯萎的脸上，也满是平和。 “此间事了，你答应我们的，是否也该兑现了？” 在封印“死亡”之前，秦风答应过他们，要将他们被剥夺的“死亡”还给他们。 提到这件事，那六名骷髅喇嘛也都站起身来，燃烧着魂火的眼睛，全都盯着秦风，等待他的回应。 之前秦风就看出来，对于这七个人来说，“活着”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种折磨了。 万藏佛的手段很歹毒，剥夺了他们生命的死亡，却让他们的肉体无法保持“活着”。 这也是他们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的原因。 秦风沉吟片刻，看向扶桑：“你们的寿数早就已经结束了，现在将‘死亡’归还，你们都会立刻死去。” “其实，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们修复肉身。” “不老不死，如何？” 不老不死，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诱惑。 扶桑七人，在南丰国地位不俗。 之前酆都出了这么大动静，扶桑打个招呼，兵家到现在都未曾出动。 可见，扶桑在国主心中的地位。 若是能修复肉身，他们在南丰国，将会享有无上荣光。 而且以扶桑的修为，假以时日，不是没有飞升的可能。 但扶桑的答案是很确定的：“不必了，多谢施主好意。” “施主能不计前嫌，为我等考虑，我等感激不尽。” “但您应该知道，对于我等而言，死亡，才是最大的解脱。” “没有死亡，我等，也早就不明白‘生’的意义了。” 这些年，他们七个人，甚至包括扶桑在内，都曾尝试用无数种方式去死。 可是，他们连死都做不到。 只能这样，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有万藏佛的压制，他们永远无法飞升，也无法修行到更高境界。 扶桑和其他几个，都已经过了飞升的关口。 飞升失败，他们沦为枯骨，却仍旧这样活着。 本以为，这漫长的一生会延续到世界的终结。 未曾想，终究还是迎来的转机。 “好吧。” 秦风没有强求，他也看出来了，这几个人已经没了求生的欲望。 或者说，他们压根儿不觉得自己还真的活着了。 听到秦风答应，几个人眼中的魂火都在微微跳跃。 看起来非常开心。 扶桑也笑了：“多谢施主……不过，在此之前，还请施主先送我这几位同道上路，暂时……再留老朽一段时间。” 秦风了然。 万藏寺如今空空如也，扶桑的徒子徒孙们都已经离开了。 南丰国是一个以万藏寺建立起来的国家，这个国家的子民，都是万藏佛的信徒。 扶桑不可能留下一具空壳在这里，独自离开。 他还是放心不下南丰国的子民的。 这一点，秦风十分欣赏。 哪怕已经忘记自己还“活着”了，仍旧知道，自己曾是个人。 如同他曾经对秦风的引导一样，他也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根”。 “我明白了。” 秦风点点头，看向另外几位：“那你们呢？” 六具骷髅冲着他点点头，眼睛里的魂火十分闪亮。 看来，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将死亡 还给他们很简单，只需要秦风引动死亡本源的力量，在指尖凝聚出一团灰色的气息——死亡的气息。 死亡的本源并非黑色的，就像人活着，也不总是清清白白。 他抬手一点，那灰色的气息飞向了六具骷髅。 六个人的身体战栗起来，不知道到底是恐惧，还是兴奋。 秦风没有用月华之瞳去探究他们的心境，人生最后的念想，还是留给他们自己品味比较好。 但是扶桑看起来开心。 他双手合十，冲着那六个人一鞠躬。 那六具骷髅也停止了颤抖，转过身来，冲着扶桑齐齐鞠躬。 就在鞠躬的一瞬间，六具骷髅缓缓消散，化作尘埃，飘散在南丰国凛冽的风中。 而扶桑，他则缓缓坐下来，双手合十，眼中的魂火缓缓变小，慢慢地摇曳着。 口中，低沉而沙哑的嗓音，缓缓飘出一串古老而嘶哑的经文。 他这是，在为自己千年的好友送行…… 这一幕，竟然让椒夏都冒了出来，站在秦风身边，颇有些哀伤道：“这就是生命消散的气息么？” 秦风偏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你很悲伤？” “这……就叫悲伤么？” 椒夏摇了摇头，又看向了自己的胸口：“我只是觉得，胸口有点酸胀。” “这应该就是悲伤了。” 秦风说道：“看来，你已经越来越能明白，作为‘人’应该有的情绪了。” 闻言，椒夏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忽而问道：“那你呢？” “你说我如今变得越来越像人了，那会不会日后，你却……”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秦风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想问秦风，是不是日后，秦风会变得越来越不像人。 虽然，之前秦风当着乐正玉镜他们的面保证过。 但是她不敢确定，下一次秦风是否还能坚守本心。 “放心吧，不会的。” 秦风笑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吧，我们先回去。这种时候，他应该想自己待着。” “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椒夏乖乖点了点头，跟在秦风身后，离开了酆都。 在路上，她忽然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如今，你可是把仙门彻底得罪了。” 秦风十分无所谓：“反正，就算不得罪他们，他们迟早也会容不下我的。人就是这样，容不下异类。可笑的是，他们自称仙人，却还是和俗人一样。” “至于做什么……自然，是要找到回家的道路了。” “即便我没有方向，有人，也会给我留下方向的。” 第3258章 又跑了 秦风回到万藏寺的时候，祝星正在安排人。 “你们几个去北边找找吧，不过切记，别追得太远。还有，即便发现了他，也千万不要和他起冲突，最好别让他发现。” “记住，一定要把消息带回来，但是别和他起冲突！” 他在别起冲突这事上重点交代了一番，还没问，秦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走过去：“风行跑了？” 祝星回过头，看到他，有些羞愧。 秦风在前面拼死拼活，他在后面，连这点事都没安排好。 “是的。” 秦风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师兄不必多想。不过，他的灵骨已经被毁，人也失去了记忆……是怎么逃走的？” 按理说，风行失去了一段记忆之后，又失去了灵骨，应该全然不会法力才对。 即便会，那点法力也不够干什么，至少不可能冲破祝星关押他的结界。 难道是桑灿灿？ “我也不知道，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 祝星凝眉，摇了摇头：“而且，结界并没有被打破的迹象，屋子里也没有任何术法留下的气息……” “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虽然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有些赧然。 可事实就是如此，风行的失踪太诡异了。 秦风沉吟片刻，直接对其他人道：“那不用去找了，他既然能从结界里凭空消失，便不会在附近久留。” “这种时候，你们最好先留在万藏寺内，避免节外生枝。” “不必浪费力气了。” 听到秦风都这么说了，祝星也没有坚持，让其他人先去忙自己的事情，不必去追了。 秦风往自己房间走，祝星赶紧追上来：“你确定不继续追了？我总觉得，他们俩这次的失踪有些诡异。看起来，更像是有人救了他们。” 两个人，两个都疯了，而且还废掉了。 这样两个人，怎么凭借自己，在丝毫不破坏结界的情况下，逃离这里？ 如果有人在背后营救，他们还有同伙的话…… 这让祝星想到了之前和秦风酣战的那道虚影。 “我虽然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们，又有什么目的，但是……这两个人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 秦风摇摇头：“之后如果再遇到，直接杀了吧。只是可惜，没有将他们交给国主来审判。” 他们，没有受到公平的制裁。 听秦风这么说，祝星的忧虑也一下子消散了不少：“你倒是宽心。” 不过说完，他又觉得秦风这么宽心是应该的，毕竟如今的秦风，早就不是当年了。 即便当年，秦风也从未在风行二人面前落过下乘。 “不过师弟，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万藏寺确实是个好地方，可以让大家在这里休整。” “但你也该知道，这里不会一直安宁的。” 明尊遭遇重创，他们彻底站在了仙门的对立面，又无法和魔界合作。 若是仙门再度重来，可不会像这次这样幸运了。 “躲躲藏藏肯定是不行的，临仙大陆太小，没有几个能让人真正安心的地方。” 秦风淡然道：“而且，如今跟随我们的许多弟子，都还算‘年轻’。即便骨龄再长一些的，他们也终究没有真的六根清净。” “只要是个人，就会有感情。有感情，就必定有记挂的人。” “包括你我，也是一样。” 秦风这么一提醒，祝星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是啊，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这次仙门没料到，秦风的抵抗会如此强悍，那下一次呢？ 无论是他们还是那些弟子们，在仙门之中都有自己记挂之人。 他们不可能放任不管。 若是仙门利用这一点，只怕他们很难过这一关。 “所以你的意思是……” “回去。” 秦风道：“既然迟早他们都要让我们回去，倒不如，我先回去，主动找他们。” 祝星第一次毫不犹豫地反对：“不行！若是之前，还有可能安然。但是这次你伤了明尊，只怕……” “他们不让我回去，那我就打回去。” 秦风的神情平淡，好像在说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况且，仙门内部一团混乱。那位明尊又受了重伤……这个消息传回去，你以为仙门内，就不会有一场风浪么？” 闻言，祝星的眼睛亮了亮：“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一直知道，仙门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光风霁月。 权势的斗争，在仙门之中只会更加激烈。 明尊地位崇高，可越是崇高的地位，盯着的人就越多。 这一次，明尊和他的八位亲信全都重伤。 那些盯着这个位置的人，总会有所行动。 让他们自己先斗个你死我活，秦风总能找到机会回归。 “我这就去安排，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把今日的事情传出去的。” 杜青衣贵为明尊，自然不会把自己输给一个凡骨的事情传出去。 而秦风想引起他们自己混乱，最好在这场战争里，不要出现他的影子。 毕竟，一个可以让明尊都战败的凡骨，对仙门来说只怕是最大的威胁。 他只需要放出消息，明尊受伤，相信就连明尊自己，都不会提到秦风。 让人知道他输给一个凡骨，日后他这个明尊在仙门之内，还有威信可言么？ 秦风知道这种事情，祝星会安排得比自己更好。 他点点头，放任祝星去做了。 但这个时候，吴白火急火燎地朝着这边跑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 虽然出了天哭关之后，他已经不用再守城门了。 但是他还是主动去守大门。 看他这么着急，祝星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仙门来人了？” 吴白用力地点点头：“没错！确实是仙门来人了，不过……看起来倒是不像敌人。” 毕竟，敌人的话会直接打进来。 对方的作派，实在不像是那般。 “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祝星问道：“仙门这时候来人，该不会是来求和的吧？” 秦风对此不太同意：“若是求和，吴白就不是这副表情了。” “说吧，来者何人？” 第3259章 月影台圣女 因为死亡的再度沉睡，南丰国混乱的天道开始修复。 这也使得这里融化的雪山，重新结冰，寒意也随之而来。 此时已经是下午，暮色为苍茫的雪山镀上一层金色。 但是，万藏寺朱红色的寺门，却好似这片纯白世界中一滴凝固的血。 秦风与祝星并肩立于寺门前的石阶尽头，身后是紧闭的大门。 风雪掠过石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山间石阶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名少女。 她穿着一身素白如雪的衣裙，看起来简单，料子却绝非凡间织锦。 在阳光下，流淌着月华般的莹润光泽。 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随风轻扬，更添几分飘逸。 不同于上次见面时，她以白纱覆面。 这一次，她展露出了她的真容来。 她的容貌极美，是一种不染尘埃、远离烟火气的清冷之美。 她步履轻盈，拾阶而上，动作优雅得仿佛不是在攀登陡峭的山路，而是在云间漫步。 周身缭绕着一股纯净而缥缈的仙灵之气。 秦风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牢牢锁定了那名少女。 祝星站在他身侧，眉头不自觉蹙起，周身隐隐有细微的电弧一闪而逝。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不愧是月影台这一代的圣女，天生仙骨，并非传说。” 不错，来的这位，正是月影台那位，和乐正玉镜一样，天生仙骨的圣女。 也难怪，吴白会这么紧张，又这么纠结了。 “你也看到了，她丝毫没有掩饰自身的仙灵之气。”秦风评价道：“你说，她这是挑衅呢？还是……示好？” 祝星神色凝重，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若是示好，我们还有的谈。但若是挑衅……呵，天生仙骨的人，正好我们也有一个。” 秦风笑了一下：“没想到，师兄你现在也越来越狠辣了啊。” “还不是跟你学的。”祝星低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乐正玉镜是你从哪儿带来的，但他使用的功法，明显就是月影台的月华。” “这帮人来，很可能是冲他来的。” “之前和明尊一战里，里面也有月影台的人。” 当时，乐正玉镜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功法，也完全展露了自己的修为。 肯定有人看出了什么。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冲我来的呢？” 秦风很是淡然，似乎并不关心他们到底为何而来：“别忘了，我这颗眼睛，是他们月影台的月华之瞳。” “相信他们也很想知道，这世上为什么会有第二颗月华之瞳吧？” “算了，人家都到门口了，我们俩没必要自己在这儿猜。”祝星摆摆手：“说实话，我倒希望他们是冲你来的。” 冲着秦风来……得多想不开？ 两个人说话之间，他们又近了一些。 这位圣女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在她身后，稍远一些的石阶上，还跟着几名身着华美服饰的少男少女。 他们个个气质不凡，衣袂飘飘，显然也非寻常修士。 他们沉默地跟随着，姿态恭敬。 少女终于踏上了最后一级石阶，在距离秦风与祝星约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她抬起那双清澈如寒潭，却又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平静地看向挡在寺门前的两人。 她的目光在秦风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察觉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边。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没有流露任何敌意，但也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山风似乎也在这一刻静止。 万藏寺门前，一片沉寂。 只有那几名华衣少男少女细微的脚步声缓缓跟上，立于少女身后，形成无声的对峙。 她没有主动开口，秦风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神色平静，看起来不像是敌人的样子。 若是不知情的旁人看见，还以为是什么旧情人见面的场面。 而且还是闹得不太愉快的旧情人。 倒是祝星凝着眉头，始终警惕地盯着她。 他们出来之前，祝星已经让其他人里面等候了。 特别交代了，要把乐正玉镜藏好。 绝对不能让他出来。 若是对方为了秦风而来还好说，反正一个月影台圣女，不能把秦风如何。 但要是为了乐正玉镜…… 月影台毕竟是他的老家，他至今还没回去过。 月影台会拿出什么他的软肋来，谁都说不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究还是月影台的人先忍不住了。 那位圣女没有收回视线，而是看着秦风的那只左眼，缓缓开口。 声音空灵又纯真，好像从未被世间污浊侵染过。 “阁下可知，我等为何而来？” 少女声音悦耳，可秦风的语气仍旧冰冷。 “无论你们为何而来，但你们今日，终究是要落空的。” 秦风知道，这位看起来纯真的少女，实则是一位渡劫期的高修。 但对于他来说，连杜青衣都打过了，也不在乎多来一个。 少女声音波澜不惊，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半分怒意。 “阁下拿了我月影台的东西，还扣留着我月影台的人，未免……太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吧？” 秦风觉得奇怪：这少女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质问，但是她的表情和语气，完全没有愠怒。 就像是一个毫无情感的机器，这些话也听着生硬，像是别人告诉她的一样。 在她说话的时候，身后还有一名华衣女子紧张地攥着手。 不过，紧张地不仅是秦风，反而像是前面这名少女一样。 她在担心这名少女。 秦风没有多想，淡漠地看着少女：“是么？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拿了你们什么东西？” 话音一落，少女就举起一只手，指向了他的眼睛：“眼睛，你的眼睛，是我月影台之物。” 秦风微微勾唇，却不见任何笑意：“圣女这话可有点奇怪了，我的眼睛，什么时候成了你月影台之物了？” “想要我的眼睛，你，够格么？” 第3260章 求亲 “放肆！谁准许你这么和圣女说话的！” 这位圣女还没什么反应，她身后队伍里，一名衣着华丽的青年倒是先开口了，语气十分愤怒。 还有几分……幽怨？ 秦风抬眸望去，看清楚了那人的脸，才悠悠道：“原来这里还有熟人啊。” 说话的，正是从前见过两次的观潮公子。 还有那名叫月姬的小丫头也在其中。 观潮公子脸色微微涨红，看他的眼神满是怨恨。 秦风记得自己和这位观潮公子没什么来往，他为什么会恨自己呢？ 很快，观潮公子就给了他答：“你把风行弄到哪里去了！” “他无论做了什么，都是无相宗弟子，还轮不到你这个反叛之人来审判！” “除了交出月华之瞳，你还要把他一起交出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 秦风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观潮公子，对风行到底真心。 不过，风行对他可就不一定了。 秦风懒得搭理他，而是看向了那位圣女：“圣女如果再不管好你的人，那么接下来，他会变成一具尸体。” “毕竟，如果你们有本事硬抢的话，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和我好好说话了。” “你——！” “观潮，住口。” 圣女没有开口，始终保持着那副纯真又有些呆呆的表情。 是她身后的一名老妪开口，色厉内荏，将观潮公子瞪了回去。 观潮似乎很害怕这位老妪，即便脸色铁青，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而秦风的话，虽然难听了一点，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的那位老祖宗回去之后，伤得不轻，只怕这辈子和飞升无缘了。 别的地方可能还不知道明尊战败的事，但月影台，一定知晓。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知道秦风身怀月华之瞳，而且，还有一个月影台之人跟在他身边。 老祖宗说了，那个月影台之人很是奇特。 她从未见过此人，但此人并非灵骨，而是和圣女一样……是仙骨！ 在月影台的历史上，只出现过两个天生仙骨之人。 一个是眼前的圣女，另一个，则早就被淹没在月影台的历史长河之中。 如今月影台人丁凋零、血脉薄弱，必须要加入更多强大的血液才行。 所以，即便他们知晓秦风的恐怖，还是来了。 老妪主动走上前来，朝着秦风微一鞠躬。 “贸然打扰，还请原谅。” “不过，阁下不要误会，我们上门，确实并非和阁下起冲突的。” “而是……提亲。” 听到这话，一旁的祝星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差点笑出来。 “提亲？” 秦风微微蹙眉，看了一眼老妪：“谁？” 老妪恭敬道：“自然，是为我家圣女。” “实不相瞒，月影台人丁凋零一事，只怕已经天下皆知了。” “如此，老朽便实话实说了。” “我家圣女，乃是天生仙骨之人，如今，尚未婚配。” “若是能有一血脉纯正、境界高强之人，和她婚配结合，势必能再诞下一名血脉强大的子嗣……” 这下秦风听明白了。 月影台时至今日，仍旧想延续月九天的血脉。 毕竟只有月九天的血脉，才能使用月华之力，得到月华之瞳的认可。 虽然他们这些年，已经在和外族通婚了。 可是月影台的人好像在血脉这件事上有诅咒，诞生的子嗣要么资质平庸、要么体弱早夭。 总而言之，这些年月影台虽然着急，但，效果不是很好。 这位圣女，是近千年来，他们出的唯一一个天才。 不过…… 秦风看了一眼那位正睁着大眼睛，像个好奇的孩童一样看着他的圣女——恐怕，这位圣女的心智也有问题。 她的言行，都像是被人调教纠正过的。 而她自己，像个孩子一样。 怪不得，月影台如此高傲，就算放下身段，冒着风险，也要带着他们的圣女到南丰国来找自己。 看起来，他们似乎确实没有敌意。 “通婚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这件事，需要看我朋友自己的意思。不过……他和你们圣女通婚……恐怕不是很妥当。” 虽然跨越了三千年，但乐正玉镜算得上是这群人的祖宗了。 说不定，还是这个小圣女的祖爷爷什么的。 两个人肯定是亲戚关系。 这能通婚么？ 不过这种事，他还是别做决定了，交给乐正玉镜自己判断吧。 他以为，月影台是看出了乐正玉镜的天生仙骨，和纯正的月影台血脉。 所以，才想要上门求婚。 可没想到，老妪居然定定地看着他，缓缓道：“阁下误会了。” “老祖宗说了，那位虽然也是稀有的月影台血脉，但和圣女并无法结合。” “因为，我们圣女，和他是同宗血亲。” 闻言，秦风挑了挑眉。 没想到，他还是小看这些人了。 他们居然一眼就认出了，乐正玉镜，就是月影台历史上那位“老祖宗”。 “那你们上门，是……” 秦风还想问，忽然觉得不对。 而老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字一顿：“我们上门求亲的，是阁下您。” “咳咳！” 这下，祝星咳嗽得更加厉害了。 镇定如他，这种时候都忍不住涨红了脸。 秦风对此没什么反应：“为什么？” 老妪如实道：“就因为，您能够从骊龙梦境之中，复活那位老祖宗不说。而且，月华之瞳在您的身体里，却未曾产生排斥。” “说明，您得到了月九天的认可。” “虽说您不是月影台血脉，但，得到了月九天认可，就说明您比我们都要适合月影台、适合月九天的传承。” “而且以您能够重创明尊的能力，我相信，您的后嗣，绝对不会逊色。” 说到这些的时候，老妪那张枯槁的脸甚至开始激动起来，十分兴奋。 看秦风的眼神也是两眼放光。 秦风觉得，她可能是把自己看成了一匹血脉优异、年轻力壮的种马了。 “我……” “等等！” 秦风正准备拒绝，旁边的祝星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师弟，他们诸位远道而来，要不……咱们先让他们进去再说？” 第3261章 是何用意 虽然不知道祝星什么用意，但他既然开口了，秦风自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那就听师兄的，诸位，先进来吧。” “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提醒你们。无论你们是为何而来，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若是被你们所伤……” “我敢保证，无论你们来了多少人，一个都无法离开这里。” 老妪没有半点不悦，微一点头：“明白。” 万藏寺大门打开，放他们入内。 祝星主动为他们安排居住的地方，先带着他们去休息。 秦风难得没有当甩手掌柜，跟着他一同去了。 月影台算是有诚意，毕竟来的这只队伍，没有几个高修。 那位观潮公子，不过金丹期，都算其中修为较高的了。 老妪化神境界，不算太大的威胁。 但那名圣女，却是个实打实的渡劫期。 若是让祝星单独跟着他们，恐生意外。 好在，这一路除了观潮公子和月姬时不时看看秦风，前者看秦风的眼神有掩饰不住的怨恨和妒忌之外，别人都很正常。 但，太正常了，也是一种不正常。 虽然不知道这群人的老祖宗是哪位，但是仙门之人离开的时候，秦风重伤了不少人。 也包括明尊。 既然月影台的老祖宗和明尊一同出战，说明他们的立场，是和明尊站在一起的。 他们对秦风，不该如此平淡且恭敬。 但他们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秦风便没有多问。 这里是万藏寺，处处都有扶桑的结界，还算安全。 祝星让人正大光明地盯着他们，有任何异动，都会前来禀报。 随后，二人重新回了屋。 “什么！月影台来求亲？” 乐正玉镜一拍桌子站起来，表情十分惊讶，惊讶中又带着几分兴奋。 “这么说来，老秦真要成我孙子了？” 秦风端着茶杯的手一抖，瞥了他一眼：“你信不信，我能把你打成孙子？” “咳咳，我信、我信！”乐正玉镜赶紧坐下：“别激动，我就是随口一说嘛……” “不过，他们来这里找我我信，怎么会看上老秦了呢？” “我记得，咱们月影台向来是不和外族通婚的呀……” 祝星喝着茶，老神在在道：“早就破例了……不过，他们会选择师弟，我还是很惊讶的。” 毕竟，秦风都不仅仅是外族了，而是凡骨。 哪怕他曾经有过灵骨，如今也成了凡骨。 对于月影台来说，哪怕选择外族的、并非天生灵骨的修士，都是对他们莫大的侮辱了。 如今，居然会看中了秦风。 “所以，你刚才为何要阻止我拒绝呢？”秦风想起来了，冲祝星问道。 祝星笑着说道：“除了好奇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也很想知道，他们那位圣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位渡劫期的圣女，看起来心智有损，月影台却能放任她在外，还是来咱们这种‘叛军’所在地。” “我知道师弟你有心仪之人，肯定不会答应，但我也想知道，月影台能开出什么条件作为‘嫁妆’。” 秦风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只是为了绵延子嗣，而他们愿意付出的代价极高，那就一定有鬼。 若是为了自己这只月华之瞳，他们不必如此。 毕竟，他们应该清楚，哪怕以接亲作为代价，自己也不可能归还。 况且，这颗月华之瞳从来就不属于他们。 “好吧，既然他们已经进来了，那就再看看吧。” 事已至此，秦风也懒得纠结了，任由月影台的人暂时住下了。 “不过，你找人留意一下那个观潮公子。” “他和风行似乎关系不错，避免他在寺内做出什么事情了。” 祝星点点头：“这是自然。” 看两个人 就这么商量好了，乐正玉镜睁着一双眼睛，懵懵懂懂地左看右看。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老秦还要迎娶圣女？” “我们月影台还是很有钱的！” “你们难道就为了我们月影台的嫁妆才留下他们的？” “难道你们想杀人越货？” 看他这副惊恐的样子，秦风懒得多说：“你还是回去睡一觉吧，正好想一想，要不要和你的老乡回去。” “别忘了，他们这次来，可不仅是为了我一个人。” 乐正玉镜眨了眨眼：“回去我倒是想过，但也只是回去看看而已。” “我现在，不打算 继续留在月影台了。” 他在那个地方被困住了太久，不想再继续回去，被困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那个地方，虽然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但是回忆里的人，也是在那个地方消失的。 对于他来说，那个地方已经没有留在那里的意义了。 他还是更喜欢跟着老秦他们一起。 尽管一路风险，也总比在茫茫雪山之中，浑浑噩噩一辈子要强得多。 得到了他肯定的答案，秦风点点头，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只要乐正玉镜不愿意，就没人能带走他。 过后，大家各自散去，先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秦风昨夜难得睡了一觉。 除了阿月会在梦里恶趣味，故意给他安排一些不是很好的噩梦，这一觉睡得还算舒服。 最起码，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的唯一一觉。 在此之前，他有许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起来之后他还是觉得，以后得好好睡觉才醒。 人，就是应该要睡觉的。 ——咚、咚咚。 他刚坐起身来，就听见有人敲门。 要是乐正玉镜，他根本不会敲门。 祝星的话，会在门外先喊一声。 至于其他人，没有他们俩，都不会擅自到他的房间来找他。 “谁？”秦风问道。 “我。” 对方回答了一个不明不白的答案，让秦风又是一怔。 幸好，昨日那位圣女是开了口的，他还记得那特别的声音。 空灵、优美，但是没有什么生气。 “圣女？” 秦风起身开门，就见那位圣女站在门口，睁着一双 大眼睛，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手里，还拿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药瓶之类的。 看到他，十分耿直道：“你好，我来伺候你。” 第3262章 两个圣女 “伺候我？” 听到这话，秦风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嗯，对啊，他们让我来……” 圣女下意识顺着他的问题回答，但是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劲，赶紧收回去。 “是我自己想来伺候你的，听说你以后就是我的夫君了。” 说着，她自顾自地就走进来，好奇地四处张望。 她的张望是不加掩饰的，不是打探和观察，更像是单纯地好奇。 秦风有些无言：“你知道夫君是什么意思么？” “当然知道。”圣女毫不犹豫道：“就是，我们要一起生活，一起玩，然后一起生一个孩子。” 她拎着裙子坐下来，将 带来的那些瓶瓶罐罐放在桌子上。 秦风看了，都是一些疗伤和恢复的灵药。 她睁着眼睛，看着秦风问：“需要我给你念绝尘咒么？” 修仙之人的清理方式，就是如此。 “不必了。” 秦风自己催动了洁尘咒，最后坐下来，认真地看着这位圣女。 她不是个傻子，秦风能看出来，她的智商起码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她就好像在此之前，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没有人教她外界的一切，更没有人告诉她该如何与人沟通。 她就像是个刚刚开智的孩子一样。 明明顶着这么一张圣洁的脸，偏偏毫无心机。 对着这么一张脸，秦风都有些无奈：“所以，你愿意？” “没有什么可不愿意的。” 圣女十分直接道：“他们说了，我是月影台圣女，我的一切，都要为了我的子民。”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认真，没有看出来半点不情愿。 不过她到底是不是情愿，这种事情还真说不准。 毕竟不知道她从小的生活环境是怎样的，如果她从小就在被洗脑，那么她确实不会有半点不情愿。 毕竟，这是她潜意识里就被灌输的东西。 “罢了，和你说这些也没用。我这里不需要伺候，你既然身为圣女，就不用做这种事情，我也用不着。你回去吧。” 秦风示意她可以离开了，但她却坐在原地没走。 “还有事么？” 和这样一个孩子心性的人，他不想太冷漠，也不想发火。 “我叫浮光。” 圣女突然开口：“他们说，想和一个人交朋友，首先要告诉对方我的名字。” “其他人不能做我的朋友，他们也不能叫我的名字，只能叫我圣女。” “但是，你以后是我的夫君了，我可以让你叫我的名字。” 见这圣女一副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夫君的样子，秦风有些无奈。 “我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和你谈，你也决定不了什么。你先回去吧。” 圣女歪了歪脑袋，单纯问道：“你不愿意叫我的名字么？还是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秦风无奈了：“如果只是做朋友，那么我很愿意。” 这位圣女一笑，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的仙气，将她的笑容氤氲得像是天外飞仙。 “好，那我也叫你的名字，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她很开心地站起来，把那些瓶瓶罐罐都留下了。 “这些都是我送你的，你记得用。” 浮光笑了笑，起身就出去了。 临走之前，甚至还十分标准地，行了一个淑女之礼。 如果她不开口说话，不会有人觉得她心智有损。 哪怕笑着，都只是让人觉得圣洁而已。 看来，月影台似乎为了掩盖她心智的问题，做出了极大的努力。 浮光走在万藏寺内，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现在万藏寺里住着的大多是仙门子弟，昨天月影台上门求亲的事儿没有瞒着，今天已经传遍了整个万藏寺。 这会儿万藏寺上上下下，议论的全是这件事。 “你说这人的命运啊，还真是不好说。” “你看看一年前，人家秦风刚入仙门，所有人都瞧不上他。” “可如今呢，高不可攀的月影台亲自登门求亲就算了，还是为他们圣女求亲！” “我可看见了，今天一大早，那位圣女就去秦风的房间里……” 另外一人瞬间羡慕到极致：“天呐，那位圣女可是仙门出了名的美人。据说，她现在已经渡劫期了，是月影台几百年来，最有希望飞升的一人啊！” “要是秦风和她成了道侣，那岂不是……” 一般来说，道侣之间可以互相增进修为不说，在飞升之时，甚至还可以将自己道侣一同带走。 “你们觉得现在秦道友还在乎这个么？” 有人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其他人全都沉默了。 这倒也是，秦风如今，虽然看不出他的修为。 但是他的实力，已经恐怖到可以重伤明尊了 。 不仅如此，仔细一想，他还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凡骨啊…… 在他们这群人里，修为最低也几十岁了。 秦风二十几岁就已经快要渡劫期了，他还需要别人来带领么？ 只怕放眼整个临仙大陆，已经没人能做他的老师了。 议论的中心再度偏移，所有人都在讨论，秦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时候，浮光已经穿越了议论的人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门口也有人守着，但是外面的人不会窃听里面，这也是祝星交代过的。 现在月影台敌我未分，该有的尊重还是得有。 浮光进来之后，屋子里并没有旁人。 她走到镜子面前坐下，看向里面，那张她自己的脸，竟然是闭着眼睛的。 似乎感觉到有人坐下了，镜子里那张脸才缓缓睁开眼。 “回来了？” 镜子外的浮光还是一脸纯真，不过她脸上的笑容比之前更加灿烂：“嗯！姐姐，我都按照你之前说的做了！” “很好。”里面的浮光面带柔和之色，不过，眉宇之间比外面这个多了几分精明和凌厉：“辛苦你了，一定很害怕吧？” “还好噢，她看起来还是挺好说话的。”浮光天真道。 “你总是这样，觉得所有人都是好人。”里面的人有些无奈：“也罢，若他真的好说话，那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妹妹，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办到的……” 第3263章 几分真情 月影台之人的到来，为万藏寺本来沉闷的气息添了几分色彩。 这帮人都是跟着秦风从天哭关杀出来的，一开始，他们的自我认知，都觉得自己仍旧属于仙门。 但是走了这一路，他们早就认清了自己已经被仙门抛弃的事实了。 如今对这些仙门来的人，他们都颇为警惕。 只是才过了两三天，月影台的人居然也和大家打成一片。 毕竟除了老妪和观潮公子之外，其他人都是活泼天真的少男少女。 至于观潮公子，他拉不下身价，不愿意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所以这几天有不少月影台的人在帮他打探风行的下落。 “看来他和风行的感情还真是不错，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在找风行。” 祝星把消息带给秦风，如是评价。 钟离听到这话，只是一声冷哼：“月影台的人，对外人有几分真情？” “哎哎哎，老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 乐正玉镜睁大眼睛：“我还在这儿呢！” 钟离瞥了他一眼：“你现在还算月影台的人？” 他们不知道乐正玉镜的经历，但也从之前秦风和他的对话之中，猜到了一些。 乐正玉镜确实算是例外。 他不仅被乐正俣养得单纯天真，而且也没有任何架子。 主要是当年他在月影台，也算个异类。 月影台内，除了乐正俣和琴柳，没人容得下他。 也没人认为，他能成为下一代家主。 当然了，他自己好像也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总之，他在月影台，确实是个例外。 “这倒是……” 乐正玉镜睁大眼睛，很想为自己的故乡反驳一二。 但是他想了半天，硬是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月影台的高傲，可是从三千年前就持续至今的。 只不过，他们现在培养出来的后辈，要比以前圆滑得多。 能屈能伸。 “这些天，别人也就算了，那位圣女好像也每天都去老秦的屋里报道哎。” 提到这个，屋子里几双眼睛都看向了秦风。 王博弘本来不打算参与他们年轻人的对话，但提到这个，他喝茶的动作都慢了几分，悄悄地瞥向秦风。 毕竟从之前到现在，就没看到秦风和什么女修走得近。 虽说他没心思开宗立派，但现在他们人这么多，逐渐也成了规模。 即便他不愿意，大家也还是把他当成领袖。 未来的领袖夫人，自然是要关心一二的。 只是月影台……恐怕来者不善。 提到这个，秦风反而皱起了眉头：“是，很麻烦。” 浮光每天早上、晚上都来，很多时候也不做什么，就来找秦风聊天。 秦风知道她这是在和自己拉近关系，所以很多时候他都选择冷脸以对。 本以为冷落几天她就不来了，没想到她来得更勤了。 而且秦风不说话没关系，她说。 她甚至可以叽叽喳喳地坐在那里一个下午。 弄得秦风都有些无奈了。 对方毕竟是圣女，自己若是直接把她赶出去，这么一个心智纯良的女孩子，被人看到，实在不妥。 秦风看向乐正玉镜：“这些天，月影台的人没找过你？” 按理说，和自己这个“女婿”比起来，乐正玉镜这位身怀仙骨的祖宗，才应该是月影台的关注对象才是。 可是这些天，他们好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秦风身上了。 除了观潮公子，月影台来的人每个人都和秦风示好过。 就是没问题乐正玉镜。 提到这个，乐正玉镜脸上的落寞一闪而逝，露出一张笑脸： “那不是正好么？反正我也不会回去，他们不来找我，还让我少了不少麻烦。” 他是个不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屋里人都看出了他的失落，但都没说什么。 秦风沉默下来，思考了一下：看来有机会，还是要去一趟月影台。 他们还在议论这个问题，好像是为了响应他们一般，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一开门，是月影台那位名叫“灵思”的老妪。 灵思的骨龄已经不清晰了，说明她至少活了千年以上。 其实在女修里，灵思算是挺特别的。 一般来说，女修在修行之后，都会有意无意地维持自己的容貌。 包括一些几百岁的长老，她们在维持容貌这件事情上，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毕竟，女人很少有愿意看到自己容颜枯萎的。 和那些反而可以让自己容颜变老，以此来显得自己德高望重的男长老们比起来，女修里面，容颜衰老的人不多。 灵思就是一个。 她的样貌看起来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非常瘦弱，皮肉都紧贴在骨头上。 不过毕竟是修士，她的眼睛仍旧年轻有神，体格也仍然健壮。 身上化神境的气场，相当威严。 只不过不在秦风面前展现出这份威严罢了。 而灵思，也是专门负责照料浮光之人，听闻她就是浮光的师父，亲手将浮光带大。 和她的父母一样。 至于浮光的父母去哪儿了，谁都没有提起过。 “灵思姑姑。” 见她上门，祝星还算礼貌，仍旧以从前在仙门的礼仪来称呼她：“你是找秦师弟？” 秦风神色微微一动：这是终于要来谈“嫁妆”的事了？ 这些天，双方就这么耗着。 一边不肯给出准确的答案，一边不肯放弃。 还以为灵思终于忍不住了。 “非也。” 灵思摇摇头，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乐正玉镜身上。 她缓缓走上前来，冲着乐正玉镜盈盈一拜： “晚辈灵思，见过祖辈。” 说着，她就要跪下。 见状，乐正玉镜“嗖”一下起身，赶紧把她扶住。 “哎哎哎，这、这就不用了吧，这是干什么。” “什么晚辈、祖辈的，当年的我早就已经死了，我现在……算是重新活了一次，不算什么月影台的祖辈了。” 话虽如此，但秦风瞥他一眼，发现这人脸上忍不住挂上了笑意。 其他人也看出来了：这人，根本就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灵思从善如流，并没有多问。 “晚辈到此，是有一事要说……” 第3264章 送她一程 灵思说到这里，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乐正玉镜。 一般人这种时候就该知道，这是想要单聊了。 可偏偏乐正玉镜十分“豪爽”的一挥手：“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了！” 灵思沉默了一瞬，看来是有些无言。 秦风提醒道：“这位灵思姑姑的意思是，让你和她单独聊聊。” 闻言，灵思朝这边看了一眼，却没有反驳。 乐正玉镜愣了一下，随后有些迟疑：“有什么话，你在这里说就好了，没必要单独聊……” “你放心，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朋友，我和他们没什么秘密。” 反正就算现在单独聊了，之后以乐正玉镜那张嘴，势必也会说出来的。 没有单聊的意义。 秦风只是怕，灵思会对乐正玉镜不利罢了。 不过，灵思并没有强求，听到这话之后，点了点头：“好，既然祖辈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隐瞒几位。” “其实，也不算是隐秘之事，只是这件事，涉及到了祖辈的亲人。” 她抬头，看向乐正玉镜：“若是没猜错的话，祖辈的母亲，应当是白塔上那位，对吧？” 提到桑榆，秦风的手都是一顿，乐正玉镜更是身体一颤。 白塔上那位就是桑榆。 秦风记得，在骊龙梦魇中的时候，桑榆早年是从白塔上一跃而下去世的。 在他离开梦魇的时候，白塔上的桑榆都还是循环往复地，重复着自己自戕时候的一幕。 难道三千年过去了，那道身影还在？ “是、是的。” 乐正玉镜的声音有些哽咽，手指也忍不住发抖。 听到这里，本来还想凑个热闹的祝星等人主动起身，十分懂事地先出去了。 只有秦风，好像很没情商似的，仍旧在原地坐着。 不过，也没人敢说他什么就是了。 灵思也不管这么多，她拿出了一枚珠子，递给了乐正玉镜：“近些时日，那道身影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 乐正玉镜闻言，赶紧把珠子接过来。 珠子是用冰做的，注入灵力之后立刻融化。 融化的水汽氤氲不散，让人看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中的白塔。 那道白色的身影，仍旧像是梦魇中那样，不断地从白塔顶端跳下来。 她向来是沉默的，只有乐正玉镜和乐正俣能听见她说话。 但在水汽之中，那道身影纵身跃下的时候，却忽然开口： “孩子……我的孩子……” “把我的孩子 还给我……” 冰冷的女声带着无穷的幽怨，让人只是听到，都能感觉到一位母亲对孩子的挂念。 更何况，这个孩子就在这里。 “她怎么了！” 看到水汽里的情况，乐正玉镜急忙转头问灵思。 灵思摇摇头：“晚辈不知，不过……家主猜测，她或许是感应到您回来了。” 听到这里，秦风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看来月影台不愧是拥有月华之瞳的，非常善于洞察人心。 他们确认了乐正玉镜的身份、性格之后，立刻就拿出了让他重归月影台的对策来。 而自己，自然是要和他一起去的。 这一下，就把他们两个人都撬动了。 不过，秦风没有插嘴。 这种事情，需要乐正玉镜自己来判断。 自己欠他一颗眼睛，走一趟月影台也不是不行。 正好，他自己之前也说过：如今正是没有方向的时候，但，相信那位武真人，总会给他安排一个方向。 而且他第一次见到万忧，就是在靠近月影台的极寒之渊。 后来，也曾在骊龙的梦境里看到过他。 这一次仙门来犯，万忧仿佛提前知晓一般做了这么多事情，现在又消失不见了。 秦风觉得，或许月影台的上门也和这件事情有关。 冥冥之中，有人在推动这一切。 乐正玉镜看着水汽消散之后，留在自己手心里的水渍，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母亲出了事，他定然是要回去看看的。 而自己离开，老秦肯定要跟着。 现在秦风在仙门里，算是头号敌人。 月影台内有人站在明尊一方，万一这是一个陷阱呢？ 可是他看得出来，这珠子是月影台的产物，那就是母亲，绝对没人能作假。 其他人不知道，即便隔着这颗珠子，他也可以和母亲心念相通。 “我知道了，你让我……再想想。” 见他没有立刻答应，灵思也并不意外，更没有催促强求。 “自然，晚辈过来，仅仅是让先辈知道此事而已。” 灵思说完，冲秦风又行一礼，随后告退。 坐下来后，秦风直接开口：“想回去就回去吧。” 乐正玉镜一怔，扯了扯嘴角：“老秦你真是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 “你的表情是不会骗人的。”秦风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而且，你母亲至今还在那白塔之上，你就不想，让她得到解脱么？” 桑榆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秦风知道个大概，但并不知道详情。 但，能让她在白塔上三千年不曾离去，说明她的死亡必定是充满了悲情色彩的。 在秦风看来，或许让她消散，才是最大的解脱。 不过，这还要看乐正玉镜自己的意思。 但无论是否要让桑榆入轮回之中，既然确认桑榆现在出了问题，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可是我们这个时候回去，会不会对你不利？” 乐正玉镜没提出自己回去的事，他知道秦风不可能答应。 而且他自己也清楚，如果自己单独回去，真的出了什么事，秦风肯定会来救他。 到时候，只怕他会给秦风添更大的麻烦。 秦风勾了勾嘴角：“不利？那是好事。” “毕竟，如今局面僵持在这里，总要有人打破。” “流言还没传开，我们暂时也无法回到仙门。” “之后，我会让祝师兄先回去接几个人到这里。” “正好，这段时间我可以陪你去月影台看看。” “而且……” 秦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散去笑意，只剩下冰冷一片： “这段时间，我还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第3265章 再入月影台 确定要去月影台后，秦风和祝星、王博弘一同商议了一番。 现在，对方拿乐正玉镜的母亲当做诱饵，迫使他们不得不去。 祝星也知道，月影台这么做，一定不止求亲这么简单。 可这时候不去，乐正玉镜必定放心不下。 最后商议的结果，还是和秦风想的一样。 他带着乐正玉镜一起，先随月影台的人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王博弘留守万藏寺，有扶桑喇嘛在，万藏寺暂时还算安全。 仙门的人这种时候也不敢轻举妄动。 祝星和钟离则想办法返回仙门，先去打探情况。 兵分三路，暂时的安宁终究结束了。 秦风和乐正玉镜第三天一早，就跟着月影台一行人出发了。 浮光和秦风走在一起，乐正玉镜与灵思分别走在他们身后。 再后面，就是观潮公子和月姬他们。 一路上，观潮公子的眼神几乎要把秦风给看穿了一样。 月姬也时不时好奇地看向秦风，扭头问观潮： “兄长你说，家主真的要让圣女嫁给这个尘奴么？” 在月姬眼里，凡骨就是尘奴，尘奴永远都是尘奴。 就算变得再强大，也改变不了他们血脉里的卑贱。 圣女可是天生仙骨，是月影台千年来唯一一个绝世天才。 她，是最有希望让月影台恢复昔日荣光之人。 可是，家主和诸位长老，居然要把她嫁给一个尘奴。 这等卑贱之人，凭什么？ “呵呵，他也配？” 赵观潮的想法和月姬是一样，就凭一个反骨，也想迎娶他们月影台的圣女？ 简直是白日做梦！ 不过，他们两个终究无法左右长老们的决定。 “等着吧，之前在万藏寺那种地方，这个王八蛋占山为王，真以为我们拿他没办法。” “等回到了月影台，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到时候……呵呵，我看他还怎么嚣张！” 在万藏寺，他们处处掣肘。 可是到了月影台，四处都有月影台的禁制和阵法。 家主、长老、圣女们都在。 也就秦风这样的蠢货、没见过世面的凡骨，才会相信，月影台真的可以接纳他这个血脉满是污点的凡人。 居然真敢跟着他们一同返回月影台。 其实直到现在，赵观潮都不相信秦风能打败月影台那位老祖宗。 至于明尊的消息，对赵观潮这样的弟子自然是封锁的。 他们并不知道，不久之前，秦风才刚差点杀了明尊。 只知道，月影台的一位老祖宗，跟着明尊出征。 结果遭到了仙门叛徒们的激烈反抗。 就连万藏寺的老喇嘛都参与了进来。 而且，在战斗的过程中，那下方的某个神秘力量也插手了。 所以，才导致了仙门溃败。 至于秦风在其中的表现…… 他们只知道，秦风如今确实强悍无匹，身上的力量也很邪门。 不知道他的力量源泉到底是什么。 但落到他们这些弟子耳朵里，虽然嫉妒、不甘，但高傲仍旧会趋势他们瞧不起秦风。 比如现在的赵观潮，他恨恨地盯着秦风的背影： “等着吧，别让我抓住机会，不然……我一定要让他被打回原形！” “我要让他知道，尘奴就是尘奴，一辈子都是蝼蚁！” 月姬听得有些兴奋。 这个看起来天真活泼的小姑娘，竟然开心起来：“好耶，那师兄，等你教训了这个尘奴，能让他到我殿里么？” “之前抓的那些尘奴，全都被我玩坏了。” “他是体修出身，应该可以玩很久呢！” 赵观潮闻言笑了。 这时候，他们也正好抵达了月影台提前布置下的传送阵，可以直接抵达月影台。 他阴恻恻道：“这是自然……” 秦风和乐正玉镜，跟随着圣女一行人穿越了某种无形的空间界限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股清冽纯净、却又带着刺骨寒意的灵气扑面而来。 他们踏入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冰原。 脚下是万载玄冰，倒映着澄澈却似乎永远蒙着一层薄纱的天空。 远山连绵，皆覆白雪，如同一条条蛰伏的玉龙。 空中飘荡着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冰晶。 但并非风雪，而是月华与天地灵气凝结而成。 使得整个天地都弥漫在一片朦胧而梦幻的光晕之中，仙气缥缈，不似凡尘。 但最吸引人——主要是，最吸引乐正玉镜的，还是这片苍茫之地的核心。 那座矗立在冰原正中央，永远孤高绝伦的白塔。 上次来，秦风并没能好好看看这座白塔。 此时在现实中看到，仿佛跨越了三千年历史。 这座白塔，好像也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秦风远眺，眼中黑雾一闪，那座白塔瞬间收入眼中。 塔身仿佛是由一整块巨大的寒玉雕琢而成，高耸入云，直插那片朦胧的天幕。 线条流畅冷峻，散发着古老而永恒的气息，与周围冰天雪地的环境完美融合，却又带着悲怆的气息。 塔顶之上，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身着素白衣衫，长发在凛冽的寒风中飞舞。 只是看到她的身影，即便看不清面容，也能感受到一种化不开的哀伤与绝望。 下一刻，包括早已司空见惯的圣女随从在内的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女子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纸鸢，又似一片无依的落叶，从那令人眩晕的塔顶，纵身一跃！ 有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以及一种被注定了千万次的……宿命感。 随后，在她的身躯触及冰面的瞬间，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雪花落入火焰，整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乐正玉镜仰头望着那不断重复的坠落，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周身自动流转的月华似乎也受到了牵引，变得有些紊乱。 而那位心智宛若孩童的圣女，此刻却只是歪着头，用那双纯净无暇的大眼睛看着白塔顶端，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仿佛在观看一场有趣的、却不甚理解的戏剧。 秦风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这月影台，远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祥和宁静。 第3266章 母亲的提醒 “二位，家主今日有客人在，还请二位移步缥缈峰。那里已经为二位备下了佳肴和侍者，待客人离开，家主会亲自登门。” 到了月影台，浮光就被弟子先请走了。 灵思亲自带着秦风和乐正玉镜前往缥缈峰，将他们二人安置下来。 同时，还拨了一群仙童仙子过来侍奉。 “无妨，多谢。” 秦风对这种事情，向来不放在心上。 “那二位暂时在此处休息，老身先行告退。” 送走了灵思，秦风才坐下来，打量了一番眼前。 缥缈峰的宫殿装饰得十分精美，月影台的装饰，都以仙气飘飘为主。 大殿内随时等着十名年轻的仙童、仙子，可以时刻差遣。 桌子上摆放的，也都是以灵植、灵兽为主的菜肴。 只不过，秦风看向乐正玉镜，后者正闷闷不乐。 “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去白塔看看你母亲，心里不舒服？还是故地重游，心情复杂？” 刚才路过的时候，秦风就问过他，要不要先去看看桑榆。 彼时乐正玉镜一脸郁闷，闷着头往前走，硬是没有开口。 见他不回应，秦风也就没有再提。 现在人都走了，他才问起这事。 毕竟，他们这次回月影台，就是为了桑榆而来。 “老秦，我听到她说话了。” 乐正玉镜忽地抬起头来，看向秦风的眼睛。 一股灵力迎面而来，秦风会意，任由乐正玉镜的传音入耳。 “她让我赶紧离开这里，月华之瞳快要枯竭了，月影台的冰雪在融化。他们，需要一个人来填补月华之瞳的裂痕。” 秦风眉头微微一扬。 他之前就知道，月华之瞳是整个月影台的力量源泉。 周围的苍雪，并非完全从极寒之渊而来，这也是月影台仙气丰沛的象征。 但，刚才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次的月影台虽然仍旧苍雪满山，可是和他在骊龙梦魇中看到的，截然不同。 虽然当时他在月影台呆的时间不长，也很少去到中心地带，但是连他都能看出来区别，乐正玉镜只会更甚。 本以为三千年过去，创世之神即将再度苏醒，月影台这边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没想到，居然是月华之瞳出了问题。 他传音反问道：“月华之瞳是月九天的一只眼睛，月九天既然已经飞升成神了，为什么她的灵力会枯竭？” 月九天留下一只眼睛，就是为了照拂自己的后代。 只要她还在，这只眼睛的灵力就不会枯竭。 属于月华的力量，就会永远眷顾月影台的族人。 乐正玉镜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说出了一个和秦风一样的猜测：“老秦，我怀疑，月九天是不是要陨落了。” 就像之前，他们碰到的“腐败”教徒一样，现在那些不可见的存在，都开始疯狂的掠夺，试图抢走其它神的天道。 万藏佛就是一个例子。 秦风也在酆都内，和死亡对话的时候得到过一个重要讯息：天宫之内，已经闹开了。 他虽然不知道天宫是什么地方，死亡也没有告诉他。 但不难猜到，那个地方，应该存在着很多不可直视的存在。 比如，月九天。 “你是怀疑，现在月九天在我们不知晓的地方，很可能遭到了某种存在的攻击，对方正在试图掠夺她的力量和天道？” 若是如此，那么月华之瞳的枯竭就说得通了。 “嗯！”乐正玉镜十分坚定：“我能感觉到，月影台在哀嚎……” 他的视线投向外面，目光有些涣散，似乎看得很遥远。 这里是他出生和生长的地方，这个地方的一切，都能被他准确地感应到。 他甚至，可以和整个月影台共鸣。 只要他站在这里，他和月影台就是共通的。 他，就是月九天最纯粹的后裔。 “我明白了，那你想怎么做？”秦风问道：“只要你有想法，我会帮你。” 乐正玉镜收回视线，脸上又露出了纠结之色，有些丧气，肩膀都微微送下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都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而且，现在月影台已经不是从前的月影台了。”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我们也没办法去印证，即便印证了，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而且，母亲告诉我，月影台的人，似乎给你我都准备了陷阱。” 这是自然的了。 他们两个，一个是天生仙骨的老祖宗。 另一个，是以凡骨之躯，怀有另一颗月华之瞳的人。 而且看起来，秦风从骊龙幻境中带出来的、这颗属于三千年前的月华之瞳，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但乐正玉镜因此感到很愧疚：老秦毕竟是和他一起回来的，这里的人按理说是他的老家亲人。 可他们才刚到月影台，后者就已经准备好陷阱等着他们了。 秦风笑了笑，淡定地架起一块不知道什么灵兽的肉放进嘴里：“在我们回来之前，我们不就已经有猜测了么？” 在来之前，他们就猜到月影台可能有所图谋，绝不仅仅是要秦风入赘、以及邀请乐正玉镜归家这么简单。 秦风既然来了，就对他们的阴谋诡计做好了打算。 “而且，我其实也很好奇，死亡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到底在哪儿，那里又闹腾成什么样子。” “听说月影台有和月九天交流的办法，正好，借此机会，也能解开我的疑惑。” “说不定，能让我也见识一下，所谓的天宫呢？” 看秦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乐正玉镜本来忐忑的心情也轻松不少。 “老秦，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好像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一样。” 乐正玉镜忍不住感慨：“我要是个女子，绝对要非你不嫁。” 秦风瞥了他一眼：“你要是个女子，那你可要伤心了，毕竟，我心有所属。” 说完，秦风放下了筷子，摇摇头：“仙门的这些东西，我还是吃不惯……唉，还是很想念老家的火锅啊。” “火锅？那是什么东西？” 秦风抬起眼皮，看了看他：“你想知道？” 第3267章 满月之时 他放下筷子，示意那些仙童把东西收下去，另外嘱咐他们不用在殿前伺候，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随后，他和乐正玉镜从缥缈峰出来，准备去后者从前居住的小院。 那个地方，才是他真正从小长大的地方。 “以前缥缈峰就是月影台用来待客的，只不过，那时候我很少来这里，爷爷也很少带我见客。” “没想到，三千年之后，我居然也成了这里的客人。” 他们没有御风而行，反倒选择了徒步前往。 正好，也看看如今月影台灵力衰竭的情况。 走在路上，看着周围又陌生又熟悉的景象，乐正玉镜忍不住感慨万千。 “你若是想重新做回这里的主人，我可以帮你。” 秦风语气平淡，没把这当做什么大事：“反正现在月九天的灵力开始衰竭，月影台迟早会灭。” 乐正玉镜有些无奈：“老秦，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觉得我像是有那种野心的人么？” “知道你没有，但，有时候是形势逼人。” 两人走在路上，收获了不少人的目光。 特别是秦风，他那一头象征着凡骨的白发，走在雪地之中，实在引人注目。 不过好像有人打过招呼，这些月影台的子弟没人上前打扰，也没有人阻拦他们走动。 “你说，那位家主的客人会是谁呢？” 秦风冷不丁提到了这个：“明明让我们来的是他，现在，把我们放着不管的也是他。” “到底是真有客人在这儿，还是找了个借口晾着我们呢？” 秦风走得悠闲，这个问题他其实完全没放在心上。 这个时候来的客人，如果真有其人，那，绝不会是什么好人。 乐正玉镜现在也不知道了，这些人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人，他不想以最坏的猜测，去揣测自己的亲人。 但是事实证明，月影台就是要对他们下手。 他把人家当亲人，可是别人没有把他当做自己人。 甚至，还想杀了他。 他摇了摇头，想把这些事情全部甩出脑海。 “老秦，咱们突然去那个地方做什么啊？你不会真的只是打算带我去回味一下从前吧？” 那间小院子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美好回忆。 毕竟当年，他这个嫡系的子孙，被打成了贱婢所生的“私生子”。 乐正俣为了保护他，才让他独自居住在这间院子里。 很多时候，他都只能在院子里待着。 度过了三百年漫长的岁月。 现在再回去，他也实在不能回味起什么美好的过去。 秦风摇了摇头：“我没那么闲……只是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好像在院子里栽种了不少凡间的蔬菜，还有一棵树，对吧？” 虽然月影台常年大雪冰封，但是乐正玉镜的那间小院被设下了结界，一年四季都在其中变化。 乐正玉镜实在闲得无聊，就拜托琴柳给他找点事情做。 琴柳想了一下后，就去安乐城里买了一些种子回来，让他自己播种。 不过，那些蔬菜终究是凡人的食物，爷爷是不允许他吃的。 而且，他也不会做。 再说了，三千年前他的屋子，有没有保存到现在都不好说，更别提那些菜了。 没了他，那间小院子应该早就被人遗忘了。 “跟我走就知道了。” 灵思拄着杖，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入白塔。 塔内与塔外的冰寒截然不同，弥漫着一种更深的、仿佛能凝固灵魂的寒意。 大殿空旷无比，穹顶高悬，隐没在黑暗中。 四周墙壁皆是光滑如镜的寒玉，映照出无数个扭曲、重叠的身影，仿佛行走在无尽的迷宫。 地面刻满了繁复而古老的银色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汲取着这片土地最后残存的灵力。 空气中流动着稀薄的、带着月桂花香的灵气，但这芬芳之下，却隐隐透出一股难以掩盖的枯朽与衰竭的气息。 她沿着符文中央的路径向深处走去，每走一步，她佝偻的身躯便挺直一分，布满皱纹的皮肤如同蜕皮般变得光滑紧致，浑浊的双眼重新焕发出清亮的光彩。 当她走到大殿最深处，停在一面巨大的、仿佛由万年不化玄冰雕琢而成的屏风前时，已完全不复老妪模样，化作了一名身姿窈窕、容貌清丽的妙龄女子，只是那双眸子里，沉淀着与外表不符的沧桑与恭谨。 屏风后，一道模糊的身影端坐着。 只能隐约看出一个挺拔的轮廓，周身笼罩在流动的月华与更深沉的阴影之中，看不真切面容，唯有那无形中散发出的、仿佛与整座白塔乃至月影台融为一体的威压，令人心悸。 他，便是月影台当代家主。 灵思地躬身：“家主，灵思复命。乐正玉镜……以及那名身负诡异死亡气息的男子秦风，已随圣女抵达月影台。” 屏风后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一个温和却透着绝对冰冷质感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石轻叩，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做得很好，灵思。辛苦你了。” “为月影台，灵思万死不辞。”女子头颅更低。 那温和的声音继续响起，不带丝毫情感波动：“乐正玉镜……确认了么，他确实是身怀月影台天生仙骨的那位……‘老祖宗’？” 灵思回答道：“属下可以确认。但，那个跟着他一同来的凡骨，身上的气息高深莫测，恐怕要小心才是。” “秦风……确实是个变数，但无妨。在月影台的法则下，一切异数皆可镇压。” 家主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月影台立世万载，依托月九天而生。然如今，天门纷扰，地脉枯竭，月华之瞳亦渐趋晦暗……你应感受到了，这片空间的灵力，已如风中残烛。” 灵思沉默点头，她确实感受到了，这片昔日仙境正在缓慢却不可逆转地走向衰亡。 “乐正玉镜，”家主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体内那纯净无瑕、与月九天本源近乎同源的天生仙骨，是重塑月华之瞳最后的希望。”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期盼： “以他之骨，重燃月辉。这是他的宿命，亦是他能为这片即将凋零的仙境，所做的最大贡献。准备吧，灵思，待月华最盛之时，便是献祭之日。” 灵思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恭声应道： “是，家主。灵思……明白。” 大殿内，符文的光芒似乎随着家主的话语微微闪烁，将那屏风后的身影映照得更加诡秘莫测。 第3268章 重建的小院 秦风和乐正玉镜，彼时已经快到后者从前生活的小院了。 这里处于月影台偏僻之地，靠近月影台边界，但又有重重结界，避免里面的人外出。 到了这里，乐正玉镜向来直白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远眺前方，看着那间仍旧保持着从前模样的小院，他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这里，承载了太多。 这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秦风？先辈？” 回头一看，居然是浮光。 不过，和之前在万藏寺看到的浮光圣女截然不同。 此时的浮光换下了那一身流光溢彩的服饰，竟然只是普通的布衣打扮，就连钗环都没有。 头发上只是简单别了一根木头簪子，甚至都没能把所有的头发挽起来。 大部分青丝垂落，几乎垂到脚踝。 这个样子，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加纯真。 再加上她那天真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个刚刚睡醒、还不会自己梳洗的小女孩。 只是，她的相貌明明是清贵高冷的，这副模样，若是被旁人看到，定然会觉得违和。 最违和的是，她的肩膀上居然还扛着一把锄头，上面沾着一点泥土，看起来有些陈旧了。 “浮光圣女？”就连秦风也觉得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秘密小院！” 浮光看到秦风，似乎很开心也很兴奋。 她小跑过来，裤腿挽到了膝盖，露出一双洁白的小腿，丝毫不怕寒冷侵袭。 赤裸的脚踝上，绑着一只金色的铃铛，随着她的奔跑而“叮铃”作响，很是好听。 光是看到少女在雪地里奔跑的这一幕，都如同一道风景，叫人赏心悦目。 不过可惜了，此时在这里的两个男人，都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秦风自不必说。 且不说他心里早就有了人，就他现在的状态……只怕是看不出少女的美好了。 而乐正玉镜，他看浮光的表情，更像是一个慈祥的老父亲，甚至还有点欣慰。 毕竟，浮光算起来，应该是他的后代。 虽然不是直系血亲，但也是他这一脉的传承。 能不慈祥么？ 浮光没注意两个男人各异的神色，叮叮当当地跑到二人跟前，肩膀上还扛着那把小锄头：“你们也要去那间院子么？” 秦风指了指乐正玉镜：“你说的这间小院子，以前是他的。” “先辈？”浮光睁大了眼睛：“竟然是你……是您的！” 乐正玉镜摆摆手：“在我这儿，你不用这么客气。以前是我的，但是既然你已经把它当成了你的秘密小屋，那就归你了。” 浮光眨眨眼，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多谢先辈！” “只是，你为什么会把这里当成秘密小屋啊？你现在这样……该不会是瞒着其他人来的吧？” 乐正玉镜清楚，月影台规矩森严。 浮光既然身为圣女，便是被家族寄予了莫大的希望。 对她的培养必然严格。 譬如之前，她在外面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人一字一句地教给她，决不允许她自作主张。 哪怕在月影台内，她也应该会被要求保持着“圣女”的姿态。 反正，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像现在这样，扛着锄头到处跑。 乐正玉镜自己就曾经和她同样的待遇，甚至还没她好。 最起码，这位圣女被寄予厚望，相对要自由一些。 浮光眨巴眨巴眼，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边：“嘘，你们可千万别告诉灵思婆婆！” “在里面，没有人看着，可开心了！” “我喜欢这里！” 这下，乐正玉镜脸上的笑容夹上了几分心疼。 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浮光的心智和其他人不一样。 虽然在修炼一途上，她绝对是天赋异禀。 但是因为她的心智，身边盯着她的人不会少。 如果乐正玉镜没猜错，这是把她当成了下一代家主在培养。 又或者，是下一个月九天。 既然是月影台的代表，那么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不能有任何违背“家主继承人”，以及“月影台当家人”这两个词的行为出现。 她虽然心智不同，但，她也是个人。 虽然不会反抗，但她也会想要找一个喘息的缺口。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更要把这个院子送给你啦！” 乐正玉镜笑道：“不过，我们现在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 听到乐正玉镜把院子送给她了，浮光的笑容更甚。 她连连点头，甚至还主动去拉起了乐正玉镜的手：“走！先辈，我带你进去看看。” “我种了好多东西！看起来像是灵植，但是又没有灵气！” “不过，都很甜！” 她用的，应该就是乐正玉镜当年留下的那些种子。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千年，但是乐正玉镜一直把那些琴柳好不容易带回来的种子保存得很好。 都放在盒子里，用法术封存，不会腐败。 听到自己的种子还在，甚至还有人继续播种，乐正玉镜一脸动容。 “走吧老秦，我们进去看看！” 秦风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听到乐正玉镜的呼唤，他好像才回过神来，点点头，跟了上去。 进入院子之后，果然如浮光自己说的那样。 院子里有两块菜地，一边是普通的白菜，另一边只有一些土豆。 但是现在长势都很好，特别是白菜，居然每一颗都饱满圆润。 乐正玉镜看到昔日的场景，眼睛一亮： “这菜种得很好啊！比我当年种的还要好！” “嘿嘿……”浮光好像一个得到了夸奖的孩子，还有些不好意思，俏皮的一吐舌头：“多谢先辈！” 秦风走在院子里，回忆起来的，是梦魇之中这间小院的样子。 看上去，这间院子似乎和那个时候没什么区别。 但，就连他都能看出来，这间小院子是翻修过的。 之前，这里应该经历过坍塌，又被人重新搭建起来。 只不过，既然是重新搭建，为什么又要可以和当初的模样保持着七八分相似呢？ 除了有人在怀念这里，就是……有人想要别人怀念这里。 第3269章 不敢吃 “老秦，你快看！这些白菜长得多好！” 乐正玉镜毫无察觉，笑得与世无争。 秦风配合地走过去，看他们两人在菜地里挑挑选选。 他们二人种菜，都只是为了排解苦闷，没想过怎么吃。 秦风随手挑了一颗，连根拔起。 “咦？” 看到白菜被拔掉了，浮光一脸疑惑地转过头来：“你这是做什么？” 秦风把白菜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是还不错……” 随后，他看向乐正玉镜：“你这里有锅么？” 他记得之前在梦境里时，这里是有锅的。 屋子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按照普通人的农家小院来修葺的。 虽然乐正玉镜也用不上，但他总觉得，这样好像就能看到人间的烟火气。 好像他并不是月影台的继承人，只是一个普通人。 “有！” 猜到了秦风要做什么，乐正玉镜顿时兴奋起来。 他快步冲进了侧边小厨房里，提着一口黑锅就出来了。 “老秦你看，我的锅居然还在这里！” 秦风转眼去看浮光：“这些你也会用么？” “不会……”浮光单纯地摇摇头：“只是觉得，这些东西都很有趣。” “嗯。” 秦风点点头：“那借我一用吧。” “好！”浮光没有犹豫，笑着露出一对虎牙。 秦风拿着白菜进了小厨房，乐正玉镜二人跟在他屁股后面，两个人如出一辙地好奇。 “老秦，你要做饭么？你打算怎么做啊？我这里虽然锅碗瓢盆都有，但是也就只有这些了。” “从无相宗离开的时候，有个人给我准备了不少东西。他知道我是凡骨，需要吃饭睡觉，所以我的千机囊里，应该还剩下不少他准备的材料。” 林泉生手艺很好，只不过他做的糕点饭菜早就全进了椒夏的肚子。 一些给秦风备好、用来自己做饭的米面作料倒是都还在。 只不过，后来的秦风已经没时间做饭吃饭了，这些东西也被遗忘在角落里了。 现在，正好拿出来。 想到林泉生，他又抬头看了一眼乐正玉镜： “等有机会见到他，我让你们认识一下，我觉得你们应该能成为好朋友。” “对了，他做饭也很好吃。” “真的？！” 乐正玉镜明显很开心，不过答应之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一瞬的低落。 一闪而逝，低头做饭的秦风并没有发现。 倒是他身旁，浮光正一脸好奇和兴奋地看着秦风做饭。 可是，她其中一只靠近乐正玉镜的眼睛，忽然十分突兀地转动了一下，看了乐正玉镜一眼。 她的另一只眼睛，以及整张脸的表情，仍旧保持着之前的纯真兴奋。 但，那只眼睛里闪过的神色，和她的表情截然不同。 就好像来自另外一个人。 这一瞬间发生得很快，谁都没有注意到。 只有……站在秦风身后的椒夏，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臭小子，这个女人果然有问题。” 秦风切菜揉面，动作一点没停下，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在识海之中应道：“在万藏寺我就看出来了，她不一般。” “只是，她这单纯的一面，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毕竟，连月华之瞳都看不出破绽。” “而且看起来，好像连月影台的人都没发现她的问题。” “这个圣女，可比我想的要神秘得多。” 说归说，秦风的语气还是十分平淡的。 无论这个圣女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只要她不和其他人一起害乐正玉镜，他就不会拆穿她。 毕竟天才嘛，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点怪癖，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不在乎。 身上带着的作料不多，幸好在千机囊里，这些东西是不会腐烂的。 一番操作之后，一碗清汤面就出锅了。 他一共做了三碗，摆上桌的时候，那两个小的都两眼放光。 “老秦，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有这种手艺！” 他以为秦风这双手，杀人还可以，用来做饭？ 简直不敢想象。 “对啊对啊，好厉害！” 浮光比他还要兴奋，虽然表达不是很通畅，但是手舞足蹈的，也说明了她的喜悦。 “你就这样那样，居然就把这些东西做成了吃的！” “这东西居然可以吃哎！”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种的到底是什么，以为就是某种特别的植物。 而且之前她还觉得，她种的土豆就是普通的绿叶子植物，根本不知道下面还有根茎。 秦风把筷子放在他们面前：“将就吃吧，这里只有这些了。” “好！” 清汤面是他和姑妈学的，这里调料不全，只有一点盐而已。 如果有鸡汤，再来点猪油，味道会更好。 但是对于这两个人来说，足够了。 特别是浮光。 她拿着筷子，先把碗捧起来，到鼻子边闻了闻，然后又伸舌头尝了尝汤面汤。 最后，才把面条夹起来，放了一根到嘴巴里。 “好吃！” 她瞪大了眼睛，瞳孔里好像有星辰闪烁，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甚至丝毫不顾形象，拿着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旁边的乐正玉镜更不用说了，一句话都不说，埋头就是吃。 这一碗清汤面，两个人吃得十分满足。 秦风却只是看着，唇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一筷子也没动。 等到吃完了，乐正玉镜才注意到这一点：“老秦，你怎么不吃啊？这不是你自己做的么，不合胃口？” 浮光也眨巴眨巴眼看过来，不过看得并不是秦风，而是他面前的汤面。 秦风笑了笑，把面碗往浮光面前一推：“你吃吧，我自己做的，确实不是很合胃口。” 乐正玉镜嘟囔道：“自己做的都不合胃口？我觉得挺好吃的呀……” 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个了，赶紧拿着筷子喊道：“哎哎哎，你别都吃了，再分我一点啊，我可是你先辈，知不知道尊老爱幼啊……” 看他们二人抢面前的面条，秦风的眼神逐渐涣散。 这碗面，终究和姑妈的那一碗差得太远。 不如不吃，免得……更加思念那一碗。 第3270章 尘奴 在小院里折腾了一番之后，三个人休息了一下。 乐正玉镜在吃碗面之后，好像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没有来之前那样惆怅了。 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他摇摇晃晃地看着天空： “以前，爷爷就是这样陪着我，在院子里看天。” “有时候一整天下来，我们俩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他事务繁忙，难得过来，但是每次来，都会陪着我摆弄菜园子。” 秦风躺在他隔壁，视线落在天空上那些灵气凝结而成的冰渣。 不知道在想什么，语气懒散：“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也可以陪你躺一天。” 乐正玉镜“腾”一下起来，笑骂：“好啊老秦，你这是想占我便宜啊？” 正在摆弄菜地的浮光忽地抬起头，好奇地看过来，似乎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乐正玉镜挥挥手：“你弄你的，小孩子别听这些。” “哦！” 浮光很乖巧，立刻点头答应，继续埋头挖地。 在乐正玉镜告诉她，地下面还有东西，那些土豆都可以吃之后，她就沉迷挖地去了。 明明是个渡劫期的大修行者，但她仍旧沉溺在用锄头慢慢挖地的快乐里。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嬉笑。 “珊珊姐姐，你刚带回来的几个尘奴真不错啊。瞧瞧，这个最好玩了，还在瞪我哎！” “我最喜欢这种了，刚被带回来，一脸不服气，还有尘奴所谓的……骨气对吧？” “这种调教起来最开心了。” 听到外面有人，院子里三个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秦风掀起眼皮，看向院门：“尘奴？” 他听月姬说起过，在他们口中。那些凡骨的普通人，就被称作“尘奴”。 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凡尘中的奴婢。 但，他这个念头刚落，就听到一声惨叫。 “啊！” “你们、你们不许伤害我妹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放我们回去！” 是个少年的声音。 他的惨叫，还伴随着一群年轻男女的嬉笑。 浮光听到有人来，慌忙站起来，赶紧跑进了屋里。 她一根 手指放在嘴唇上，冲着秦风二人用力地“嘘”了一声，然后便躲了起来。 看样子很怕被其他人看见她这副模样，还在这个地方。 无论她是不是装的，秦风现在都没心思管她。 见乐正玉镜也眉头紧皱，他站起身来：“走，出去看看。” 眼前的景象，令人心头发寒。 只见几个衣着华美、容貌姣好的少男少女修士，此刻正聚在一片空地中央。 他们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手中灵力化作无形的鞭子或冰冷的寒气，正对着蜷缩在地上的七八个身影肆意凌辱。 那些身影，赫然是些衣衫褴褛、面容惊恐的凡人少年、少女，甚至还有两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孩童。 他们的凡骨之躯，根本无法适应月影台的冰天雪地，冻得浑身发抖，身上布满青紫的伤痕和冰霜，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一名少年双眼通红，试图护住身旁哭泣的女孩儿。 那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他身边的小女孩儿更是才六七岁。 但，凡骨之躯，他怎么可能抵抗得了呢？ 只见他被一名华服少年用灵力凝聚的冰锥刺穿手臂，发出凄厉的惨叫，引来其他修士一阵哄笑。 “居然还敢瞪我？真是找死！” 这一根冰锥下去，少年发出惨烈的喊叫，鲜血洒满雪地，人立刻倒在了地上。 “哥哥！” 小女孩儿被吓坏了，大叫一声，扑倒少年的身上。 少年脸色惨白，却还想努力爬起来。 只是他身上已经有太多伤痕了，且冰天雪地的寒冷，已经让他没了力气。 半晌都无法再站起。 其他的孩子更是被吓得不轻，根本不敢反抗。 “啧，这些尘奴，真是污秽又脆弱，稍微玩玩就受不了了。” “师姐说了，要用他们的‘尘气’来蕴养‘净尘花’，不让他们情绪激动些，哪来的浊气？” “哈哈哈，你看这个，尿裤子了！真恶心！” 他们口中谈论的，仿佛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某种用于培育灵药的耗材。 乐正玉镜面色一沉，周身月华隐现，便要上前。 然而，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是秦风。 秦风一步踏出，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群华服修士与凡人之间。 他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比月影台的万载玄冰更冷。 “住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修士耳中，让他们的嬉笑声戛然而止。 那群少男少女修士先是一愣，待看清秦风的面容和感知到他身上那“平平无奇”的凡骨气息后，脸上顿时露出被冒犯的恼怒与更加浓烈的鄙夷。 “哪里来的凡骨废物？也敢管我们月影台的事？” 为首那名手持冰锥的少年上前一步，趾高气扬地用锥尖虚点着秦风： “你是谁家的尘奴？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还敢自己跑出来！” “识相的赶紧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抓来做花肥！” 另一名少女也嗤笑道：“看他这模样，该不会是想逃走吧？” “咱们月影台里，擅自逃跑的尘奴被抓住，下场可是万分惨烈。”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敢多管闲事？” 他们根本不认识秦风，只当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尘奴而已。 面对这些污言秽语和指向自己的冰锥，秦风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叫嚣的修士，目光淡淡扫过地上那些瑟瑟发抖、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凡人孩童。 然后，他什么也没做。 只是站在那里。 这帮年轻修士以为他被吓到了，笑得更欢了。 那名华衣少女给了手持冰锥的少年一个眼神，后者立刻狞笑着上前。 准备直接将秦风拿下。 “管你是谁家的尘奴，今天，我就教教你做‘奴’的规矩！” 但下一刻，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气场，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第3271章 送你们回家 那不是力量的直接冲击，而是一种绝对压制。 仿佛一头沉睡的太古凶兽，于无声处睁开了漠然的双眼；又似执掌死亡的君主，不经意间流露的一丝权柄威严。 “呃……” 首当其冲的那名持锥少年，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窒息感。 他手中的冰锥“咔嚓”一声碎裂成齑粉，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山压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华美的衣袍。 其他几名刚刚还在哄笑的少男少女，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感到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而冰冷，体内的灵力运转滞涩不堪，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一种大难临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形神俱灭的恐怖预感笼罩了他们的心神，让他们浑身僵硬，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惊恐万分地看着那个依旧面无表情的“凡骨”男子。 整个冰砌广场，落针可闻。 只剩下那些凡人孩童压抑的抽泣声，以及这群华服修士因极度恐惧而无法控制的牙齿打颤声。 乐正玉镜站在秦风身后，冷眼看着这一幕。 从前他在月影台的时候，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时候，月影台根本没有“尘奴”一说。 他们与世隔绝，只顾着自身的修炼。 虽然月影台之人总是高傲的，但也从来不会将人命当做草芥。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将活生生的人当做“花肥”，肆意地蹂躏践踏！ 半秦风缓缓将目光转向那群瘫软在地、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的修士，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滚。” 一个字，如同赦令。 那群修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广场，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瞬间消失在远处的建筑阴影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个尚未消散的冰霜痕迹。 秦风看也未看他们逃离的方向，只是弯下腰，对着那群惊魂未定的凡人少女孩童，声音放缓了些许： “没事了。” …… “太可恶了、实在是太可恶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做！” 小院子里，秦风将那些凡人少男少女先带了回来。 屋子里设下了结界术法，一下子暖和起来，将外面的风雪隔绝。 他又给受了伤的几个孩子进行了治疗，其中，那名少年伤得最重。 冰锥穿透了他的胳膊，损伤了他手上的筋脉。 若是不及时治疗，只怕这只手都要废掉。 秦风带他进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昏迷了。 “他承受不住我的灵力，你来试试。” 秦风转头对乐正玉镜道：“记住，他没有修炼过，是不能轻易承受他人灵力的 。” “月华虽然有治愈之效，但对于他的身体来说，还是太多强势了。” “一定要少、慢。” 乐正玉镜郑重点头：“我明白！” 他们都不是医修，只能先用这种方式，暂时保住少年的性命和胳膊。 等少年性命无忧之后，秦风再想办法将怒厄金刚的修复力量灌输到他胳膊上。 虽然粗暴了一点，但也比就这么废了要强。 交给乐正玉镜之后，秦风转头看向其他的孩子。 那名被少年保护的小女孩一直在哭，浮光看她可怜，一个劲把刚挖出来的土豆递给她：“给你，你吃。” 可是小女孩被吓坏了，说什么都不肯接： “我不要，我要哥哥、我要回家……” 浮光好像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还在非常执着地将土豆递给她。 秦风走过去，将土豆接过来，拍了拍浮光的肩膀： “你去给他们烧点热水吧，这个你会么？” 这些孩子都是凡人，体内的寒气尚未完全驱散。 浮光好像不太懂他的意思，一脸疑惑。 秦风想起来，她身为圣女，可以自己挖挖土种点菜来找点事做，“叛逆”一下。 但烧热水这种事，应该还用不着她亲自来。 “那，如果可以的话，你去帮我找点吃的来吧，什么都可以。” “好！” 这下浮光是听懂了，立刻点头，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看起来，她对这些“尘奴”是没有恶意的。 等她走了，秦风放弃了这个小女孩：她年纪太小了，受到了惊吓，又惦记着自己的哥哥，问她什么是没用的。 于是，他转头看向另一边，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对他也是恐惧的，但是至少比这些小孩子好一点，她起码知道，是秦风救了他们。 “你们是哪里来的？” 少女的衣着打扮比其他几个孩子好一点，这几个孩子的衣着来看，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经过一路的折腾，衣服都已经褴褛了，但是料子有差别。 少女还算清醒：“我和这个弟弟是一起的，我们都是福源镇的。至于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都是到了这里之后才见到的。” “不过，我们应该都是被外面那些……仙人抓来的。” “我、我本来在河边洗衣服，就感觉眼前闪过一道很亮很亮的光，醒过来的时候，就被关进了笼子里！” 她开了口，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报出了自己的家门。 一个个哭闹起来，求秦风带他们回去。 秦风对附近的城镇并不了解，如果祝星在这里，说不定能说出个一二来。 “我现在暂时没法送你们回去，从这里离开的路太长，你们的身体不一定受得了。” “这样，你们现在这里修养一下，等我问清楚你们的来路，自然会把你们送走。” “可好？” 这群孩子现在也没了别的选择，年纪小一些的听到这话，当场哭闹起来，吵着要回家找爹娘。 倒是那名少女站出来安抚： “你们先别哭了，都听这位仙人的！他救了我们，说会带我们出去，就一定会带我们回去的！” “对吧，仙人？” 秦风说道：“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但，不必叫我仙人，我叫秦风，你们叫我一声叔叔或者哥哥，都可以。” 第3272章 霓霞峰 安顿好几个孩子后，乐正玉镜也完成了治疗。 “老秦，这孩子身体亏空得厉害，体内被多重灵力伤过。我刚给他喂了一颗药丸，但，还是得修养一段时间。” “我也不是医修，只能治到这一步了，再强行灌输灵力，只怕这孩子承受不住。” “嗯，知道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秦风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内，乐正玉镜和他的判断差不多。 光靠他们肯定是不行了。 “好……” 乐正玉镜点点头，随即又一脸愤懑：“真没想到，如今的月影台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了。” “从前，我月影台之人及时高傲一些，也绝对不会拿普通人的性命开玩笑。” “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肆意玩弄人命……” “不行，我必须得弄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这时候的乐正玉镜，总算有了作为月影台之人的责任感。 虽然这个地方早已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了，这个地方的人，于他而言也都是陌生人。 但是这里曾经是他的家，曾经，是爷爷辛苦壮大守护的地方。 他不允许别人玷污了这片净土，败坏了月影台的名声。 “你现在去，能问出什么来呢？” 秦风难得阻拦了他，将他拉回来。 “可是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乐正玉镜难以接受：“最起码，那几个作恶之人，必须要严惩。” 秦风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我问你，这间小院子，距离最近的哪个峰？” 乐正玉镜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 “都不近，当初爷爷挑选这里，就是为了能让我清静一点。毕竟那个时候，月影台内想要我性命之人不少。” 秦风点点头：“这就对了，既然这里距离其他峰都很远，周遭又没有别的建筑，更不是出入月影台的必经之路。那么他们，为什么偏偏要把这些孩子带到这里来，还就在这间院子外面打骂呢？” 这话让乐正玉镜一愣。 他太生气了，一时没有想到这个。 “或许……他们也知道自己偷偷抓人入山来，违背了月影台的家规，所以才偷偷将人带到这里来？” 秦风摇了摇头：“若是如此，他们方才的态度可不会这么嚣张。而且第一反应，应该是让我们闭嘴才对。” 这帮人明显不是什么好人，最起码他们受到的教育，就是没把秦风这个“凡骨”当回事。 如果他们的行为违反了家规，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件事。 那么当看到秦风出现时，他们应该是惧怕自己的行为泄露出来，从而，杀了秦风灭口。 可是他们没有，谁都没有提到这件事，只是挑衅和轻蔑而已。 哪怕乐正玉镜就站在一边，他们都不怕被人看到。 “你是说……他们是故意把人带到这里来，然后故意打骂给我们看的？” 乐正玉镜虽然心性单纯，但是这段时间跟着他们，也磨炼了一番心机。 这件事如此蹊跷，更像是有人蓄意为之的阴谋。 他瞪大了眼睛：“难道那些孩子有问题？” 刚才他都看过了，这些孩子就是普通凡骨，身上没有半点灵力。 就连身上的伤，也没有半点作假，更没有被控制的迹象。 虽然猜到月影台 邀请他们到来是别有图谋，但，应该不至于用这些孩子来施加什么阴谋。 “那些孩子应该没问题，”秦风摇摇头：“我看过了，他们都没有说谎的迹象。” “嘶，那是为什么呢……难道就是单纯想来，借着羞辱这些孩子，来羞辱你？” 毕竟，刚才那群少男少女，嘴里一口一个“卑贱的凡骨”。 这种话，从前秦风在仙门里听了不少。 乐正玉镜想不通，下意识脱口而出了。 说完，才猛地看向秦风：“老秦，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无所谓，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 秦风对此很淡然：“而且，如果只是这种小伎俩，我还有点失望了。” “咳咳……”乐正玉镜有点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不过，幸好他们都是装的，不然的话……” “装的？也不一定。”秦风摇摇头：“之前跟随圣女的那支队伍里，有一个叫月姬的女修。曾经还在无相宗的时候，我见过她。” 那个时候，他就从月姬的口中听到了“尘奴”这个说法。 在月影台，尘奴应该是存在的。 不过，刚才那群少男少女口中的“花肥”，倒是让他有些好奇。 思忖片刻，他冲乐正玉镜道：“你先在这里看着这些孩子们，在我回来之前，绝对不能离开。” 知道秦风有了想法，乐正玉镜点点头：“好！” 言罢，秦风走出去，找到刚才那名凡人少女问道： “他们抓你们来的时候，口中是否提过什么人？或者什么地方？” 少女睫毛微颤，还有些恐惧：“他、他们只说，要让我们去做他们师姐的花肥……” “地方……我听到有个人说，要把我们带到‘霓霞峰’去。” “霓霞峰……”秦风点点头：“好，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少女怎么敢说一个不字，老老实实地点点头，负责照顾起这些孩子们。 秦风出门离开，在门口，还不忘唤出来罪与罚。 两把黑剑交叉插在地面，在冰天雪地里，格外显眼。 秦风垂眸看向这两把剑：“你们在这里守着，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也不允许任何人出来。” 为了以防万一，院子内外都应该看住。 月影台的目标是乐正玉镜，除了防止有个人趁虚而入，也要防止有人引诱乐正玉镜再出来。 两把黑剑在地上轻颤一下，发出清脆的金属嗡鸣，似是对秦风的回应。 秦风笑了笑：“好，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孤身消失在茫茫苍雪之中。 在他消失后不久，一道身影走到了小院门口，却没有扣门进去。 而是站在罪与罚的位置前，停滞了一会儿之后，才转身离开。 第3273章 霓裳幻魂花 秦风不清楚月影台的分布，他先回了一趟大殿，随便找了一名侍女，问到了霓霞峰的位置。 随后，身影快速在风雪之中掠动。 霓霞峰与其他覆雪山峰不同，远远望去，山体竟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仿佛晚霞褪色后的暗红光泽。 越靠近，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混合着异香与一丝若有若无腐臭的气息便越发明显。 秦风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了寒风与阴影，轻易避开了几处粗浅的警戒阵法，潜入峰内。 “这里的气息好复杂。” 椒夏从他身边出现，一进这里，就皱起了眉头：“月影台的力量应是月华，是温和纯净的力量。” “但是这里的气息不仅驳杂，而且还非常的……恶臭。” 秦风也察觉到了，眼眸冰冷：“而且，这里的‘死亡’气息非常浓郁。” “走，进去看看。” 循着那诡异的气息，他来到一处被开辟出的巨大洞府前。 洞府门口无人看守，却萦绕着一层粉红色的、能迷惑心智、引人沉沦的瘴气。 椒夏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这不是月影台的术法。” 秦风对仙门各家的术法了解不多，却也知道，这里的术法气息和月影台相差甚远。 “此处就是月影台，若思要防着自己人，自然用外来术法更好。” “况且，月影台已经与外面的仙门通婚几百年了，其他宗门的术法流传到这里也不稀奇。” “只不过，这术法背后藏的是什么……我倒是很好奇。” 这对秦风毫无作用，他身形一晃，便已穿过瘴气，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洞府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将下方景象尽收眼底。 洞府内部别有洞天，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 然而这“温暖”却令人毛骨悚然。 洞府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由某种暗红色玉石砌成的池子，池中并非清水，而是浓稠的、仿佛由血液、灵气与痛苦情绪混合而成的暗红色浆液。 而在浆液之中，生长着一株极其诡异的花朵。 那花约有半人高，无叶，只有一根墨绿色的、布满血管状脉络的茎秆。 顶端盛开着一朵巨大的、颜色不断变幻的花朵，花瓣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时而如朝霞般绚烂，时而如晚霞般凄迷，时而又如同凝固的血液般暗红。 花蕊处，不是常见的花粉，而是无数细小的、如同眼睛般的幽蓝色光点，正一明一灭，仿佛在呼吸。 整株花都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却带着邪异魅惑力的灵气。 看到它，椒夏脱口而出：“霓裳幻魂花。” 此刻，白日里被秦风吓得屁滚尿流的那几名华服少男少女，正战战兢兢地跪在池边，向着池畔一位背对着秦风的身影哭诉。 那是一名身姿曼妙、穿着暴露纱裙的美艳女子，仅从背影便能感受到一股蚀骨魅意。 “月娇师姐！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白日那持冰锥的少年带着哭腔喊道：“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个凡骨废物，不仅坏了我们收取‘花肥’的好事，还用邪法震慑我们，害得我们……害得我们在那些尘奴面前丢尽了脸面！” “哦？”月娇的声音慵懒而甜腻，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一个凡骨，那不就是尘奴么？” “不仅偷跑出来，居然有这种本事？让你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你们确定……不是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来我这里找借口吧？” 一个凡骨，在月影台就是最下等的牲口而已。 牲口咬人可以，但，不可能杀人。 月娇美眸扫过下方之人，妩媚之中，夹杂着凌厉。 “千真万确！” 另一名少女急忙附和，“他只是看了我们一眼，我们就……就动不了了，感觉快要死了一样！” 月娇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艳光四射、却带着几分刻薄与残忍的脸庞。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没用的东西！平日里享受宗门资源，关键时刻连个凡骨都对付不了，留你们何用？” 她话音未落，纤纤玉指凌空一划。 “啊！” 跪在最后面的一名少年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一条手臂竟被无形之力齐肩切断。 伤口处却没有鲜血喷出，反而有一股淡红色的“生气”被强行抽出，化作一缕红烟，融入了池中的霓裳幻魂花。 那花朵得到这股蕴含着痛苦与恐惧的生气，花瓣的色泽瞬间变得更加鲜艳妖异，幽蓝色的花蕊光芒也亮了几分。 断臂少年瘫倒在地，痛苦地蜷缩着，脸色惨白如纸。 其他少男少女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月娇看都没看那少年一眼，仿佛只是丢弃了一件垃圾。 她走到池边，爱怜地抚摸着霓裳幻魂花的花瓣，喃喃自语：“我的宝贝儿，别急……虽然损失了几个上好的‘肥料’，但师姐很快会给你找来更好的。” “至于那个敢坏我好事的凡骨……等大事完成，师姐定将他擒来，让他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痛苦，用他的骨髓魂魄，来滋养你开花……” 她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贪婪、残忍与期待的扭曲笑容。 隐藏在暗处的秦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眼神已然冰冷到了极致。 月影台的腐朽与罪恶，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这霓裳幻魂花，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他没有立刻出手，耐心地潜伏在暗处，想看看这华丽的宫殿之内，还有怎样的龃龉。 月山从痴迷之中回过神，回头看到那群少男少女，脸上又满是不耐烦。 “行了，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 “现在立刻去再找几个尘奴过来，将就用着再说。” “我的宝贝还没有‘吃饭’呢……” 几名少男少女如获大赦，赶紧爬起来：“是！师姐放心，我等这就去！” 说完，他们便赶紧离开了此处。 秦风思忖一下，识海内对椒夏道：“你在这里盯着她，我先去看看。” “好！”椒夏点头应下，二人兵分两路。 第3274章 圈养之人 那几个弟子显然心有余悸，一路行色匆匆，低声抱怨着秦风的可怕与月娇的严厉，却并未察觉死亡本身正如同阴影般尾随其后。 他们并未前往月影台那些宏伟或清幽的建筑，反而朝着一片更加荒僻，且灵力稀薄，甚至隐隐散发着污秽气息的山坳行去。 越靠近那山坳，空气中那股驳杂难闻的味道便越发浓重。 其中，还掺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是人血的气息。 最终，他们停在一个被粗糙阵法掩盖的洞口前。 为首的少年随手捏了个法诀，洞口光华一闪，露出里面幽深昏暗的通道。 秦风在他们进入后，如一阵清风掠过，在阵法闭合的刹那，已无声无息地置身于通道之内。 眼前的景象，瞬间让他周身寒意更甚至。 这里，简直是一座人间炼狱！ 山洞内部空间巨大，却阴暗潮湿，顶部不断滴落着冰冷的水珠。 地面上泥泞不堪，混杂着不明污物。 数百个，甚至上千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凡人被囚禁于此。 他们中有男有女，更多的是少年与孩童，如同牲畜般被随意圈养。 许多人身上带着新旧交叠的伤痕，眼神麻木空洞，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只有在那些月影台弟子经过时，身体才会因恐惧而本能地瑟缩。 山洞四周的岩壁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石头，那光芒冰冷，不仅无法带来温暖，反而更添几分阴森。 一些角落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无人收拾。 “都给我滚起来！晦气的东西！” 那名断臂少年的同伙，此刻将之前在秦风那里受的惊吓，与在月娇那里挨的骂，尽数转化为对这些无力反抗的“尘奴”的暴虐。 他挥舞着灵力鞭子，毫无征兆地抽向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瘦弱男孩。 男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背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看什么看？废物！” 另一名少女也尖声叫着，指尖弹出冰刺，射向一个试图保护妹妹的稍大些的女孩，冰刺贯穿了她的肩膀，让她痛得几乎晕厥。 其他几名弟子也纷纷效仿，或是用寒风将一群人吹得东倒西歪，撞在冰冷的岩壁上，或是用小小的火球术灼烧他们的皮肤取乐。 仿佛要将之前受到的屈辱，尽数在这些凡人身上讨要回来。 一时间，山洞内惨叫声、哭泣声、求饶声，与那些少男少女发泄的狂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极度残忍的画面。 他们像是在挑选货物，目光在那些痛苦扭曲的脸上扫过，寻找着“生气”相对浓郁，更适合作为“花肥”的目标。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到极致，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声音，在喧闹的山洞中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压过了所有的噪音： “你们今日，已有取死之道。” 所有人都是一怔，循声望去。 只见在山洞入口的阴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依旧是那身普通的衣衫，依旧是一头象征着凡骨的白发。 但此刻，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却让整个“人圈”的温度骤降，岩壁上的水珠瞬间凝结成冰霜。 秦风一步步从阴影中走出，脚步落在泥泞的地面上，却未沾染丝毫污秽。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名僵住的月影台弟子，最终落在那个挥鞭的少年和发射冰刺的少女身上。 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审判的意味。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持鞭少年吓得连连后退，手中的灵力鞭子都溃散了。 他们明明没有察觉到任何跟踪！ “看来，之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这月影台，也远没有看起来那样……纯净无暇！” 秦风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如同丧钟在他们心头敲响。 他没有立刻动手，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山洞内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潮水般向那几名少男少女涌去，缠绕上他们的脚踝、手臂、脖颈……并非实体，却带着比玄冰更刺骨的寒意和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恐惧。 “不……不要！” “师姐救命！” “前辈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几人吓得魂飞魄散，想要挣扎，却发现体内的灵力如同被冻结，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那阴影如同无形的枷锁，不仅束缚了他们的身体，更在侵蚀他们的意志，放大他们内心的恐惧。 原本施加在那些“尘奴”身上的痛苦，刹那间尽数钻进他们的身体之中。 一时间，山洞里再度惨叫起来。 但，这一次却不是那些凡人的喊叫。 秦风甚至没有真正出手，便足以让这些人，体会到这世间最残忍的痛苦。 也让他们明白，既然他们可以把别人当蝼蚁践踏。 那么，也会有人，将他们视作蝼蚁。 他不再看这些蝼蚁，目光转向那些蜷缩在地上，眼中既难以置信，又布满恐惧的凡人。 “今日起，你们自由了。” 他语气平淡地宣告，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这句话落在那些尘奴耳中，却如同划破无尽黑暗的第一道曙光。 下一刻，秦风袖袍轻轻一拂。 “咔嚓！” 那封锁洞口的粗糙阵法，连同厚重的石门，如同纸糊的一般，轰然碎裂，化作了齑粉。 外界清冷的月光与空气，瞬间涌入这污浊的炼狱。 而那几个被阴影束缚的月影台弟子，则被他如同丢垃圾一般，用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扔出了洞外，重重摔在冰冷的山石上，生死不知。 那些凡人不知道被关了多久，甚至连洞门打开的时候，他们都还没回过神来，没有一个人敢跑。 毕竟，秦风方才的出手，和那些“仙人”是一样。 甚至，比那些“仙人”还要恐怖。 他们对秦风，也有惧怕。 他们以为，这也是“仙人”们新的玩弄他们的方式。 秦风看出了他们的情绪，没有多言，转身先一步离开，消失在洞口。 直到他离开之后，才有人尝试着站起来，缓缓朝着洞口挪动…… 第3275章 拦路 自由近在眼前，一人起身之后，几个胆子稍大的少年，搀扶着伤者，咬着牙，小心翼翼地探出洞口。 寒风扑面，让他们打了个哆嗦，但外界清冷的空气却让他们浑浊的眼神清醒了一分。 见四下无人，他们鼓起勇气，向着记忆中下山的方向踉跄跑去。 越来越多的人跟了上来，如同一群受惊的羔羊，在黑暗中盲目地奔逃。 秦风并未远离，他知道，如果没有他的话，这些凡人光靠自己，根本无法离开这结界阵法遍布的月影台。 果然，没逃出多远，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冰原上，两名身着月白道袍的巡逻弟子便迎面撞见了这群慌不择路的“尘奴”。 “站住！你们这些下贱东西，竟敢私自逃出‘净尘园’？！”一名弟子厉声喝道，手中已凝聚起灵光。 逃亡的众人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几乎熄灭。 他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哀声求饶：“仙师饶命！仙师饶命！是……是有人放了我们……” “放了你们？”另一名弟子眼神一冷：“哼，看来是又有不知死活的家伙捣乱！先把你们这些废物抓回去，再慢慢清算！” 说罢，两人同时出手，灵力化作两道锁链，便要向为首的几个少年缚去。 众人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重回地狱的命运。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两道原本灵光闪耀的锁链，在即将触及少年们的瞬间，光芒骤然黯淡，寸寸断裂，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在空中！ 两名弟子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又惊骇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竟如同石沉大海，无论如何催动，都没有丝毫回应！ “怎么回事？！我的灵力！” “我也是！见鬼了！” 就在两人惊慌失措之际，那群跪在地上的尘奴中也有人察觉到了异常。 他们抬起头，看着那两个原本高高在上的“仙师”脸上露出的恐惧与茫然，再看看地上消散的灵力锁链…… 仅仅迟疑了一会儿。 “反抗”的念头，如同火星落入干草，瞬间点燃！ 毕竟，逃跑的希望就在眼前，谁都不想再被抓回去了。 “他们……他们没灵力了！”一个脸上带着鞭痕的少年猛地站起，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打死他们！为死去的阿弟报仇！”另一个失去妹妹的少女发出凄厉的呼喊。 长期积累的屈辱，痛苦与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这群瘦弱但数量众多的凡人，疯狂地扑向那两名失去了力量的巡逻弟子。 拳脚、石块、甚至用牙齿……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怒火。 两名弟子何曾经历过这等阵仗，吓得面无人色，徒劳地挥舞手臂格挡，却被愤怒的人群淹没，瞬间被打得头破血流，惨叫连连。 隐藏在暗处的秦风，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他并未直接出手，只是悄然剥夺了那两人的灵力，将审判与复仇的权力，交还给了受害者。 然而，此地的动静，终究还是引来了更麻烦的人物。 “一群废物！连些尘奴都收拾不了！” 一道饱含怒意与魅惑的嗓音破空而来。 随即，粉红色的瘴气弥漫，月娇那曼妙而毒辣的身影倏忽而至，落在场中。 她看到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尤其是看到那两名弟子被凡人围殴的惨状，艳丽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 她甚至懒得去看那些尘奴，玉手一扬，一道凌厉的灵气便斩向人群最密集处！ 这一击若是落下，恐怕瞬间便是十几人殒命！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后发先至，挡在了那道残忍的光刃之前。 “嘭！” 光刃撞上黑影，如同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地湮灭。 月娇瞳孔骤缩，猛地转头，只见秦风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场中，站在了那些尘奴与她自己之间。 她的视线首先就落到了秦风的头发上，看到那一头白发，且感觉不到灵骨的存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你！”月娇又惊又怒：“屡次三番坏我好事，真当我月娇是好惹的吗？！” 秦风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眸子看着她，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缓缓抬起手，周遭的阴影瞬间沸腾，如同拥有生命般向月娇缠绕而去。 这一次，是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杀意！ 月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她尖叫一声，周身爆发出强烈的粉红色光华，霓裳幻魂花的虚影在她身后浮现，试图抵挡。 但在那仿佛能终结一切的死亡阴影面前，她的魅惑与邪异之力迅速消融。 阴影如毒蛇般缠上她的四肢脖颈，恐怖的力量开始侵蚀她的生机，让她感到呼吸停滞，仙元凝固，甚至连神魂都在颤抖、哀鸣！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不……你不能杀我！家主……”她艰难地嘶吼，眼中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就在秦风指尖微动，准备将这祸害彻底抹除的刹那—— “秦道友，手下留情！” 一道清冷而急促的女声传来。 空间微微波动，灵思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场中，挡在了月娇身前。 她面向秦风，姿态放得极低，深深一礼： “秦道友，月娇师妹管教无方，冲撞了道友，灵思代她赔罪！” “还请道友看在月影台与家主的面子上，饶她一次！” “此事，家主定会给道友一个满意的交代！” 灵思的出现，以及她口中抬出的“家主”，让这场毫无悬念的杀戮暂时停滞下来。 秦风看着恭敬的灵思，又瞥了一眼在她身后惊魂未定、满脸怨毒却不敢再说话的月娇，周身的杀意与沸腾的阴影缓缓收敛。 他的视线落到面前的老妪身上：“你说错了，你们的交代，不应该给我。” 月娇不明白什么意思，但灵思瞬间领悟： “秦道友放心，这些尘……凡人，事后我们也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秦风冷冽的视线盯着她，半晌才道：“那就最好……” 第3276章 给个交代 在秦风的要求之下， 这些凡人被他带回缥缈峰。 他记得住这些人每个人的样子，一个都不能少。 安置了他们之后，秦风将乐正玉镜和其余几个凡人一同接到了缥缈峰来。 他去小院的时候，就看到浮光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不少吃食。 漂亮的脸蛋上满是疑惑，一双大眼睛看着罪与罚两把黑剑，似乎很是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秦风上前，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走吧，我们进去。” 看到他，浮光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乖顺地点点头：“好！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在想要不要闯进去了呢！” 以她的修为，破了罪与罚的结界问题不大。 秦风留下罪与罚的时候，也并未设下多么坚固的结界。 只是这边有人闯入，他会立刻知道。 “里面凡人太多，我怕有别人进去。” “嗯！”浮光点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的！” 回到小院后，秦风和乐正玉镜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他难得一片沉默，秦风也没说什么，让他带上这些孩子们，先回缥缈峰。 秦风将救下的凡人暂时安置在峰内一处闲置的别院，虽略显拥挤，却总算隔绝了外界的迫害与寒意。 他正与乐正玉镜商议后续，毕竟不可能一直将这些凡人留在月影台。 怎么带他们下山，是一个问题。 但一个时辰之后，秦风忽然扭头向外面看去。 大殿外的空间忽然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一股温和却不容忽视的威压悄然降临。 紧接着，大殿的门无风自开。 来人则是月影台家主——玄夙。 他身着一袭简约的月白长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凝重，缓步而入。 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目的侍从，以及一个被无形力量束缚、面色惨白如纸的女人。 她的修为显然已被彻底封禁，正是月娇。 “秦道友，乐正先辈。” 玄夙进门，立刻收起了方才的威严气场。 拱手一礼，姿态放得极低，声音温和醇厚，带着一丝疲惫： “玄夙治下不严，致使门下生出此等孽障，惊扰了贵客，更残害了诸多无辜凡人，实在是……惭愧至极。” 他的目光扫过秦风，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一丝忌惮，最终落在被封印的月娇身上，语气转为冰冷： “孽障月娇，滥用职权，残害生灵，修炼邪法，其罪当诛！” “今日本座将她送至此，是杀是剐，悉听秦道友尊便，我月影台绝无二话。”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月娇一人身上，俨然一副大义灭亲、公正严明的姿态。 月娇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风神色平静，只是淡淡地看着玄夙表演，并未接话。 乐正玉镜站在秦风身侧，眉头微蹙，对玄夙的出现和这番作态，本能地感到警惕。 但，他的眼底又怀着几分希冀——或许，真的是月娇一人所为？ 玄夙见秦风不为所动，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适时地露出一抹沉重的忧色： “唉，说来惭愧。秦道友也看到了，我月影台近年来……实是遇到了难关。” “不知为何，天地灵力日渐稀薄，连这月华之力，也远不如从前精纯充沛。” 他话语一顿，意有所指地，看向窗外那轮似乎比以往黯淡几分的月亮。 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痛心： “或许是此界天道有变吧，导致门中一些心志不坚的弟子，见修行之路日益艰难，便……便如月娇这般，动了歪心思，走了那损人利己的邪门歪道。” “不仅企图借助外力，甚至……牺牲他人来提升修为。” “此风虽不可长，但究其根源，亦是本座无能，未能为门下弟子寻得一条光明坦途啊。” 他这番话，半是解释，半是诉苦，将月影台内部的黑暗面归咎于外部环境的恶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宗门前途忧心忡忡的无奈领导者。 随即，他话锋一转，目光温和地看向了秦风身旁的乐正玉镜，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混合着追忆与感慨的神色。 “尤其是……看到玉镜先辈安然归来，本座更是心绪难平。” 玄夙的语气变得格外柔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三千年了……时光荏苒。当年，先辈你为了守护月影台，不惜以身犯险，最终……唉，每每思及，本座都心痛不已。” 他上前一步，仿佛要仔细端详乐正玉镜，语气愈发恳切：“你或许不记得了，但你身上流淌着的，是你祖父，也是我月影台最正统的月九天嫡系血脉！” “这月影台能有今日之基业，倾注了你祖父毕生的心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乐正俣先辈的付出！” “我辈，从不敢忘怀！” 玄夙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具感染力的情感，仿佛试图唤醒乐正玉镜尘封的记忆与血脉中的归属感。 “如今，月影台再逢困境，灵力枯竭，人心浮动。” “但看到你归来，本座仿佛又看到了你祖父当年的风采，看到了我月影台重现辉煌的希望！”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乐正玉镜，话语中的暗示，已近乎明示——月影台是你们乐正家的，如今它需要你，如同三千年前一样。 整个大殿内，气氛微妙。 玄夙表面上是来请罪、交人，实则是在诉苦、博取同情，并最终将矛头指向了乐正玉镜。 试图用血脉、传承与责任，将他与月影台，乃至与那可能存在的“献祭”计划，重新捆绑在一起。 秦风冷眼旁观，心中了然。 这玄夙，果然是个精于算计的老狐狸。 他将月娇当作弃子抛出，示敌以弱，又以宗门大义和血脉亲情来动摇乐正玉镜，其真正的目的，始终未变。 风暴的核心，依旧围绕着乐正玉镜，以及他那身关乎月影台存亡的……天生仙骨。 玄夙的亲自登门，非但不是危机的解除，反而是最终图穷匕见前，最温和也最危险的一步棋。 第3277章 图穷匕见 玄夙的话看似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只是在追忆往昔。 却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乐正玉镜的心湖中漾开层层涟漪。 他沉默地坐在那里，向来没心没肺的面容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挣扎。 月影台，祖父的心血，三千年前的牺牲…… 这些沉重的字眼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轻易说出拒绝的话。 他确实无法对月影台的衰亡视若无睹。 秦风将乐正玉镜的纠结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他深知， 站在乐正玉镜的角度来看，玄夙说的没什么问题。 之前秦风就知道，乐正玉镜三千年的死，绝对不寻常。 三千年前，他就为了拯救月影台牺牲过一次。 可是三千年前做过了，不代表现在也必须要这么做。 自己将他从骊龙幻境之中带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他再一次死在月影台的。 悲剧，不该轮回。 就在乐正玉镜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秦风上前一步，挡在了他与玄夙之间。 “玄夙家主，”秦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既没有动容，也没有愤怒：“月影台的困境，我等已然知晓。” “家主爱护门下、不忘先辈之心，亦令人感佩。” 他话锋微转，目光如炬，直视玄夙：“然而，以牺牲无辜者来换取力量，此风绝非月影台正统，亦非长久之计。” “‘尘奴’之事，恐非月娇一人之过，乃是宗门默许之下，滋生的痼疾。” “毕竟，来此之前，我对贵宗喜欢豢养‘尘奴’的事情就已经有所耳闻。” “若想真正拯救月影台，这种时候，宗主应该做的，是集合月影台上下之力，众志成城才对么？” “寄望于牺牲某一人，和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况且，这世上没有谁是应该为谁牺牲的。您说呢？” 秦风的话语，如同冰水泼面，瞬间冲散了玄夙刻意营造的悲情与怀旧氛围。 他没有直接拒绝帮助月影台，却将问题的核心从“是否牺牲乐正玉镜”，拉回到了“月影台自身走错了路”之上。 他点明了“尘奴”并非特例，暗示了月影台如今的腐朽。 也是在提醒乐正玉镜，如今的月影台，早就不是当年乐正俣一手壮大的那个了。 这看似留有余地的回应，实则是一枚软钉子。 既照顾了乐正玉镜的情绪，没有让他立刻陷入“背叛家族”的道德困境，又明确否定了玄夙暗示的牺牲方案。 并将拯救宗门的责任，巧妙地抛回给了玄夙和他所领导的月影台自身。 玄夙脸上的温和与感慨，在秦风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鸷。 但立刻便被更深的无奈与叹息所掩盖。 他深深看了秦风一眼，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乐正玉镜，长长叹了口气： “秦道友所言……确有道理。是本座心急，思虑不周了。” “看来，月影台的沉疴，非一日之寒，确需从长计议。” 他拱了拱手，姿态依旧谦和，“既如此，玄夙便不打扰二位了。月娇……便交由秦道友处置。” “他日若秦道友与玉镜先辈有何良策，我月影台上下，必将感激不尽。” 说完，他不再多言，带着两名侍从，转身离去，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瘫软的月娇一眼。 那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莫名透出一股压抑的寒意。 看着他离开，秦风也没有挽留。 在他离开大殿之时，秦风的眼神也越发森冷。 “老秦……” 乐正玉镜叫住他。 秦风回头，就见乐正玉镜一脸惆怅：“你说，这是否就是我的宿命？” 乐正玉镜笑容有些苦涩：“三千年前，月影台也是这般，突然之间灵脉紊乱、月华之瞳暗淡。” “最终，我父亲……那个人，献祭了我的仙骨，才将月华之瞳重新焕发生机。” “如今我刚回来，月影台又……” 见他已经在考虑献祭的事，秦风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听着，你这条命是我的，只要我不点头，谁也拿不走，包括你自己。明白么？” 闻言，乐正玉镜没再说什么，沉默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玄夙，直到离开缥缈峰范围，回到他那间布满符文、灵气氤氲，却又隐隐透出衰败之意的大殿。 玄夙脸上那伪装的温和与无奈才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的冷漠与凌厉。 他袖袍一挥，一道灵光打出。 片刻后，已经化作妙龄少女的灵思，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殿中央，恭敬行礼：“家主。” 玄夙背对着她，望着墙壁上那幅描绘着月影台鼎盛时期的万里冰原的古老壁画，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看来，怀柔之策，是行不通了。” 他缓缓转身，目光锐利如刀，落在灵思身上，“秦风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心智亦是非凡。他看穿了我们的意图，更护定了乐正玉镜。” 灵思垂首：“家主，那接下来……” 玄夙眼中寒光一闪，决然道：“软的不行，便只能来硬的了。” “乐正玉镜的仙骨，是逆转月影台气运的唯一希望，绝不能放弃。” “刚才我看出来了，他虽然念及旧情，但有秦风拦着，想让他自己献身，怕是行不通。” “那便……让他不得不献身！” “请家主指示！”灵思心神一凛，知道真正的风暴要开始了。 “去准备吧，”玄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启动‘缚灵绝阵’的核心部分。” “我要这缥缈峰，在需要的时候，成为一座与外界隔绝的牢笼。” “同时，盯紧他们，尤其是乐正玉镜，寻找机会……我们需要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或者不得不走入祭坛的契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幅壁画，仿佛在凝视着月影台辉煌的过去，也像是在预演着即将到来的未来。 “是，灵思明白。”灵思躬身领命，身影缓缓退入阴影之中，开始执行那冰冷的指令。 大殿内，只剩下玄夙一人，以及那无声流转、却暗藏杀机的阵法符文。 接下来，便是图穷匕见了…… 第3278章 安慰 玄夙走后，乐正玉镜一直闷闷不乐。 秦风知道，他心里定然放不下月影台。 毕竟，这里不仅是乐正俣的心血，更是生养他的地方。 或许曾经他未曾被这里的人善待过，如今这些人，也早就不是他当初认识的月影台族人了。 但，血脉之中的责任，还是重重地压着他。 秦风没有多劝，有些事情，逼得太近了，适得其反。 况且，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外人。 若是自己站在乐正玉镜的位置上，也不一定比他坦荡。 秦风让椒夏看着他，自己先去照看那些凡人。 椒夏对此很不乐意：“你怎么总让我做这种小事？这小子想献祭就让他献呗。反正，他能再活一次，已经是幸运了。” “既然是我将他从骊龙梦魇中带出来的，那我就不会轻易让他再轮回那场悲剧。” 秦风说道：“若是他自己不想活了，想为族人牺牲，走投无路之时，我不会拦着。” “但现在，一来尚且不知道月影台究竟为何变成这样。” “二来，只要他还在犹豫，就说明他并非心甘情愿的，他想活。” 椒夏听得一知半解，但看秦风严肃的表情，她也不再说什么了，素手挥挥： “行了行了，你去吧。有我看着，这小子不会做傻事的。” 秦风笑了：“那就好。” “那些凡人不能长久地留在月影台，我得去看看他们，之后，我会想办法将他们送下山去。”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做你的事，这里有我呢。” 见她应下，秦风这才放心离开。 此时已经入夜，乐正玉镜的寝殿内，他独自坐在窗边。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和落寞的身影。 虽然之前他一直没吭声，但，玄夙白日里的话语，还是如同沉重的枷锁，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响。 祖父的心血、三千年前的牺牲、月影台的衰亡……这些责任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并非贪生怕死，只是那种被命运、被血脉裹挟着走向一个既定结局的无力感，让他心生悲凉。 “难道这一次，还是同样的结局么？” 刚喃喃一句，忽然视线一转，看向房间角落里一个积满灰尘的旧木箱。 这是他们入住时便存在的，之前并未在意。 而此时，乐正玉镜的注意力不自觉被这箱子给吸引了。 鬼使神差地，他朝着它走过去，伸手将其打开。 里面并非什么珍贵法器，只是一些孩童的玩意儿：一柄小小的、雕刻粗糙的木剑； 一个已经褪色的、用冰原星砂描绘着简易星辰轨迹的罗盘； 还有几卷启蒙用的、字迹已然模糊的功法抄本。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慈祥又不失威严的老人——祖父乐正俣，将木剑塞到他手中，摸着他的头，笑声洪亮：“我的小玉镜，以后月影台就要交到你手上了，要像这把剑一样，守住咱们的根基！” 还有那个星砂罗盘，是祖父带着他第一次认识周天星辰时送的礼物。 “玉镜啊，你看，咱们月影台对应的便是那太阴星，你天生仙骨，与月华共鸣，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的荣耀……” “使命……荣耀……”乐正玉镜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如今这使命，似乎就是要他献出一切。 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他闭上眼，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木箱边缘，肩膀微微颤动。 “喂……一个大男人，躲在这里偷偷难过，羞不羞呀？” 一个带着几分娇蛮、又有点别扭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乐正玉镜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房间中央，不知何时，凝聚出了一道极其虚幻、仿佛由月光和萤火交织而成的身影。 那身影玲珑有致，容貌绝美却带着一种不真实的透明感。 乐正玉镜愣了一下，眼泪都憋了回去，忍不住问：“妹、妹妹？” “嘁，谁是你妹妹？” 此刻，椒夏的虚影双手抱胸，小嘴微微嘟着，似乎很不情愿现身，眼神飘忽，就是不正面看乐正玉镜。 “妹妹，”乐正玉镜有些愕然，连忙擦了擦眼角，“你怎么……” “哼！要不是看在你这么难过的份上，我才不会浪费力气呢！”椒夏的虚影扭开头，语气依旧傲娇，但动作却出卖了她。 这样“显形”的方法，还是她刚发现的。 毕竟之前在酆都，若非如此，她也无法给祝星他们几个带路。 只见她纤细的手指有些笨拙地掐了个法诀，小声嘀咕着：“真是的……麻烦死了……” 随着她指尖灵光闪烁，一点、两点……无数点柔和莹绿的光点凭空出现，如同夏夜森林中的流萤，无声地在房间里飞舞起来。 它们绕着乐正玉镜盘旋，划出一道道温暖的光痕，驱散了房间里的清冷与晦暗。 这些萤火虫并非实体，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气息。 乐正玉镜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些灵动的光点在自己身边翩跹起舞，仿佛将他从沉重的回忆与责任中，短暂地带入了一个宁静而美好的梦境。 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悲伤，似乎也被这些温暖的光点悄然融化。 他抬起头，看向那边的虚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椒夏这是在安慰他。 “谢谢你，妹妹。” 乐正玉镜轻声说道，脸上终于露出了之前那样单纯无害的笑容，又好像如释重负一般，吐出了一口浊气。 看到他的笑容，椒夏的虚影似乎微微松了口气，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谁要你谢了！我只是……只是刚好练习一下这个法术而已！你可别多想！” 说完，她的虚影晃动了一下，似乎维持形态颇为费力，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不过她的话，乐正玉镜几乎是听不到的。 可即便听不到，这跳动的荧光，也让他心情顿时大好。 总之这一刻，他可以不再去想所谓的血脉和责任。 而且，无论发生任何事，他身边，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第3279章 你做得很好 把这些凡人带回来之后，秦风并没有留下那些侍奉的仙童。 玄夙为了展现自己道歉的诚意，还特地让人送来了不少凡俗才有的食物。 秦风看过了，东西确实没问题，而且似乎是常备的。 毕竟豢养这么多“尘奴”，他们都是凡人，只靠着那些灵兽和灵植，他们是没法活命的。 更何况，既然把他们当做最下等的尘奴，连侍奉的仙童、仙女都能欺侮，又怎么会舍得把上好的灵兽、灵植喂给他们吃呢？ 所以这些食物，应该就是平日里，月影台专门给凡人准备的。 只不过，这些食物都十分粗糙，多是些非常简陋的粗粮，甚至连一点绿色的蔬菜都没有，更别说肉了。 不过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玄夙还让人送来了一些灵兽的肉。 不仅能果腹，还能治疗这些凡人身上的伤。 只是若是吃多了，凡人的身体承受不住，可能会爆体而亡。 秦风和乐正玉镜都交代过了，但就怕这些人饿了太久，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入大殿的时候，里面声音不断。 上百人挤在一起，有的忙着狼吞虎咽，有的和自己的亲人见面抱头痛哭，有的躲在角落里小声啜泣…… 自然，也有血气方刚的在怒骂。 “本以为，这世上的仙人都是高高在上、普度众生的，可没想到，这地方的仙人，居然都是些邪修！” “不把咱们凡人当一条命也就罢了，还让咱们像是牲口一般被宰杀、凌虐！” “依我看，这世间的仙人也不过如此！” “什么仙人？都是邪魔！” 痛骂声音不断，一群人义愤填膺。 即便有些没有附和的，也都紧握着拳头，没人反驳。 就连秦风进来，都没人发现。 还是那名最先被秦风救下的少女看到了他：“仙人！” 少女一开口，原本义愤填膺的人群顿时一寂。 之前骂得最凶的一名青年，脸色“唰”就白了。 周身开始生理性地战栗起来，就连瞳孔都瞬间放大了两倍。 其他人也看到了秦风。 尽管，他们都是被秦风救出来的，可在下山之前，谁也不敢保证，这不是这群仙人们折磨他们的新手段。 毕竟他们早有听闻，这些仙人会用活人的“生气”来饲养邪花。 想要将“生气”激发到极致，就要让他们的情绪大幅度起伏。 有什么比被杀死的时候更绝望呢？ 那就是当以为有希望活下去的时候，看着这一缕希望被生生捏碎。 这些人里，有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认为，这些仙人现在对他们的好，就是在为新的折磨做准备。 秦风的月华之瞳微微一闪，这些人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倒是那名少女和那几个孩子，已经朝着他小跑过来。 少女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急切地问道：“仙人，我们是被关在这里了么？” 这样华丽的大殿，她从未见过。 可是，对于她来说，这月华笼罩的大殿，就只是可怕的牢笼。 一天不离开这里，她都不能心安。 看出少女的紧张，秦风微微俯身： “自然不是。” “你们都受了伤，这里的环境你们也看到了，一片冰天雪地。” “若是就这么离开，只怕还没等出去，就会死人。” “你放心，我既然救下你们了，就一定会送你们回家。” “这两天，你们先在这里修养，可好？” 对这些凡人，秦风难得解释这么多。 自从他吸收的天道越来越多，他就越来越懒得废话。 除了亲近之人，没有人值得他多费口舌。 只不过，他身上的肃杀之气无法收敛，来自死亡、痛苦、腐败混合而成的绝望气息，仍旧让人望而却步。 少女也是为了自己的弟弟妹妹，硬着头皮上前。 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人不是个坏人。 但，总有人不肯相信。 被压抑了太久，有人已经绝望到了极致。 之前逃离的时候，和两名月影台侍卫动了手，险些杀死那两个人。 血腥气，激发了人心中深处的愤怒，刺激着人反抗。 在秦风和少女说话的时候，就有人已经悄悄摸了过来。 一名十六七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把在大殿内找到的、用来装饰用的灵剑。 靠近秦风四五步之后，他猛地把剑拔出来，赤红着眼睛冲上来：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还我哥哥！还我娘亲！” 少女被他突然的暴起吓了一跳，尖叫一声 带着几个孩子跌坐在地。 秦风仍旧背对着少年，不曾动弹，也不曾回头。 少年的剑顺利刺入了秦风的身体。 可是长剑进入秦风身体的瞬间，手感非常奇怪。 就好像剑刺入的并非人的肉体，而是黏稠的沼泽。 顺滑地刺入之后，很快就被吞没。 拔不出来，也未曾从另一端穿过。 少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刚才的愤怒一瞬间降至冰点。 他似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那两个失去灵力的侍卫。 而是轻易就将那魔女压制住、险些直接杀死的那个人。 其他人这时候也屏息凝神，生怕自己一个呼吸，就惹怒了面前这位“仙人”。 少年也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眼睁睁看着长剑被秦风的身体吞没，一屁股跌坐在地。 “唉……” 秦风轻叹一声，这一声叹息，整个大殿的人仿佛都能听见。 这一瞬间，他们忽然产生了一种幻觉：他们仿佛，听到了神明的怜悯。 秦风转过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俯视着少年。 那把插入他身体的灵剑，被他完好无损地拔出来。 衣服破了，但，秦风的身体完好无损，甚至都不需要特意去修复。 而那把灵剑，居然消失了一半，正是没入秦风身体的那一半。 看着那名满脸写满恐惧的少年，秦风又忍不住一声轻叹： “看来这月影台，造了不少孽……” “你们现在，应该觉得很痛苦对么？” “错的不是你们，但错的也不是我。” 他将灵剑扔到少年手边，忽而，露出一抹笑容： “不过，你做得很好。” 第3280章 保持愤怒 看到少年举起剑冲向自己，秦风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欣慰。 看得出来，这名少年被关在这里许久了，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布满了伤痕。 拖着这样一幅伤痕累累的残躯，他的意志却未曾被磨灭。 或许刚被放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有几分胆怯。 害怕自己重新回到地狱。 可是，被折磨了这么久，他们仍旧敢于拿起武器来反抗。 这，本就是一件好事。 少年不理解秦风为什么会高兴。 明明自己想杀了他，他居然在……高兴？ 这个男人的笑容虽然很冷，但此刻，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喜悦，甚至还有几分欣慰。 秦风扫视着他们，特别是看向了刚才怒骂的那些人。 他们看他的眼神里，有疑惑、有恐惧，也有愤怒。 但是正因为如此，秦风反而更加高兴。 “你们没有在折磨中被消磨掉意志，即便身处绝境，也仍旧想着如何求生。” “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希望。” “记住你们现在这份愤怒，无论对方是谁，无论我们和其能力相差有多大，都不要放弃活下去的意志和希望，都不要放弃愤怒。” “肉体凡胎，一样可以在这天地间，杀出一片血路来。” 秦风的话音落下，大殿内一片寂静。 这些人看着他，一开始，表情是复杂而疑惑的。 秦风的话语，却好像某种奇特的咒语，灌入每个人的脑袋里。 他们原本混沌的意志，在这一刻仿佛被重新唤醒，变得无比清晰。 就这样，这些人缓缓站起身来，默默地看着秦风，无人言语。 此时的秦风，不再是那面目可憎的恶魔。 在他们眼里，这个看起来和他们没什么区别的人，忽然之间好像被某种光环笼罩。 他的脚下，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那些黑暗的力量竟然在缓缓涌动。 这些人脚下的影子，似乎被秦风的影子所吸引，在朝着他的影子缓缓靠近。 最终，汇聚成一片黑夜。 而大殿里摇曳的灯火，投射到这片黑影之上，仿佛黑夜里闪烁的星空。 原本怨愤的情绪平和了下来，随着秦风话音落地，半晌之后，才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开口： “我想回家……” 孩子稚嫩的声音甚至没有哭腔，但在这一刻，他清脆的声音，却让所有人动容。 秦风看向他，露出了微笑：“放心，我会带你们回家。” 那名躺在地上的少年看到这一幕，看到秦风的笑容，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对秦风的怨毒。 生的希望重新在他们眼睛里被点燃。 其他人不再多言，都只是默默地看着秦风。 秦风走到少年面前，朝着他伸出一只手：“那接下来，这里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别担心，在这里，你们会很安全。” “我也会很快，帮你们找到回家的路。” 看着秦风伸出的那只手，少年犹豫了片刻，随后便将自己的手交给了秦风，眼神瞬间变得坚定。 “好！仙人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秦风却摇摇头：“别叫我仙人，我和你们一样，只是凡人而已。” “凡人？”少年愣了一下，随后摇头：“不可能的，仙人你这么厉害，而且还有仙法，怎么可能是凡人呢？” “怎么不可能呢？”秦风笑着应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我始终是凡人，我的根，在烟火人间。” “你们也需得知道，人间，是‘人’的人间。” “不属于那些仙人，也不属于那些所谓的神。” “即便我们只是凡骨，也仍旧能在这片广阔天地，找到属于我们的世界。” “所以，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弃。” 少年听得有些发愣，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只知道点头，用力地点头。 仿佛接下了什么郑重的承诺。 见他如此，秦风不再多言，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转身离开了大殿。 刚才他查探了一下，大殿里已经撤走了所有的阵法和监视，秦风将罪与罚留在大殿内。 有任何无关之人进入，他都会第一时间知晓。 刚从大殿里出来，正打算先回去休息，就碰上了浮光。 浮光身后跟着一群侍女，换回了之前的装束，表情都变得清冷了许多。 不过，看到秦风的时候，她的眼神里仍旧透露着少女的喜悦。 浮光走上前来，十分端庄地冲秦风行了个礼：“秦道友。” 秦风点点头：“浮光圣女前来，可有事？” “我是来看望那些凡人的，顺便，给他们送来一些食物。毕竟，凡骨似乎无法辟谷，仍旧需要吃喝。” 她说话的语气和之前单独见面时截然不同，但还是有些生硬，就好像是提前背下来的台词，不过她的台词功底不太好就是了。 秦风看了她一眼，虽然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脖子非常用力地梗着，好像在可以保持姿态。 她身后的那些侍女们都十分顺从地垂着脑袋，但实则，这一双双，都是盯着她的眼睛。 “他们已经被我安顿好了，现下他们看到月影台的人，只怕还有些激动，只怕会冲撞了圣女。” “不过，东西我替他们收下了。” “若是圣女还有事，可以到我殿内聊聊。” “好啊……咳咳……” 浮光下意识想答应，不过想起来自己身后还有人，立刻截断了话头，重新整理一下：“这自然……甚好。” 看她故作优雅的样子，秦风面不改色，做出邀请的姿势。 浮光微微偏头：“你们把东西先安置好吧。” “可是……” 其中一名领头侍女似乎有些犹豫，但她还没说什么，就被浮光打断。 “怎么，本宫说话，你不听？” 领头侍女似乎并不知晓浮光的本性，在强悍的威压之下，她瑟瑟发抖：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退下！” 领头侍女给了其他人一个眼色，众人赶紧将带来的东西暂时安置在大殿外面。 至于秦风，则给了浮光一个眼神，二人一同前往秦风的寝殿。 第3281章 一张脸，两个人 自从将那些凡人带回来之后，秦风这里没有留下任何仙童侍女，倒是给了他一个摆脱监视的好借口。 进入寝殿后，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刚落座，秦风便一挥手，让整个房间都被结界笼罩其中。 “浮光圣女过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那些凡人。正好，我也想问问你，在此之前，圣女难道不知道月影台有这些所谓的尘奴存在么？” 浮光自若地坐下来，听到这话也不觉得慌乱： “当然知道呀，月影台的尘奴那么多，处处都能看到的……唔，除了一些禁忌之地。” “不过，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呀，我不喜欢和尘奴玩耍。他们总是用很讨厌的眼神看着我，我不喜欢那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对那些尘奴这么好。” 她表情纯真，不似作假。 秦风也问过了，在圣女所在的残月峰，确实是看不到“尘奴”的影子的。 但，在她的概念里，尘奴的存在并非什么残忍之事。 这对她来说，早就是习以为常的存在了。 她之所以帮忙，完全是因为看到秦风想救这些凡人而已。 若非如此，那天在院子门口听到这些凡人被打骂，她应该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秦风没说什么，点点头坐下来。 “那，圣女今日过来，是找我有事？” 浮光眨眨眼看看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来之后，跑到寝殿门口东看西看。 随后，又掐了一道灵决，将秦风已经布置好的结界再度加固。 似乎，实在确保这间寝殿不会被任何人监听、监控。 这之后，她才重新跑回来坐下，腰杆挺直，一本正经道：“不是我有话和你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的。” “听说你们和家主吵架了，所以我想看看你们有没有事。” “见到你在这里，看来是没事了。” “但是，有人找你有事。” 秦风挑眉：“有人？” 之前在小院的时候，椒夏就看到过浮光变脸的时刻。 她绝没有看上去这么单纯天真。 但浮光接下来的话，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是我姐姐想见你，她说，你应该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了。” “姐姐？” 来之前秦风就问过了，浮光是独生女。 和乐正玉镜的出身不同，浮光不算是最纯正的月影台血脉。 当年乐正玉镜虽是天生仙骨，但是父亲不爱，母亲去世。 月影台内的人踩高捧低，瞧不上他这个婢女之子。 所以乐正俣将他保护起来，暗中培养。 而浮光呢，她虽然并非是纯正的月影台血脉，她的母亲来自外族，是几百年前，月影台和外族通婚的结果。 但，她的父母生下她时，月九天居然给出了神谕。 天生仙骨觉醒，这也是她被奉为圣女的理由。 但在生下她之后，她的父母就失踪了。 似乎，是外出游历的时候遇到魔族，惨遭魔族毒手。 而她，也是在家主玄夙亲自看护之下长大的。 身边根本没有任何姐妹。 秦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身上有些不寻常。 可是，即便是月华之瞳，都看不出来任何不寻常之处。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真心实意的。 反而，在人前装正经的时候，才是假的。 现在她居然说，她有一个姐姐。 可她又是孤身前来…… 秦风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让她出来见我吧。” 浮光乖巧地点点：“嗯！刚才姐姐已经随我一同来了，我这就让她出来。” 说完，她忽然闭上了一只眼睛。 嘴巴还动着：“姐姐，你可以出来啦，秦大哥说他愿意见你呢。” 话音落下，那只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 但，睁开的两只眼睛，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神采。 就好像，这两只眼睛就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人一样。 甚至当这只眼睛睁开之后，浮光的一张脸仿佛都变成了两半。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一张脸上却呈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神采。 就连说话的时候，有一边开合的幅度都要小一些。 “阿妹，你胡说什么呢？眼前这位秦道友，骨龄可只有二十四。你叫他‘大哥’，岂不是把他给叫老了？快给人家道歉。” 另外半张脸的浮光听闻，有些惊讶、又有些不情愿： “他这么厉害，年纪居然这么小，我也没想到嘛……” “对不起啊，秦道友。” 而那成熟一些的浮光，微笑着看向秦风：“秦道友，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看着这呈现出两张截然不同表情、气质的脸，秦风没有半点介意，反而，饶有兴致。 “你这算是……一体双魂？还是，双重人格？” 秦风一开始就怀疑过，浮光或许是双重人格。 不知道哪一个是主人格，但平日里活动一个，另一个就在沉睡。 之前在小院子里的时候，天真的这个浮光好像全然没察觉自己的另一个人格跑出来了。 秦风还以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双重人格。 没想到，她不仅知道，还叫其“姐姐”。 而且关键是，如果是双重人格的话，这两个人格居然可以以这般样子同时出现在人前，确实让人很稀奇了。 成熟一些的浮光笑了笑： “秦道友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看样子是早有猜测了。” “小女也不瞒着您，我和妹妹，都是浮光。” “我们不是两个人格，也不是一体双魂。” “我们，就是一体的。” “从出生之日起，我们就一直在一起。” 秦风微微敛眉，对她这个说法有些陌生。 其实按照她的说法，她现在的状态应该更像是双重人格。 但她却说不是。 一体双魂，按理说又不该先天就存在。 不过，在这个世界里，就连死亡他都亲眼见过，还有很么可让人不能接受的呢？ 他没有追问纠结这个话题：“既然如此，我就称呼你一声‘浮光姐姐’，她是‘浮光妹妹’吧。” “现在你可以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你妹妹刚才说你找我有事，莫不是……和月影台有关？” 第3282章 联手 闻言，浮光姐姐微微勾唇，点了点头：“正是。” 只不过这一次，浮光妹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迷惑的表情，看来，她对此事也知情的。 “我妹妹心性单纯，永远都像个孩子。” “不过，她和乐正前辈一样，即便没有月华之瞳，也可以对他人的情绪察觉得十分敏锐。” “这段时间她和你接触，回来一直告诉我，说你是个好人。” “姑且，我就信了她的话，斗胆来见秦道友一次。” “也是，有事想要求秦道友。” 秦风扫了她这半张脸：“你确定是信了她的话，而不是猜测我已经怀疑上了你的存在，所以干脆主动现身？” 浮光姐姐又是一笑：“秦道友自然也可以这么理解。” “行吧，反正都已经坐下来了，有什么请求，你可以先说，但我不一定答应。” 他也很想知道，浮光身为月影台圣女，她有什么事，需要瞒着玄夙、瞒着月影台其他人呢？ 而且看起来，月影台其他人似乎并不知道浮光姐姐的存在。 毕竟，对于月影台来说，浮光姐姐才是那个完美的圣女才对。 相比之下，浮光姐姐更为成熟、沉稳。 另一个，则心智不全。 月影台向来要面子，是不会想被人知道，月影台将近千年才出的一个天才，居然是个心智不全之人。 若是知道这位姐姐的存在，不管是什么一体双魂还是双重人格，他们都会培养这位姐姐，让她出面来见客。 秦风直觉，她要说的事情，或许和这个有关。 浮光姐姐看出了秦风的想法，却没有生气：“秦道友应该猜到了，月影台其他人，并不知晓我的存在。” “或许是天命如此，我妹妹心智不全，永远都像是个孩子。” “而我，则从小就看得清楚我们的处境。” “与其说，我们是月影台圣女、月影台现在的骄傲、以后的希望、” “倒不如说，我们二人，是时刻准备为月影台牺牲的棋子，也是月影台准备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工具而已。” 这一点秦风倒是看出来了。 她既然天生仙骨，又身为圣女、境界高强，为何，没有成为月影台的家主呢？ 秦风猜测，这应该和她有一半外族血脉有关。 “若是让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想办法抹杀掉我妹妹，让我成为唯一的浮光。” 说到这里时，浮光姐姐的眼里闪过一抹恨意和愠色。 不过稍纵即逝，只有秦风的月华之瞳捕捉到了。 “从小，他们就把我当做一枚合格的棋子来培养。” “我的一言一行，时时刻刻都有人监督。” “我的修炼，也永远被人掌控着。” “一旦我有可以飞升的迹象，就会被立刻压制住。” 秦风闻言一皱眉：“他们居然不想你飞升？” 按照仙门的一贯作风，无论哪一个宗门，都巴不得能出一个成功飞升的弟子。 而月影台，居然会想办法阻止浮光飞升？ “飞升？” 浮光姐姐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秦道友别忘了，我的身体里，有一半是外族血脉。” “而且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心智不全之人。” “在月影台找到能够修复月华之源的办法之前，我只能来做一个门面，却不能飞升，摆脱他们的控制。” “因为从一开始，我的存在，就是随时准备为了月影台牺牲。” 她抬眸，看向秦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问道：“相信，玄夙应该找过秦道友了，他打算……让先辈再次献身，填补月华之源枯竭的漏洞吧？” 秦风没打算隐瞒。 浮光姐姐比妹妹聪明得多，她既然这个时候过来，必定是知道了什么。 而且，她和乐正玉镜一样，都是天生仙骨。 看月影台的意思，只有天生仙骨之人献身，才能地狱月华枯竭。 话说到了这份上，秦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果乐正玉镜没出现，那么月华枯竭，用来献祭填补漏洞的，就该是浮光。 秦风看向她：“你既然知道玄夙来找了我们，为什么又要自己上门呢？” “按理说，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站在月影台那边么？” “毕竟，如果有乐正玉镜，就不需要你来献祭了。” 一次献祭，若能坚持三千年的话，那以浮光现在的修为，三千年的时间，足以让月影台无法再压制她。 若以浮光妹妹的心智，肯定是不行的。 但姐姐的心机，却未必。 姐姐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可我和我妹妹的存在，从不是注定就要为谁牺牲的。” “我妹妹心性单纯，但她不是一个木偶，她有情绪，她也能感觉到身边人对她的限制和利用。” “而我，自不必说。从小时候起，我就一直在想，该如何带着我妹妹逃离这里。” “月影台把我们当成工具，这里只是我们的牢笼。我没有拯救一个牢笼的心思，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我知道，秦道友是绝对不会允许乐正先辈二次献祭的。” “我也知道，即便这次乐正先辈再度献祭，很可能……也填补不了这个窟窿。” 秦风抬起眼皮看她：“这是什么意思？” “月九天，快要陨落了。” 浮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如今，除了之前那位被秦道友重伤的老祖宗，我，就是月影台修为最高之人。” “虽然我只有一半月九天的血脉，但，我也可以感应到月九天的呼唤。” “五十年前开始，月九天的呼唤就变得羸弱不少。” “十年前的有一次，月影台惯例的祭祖中，我妹妹听到了月九天的呼救。” “这件事，我一直瞒着没告诉任何人。” 她看着秦风，虽然话未曾说话，但秦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月九天在呼救…… 即便乐正玉镜献祭，也已经无法阻止月影台的衰败了。 如果一个不够，玄夙一定会再尝试献祭浮光。 浮光不想做牺牲品，所以，她主动上门了。 秦风看着她，声音沉下来：“你和月九天，是如何感应的……” 第3283章 都杀了 秦风和浮光在寝殿里的时间并不长。 二人聊了不到半柱香，浮光就已经出来了。 侍女们才把带来的粮食安顿好。 那名领头侍女一看到浮光出来，就赶紧迎上去。 之前浮光在里面的时候，她一直心神不宁的。 现在看到浮光和秦风一起出来，她一颗心仍旧悬着。 “圣女！” “走吧，我们先回去。” 浮光瞥了她一眼，回头和秦风道别：“秦道友心地善良，这些凡人暂且安顿在此处，过些日子，我会去和家主说，将月影台的尘奴都放下山的。” “好。”秦风点点头：“多谢圣女了。” 浮光故作高冷地点点头，给那些侍女一个眼神，她们转身离开了。 从缥缈峰出来后，一行人哪里也没去。 原本浮光还想去白塔方向，准备找玄夙问点事情。 可那名原本还恭恭敬敬的领头侍女，忽然冷着脸拦住她： “圣女，灵思婆婆找您，还请您尽快回去。” 浮光看了她一眼：“我要先去找家主，有事和他说，让灵思婆婆再等等。” 言罢，浮光打算越过她直接离开。 可是领头的侍女却并不买账，反而露出几分讥讽。 “圣女这是什么意思？灵思婆婆的命令，您也打算违背么？” “还请圣女立刻回去，不然……” “不然？” 侍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讥讽打断。 她愣了一下，蓦地一抬头，就对上了浮光含着嘲讽，且居高临下的一双眸子。 侍女脸上闪过诧异。 这名领头侍女是灵思婆婆的人，她也是这群侍女里，唯一一个知道圣女本质的人。 虽然圣女天生仙骨，而且境界高深。 可她心智不全，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说难听点，就是个傻子而已。 一个傻子，就算 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要乖乖听灵思婆婆的话。 她是灵思婆婆的心腹，对付“圣女”她自然不敢，可对付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她根本无需费力。 甚至有时候，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她还没少捉弄这位圣女。 能够将比自己更厉害、地位更高的人踩在脚下，这种感觉谁不喜欢？ 然而此时，她看到浮光那双锐利且冰冷的眼睛，侍女的身体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浮光微笑着看着她：“不然，你要怎么样呢？” 领头侍女咽了一口唾沫，有些不可置信：“圣女，你怎么……” “我怎么了呢？”浮光盯着她的眼睛，背对着其他人，那双向来单纯明亮的眼睛，竟然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黑色的瞳仁变得接近月华的颜色，无尽的寒意瞬间钻进了领头侍女的身体。 “呃！” 领头侍女瞳孔瞬间放大，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人便呆在了原地。 浮光看着她，微笑道：“知秀对吧？本圣女忽然想起来，方才有点东西落在了秦道友那里，你去帮我看看吧。” “对了，从这里到缥缈峰，距离不近，你可要……” “小心点。” 原本还一心拦着浮光，非要让她先回去的领头侍女，这时候却忽然呆呆地点了点头。 “是，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 言罢，她还扭头冲其他侍女交代，让她们务必守护好圣女，自己便先行离开了。 整个过程，其他人唯一觉得不对劲的，就是知秀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才筑基期的侍女领头而已，居然敢借着灵思婆婆来命令圣女？ 也就是圣女脾气向来很好，没有和她计较罢了。 至于刚才圣女的那些话，以及她不同寻常的态度，全都被她们莫名忽略了。 不过再走出两三步，她们就只记得，知秀被浮光圣女派去缥缈峰取东西去了。 而这个时候，冰天雪地中，知秀明明有法力在身，却没有用，反而步行前往缥缈峰。 她去的方向确实是缥缈峰，但是走着走着，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另一座山——深塔山。 那是月影台内，专门用来处决违反了家规的弟子的地方。 那里有一处断望台，下方就是无尽深渊，而且设置了克制灵力的阵法。 人到了那里，就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无法使用灵力，灵骨也被压制。 从断望台上跳下去，就和普通人跳下悬崖一样。 更遑论，断望台之下，满是法器打造的尖刺，落下之后就会被刺穿身体，神仙难救。 一般的弟子，都不会到这里来，更不会走上断望台。 但是知秀居然一路朝着这里而来，看守断望台的弟子们也好像根本没看到她一样，任由她就这么走过去。 站在断望台之上，一跃而下。 当她快要落到尖刺上的时候，忽然浑身又是一颤抖。 知秀的神志猛地清醒，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可惜，她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人就被彻底穿透。 魂魄出窍的一瞬，就被周遭的法阵给蚕食了。 连一丁点讯息都没留下。 这时候浮光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内，灵思婆婆没在，似乎有事又先离开了。 在镜子面前坐下，里面露出她那张单纯无暇的脸庞： “姐姐，你有什么东西落在秦道友那里了呀？我记得你没有呀。” 正在摘除钗环的浮光姐姐轻笑一声： “当然没有，但我还记得，当年这个女人没少欺负你对吧？所以啊，我替你杀了她。” “哦！”浮光妹妹没有半点恐惧，一副恍然大悟之后，满脸笑容：“我就知道，姐姐你对我最好了！” “你呀，太傻，这些年总是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姐姐我都替你记着呢。” 浮光姐姐抬起头来，看向镜子里的妹妹，一脸宠溺：“这一次，如果他肯帮我们，我们就能离开月影台了。” “如果他不肯，也没关系。” “玄夙那个老东西，现在在打乐正玉镜的主意。” “他若不肯放过我们，那我只能……” 浮光的眼神骤然冷下来，一瞬间杀机汹涌：“那他们全都杀了。” 镜子里的女孩一知半解，但在姐姐说完话后，她天真地笑了： “好，姐姐想杀的人，我也杀！” 第3284章 药 就在这个时候，浮光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圣女。” 是灵思婆婆。 浮光站起身来，转过身的一瞬间，那张单纯天真的脸露出了笑容： “灵思婆婆，你来啦！” 灵思维持着老妪的模样，神色严肃，在屋子里看了看，又将审视的目光落到浮光身上。 浮光不知道为什么灵思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她微微歪着脑袋，也看着灵思：“怎么了婆婆，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呀？” “无事，老身只是听闻圣女方才独自去见了秦风，特意过来问问，圣女和秦道友聊得如何。”灵思摇摇头，没看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很好呢！” 浮光笑着跑过来，一把挽住了灵思的胳膊，仿佛是一个对祖母万分依赖的小女孩。 “浮光听婆婆的，一直在和秦道友拉近关系。” “那日在先辈的小院子里，他还给我们煮了面条吃呢！” “不过，秦道友今天好像很生气，还问我知不知道尘奴的事情 ……” 灵思眉头一凛，连忙问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如果这个时候，因为这些尘奴，导致两边反目的话，家主的计划也要被破坏了。 “唔……就实话实说的呀。” 浮光眨眨眼，好像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咱们月影台一直就有尘奴，只是我这个地方是没有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其他人对尘奴如何。” 闻言，灵思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浮光又一眨眼，天真地问：“灵思婆婆，为什么秦道友为了那些尘奴这么生气呀？” “难道说，我们月影台的尘奴，都是想月娇师姐那样用的么？” “那是不是和灵兽差不多？” 以灵兽入药修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浮光这话听起来，好像完全没把尘奴也当做是人一样。 这样，反而让灵思松了一口气。 “这位秦道友，运气不错。身为凡骨，却有大机缘在身。否则的话，他也不过是用来入药的尘奴而已。” 灵思那张老脸上写满了不屑： “他生气，不过是因为想到了自己而已，毕竟我听闻，他之前被剥去灵骨之后，也过了三年猪狗不如的生活。” “所以啊，他若是再问起你，你就回答不知情就行了。” “至于别的，不必告诉他。” 说着，灵气还轻哼一声：“此等凡骨，能以他们卑贱的骨血入药，助我等修行，已经算他们的造化了。” “这一次，家主下令放人，我会先把这些凡骨送下山去。” “秦风若是问你，你记得告诉他，宗门内已经没有尘奴了。” 浮光好像一副一知半解的样子，愣愣地点点头：“好，浮光记住了。” 灵思对浮光很放心。 这位圣女虽然天生仙骨，且天赋惊人。 如今的境界，竟然已经快超越家主了。 不过幸好，她天生心智不全，还好控制。 “我今日过来，是为了给你送药的。” 灵思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只小盒子。 一打开，里面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红色丹药。 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枚红色的水晶一样。 一看到这个，浮光就一撇嘴：“啊，又要吃药啊，就不能不吃么？婆婆，浮光不喜欢吃这个，这个吃下去可难受了！” “你要是不想受罪，就乖乖吃了。” 灵思婆婆瞥了她一眼：“你忘了么，之前你为了不吃苦，把药丸藏起来没吃，结果呢？疼得在地上打滚！” 浮光噘着嘴，看起来就像个闹情绪的孩子，不情不愿地把药丸拿起来，放进了嘴里。 “知道了……” 见她吃下去，灵思这才放心。 看她被药丸苦涩得皱起眉头，灵思本来严肃的表情柔和了不少。 那眼神里，除了戒备，也有几分心疼。 她像个普通的老人一般，摸了摸浮光的脑袋： “浮光啊，你不能怪家主。虽然我早就提过，你只是个孩子心性，可以不必受这份罪。” “可是，谁让你骨子里有一半是外族血脉呢？” “咱们月影台，是绝对不允许外族血脉飞升的，至少现在，还不行。” “家主也是害怕意外，你啊，要体谅他的良苦用心……” 浮光垂着眸子，好像因为吃了苦涩的药丸，心情不佳，甚至还有点委屈。 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但现场的睫毛之下，一双水瞳却满是讥讽。 即便，她自小就让“妹妹”对外见人，露出一副心智不全的模样。 可这些人，特别是玄夙，仍旧不肯放过她。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孤女出身。 可她其实记得，三岁那年，爹娘原本想带着她逃离月影台，摆脱被饲养成祭品的命运。 但，玄夙那个老东西却杀了他们。 妹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姐姐却记得。 之后，哪怕妹妹心智不全，他们也还是不放心，给她服下了控制灵骨的锁灵虫。 那是一种专门针对修士的致命蛊虫，只要每个月没有服下解药，锁灵虫就会开始蚕食灵骨。 而且，修为越高，锁灵虫也会越强。 如同跗骨之蛆，根本无法将其压制住。 这，都是为了控制她。 不过，他们错了，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也绝对不会，就这么任由他们控制一辈子！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女急促的脚步声。 “婆婆，不好了！” 见侍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灵思婆婆露出不悦之色：“有什么话好好说，圣女寝殿，你们这般吵闹成何体统？” 侍女赶紧收敛，只是脸上仍旧一片惨白： “知秀、知秀师姐跳断望台了！” “什么？” 灵思闻言一愣，知秀是她的人，也是她专门留在浮光身边的眼线。 她听到这个时候之后，下意识要去看浮光。 可后者噘着嘴，似乎仍在不满意刚才解药的苦涩。 灵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头冲侍女道：“带我去看看。” 随后，她问浮光：“圣女，你要一起么？” 浮光摇摇头：“我才不去呢，一个侍女罢了。婆婆你说过的，她们的命，又不值钱……” 第3285章 有客求见 月影台有侍女跳崖。 这个消息传入秦风耳朵的时候，他还没反应，他身边的乐正玉镜睁大了眼睛。 “断望台？这位仙侍是多想不开啊，居然要去那里跳下去！” 听到来汇报的仙童的话，乐正玉镜感慨地摇摇头：“从断望台跳下去，可是连魂魄都会被法阵吸收得干干净净。这位仙侍，连轮回都不入，是得对这世道有多失望啊？” 作为月影台的人，断望台是个什么地方，乐正玉镜最清楚了。 即便想要自戕，也不该选这个地方的。 秦风想到了什么，扭头冲那名仙童问道：“自戕的是谁的仙侍？” 仙童是过来给他们二人送吃食的，顺便告知了这个消息。 “好像是圣女身边的知秀，她还是圣女的领头圣女呢。” 仙童有些心有余悸：“按理说，日后她也该前途无量才是，竟然就这么死了，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刚感慨万，忽然发觉自己好像说多了，赶紧低头道歉：“抱歉二位贵客，是奴婢多嘴了……” “与你无关。”秦风一摆手：“东西我收到了，你先下去吧。” “好！” 仙童如获大赦，赶紧跑了。 他离开后，秦风忽然想到了昨天的浮光。 知道自己看出了端倪，这位圣女也彻底不装了。 他总觉得，这个侍女的死，或许和浮光有关。 “老秦，你在想什么呢？” 见自己说话秦风都没反应，乐正玉镜好奇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秦风扭头冲乐正玉镜道：“对了，我们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你的事。这两日，你可有去白塔看看你母亲？” 桑榆的残魂不稳，他们这次回来，是为了借助秦风的死亡之里，帮桑榆入轮回。 在此之前秦风已经问清楚了，桑榆的魂魄之所以一直在白塔之上循环往复，是因为怨念和执念都太深了。 再加上她跳下去的地方是白塔，那里是月九天从前的居所，也是她的飞升之地。 她在白塔自戕，是对月九天玷污，所以，才遭到了月九天的诅咒。 这些时日，桑榆的魂魄越发不稳。 秦风观察过了，她“跳楼”的频率已经越来越少了。 这也代表着，月九天的诅咒在变弱。 提到母亲的事，乐正玉镜虽然低落，却也严肃起来。 “我问过她了，她说她愿意。” 乐正玉镜说道：“马上就要到满月了，我母亲希望我在满月之时超度她。” “好。”秦风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入轮回之后，她会有新的人生。” 既然酆都都存在，那么秦风也相信，轮回是存在的。 比如他自己，也同样是武真人的轮回。 “嗯！” 乐正玉镜重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从前是我没有能力，也没这个机会。但这次，既然能帮她，我也很开心。” “只希望，她下一世可以活得自由自在一些，不必再被万里冰雪束缚住自己的人生。” 秦风笑了笑：“这是一定的……” 就在这时，本来已经离开的仙童去而复返，看秦风的眼神有些害怕： “二、二位贵客，我家家主有请。” “玄夙？” 秦风一扬眉：“是说处理这些百姓的事么？” 玄夙答应了他，会尽快盘问出这些凡人是从什么地方掳掠而来，并且将月影台所有的尘奴，全部送回民间。 只不过，月影台豢养尘奴的人不少，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完。 玄夙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查完。 果然，仙童摇了摇头：“不、不是的，是有客人来了。家主说，二位对这位客人一定很感兴趣。特别是……乐正先辈。” “我？” 乐正玉镜一根手指指向自己，顿时起了好奇心。 他虽然是月影台的人，但那是三千年了。 三千后的今日，应该早就没人认识他了。 什么人他会感兴趣。 秦风看向仙童：“也叫上我了？” “是的！” 秦风思忖片刻：若是只叫上乐正玉镜，那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一个圈套。可把他一起叫上，就像是专门向他证明清白似的。 玄夙到底想做什么？ “那就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也很想知道，让乐正玉镜感兴趣的客人，是谁。 在去的路上，秦风原本猜测的是万忧。 毕竟，能追溯到三千年前，乐正玉镜还会感兴趣的，就只有万忧了。 之前的那次见面，乐正玉镜就难得情绪激动。 可是等入了白塔，进入玄夙的大殿内，秦风看到的却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 他坐在玄夙的对面，似乎正在和玄夙饮茶聊天。 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衫，布料普通，身上也没什么配饰。 黑发用冠玉挽起，只看侧脸，整个人的气质温润如玉。 看到他，别说乐正玉镜了，就连秦风都愣了一下：“琴柳？” 乐正玉镜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年轻男子，脚步一顿，嘴皮子微微发抖。 还没开口，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琴、琴柳？” 听到动静，上方的二人这才转头看过来。 年轻男子相貌清朗，眉眼温润。 好似上好的水墨淡扫而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仿佛装着月影台的冰雪。 他看向乐正玉镜的眼神无比温和。 二人的对视，中间仿佛隔着三千年的时光荏苒。 秦风也没想到，三千年的大乱之后，琴柳居然还活着。 乐正玉镜也不知道。 当初乐正俣死在乐正玉镜之后，琴柳如何，他并不知情。 不过他猜测的是，琴柳的修为并不高，而且天赋普通。 虽然也是月影台血脉，但并不纯正。 所以，很可能活不到三千年后。 可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见面了。 琴柳看着乐正玉镜，微微一笑，开口时，如同梦魇之中那样温和： “小少主，好久不见啊。” 他一开口，乐正玉镜的脸上登时满是泪痕。 秦风却将视线落到了玄夙身上。 后者表面上看一脸感慨和欣慰，和秦风对上眼的时候，深邃一笑。 秦风的眼神骤然一冷。 第3286章 故人来 “琴柳，你居然真的还活着！” 大殿内，乐正玉镜终于接受了琴柳还活着这件事。 震惊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若狂。 他拉着琴柳左看右看，确定眼前是真实的人，而不是制造的幻象。 “小少主，当年你和老家主一同陨落，奴未能追随您而去，您……该不会怪我吧？” 和三千年前一样，琴柳看乐正玉镜的眼神里，永远是关心和心疼。 他看起来，就像是把乐正玉镜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 “我怎么会怪你呢！” 乐正玉镜连连摇头：“你活着，我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琴柳笑着看着他：“小少主，你能活过来，我才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可是说着，琴柳的脸上又露出了悲伤之色。 “只可惜，当初您和老家主都嘱咐我，一定要看好月影台。” “可是奴这一身修为实在无用，如今月影台还是……” 听到这里，秦风拿着杯子的手放下。 琉璃茶杯落在冰晶制成的桌面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让大殿内的三个人都朝着他看过来。 秦风抬眸，一双 黑瞳如同深渊一般深不可测，看向琴柳。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进门看到琴柳，秦风便知道他的出现绝对不是意外。 这就是专门为乐正玉镜准备好的“重逢”。 对于乐正玉镜而言，他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人，除了乐正俣，就是这个叫琴柳的人了。 之前，乐正玉镜频频提起他，就可以看出前者对他的重视。 偏偏在玄夙想要乐正玉镜再度献祭的时候，他出现了。 这已经不是阴谋了，而是赤裸裸地算计。 琴柳神色平淡地看过来，看秦风的眼神是陌生的。 在真实的世界里，琴柳并不认识秦风。 “这位道友，我自是在和小少主感怀而已。你认为，我有什么意思呢？” 秦风神色漠然：“你的心思，你自己应该明白。你说呢，玄夙家主？” 玄夙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本打算埋头饮茶，被点到名了，也不慌不忙，反而疑惑问道： “秦道友，你这是何意啊？” “琴柳先辈，曾担任过我月影台第十六代副家主，修为高深、造诣深厚，为我月影台付出过无数心力。” “我早前得知乐正前辈曾与琴柳先辈主仆一场，想着让他们主仆团聚，这才特意让人将在外游历隐居的琴柳先辈找了回来。” “如今，他们主仆叙旧，我可不曾打扰。秦道友为何觉得，我能知晓琴柳先辈的心思呢？” 玄夙十分油滑，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撇清出去。 但，秦风不吃他这套。 秦风神色冷冽，盯着他道：“你不必和我狡辩，有些事，我不需要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更不需要证明你有没有想。” “只要我觉得你想了、你敢做，就够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此言一出，饶是玄夙这样的老油条都有些僵住了。 是啊，到了秦风如今的境界，他需要什么证据么？ 只要他觉得玄夙有这个想法，那他只管动手就行了。 玄夙的笑容僵住了一会儿，神色渐渐冷下来。 “这么说了，秦道友，是铁了心要操心我月影台的家事了？” 秦风懒得多言：“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这是家事，那，才是你月影台的家事。否则，那就是我的事。” 两边剑拔弩张，一个霸道蛮横，一个隐忍不发。 眼看着两边就快没法收场了，琴柳温和开口：“小少主，这位是你朋友么？” 乐正玉镜赶紧点头：“是的！琴柳，这是老秦，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知道吗，他也是我第一个朋友！” “我终于找到朋友了！不止他，还有老祝和老钟，回头我都介绍给你认识……” 随后，他背对着其他人，冲秦风双手合十一脸恳求：“老秦，给我个面子，先别吵！” 他传音道：“你放心，琴柳绝对不会害我的，咱们先听他说完嘛……” 见乐正玉镜都这么说了，秦风没有当场让他为难。 收敛了杀意，没再说什么。 果然，乐正玉镜话音落下后，琴柳笑着冲秦风一拱手： “既然是小少主的朋友，那也是我琴柳的朋友了。” “这位朋友，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这么生气，但我想说的是，在下能力不足，始终没能保住月影台的荣光，愧对小少主和老家主的嘱托。” “但，我绝对不会再让三千年前的悲剧重演，更不会，让任何人害了小少主。” 闻言，玄夙有些坐不住了。 他眉头紧皱，看向琴柳：“琴柳先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琴柳转头，脸色骤然冷下来：“玄夙，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我也知道你特意让人找我回来的意图。” “不过，这件事我不会答应你，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老家主还在的时候，一心盼望的，就是小少主平安。” “三千年前，小少主已经为月影台牺牲过一次了，我不会再让他牺牲第二次！” 言罢，甚至直接起身离开，丝毫没给玄夙留情面。 见状，乐正玉镜的脸上，难得露出回到月影台后第一个欢喜的笑容。 “老秦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琴柳绝对不会害我的！” 说完，他赶紧追了上去。 秦风没有拦着他。 时隔三千年再见，再阻拦也是拦不住的。 他也没有跟上去，而是转头看向玄夙：“家主好计谋啊，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家主特意准备的这一手棋，实在精彩。” 玄夙脸色铁青：“呵，秦道友这是在讽刺我不成？但你也看到了，有些事，并不在我的掌控中。” 秦风仍旧紧盯着他：“是么？家主是觉得，我和玉境一样好骗？” 玄夙微不可查地怔了一下，仍旧是刚才那副表情：“你什么意思？” 秦风没再回应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起身： “玄夙家主，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演。” 第3287章 冰封远野 “琴柳，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啊？你过得好不好？如今你也有渡劫期修为了吧？” 自从回到月影台，乐正玉镜安静了好些天。 今天，算是他话最多的一天。 刚回缥缈峰，他就拉着琴柳叽叽喳喳问个没完，满脸都是高兴。 琴柳和他一同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小少主，你先休息会儿，慢慢问，只要我知道的，自会知无不言。” “你和老家主……离开之后，我就一直留在月影台。” “乐正家旁支一名子嗣继位，而我因为老家主的命令，便留下来作为副家主辅佐。” “不过，我也仅仅辅佐家主五百年，便下山游历去了……” 说到这里，琴柳十分感慨。 “从前小家主在的时候，我便时常和你说起山下人间。在月影台太久，我在意的人都已经离去。于是那时，我便想去山下看看，那些我对小家主说过的人间烟火……” 和从前一样，琴柳语调平缓而温和，和乐正玉镜说起了自己这三千年的经历。 他在月影台待了五百年，随后下山，在人间游历。 做过商人、当过大夫，还去一个小国家做过国师。 再之后，他踏遍了临仙大陆的每一个国家，便在一处自己发现的福地洞天隐居修炼。 只不过，这些年他一直关注着月影台的发展。 当得知月影台居然开始和外族联姻通婚，他便知道，如今月影台的血脉已经越发羸弱了。 乐正玉镜托着下巴，听得十分入神。 好像这一刻，回到了三千年前，回到了他小的时候。 那时候爷爷不在的时候，就只有琴柳陪着他，也如同现在这般，缓缓讲述着一些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触碰到的人间之事。 甚至，忘了还有一个人。 秦风站在大殿外，仍旧将里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他想隐匿气息的话，没人能发现他。 不过看起来，里面的人也完全没在意外面的情况。 椒夏抱着胳膊，气鼓鼓地站在旁边，嘴巴噘得老高： “这个王八蛋，有了老朋友，就把咱们给忘了！” “这个男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绝对心怀不轨！” “他倒好，把你扔下就回来了。” “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我昨天就不给他……不安慰他了！” 秦风收回视线，看向椒夏，忽然眉头一挑：“哎？你现在居然会说这么多成语了？” 椒夏噎了一下，随后气呼呼地一叉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注这个？你快看看那小子，都被迷得鬼迷心窍了！” “走，我们去把他抓出来，现在就带他离开这儿！” “不然啊，他的心都要被人勾走了……” 秦风一听更乐了：“怎么听你这个说法，好像乐正是被什么狐狸精勾走了魂魄似的？” “难道不是吗？”椒夏理所当然道：“男狐狸精更致命！那个男人，明显是想用过去的情义，让那小子心甘情愿为月影台献身。” “也就是那小子被迷住了心智，但绝对逃不过本神女的法眼！” 但是，秦风却没有听她的，和她一起去直接把乐正玉镜抓走。 相反，他不再偷听这两人的对话，转身朝着缥缈峰山下的位置走去。 看他居然就这么走了，椒夏赶紧跟上去。 “哎哎哎，你就这么了？真不打算管那小子啦？” “难道说你生气了？” “气他之前在玄夙面前不相信你？” “其实我觉得吧，那小子就是一时高兴，被冲昏了头，还是可以理解的嘛……” 椒夏刚才还气鼓鼓的，一转头，就开始帮乐正玉镜解释起来了。 听得秦风嘴角上扬：“我为何要生那小子的气？” “一个是他的朋友，另一个，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哥哥。” “他和琴柳时隔三千年再见，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换做秦风自己，如果这个时候楚天阔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表现得只会比乐正玉镜更激动。 对于乐正玉镜来说，哪怕琴柳真的对他心怀不轨，最起码此刻，都是他最欢喜的时候。 听到这话，椒夏嘟嘟嘴：“那你为什么还就这么走了？留那小子和那个心怀不轨的男人在一起，就不怕那个男的对那小子下毒手？” “放心吧，他不会的，最起码现在不会。” 秦风好像很放心，说话时，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后天，才是满月……” 椒夏不明白他的意思：“这和满月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秦风笑着摇摇头：“就让他们待一会儿吧，在这样的世道里，能有这样一时半刻的喜悦和安宁，是一件好事。” “他轮回了三千年的悲苦，享受这一时的欢欣，是他应得的。” 言罢，秦风离开了缥缈峰，径直朝着山下而去。 这一次，他没有去那间小院子，也没去白塔。 根据他的记忆，朝着镜花水月的方向而去。 “二位，故地重游，我差点忘了问了，你们二位的心境如何？” 他步行前往，走得缓慢，路上避开了月影台巡逻的人。 甚至，还有闲心揶揄一下心境和梦境内的那两位。 阿月自不必说，听到这话就翻了个白眼。 上次她为了帮秦风，冒险潜入“死亡”的梦境之中，直到现在还有些虚弱。 听到秦风这风凉话，她难得没有讽刺几句。 但，秦风能感觉到她的不满。 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从来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只是牢笼而已。 乐正无渊…… 他不一定。 毕竟他是在这里 认识了阿月。 但，他对月影台的感情，远不如对阿月的感情。 与其说他喜欢这里，不如说，他只喜欢阿月。 所以他也没有回应。 但今日，秦风还有件事要问他：“月影台普通弟子们都住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心境院子里，乐正无渊缓缓睁开那双毫无情感的眼睛。 半晌，才吐出了四个字：“冰封远野。” 秦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们就去那里看看。” 第3288章 确认 月影台并非普通宗门，模式上，这里更像是一个小国家。 玄夙作为他们的领导人被称为“家主”，但他和一城之主没什么区别。 而那些普通的弟子，就是这里的“子民”。 白塔所在的区域，相当于是月影台的“行政区”，也就是核心地带。 秦风想去看看，这里最普通的弟子们生活的地方如何。 月九天的灵力衰弱，导致月影台奉行的天道逐渐薄弱，对核心地带都有影响的话，那么那些周边地带的影响只会更大。 他需要证实一下，玄夙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不过在那之前，秦风先去了一趟镜花水月。 当初他也是在那里见到了乐正无渊二人。 如今，水中月空无一人。 但，周边山壁上被冰封的灵魂只多不少。 他这一次来，已经身怀月华之瞳，不会被水中月的幻境迷惑。 而在这里，他看到了月华之瞳的复制品——水中月。 那是一轮沉入冰潭内的月亮，整片水潭都成了它的月色，荡开涟漪。 秦风走到水潭边，垂眸和水里的月亮对视。 左眼的月华之瞳亮起，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随着他的月华之瞳亮起，水潭内的那一轮月亮开始产生了变化。 明明还是月亮，但在荡漾的水波中，让人感觉它好像变成了一只眼睛，正在和秦风对视。 这只眼睛里，有痛苦、有绝望、有哀求…… “看来，月九天似乎真的越到了危险。” 椒夏站在他身侧，看到水中的月亮露出这种状态，抱着胳膊道： “凡人之躯飞升成神，在神明之中也算是底层了。” “月九天的后裔不够繁荣，对她的供奉也越发稀薄，她能从后裔获得的力量减少了。” “看来，有人在打她的注意，那个老小子说得没错。” 秦风点点头，对此没做评价：“走吧，我们去冰封远野看看。” 椒夏趴在秦风肩膀上，有些不理解：“不是已经可以确定，月影台确实陷入危机了么，你为什么还要去冰封远野？” “别忘了这里叫什么，镜花水月里的一切，都有可能是虚假的。” 秦风慢慢地走着，说道：“虽然我有月华之瞳，可是月影台也还有一颗月华之瞳。我无法确定，用另一颗月华之瞳制造出来的幻境，是否无法被我这颗眼睛看破。” “所以，我们需要去真实的地方看一眼。” “你记住，无论在任何世界，最真实的一幕，永远在‘民间’。” 椒夏听得一知半解，但既然秦风要去，她就跟着就是了。 和乐正无渊说的一样，冰封远野是数量最多的普通弟子、以及依附于月影台的修士家族聚居之地，宛如一座建立在冰原上的巨大城镇。 秦风带着椒夏，行走在冰封远野宽阔却略显萧条的街道上。 两侧是由冰块与岩石垒砌而成的屋舍，风格粗犷而实用。 与缥缈峰的清冷仙气不同，这里弥漫着更浓郁的“人间烟火气”，却也笼罩在一片无形的压抑之下。 “这里的灵气稀薄得都快闻不到了，比缥缈峰差远了。” 椒夏抱着手臂，飘在秦风身侧，虽然旁人看不见她，她却依旧挑剔地评价着：“在这里修炼，事倍功半都是夸大了。” 秦风隐匿了气息和身形，闻言目光扫过街角几个正在尝试引气入体的年轻弟子。 他们盘坐在冰冷的蒲团上，眉头紧锁，周身汇聚的灵光微弱而涣散，显然进展极其缓慢。 不远处，几个年纪稍长的弟子在交换着一些低阶的灵石和药材，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和无奈。 “师兄，你今天怎么样？” 其中一名面目俊秀的少年，怀里抱着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低阶灵植，跑过来递给一名坐在路边打坐调息的青年——为了更好的吸收天地精华，许多人都选择在路边调息。 距离月华更近一些。 听到声音，青年睁开眼，神色黯淡地摇摇头：“不行，我今天还是没能感应到月华所在。” 少年丧气地坐下来：“连你都感应不到，那我也别白费力气了。” “师兄你说，现在月影台的灵力越来越稀薄，冰封远野这里乌云密布，根本看不见月华，咱们继续在这里待着，还有意义么？” 话音刚落，就被青年瞪了一眼，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青年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临了，还是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就你胆子大，连这种话都敢胡说八道！不留在这里，你还想去哪儿？别忘了，我们可都是月影台的人。不得家主命令，不允许外出！” “我知道我知道。”少年还有些不服地撇撇嘴：“擅自外出，就是背叛月影台嘛。” “知道你还敢胡说！”青年没好气地一瞪眼。 “可我就是觉得不忿嘛。”少年气鼓鼓地说道：“咱们这些低阶弟子，平日里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可是咱们修炼的资源永远是最少的。” “你瞧瞧，如今所有的灵气都供给了白塔那边，谁还顾咱们死活？” “如今，我们才刚聚气期，冰封远野距离魔界又那么近，再这么下去，咱们只怕都要被魔气侵蚀了！” 少年越说越激动，话也越来越难听。 无非就是抱怨家主不公，没把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当人。 他们这里可是万里雪原啊，又靠近魔界边界。 本来魔界就因魔界共主回归而动荡不安，他们得到的灵气还越来越少。 再这么下去，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 这话说完，原本还谨言慎行的青年也沉默了。 他知道，少年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 他默然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其实，我怀疑家门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为什么整个月影台的灵气，全都被调动去了白塔那边呢？” 少年眼睛一转，赶紧凑过来：“其实我也有这个怀疑，师父之前也说过……” 两个人凑在一起低语，秦风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除了他们，其他人其实也在暗中讨论这件事情。 大家的情绪都不太好，越是底层的弟子，修炼资源就越少。 修行艰难，若在山灵水秀的地方也就罢了。 可是这里，万里冰封、魔界躁动，随时都会有危险。 整个冰封远野，都透着一股资源匮乏、前路艰难的暮气。 玄夙所言月影台灵力枯竭，至少在这一层面，并非虚言。 第3289章 衰败至此 “看来，那老家伙倒也不全是演戏。”椒夏撇撇嘴：“这下基本可以确认了，月影台确实灵力衰败……” 秦风点点头：“这些弟子，若不想办法离开这里，只怕之后会有危险……” 就在这时，秦风话音未落，却异变陡生！ “轰！” 远野边缘，靠近防护结界的一处区域，猛地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震动！ 这边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正在议论的那对师兄弟赶紧站起来。 “怎么回事？那边是什么声音？”少年踮起脚尖看过去。 “不好！好像是结界的方向！”青年赶紧拽着少年就跑。 其他人也和他们一样，察觉不对劲，全都站起来准备逃走。 这时候，又是一声轰然巨响。 紧接着，是凄厉的警报声和人群的惊呼尖叫。 “不好！结界破了口子！” “是魔兽！冰嚎兽闯进来了！” “快跑啊！” 秦风漠然地站在原地，微微眯眼，朝着慌乱逃跑的人群尽头看去。 “是魔气……” 只见，一头体型庞大、形似巨猿、周身覆盖着厚重冰甲、獠牙外露的狰狞魔兽，撞碎了边缘一处明显光芒黯淡的结界节点，咆哮着冲入了聚居区！ 它那双猩红的眼睛充满了暴戾与对生灵气息的渴望，巨爪一挥，便将一座冰屋拍得粉碎，寒气四溢！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头冰嚎兽的闯入，它身上携带狂暴的魔气，似乎引动了此地本就脆弱的力量平衡。 天空之中，原本还算平静的风雪骤然加剧，并且开始不规则地旋转、凝聚，隐隐形成了一道小型的冰霜龙卷，充满了毁灭气息！ 那道龙卷在远野上空缓缓生成，所过之处，房屋被撕裂，地面被冻结出深深的沟壑！ “救命！” “拉住我！” 混乱中，几名离结界破口最近的弟子躲闪不及，被冰嚎兽口中喷出的寒冰吐息冻住了双腿。 随即便被它用爪子捞起，转身就朝着结界破口处拖去，显然是要将这些“血食”带回巢穴！ 而那道冰霜龙卷，也正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区域移动！ 场面瞬间失控，普通的弟子根本无力同时应对魔兽和天灾！ 秦风眼神一凝。 “我去看看。”他对身边的椒夏低语了一句，身影瞬间模糊，下一刻已出现在事发地点的上空。 他没有立刻展现雷霆手段，而是垂眸朝着下方看去，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只见那冰嚎兽的实力约相当于元婴中期，若是月影台全盛时期，即便这里处于月影台边界，但以巡逻阵法足以预警并困杀，绝无可能让其闯入核心聚居区。 至于那冰霜龙卷，也确实是因灵力紊乱、地脉失衡而自然生成，并非人为。 秦风扭头看了一眼魔兽闯进来的地方：守护边界的结界，居然被撞出了一道口子。 即便没有破碎的地方，也出现了裂痕。 这结界，是要依靠月华之力来维护的。 但若是将大量的月华之力用来维护结界，白塔那边的核心区域，就会受到影响。 “月影台的灵气已经薄弱到这一步了？” 月影台的危机，比秦风想象的更迫在眉睫。 眼看那几名被掳的弟子就要被拖出结界，冰霜龙卷也即将席卷一片住宅区，秦风终于动了。 他并未直接攻击冰嚎兽，而是遥遥对着那魔兽前方的地面，并指一点。 “杀。” 言出法随般，那一片区域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瞬间变得粘稠如墨，并且散发出极致的寒意！ 冰嚎兽一脚踏入，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沉，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降。 更让它惊恐的是，它体表的厚重冰甲，竟在接触那阴影的瞬间，开始出现腐败、消融的迹象！ 与此同时，秦风抬手对着空中那道冰霜龙卷虚虚一握。 “散。” 没有惊天动地的对撞，那肆虐的龙卷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了核心，旋转的速度急剧减缓。 内部狂暴的冰霜，能量如同被抽走了筋骨般，迅速瓦解、平息，最终化作一阵毫无威胁的普通风雪，消散于空中。 做完这一切，秦风的身影再次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下方惊魂未定的人群，只看到那凶恶的魔兽突然在原地挣扎嘶吼，仿佛被什么东西困住，然后那恐怖的天灾又莫名消散。 他们来不及细想，负责护卫的修士们立刻抓住机会，各种法术、飞剑如同雨点般落在行动迟缓的冰嚎兽身上，终于将其击毙，救下了那几名险些丧命的弟子。 危机解除，但恐慌与后怕依旧弥漫在冰封远野。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看着那破碎的结界缺口，以及恢复平静却依旧阴沉的天空。 隐在暗处的秦风，面色凝重。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椒夏。 “看来，月影台的麻烦是真的。”椒夏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连最基本的防护都如此脆弱了。” 秦风点了点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 “如今月影台的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糟糕。若下方都是如此，那么上面的月九天，情况只会更糟。” 他看向天空，仿佛透过云层，看到了“死亡”口中那未知的“天宫”。 如果月九天在那里的话，那么她还能坚持多久？ 天道被剥夺、更替，对人间会有多大影响？ 这个暂且不论，但，对月影台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看来，我们必须想办法先和月九天沟通一下了。” 秦风做好了决定，扭头呼唤椒夏：“先回去吧。” 他们离开的时候，月影台上境的人才姗姗来迟。 不过，这次造成的结界缺口，只怕普通的修士过来也会很棘手。 秦风在下方看了一眼，后面赶来的这些修士，看起来已经习以为常了。 看来，结界并不是第一次破裂了。 怪不得才发现了乐正玉镜的踪迹，哪怕明尊和秦风刚刚开战过，他们仍是迫不及待地找了过来。 果真走到了绝境。 但，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不会让乐正玉镜为了任何人牺牲…… 第3290章 月九天转世 “老秦！你回来啦！” 刚到缥缈峰，就见乐正玉镜在山门口踱步，一看到秦风，立刻迎上来。 “刚才我看到冰封远野那边出了不小的动静，感觉到了你的灵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椒夏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这小子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怀疑是你干的不成？” 秦风瞥了她一眼：“你现在好像对他的意见很大啊？” 椒夏一扭头：“哼，我就是看不惯他！” 自从和琴柳见面之后，这小子就“喜新厌旧”，放着秦风不管了。 她就是不高兴。 乐正玉镜一脸懵地站在原地：“老秦，你说谁对我意见大？不会……是妹妹吧！” 他瞪圆了眼睛，十分无辜：“我该不会做了什么事让妹妹不高兴了吧？不应该呀！” 秦风摆摆手：“没事，她闹孩子脾气罢了。走吧，先进去说。” 进入大殿，秦风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殿，扭头问道：“琴柳走了？” “嗯，刚走了。冰封远野出事，他要去和家主商议。” 乐正玉镜又问：“你没事吧老秦？” “没事，结界破了一条裂缝，钻进来一只魔兽。” 这里临近极寒之渊，骊龙虽是极寒之渊的魔主，但她向来不管事。 极寒之渊的魔兽多不通人性，天性残暴。 结界破碎，对冰封远野的弟子们来说十分危险。 秦风顺带的，把冰封远野的情况说了一下。 乐正玉镜听得面色沉重：“这么说来……月影台如今真的危在旦夕了。” “嗯，根据我今日的判断，确实如此。” 秦风没有瞒着乐正玉镜，月影台到底如何，他自己心里也有数。 实话告诉他，也是让他自己来做选择。 见他神色凝重，半晌不说话，秦风跳过了这个话题：“对了，你今日和琴柳聊得如何？” “你们二人三千年不见，应该有很多话说吧？” 闻言，乐正玉镜的神色远不如之前和琴柳聊天时那般欢喜，反而眼神都黯淡了不少。 “老秦，时间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琴柳也不例外。” 乐正玉镜轻叹了一声：“他是琴柳，但，早已不是当初的琴柳了。” 听到这话，秦风喝茶的动作一顿：“怎么，聊得不开心？” “我看出来了，他在骗我。虽然他一个字都没提让我献祭，但他频频提到了当年爷爷为了维持月影台繁荣做出的牺牲和付出，也聊到他自己为了月影台是如何操劳。” “我虽然是单纯了些，但我不是听不出来，他说这些，都是想让我献祭罢了。” “如同三千年前那样……” 乐正玉镜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哀伤之色，蓦然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三千年前，月影台一如今日这般：月华之瞳忽然熄灭，月九天的气息急剧紊乱。 而他们和月九天之间的联系，几乎在瞬间被切断。 那个时候，乐正蠡正在安乐城内对付骊龙，试图为他的小儿子逆天改命，根本不顾月影台安危。 月华熄灭了一炷香的时间，月影台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当时，整个月影台上下都忙着应对从空洞之中钻进来的一些魔兽。 乐正俣临危受命，全族上下，都在劝他献祭乐正玉镜。 只有琴柳，拼死阻止。 但，那时只有乐正玉镜的血脉最为纯正。 他得到的月九天传承也是最多的，甚至可以以血肉之躯，承载下月九天的月华之瞳。 阵法已经摆好，是乐正玉镜自己走进去的。 他还记得，那时候爷爷和琴柳一同赶来。 琴柳泣不成声，几乎哭成血泪。 所以他一直以为，他和琴柳之间的感情是永远不会变的。 他们，早就把彼此都当成了手足。 乐正玉镜垂着眸子，想笑，却只是干巴巴地扯扯嘴角。 “老秦你不知道，刚才我就能感觉到，琴柳早就不是从前的琴柳了，他只是在模仿从前的自己。” “对于他来说，我们相处的那些时光已经过去了三千年，他或许早就不记得了。” “但是与我而言，那些时光被我重复了三千年，从来不曾忘却。” “所以啊，他的不同，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三千年，乐正玉镜有月华之瞳在身，他人的谎言在他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现在，他虽然没了那只眼睛，可亲近之人，又怎么会忘记他们原本的模样呢？ 乐正玉镜知道，琴柳已经变了。 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如今早就没了当年的情义。 不管演绎得再怎么像，内里也已经发生了改变。 秦风看着他，问道：“所以你之前和他聊天的时候，是在演戏？” 乐正玉镜摇了摇头，露出几分苦涩：“怎么会呢？我如果在演戏，他能看得出来的。老秦你也知道，我不擅长说谎。我知道他变了是真的，但我的高兴也是真的。” 他只是，将那些悲伤的情绪暂时压抑，只把欢喜的一面展现出来罢了。 秦风默然。 虽然他很想给乐正玉镜一点时间，让他自己消化一下这个现实。 但是他们的时间不多，乐正玉镜到底要如何抉择，他也必须知晓。 不过，还不等秦风先开口，乐正玉镜竟然主动道：“老秦，我可以帮你和月九天产生连接。” 乐正玉镜忽然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 “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本事。但是我这身血脉，是来自月九天。” “当年以及现在，他们之所以选择用我来献祭，正是因为……” “我就是月九天的一部分魂魄转世，我，是月九天给她自己留在这世上的底牌。” 乐正玉镜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而秦风，也在他这番话里，瞳孔渐渐放大：“你说什么？” 这件事，他之前完全不知道，也完全看不出来。 乐正玉镜笑了笑：“别惊讶，也别怪我瞒着你。毕竟在这之前，除了我爷爷，没有任何人知晓此事。” “月九天飞升之前，便斩断过去，以月华之力，将过去的她分割开，投入了轮回之中……” 第3291章 一个备份 这件事，乐正玉镜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从小，乐正俣就告诉过他：无论任何时候都要记住，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甚至，连乐正俣知道此事之后，竟然为了防止被别人知晓，选择了以秘术强行清洗掉自己的这段记忆。 而这件事，则是月九天亲口告诉他的。 从他出生之日起，他就能听到月九天隐约的呼唤。 月华之瞳选择了他，他便能在梦中得到月九天的召唤。 也是在他八岁那年，月九天第一次见到了他…… 应该说，月九天第一次“召见”他。 乐正玉镜还记得，那是一个月色格外清朗的夜晚。 八岁的他在祖父的督促下完成晚课，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格外犯困。 甚至连琴柳的故事都不听了，爬上床就沉沉睡去。 然而，才刚合眼，他就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垠的虚空之中，脚下是流淌的、如水银般的月华，汇聚成一条波光粼粼的宽阔河流。 河流的尽头，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完全由纯净月华与冰晶构筑的宫殿。 巍峨、圣洁，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与遥远。 他抬头就看到一道身影，端坐在宫殿最高处的神座之上。 她笼罩在朦胧而耀眼的月轮光晕中，看不清具体的服饰，只能感受到那极致的神圣与威严。 她的容貌，超越了世间一切对于“美”的定义，完美得不真实。 每一寸肌肤都仿佛由最上等的灵玉雕琢，眼眸是纯粹的银色，其中仿佛蕴含着周天星辰的生灭与宇宙的寂寥。 她仅仅是存在那里，便让整个梦境空间都为之臣服。 年幼的乐正玉镜站在那月华长河的起点，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存在，心中充满了本能般的敬畏与渺小感，仿佛在仰望天上的皓月。 “你来了。” 一个声音直接在他灵魂中响起，清冷、空灵，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 小小的乐正玉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神座上的身影目光如同实质，穿透了时空与梦境，落在乐正玉镜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漠然。 “不必困惑，乐正玉镜。” 意志如同寒流，涌入他的认知：“你并非独立的个体。你，是吾登临神位之前，遗落于凡尘的一道‘过去’，一缕执念，一点未净的尘缘。” “机缘巧合，入了轮回，转世成了如今的模样。”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凿子，刻在乐正玉镜稚嫩的灵魂上。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神座上那高高在上的存在到底是谁。 但是爷爷告诉过他，他就是乐正玉镜。 是独特的存在。 这个人，怎么能说他是别人呢？ 他想反驳，但是他做不到。 “你的存在，自有其意义。” 月九天继续宣告，语气平淡： “你承载着吾部分本源与命格，是吾留在人间的……一个‘备份’，一座桥梁，亦或是一枚……备用的‘容器’。” 祂微微前倾，那双重瞳中的银色光芒仿佛能洞穿一切： “若吾在神座之上永恒不朽，你便可作为乐正玉镜，度过凡俗一生，最终重归吾之怀抱，了却因果。” “但，若有一日……吾之道果蒙尘，神位倾覆，乃至……陨落。” 月九天的声音在这里微微一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宿命感： “那么，你，乐正玉镜，便将觉醒，承载吾遗留的一切，成为新的‘月九天’，延续吾之存在，执掌太阴权柄。” “这，是你诞生的意义，是你无法摆脱的……宿命。” 宿命！ 八岁的乐正玉镜无法完全理解这些话背后所有的含义，但那冰冷的“备份”、“容器”、“宿命”等字眼，以及那高高在上的存在对他整个“自我”的否定，让他深受震撼和打击。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精心制作出来的工具，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的存在价值，都只是为了服务于另一个更高层次的存在。 巨大的恐惧和茫然淹没了他。 他想哭，想喊，想寻找爷爷，但在那绝对的神威面前，他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承受着那将他未来彻底定格的宣判。 那道身影也看出了他的震撼和痛苦，但却没有给他任何安慰。 只有周边的月华越来越冰冷，彻底将他淹没在光影长河之中。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场梦，好像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他却病倒了。 从那天之后，他就高热不断，而且一只眼睛竟然处于失明状态。 也是在那个时候，月华之瞳忽然对他产生了感应。 乐正俣背着乐正蠡，为了治好他，带他去了月华之瞳的祭坛。 从月影台成立，直到乐正蠡那一代，所有得到认可的家主，都仅仅只是能够从镜花水月之中，得到一颗月华之瞳的复制品而已。 但乐正玉镜是个例外。 那天，原本乐正俣只是想请求月九天，降下神赐，让乐正玉镜免于病痛。 可是没想到，月华之瞳选择了乐正玉镜。 让他，直接拥有了月华之瞳！ 这件事，除了乐正俣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月华之瞳从不会主动出现，所以无人知道，月影台的月华之瞳，居然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成了那个人的一部分！ 也是在月华之瞳成了乐正玉镜的一只眼睛后，小乐正玉镜醒了过来。 他将梦里的一切告诉了乐正俣，当时，乐正俣大惊，甚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直到确定没有第二个人知晓此事，乐正俣才做出了一个决定——清洗掉自己的记忆，同时，不允许乐正玉镜再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乐正玉镜还记得，稚嫩的他当时问过乐正俣：“爷爷，我真的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存在么？我不是您的孙子么？” 乐正俣当时看着他，那双眼睛，难得露出了一丝苍老之色。 当时他，什么都没说。 第3292章 自己掌握的宿命 乐正玉镜的话说完，他的情绪也逐渐低落下来。 特别是当他提到，当年乐正俣对此，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的时候。 秦风看着他，似乎能明白他的心情。 那时候的乐正玉镜还小，他接受到的信息，绝对不是一个孩子能接受的。 哪怕身在仙门，懂得远比凡俗的孩子要多，那他终究也只是个孩子。 别说小玉境了，就算是现在的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也是震撼的。 而当时的小玉境，急需的是乐正俣的安抚。 对于乐正玉镜来说，乐正俣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他，可他在乎乐正俣的看法。 但乐正俣什么都没说。 乐正玉镜跳过了这个话题，直接说到了重点：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为什么月影台之人不得与外族通婚。” “其实，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血脉纯正，而是月九天留下的箴言，保证‘我’可以一直轮回转世。” “若是混入了外族的血脉，则有可能导致她的血脉遭到稀释。” “她自己也说了，我是她留在这世上的一缕‘过往’。当‘过往’逐渐被遗忘，‘我’也就不复存在了。” “她说了，这就是我的宿命，我注定要为月影台、为她而献身。” 说着，乐正玉镜还自己笑了起来。 “这么说起来，是不是三千年前的我，就已经成了一次仙了？” “现在的我毕竟只是个幻觉嘛，说不定，现在的月九天，就是三千年前的我呢？” “为了我自己献身，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他憨厚地笑着，还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如果不是他眼角的一滴眼泪，恐怕……秦风也不会当真。 因为他真的太不会说谎了。 明明是笑着的，可是满脸都是不甘和不舍。 好不容易重新活一次，谁会愿意自己的一生，就仅仅是宿命的轮回呢？ 他的表情，已经让秦风看到了答案。 秦风放下了杯子，蓦然开口：“在他眼里，你从来都不是谁的‘备份’谁的‘容器’、谁的‘转世’。” 秦风没有说那个“他”是谁，但乐正玉镜心里清楚。 他愣住了。 “你爷爷乐正俣，穷其一生，都想帮你摆脱掉这所谓的宿命。” “若非如此，他大可以昭告天下，你，就是月九天转世。” “当时乐正蠡是家主，只要你的身份告知天下，没有人可以动摇你成为新一代的家主。” “乐正俣，也不需要为了你退让和筹谋。” “他洗掉了那段记忆，为了保护你。在他眼里，只有乐正玉镜，没有月九天。” 秦风盯着乐正玉镜的眼睛，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认真和真切。 乐正俣听着，脸上的表情全都僵住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他的脑海里，回忆起了爷爷的样子。 老人当时看着他，向来神莹内敛的双眼里，满是波涛汹涌。 但是很快，老人将所有的情绪敛去，开始给他反复交代。 “玉境，你记住，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既然是梦，现在梦醒了，你就把它彻底忘记。” “最好，永远也别想起来，更永远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也包括我。” “答应我，好么？玉境，答应我，向我保证、向我发誓！” 乐正玉镜蓦然一怔，忽然想起来那个时候的爷爷。 老人无比的严肃，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很少看到乐正俣那么严肃的时候。 爷爷虽然有时候很严厉，但，很少这么“严肃”。 那也是乐正玉镜第一次知道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严重到，爷爷居然要让他发誓。 小时候的他虽然伤心，但是还是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而且从那之后，真的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直到月影台第一次危机，他听到了月九天的呼唤。 月九天需要他、月影台更需要他。 最重要的是，爷爷需要他。 如果没了月影台，爷爷也会死。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那时，月九天留在白塔之上的阵法启动，他主动入阵。 可是入阵前呢？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爷爷拼死赶过来，却被阵法拦在外面！ 他看到了一声宠辱不惊的爷爷，却眼含热泪！ 他看到了…… “爷爷……是舍不得我的。他好像，从来没有忘记这件事！” 乐正玉镜猛地惊醒，抬头看向秦风。 后者对此并不惊讶：“如果他早就忘记了，在幻境中，他不会把你交给我。” “他和万忧做交换，只是为了让你重新活过来。” “我想，他是想让你，为自己活一次。” 秦风深深地看着乐正玉镜，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那位老人的良苦用心。 “如果你爷爷忘记了这件事，那么他在幻境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本身。” “如果他从未忘记，那么他想做的，更是为了你。为了让你摆脱所谓的宿命，成为你自己。” “而现在，你就是你自己。” 乐正玉镜呆坐在原地，秦风的声音不断地回荡在他耳边。 乐正俣的脸也不断在他眼前闪过。 “我就是……我自己？” 秦风点点头：“不要去想如今的月九天是谁，曾经的月九天又是谁，你只需要想，你现在是谁。” “如今，你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任何人。” 看乐正玉镜呆愣在原地，秦风补充道：“更何况，你现在这条命，是我从幻境里带出来的。” “你的生死，不也应该问问我的意见么？” “不过，我刚才也说了，你就是你，你是你自己，你的命也是你自己的。” “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你可以决定你自己的生死。” 秦风不想替乐正玉镜做决定。 他要怎么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只有他自己选择的，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宿命”。 不过，一位神的过往居然可以转世轮回这件事，也让他无端联想到了在酆都时，那个“秦风”说过的一个词——容器。 他当时说过，自己和他，都只是容器…… 第3293章 最后的答案 不过此情此景，秦风没时间去纠结那件事。 他看向乐正玉镜，只要他的一个答案。 后者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忽而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秦风： “老秦，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次，我想为我自己活一次。” 秦风眉头一挑：“这就想好了？” 乐正玉镜笑了笑：“其实，我之前就想好了。” “琴柳说得对，为了月影台，我爷爷、他，还有三千年前的我，都付出了太多。” “月影台是我的家，至少曾经是。我把这里当成我的家，所以三千年前，我就算拼上我这条命，也要拯救这个地方。” “可是这次重生之后，月影台的样子或许没变多少，但，这里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 之前玄夙上门道歉，说月娇之事，只是一个特例。 月影台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所以才会有人走弯路。 可是，除了月娇之外，“尘奴”在月影台可不是什么稀罕事。 刚才秦风从远野回来，他更确定了——月影台早就烂透了。 “虽然，我还是会尽可能地拯救这个地方……但这一次，我不想按照别人给的路来走了。” 乐正玉镜这番话说完，他的表情都轻松了不少，仿佛卸下了什么压在心头的重担一样。 听到他这么说，秦风微微勾唇，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得到他这个答案，秦风明显满意多了。 是啊，拯救月影台的办法有很多，但玄夙他们只想用最简单、最快捷、自我牺牲最小的办法。 那便是牺牲乐正玉镜一个。 在他们眼里，乐正玉镜也好，浮光也罢，都只是工具而已。 见秦风笑了，乐正玉镜也很开心。 他忙不迭问道：“那老秦，你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联系月九天……” “暂时不用。” 秦风摇摇头：“月九天是必须要见的，只有见到她，我们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 白塔大殿内。 琴柳和玄夙面对面坐在一起，大殿内其他人已经被屏退。 已经恢复少女模样的灵思快步走来，始终低垂着脑袋，冲玄夙汇报道： “启禀家主，冰封远野的结界已经修补完成了。魔兽也被诛杀，暂时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噢？” 玄夙正在泡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冰封远野那边居住的，都是月影台最低等的外门弟子。之前每一次结界破裂，可是都伤亡不小，这一次怎么会无人伤亡呢？” 灵思闻言顿了顿，毕竟玄夙这话问得，好像无人伤亡，他反而有点失望似的。 不过她还是立马如实禀报：“我去了现场，在那里发现了秦风的灵力留下的痕迹。和老祖宗受伤的气息是一样的，不属于魔力，也不属于灵力。更像是……神力。” “怪不得了。”玄夙笑起来：“看来我欠了这位贵宾不小的人情啊，不仅帮我找回了我们月影台的一位先辈，如今，又帮着月影台肃清不正之风，又帮着保护我月影台的弟子……” “这么看来，邀请他来做一次客，还真是划算呐。” 灵气垂着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玄夙这话，听不出喜怒，她只能沉默。 “行了，既然贵客已经帮我们解决了难题，剩下的事怎么处理，就不必我多言了，你先下去吧。” “那些远野的弟子们受到了惊吓，你去安排一下，把他们都着急到白塔来吧，让他们好好修养修养。” 听到这话，本来一副顺从姿态的灵思猛地抬起头，脸上有些慌乱：“家主，全、全部么？” 玄夙微微抬眸：“怎么，你听不懂我的话？还是说，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灵思不敢！” 灵思赶紧低下头，当即准备离开。 但，玄夙又叫住了她：“对了，浮光那边怎么样？这些时日，她和这位贵客接触不少。以她的童真，应该不会让人起疑才是。” “圣女表现得很好，前些天，秦风还未她煮了一碗面吃。看来，是把圣女当成自己人了。” 提到浮光，灵思的口吻轻松不少。 “那就好，让她好好表现吧。这丫头运气不错，本来若不是先辈出现，后天阵法中的人，就该是她了。” “那就可惜了，毕竟，这丫头我们培养了几百年，这么听话的工具，用起来顺手惯了。” “行了，你先下去做我说的事情吧。另外，一定要看好浮光，小丫头心思单纯，可别让人给挑拨离间了。” “是！” 这一次，灵思转身离开。 刚出大殿，她就恢复了老妪的模样。 阴影里，一名侍女迎了上来，恭敬跟在其身后。 “婆婆，您刚才为何不告诉家主，圣女的侍女死了？那可是咱们的人，您就不觉得，这件事和圣女有关么？” 灵思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对此毫无波澜：“就算有关又如何？难道你觉得，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还能杀人不成？再说了，不过就是丢了一个眼线而已，有什么可禀报的？” “如今，家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种小事，没必要打扰他。” “对了，你和我去一趟远野，把今日在冰封远野内，所有见过了魔兽入侵的弟子都接过来。” 那名侍女顿时露出震惊的表情：“所有？这么多人，家主到底要……” 话没说完，她就被灵思瞥了一眼，立马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头：“奴婢多嘴了。” “知道自己多嘴了就好，家主的决定，不是你我能够置喙的。“ 灵思波澜不惊，全然没有在大殿内的诧异： “这次要的人确实不少，家主未免心狠了些。” “但，家主做什么，都是为了月影台，你我只需要老老实实按照他的交代来做就好。” “再说了，住在冰封远野的弟子，大部分出身外门，并非我月影台纯正血脉，天赋平平。” “若是他们的牺牲，可以为我月影台的大业做出一份贡献，也算是他们的造化……” 第3294章 这是他应该的 大殿内，灵思退下去之后，一直沉默的琴柳才开口。 “哪怕是外门弟子，好歹也有灵骨在身。如今月影台积弱，正是用人之际。你的阵法，用不了那么多人。” 这是在劝玄夙收敛一些。 不过，劝归劝，琴柳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 就像是在劝人做饭少放点盐一样，不觉得心痛，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平静理智的给出一点建议而已。 玄夙闻言一笑：“琴长老多虑了，此次若是成了，日后也不再需要人祭阵。” “那些住在远野边郊的弟子，不过都是和外门通婚后，生下的残次品罢了。” “成与不成，过后，他们都是要死的。” “倒不如，如今好好利用一番。幸而，他们这条命还算有点用处。” 琴柳眼神波澜不惊，全然不见在乐正玉镜面前的温和。 “随你吧。”他淡声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当初你祖父提出和外族通婚，竟然真的能再生出一个天生仙骨来。” “只不过，那我那位小少主比起来，资质是差了一些。” “若非她心智不全，这一次，祭阵的人本该是她。” 两个人将他人的性命挂在嘴边，就像是谈论这些年精心打造出来的工具一样。 提到乐正玉镜，琴柳的口气变了一些：“我倒是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小少主。这倒也是，宿命轮回，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 闻言，玄夙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琴长老，早就听闻你和这位先辈关系不错，你该不会……心软了吧？” “心软？谈不上。”琴柳想都没想道：“放在三千年前，我确实不舍。但，我不舍的那个小少主，早就死在三千年前了。如今活过来的，也不过是一道幻象罢了。” “只不过，你这边需得做好准备了。” 琴柳放下手里的茶杯，抬起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我这位小少主，如今都会在我面前演戏了。” 之前，和乐正玉镜聊天的时候，他能看出来后者是真的高兴。 但，言语之间也是真的防备。 乐正玉镜不会说谎，所以遇到他不想欺骗、又不得不欺骗的话题时，他都会错开话题。 琴柳早就不是三千年前的琴柳了，但乐正玉镜还是。 所以，琴柳一眼就看出了乐正玉镜对他的警惕。 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乐正玉镜。 所以从头到尾，琴柳只在开口暗示过几句，之后，便不再提任何祭祀的事情。 “哦？连琴长老都劝不动？”玄夙毫不意外：“这也难怪了，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度重生，谁会想再死一次呢？” 他十分“大度”的一摆手，爽朗道：“可以理解，也没关系。晚辈，会亲自送咱们这些先辈赴死的。” “为了月影台，我想，先辈应该不会有太多意见。” “只不过，跟在他身边那个人，琴长老应该见过了。有他在，只怕我们的计划会有一点小变故。” 琴柳对此不屑一顾：“一介凡骨，得了点机缘罢了。” “你不是说了么，他之前对付明尊，必定有伤在身。” “再说了，要对付他的，又不是我们。我等凡人敌不过，那月九天呢？” 二人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万分深沉。 “明日就是满月了。” 沉默良久之后，玄夙忽然开口：“我这位先辈和我提了，他想趁着满月之时，送白塔上那位入轮回。” 话到此处，琴柳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了。 满月，本就是他们提前定下的日子。 “这么巧？”琴柳微微蹙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玄夙问他：“你觉得不对劲？” 可琴柳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回想起的，是乐正玉镜坐在他面前，喋喋不休说着从前的样子。 虽然，他从乐正玉镜的眼里看到了隐忍的晦暗。 但是那孩子高兴的神情不是假的。 而且，若乐正玉镜是从幻境之中被带出来的，那么他的性格，还是三千年前的性格。 如果是三千年前的乐正玉镜，是绝对不会拿自己母亲的亡魂开玩笑的。 毕竟三千年前，向来脾气好的乐正玉镜，也会在听到旁的仙侍说一声：“这亡魂到底要轮回到什么时候？一个婢女而已，偏偏选在白塔自戕，真是晦气！”的时候，扑上去和对方厮打起来。 甚至，那是乐正玉镜第一次差点杀人。 琴柳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应该没什么问题，按照你之前说的做吧。这次我没能帮上忙，明天我就不去了。” 玄夙半调侃地看他一眼：“琴长老这是不忍心了？” “也是，毕竟您和那位先辈也是从小长大的情义，说起来，你们二人和手足差不多。” “没记错的话，您的这一身修为，还是老家主临终前给您的。” 三千年前，乐正玉镜以身殉阵之后，乐正俣想把他救出来，冲入阵法中，却遭到了反噬。 差点当场死亡。 那时候，为了能有人稳住局面，乐正俣将自己剩下的修为全都给了琴柳。 否则，以琴柳的天资，当年不会是一个仙侍，如今也不可能成为“琴长老”。 可提到这个，琴柳没有半分怀念，反而露出阴狠之色： “玄夙家主，你莫不是觉得，这三百年的家主之位太稳当了，想换个人坐？” 玄夙没有半点恼怒，反而笑着打哈哈：“琴长老这话言重了，我能有如今，还要仰仗长老照顾。方才是我说错了话，还请长老千万不要介意啊。” 话音落下，琴柳眼中的阴狠散去，化作一片冷漠。 他站起身来，似乎不想和玄夙闲聊了。 “呵，明日你若是不成，不用我出手，你的家主之位也会保不住。” “不对，恐怕明日若是失败了，连月影台都不会存在了。” “你好自为之。” 言罢，他直接起身离开。 留下玄夙坐在原地，优哉游哉地喝茶： “这些先辈们啊，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让人操心。” “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去死么？” 第3295章 入太阴 月圆夜前夜，整个月影台都不安宁。 在琴柳离开的同时，灵思依照玄夙的密令，带着人如鬼魅般潜行，到了安置那些被秦风救下的外门弟子的偏僻院落。 她正准备施展法术，将这些“备用祭品”悄无声息地掳往白塔，却惊觉院落内已空无一人！ 不仅人不见了，甚至连一丝挣扎或离开的痕迹都未曾留下，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灵思心中骇然，想立刻回去禀报。 可她刚一转身，才发现跟着她一同来的人全都倒下了。 而她，居然毫无察觉！ 残月之下，站着一道黑影。 明明站在月光之下，却看不清他的样子。 就好像，他就是阴影本身！ 灵思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和逃跑的动作，意识一沉，和其他人一起倒下了…… 第二日夜，满月。 白塔之上，清冷的月辉将白塔映照得如同通体白玉。 那塔顶永恒跳落的女子残魂，在如此纯粹的月华下，轮廓似乎都清晰了几分，哀伤也愈发浓郁。 乐正玉镜一袭素衣，站在白塔前，神情肃穆而悲戚。 他转向身旁的秦风，眼中带着恳求：“老秦……” 秦风知道他想说什么，冲他点点头：“放心，今日之后，她会得到自由的。” 玄夙适时出现，脸上堆满了感同身受的悲悯与殷勤：“玉镜先辈的孝心真是感天动地啊！” “二位放心，此事，我月影台定当全力配合！” “白塔乃家门重地，我已命人清扫布置，接下来怎么做，二位随意便是，绝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表现得无比真诚，好像真的无比感怀。 甚至，他还专门让人布置了转生之阵，来为秦风助力。 秦风目光扫过那些看似用于安抚灵魂、实则隐晦流转着汲取与束缚之力的符文，心中冷笑：两边装了这么些天，该来的，总会来。 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对乐正玉镜微微颔首：“可以了。” 当乐正玉镜依照玄夙的指引，心怀对母亲的哀思，一步步踏入祭坛中央时，异变陡生！ “嗡！” 整个白塔剧烈震动，塔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银光！ 祭坛上的符文不再是温和的银色，瞬间转化为妖异的血红！ 无数道血色光链从符文中激射而出，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乐正玉镜的身体，强大的束缚之力不仅锁住了他的仙骨，更开始疯狂抽取他的本源精血与魂力！ “啊！”乐正玉镜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呼，周身月华被强行压制、掠夺。 玄夙这时已经飞身退至安全距离，脸上伪装的悲悯彻底撕碎，只剩下疯狂的野心与得意。 “乐正先辈，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之前我等诚心恳求，你偏偏不肯。如今，也别怪我等用这种方法了。” “先辈，这可不是我自私，而是你太自私了。为了月影台，我也不得不这么做。” “你可知，以你纯净的仙骨和全部力量为祭品，定能打破壁垒，接引先祖之力降临！届时，先祖复苏，我月影台将重现辉煌！” 他双手结印，全力催动阵法，血色光链更加耀眼。 乐正玉镜的气息急速萎靡，而那塔顶跳跃的残魂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发出无声的尖啸。 就在玄夙以为胜券在握之际，一直静立旁观的秦风，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攻击玄夙，也没有试图斩断那些血色光链，反而一步踏出，直接出现在了祭坛的核心，乐正玉镜的身前！ 玄夙一惊：“你在干什么？” “玄夙，你果然忍不住了。” 秦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以为，我看不出这阵法的真正用途？” “还要多谢你，让我省了不少力气。” 在玄夙惊骇的目光中，秦风非但没有被阵法排斥，反而张开双臂，主动接纳了那汹涌而来的、原本用于献祭乐正玉镜和接引月九天的磅礴能量洪流！ “你……你疯了？！这力量足以撑爆任何非容器之身！”玄夙难以置信地尖叫。 “容器么……也不是不行。”秦风淡淡道。 秦风周身散发出深邃的幽光，死亡、痛苦、腐败三大权柄交织显现，竟硬生生将这狂暴的献祭之力驯服、转化！ 他借助阵法与月九天之间那微弱的联系，以自身为桥梁，将神识逆流而上，强行冲击那冥冥中的神之壁垒！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秦风的意识冲破了一层无形的障碍，短暂地踏入了一片充满衰败气息的奇异空间。 这里，便是月九天的神之领域。 秦风不是第一次进入其他神明的领域之中，他没有半分慌乱，反而闲庭信步，观望着属于太阴的场域。 然而，与他想象中的景象截然不同。 这里天空布满裂痕，月华黯淡如风中残烛，冰冷的宫殿倾塌过半，弥漫着一种末日的绝望。 在那片破碎神殿的中央，一个身影倚靠在断裂的神座旁。 秦风看过去，直接锁定了那道人影——月九天！ 她依旧有着惊世的容颜，但那张脸上已无丝毫神采，银色的眼眸黯淡无光。 她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她感受到了秦风的闯入，艰难地抬起眼帘，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疲惫与一丝……解脱？ “凡间……修士……”她的神念断断续续，如同游丝：“你……竟能……至此……” 秦风看着她，洞悉了她所处的绝境：“你的领域正在崩塌，你自身也已接近陨落。” 月九天惨然一笑，并未否认：“天宫……非乐土……是囚笼……是战场……” “吾……不过是……棋子……” 又是天宫？ 秦风眉头微微一扬，他想问月九天：天宫到底是什么样子，又要如何，才能去到天宫？ 天宫的乱子，不能淹没人间。 但他还没开口，月九天忽然抬眸，朝着他身后望去。 而他的身后，正是连接白塔的桥梁。 下面的人看不到他们，但他们，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秦风来之前，将乐正玉镜护在阵法中央。 现下，没人能接近他。 第3296章 要一个说法 月九天的视线正看向乐正玉镜的方向。 “那个……孩子……是我的……过去……” 秦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否认：“是啊，他曾经，确实是你的过去。或许，换个说法……他是你留在人间的备份。” “太阴女神，如今濒临陨落……我没猜错的话，今日的情形，你在三千年前就经历过一次了。” “那时候，你便是动用了自己的这个备份，所以才保下了如今的神格。” “怎么，还打算再用一次么？” 女神那已经超乎凡尘的绝美面庞，忽然有些恍惚，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对于她来说，三千年的记忆，宛如昨日一般。 她只是神格濒临崩塌，所以精神意识也开始出现偏差。 “用过一次了……” 秦风漠然道：“是啊，用过一次了。那时，你留在人界的化身，就曾为你献祭过一次了。” “月九天，所以现在的你，到底是谁呢？” “你抛下自己的过去，飞升成神，将他化作你在人间的一个备份。” “然而三千年前，你神格险些陨落，是你的‘过去’献祭自身，为你稳固神格……” “这么说了，你已经和自己的过去融为一体了。不是都说，你们要想飞升成神，就必须斩断过往么？” “既然斩断了，如今再重新融合，又算怎么回事？” “月九天，你到底是如今的太阴神，还是……过去的月九天呢？” 站在一位神面前，秦风却不见丝毫胆怯。 甚至直面月九天时，他身上的威慑气息都并未散去。 对于他来说，无论月九天是过去的乐正玉镜，还是乐正玉镜的未来，只要她已经不再拥有人格，那么她随时都会成为敌人。 而且他来，不是为了“劝说”和“恳求”的。 他来，是要一个说法、一个答案。 如果月九天的答案让他不满意，那么他们的谈判就结束了。 面对秦风的咄咄逼人，月九天并没有露出愠色。 或者说，她现在连基本的感情都没有，甚至有些迟钝。 “吾……是过去的……月九天？” “吾……即是……吾的过去？” 秦风看出来了，她现在神格接近崩塌，意识混沌，已经没法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了。 秦风以通知的口吻道：“既然你的过去在三千年前就被你收回了，那么他，便不再是你的过去了。” “曾经的乐正玉镜，是因你而转世投生。” “但现在的乐正玉镜，是因我而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这一次，他不会归你所有，也不会再为你献祭。” “我来，只是想问你，‘天宫’到底是什么地方，如何能够抵达那里？” “还有，天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在掠夺你的神格？” 他不会让乐正玉镜献祭，月九天的陨落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看月九天的样子，她并非自然衰落的。 而是遭到了其他神的掠夺。 太阴之道在她的手上，至少月影台能安然无恙，至少临仙大陆的人间不会失去平衡。 可一旦掠夺她的天道的，是像万藏佛、腐败那样的存在，那么之后临仙大陆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就不好说了。 月九天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到秦风身上。 她那毫无情感，已经变得虚浮缥缈的视线，却仍旧带着来着一位神的威压。 但，她的眼里并没有杀意。 秦风仍旧不敢放松警惕。 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位神在想什么。 对于神来说，哪怕她自己曾经也是人，可是脱离了“人”这个躯壳之后，她已经不再拥有人格。 在她眼里，自己和草木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月九天看了他许久，那双银色的眼睛里，有银色光芒闪动。 这些光芒本来是涣散的，但是此刻却在慢慢凝聚。 许久，她忽然开口：“是你……” “我？”秦风盯着她：“你认识我么？” “三千年前，我们见过。” 月九天的意识似乎收回了几许，说话也清晰了许多。 “你说过的，三千年后，我们还会再见。” 秦风了然了，她看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武真人。 “你今日，是想为他求情么？” 月九天抬手，指向了祭坛下方的乐正玉镜。 秦风没有回头，面无表情道：“若是神女肯放手，那便是求情。若是不肯，那……晚辈斗胆，来和神明抢人。” 月九天没有说话，也没有生气。 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许久，她忽然道：“也好。” “吾之命运，即将走向终结。” “若是能留下一份‘过去’在人间，说不定，有一日他会来到吾如今的位置。” “总好过，将这份天道，拱手让人……” 秦风眉头一扬，有些意外：谈判居然这么容易？ 但接着，就听月九天道：“但，你来此见我，不单单是为了此事。你，是为了天宫而来。” 月九天的语气十分肯定，甚至不需要秦风的答案。 当然，秦风也不打算否认。 “天宫，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又是谁，在掠夺你的天道？” 月九天看着他，听到这话后，忽然摇了摇头：“原来，你还没有完全回来。” “你走吧，若不是完整的你，无法得知天宫的存在。” “有些地方……光是听到……都已经是罪过……” “不过……吾等不了太久了……” “你要快些……再快些……” 说着话，月九天的状态又开始涣散起来。 她倒在神座之上，周遭的月华将她包裹起来。 尽管，秦风能感觉到她的虚弱。 可，她还没到陨落之时。 况且，一位神的陨落，会让这片神之领域坍塌。 他尚且没有那个自信，可以完全承受太阴之道的坍塌。 “天宫……竟然一处不可言说之地么？” 在他沉吟之际，月九天再度陷入了昏沉。 不等他再问些什么，这片领域忽然开始震动起来。 他身后打开的同道，也逐渐有闭合之势。 他不能再留下了。 但，他不甘心就这么走了，还是追问了一句：“是谁，要杀你？” 第3297章 不得言说之地 本以为这一次，他还是得不到答案。 可没想到，本已经涣散的月九天，眼里竟然再度凝聚起了一份光芒。 她看向秦风，缓缓道：“谎言……” 谎言？ 秦风的眸子骤然睁了睁：他记得，玄虚所修之道，便是谎言！ 就在这时，外界玄夙的咆哮和阵法的剧烈波动传来。 显然，是玄夙正在拼命争夺控制权。 月九天的虚影开始剧烈闪烁，这片神之领域也变得更加不稳定。 “时间……不多了……” 她用尽最后力气，向秦风传递了一道蕴含着她部分真实记忆与警告的意识： “远离……天宫……” 神念传递完毕，月九天的身影彻底黯淡下去，秦风的意识也被一股强大的排斥力猛地推回了现实！ 白塔祭坛上，秦风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 他周身气息虽然有些紊乱，却更添一份难以言喻的深邃。 而那献祭阵法，因核心能量被他强行借用冲击神域，已然出现了裂痕，光芒明灭不定。 乐正玉镜得以喘息，庆幸地看着秦风：“老秦，幸好你回来了……” 玄夙则脸色煞白，指着秦风，如同见了鬼魅：“你……你竟然……怎么可能？！” 这道阵法，是月九天自己留下的，专门为她而准备的献祭大阵。 只要入阵，无论是谁，都只有死路一条。 更遑论，这阵法早就被他改良过了。 以人命为引，将那些血脉不算纯正的弟子，将他们体内那微弱的月华之力抽取出来。 用沾染了人命的月华之力，可以将乐正玉镜本身的月华之力化解。 至于秦风，他只是肉体凡胎而已。 进入阵法之中，即便他见到了月九天的意念，也只是死路一条而已。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完好无损地出来！ 月九天居然放过了他！ 玄夙怒目圆睁，怒不可遏：若是月九天就这么放过了一个外族人、一个偷窃者，那他们这些年来的努力又算什么？ 还是说，月九天已经放弃他们了？！ 秦风没有理会他，抬手一道蕴含着死亡寂灭气息的黑光打出，精准地击碎了祭坛的几个关键节点。 “咔嚓！” 血色光链应声而碎，献祭大阵，轻易破碎。 “玄夙，”秦风冷冷地看向面如死灰的家主：“你所谓的复兴大计，不过是加速月影台毁灭的愚行。至于月九天……” 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那片破碎神域和月九天濒死的模样。 “她自身难保。” 话音落下，整个白塔内外，一片死寂。 只有塔顶，那失去了阵法部分束缚的女子残魂，其永恒的坠落，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仿佛感受到了血脉的呼唤与……一丝真正解脱的可能。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玄夙睁大一双血红的双眼，额头上青筋暴起，全然不见之前的从容儒雅。 反而，显现出几分癫狂。 “月九天乃是我月影台始祖，是我月影台的神！” “她执掌太阴，我等供奉她万年，她不可能就这么陨落！” “一定是你，是你从中作梗、妖言惑众！” “还有你！” 他瞪眼看向乐正玉镜，怒意几乎喷薄出来。 他指着乐正玉镜狂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月九天的‘过去’转世轮回！” “你本来就是为月九天准备的祭品，这本就是你的宿命！” “明明只要你好好完成自己的宿命即可，但你为什么、凭什么不做！” 乐正玉镜皱着眉头，看着已经有些癫狂的玄夙。 “三千年前，我已经做过了。如今我重获一世，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来左右我的人生。我想，爷爷也是这么想的。” 秦风对乐正玉镜的回答很满意，他漠然抬眸，睥睨着玄夙： “如何，你还有话要说么？” “对了，昨日你让灵思去，打算带走的那些人，我也带走了。” “他们，是你德不配位的证据。” “若是你没话说了，那么，你这个家主的位置，我来替月影台做主……” “就，换人坐吧。” 玄夙面目扭曲，气得快要发狂了，浑身的肌肉都在发抖，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原来是你……” “果然是你！” “秦风，你别以为，你打赢了明尊，这临仙大陆，就真的能让你为所欲为了！” “和明尊一战，你应该也身受重伤吧？” “我敢邀请你来月影台，就从没想过要让你活着走出去！” “今日，你敢破坏我月影台大计，那，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秦风漠然地看着他，眼底有几分讥诮：“是么？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正好，我也很想见识一下，月影台如今，到底有几分底蕴还在。” “况且，我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会跟着来月影台么？” “狂妄！”玄夙暴喝一声，周身月华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炸开，不是清冷光辉，而是化作无数道锋利寒光。 如同决堤银河一般，向秦风席卷而去！ 见状，乐正玉镜眸子猛地一缩：“太阴戮神光！这是月影台禁术！” 修炼禁术，理应被逐出月影台，并且废除修为。 可是玄夙身为家主，居然敢光明正大的使用！ 秦风冷哼了一声：“他都敢随意操持人命了，你觉得他还怕修炼禁术被人知道？” “呵，知道又如何？活下来，才有资格制定规则！” 玄夙含怒出手，毫无保留，直接动用了压箱底的神通，意图将秦风这个屡次坏他好事的变数彻底抹除！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化神修士瞬间湮灭的攻击，秦风眼神微凝。 他之前和明尊一战，承载的天道太重，对他损伤极大，所受的暗伤至今尚未完全复原，此刻并不敢有半分懈怠。 但他并未退避，只是并指如刀，向前一划。 “嗤！” 一道极致的黑暗凭空出现，并非虚无，而是凝聚了死亡之力，以及痛苦的权柄显化。 那汹涌而来的太阴戮神光撞入这片黑暗，如同冰雪投入火炉，被迅速吞噬消融，未能撼动秦风分毫！ 第3298章 早有准备 “什么？”玄夙瞳孔骤缩，他全力一击，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他不是身受重伤么？ 一介凡骨，能够和明尊动手，已经是天方夜谭。 更遑论，就连明尊现在都躲起来疗伤去了。 他不仅还敢行走在外，居然连他的禁术都不放在眼里？ 这个凡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的力量，仅止于此么？” “你出手过了，现在，该我了。” 秦风声音淡漠，一步踏出，周身黑影翻涌，仿佛化身魔神，主动向玄夙快速靠近。 他虽带伤，但境界与权柄的差距，绝非玄夙所能弥补。 举手投足间，死亡气息弥漫，腐蚀仙光，痛苦低语冲击神魂，逼得玄夙连连后退，狼狈不堪，只能凭借对月影台环境的熟悉，和深厚的修为勉力支撑。 “你们还要藏着看热闹么？莫不是，真要看着这个凡人毁了我月影台基业不成！” 艰难抵挡中，玄夙嘶声怒吼。 就在玄夙厉喝落下的刹那，白塔周遭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漾开道道的涟漪。 下一瞬，一道道身影自虚空中悄然浮现。 他们并非凭空出现，而是仿佛从月影、从冰晶、从流淌的月华中剥离而出。 人数不多，仅七人，皆身着白底银纹的古老袍服，面容笼罩在朦胧的月华光晕之下，看不真切。 但能感受到，他们上身上那种历经岁月沉淀后，如山岳般的磅礴威压。 他们无声无息地立于七个不同的方位，与白塔构成了一个玄奥的阵势。 没有言语，没有呵斥，唯有七道冰冷纯粹的气息轰然升腾，并在瞬间连成一片！ 磅礴的灵力如同苏醒的巨龙，引动着整座白塔与之共鸣，塔身符文依次亮起，仿佛和天上的满月形成了互相辉映。 月光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化作七道凝练的银色光柱，精准地灌注到他们身上。 这一瞬，他们身上全都带着一种代天行罚般，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降临于此。 早已埋伏在四周的月影台长老、核心弟子也瞬间现身，共有数十人。 他们显然早有准备，各占方位，法力勾连，瞬间激活了白塔之下早已刻画好的另一重隐藏阵法。 这，也是他们专门为秦风准备的阵法！ 嗡鸣声中，无数道铭刻着符文的粗大玄冰锁链从地面和虚空中激射而出。 不是攻击，而是为了将秦风封印在这里！ 感受到了阵法的意图，秦风轻哼一声：“这是打算让我来做月影台的养料了么？” 整个白塔周围的温度骤降到极致，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形成一个巨大的寒冰牢狱。 这阵法汇聚了数十名高手之力，更是引动了月影台积攒的部分底蕴，威力骇人，专门针对秦风，要将他彻底囚禁于此！ 在囚笼降下之前，他将乐正玉镜推了出去。 同时冲身边的椒夏道：“你看着他。” “知道了！” 椒夏虽然不乐意，但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乐正玉镜也不想留下来拖后腿，喊了一声“老秦小心”，就顺从地退了出去。 他们出去后，秦风周身黑影与玄冰锁链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的动作明显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玄夙见状，脸上重现狰狞，配合着阵法的压制，再次催动杀招，一道凝练到极点的月华神矛，直刺秦风心口！ 而另一边，乐正玉镜退出之后，并不想袖手旁观。 秦风在内，他在外。 从外面，总能想到办法破除阵法。 只要能将布阵的人扰乱…… 然而，还不等他动手，一道他熟悉无比的身影，却如鬼魅般拦在了他的面前。 “琴柳哥？” 乐正玉镜看着眼前面容俊朗却带着复杂神色的男子，正是琴柳。 看到琴柳在这里，乐正玉镜的脸上闪过一抹悲伤。 但，很快就恢复了坚定。 这一幕，从他得到答案之后，就已经注定了。 他早有准备。 “小少主，”琴柳的声音低沉，神色淡漠。 不过眼神之中，还有一分微不可查的悲伤：“请……止步。” “琴柳哥，我想过我们会站在对立面。但，为何非要是你来拦我呢？”乐正玉镜平静地看着他。 “琴柳哥，让开吧，我必须帮老秦。” 琴柳缓缓摇头，目光扫过那边在阵法中与众人激战的秦风，又落回乐正玉镜脸上。 挣扎稍纵即逝，最终化为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小少主，您还不明白吗？玄夙的方法或许极端，但……这确实是拯救月影台、唤醒月九天，最直接，也是最后的方法了。” 他深吸一口气，卸下了之前的全部伪装，露出了冷漠的表情，说出了那句残忍的话：“您的存在，您的仙骨，本就是为此而生。” “为了乐正一脉的荣光，为了月影台的未来……琴柳在此，恳请小少主……请您，为了宗门，赴死吧！” 话音落下，琴柳周身气息暴涨，竟是毫不犹豫地对乐正玉镜出手了！ 他的招式狠辣凌厉，却处处透着一种悲壮的决然，他要亲手拦住自己誓死守护的小少主，将他推向那条“注定”的牺牲之路！ “琴柳哥！你……”乐正玉镜面色悲伤。 虽然早有准备，可是亲眼看着昔日最信任的兄长对自己兵刃相向，听着那“赴死”的请求，他心中的痛苦与背叛感，远比身体的创伤更甚。 他被迫迎战，两人身影交错，法术光芒碰撞。 琴柳已经不是三千年前的琴柳了，而他，也不再是那个时刻缠着琴柳的孩子了。 “琴柳哥，对不起了，今日……你我就是敌人。” 闻言，琴柳的嘴角露出笑意。 “很好，小少主，三千年不见，你的模样虽然未曾改变，但，你应该长大了不少。” “不过，我记得你是秦风从三千年前的梦魇中带出来的。” “梦魇内，你的修为，应当还和三千年前一样，对吧？” 乐正玉镜神色凝重。 是啊，他还是元婴，可是琴柳，已经是化神巅峰。 但他并未露出惧色：“琴柳哥，可你忘了么？这里……是月影台，是我的家啊……” 第3299章 另一颗月华之瞳 元婴对化神，堪称云泥之别。 可乐正玉镜的脸上，只有平静。 琴柳闻言，淡淡一笑：“小少主，你还是一样天真啊……如今的月影台，早已不是你的家了。或者说，曾经的月影台，也从未把你当做‘家人’。” “不过，琴柳也想看看，小少主真正的实力，究竟如何……” “那就，请小少主赐教吧。” 话音落下，琴柳挥手而出，身边顷刻间被风雪包围。 那风雪转瞬化作利刃，铺天盖地地朝着乐正玉镜迎面而来。 “臭小子，小心啊！” 属于化神境的威压，实在过于强悍。 椒夏在一旁看着，仅仅只是感应到，都已经看到了乐正玉镜的败局。 可她无法出手帮忙。 乐正玉镜双手结印，在面前竖起了一面月华凝聚而成的屏障，将那暴雪利刃挡在面前。 但，琴柳的出手只是试探而已，他却已经觉得胸口发闷。 他从未独自面对过化神境的对手，换做从前，他恐怕已经放弃抵抗了。 但这一次，不行。 秦风本就受了重伤，保护了他们一次又一次。 这一次，他必须帮上秦风。 只是，在琴柳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他只能勉力支撑。 周身月华黯淡，嘴角已渗出血丝，每一次碰撞都让他气血翻涌，经脉刺痛。 “小少主，放弃吧！” “我方才就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三千年前的你，更不是。” “你为何，就不能接受你的宿命呢？” 琴柳的声音带着冷漠，攻势愈发凌厉，一道凝练的月芒几乎要将乐正玉镜的护体灵光彻底撕碎。 乐正玉镜被震得连连后退，脚步踏在冰冷的白塔基座上，他喘息着，看着眼前这个曾如兄长般守护他的人，如今却要逼他赴死。 种种情绪最终化为一股决绝。 “琴柳哥……你说月影台从来都不是我的家，但我不这么认为。” “曾经，这里有爷爷、有你，那就是我的家。” “你曾经也将这里当成你的家，不是么？” 乐正玉镜的声音带着颤，却异常清晰：“但，你可知道，什么才是月影台真正的力量？” 琴柳眸子微微一凝：“愿闻其详。” 乐正玉镜擦去了嘴角的鲜血，不再试图防御，反而张开双臂，放弃了所有抵抗。 他将自身那源于乐正血脉、与月影台同源同根的元婴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同时，他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精血的血雾喷出，并非攻向琴柳，而是洒向了脚下这片他自幼生长，并承载着乐正一族无数代心血的土地！ “以我之血，唤我祖灵！以我之魂，契此月华！” 嗡！ 奇异的共鸣声响起。那口精血如同引子，滴落在地的瞬间就被冰雪吸收，并在转瞬间化作无数细密的血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融入地面，瞬间蔓延开来！ 整个月影台，仿佛在这一刻苏醒了。 无处不在的清冷月华，不再仅仅是光线，而是如同百川归海，从四面八方向乐正玉镜汇聚而来！ 他脚下的冰原，头顶的夜空，甚至那巍峨的白塔，都仿佛与他产生了血脉相连的悸动。 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天空。 那轮皎洁的满月，其光华骤然凝聚收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月面上缓缓抹开了一层薄纱，显露出月亮本身。 这一瞬，满月仿佛变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冰冷纯粹的银色眼瞳！ “月华之瞳！” 看到这一幕，琴柳瞳孔巨震。 是的，虽然秦风眼里也有一颗月华之瞳，但那是幻境中带出的。 现实里，仍旧有一颗月华之瞳，始终高悬在月影台之上！ 而乐正玉镜，以他最纯正的月九天血脉，召唤了那颗属于现实的月华之瞳！ 此刻，巨瞳缓缓“睁开”，漠然无情地“注视”着下方。 而被瞳光笼罩的乐正玉镜，气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攀升。 他周身破损的月华灵光瞬间修复并且暴涨，其精纯与浩瀚程度，甚至暂时超越了化神巅峰的琴柳！ 琴柳斩出的那道致命杀招，在触及这笼罩乐正玉镜的磅礴月华时，瞬间消散于无形。 “你……你居然……还能召唤月华之瞳……我竟然忘了……你才是被……月九天认可的那个人啊……” 琴柳仰望着天空中那只冰冷的巨瞳，感受着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压制，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体内的月影台功法，在这月影台最本源的力量面前，产生了剧烈的波动，运转不畅！ 乐正玉镜悬浮在月华光柱之中，眼眸已化为纯粹的银色，他看向琴柳，声音带着古老意志的回响，不再有悲伤，只有不容置疑的宣告： “琴柳哥，你刚才的话，我不同意。” “我就是我，我是乐正玉镜，不是什么月九天的转世，也不是谁的‘备用品’。” “我会拯救月影台，但，谁也没有资格让我献祭。” “我的宿命，我自己会做主！” “琴柳哥，对不起了。” 话音落下，他一抬手，引动漫天月华，化作一道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净化一切的银光，直指琴柳！ 宛如一道从天而降的利剑，如同天道的审判！ “噗！” 琴柳根本无法抵挡这源自月影台本源之力的碾压，护体仙光瞬间破碎，鲜血狂喷而出，周身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萎靡下去。 他整个人被重重击飞，坠落在地，再也无法起身。 可是这一幕，却没有让他愤怒，反而引得他笑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缓缓落下的乐正玉镜，嘴角扬起：“小少主，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啊……” “三千年了，你竟然……还能引动月华之瞳……” “这样也好，败给你，当年我答应家主的事……也算是，终于卸下了……” 乐正玉镜落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 “琴柳哥，我不会杀你。” “不过，我也不能让你杀了我，更不能让你们伤害老秦。” “这月影台……不该是现在的模样。” 第3300章 深陷囹圄 乐正玉镜的战斗结束时，白塔之上，战局才刚刚沸腾。 玄夙特意为秦风准备的寒狱锁仙阵，此时已经全力运转。 数十名月影台高手法力贯通，将阵法威能催发到极致。 无数铭刻着古老冰纹的玄冰锁链，自虚空与大地中咆哮而出。 它们不仅蕴含着极致的月华之力，更带着封锁镇压神魂的能力。 整个白塔区域，都已化为绝对的寒冰地狱。 空气凝固，光线扭曲，连声音都被吞噬。 秦风身处阵眼核心，承受着最大的压力。 “看来，月影台为了对付我，还真是下血本了……” 能感觉到，想要启动这大阵，到场的十几名高手，全都是月影台隐世不出的、最后的底牌。 他们早就做好了献祭失败的准备，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对付他。 之前面对明尊的时候，他身上便展现出了天道的力量。 如今，月九天即将陨落，月华之力衰败。 他们需要一个新的力量来源，而秦风，就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秦风周身翻涌的黑影领域，被压缩到他身边的三丈以内，与无穷无尽的玄冰锁链激烈碰撞，双方互有湮灭。 黑影所至，锁链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但更多的锁链立刻补充上来，前仆后继，源源不绝。 阵法引动的，是月影台地脉之中蕴含了万年的力量，配合数十名高手的修为，形成了一座不断缩紧的死亡囚笼。 秦风抗衡的，不是这群人，而是整个月影台。 “秦风！任你神通广大，陷入我这九幽寒狱，也休想脱身！” “你一介反骨，本就不应该身负如此神力。” “我等所做之事，只不过让你明白，凡骨……就该回到凡骨本该在的位置！” 玄夙立于阵法外围，操控着主阵旗，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狞笑。 他不断引动阵法变化，试图渗透侵蚀秦风的护体黑影。 老祖宗说得没错，秦风果然受伤了。 直到现在，他引动的天道之力，都不够稳固。 三重法身出现，试图为他杀出重围。 可是这里是月影台，从万年前起，就已经被月九天的太阴天道笼罩。 在这里，太阴之道，独一无二！ 他们虽然无法像秦风那样身负天道随意操纵，但，他们可以借助月影台积攒下来的磅礴力量。 压制一个秦风，还是身受重伤的秦风，足矣！ 秦风身影在有限的范围内快速闪动，三大权柄已经被运转到极致。 死亡气息让靠近的锁链灵性大失，痛苦迅速蔓延四周，让周遭的一切都和秦风共鸣，腐败之力则不断侵蚀着阵法符文的基础。 他每一次出手，都必然伴随着数条锁链的崩碎和一两名布阵高手的闷哼后退。 然而，阵法之力与人数优势实在太大。 秦风能感觉到，之前和明尊一战带给他的隐患，在此刻高强度的对抗下被隐隐引动，让他的气息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嗯……”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却不是被外力量所伤。 而是感觉到，之前那让他陷入迷茫的混沌，似乎在卷土重来。 他的双眸瞬间被黑雾包裹，黑雾在其瞳孔之中疯狂卷动。 似乎随时都要吞没他的理智。 玄夙站在最高处，敏锐地看到了这一幕，当即一挥手：“就是现在……” 一道极其阴险的灵气凝聚成针，趁着秦风击碎一座冰山印的刹那，穿透了黑影的缝隙，狠狠刺入他的左肩！ “噗！” 寒气瞬间蔓延，左肩乃至半身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使得秦风动作骤然迟缓。 这一瞬，更多的锁链趁势缠绕而上，如同巨蟒般勒紧他的四肢躯干，月华之力疯狂涌向他体内，试图将他彻底冰封！ “结束了！” 玄夙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全力催动阵法，所有锁链光芒大盛，寒意再增三分！ 秦风被无数锁链死死束缚在半空，冰层迅速覆盖全身，仿佛真的要化作一尊冰雕，任人宰割！ “不、不行……不可以……” 他嘴里轻声呢喃，却不是对玄夙说的，而是对他自己。 来自锁链的寒意，远不及他身体之内，那几乎要吞噬他理智的黑潮来得凛冽。 他的右边眼眶里，有一只无形之眼在微微跳动。 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脑海：“来吧……成为我……杀了他们……否则……你也会死的……” “不要再抵抗了……” “成为神吧……杀了他们……” 成为神么？ 令无数修行者狂热的成神之路，如今就摆在秦风的面前。 可他，竟然在抗拒。 可他，快要抵抗不了了。 三道权柄加身，血肉之躯怎么能承受得住呢？ 更遑论，他本就已经是半神之体了。 若是再不动用那只眼睛的力量，他或许真的会死在这里。 要用么？ 他不能死，绝对不能。 还有人在等着他，等着他回家！ 他的眼眸深处，那属于人的理性光芒，正在一点点被一种绝对冰冷漠然的，非人的神性所取代。 右眼里那颗来自创世之神的眼睛，正在滚烫发热。 而来自那只眼睛的复苏之力和神性力量，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 看到这一幕，椒夏猛然睁大了眼睛：“不好，他快被神性吞噬了！” 她飞身而上，试图进去秦风的识海。 只要去识海深处，找到秦风，就可以…… 然而，她还没能靠近，面前猛地闪过一道影子。 椒夏猛地睁大了眼睛：“是、是您！” 那道影子，是一个人的轮廓。 但，仅仅是看到这道轮廓，椒夏的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 轮廓没有眼睛，椒夏却能感觉到对方在注视着她。 冷漠、居高临下，甚至……还有责备！ 此时的椒夏，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呆立在原地，无法上前一步。 “轮廓”看着她，随后挥手，将她扫出阵法。 她被拒绝进入秦风的意识海了！ 看着不远处的秦风，椒夏连动的力气都没了。 只能看着那道虚影，重新钻进秦风的身体之内。 “小子……你要坚持住啊……” 第3301章 破局 而此时，除了椒夏之外，谁都没有意识到秦风不对劲。 玄夙一脸狰狞，笑容肆意。 只要封印住了秦风，月影台不仅有救了，甚至……还能更上一层楼！ 然而，他没注意到，秦风眼睛里的黑雾，这时候居然开始慢慢消散了！ 黑雾消散之后，却不见原有的瞳仁。 相反，他的眼睛，正在从黑雾密布，转化成纯正的白色！ 他，正在神化！ 就在秦风眼眸即将彻底化为死寂的灰白，即将彻底失去理智时，突生变故。 “浮光千翩。” 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女声骤然响起！ 一道纯净得，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与束缚的圣洁月辉，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并且，精准地照射在束缚秦风的玄冰锁链最密集之处！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能在一瞬间，让那些坚不可摧的锁链，在被月辉照亮的瞬间，竟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汽化！ “什么？！”玄夙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猛地抬头。 看到来人，他瞳孔一颤：“浮光！” 只见浮光不知何时已悬浮于空。 她双手交叠在胸前，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圣洁光辉，宛如降临凡尘的救世神女。 她目光坚定而冷漠，这一次，并不是伪装。 而是完全褪去了那纯真天真的模样，显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待许久了。 她漠然垂眸，睥睨着玄夙：“玄夙家主，你可以安心，有我在……你不会成功的。” “你说什么？”玄夙还没反应过来，更想不到，浮光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然而他根本顾不上浮光了。 下方的阵法被这突如其来的外力干扰，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和紊乱！ 而这，正是乐正玉镜等待的机会！ “就是现在！” 他低吟一声，将刚刚引动月华之瞳所汇聚而成的，尚未完全消散的磅礴月华之力，毫无保留地全部倾泻而出！ 目标并非玄夙，而是直指阵法的几个关键阵眼！ “月华洪流……破！” 浩瀚的月华如同九天银河倒卷，狠狠地冲击在阵法光幕之上！ 那原本稳固无比的阵法，在内部被浮光干扰、外部被月华冲击的情况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刺耳撕裂声！ 内外交攻，时机精准到了极致！ “咔嚓！” 一道碎裂之声传来，笼罩白塔的庞大寒冰阵法，轰然崩裂！ 无数符文瞬间黯淡碎裂，那无数的玄冰锁链失去了根源，寸寸断裂，化作漫天冰晶粉尘飘散。 数十名维持阵法的月影台高手同时吐血，倒飞而出。 阵法反噬之力，让他们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不过呼吸之间，束缚尽去！ 秦风周身覆盖的冰雪轰然炸裂，他眼中那即将彻底淹没理性的神性潮水般退去，重新恢复了深邃与清明。 他看了一眼空中脸色苍白的浮光，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因耗尽力量而剧烈喘息的乐正玉镜。 没有言语，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一刻，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死神之镰，瞬间锁定了满脸难以置信与惊骇的玄夙。 玄夙的得意与猖狂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不……这不可能……” 秦风一步踏出，直接出现在玄夙面前。 周身黑影再次汹涌，凝聚了无尽死亡与愤怒。 “你的戏，该落幕了。” “不、这不可能！” 因为阵法破裂，玄夙第一个遭到了反噬。 他周身筋脉崩裂，瘫倒在地，嘴角、眼角都同时涌出鲜血。 而他脸上，更多的是不甘。 “我不可能失败的！你明明都要走火入魔了，怎么可能突然清醒过来！” 秦风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走火入魔？不让你看到我的‘溃败’，你又怎么会得意忘形呢？” 刚才，秦风确实差点被“神性”所吞噬了。 但，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那只创世之神的眼睛蠢蠢欲动，但他的体内，可不止一条天道。 而且，他的体内，也不止他一个“人”。 想唤醒他，很容易。 此时，他的心境之内，胆小秦风便气喘吁吁地趴在水池边。 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把武真人的妄安剑。 此时，原本一黑一白的池水，泛起真真波澜，好像快要融合在一起一般。 但，关键时刻，胆小秦风将妄安剑插了进去。 当初，秦风就是在心境院子里看到并且得到了妄安剑。 妄安剑插在水池里，将秦风的过去和未来分割开。 那也是秦风将现在的自己，和从前的武真人完全分割开的表现。 但当妄安剑搅动池水，秦风的过去的心境和现在的心境融合。 他，就认为自己是武真人。 既然是武真人在此，又怎么会被曾经的“手下败将”夺走理智呢？ 三千年前，即便是创世之神，也没能从武真人手下将临仙大陆毁灭。 现在，一只眼睛而已，又如何能吞噬武真人的意志？ 只不过这些话，他不可能告诉玄夙。 玄夙败了，可他仍旧不甘，眼里满是恨意：“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你是故意入局的！” “从一开始，你不也知道我是故意入局的么？” 秦风漠然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你知道我会为了保住乐正玉镜以身入局，所以，早就在那献祭大阵之下，做好了另一层准备。” “你很自信，知道我会将计就计，于是你觉得可以让我聪明反被聪明误？” “只可惜，你终究少算了一点。” 他算错了乐正玉镜的能力，以为琴柳可以拦住乐正玉镜。 也算错了浮光……或者说，他根本没考虑过浮光。 在他眼里，浮光就是一个心智不全的、残缺的“祭品”而已。 可没想到，这个他从没算计到的人，居然会成为打乱他计划的关键。 玄夙双眼猩红，不再看秦风，而是转头看向了浮光。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难道，过去的三百年，你一直在伪装吗！” 浮光闻言，冷漠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淡淡开口：“伪装？你是说……我妹妹么？” 第3302章 报复 “妹妹？” 听到这话，玄夙明显愣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里，浮光哪有什么妹妹？ 她一个孤女，在他和灵思的“教养”之下长大。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所有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离不开他的监视。 这次让她去接触秦风，就是为了用她心智不全的纯良心性，去迷惑秦风。 让秦风以为，月影台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并且，若是浮光能打动秦风，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到头来，被迷惑的人是他自己么？ 浮光清冷的面容没有半分表情，她的一只眼睛闭上，再睁开后，玄夙瞪大了眼睛。 尽管浮光的脸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可是刚才站在他面前的浮光，明显气质和从前截然不同。 现在一只眼睛闭上再睁开之后，玄夙能感觉到，此时的浮光……身体里有两个人存在！ 同一双眼睛，一左一右，竟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眼神。 一个漠然地睥睨着他，一个则有些不忍心，别开眼不想看他。 “一体……双魂……” 玄夙嘴唇微微发颤，说出了他的判断：“这不可能！” “你一出生，我就用月华之瞳看过你，你体内分明只有一道魂魄！” “难道，你是……双重人格？” 玄夙身为家主，自然也能得到月华之瞳，只不过是镜花水月里的复制品。 但哪怕是复制品，若浮光真是一体双魂，也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更遑论那个时候的浮光还只是一个婴儿，她根本没有隐藏自己的本事。 “玄夙。”浮光开口，声音冷漠，明显是“姐姐”：“你自以为聪明绝顶，认为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么？” “我不是一体双魂，更不是什么双重人格。” “我们两个，都是浮光，又……都不是。” “这世上，你何其渺小？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秦风没有插嘴，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他感觉得到，浮光此时的情绪很激动。 尽管看起来冷漠，但是恨意在她的体内疯狂汹涌。 “从小我就知道，哪怕我天生仙骨，你也不会真的把我当成继承人来培养，更不可能让我真的飞升。” “你们给我妹妹吃下了同心咒，哪怕她心智不全，你们也还是不放心她，必须要每个月吃你们给的解药，她才能不受到跗骨之蛆的痛。” “这些，我全都看在眼里。而我，一直就在等这么一天。” 初见浮光的时候，秦风就看出来了，她身上被人下了毒。 而且，这毒就在她的灵骨处。 可以压制她的修为境界，但又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只不过，修为会永远停留在渡劫境初期罢了。 这，就是月影台用来控制浮光的手段。 乐正玉镜这时已经落在了秦风身边，他和秦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 没有打扰浮光发泄。 “这些年，你总是装作一副慈父模样，好像真的把我当成了心血一般培养。” “但，我很早就知道了，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备用的祭品罢了。” 看着玄夙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浮光露出几分嘲讽之色。 她居高临下道：“而我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你应该感到庆幸，倘若今日不是乐正前辈献祭，而是我，那么……” “我宁愿和月影台同归于尽，也不会做你的祭品！”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的父母……他们就死在你的手上！” 月影台不会让外族通婚的后裔飞升成神，更不会让外族的后裔成为月影台的主人。 玄夙也是这么想的。 当年浮光出生，月影台上下喜忧参半。 那些普通弟子和子民，自然是欢喜的。 对于他们来说，月影台日渐衰败，这个时候诞生了一位天生仙骨的天才圣女，对于月影台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若是浮光能够飞升，那么月影台，也有机会重回早年巅峰 。 但，浮光出生那天，白塔的夜晚却不平静。 能够入驻白塔的，都是月影台纯正的月九天血脉。 当年玄夙的祖父下令，允许和外族通婚，借此来繁衍后代。 但是八百年了，也从未有一个外族通婚的后裔可以进入白塔。 更遑论，任由一个外族后裔飞升了。 当天晚上，玄夙就下了命令，立刻将浮光的父母诛杀。 她的父亲是外族入赘，她的母亲同样也是外族通婚后的“混血”。 而她，不应该拥有月影台纯真的月九天传承才对。 要留下她，那么她的父母就必须死。 只可惜她的诞生过于轰动，整个月影台都知道她的身世，无法隐瞒。 否则的话，相信玄夙会在杀死浮光父母之后，为她编撰一个全新的身份。 此时听到自己的恶行被拆穿，玄夙倒在地上，脸上却无半分悔改。 他反而冷笑一声：“呵呵……” “没想到啊，当年我还是做错了决定。” “当年我的弟子就劝过我，一个外族混血，却生出天生仙骨，必有妖异。” “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怪物！” “一具肉身，两道灵魂，就连月华之瞳都看不出来……” “当初，我就不该留下你，应该那个时候就杀了你！” 浮光的脸上没有半分愠色，但，她的仇恨早已经沸腾。 “呵，这世上从没有后悔药。当初你没有杀了我，但是现在，你注定要死在我手上……” 言罢，浮光一抬手，一道月辉凝聚在手。 此时的玄夙已经身受重伤，被阵法反噬，连一丝灵力也无法调动。 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眼看着濒临死亡，他忍不住大喊： “混账！就算你恨我，但月影台也是你的家！” “我等的力量都来源于月华，若是月九天陨落，太阴天道易主，我死了没关系，那你呢？” “你不仅无法飞升，甚至可能沦为一个废人、死人！” “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居然为了这点仇恨，帮着外人毁掉整个月影台！” “浮光，你别忘了，你的同心咒还没解开！” 第3303章 审问 玄夙失控大喊，丝毫不顾形象。 但是浮光完全没有要留手的意思： “废？死？” “这些年，我被你们当做棋子一样摆布，从来就没有真正活过，又谈什么死呢？” “至于月影台……呵呵，你以为我很想出生在这里么？” “三千年前，你们用先辈的一条命换来的安宁，迟早都会被打破。” “这个地方，杀死了我的父母，又想要杀死我，我根本不稀罕它带给我的力量！” 眼看着浮光愤怒出手，玄夙大喝一声，下意识想要逃跑。 他不想死。 好不容易成为了家主，好不容易差点扭转了月影台的颓势，他怎么舍得死呢？ 不过，他终究也没死成。 月辉没有落到他身上，而是被他面前的一道黑影突然蹿起来拦住了。 浮光见状，猛地回过头盯着秦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出尔反尔么？” 秦风看着她：“这不算出尔反尔，从一开始，我只答应跟你合作，并且帮你离开月影台，但从未说过要帮你杀了玄夙。” “而且，他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有事情要问他。” “不过，等我得到了我要的答案，他随便你怎么处置，和我无关。” 乐正玉镜也赶紧出来打圆场：“浮光妹子，你别着急。你放心，老秦向来说话算话！” “只不过，这厮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我的天生仙骨，实则是月九天‘过去’的转世。” “他究竟从什么地方知晓的，你就不好奇么？” 闻言，浮光沉默了。 是的，只要是在月影台出生的天生仙骨之人，必然就是月九天“过去”的转世。 乐正玉镜和浮光都是。 但这件事，乐正玉镜三千年前通过一个梦知晓了，浮光也是幼时的一个梦知道的。 不过浮光和乐正玉镜处境不同，她也从未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可是玄夙却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且还早就准备好了要拿浮光当祭品。 这件事，他从何得知，值得深究。 浮光这时也冷静了下来，盯着玄夙惊恐的模样，露出嫌恶表情： “呵，那就让他再多活一天！” 这场大戏，到这里总算落下了帷幕。 不过，他们后续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现在，阵法破碎之后，白塔积蓄了千万年的灵力，几乎耗尽。 而且玄夙以人血祭阵，已经将白塔的月华污染了。 虽然乐正玉镜并没有献祭，但月影台的衰败还没有解决。 玄夙被秦风打入一道“腐败”束缚了灵骨，交给浮光先带回去。 剩下的人，同样被阵法反噬之后，已经没了还手之力。 其他人秦风没管，他将琴柳带上，先回了缥缈峰。 白塔巨震，整个月影台都有感应。 这个时候，就需要浮光出面来稳定人心。 好在，从前玄夙和灵思为了不让人知晓月影台圣女心智不全，给她塑造了一个至高无上的高洁形象。 浮光也早就成了月影台的代言人，成为了月影台弟子们心目中的风向标。 她站出来，宣告玄夙身为家主，却残害同门弟子，并且打造邪阵。 最终功亏一篑，反噬自身。 其余玄夙的亲信，助纣为虐，同样被抓捕起来。 至于怎么处理，等她后续再通知。 尽管有弟子不信，但邪法大阵摆在眼前，又是浮光亲口所说，暂时还是稳定住了人心。 秦风暂时抛下外面的，将玄夙和琴柳分开。 原本，他打算自己去审问琴柳的。 但乐正玉镜主动提出他来，秦风便没有拒绝。 此时，在他的寝殿里，他就坐在桌子前，优哉游哉地给自己泡茶倒茶。 看起来，全然不像是一个刚刚经历过大战的样子。 相比之下，玄夙就狼狈多了。 他身上精美的华袍已经破破烂烂，上面沾满了他自己的血污。 蓬头垢面、面色难看，瘫坐在地。 秦风也没有让他落座的意思，像是在故意羞辱他一般。 玄夙脸色十分难看：“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月影台的当代家主。即便沦为阶下囚，也轮不到你这个凡骨来审问我！” 他昂着脑袋，看样子仿佛傲骨铮铮一般。 秦风却连眼皮子都懒得抬：“家主？你觉得我在乎么？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否则，刚才你就已经死了。” “你！” 玄夙面色铁青，几乎要把一口大牙给咬碎了：“呵，算你运气好！” “浮光那个小贱人，居然骗了我这么多年。” “若不是我没有防备她，怎么可能给你可乘之机？” “要不是她突然背叛，就凭你一介反骨，刚才我就已经将你镇压在阵法之下了！” 秦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入口苦涩，让他不太满意，忍不住摇摇头。 “那你认为，若不是留下了浮光这个后手，在我知道你早就布阵准备对付我的时候，我还会入阵么？” 玄夙蓦然一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便说说。” 秦风故意入阵，除了早就安排好了浮光这个后手之外，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测试。 之前守护“死亡”之后，他就感觉到，他的身体之内，有一道“神性”似乎随时准备蚕食他。 那时候，他明明没有动用复苏之瞳，但还是感应到了来自复苏之瞳的力量蔓延出来。 只不过，因为“死亡”借给他部分力量，那力量直接来自死亡本身，太过强横霸道，导致他一时忽略了这件事。 但是后来在扶桑的帮助下，消解了一部分之后，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之前胆小秦风说过，他的心境里进了一个“小偷”。 那小偷一直躲躲藏藏，竟让他始终没找到踪迹。 这一次，秦风得知了玄夙等人的阴谋之后，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刻意去找那“小偷”是找不到的，但只要他陷入险境，那“小偷”说不定会自己跑出来。 之前每一次，都是这样。 “神性”在他体内，时刻都有可能吞噬掉他的人性。 他怀疑和这个“小偷”有关。 所以，他这次故意入阵，除了让玄夙放松警惕之外，就是为了……抓小偷！ 第3304章 他很危险 秦风没有和玄夙解释这么多。 一个失败者，秦风没必要和他多说。 秦风一抬手，手中出现了痛苦的权杖。 玄夙眸子微微一睁：“那是什么？” 他看不到权杖完整的样子，但是能看见一道虚影。 更能察觉到来自权杖之上、那无可匹敌的威压。 这威压一出现，就让他的身体止不住战栗起来。 来自身体本能的恐惧瞬间就蔓延了全身。 特别是在他的灵骨被封锁之后，他现在更是颤抖不已。 就连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忍不住磕磕碰碰。 秦风没看他，而是欣赏着手里的权杖：“我想知道什么，你应该清楚。” “我不喜欢多费口舌，所以你最好也别浪费时间。” “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答案，我会让你知道，这世间所有的痛苦都被施加在你一个人身上，会是怎样的后果……” 言罢，秦风在权杖上轻轻拨动了一下，玄夙立刻惨叫起来。 这是秦风给他的开胃菜。 那阵法之下，是玄夙用了无数鲜血铸就的。 就为了今天。 那些死去的人，或许有人是自愿献身，但是大多数，都是被玄夙欺骗、威胁而死。 秦风今日，便在白塔的阵法之中，感应到了他们的痛苦。 现在，他只是将这些人被阵法侵蚀的痛苦，施加给了玄夙而已。 几天前还儒雅威严的月影台家主，此刻在地上不断打滚。 他灵骨被封印，根本没法还手。 就像那些被抓来当做尘奴的凡人一样，只能绝望地在地上打滚。 秦风摆弄着权杖，没有分给他一丝一毫的眼神：“你放心，有我在这里，你不会死的。只要我不允许，任何人都没法杀死你。” 在施行之前，秦风已经没收了玄夙的“死亡”。 这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半柱香之后，秦风喝完了一壶茶，期间还和椒夏交代了几句话。 他觉得吵闹，顺手把玄夙的嗓子给封了。 这时候，他才终于想起来玄夙一般，将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收了回来。 玄夙倒在地上，两眼发直，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见状秦风忍不住微微皱眉：“啧，是不是下手太重，疯了？” 痛苦折磨的不仅仅是肉体，更有心理。 玄夙堂堂月影台家主，该不会就这点心理素质吧？ 月华之瞳一闪，玄夙的精神状态一览无遗。 秦风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没疯。” 只是在崩溃边缘而已，最起码没真的崩溃。 他走到玄夙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浮光和乐正玉镜，乃是月九天的转世？” “如果你不回答，又或者有一句假话，我会让你以后的千年万年，都永远在刚才那样的痛苦之中度过。” “明白了么？” …… 在秦风审问玄夙的时候，乐正玉镜正和琴柳面对面地坐着。 和秦风那边比起来，这边看起来和谐多了。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琴柳被乐正玉镜重创，此时筋脉断了一半，灵骨受损、月华之力也遭到了反噬。 虽然没有被封印灵骨，但他现在空有境界，却没有动手的力量。 更遑论，秦风能放任他们单独相处，又怎么会不防备他动手呢？ 此时乐正玉镜和他的中间，就站着一个谁都看不到的椒夏。 只要琴柳有分毫不对劲，秦风立刻就会知道。 “小少主。” 两个人进入大殿后，就一直沉默着。 乐正玉镜给琴柳倒了一杯水，还给了他一颗可以缓解疼痛的灵药。 随后两个人就这么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琴柳先开了口。 听到他叫自己，乐正玉镜抬起头来，看向琴柳的眼神里，满是哀伤。 “琴柳哥，对不起……” 听到这话，琴柳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摇头。 “小少主，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就像你拒绝献祭，也是你的选择。” “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说。” 乐正玉镜抿着唇，桌子下的手紧紧攥着。 其实在进来之前，他就想过自己到底要问琴柳什么。 但是真正面对面坐着，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在，听到琴柳的话，他摇了摇头：“还是我对不起你比较多，这三千年，琴柳哥你一直守着月影台。这里，已经不仅仅是爷爷的心血了，更油腻的心血。” “我虽然不能接受你要我献祭，但是我也没法怪你。” “不愿意献祭是我的选择，但若就此毁掉了月影台的基业、毁掉了你的心血，我仍然觉得对不起你……” 乐正玉镜抬起头，脸上写满了诚恳。 琴柳看得愣了一下，随后笑了。 他那张清俊的脸上，此刻完全看不出来他联合玄夙，想要献祭乐正玉镜的狠辣。 更看不到他两面三刀的狡猾。 看起来，反而有些无奈。 笑着笑着，甚至笑出了眼泪：“小少主，也就是你说这话了，能说得如此诚恳了。” “若是换做其他人，我恐怕要认为，这是胜利者在向我挑衅了。” “果然啊，你仍旧是三千年前的你。” “只可惜……我已经不是三千年前的我了……” 琴柳一只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看着乐正玉镜的眼神，无比无奈。 就好像三千年前，每一次发现乐正玉镜偷偷溜出去玩耍一样。 只不过，沧海桑田，他们两个，都不再是当年的他们了。 “小少主，我知道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我能回答你的并不多。” “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你的选择，也知道我已经失败了。” “我对月影台付出的足够了，所以日后月影台如何，我不会再强求。” “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小少主你真的决定了，日后想只做乐正玉镜，那就快点离开这里。” “离开你那个叫秦风的同伴。” 说到最后，琴柳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小少主，他很危险，你跟在他身边，你也会很危险！” 本以为，乐正玉镜会错愕、会疑惑。 可没想到，听到琴柳的话，他竟然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但 ，这也是我的选择。” 第3305章 果然是他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秦风便已经从寝殿内走了出来。 屋里一片寂静，玄夙不知死活。 本来以为乐正玉镜那边还要耽搁一会儿，刚打算去看看情况，就见乐正玉镜从屋里走了出来。 脑袋低垂，看情绪十分低落。 这倒是在秦风的意料之内。 这一战之后，琴柳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他倒是不怕琴柳伤他。 但是他和琴柳之间的情义，早就超越了普通的主仆，他们更像是亲人。 自己的至亲对自己下手，谁也说不出对错，只是二人的理念早已经背道而驰。 他们是说不通的。 秦风朝着乐正玉镜走过去：“如何，聊完了？” 听到声音，乐正玉镜才缓缓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眼圈泛红：“嗯，聊完了。” “对不住老秦，我没问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琴柳说，他之所以知道我的身份，是当初我和爷爷说话的时候，他不小心听到了。” “至于其他的，他什么也没说。” 琴柳说了，让他远离秦风，不让他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 如果乐正玉镜真的决定要为自己而活，那么这些事，他还是什么都别知道为好。 这也在秦风的预料之内：“他不想说，那么谁去问也没用。无碍，我从玄夙那里，倒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你问到了什么？”乐正玉镜霍然抬头，表情总算生动了一些。 “之前在月九天的神域投影之内，我曾经问过她，是哪一位神明在对她下手。” “那时候，她告诉我，说是‘谎言’。” “而刚才，玄夙的答案也差不多……你的身份，是玄虚告诉他的。” 秦风原本带着其他人重回仙门，是玄虚说，天灾已经降临人间，他才到凡俗之中走这么一遭。 玄虚修的就是“谎言”、是“欺骗”。 他恐怕早就知道了凡俗之中，神明争相抢夺天道的事情了。 “果然是他！” 乐正玉镜知道玄虚是谁，当初从万神殿出来，他就觉得玄虚不靠谱。 这个老头子，神秘兮兮的，没安好心！ “不过，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这件事，月九天应该不会轻易告诉其他人，最起码不会告诉其他神。 毕竟，乐正玉镜的身份，是月九天给她自己留下的一道保障。 谁会把自己的底牌随随便便亮出来给别人看呢？ “他说过，有谎言存在的地方，就有他的耳目。” “即便他做不到，不代表他的那位神做不到。” “只是我很好奇，既然知道你是月九天留在人界的一道保障，那么他就算得知了这个消息，也应该反之被其他人知晓，又或者想办法灭了你才对。” “毕竟，他的神主现在可是在争夺月九天的天道，若是你真的被献祭给月九天了，不就能为月九天添一份助力了么？” “到时候，他的神主争夺太阴之力，不就多了一道障碍么？” 秦风轻轻摩挲着下巴，思索这个问题。 因为秦风提出的这两个问题，让乐正玉镜也暂时忘了刚才的事情，凝眉思索起来。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呀？” 他们身旁的空气一阵抖动，随后，一道倩影出现。 顶着一张清冷的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秦风扭头看了一眼浮光：“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浮光应该是最忙的那个。 玄夙被抓，她作为圣女，应该是月影台当之无愧的新一任家主。 她需要主持大局。 浮光眨眨眼：“姐姐在那边呢。” “嗯？” 秦风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乐正玉镜更是瞬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浮光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姐姐……不就是你么？” 尽管之前浮光说，她们两个从来都是同一个人，但又不是人格分裂。 但秦风还是认为她们的情况，应该是一体双魂。 不过无论是人格分裂还是一体双魂，她们都只有同一具肉身。 这会儿来的是浮光“妹妹”，那么“姐姐”这个时候应该就在她体内沉睡了才对。 这也是为什么，秦风和乐正玉镜都这么惊讶。 浮光歪着脑袋，一脸纯真：“我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做到的，她只是让我帮她做了个纸人……” 闻言，秦风大概明白了：“所以，她其实是你的应身？” 这种情况秦风见过一次，阿月便就骊龙的应身。 她们看起来是不同的人，实则，都是同一个人。 既不是人格分裂，又不是一体双魂。 只不过，秦风之前完全忽略了这个可能。 毕竟，若是境界不够，即便做出来应身，也绝对不可能如此的……生动。 浮光“姐姐”可以以纸人的方式单独存世，这就说明，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浮光“妹妹”，才是这具身体的本体。 而“姐姐”，则是在她年幼时就存在了。 哪怕她天生仙骨，但有可能在年幼修为尚浅，并且心智不全的情况下，制造出这样一个应身么？ 果然，浮光听到“应声”两个字，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什么应身啊？她是我阿姐，不是什么应身。” 见她连连摆手，秦风和乐正玉镜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对了，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么？” “有的！” 浮光说道：“是姐姐让我来着你们的，她说有事情要和你们商量，看看你们方不方便。” 说着，她扭头看向秦风：“对了，姐姐还想问你，若是玄夙没用了，是不是可以送到姐姐那里？” “唔……姐姐真的很讨厌玄夙家主呢，你一直留着玄夙，姐姐可能会不高兴的。” “我们都是好朋友了，我不想和你们动手的……” 她们“姐妹”二人，这个妹妹虽然心智单纯，但其实，这一身修为境界，都来源于她。 “我要问的都已经问完了，她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把人带走。” 后续玄夙已经没用了，浮光要怎么处置，是她的事，秦风不会插手。 “走吧，我们和你一起过去。” 秦风示意浮光“妹妹”带路，三人一同去了白塔。 第3306章 姐姐妹妹 玄夙的阴谋被戳破之后，浮光接管了白塔。 此时，她正在白塔之内，安排着剩下的人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秦风三人到的时候，正有几名弟子退出去。 浮光“妹妹”隐匿了身形，没人看得到她。 “姐姐！” 进入大殿之后，确认周围无人，浮光才笑着朝着自己的姐姐跑去。 大殿的家主之位上，有另一个和她模样一模一样的“浮光”。 普通人根本看不出差异，但在秦风眼里，这具应身并不完美。 看到他们来了，原本在埋头处理公务的浮光“姐姐”抬起头来，先是宠溺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示意她先去旁边等着。 随后，才抬头朝着秦风二人看过来。 “二位，这次的事情，多谢二位了。” 说着，她主动站起身，朝着秦风二人微微福身，行了个礼。 乐正玉镜赶紧摆摆手：“你不必这么客气，帮你也是在帮我们自己。再说了，这次你也帮了我们大忙了。” 秦风则冷淡得多：“就算没有你，我们也会这么做。” 乐正玉镜赶紧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我说老秦，你怎么这么冷漠呢……” 浮光姐姐却并不介意，反而勾唇一笑。 她比妹妹的性格沉稳得多，她的性格，和这张清冷绝美的脸蛋更加般配。 一颦一笑，都足以牵动人心。 但看着秦风那张不为所动的脸，她反而很开心： “哪怕是无意的，这一次，也确实是二位帮了我和我妹妹大忙。” “若是没有你们，我妹妹今后恐怕凶多吉少。” “所以无论如何，该谢还是要谢。” “不过二位放心，我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更不会只会口头感谢。” “二位，如果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在所不辞。” 秦风注意到，她刚才只提到了“妹妹”，却没有提到她自己。 她们若是同一个人，那么危险的应该不止是“妹妹”。 一旦献祭的人成了浮光，姐妹二人，都不可能活下来。 秦风看向她，对上了“姐姐”的目光。 似乎除了心头大患之后，“姐姐”的目光不再充满了怨恨。 但此时，她正别有深意地看着秦风，冲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秦风了然：她这是让秦风别当着妹妹的面问别的。 秦风也理解地点点头，没再多说。 “那么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一次没能献祭成功，而且还消耗了月影台大量积攒的灵力，灵脉大损。” “今后，月影台的衰败只怕会更快。” 月九天虽然还没有彻底陨落，但是距离陨落也不远了。 月影台的结局，注定是衰败。 浮光接手了家主的位置，这担子怕是要落到她一个人身上了。 “二位放心，只要我在一天，月影台最起码不会分崩离析。” 这话她说得十分自信，秦风看了她一眼，不再多问。 至于乐正玉镜，他既然已经决心和现在的月影台脱离关系，就不会再插手。 “好，那就祝愿浮光家主，能让月影台度过难关。”秦风道。 “借您吉言。”浮光微微一笑：“也请二位放心，那些被抓来的凡骨，我会安排人送他们回去。” “另外，所有参与过利用凡骨修炼邪法的弟子，我也绝对不会饶恕。” “虽然我月影台已经走向了衰败，但不代表，日后要走邪路。” “从前玄夙纵容，我无能为力。但今后，绝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 秦风点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对了。” 这个时候，乐正玉镜开口道：“我母亲……” 之前满月之时，为了将计就计，乐正玉境提出来为桑榆超度。 但那时终究没有真的进行超度的仪式。 如今尘埃落定，正事还是要办。 “先辈放心，您的母亲魂魄安然无恙。如果您想继续之前的仪式，我们随时可以配合。” 得到浮光这话，乐正玉镜安心不少：“那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他们这一趟回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事。 玄夙和琴柳都交给了浮光，让她自行处理。 临了，乐正玉镜恳求浮光，别杀了琴柳。 如今琴柳的修为已经被废除了，心气也已经散了。 做下这些孽的终究是玄夙，琴柳只是为了月影台。 若说琴柳做错了什么，那便是他不该逼迫乐正玉镜献祭。 但，乐正玉镜都选择了原谅，其他人也不会为难琴柳。 浮光答应了，但也不会任由琴柳离开。 他毕竟和玄夙狼狈为奸过，谁也不敢保证他离开之后，还会不会做出危害月影台的事情来。 浮光决定，将他关进镜花水月之中。 乐正玉镜听到这个处理方式，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 “这样也好，镜花水月不算牢狱。琴柳哥没有月华之瞳，他进入那里之后，今后便只能活在幻境之中了……” 镜花水月给的幻境，是人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幻象。 留在那里，至少琴柳的后半生，不会在痛苦之中度过。 秦风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完全交给了乐正玉镜自己处理。 事情交代完之后，他刚打算和乐正玉镜一起离开，浮光忽然叫住了他。 “秦道友，多谢。” 秦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边始终懵懵懂懂的“妹妹”。 “姐姐”这句谢谢，应该是为了“妹妹”。 “你不必谢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不问，也不会去深究。” “只是我劝你一句，你现在的状态支撑不了太久。” “最好，还是回到她身体里。” 刚才他就发现了，“姐姐”借助纸人来行走在现实中，可她的存在，终究只是一场幻境而已。 她根本不是什么“姐姐”，也不是浮光的另一个人格。 她就是浮光，或者说，浮光的应身。 只不过，浮光心智不全，这个无意中被她自己创造出来的应身，并没有自己的肉身，而是成为了她的“姐姐”。 但既然是幻象，终究会有消失的那天。 秦风提醒一句，让浮光自己做好准备。 第3307章 轮回终止 三日后。 玄夙的阴谋彻底粉碎，其本人也被秦风重创，再无挣扎之力。 浮光选择了当众处决他，只有让他当众说出自己的罪孽，浮光才能彻底站稳脚跟。 若是为了她的私仇，私自杀死玄夙，虽然可以解气，但日后，浮光的路只会更加难走。 总会有人怀疑，这场暴动，只是浮光篡位的一个借口。 “姐姐”即便为了“妹妹”，也要忍下这口气，让玄夙接受最公正地审判。 除了玄夙自己，这三日里，浮光“姐姐”雷厉风行，快速将没有和玄夙同流合污的长老和弟子说服收拢。 将那些参与叛乱的核心党羽要么镇压，要么囚禁。 那些罪责较轻，又或者从头到尾是被蒙蔽的，重新将他们劝说拉拢，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在浮光和部分忠于正统的长老主持下，月影台这艘本来一度偏离航向的巨舟，终于暂时驶回了平静的水域。 笼罩在月影台上空的压抑与疯狂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丝久违的、属于月华的清宁。 哪怕，这宁静可能只是暂时的。 而在三日后的一个夜晚，白塔之上，秦风与乐正玉镜并肩而立。 塔顶，那道循环坠落了三千年之久的素白身影，似乎也感受到了氛围的不同，其轮廓在月光下显得不再那么痛苦扭曲，反而多了一丝朦胧的平静。 “准备好了吗？”秦风侧首，看向身旁的乐正玉镜。 乐正玉镜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眼中是化不开的哀伤与依恋。 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的释然。 他用力点了点头：“嗯，三千年了，她的怨恨已经消解。如今，我希望她能安息。” 秦风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缓步上前，在白塔正前方盘膝坐下。 他并未结复杂法印，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下一刻，一股带着安详、寂灭与超脱意味的气息，自他周身弥漫开来。 他引动的，是“死亡”之中的轮回法则。 随着他意念的引导，夜空中的月光仿佛被无形之力梳理，化作一道道柔和的光带。 如同桥梁一般，缓缓延伸至塔顶，轻柔地缠绕在那不断重复坠落的身影之上。 那身影在接触到这蕴含轮回之意的光芒时，猛地一颤。 她停止了那循环的、义无反顾的跃下动作，第一次，静静地悬浮在了塔顶边缘。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缓缓转过头，那双原本充满绝望与空洞的眼眸，穿透三千年的时光，落在了身后那道与她血脉相连的身影之上。 没有言语，但乐正玉镜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目光中，是深深的眷恋，是无尽的不舍，是终于得以清醒片刻的悲喜交加，以及……一丝询问与确认。 “母亲……” 乐正玉镜瞬间泪流满面，他朝着桑榆的方向，深深跪拜下去。 声音哽咽却清晰：“母亲，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如今，我不再是祭品，也不再是谁的替代品，我只是您的儿子。” “您……可以放心了。” 塔顶的身影，仿佛听懂了这跨越生死的呼唤，她那模糊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释然的笑容。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乐正玉镜一眼，仿佛要将儿子的模样刻入永恒。 然后，她张开双臂，却不再是坠落，而是如同拥抱解脱一般，主动迎向了那环绕周身的轮回之光。 在光芒的簇拥下，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化作无数闪烁着温柔光点的星尘。 如同逆流的星河，缓缓升腾，融入那无尽的夜空。 最终，消失在那象征着轮回与希望的月光深处。 束缚她三千年的诅咒、怨恨与执念，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终于得以从这永恒的痛苦循环中解脱，魂归天地，踏入新的轮回。 这一刻，秦风似乎感应到了桑榆的心境。 他抬起头，就看到即将和月色融为一体的桑榆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 冥冥中，他仿佛听见了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多谢……玉境……就拜托你了……” 秦风如同叹息一般，轻声应了一句：“好。” 轮回之光缓缓散去，夜空依旧明月皎洁，白塔依旧巍然耸立。 但塔顶，已空无一物。 那持续了三千年的凄美而残酷的景象，终于成为了过去。 乐正玉镜依旧跪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泪水无声地滑落。 这泪水，是为三千年的分离与母亲的苦难而流，也是为母亲最终的解脱与安宁而流。 秦风走到他身边，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却没有说话。 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如让他安静的哭一场来得释然。 毕竟，曾经乐正玉镜以为，自己的母亲之所以在白塔之上轮回不休，是因为怨恨、因为不甘。 三千年前，桑榆本来才是乐正蠡的妻子。 而乐正玉镜，本来才是正统。 最后却因为另一个女人，让她和她的孩子，都成为了见不得光的存在。 她怎么可能不恨？ 可是三千年后的今日，乐正玉镜终于明白了。 他的母亲，并不是怨恨，而是担忧。 她舍不得离开，是害怕乐正玉镜终会走上那条宿命的道路。 她要看着她的孩子长大，才得以安心。 如今，她终于安心了。 过了许久，乐正玉镜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 努力扯出一个带着悲伤，却又有几分轻松释然，以及感激的笑容。 “老秦，多谢你。” 他看着空荡荡的塔顶，声音还有些沙哑，眼神却明亮了许多，“虽然不舍，但我真的好高兴……母亲她，终于自由了。” “你说，她入轮回之后，下一世，是否能按照她自己的选择，重活一世呢？” “就像如今的我这样。” 秦风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几许期待，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重活一世，她不会再是谁的妻子，也不再是谁的母亲。” “我想，她会和你一样，无论什么样的宿命，都由她自己决定。” 乐正玉镜恍然片刻，最终彻底笑开：“这样么？那真是……太好了。” 第3308章 一个底牌 “送”走了桑榆，秦风二人在月影台的主要目的算是达成了。 浮光中的这位“姐姐”表现得很好，这一次月影台大乱，她很快就能将一盘散沙的月影台重新整合。 而且雷厉风行，对那些站在玄夙那边的，快刀斩乱麻，处理得干干净净。 他们留下来不过三日，月影台就恢复到了他们来时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能维持多久，不得而知。 但，秦风也没时间再看下去了。 他必须离开。 他们离开当天，浮光亲自来送。 临走之前，秦风看着那张融合了两个灵魂的脸，将视线落在沉稳清冷的那半张脸上。 “如果有难题，你可以来找我。” 浮光怔了一下，像是有些意外。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秦风不是她能掌控的人，所以自从知道秦风已经看破了她的双魂之身后，她就没想伪装。 而是选择了直接和秦风明牌，没有一件事说谎，这才得到了秦风的帮助。 这之后，她知道秦风或许也不会让她还什么人情，她也还不上。 但没想到，居然能得到秦风这样一句话。 这样一个男人的承诺，对于她如今的处境来说，绝对是莫大的底气。 有这句话，至少之后再遇到危难，她多了一份保障。 可是，为什么呢？ 总不能，秦风真看上她了？ 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秦风说到：“这小子说，你怎么也算是他的后代。月影台交给你，他很放心。他帮了我不少忙，月影台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无法根治，我也不希望月影台倒得太快。” 他伸手，指向了乐正玉镜。 浮光顿时了然：“好，那就多谢秦先生了。” “接下来，秦先生和乐正先辈要去哪儿？” 提到这个，秦风的脸色如同这月影台的冰雪一般：“自然，是要去找人算账了。” 他在凡俗之中东奔西走，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忙个不停。 凡俗之中处处都是漏洞，但除了明尊察觉到“死亡”的存在后，马不停蹄跑来抢夺死亡天道之外，没有一个仙门的人现身。 是真的不知道么？ 万神殿那边，玄虚早就提醒他，凡俗之中出了纰漏。 在危难之际，仙门的一举一动都是听命于万神殿的。 玄虚作为万神殿如今的主位，他既然知道人间已经乱了，为何不下达命令给仙门，反倒是找到他这个异类？ 玄虚一定知道更多他不知道的事情，说不定，天宫之上到底什么情况，他也比秦风知道得多。 这一次月影台的乱子，应该就有玄虚的手笔。 想解决凡俗中的问题，他不能一味地盲目到处跑。 或许去万神殿，能问到他想要的答案也说不定呢。 闻言，浮光没有多言。 她不知道秦风要找谁，但那不是她该问的。 她点点头，微一福身：“那就祝秦先生，一帆风顺。” “嗯。” 秦风点点头，随后冲不远处的乐正玉镜叫了一声：“走了。” 乐正玉镜没打扰他们聊天，闻言才跑过来，同样和浮光简单道别之后，二人朝着月影台边界的方向离开了。 走在路上，乐正玉镜的心情相比来时轻松了不少，甚至还有心情哼起了小曲儿。 秦风瞥了他一眼：“你想好了，真的不留在月影台？” 昨日完成了对桑榆的超度后，浮光就来找过他们了。 浮光清楚，秦风肯定是留不住的。 她当时言辞恳切，希望乐正玉镜能留下来，做月影台的新主人。 理由也很充分：“这个位置，三千年前就属于乐正先辈。” 但是乐正玉镜拒绝了。 “留下来做什么？”乐正玉镜想都没想就撇了撇嘴：“三千年前，我就被这座白塔关在了月影台，不得离开一步。” “如今，我既已做出了抉择，余生要为自己而活，自然是怎么快活怎么来。” “琴柳……” 提到这个名字，他脸上还是不自觉闪过了一抹悲伤。 不过很快，就被新的希望所替代：“有人说过，人间才是这世上最丰富、最绚丽的存在。” “月影台的雪太冷了，我还是想看看人间烟火的温暖。” “再说了，你这次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不得跟着你还人情么？” 看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秦风不咸不淡：“你欠我的人情还少么，不还的完？” 乐正玉镜又恢复了那个喜怒都在脸上的纯真少年，笑得天真无邪：“还不完就慢慢还呗，跟着你，总有机会还的。” 闻言，秦风不自觉勾了勾唇，却没再说什么。 二人并没有直接飞身下山，反而用步行的方式，慢慢走下去。 月影台的苍雪迷雾，拦得住那些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却拦不住他们。 说完了这个，话题重新回到正题上。 “对了老秦，我还没问你呢，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我们先去找老祝么？” 提到这个，秦风脚下一顿，嘴角扯起一抹冷冽：“不，我先送你去找师兄，然后……我有点账，需要找人算一算……” 虽然是“步行”，但是秦风和乐正玉镜赶路的速度并不慢。 在离开月影台之前，秦风就联系了祝星，这是他们分开之前留下的传音符。 得到回应之后，秦风带着乐正玉镜去往了万藏寺。 到那里的时候，刚进门，就听到了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秦大哥！” 抬眸一看，是阿月和仲嘉木。 不过几个月不见，少男少女似乎变了不少。 两个人之前一个呆呆愣愣，一个冲动傲娇。 这会儿两人都满脸兴奋，朝着他小跑过来。 他们是一天之前被祝星接过来的。 之前仙魔大战一触即发，仙门内的人基本都被调走去边境了。 本来根本没人在意他们这两个被邀请回来的“客人”的。 可是一个多月前，他们二人发现有人试图闯入无忧山，只不过都被莫问渊的结界给拦住了。 昨天祝星突然偷偷回了无相宗，带他们二人离开，他们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听到了秦风的传音符，两人别提多高兴了。 可是现在，距离秦风还有几步之遥时，他们却停了下来。 第3309章 再见面 两个小的本来一脸兴奋，时隔这么久没见到秦风，但有关秦风的消息却是源源不断地进入他们的耳朵。 听到秦风带着天哭关几万人杀出重围，居然直接赶跑了桑炎，两个人别提多兴奋了。 昨天得到消息，可以再见到秦风，他们俩都很开心。 但是现在再见，他们却生出了怯意。 他们二人都不是别扭的性格，此时的怯意，也并非太久不见的“近乡情怯”。 而是秦风变了。 他们可以感觉到，不远处的男人还是那副模样，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 但是他的身上，却有一种近乎无情的冷肃。 就好像那个鲜活的人，现在变成了一尊冷冰冰的、行走的神像。 明明还是那个人，可他们却产生不了从前的依赖和亲热，反而有些胆怯。 就像是见到了天神降临在眼前，第一反应不会是激动，而是惧怕。 秦风听到动静抬起眸子，看到了他们二人，眼波一转，就知道这两个小的在想什么。 他微一勾唇：“还没进门就听到你们叽叽喳喳的，怎么，不认识了？” 祝星在一旁看着，见到阿月和仲嘉木的样子，心中了然。 他主动站出来笑道：“你们两个不是来的路上就一直念叨秦师弟了？我可提醒你们，他可忙着呢，再不去说几句话，他又要走了。” 闻言，阿月猛地回过神，赶紧跑过去：“你不是才回来了么，怎么又要走了？” 她还没忘记从桃花源出来是为了什么，只是现在仙门大乱，她知道秦风经历了无数生死，也不好意思催促。 但是好不容易再见到他，她虽然有些胆怯，但也不想就这么错过了。 仲嘉木也扭扭捏捏地过来：“秦大哥，好久不见……” 看他们俩人都这么别扭，秦风反而笑了：“确实好久不见了，不过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恐怕没有太多时间和你们叙旧。” “这次我让师兄接你们出来，也是为了给你们一个选择。” “如今我们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可以说，我们现在是夹在仙门和魔族之间的。” “你们若是留在这里，势必会有危险。我把你们带出来，不是为了让你们承担风险的。” “所以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如果你们不愿意处于风暴中心，我可以把你们送回桃花源。” 从古至今，桃花源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一直是一座世外桃源。 即便现在，外面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桃花源里面都不为所动。 桃花源的人并不是真的完全避世不出，相反，他们一直有人在外面活动，行踪神秘。 外面的一切消息，里面的人必定知晓。 而且，想到那位大祭司，秦风觉得，她知道的事情可能还不少。 既然他们没有动，就说明桃花源目前仍然是安全的。 其他人也就算了，这两个小的本来就可以不用参与进来。 阿月是跟着他出来的，仲嘉木也是被他捡到的。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让他们自己选择。 才刚见面，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秦风就要让他们离开。 两个小的闻言脸色顿时都不好看。 阿月抿着唇，像是怄气一样别开脑袋，但也没有立刻回绝秦风的提议。 仲嘉木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要你们选择，但没有让你们立刻选。” 看出两个小的心情不佳，秦风并没有着急催促。 “我还有点事要离开，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可以在这里等着我。” 秦风说完，脸上的严肃瞬间散去。 如今的他，已经无法和之前那样，装出来柔和之色了。 哪怕他真心实意地笑着，也还是会让人觉得危险和压迫。 “在此之前，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 看出来两个小的现在都有点怕他，秦风招呼了一下，干脆让乐正玉镜带他们去玩。 正好乐正玉镜心性单纯，也是个孩子心性，立马懂了他的意思，主动站出来。 “两位小朋友，你们要不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四处转转。” 阿月二人看了一眼秦风，虽然有些不乐意，但现在的秦风让他们无所适从，想象中再见面的场面也截然不同。 虽然知道秦风是为了支开他们，但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离开了。 他们一走，祝星走上来，笑着摇摇头：“那两个还只是孩子而已，久别重逢，你没必要这么严肃。” “他们现在怕你，也是因为你身上的变化确实不小。” 秦风也摇摇头：“他们怕我是对的，这个节骨眼，他们和我走得太近，对他们没好处。别忘了，明尊。” 这次抢夺死亡天道，明尊是带着自己麾下的亲信而来。 他名义上避世不出、专注修行，实则仙门里一直有他的势力。 万神殿，似乎也操控不了他。 不过这次明尊重伤之后，就不一定了。 万神殿是摆在明面上的众仙门之首，那么明尊就是暗地里的王者。 现在暗地里的这位王者岌岌可危，蠢蠢欲动的人，又何止那些距离暗地王者半步之遥的人呢？ 而打败了明尊的秦风，又怎么可能不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尽管现在仙门内部已经开始因为秦风放出明尊受伤的消息开始暗流涌动了，但不代表，他们这里没人盯着。 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把无关的人拉进来。 祝星理解他的想法，也谨慎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可以的话，我会尽快他们送走。” 临了，秦风追问了一句：“对了，泉生呢？” 他们离开无相宗的时候，林泉生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这么久了，人肯定好了。 秦风这次让祝星去接的人里，就包括了林泉生。 可现在人没带回来。 提到这个，祝星的脸色就复杂了许多：“他不在宗门，说是……被他师父带走了，在天星城，那里距离嚎哭深渊很近。” 嚎哭深渊，魔界八大洲之一。 秦风眸子暗了暗：“我知道了，那就等我回来，我亲自去见他。” 人都安顿好了，现在，该去要一个说法了。 第3310章 要一个说法 万千神山云雾缭绕。 天梯被毁去，似乎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因为不过一日之后，那道号称天道所赐的天梯，又重新架。 好似从来没有被人摧毁过。 万神殿依旧悬浮于云端，汇聚着各方仙门的顶尖意志，流光溢彩，威严无尽。 然而，当一道身影一步踏入那宏伟的主殿时，整个殿堂一片死寂，仿佛无人一般。 秦风抬头，扫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殿。 随后，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与周遭的仙灵之气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直接穿透了层层光影，落在了那最高主位之上——那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之中，连一丝肌肤、一缕发丝都未曾外露，气息如同深渊般难以测度的身影——玄虚。 “你回来了，秦风。” 玄虚的声音从中传出，依旧是那种经过特殊处理、无法分辨男女老幼的平淡音调，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来：“凡间的乱子，平息了？” 秦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站在大殿中央，声音冷冽如刀，没有任何的寒暄与伪装： “月九天。” 仅仅三个字，却让大殿内本就凝滞的气氛几乎冻结。 黑袍之下，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低笑。 “哦？那位月影台的飞升先祖？怎么突然提到她了？” “她临近陨落，神域崩解。” 秦风的目光如同一潭死水，又好像无尽的深渊，试图穿透那层黑袍、 “她在最后时刻告诉我，在天宫对付她的，是谎言之神。” 他紧紧盯着玄虚，一字一顿地问道：“玄虚主位，你修持谎言大道，对此，有何见解？” 连一丝委婉也无，是直接撕破脸的质问。 大殿内落针可闻，阴影中，一些侍立的神官、代表的虚影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没有参与对峙。 玄虚沉默了片刻，那黑袍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线与声音。 然后，他用那不变的语调缓缓道：“天道万千，法则各异。谎言，亦是其中一道。真与假，实与虚，本就相依相存。” “天宫之事，纷繁复杂，远非下界所能揣度。月九天所言，是真是假，是事实还是……她自身的执念与错觉，谁又能真正断定呢？” 这番话，圆滑无比，将一切都推给了天宫的复杂与法则的无常，看似回答了，实则什么都没承认。 反而在引导秦风怀疑月九天话语的真实性——这本身就是“谎言”手段的运用。 秦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巧言令色。既然你用谎言覆盖真相，那我便用力量，来撕开这层迷雾。” 他不再废话，周身气息陡然一变，深邃的黑暗自他脚下蔓延。 是蕴含着死亡终结与万物寂灭意境的权柄之力！ 他没有动用全部力量，但仅仅是流露出的这一丝，已让整个万神殿嗡嗡作响，法则震颤！ “秦风，你要在万神殿动手？！”阴影中，有人惊呼出声。 “只是向玄虚主位，请教一下‘谎言’的份量。” 秦风话音未落，身影已从原地消失，下一瞬，一道凝聚了极致死亡气息的冥河指，已无声无息地点向玄虚的面门！ 指风过处，空间留下淡淡的灰色痕迹，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被抹去了一线。 面对这突如其来、快如闪电的一击，玄虚端坐的身形未动，只是抬起了那只同样被黑袍覆盖的手。 没有硬碰硬的轰鸣。 在冥河指力即将触及黑袍的刹那，玄虚前方的空间仿佛变成了一面扭曲的镜子。 秦风的指力撞入其中，竟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不，并非消失，秦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道凝练的指力，在进入那片扭曲空间的瞬间，其蕴含的“死亡”概念被强行扭曲、篡改，仿佛被“谎言”覆盖，变成了无害的清风，最终消散于无形。 “谎言……可以欺骗感知，可以扭曲事实，甚至可以……篡改天道法则的呈现么？”秦风心中凛然，瞬间对“谎言”权柄的诡异有了初步认知。 他攻势不停，身形如鬼魅般闪烁，刹那间分化出数十道残影，每一道都带着真实不虚的气息与攻击，从四面八方攻向玄虚！ 这是以虚影迷惑，暗藏真实杀招。 然而，玄虚依旧端坐，黑袍无风自动。 他仿佛能“看穿”所有谎言，精准地找到了秦风的本体所在。 他袖袍一拂，一片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 秦风猛地感觉，自己与那几十道残影之间的联系，被强行“否定”了。 那些由他本应受他操控的残影，在波动扫过后，竟然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齐齐溃散！ 仿佛玄虚用一个“谎言”，否定了它们存在的“事实”！ “试探，到此为止吧，秦风。”玄虚的声音依旧平淡：“你伤不了我，正如我此刻，也无意与你生死相搏。” 秦风身影凝实，停在玄虚前方十丈之处，周身气息缓缓收敛。 他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袍，冷冷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体。今日，我只是想看看，执掌‘谎言’的你，究竟有何等手段。”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谎言”权柄，极其擅长扭曲、篡改、否定，诡异莫测，防不胜防。 正面强攻，若不能以绝对的力量瞬间碾碎其规则，很可能陷入无尽的虚妄之中。 “手段如何，他日你自会知晓。”玄虚淡淡道：“万神殿依旧需要你，秦风，你我从来就不是敌人。” “我知道，你今天来不仅是为了试探，也是为了发泄。” “如今你也发泄完了，闹剧该结束了。” “我想你应该清楚，仙门之中，只有万神殿，才是可靠的合作对象……” 秦风深深地看了那黑袍最后一眼，淡淡道：“你说的最好是实话，否则……” “谎言，终有被戳穿的一天。”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离开了万神殿。 玄虚说得没错，他此行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了。 玄虚知道他所想，再留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第3311章 套中套 秦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万神殿外的云海之中，那弥漫在主殿内的无形压力却并未立刻散去，反而像是引燃了某种引信，让沉寂的阴影躁动起来。 “狂妄！一介凡骨，得了些许机缘，便敢在主位面前如此放肆！”一个尖锐的声音率先从殿柱的阴影中响起，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此子目无尊上，桀骜不驯，更兼身怀诡异权柄，留之必成大患！主位，此子当诛啊！”另一个阴沉的声音附和道，杀意凛然。 然而，立刻有相对冷静的声音出来反驳： “抹杀？说得轻巧！你们谁去？谁能保证一定能留下他？” “别忘了，连玄夙经营多年的月影台，布下天罗地网，都被他一人搅得天翻地覆！就连‘腐败’在七里镇的投影的下场，诸位难道忘了？” “不错，此子实力深不可测，就连杜青衣那老贼亲自出手，都在他身上栽了跟头。” “贸然动手，若不能一击必杀，我万神殿必将迎来其疯狂报复，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秦风在这里，听到这番对话，应该会忍不住眼皮一跳。 这群看似从未离开过万神殿、道貌岸然的家伙们，实则早就将下界发生的所有事情尽收眼底。 就连“腐败”的存在，他们也一清二楚，并不惊讶。 在最后一人的话音落下后，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低的议论声，有主张强硬镇压的，有建议怀柔安抚的，也有担忧引火烧身的，纷乱嘈杂。 他们争论他们的，端坐于主位之上的玄虚，却始终一言不发。 那宽大的黑袍如同深渊，吞噬了所有的光线，也隔绝了所有的窥探与猜测。 渐渐地，议论声在他持久的沉默中平息下去，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到他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终于，一个苍老的声音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困惑：“主位，老夫不解。” “您为何要一再纵容此子？他今日前来，分明已怀疑我万神殿用心不良，认为我们是在利用他扫清障碍。” “今日他敢上门，只怕不仅仅是为了试探。” “如今他已不受控制，如同一柄双刃剑，随时可能反噬其主。留着他，究竟是福是祸？” 黑袍之下，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嗤笑。 “失控？”玄虚那毫无情感音调的平淡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仿佛洞悉一切的漠然，“何谓控制？让他像傀儡般按照你们的意愿行事，便是控制？” 他缓缓抬起被黑袍覆盖的手臂，虚指了一下秦风离开的方向。 “你们也说了，他只是一个凡骨。” “可是，他自凡尘而来，一路破除阻碍，挑战权威……这一切，不正是我等所期望看到的‘变数’吗？” “他的怀疑，他的愤怒，他今日前来试探的举动……” 玄虚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深长：“你们又怎么知道，这不是在我的预料之中？又怎知，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没有解释计划是什么，也没有回答纵容的原因。 但这番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力，让殿内众人虽然依旧满腹疑窦，却不敢再轻易质疑。 “做好尔等分内之事，静观其变便可。” 玄虚最后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显然是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偌大的神殿内再无声响，那些躲在阴影里不曾露面的人，最终只能压下心中的种种念头，躬身行礼后，陆续化作流光散去。 宏伟的万神殿主殿，再次恢复了空旷与寂静，只剩下那端坐于主位上的黑袍身影。 与此同时，远离万神殿的一处不可知之地。 这里并非任何已知的空间，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无数流动的色彩与幻影在交织。 在这里，连“真实”这个概念都显得模糊不清。 黑袍罩体的玄虚静静地悬浮在这片变幻的中心。 在神殿那些阴影消失之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目光穿透了无尽的虚妄，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下一刻，他身影淡化，再次清晰时，已置身于一座风格极其怪异的神殿之中。 神殿的廊柱扭曲盘旋，墙壁上雕刻的并非神祇或史诗，而是各种不断变化且自相矛盾的符咒；穹顶则是一片不断旋转的星空，如同一个绚丽的万花筒，看久了甚至会让人心智迷失。 在这里，一道更加模糊的，仿佛由无数个重叠的谎言与假象构成的投影，正静静地等待着他。 那投影散发出一种玩弄人心颠倒是非的诡异气息，让人感觉虚幻又不可直视。 它仅仅只是存在，都让人觉得虚假。 “做得不错。” 谎言之神的声音如同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带着赞许，却又充满了不可信的虚伪：“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猜忌的藤蔓开始蔓延。” “将这潭水搅得越浑，鱼儿才会更容易落入网中。” 玄虚微微躬身，姿态恭敬，但那黑袍之下的真实表情无人能知：“一切为了神主的伟大计划。” “呵呵……计划……”谎言之神的投影发出低沉的笑声，好像带着几分嘲弄，又好像是玄虚的错觉。 实则，这位神明根本没有任何情感。 “让这棋子自以为在反抗命运，却不知他掀起的每一朵浪花，都在推动着我们真正的目的前行……” “这确实是个好计划，也是一个精妙的……骗局……” 神殿内充满了愉悦而诡异的氛围，但在这表象之下，玄虚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意识，却冰冷如初。 只不过，眼前这位被他称作“神主”的，不可描述的存在，却看不到他的样子。 就连玄虚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修行谎言的那天起，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自己才是真的。 不过，那不重要了。 听着那位神主因为愉悦而上扬的音调，玄虚斗篷之下，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 看起来竟然有些……兴奋。 能骗了自己的神主，难道不是值得兴奋的事情么？ 第3312章 谎言加身 与此同时，秦风离开万神殿，踏上下山的云阶。 踏出万神殿起，椒夏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轻飘飘地坐在他肩头。 “气死我了！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满口都是骗人的鬼话！” 坐在秦风的肩膀上，椒夏抱着胳膊气得直跺脚，鼓起的腮帮子和挥舞的小拳头都显得无比恼怒： “他根本就是在敷衍你，什么天道法则相依相存，什么难辨真假，全都是骗人的！他肯定是在为‘谎言’做事！” 秦风步履从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翻涌的云海，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汹涌的对峙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多波澜。 “我知道。”他淡淡开口，声音平稳：“他整个人，从存在到言语，都是由谎言筑成的。今日我来万神殿，他应该早就算到了。” 秦风神色淡漠得，好像那个一进万神殿就直接动手，要出一口气找玄虚算账的人不是他一样。 椒夏愣了一下，飘到秦风面前，歪着头看他：“那你为什么还去？明知道是陷阱？” “有时候，明知是陷阱，也要去踩一踩。”秦风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不去，怎么知道这陷阱是为谁而设，又怎么知道设陷阱的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玄虚表面上是为‘谎言’做事，奉命争夺月九天的天道权柄。但你想过没有，他如果真心为谎言之神办事，为什么会任由我去月影台？甚至‘恰好’让我知道月影台的危机。” “他知道我对付过‘腐败’，阻止了万藏佛。” “现在，我知道了‘谎言’的阴谋，他认定我不会坐视不理。” 玄虚之前见过他和乐正玉镜，从那个时候起，他肯定就已经知道了乐正玉镜的身份。 更何况，他早就暗中给玄夙透露了乐正玉镜的真实身份。 试问，“谎言”想争夺月九天的权柄，怎么可能让玄虚把月九天的“备份”送到她面前呢？ 毕竟三千年前，月九天险些陨落，就是乐正玉镜这个“备份”起到了作用，让她又苟延残喘三千年。 三千年的对人来说很长，对一位神明来说却不见得。 可如果他是“谎言”，这种时候是绝对不会让月九天再苟延残喘的。 月九天、死亡都说了，如今天宫里一派热闹。 秦风不知道天宫在何处，又闹成什么样子。 但他知道，闹得越厉害，越不应该拖延时间。 拿下月九天的权柄，为自己增添一份助力，才是“谎言”现阶段应该做、最想做的。 可是玄虚却没有这么做。 他暗中给了玄夙提示，让他们有机会挽回月影台颓势。 而后，又在见到秦风和乐正玉镜在一起之后，引导秦风去凡俗。 他应该知道，秦风绝对不会允许乐正玉镜再献祭。 看起来，前一手是为了给他那位神主添堵，后一手又好像是利用秦风帮了“谎言”。 一前一后，自相矛盾，让人看不清他到底要做什么。 但秦风可以肯定，玄虚对“谎言”，未必真心。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修“谎言”的人，能有什么真心？ 椒夏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明白了：“对哦……如果他真的想帮谎言之神吃掉月九天，应该想办法瞒着你，或者直接把你引开才对……” “这样一个乐正玉镜，在献祭的途中遇到任何问题，都没人救得了他。” “要是献祭失败，月九天的‘过去’毁了，她必遭反噬！” “所以，”秦风总结道，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他看似在帮谎言之神，实则却在暗中给我递刀子，让我去坏谎言之神的好事。他的目的，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椒夏更加困惑了。 “没人知道。”秦风摇了摇头：“一个满身谎言的存在，不管这次还是上次，都用自己的‘谎言’来见我……” “甚至可能，他根本连本体都没有，他的真实意图，或许连他自己都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包裹和掩饰，搞不好，现在连他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了……” “但无论如何，”秦风的语气倏然一转，变得无比冷冽：“我绝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的‘好意’之上。” “无论他究竟在图谋什么，他终究是‘谎言’的化身。与虎谋皮，只怕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 “合作？这本身就是最可笑的……谎言。” 椒夏看着秦风冷静而坚毅的侧脸，原本气鼓鼓的表情也慢慢平复下来，她抱着胳膊，轻轻哼了一声。 虽然没再说什么，但俏脸已经写满了了然。 秦风见她不说话了，也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没再啰嗦。 “走吧，先回万藏寺……” 话刚说完，身形却骤然一顿，立于云头，目光平静地望向侧前方一片看似寻常的流云。 “安宗主，来都来了，不出来见见么？” 他话音方落，那片流云一阵扭曲，一个身影便从中笑呵呵地走了出来。 来人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道袍，面容和善，身材微胖，看起来像个与世无争的富家翁，正是许久不见的安经赋。 “秦风……不对，我现在也该称呼你一声‘秦掌门’了吧？” “秦掌门，别来无恙啊？”安经赋拱着手，脸上堆满了毫无破绽的热情笑容。 “虽然听说你还没有开宗立派，可是以你如今的影响，开宗立派只是时间问题。” “从一个小弟子，成了一方名门开山鼻祖，真是可喜可贺！” “而且方才在万神殿外，偶感殿内气机震荡，想必是秦掌门神威盖世，连那玄虚主位也要暂避锋芒吧？” “啧啧，重伤明尊，大闹万神殿，此等壮举，古往今来，怕是也找不出几人了。” 他话语间满是恭维，眼神却如同深潭，不见底。 秦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淡淡道：“安宗主，在我面前，就不必费心伪装了。” “这里又没有外人在，你的讨好和谄媚，给我看了也没用。” “找我什么事，直说吧。” 第3313章 第三次合作 他心中念头微转：他当然不信和安经赋是偶遇。 但，自己刚从万神殿出来，他却能精准点出“重伤明尊”、“大闹万神殿”之事。 明尊之事或许已传开，但万神殿内刚刚发生的对峙，消息绝不可能泄露这么快。 唯一的解释是——万神殿内，有安经赋的眼线！ 这人的手，伸得比想象中更长。 安经赋被秦风戳破也不生气，脸上笑容不变，反而更盛了几分，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 “哎呀，不管怎么说，此地距离万神殿这么近……秦掌门艺高人胆大，但是你知道的，我就是万神殿下面一方小宗门的掌门而已。” “说白了，不过是他人手里的一枚棋子，别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 “有些事、有些话，你敢做、敢说，可我却不敢啊……” 秦风淡漠地看着他。 有时候他都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也修行了“谎言”。 否则，为什么时时刻刻都舍弃不了他那精妙的伪装呢？ 秦风也懒得耽搁时间：“那就换个地方。” 安经赋微微一笑：“正有此意。” 说完，他袖袍轻轻一拂，四周景物顿时如水波般荡漾模糊，下一刻，两人已置身于一片奇特的幻境之中。 这里仿佛是星空深处，脚下是流转的星辉，头顶是璀璨的银河。 但仔细看去，那些星辰的轨迹却透着一种人为布置的玄奥，隔绝内外，万法不侵。 秦风微微挑眉：这样一处幻境，随手就能把他拉进来，安经赋这拙藏得……还真是深啊。 “此地清净，方便说话。” 安经赋笑眯眯地，仿佛只是请人到了一处雅致的茶室，对秦风的反应好像完全没有察觉。 他收敛了几分浮夸的笑容，但眼底的精明与深算却更加明显：“秦掌门快人快语，那安某也就不绕圈子了。” “万神殿你已经看过了，想必如今，也了解到了不少东西吧？” “一座看似至高无上，实则外强中干的神殿，不仅内部派系倾轧，规矩腐朽，更和天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绝非良木啊……” “秦掌门与其与他们虚与委蛇，不如……考虑一下与安某合作？” “别叫我秦掌门，我说过，我对开宗立派没兴趣。”秦风目光微动：“直说吧，你想合作什么？” 安经赋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踱了一步，仰头看着幻境中一颗异常明亮的“星辰”，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你一路走来，看过仙门的伪善，经历万神殿的霸道，难道……就从没想过，要将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统统拉下马来？将这由他们制定的、令人作呕的秩序，彻底掀翻？” 秦风眼神一凝：“推翻仙门和万神殿？安宗主好大的志向。”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安经赋绝对不是善茬。 这老东西圆滑的外表之下，藏着锋利的獠牙。 只是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安经赋到底想做什么，他又能做到什么。 但是刚才安经赋这一句话，信息量极大。 别的不提，光是一个“天宫”的存在，就足够让秦风细细品味了。 在秦风一步步摸索到天宫之前，仙门之内人人寂静，对“神”的存在，向来是作为人生的目标和修行的终极。 至于天宫，无人知晓，纯粹只是想象而已。 接触了玄虚之后，在玄虚的话语中，天宫的存在也是一个隐秘。 也就是说，仙门内，很少有人知晓天宫真正的存在着。 最起码，一般等级的人是不知道的。 可没想到，安经赋如此坦然地说出来，他不仅知道，而且完全不怕秦风知道他知道。 并且之前，他也毫不在意地让秦风知道，他在万神殿也有自己的眼线。 这算什么？ 投诚的诚意？ “算不上什么志向，只是时势使然而已。” 安经赋回过头，脸上依旧挂着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神明高居九天，视众生为蝼蚁，彼此征伐，掠夺权柄，以为这就是永恒的游戏。但是啊……”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灼灼地看向秦风，一字一句，如同惊雷暗藏： “他们或许从未想过……蝼蚁，亦可吞天！凡人，为何不能……掠夺神明？” 此言一出，幻境中的星辉都仿佛为之一滞。 秦风心中波澜骤起。 安经赋此言，已不仅仅是野心，而是近乎疯狂的亵渎与叛逆！ 他不仅想推翻现有的仙门秩序，其最终目标，竟直指那至高无上的“神明”！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深邃如渊，一个笑里藏刀。 幻境之中，一片寂静。 他们都清楚，对方有所隐瞒，也都在评估着彼此的价值与危险。 秦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掠夺神明……听起来很诱人。但是安宗主，你又要怎么做呢？还有，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你曾经也说过，我不过一介反骨，偶尔得到一点机缘，被你口中的时势推着走到了现在而已。” “你要和我合作，又怎么能肯定，我能做到你想的事呢？” 安经赋呵呵一笑，又恢复了那副圆滑的模样：秦掌门，以你现在的成就，就不用妄自菲薄了吧？” “你以凡骨之躯，身披三条天道，又有人皇气运加身，放眼古今，有几个人有你这样的……‘一点机缘’呢？” 他的笑容绵里藏针，丝毫没有让步。 但是他也丝毫没有回答秦风问的，他要怎么做。 秦风面无表情道：“安宗主，如果下次见面，你还是这么喜欢说废话，那我们就没有再见的必要了。毕竟，这已经是我给你的第三次机会了。” 安经赋提过两次合作，但是直到这一次，他都没有说到底要怎么合作。 言罢，秦风打算抽身离开幻境，不想再和安经赋浪费时间。 但就在秦风以为，这一次安经赋依然不会开口的时候，却听他忽然抛出一道惊雷： “深渊里的东西，已经爬出来了。” “要不了多久，临仙大陆就迎来深渊降临。” “秦掌门你说，在人间，有多少人能抗住深渊的侵蚀呢？” 第3314章 神骸军队 深渊！ 提到这两个字，秦风的瞳孔都忍不住缩了缩。 他是去过深渊的，那里面的东西有多可怕，他曾经亲眼见证。 最重要的是，深渊底层的东西。 离苍说过，深渊底部的东西，是神的尸骸。 可现在尸骸“活”了过来，它满心不甘，要从深渊重新爬回天穹。 可以说，深渊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它。 那个地方，本来就是这具神之尸体的陵墓。 深渊里的那些东西，哪怕只是存在，都是对这个世界巨大的威胁。 更遑论，从深渊里跑出来了。 思及此处，秦风的脸色已经沉如寒冰。 安经赋笑着，但是眼神却一点也没错过秦风的表情。 见到他的反应，安经赋十分满意： “看来你也知道了深渊的事，那我们今日的谈话就轻松多了。” “既然你知道深渊里的东西有多可怕，那么我如果告诉你，有人想利用深渊里的东西……造神呢？” “而且，是一尊，可以被人控制的‘神’。” 秦风瞳孔猛地一缩，骤然抬头看向安经赋。 这一刻，饶是他都觉得手脚有些冰凉。 安经赋既然直接说出来深渊的存在，想必，他也曾去看过。 甚至，他或许也知道神之骸骨的存在。 毕竟，这厮到底隐瞒了多少，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少底牌，更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更让秦风觉得身体发寒的，还是这所谓的“造神”。 他神色彻底冰冷下来：“细说。” 见他回应了自己，安经赋更加满意了，双手负于身后，在原地慢慢踱步。 “这个消息，我是在不久之前才得到的，还没有来得及去印证。” “但是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情，你都亲身经历过，我想……我得到的那个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这世上，想与神争辉的人不少。三千年前，临仙大陆巨震，仙魔两族差点同归于尽后，产生这种想法的人就更多了。” “你也看到了月九天的下场，即便飞升成神，终究也逃不过陨落的命运。” “所以啊，有人动了心思，在发现了深渊之后，居然胆大包天地想利用深渊。” “深渊里的，可是创世之神的骸骨，那里面的血肉……都是创世之力。” “如果，可以利用里面的东西，打造出一支……无可匹敌的神之军队呢？” 安经赋看起来已经知道了秦风手里得到的消息，并没有隐瞒他自己知情的。 秦风的月华之瞳也一直在闪动，看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知道他有月华之瞳，安经赋身上没有任何谎言的气味。 但，秦风宁愿这只是谎言。 毕竟这个消息，实在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以神之遗骸打造一支军队？ 这已经不能叫阴谋了，这是要泯灭人伦。 离苍说过，深渊内的神之遗骸是不甘的，它随时可能爬出来。 创世神不会把人这样的蝼蚁放在眼里，难道它的尸体就会么？ 这种时候，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是愚蠢的。 居然有人想利用深渊里的血肉造神？ 要么是愚蠢到了极致，要么就是疯狂到了极致。 而且做出这种决定的人，也同样没有将人命放在眼里。 甚至，都没把整个临仙大陆放在眼里。 既然知道深渊存在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深渊里的东西有多么危险。 可是还是做出了这种谋划，这是要彻底毁灭临仙大陆。 不过，秦风并没有因为震惊和愤怒，立刻应了安经赋，反而冷静下来看着他： “你在这里等我说这些，难道，这件事和万神殿有关？” “安宗主既然在万神殿里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又在这个时候找我，想必，应该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了吧？” 他的意思很明白：没有有价值的信息，他们之间也没法合作。 安经赋早有准备，对此不怒不嗔，反而开怀一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秦掌门，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万神殿，没有你想的那么团结，他们来自各大宗门避世不出的高手，在明面上统治仙门，和暗地里的明尊互相抗衡。” “但是在其内部，势力分化，各有私心。毕竟，万神殿内的人，也都来自不同的家族、宗门，他们怎么可能完全团结一致？” “况且这次之后，你应该看出来，玄虚已经有了他的神主。”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没有机会去打造这样一支军队，否则……他死得最快。” 这倒是实话。 秦风现在知道的是，天宫里闹得不可开交，那些高作云端的神明有的已经放下了矜持，开始掠夺争抢，获取更多的力量。 它们，应该是想趁着创世之神下一次苏醒之前，为自己积攒更多的力量。 但它们应该没想到，在人间，同样有它们看不上的蝼蚁，开始为“蚍蜉撼树”做准备了。 而且还是如此疯狂的方式。 “所以你知道始作俑者？” 秦风盯着安经赋，左眼的月华微微闪烁：“临仙大陆内的势力虽然错综复杂，但是真正有实力办到这件事的，只怕不多。” 别的不说，光是入深渊这一个条件，能满足的人就没多少。 更遑论，还要有足够的实力将深渊的血肉带出来。 只怕，就连知道“深渊”存在的人都没几个。 不过秦风也不会轻视任何人，毕竟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安经赋这样善于经营、看起来只对名利地位感兴趣，并且只拘于一方小天地的人，竟然怀揣着这么大的秘密呢？ 他，又是怎么知道深渊所在的？ 安经赋那张脸上仍旧是密不透风的笑容：“是啊，能办到这件事的‘人’确实不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秦风的眸子已经微微一凛：“你是说……神？” 安经赋盯着他，闻言笑容彻底展开：“人想做这件事确实很难，就连你我，想要利用深渊里的东西都恐被其反噬。” “但如果，神出手了呢？” 秦风微微眯眼：“有神在豢养信徒做这件事？” 安经赋笑着摇了摇头：“恰恰相反……” 第3315章 被人操控的神 相反？ 和安经赋的谈话到这里，秦风已经不是第一次震惊了。 前面深渊军队的消息，已经让他瞳孔巨震。 但此刻，他还是没忍住吸了一口气。 不是神操纵人，而是，人在操纵神？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一个眼神，安经赋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 难得，安经赋脸上 虚伪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居然有几分认真起来。 “这个消息，我知道得并不确切，你可能也不会相信。” “我不能告诉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也不能告知你我是怎么确认的。” “至于真实性，我说是真的，就看你信不信了。” 安经赋这番话听起来，和耍无赖没什么区别。 两个人既然要合作，他这么说，可以说毫无诚意了。 但秦风知道，这个消息就算不够真，但也不是空穴来风。 这个老狐狸这么说，无非是明着告诉自己：他有秘密，也有手段。 比之前的阿谀奉承，反而要顺耳得多。 毕竟，安经赋这种人忽然坦诚了，反而让人怀疑。 况且谁也不会和一个毫无手段之人合作。 “如今仙魔之战在即，我能离开的时间不长。” “我现在已经查到了一个地方，你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 “你既然去过深渊，应该知道深渊里那些东西是什么气息。” 言罢，他报出了一个地址：“嚎哭深渊，万枯岭。” 魔界？ 秦风眉头挑了挑。 对这个地方，他其实并不意外。 本身深渊的入口距离魔界最近，而且在魔界弄出这种事情，自然要比在人界弄出来的动静小。 不容易被掣肘。 他挑眉，是因为在来之前他才得知，林泉生去了嚎哭深渊。 林泉生是无相宗的人，他现在，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叛离了仙门。 所以林泉生要去哪儿，都是安经赋一句话的事。 秦风盯着安经赋，不咸不淡道：“安宗主，真是好安排啊……” 安经赋要查的地方，就在嚎哭深渊。 今日他如果不来，哪怕为了林泉生，秦风也是要去一趟的。 这很难不让秦风觉得，林泉生去嚎哭深渊，本来就是安经赋蓄意安排的。 安经赋好像没听出秦风的敌意一样，笑着摆摆手：“哎，哪里哪里，秦掌门，你怕是误会了什么。” “我今日来，就是特地送上我的诚意的。” “至于别的事情……只是巧合罢了。” 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安经赋就已经“解释”上了。 他这是故意的。 秦风冷哼一声：“呵，是不是你说的情况，我会有办法确认。即便确认了，我也不一定与你合作。” “你也说了，玄虚很大概率跟这件事无关，他背后又有神主。都是与虎谋皮，相比之下，玄虚的能力起码在你之上。” “安宗主，想让我选择你，你也得再拿出点诚意来了。” 安经赋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应道：“这是自然……” 话到这里，两个人都知道该结束了。 秦风懒得再多说一句废话，一转身，他面前缥缈的星辰瞬间让路。 原本被安经赋制造出来的幻境，不过转身的时间，属于秦风的那一半就分崩离析。 这一幕，看得安经赋微微凝眸。 这幻境，虽然只是用来屏蔽外界的耳朵的，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打破的。 看着秦风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云端，他微微凝眸：“一介凡骨，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和安经赋分开之后，一直坐在秦风肩头的椒夏才开口：“你觉得那老东西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深渊的事，应该是真的。” 秦风说道：“他既然知道深渊的存在，就该知道那里面的东西不是拿来开玩笑的。” “他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多半是明白，操纵这件事的主谋不是他能得罪的，又或者，他来处理这件事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这个老狐狸，向来不会做亏本生意，他的圆滑不是装出来的。” “这是想拿我当刀子。” 安经赋心思深沉，他并不像是外界传言的那样，只善于钻营。 但，善于钻营绝对是他真实的一部分。 他找自己合作，什么推翻仙门的龃龉，多半只是一个借口。 他有自己的目的，但也知道，秦风即便知道他的目的，也不会对深渊冒出来的东西坐视不理。 “那你要去么？”椒夏有些担心，安经赋这利用得也太明显了。 秦风没有立刻回应：“这件事，回去和祝师兄他们商量一下吧。深渊里的东西跑出来，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他们也必须知道这一层危机……” 不到一个时辰，秦风就回到了万藏寺。 他一回去，就将祝星、乐正玉镜和钟离叫了进来。 王博弘那边还要忙活万藏寺的事情，秦风暂时没有叫他。 设下结界后，秦风没提自己在万神殿事，反而开门见山，直接将安经赋找到他的消息说了出来。 听完秦风的转述，房间内一片死寂。 秦风很有耐心，等着他们三个慢慢消化这件事。 祝星第一个打破沉寂，他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跳跃着细微的电弧：“神骸军队？用深渊里那些鬼东西打造军队？” “这、这听起来和疯子说梦话有什么区别？” 信息量太大，就连向来沉稳的人都有点难以置信：“师弟，安经赋老谋深算，笑里藏刀，他的话十句里能有半句真的就不错了。” “我怀疑，这根本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故意抛出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引你入局，背后不知藏着什么算计。” 乐正玉镜轻轻颔首，面容也带着凝重：“老祝说得对，我虽然不认识这位安宗主，但这段时间也听你们提起过。” “不是都说这人心思深沉如海么？他主动透露如此重大的秘密，却连幕后主使是谁都‘不清楚’，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或许，他想借你之手，清除某个对手；或许，他想试探你对这类禁忌之力的态度；甚至……这所谓的据点，本身就是为你准备的陷阱。” 钟离抱着臂膀，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他向来话少，虽然没有发表意见，但那锐利的眼神表明他正在仔细权衡每一个字。 第3316章 万枯岭 秦风坐在主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们的怀疑，他早就已经料到了，回来之前他自己也是同样的想法。 “你们的顾虑，我都明白。” 他缓缓开口：“安经赋不可信，这是肯定的。他透露这个消息，必然有他的私心，甚至这很可能就是一个陷阱。”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去确认一下。” “如果这‘神骸军队’的计划是真的，无论幕后主使是不是安经赋自己，其威胁都远超我们目前遇到的任何敌人。” “那意味着，有一股势力，正在试图掌握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如果是陷阱……”秦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正好看看，安经赋，或者说他背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躲在暗处的敌人，远比摆在明处的更危险。” 他站起身，做出了决定：“我会亲自去他说的那个地点看看，正好，也去见见泉生。” 其他人也知道，一旦秦风做出了决定，那谁来劝都没用。 不过这一次，祝星还想挣扎一下：“太危险了，至少让我跟你一起去！” 乐正玉镜也上前一步：“我也去，老秦，多带一个人起码能帮上点忙！” 钟离没说话，但人已经站在了秦风面前，神色说明了一切。 秦风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不行，人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我这次去只是为了探查，又不是直接强攻。如果情况不对，我会立刻撤离。” “你们留在这里接应，万一真是圈套，还需要你们作为后手。”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他心意已决，祝星和乐正玉镜只得无奈点头应下。 钟离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 秦风没有耽搁，刚去过万神殿，和祝星他们交代完之后，便动身前往万枯岭。 他这次拒绝了其他人同行，不仅是需要有人作为后手，更因为目前还不了解对方的情况。 如若安经赋说的是真的，万枯岭现在和深渊的东西扯上了关系，那么祝星他们去会非常危险。 毕竟，他们没有见过深渊里的东西，自然不知道那些活着的血肉到底有多么可怕。 他们的肉身，只怕很难承受。 一日之后，秦风便孤身进入了魔界，穿越嚎哭深渊，直奔万枯岭。 万枯岭，地如其名，是嚎哭深渊边缘一处被遗忘的地界，一片连最凶悍的魔物都鲜少踏足的绝对死地。 这里的天空是永恒不变的昏黄色，仿佛被某种污浊的脓血浸透，低垂地压在头顶，令人窒息。 连日月星辰都没有。 大地是皲裂的暗红色，裂缝深处，时而蒸腾起带着刺鼻硫磺与腐烂甜腻气息的毒瘴。 山岭本身呈现出一种扭曲怪诞的形态，嶙峋的怪石如同指向苍穹的枯骨手臂。 这里也没有通常意义上的植物，只有一些类似菌类和地衣的暗色附着物，攀附在岩石上缓慢地蠕动呼吸，散发出微弱的磷光。 风声如同无数冤魂在深渊底部哭泣，钻入耳膜，能轻易勾起生灵内心最深沉的恐惧与绝望。 偶尔能在某些背阴的山坳下，看到一滩滩粘稠的、仿佛拥有自己生命的淤泥，它们缓缓蠕动，吞噬着一切落入其中的东西，无论是石块还是……不小心闯入的活物。 来之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祝星特地将万枯岭的情况告知了秦风。 秦风印象中，他曾说过一句话： “万枯岭，它就是嚎哭深渊上，一块早已坏死流脓，且散发着不祥的腐肉。” 据说自从三千年前起，它就成为了生命的禁区，是连魔界自身都已经放弃了的放逐之地。 从大战之后，这里就彻底荒凉，连魔族都不会踏入这里。 但是现在，这里居然有人在进行一场吞天的谋划。 不过仔细一想也正常，毕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让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生存下去。 秦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安经赋所描述的山谷之外。 冷眼看着这片四处都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地方，他没有贸然潜入，而是将神念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内蔓延，同时调动体内的死亡权柄，细细感知着周遭的生命与死亡气息。 不对劲。 山谷内，确实残留着强烈的死亡气息，但这气息驳杂而混乱，并不是自然形成，更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更重要的是，他感知到了极其微弱的，却令人极其厌恶的气息。 这气息他并不陌生。 那是一种仿佛能将“生命”扭曲的力量，它可以创造生命，却藐视着生命…… 这感觉，和在深渊之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秦风目光一凝：“看来在这点上，那老狐狸似乎没有说谎。” 有人，将深渊里的东西带出来了。 他隐匿所有气息，如同融入了阴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山谷。 谷内到处是战斗的痕迹：破碎的法器、焦黑的土地、以及一些已经彻底失去生机、形态略显扭曲的尸骸。 从服饰上看，并非统一制式，分属不同流派。 他仔细检查了那些被污染的尸骸，这些人在死前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生命形态被强行扭曲……这绝非寻常手段所能做到。 看起来，这些人都曾经剧烈地抵抗过，不过没有成功。 除此之外，这片战场没有发现别的痕迹。 继续往里深入，这里除了那些尸体之外，空无一人。 不过最后，还是让他在山谷深处一个被强行破开的洞府内，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一小块暗红色肉块。 虽然这块血肉已经失去了活性，但那上面令人心悸的气息还没完全散去。 秦风一眼认出，这就是来自深渊的血肉。 除此之外，还有几片玉简碎片。 玉简上的内容支离破碎，上面的文字他看不懂，但还是将其收拾起来，先带回去再说。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洞口有残余的禁制的气息。 现在看来，这里似乎已经被人抛弃。 “扑空了？” 第3317章 幸存者 秦风将那块失去活性的神骸血肉和玉简碎片封存好，准备直接离开。 这片地方看起来已经没有更多的价值了，他来晚了一步，这里的人已经离开了。 不过，安经赋的情报虽然是对的，也不代表他值得信任。 椒夏和他想法一样：“看起来这里的人应该刚离开不久，你说，他们到底是本来就打算离开，我们来得不巧呢？还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椒夏都能想到，秦风自然不蠢。 他们刚来，人就走了，真有这么巧？ 到底是他们在来的路上被人发现了，还是……有人通风报信？ 如果是后者，那么安经赋的嫌疑就很大了。 “走吧，先回去再说。这些玉简上的文字我不认识，回去问问扶桑。” 也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他要是都不知道，那能问的人就不多了。 但就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冲破了周遭重重死气，如同风中残烛般钻出来，被秦风敏锐地捕捉到了。 “等等。” 他脚步一顿，目光骤然锐利，循着那丝微弱的气息，目光投向山谷最深处一个被乱石半掩的隐蔽洞口。 他微微眯眼，便见察觉那洞口处残留着更强的禁制痕迹。 只不过已经破损了，像是被人从外部强行突破之后，又匆忙掩饰了一下。 他身影一晃，下一刻便无声无息地来到洞前。 袖袍轻拂，挡路的碎石化为齑粉，露出了后面散发着浓烈腐臭和血腥气的幽深通道。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洞口？” 椒夏落在他身边，有些诧异：“刚才我们居然都没发现。” 秦风微一点头：“进去看看。” 椒夏：“嗯！” 踏入洞内，即便这段时间见证的死亡已经够多了，秦风的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 眼前的景象，比外面的残骸更加触目惊心。 非要形容的话，这里就像是一个临时的囚牢兼“培育场”。 数十个铁笼杂乱地摆放着，大部分里面已经是扭曲、腐烂的尸体。 而这些尸体，险些都无法看出是人的尸体了。 他们赤身裸体，尸体之上有大片已经变成灰褐色的血肉，把原本人的肉体撑开，在上面绽开了一朵朵血肉之花。 然后……当这些人的养分被吸干之后，这些血肉之花也随之枯萎。 留下一具具尸体，好像人体大面积增生之后留下的肿瘤。 这些人，应该就是神骸军队的实验体了。 他们显然没能承受住神骸血肉的侵蚀，在极致的痛苦中化为了实验的失败品。 但在角落的几个笼子里，还有微弱的喘息声。 秦风听到声音看过去：那是几个还保持着部分人形的修士，有男有女，衣衫褴褛，骨瘦如柴。 而他们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可怕的异变：有的手臂上绽开了一朵不断蠕动、汲取他们精血的暗红色血肉之花，花瓣如同剥皮的肌肉，花蕊处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眼球； 有的背部脊柱扭曲凸起，形成类似昆虫甲壳的诡异结构； 还有一个，半边脸颊都已被同化成类似树皮般的肉质组织，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恐惧。 他们身后的灵骨还亮着，不过灵气已经非常微弱了。 这些血肉，竟然能直接从他们的灵骨之中汲取养分。 他们还活着，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着血肉被异物寄生扭曲，最后被吞噬的非人折磨。 那微弱的生气，正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当秦风的身影出现在他们模糊的视野中时，那几个还残存意识的修士，眼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合着最后希望与乞求的光芒。 “救……救命……” “杀……杀了我……” “求求你……杀了我……我要离开……这个……地狱……” 他们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血沫和绝望的哭音。 他们甚至宁愿死，也要离开这个比死亡更可怕的魔窟，可想而知他们之前经历了什么，现在又何等苦痛。 秦风紧紧抿着嘴唇，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这些在绝望中挣扎的人，看着他们身上那违背天道伦常的“血肉之花”。 他周身的死亡气息微微波动，却不是杀意，而是一种冰冷的怒意。 椒夏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饶是她，此刻都觉得不寒而栗。 这样罔顾人伦的谋划，让她都不忍心多看，更别说秦风了。 秦风没有丝毫犹豫。 “好。” 他走上前，死亡权柄化作最精细的切割之力，轻易斩断了特制的笼锁。 他没有贸然去触碰和尝试清除那些人身上的血肉之花，那东西现在已经和这些人的性命纠缠在了一起，强行剥离只会让他们立刻殒命。 虽然他们现在很痛苦，但秦风还是决定先带他们离开，看看有没有能让他们复原的办法。 “跟着我，保持安静。” 秦风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成了这些人现在唯一的希望。 “我先带你们出去。” 他施展法术，脚下立刻黑影涌动，将这几个虚弱不堪行走困难的幸存者卷入其中。 同时，他释放出更浓郁的阴影，将所有人的气息彻底掩盖。 “走，先带他们离开这儿。” 一行人，在死寂的万枯岭中，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向着谷外移动。 带着这些行动不便且状态极不稳定的幸存者，撤离的风险极大，很容易被可能存在的监视者发现。 但这些人身上沾染了深渊的血肉，他们都是半失败的试验品。 谋划这些的人离开时没有带上他们，说明他们已经濒临死亡了，很快就会和洞穴里那些尸体一样。 秦风必须尽快将他们带走安置，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他们恢复。 同时，也是在看这些人身上的“实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刚出山谷，空谷之中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风穿过山谷之间的时候，好似悲戚幽怨的嚎哭。 秦风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幽深：“有人来了……” 第3318章 红袍鬼 秦风一挥手，将那些幸存者置于身后，让椒夏看着他们。 他自己，则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黑暗。 山谷深处，原本只有呜咽风声和扭曲怪石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浮现出十八道身影，如同鬼魅。 它们皆身着鲜红如血的宽大袍服，袍角无风自动，上面用更深的暗红色丝线绣着扭曲、无法理解的符文，那些符文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 秦风一眼就认出，这些符文和残破玉简上的文字是一样的。 红袍的兜帽深深垂下，遮蔽了面容，只能看到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它们站立的位置看似随意，却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秦风与其身后的幸存者尽数笼罩在内。 最令人不适的是，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没有半点普通生灵的生机，也不是死物的沉寂。 看起来似乎和万枯岭同源，但秦风瞬间就感应到，那不是万枯岭的气息。 而是来自深渊的血肉，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让空气都变得粘稠，令人作呕。 它们一出现，没有任何警告，十八道红影就同时行动。 它们的身法万分诡异，如同血色鬼影般在空中不断闪烁折射，留下道道残影，从四面八方朝秦风发起了攻击！ 它们的手中并未持握兵器，从红袍下探出的，或是扭曲如爪，或是覆盖着蠕动肉芽的手臂，带着撕裂灵魂的恶意和腐蚀一切的力量，直扑而来！ 秦风眼神一凝，周身死亡气息轰然爆发，化作无数道黑色利刃席卷向红影！ 然而，令他心神微震的是，那足以让元婴修士瞬间湮灭的死亡之力，在触及红袍时，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浓郁的污秽血气抵消吞噬了！ “嗯？” 他眉头微蹙，瞬间转换权柄。 痛苦的低语如同无形潮水涌去，试图冲击它们的意识，但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仿佛它们根本没有“感知痛苦”的能力。 腐败之力蔓延，大片黑色的菌花爆发，地面都成片的腐蚀溃烂。 可那红袍与其下的躯体，本身就如同最极致的腐败结合体，竟反过来隐隐有同化腐败之力的迹象！ 这些红袍怪物，仿佛对秦风所掌握的三种权柄，有着极高的抗性，甚至可以说是……免疫！ 它们的攻击已至身前，凌厉的爪风撕裂空间，带着深渊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秦风身影如同幽影，在狭小的包围圈内闪转腾挪，放弃了使用权柄，指凝剑气，蕴含着磅礴巨力，与红影硬撼！ “嘭！嘭！嘭！” 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沉闷的巨响。 气浪翻滚，将地面本就脆弱的岩石震成齑粉。 秦风的力量无疑占据绝对上风，被他直接击中的红影，无不倒飞出去。 红袍破碎，裸露出来的却不是普通人的血肉皮肤，而是如同暗红色肉块与经络强行拼凑而成的诡异躯体，甚至能隐约看到缓慢搏动的类似心脏的器官。 它们仿佛没有痛觉，不知畏惧，被打倒后立刻以诡谲扭曲的方式弹起。 破损处肉芽蠕动，迅速修复，再次不畏生死地扑上！ 它们的力量、速度、恢复力都极其惊人，更麻烦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深渊气息，带着极强的污染性，不断试图侵蚀秦风。 战斗陷入僵持，秦风虽然可以压制，一时半会儿却难以彻底灭杀。 而那些幸存者感应到了深渊血肉的气息，精神状态十分差劲，身体都在不自觉的战栗颤抖。 他们身上的深渊血肉也开始疯长、蠕动，巨大的痛苦让他们不断惨叫起来，情况岌岌可危。 “看来要速战速决了。”秦风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不再保留。 “三相佛。” 随着他一声低吟，虚空震荡，宏大威严的三相佛法身现于他身后。 此刻，那寂灭的哀相正对红袍怪物，原本漠然的眼眸中，闪烁着死寂一般的黑金色光芒。 “寂灭……归无。” 寂灭之面轻轻开口，言出法随。 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 那十八道红影，在被这股力量笼罩的瞬间，其迅猛的攻势戛然而止。 它们身上那浓烈的污秽血气，迅速黯淡熄灭； 扭曲蠕动的躯体上，修复的肉芽停滞，开始从边缘一点点分解、消散，化为毫无生机的尘埃！ 不过片刻，十八道令人心悸的红影，瞬间消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了些许暗红色的灰烬。 秦风神色冷漠，好像这一切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虽然身怀权柄，但是对付这些东西，就算不用权柄也可以。 “回去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相佛法相随之隐去，周围瞬间恢复了寂静。 椒夏在远处看着，没有立刻过来，而是先查看了一下那些幸存者的情况。 那些红袍的“鬼”消散之后，他们就安静了许多。 只不过看起来情况都不太好，意识比之前更加混沌了。 “你先看着他们。” 秦风也发觉了这个问题，示意椒夏先别过来。 而他自己，回头朝着那些红袍“鬼”走去。 他目光凝重地看向那些灰烬，走到一片红袍鬼的残骸面前。 他伸手想把红袍拉开，准备仔细探查一下，弄清楚这些诡异的红袍怪物究竟是什么来路。 它们身上，来自深渊的气息太过浓烈了。 秦风怀疑，这些红袍鬼，说不定就是安经赋口中的神骸军队。 不过，在碰到红袍之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并没有直接触碰。 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黑光，准备拂开灰烬。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红袍时，异变再生！ 那滩灰烬之下，一只覆盖着暗红色鳞片、指甲尖锐如钩的手爪，猛地破开灰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抓住了秦风的手腕！ 力量之大，险些直接将秦风的一只手拽下来！ 他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从灰烬中抬起的血色眼眸！ 红袍之下，有什么东西开始蠕动起来。 那些已经变成了灰烬的粉尘，明明已经被风吹散了，此时居然开始重新凝聚！ 第3319章 精神深渊 就在秦风注意力集中在重新汇聚的粉尘之上时，冰冷的触感从手腕传来。 刚才那只攥住他的利爪开始发力，企图将他的一只手拽下来一般。 但，这并不是让人更紧张的。 就在秦风打算先解决掉眼前这只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诡异的声音。 “噗嗤……噗嗤……噗嗤……” 这声音，如同腐败的果实爆开，又像是血肉在疯狂增殖！ 那十八滩本该彻底归于寂灭的暗红色灰烬，它们的红袍之下，居然在同一时间剧烈蠕动、膨胀！ 仅仅一个呼吸之间，十八道鲜红的袍影便再次从灰烬中站立起来，袍服崭新如初，仿佛刚才的消亡只是一场幻觉！ 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污秽血气，甚至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狂暴！ 秦风在短时间内迅速撤开，和这些红袍鬼拉开距离。 他的视线，落在这些红袍鬼的腹部。 之前他就看到了，这些红袍鬼化作灰烬之后，腹部的位置却有一团隆起。 没猜错的话，那就是深渊血肉所在之地。 显然，只要有一丝深渊血肉作为核心未被彻底粉碎，它们就能以违背常理的速度重生。 而且，这一次，它们没有立刻发动进攻。 十八道红影齐齐抬起被阴影笼罩的“面部”，锁定秦风。 秦风微微眯眼，等着它们下一步的动作。 “重生之后……学聪明了？” 下一刻，无声的尖啸，爆发了！ 红袍鬼猛地张开“嘴巴”，却没有发发出任何声音。 秦风能感觉到，有无数疯狂、混乱、亵渎的意念，凝聚成了精神洪流，化作无形的亿万根尖针，瞬间刺入秦风的识海！ 秦风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万枯岭景象如同褪色的画布般剥落扭曲。 他仿佛被强行拖入了一个由蠕动的血肉构建而成的深渊！ 他的脚下，是搏动着的冰冷血肉。 四周是无数扭曲、哀嚎的血肉肢体在舞动，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如同瀑布般从看不见的顶端流淌下来。 而在那深渊的最深处，一具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正在不停蠕动的神之遗骸，正散发着让理智崩坏的疯狂意志！ 它们张嘴的时候，秦风就察觉到，这一次红袍鬼要用的是精神攻击。 但，它们的精神攻击并非简单的幻术。 而是直接引动了深渊血肉之中，神骸残留的恐怖意念。 这意念，是要将秦风的灵魂彻底污染同化，让他永世沉沦在这血肉地狱之中！ 血肉之躯，怎能直面神之骸骨？ 剧烈的痛苦、无尽的混乱、存在的虚无感…… 第一次直面神骸时感受到的情绪，此刻席卷重来，如同海啸般冲击着秦风的意志防线。 他的身体在现实世界中微微晃动，周身的黑影剧烈涌动，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 椒夏凝眸：“不好，他的神魂居然在被冲击！” 她身后被庇护的幸存者们，这时也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几乎要当场精神崩溃。 然而，就在秦风的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血肉深渊彻底吞噬，理智的弦即将崩断，千钧一发之际，他右眼的瞳孔深处，一点难以言喻的、蕴含着“起源”与“轮回”气息的苍青色光芒，骤然荡开涟漪！ 复苏之眼，自行苏醒了！ 并非秦风主动催动，在这极致的精神污染与危机的刺激下，这枚源自神秘古神、连秦风自己也未能完全掌控的眼眸，骤然爆发出恐怖的复苏之力！ 苍青色的光芒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抚平一切狂乱、扫除一切混沌的至高力量，瞬间席卷了秦风的整个识海！ 原本无穷无尽的血肉深渊，包括那些舞动的肢体、流淌的脓血……乃至那庞大恐怖的神之遗骸幻象，在这苍青光芒的照耀下，都发出了无声的凄厉尖啸，然后迅速消融退散！ 神之遗骸，终究只是一具尸体。 秦风的这颗眼睛，却来自真正的创世之神。 复苏之眼，“看”到了神之遗骸的存在，震怒了。 一具被它抛弃的遗憾，怎敢出来造次？ 秦风的意识“看”到了这一切：“原来如此……” 秦风的身体猛地一个激灵，意识从崩溃的边缘被硬生生拉了回来。 他右眼中的苍青色光芒尚未完全敛去，冰冷地注视着前方那十八道正在持续释放精神攻击的红袍鬼影。 “看来，你们确实是深渊血肉的产物，用深渊血肉铸造的军队，以深渊作为攻击手法……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秦风的声音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无尽的冰冷，以及……被彻底激怒的杀意：“可惜，你们找错了对象。” 他没有再给对方任何机会。 复苏之眼的光芒微微一闪，这些虚无的尖啸瞬间消散。 随后，秦风并指如刀，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黑色剑气，无声无息地掠过十八道红影。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轰鸣，如同掠过山谷的微风一般，剑气飞出之后，好似又消失在了空气里。 但，那十八道红影虽然保持着释放精神攻击的姿态，动作却彻底凝固。 随后，它们那鲜红的长袍，连同长袍下扭曲的肉块身躯，从指尖开始，寸寸化为最细微的、毫无生命气息的灰白尘埃，簌簌飘落。 它们体内那作为重生核心的深渊血肉，在复苏之眼的凝视之下，被瞬间彻底地湮灭了所有活性与结构，再也无法重组。 风一吹，十八堆灰白尘埃飘散开来，再无半点痕迹。 秒杀！ 秦风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右眼中传来的一丝微弱的灼热与疲惫。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被抓住后留下的血痕。 现在他不需要运转怒厄金刚心境，血肉就会自动愈合重生。 可是这道血痕，却在秦风的凝视之下，才慢慢开始修复。 并且，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污痕，半晌才消失。 这，让秦风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 这些红袍鬼影……危险程度，远超他之前的预估。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转身，看向椒夏，沉声道：“走！” 第3320章 伪装者 “刚刚那些东西，就是他们用深渊血肉做出来的么？” 椒夏赶紧跟上秦风，俏脸难得一片严肃之色。 她帮不上忙，但刚才那红袍鬼出来的时候，它们身上散发的气息，让她都觉得不寒而栗。 她是神之造物，在那些红袍鬼身上，她好像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又好像不是。 那些红袍鬼身上的气味，就像是一个劣质的仿冒品，光是见到都让人无比反胃。 而且那些红袍鬼使出精神攻击的时候，秦风一开始明显没能挣扎出来。 要知道，时至今日，秦风对大部分的精神攻击已经可以免疫了。 毕竟若不是内心足够强大，他也走不到今日的地步。 可是，被红袍鬼围攻的时候，他还是着了道。 由此可见，那些红袍鬼有多么惊人。 秦风没有回应，但脸上的表情也分外严肃。 这些深渊血肉制造出来的“鬼”，比他想象中更加恐怖。 万枯岭这个地方，只是安经赋查到的试验地之一。 对方为了掩人耳目，选择了嚎哭深渊深处这样无人在意的角落。 可如果，对方转战到了人间呢？ 这些红袍鬼，若是真被他们批量生产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地方被他们放弃了，但不代表不会有下一个地方。 神骸军队一旦成型，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生灵涂炭。 这种事情，秦风决不允许发生。 他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凛冽：“先赶路，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这些幸存者，对我们来说很有用，确保他们全都活着……” 这些幸存者，应该就是半成品或者失败品。 如果能把他们带回去，说不定，可以从他们身上找到对付神骸军队的办法。 然而，他话音未落。 异变，就在他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以最猝不及防的方式发生了！ 一个看起来最为虚弱、半边脸颊都已肉质化的修士，他原本是紧跟在秦风身后的，被一团黑影裹着。 之前他塌陷、异变的脸上，满是痛苦和哀求。 可现在，哀求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与疯狂！ 他那双灰褐色的眼睛，突然聚神，紧盯着前方的秦风。 “嗬……”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他那只尚未异变的正常手臂，皮肤猛然撕裂，暗红色的血肉如同活物般疯狂增殖、扭曲。 眨眼之间，就化作一柄缠绕着粘稠污血的血肉长枪。 这血肉长枪形状诡异：前端裂开形成口器，还滴落着腐蚀性涎液。 随后，他速度极快如同闪电，将这血肉长枪直刺秦风的心口！ 距离太近，时机太刁钻，几乎是必杀的一击！ 与此同时，他身上那些原本看似痛苦的变异之处——手臂上的血肉之花、背部的甲壳、树皮质感的脸颊……都在同一时间爆发出浓烈的污秽血气，形成一股强大的冲击波，直接将身旁另外几个幸存者狠狠震飞，惨叫着撞在岩壁上，生死不知！ “居然还有残党……” 说话之间，秦风下意识要和对方拉开距离。 可是那长枪刺入身体之后，张开的口器咬住了他的皮肉，一下子竟然没能甩开。 一回头，就和对方面对面。 不过秦风反应极快，当即更加用力撤开，生生将这只变异的手臂拽了下来。 “噗嗤！” 秦风伸手抓住“断臂”的一端，生生将其扯出来。 血肉长枪未能刺穿心脏，却依旧撕裂了他的肩胛，随着他的动作，带出一溜殷红的血珠。 秦风能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并不是单纯的剧痛，而是来自深渊的侵蚀。 怒厄金刚经运转，他的血肉开始快速愈合。 不过，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那条断臂。 血腥的口器仍旧大张着，带着腐蚀性的黏液好像口水一样流出来。 这手臂好像是活着的，有自己的生命。 此刻，它就像是看到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摆在面前，却无法享用，满是不甘地发出低声呜咽。 秦风相信，若是他放开手，这条手臂自己就会动起来。 那“伪装者”一击不成，身形暴退。 原本佝偻的身躯挺直，散发出远比那些红袍鬼影更加强大、更加凝练的恐怖气息。 他脸上那树皮般的肉质组织迅速蔓延，覆盖了剩余的人形。 唯有那双眼睛，仍旧燃烧着对生命极致的恶意与对秦风血肉的贪婪。 它现在这副样子，已经完全看不出，它原来是个人了。 “真是令人惊喜啊……” 伪装者开口，声音沙哑、重叠，仿佛无数个声音一起开口的话语，从他那裂开的口器中传出。 秦风眼神冰冷到了极致，肩胛处的伤口在黑气缭绕下已经完全愈合。 但那股侵蚀之力却如附骨之疽，被他以更强大的死亡权柄强行压制磨灭。 不过，来自深渊的侵蚀，还是让他非常不适。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伪装者：“看来，不是逃走了，而是……请君入瓮？” 先是留下了幸存者，在他带着幸存者逃走的过程中，准备好了十八个红袍鬼埋伏。 现在，又在幸存者里藏着伪装者。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仓皇逃走的人。 更像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人来。 “呵，真是……找死！” 没有废话，唯有杀意！ “轰！” 秦风身影消失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伪装者头顶。 右脚如同战斧般裹挟着磅礴巨力与死亡阴影，狠狠劈下！ 伪装者不闪不避，那化作血肉长枪的手臂诡异地扭曲格挡，另一只“手”则猛地插入地面！ 地面瞬间软化，如同活物一般蠕动起来。 无数条由污血和肉须构成的触手破土而出，如同狂舞的毒蛇，从四面八方缠向秦风。 触手顶端的口器张开，喷吐出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黏液！ “既然来了……就别想离开……” “圣地……不容侵犯！” “你把这里叫做圣地？”秦风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犯罪窝点罢了，想杀人灭口？也得看看你没有没这个本事。” 第3321章 层层陷阱 秦风周身黑影沸腾，化作无数利刃旋风，将靠近的触手绞得粉碎。 腐败之力弥漫，炸开大片烟火一般的菌花，与那污秽血气激烈对抗。 两种力量互相侵蚀，彼此消融。 他那一脚终究落下，将伪装者半个肩膀连带部分躯体砸得血肉模糊！ 但对方仿佛没有痛觉，破损处肉芽疯狂蠕动，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深渊气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修复！ 其再生能力，远超之前的红袍鬼影！ “呵，劣质品……” 秦风低喝一声，他身后宏大法相再次显现。 三相佛哀相目光扫向伪装者，无形的寂灭笼罩而去。 然而，这一次，那伪装者核心处的神骸血肉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蛮横的意志虚影一闪而逝，竟硬生生顶住了寂灭之力的侵蚀。 虽然修复速度大减，身躯不断有血肉化为飞灰，却并未立刻崩解！ 看来，这伪装者并不是什么残次品。 反之，它比之前的红袍鬼更加完美。 “吼！” 伪装者发出咆哮，它舍弃了部分被锁定的血肉，核心处的能量疯狂汇聚，整个躯体如同充气般膨胀，然后猛地炸开！ 并不是自爆，而是化作无数血肉飞针，每一根都蕴含着极强的穿透力与污染性，如同暴雨梨花，覆盖了秦风及其身后大片区域！ 它这是要逼秦风硬接，甚至……直接摧毁这片区域！ 秦风眼神一厉，三相佛法相六臂齐动，怒厄金刚现身，两者力量交织，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漫天血肉飞针尽数挡下。 但就在这防御的间隙，那炸开的血肉核心，如同一颗跳动的暗红心脏，竟撕裂空间，试图逃走！ “想走？” 秦风右眼之中，那苍青色的复苏之眼再次亮起！ 这一次，是他主动运作。 光芒照向那遁逃的血肉核心，穿透了层层空间阻隔，眨眼之间就将其锁定。 秦风抬手，五指张开，对着虚空猛地一握。 “碎。” 言出法随。 那已经没入裂缝一半的血肉核心，如同被无形巨手捏住，猛地一滞。 随后，其上所有的活性，都在面对复苏之眼绝对压制的力量之下，轰然瓦解。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安静，甚至连炸裂的声音都没有发出，那些原本可以不断再生的血肉，瞬间归于虚无。 秦风站在原地，微微喘息，右眼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与疲惫感。 连续动用复苏之眼，对他负担不小。 他看了一眼肩胛处已然愈合的伤口，又看向那些被震飞后昏迷不醒的真正幸存者，眼神无比凝重。 幕后黑手的手段，层出不穷，阴险狡诈远超想象。 这万枯岭，比他预估的还要危险数倍。 有人，不想让他离开。 “臭小子，你没事吧！” 椒夏快步过来，一脸担忧。 此时秦风眼里的黑雾跳动得很厉害，隐隐有压制不住的趋势。 上一次这个样子，还是在承载了太多死亡之力的时候。 好在，这一次的秦风比之上次经验充足多了。 他摆摆手，很快静下心来，将跳动的黑雾压制了回去。 “我没事，看看那些幸存者怎么样了。” 椒夏松了一口气，但闻言就一脸不乐意：“你还管他们干什么？弄不好，那些幸存者里还有伪装的。” “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活不长了……” “不，应该说，你觉得他们现在这样还算是活着么？” 秦风摇摇头：“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带出去。” “你也看到了，这些深渊血肉弄出来的怪物，比一般的魔兽都要可怕。” “不管背后之人是谁，他的图谋，已经不是一个临仙大陆那么简单了。” “把这些幸存者带回去，说不定能从他们身上找到可以应对的办法。” 虽然一脸不乐意，但椒夏还是老老实实去查看了一下。 回来的时候，她一脸愧疚：“他们……都死了。” “死了？” 秦风眉头微微一扬：“看来，刚才那个伪装者要杀的，不只是我。” 这片所谓的“圣地”，就是他们的实验基地。 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了风声，又或者是早就发现了秦风的到来，紧急离开之后，特意留下了陷阱，准备截杀。 毕竟，如果这里的信息泄露出去，他们势必会遭到围剿。 “这也是好事，他们逃走，说明他们的研究还没有完全成功。留下来的这些，多半是残次品。” 椒夏俏脸越发严肃：“仅仅是残次品都能让你应对得这么吃力，要是成品……临仙大陆只怕要完蛋了。” “不一定是残次品，有可能是……他们现在的进度只能到这一步。” 秦风缓过来之后，重新站起身来。 环顾四周，一片狼藉，四处都是血肉留下的血腥味。 而这种血腥味，比之前任何一次战斗后留下的气味都要让人难忍。 他走到那四五名已经死亡的、真正的幸存者面前，蹲下身来检查了一番。 随手拉开一名幸存者残破的衣襟，虽然幸存者死了，可是他的“血肉”却还“活着”。 当秦风拉开衣襟的时候，突然见了空气，幸存者身上的血肉就开始蠕动起来。 好像迫不及待地想去到另一具全新的身体之上。 不过，秦风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的死亡气息，让这些血肉安静了不少。 秦风伸手一划，在幸存者的尸体上开了一道口子。 打开之后，便能看到其腐烂的内脏。 但是，心脏部位，却有一颗在缓缓跳动的黑色心脏。 探手摘下来，随手捏碎，就能看到指甲盖大小的一团血肉落在秦风掌心。 这，就是从深渊里带出来的血肉。 在秦风的掌心内，这团血肉还活着。 它钻不进秦风的身体，又好像失去了方向，不断地在秦风掌心里蠕动、扭曲。 变换着各种形态。 “走，把他们身上的深渊血肉取出来，先带回去再说。” “可惜了，原本有几个活口，事情会简单许多……” “希望这些东西，能带来点线索吧。” 第3322章 先撤再说 经过了两轮阻击之后，暂时没了别的敌人出现。 秦风不再耽搁，将剩下的幸存者全部取出了深渊血肉，临了，还是带上了一具幸存者的尸体。 嚎哭深渊和仙门也已经开战，来之前，祝星调查清楚了无相宗的驻地。 现在从万枯岭出来之后，他便直奔无相宗驻地。 在路上，他用离苍留给他的海螺联系上了她，刚听到那头传来慵懒的女声，他就急切质问： “深渊的血肉为什么会外泄？” 离苍似乎没反应过来，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秦风耐着性子道：“现在在外面，已经出现了深渊血肉。” “不仅如此，现在已经有人尝试用神骸打造一支军队，已经有半成品了。” “而且，他们目的不满足于一支军队，他们想用神骸造神。”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对方的图谋绝对不小。 这个消息，就连身为魔界共主的离苍都沉默了许久。 秦风可以清楚地听到，那边传来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离苍的修为，连呼吸都不容易被人听到。 她这般，已经算是失态了。 “在什么地方？” 秦风没说是谁，离苍就该明白，秦风现在也无法确定元凶。 她开口问了地址，秦风摇摇头：“你不必过来了，我刚从那里离开，他们已经逃走了。” “你不是一直守着深渊么？为什么会被人偷走了这么多深渊血肉？” 离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不过刚回归几个月而已。” 秦风默然：是啊，离苍才刚回归几个月，可这些军队，绝对不是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打造出来的。 幕后之人不仅图谋甚大，而且从很久之前应该就在计划了。 能够在仙门眼皮子下面做出这么大的谋划，对方的身份，不容小觑。 见秦风不说话了，那头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现在去深渊看看，等我找你。” “好。” 离苍回归魔界之后，便一直留在极北之海。 她要做的，是守卫深渊。 可是现在，深渊的血肉早就已经泄露出来。 对方不仅知道深渊的存在、知道神骸的存在，甚至还将深渊的血肉带了出来。 离苍继续留在极北之海，只怕意义已经不大了。 对方多半有别的渠道可以从深渊进出。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和离苍断开联系之后，秦风已经快要进入无相宗的驻地了。 还没进去，强大的结界就将他拦在了外面。 秦风凌空而立，黑袍在吹来的混乱气流中猎猎作响。 他凝视着那道光幕，朗声开口，声音穿透结界，清晰地传入驻地之内： “安经赋呢？我要见他。” 驻地内沉默了片刻，旋即，结界光幕荡漾开两道门户，两名身着无相宗长老带着十几名精锐弟子飞身而出，挡在秦风面前。 为首的白须长老面色冷峻，拱手道：“秦风？！你居然还敢来！” “你这个仙门叛徒，乃我无相宗之耻。” “我们不去找你，你居然还敢自己上门！” 另一名黑脸长老则眼神锐利地打量着秦风，尤其在他肩胛处微微停留，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此地乃我无相宗重地，非请勿入。安宗主不在这里，即便在，也不会见你！” 秦风目光扫过两人，又看向他们身后那严阵以待的弟子，神色冷漠。 他耐着性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安经赋不在没关系，但我今日来，不是来打架的。你们放心，我进去之后，不会动无相宗一兵一卒。” 白须长老眉头紧皱：“呵，好大的口气……” 黑脸长老更是直接上前一步，周身灵力隐隐勃发：“秦风！此地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速速退去！” 看着两人油盐不进、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秦风眼中最后一丝耐心终于耗尽。 他本想着先礼后兵，但对方显然不打算给他任何沟通的机会。 “既然如此……”秦风缓缓抬起头，眼眸之中再无丝毫情绪：“那便……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息轰然爆发！ 磅礴的威压混合着死亡与寂灭的意境，如同实质的海啸，狠狠撞向那巨大的结界光幕以及前方的无相宗众人！ “轰！”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结界光幕，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刺耳悲鸣！ 表面的银色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大片大片的区域瞬间黯淡下去，甚至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你敢！” “结阵！拦住他！” 两名长老大惊失色，他们万万没想到秦风竟然真的敢直接强攻无相宗驻地！ 白须长老厉声高呼，与黑脸长老同时出手，两道磅礴的灵力交织着轰向秦风！ 他们身后的弟子也迅速结成一个剑阵，剑光闪烁，紧随其后！ 面对这足以让化神修士退避三舍的合力一击，秦风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前拍出一掌。 无尽黑影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掌凭空出现，掌印与那两道灵力洪流及光剑悍然相撞！ 灵力洪流寸寸碎裂消散，那剑阵更是瞬间崩溃，迅速崩解！ 巨大的掌印去势不减，带着碾压一切的恐怖力量，直接印在了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界光幕之上！ “咔嚓！” 那巨大的结界光幕，在秦风这含怒一掌之下，轰然破碎！ 化作漫天飞舞的银色光点，消散在狂风之中。 强大的反噬力让两名长老同时喷出鲜血，身形踉跄后退，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恐惧。 他现在，竟然真的强大到如此地步！ 他们驻守此处，但没有错过外界的任何消息。 本以为，外界传言秦风已入渡劫期，只是空穴来风而已。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那些结阵的弟子更是东倒西歪，阵法瞬间告破，人人带伤。 秦风收回手掌，看也不看那些溃败的守卫，一步踏出，越过他们。 冰冷的声音响起：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