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吃瓜:退婚渣男后我成了万元户》 第1章 没钱你娶什么媳妇儿? 林晚是被女人的大嗓门吵醒的。 “……俺们家建军,那可是高中文化!往后是要进城吃商品粮的!这十里八乡的,哪个大姑娘小媳妇儿不惦记?小晚能嫁给他,都是她上辈子烧高香了!” 林晚眼皮沉得厉害,费了好大劲才掀开一条缝。 屋里光线昏暗,一股烧柴火的烟味儿混着土腥气,呛得人难受。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算看清了四周。 墙是黄泥糊的,墙顶粘着几张旧报纸,上面“农业学大寨”几个大字都发了黄。 身下坐着个硬邦邦的东西,硌得她骨头生疼。 林晚眨了眨眼,有点懵。 这不是她那个二十平米的出租屋。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 堂屋中间的土炕上,炕沿边坐着个胖婆娘,一身蓝布褂子紧绷在身上,正说得唾沫星子乱飞。 旁边是个瘦高个男人,穿着身半旧不旧的中山装,头发用头油抹得锃亮,油得苍蝇落上去都得打滑。 林晚还没琢磨明白这是哪儿,脑袋里冷不丁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 炕上一个女人刚生完孩子虚弱地躺着。 那个胖女人走过来,一把抱起还在襁褓里的婴儿,颠了颠,眉头就紧紧拧在了一起。 “赔钱的玩意儿,咋就是个丫头片子!”胖女人啐了一口,眼神阴冷。 女人挣扎着想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娘,你把孩子给我……” 胖女人却像没听见,抱着孩子转身,拿起一床破旧的棉被,就往婴儿脸上捂去。 女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娘!王桂芬你要干啥!你把孩子还给我!” 她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建军!建军你快,快去救救我们的女儿啊!” 可那个叫建军的男人,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绝望的哭喊声中,棉被死死地压了下去…… 她缓了半天,才咂摸出点不对劲的味儿来。 王桂芬……建军……这名字,咋听着这么耳熟呢? 再加上这掐死亲孙女的戏码…… 林晚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 好家伙,这不就是她前两天花钱看的那本狗血年代文《八零好婚事》? 她就说这剧情怎么这么眼熟,敢情她是穿成了书里那个同名的倒霉蛋炮灰。 书里写得明明白白,这个叫林晚的小炮灰,就是给原书女主送人头的。 她的任务就是先被眼前这对极品母子骗婚,然后生个女儿被弄死,最后自己再被折磨死,好给原书男主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顺便把陈建军这个反派送进局子。 不过林晚当初看书的时候,压根就没看上那个大男子主义的官配男主。 她从头到尾磕的都是女主和那个温柔医生男三! 当时她还跟人说,作者不让他俩在一起,简直是瞎了眼! 所以,她现在的处境是……不仅要面对开局杀,连自己最爱的CP都还没开始发糖? 想到自己的结局,林晚深吸一口气。 不过,想让她照着书里写的,老老实实被这对极品磋磨死? 那可真是想多了。 她林晚的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说了算了? 再抬眼看过去时,林晚的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 啧,这就是传说中的极品一家人啊,现场版的比书里写的还带劲儿。 王桂芬还在那儿吹呢:“亲家啊,不是我说话难听,就你家这条件,小晚要不是攀上俺们建军,往后指定是嫁给村里哪个泥腿子,一辈子刨土疙瘩,有啥出息?” 林晚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哟,这牛皮吹的,电风扇都吹不动吧? 还攀上你家建军,就他那副尖嘴猴腮的样子,能吃上商品糠就不错了。 王桂芬说完,拿眼角瞥了一眼角落里坐着的两个人。 男人弓着背,两只手布满了老茧,一个劲地搓着裤腿。 女人低着头,头发梳得整齐,但里面已经能看见白头发了。 王桂芬清了清嗓子,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施舍味儿:“我说林满仓,还有秀英啊,咱们两家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有些话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林满仓和李秀英听她点了名,身子都下意识地绷紧了。 王桂芬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那彩礼嘛,我看就算了,都是一家人,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嘎哈呀。” 林满仓猛地抬起头,脸憋得通红,想说啥又没说出来。 王桂芬没给他机会,接着说:“等小晚嫁过来了,手脚麻利点儿,头一件事就是赶紧给俺们老陈家生个大胖小子!” 陈建军在一旁点头,慢条斯理地补充:“我妈说得对。叔,婶儿,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女人家嘛,就该在家伺候爷们带孩子,天天往外跑算咋回事。往后我会好好管着她的。” 林晚听着这对母子的二重唱,内心疯狂鼓掌。 ----绝了,真是绝了。一个pua大师,一个PUA学徒,搁这儿演小品呢?还管着我,下辈子吧您内。 她爹林满仓嘴唇哆嗦着,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亲家母,这……这彩礼……多少还是得给点吧?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啥规矩?我看你就是想卖女儿!”王桂芬眼睛一瞪,“俺们建军能看上你家小晚,那是你们林家祖坟冒青烟了!别给脸不要脸!” 林晚的娘李秀英吓得一哆嗦,急得眼圈都红了,扯了扯林满仓的袖子,小声说:“他爹,你少说两句……” 看着爹娘这副窝囊样子,林晚眼皮子都懒得抬。 她现在头疼,身上也没劲儿,实在没心情跟这几位唱大戏。 只想让他们赶紧走,好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思考一下人生。 就在这时候,一个贱兮兮的电子音在她脑子里响了起来。 【哟哟哟,宿主,瞅瞅你这小脸皱的,跟个小苦瓜似得!】 【恭喜你,成功激活本宇宙第一吃瓜系统“小瓜”!】 林晚:“?” 【新手任务已发布:给这瓜添点料!】 【任务内容:正面反驳王桂芬的“生儿子”言论,并提出你自己的条件。】 【任务奖励:现金5分,玉米面窝头一个!】 【宿主你可别嫌少,这都是本系统从牙缝里给你抠出来的!童叟无欺,概不还价!】 林晚的眼睛亮了亮。 五分钱,一个窝头。 不多,但对于一个兜比脸还干净的炮灰来说,这就是启动资金啊。 行吧。 反正这烂摊子迟早要收拾。 “娘!” 林晚开了口,声音又细又弱,带着刚病好的一点沙哑。 屋里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林晚慢慢抬起头,看着王桂芬,怯生生地问:“婶儿……我听人说,城里人结婚,不光兴给彩礼,还得有那个……三转一响呢。” 王桂芬愣了一下,随即两只手往大腿上一拍,指着林晚的鼻子就骂开了。 “嘿!我瞅你这死丫头片子是睡癔症了?还没过门呢,就学会攀比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是啥样的,还想要三转一响?美得你鼻涕泡都出来了!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陈建军也皱起了眉头,看着林晚,眼里带着轻蔑:“小晚,你别听外头人瞎咧咧。咱俩是正经过日子,不整那些虚的。” 林晚内心毫无波动。 ----来了来了,经典打压环节。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平静,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陈建军母子。 “没钱?” 她轻轻问了一句,然后自己点了点头,像是在确认。 “没钱你娶啥媳妇儿?” 一句话,让屋里所有的吵嚷声都停了。 王桂芬的骂声卡在喉咙里,陈建军那副说教的表情僵在脸上。 林晚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她病了一场,身子还有些晃,腰杆却挺得笔直。 “一分钱彩礼不出,就想让我嫁过去给你家当牛做马,洗衣裳做饭,还得给你家生儿子?王桂芬,陈建军,你俩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我跟你们说,这婚,要么就拉倒!” “非要结,也行!” 林晚往前走了一步,盯着陈建军的眼睛。 “彩礼一百块,少一分都不行!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一样都不能少!结了婚我当家,你的工资,一个月一分不剩,全得交给我!” 她说完,也不管那对母子是啥反应,扭头就对着自己爹娘。 “爹,娘,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闺女,今天就给我句痛快话,这婚,退还是不退?” 林满仓和李秀英让她这番话给吓住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王桂芬终于反应过来,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脸涨得通红,指着林晚的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你……你这个小贱人!你……你这是要翻天啊!” 第2章 这瓜包熟 王桂芬把嗓子都喊劈了。 林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在心里点评了一句。 ----啧,这老太太嗓门是真大,就是有点费嗓子。 王桂芬见她非但不怕,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那股火“噌”地一下就窜上来了。 什么体面、什么算计,全忘了,现在就一个念头,要撕烂眼前这个死丫头的嘴! “我让你翻天!” 她嘶吼一声,从炕上蹦下来,扬起那蒲扇似的大巴掌,就朝着林晚的脸上扇了过来。 李秀英吓得“哎呀”一声,腿都软了。 林满仓也是脸色煞白,想上前拦,可那腿跟灌了铅似的,动不了。 眼瞅着那巴掌就要扇到脸上,林晚脚下轻轻一错,就让了过去。 开玩笑,她这身子骨是弱,可芯子是二十一世纪天天挤早高峰地铁练出来的。 这架势在她眼里,就跟公园里老大爷打太极似的。 王桂芬一巴掌抡空,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她更来气了,回头瞪着陈建军:“建军!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把这疯丫头给我按住!” 陈建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得很。 他一个大男人,还是个文化人,怎么能对个女人动手? 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小晚,你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别跟你婶儿动手啊。你是不是病还没好,脑子烧糊涂了?” 林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来了,男人的经典老三样:讲道理、扣帽子、道德绑架。 她还没开口,李秀英就扑了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急得快哭了:“小晚,你快别说了!快给你婶子道个歉!这婚事好不容易才定下来的,你可别犯浑啊!” 林晚看着自己娘亲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指望这俩人是没戏了。 她甩开李秀英的手,看着陈建军,眼神平静。 “我脑子清醒得很。倒是你,陈建军,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思吗?” “娶媳妇不给彩礼,让我嫁过去给你当老妈子生儿子,完了你还想好好管着我?你咋不上天呢?” “你……”陈建军让她堵得半天说不出话。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显然是屋里的动静太大,把左邻右舍都给招来了。 门口黑压压的,探进来好几个脑袋,村头最爱嚼舌根的刘婶子伸着脖子,看得最是起劲。 林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提高了点音量,确保外头的人也能听见:“一百块彩礼,三转一响,这要求很高吗?你陈建军不是要去城里吃商品粮吗?怎么,娶媳妇就想按乡下泥腿子的标准来?合着好处都让你占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话一出,外头的刘婶子立马跟旁边的人嘀咕开了。 “听见没?林家这丫头是要一百块彩礼呢!” “乖乖,一百块,这是要卖闺女啊?” 但也有些年轻媳妇不这么想,小声反驳:“话不能这么说,建军要去城里,是该按城里的规矩来嘛。一分钱不出,也太不像话了。” 陈建军的脸彻底挂不住了,涨成了猪肝色。 【啧啧啧,宿主,干得漂亮!高端的PUA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反击方式!】 脑子里,小瓜贱兮兮的声音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新的瓜点!陈建军正在飞速盘算怎么把你哄回去,他兜里其实藏着二十块钱,那是他准备去县里扯布做新衬衫的!】 林晚眼神微微一动。 好家伙,还有这意外收获。 王桂芬眼看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着,索性心一横,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哎哟喂!没天理了啊!老林家欺负死人了啊!我好心好意来商量婚事,他们家闺女就要狮子大开口,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 她一边嚎,一边拿眼角偷瞄外头的反应。 这招她用了半辈子,百试百灵。 林晚看着她在地上撒泼打滚,内心毫无波澜。 ----开大了,这是开大了。 她不慌不忙地走过去,蹲下身,看着王桂芬,一脸关切地说:“婶儿,你这是咋了?快起来,地上凉。咱有话好好说,不兴动不动就躺地上的。” “你看看你,为了我们俩的婚事,头发都愁白了,建军哥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你。” 她话锋一转,看向陈建军。 “建军哥,你不是要去城里上班吗?我听说城里人都穿的确良衬衫,可体面了。你那二十块钱,扯布做身新衣裳,到了城里才不会被人笑话。” 陈建军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 王桂芬的哭声也停了,愣愣地看着林晚。 林晚像是没看见他们的反应,继续天真地说:“婶儿,要不这样,你让建军哥先把兜里那二十块钱拿出来,给我爹娘当个定金,剩下的八十块咱们再慢慢商量。这也算是个诚意不是?不然光靠嘴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哄我们玩呢?” 这话一说出口,屋里屋外,所有人的眼神都齐刷刷地看向了陈建军的口袋。 王桂芬傻眼了。 陈建军更是跟被雷劈了似的,一张脸从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精彩得跟调色盘一样。 外头的刘婶子眼睛瞪得溜圆,嗓门一下就提了起来:“啥?他兜里有二十块钱?” “我的天,二十块钱都不肯拿出来当定金?这也太抠了吧!” “就是啊,还说啥好好过日子,我看就是骗人的!” 王桂芬的杀手锏,就这么被林晚轻飘飘地给破了。 她坐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一张老脸丢得干干净净。 陈建军站在那儿,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裳,扔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他死死地瞪着林晚,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林晚平静地回望着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僵持中,陈建军咬了咬牙。 他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几张票子,猛地往桌子上一拍。 “四块钱!就这么多!” 他指着林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林晚,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说完,他一把拽起还坐在地上的王桂芬,娘俩跟丧家之犬似的,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灰溜溜地跑了。 外头看热闹的人见没戏看了,也都三三两两地散了,只剩下一些嚼舌根的声音远远传来。 林满仓蹲在墙角,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脸。 李秀英则坐在小板凳上,捂着脸小声地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就在这时,门帘子被人一把掀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汗。 “爹,娘,我刚听人说咱家来人了,咋回事啊?” 第3章 妇女能顶半边天 李秀英看见儿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圈一红,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一把拉住他:“大宝!你可回来了!你快评评理,你姐她……”她指着林晚,话都说不利索,“你问问她干的好事!” 林大宝听得一头雾水,但看这架势也知道不是好事。 他转向林晚,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姐,你又咋了?是不是又跟建军哥吵架了?” 林晚眼皮都没抬一下。 ----来了,又一个向着外人的。 “没吵架,”她淡淡地说,“就是觉得这婚不结也罢。” “啥?!”林大宝的声音一下就拔高了八度,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你说啥胡话呢?这婚说不结就不结了?那可是陈建军!往后要去城里端铁饭碗的!你嫁过去就是城市户口了!你脑子进水了?” “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是想一辈子都在这泥地里刨食吗?!” 林晚听着这话,心里直翻白眼。 ----瞧瞧,多实在的理由。 为了个“铁饭碗”,就得把下半辈子搭进去。 这账算得,可真精明。 “城里人咋了?”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城里人就能空手套白狼,一分钱不花就娶个媳妇回去当牛做马生孩子?” 林大宝让这话给噎住了,他很快就梗着脖子嚷嚷起来: “那……那也不能当着全村人的面闹啊!现在外头指不定都传成啥样了!你让咱家的脸往哪儿搁?” “行了!” 一直没说话的林满仓,猛地把烟袋锅子往地上一磕,站了起来。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就被对陈家的恐惧给压了下去。 “小晚,这事儿……是你不对。你不能当着外人的面,那么下人家两口子的脸。这下好了,亲家结不成,倒结成仇家了!” 李秀英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拍着大腿就哭了起来: “小晚啊,你……你这是要逼死娘啊!女孩子的名声比命都重要啊!” “你今天这么一闹,明天全村人都会在背后戳咱家脊梁骨,说你是个不知好歹的疯丫头!你以后还咋说婆家啊?你是不是想一辈子都嫁不出去,让人指指点点啊!” 林晚听着这些车轱辘话,一个头两个大。 她算是看明白了,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她没再跟他们吵,站起身,走到桌边,伸出两根手指,将那四块钱夹了起来。 在一家人诧异的目光中,她把那四块钱揣进自己兜里。 “行了,你们也别吵了。”她看着屋里这三个所谓的亲人,扯了扯嘴角,“这婚,我是退定了。以后我的事,我自己做主。这钱,就算是我的精神损失费了。” 说完,她转身就往自己那间漏风的小屋走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 堂屋里,只剩下三张傻了眼的脸。 林晚回到自己那间黑乎乎的小屋,关上门,隔绝了外头的一切。 她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身子骨太弱,刚才站那么一会儿,腿肚子都在打颤。 肚子也在这时候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宿主,别丧气嘛,这种拎不清的家人,不要也罢!】 小瓜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林晚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堵得慌。 【叮!新手任务完成!】 【奖励结算:现金5分,玉米面窝头一个,已自动存入系统空间,宿主可随时取用。】 【宿主你可别嫌少,这都是本系统从牙缝里给你抠出来的!童叟无欺,概不还价!】 林晚心里一动。 “取出来。”她在心里默念。 下一秒,一个热乎乎的玉米面窝头就出现在了她手里。 林晚看着手里的窝头,差点没哭出来。 ----好家伙,这就是我的第一桶金啊。 虽然磕碜了点,但好歹是热乎的。 她也顾不上干不干净了,三两口就把窝头塞进了嘴里。 玉米面拉嗓子,有点剌人,但对一个快饿晕的人来说,这就是山珍海味。 一个窝头下肚,胃里暖烘烘的,身上也恢复了点力气。 外头,李秀英的哭嚎声还在继续,中间还夹着林大宝那不服气的嚷嚷。 “……你这死丫头,是存心不让我活啊!这名声都让你给败坏光了,以后出门,唾沫星子都能把咱家给淹死!” “你……你让我跟你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你弟弟往后还要在村里说媳妇呢,你这么一闹,谁还敢跟咱家结亲啊?” “就是!姐,你太自私了!你赶紧出来!” 林晚听着这些话,心里最后那点堵得慌的感觉也烟消云散了。 她从兜里掏出那四块钱,再加上系统奖励的五分钱,她现在有四块零五分了。 在这个一分钱能买俩鸡蛋的年代,这算是一笔不小的启动资金了。 可光有钱还不行,这婚,必须得有个官方说法才能退得干干净净。 不然陈建军他们家三天两头来闹,她也受不了。 【想啥呢?天无绝人之路啊!】小瓜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叮!新的瓜田已刷新!】 【靠山屯第一女强人,村妇女主任赵红霞,最看不惯的就是男人打老婆、婆家磋磨媳妇儿。据说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厉害角色,曾经为了帮姐妹出头,一个人堵在别人家门口骂了三天三夜……】 林晚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妇女主任! 对啊,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在这个时代,这可是处理家庭矛盾的官方机构,比她自己在这儿喊破喉咙有用多了! 这婚,想退得名正言顺,还得找组织! 打定主意,林晚贴着门缝听了听外头的动静。 林满仓还在抽闷烟,李秀英还在哭,林大宝则骂骂咧咧地摔门出去了,估计是嫌在家里待着晦气。 好机会! 林晚深吸一口气,悄悄拉开门栓,趁着爹娘没注意,溜出了院子。 九月的靠山屯,秋高气爽。 凭着原主的记忆,她七拐八拐地往村东头走。 一路上,不少村民看见她都指指点点的。 “看,那就是林家那丫头。” “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平时闷不吭声的,闹起来这么厉害。” “厉害啥啊,我看就是疯了,放着城里人的好日子不过,非要折腾。” 林晚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姐忙着呢,没空搭理。 妇女主任赵红霞家,是村里少有的几户青砖瓦房之一,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门口还种着两排大葱,长得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 林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女人,正对着屋里说话,声音怯生生的。 “红霞姐,我……我就是想问问……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那女人背对着林晚,穿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身形瘦弱,头发也有些乱。 林晚一眼就认出来了。 ----哟,这不是书里那个著名的大冤种王嫂么。 书里,这也是个苦命人,嫁了个男人是个酒鬼加赌鬼,三天两头挨打,最后被活活打死了。唉,也是个可怜人。 林晚心里正感慨着,屋里头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女人看着四十来岁,头发利索地在脑后盘成一个髻,穿着身干净的蓝布褂子,人不高,但看着就精神。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人的时候不躲不闪,透着股说一不二的劲儿。 赵红霞看见王嫂脸上的伤,眉头一下就拧成了个疙瘩。 “咋的了这是?李老三那瘪犊子又动手了?” 王嫂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想用袖子挡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上却还硬撑着:“没……没有……是我自个儿不小心,磕的……” 赵红霞“哼”了一声,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行了,你别跟我扯犊子了。先进屋,有啥委屈跟我说,姐给你做主!” 她说着,就要拉王嫂进屋。 一抬头,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林晚。 赵红霞愣了一下,眉头挑了挑。 “哟,这又是谁家的大姑娘?”她上下打量着林晚,“我瞅着咋这么眼生呢?” 第4章 主任的瓜,更甜 林晚直接报上名号:“主任,我叫林晚,林满仓家的。” 赵红霞“哦”了一声,眉头挑得更高了。 林满仓家的丫头? 那个平时闷得像个葫芦,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林晚? 她还没开口,旁边的王嫂跟见了猫的老鼠,猛地哆嗦了一下。 赵红霞的注意力又转回去了,指着她脸上的青紫色,声音沉了下来:“秀兰,你跟我说实话,这脸咋整的?” 王嫂吓得脸都白了,语无伦次地摆手:“没、没有,是我自己磕的!”说完,找了个家里炖着菜的蹩脚借口,转身就跑了。 一看就是典型的受害者综合征,被人PUA瘸了都不知道反抗。 王嫂刚跑没影,小瓜就咂了咂嘴。 【啧啧,多新鲜的“懦弱瓜”啊,还冒着热气呢。这王嫂出门前刚被她那人渣男人李老三揍了一顿,还威胁她说,敢多说一个字就打断她的腿。唉,真是个可怜人。】 好家伙,纯纯的人渣。 林晚皱了皱眉,眼下自己的事还一脑门子官司呢,别人的瓜,只能先放放。 赵红霞看着王嫂跑远,气得骂了句:“这个不争气的!” 骂完,她重新把视线投向林晚,再看她时,眼神里从打量变成了几分正视。 “说吧,丫头,你找我啥事?” 林晚点点头,开门见山:“赵主任,我来,是想退婚的。” “啥?”赵红霞以为自己听错了。 退婚?这在村里可是天大的事,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她表情严肃起来:“丫头,你可想好了?这婚事不是儿戏。” 林晚迎着她的目光,不闪不躲。 “主任,我想得很清楚。” 她也不含糊,三言两语就把陈家那套“不给彩礼、嫁过去就得生儿子、还得被男人管着”的奇葩理论给学了个通透,末了还补上一句: “我爹娘嫌我丢人,还让我回头去道歉呢。” 赵红霞听完,半天没说话,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过了一会儿,她猛地一拍石桌,桌上的搪瓷缸子都跟着跳了一下。 “放他娘的屁!” 赵红霞骂了一句,那双眼睛里冒出了火星子。 “这是娶媳妇还是买牲口?还生大胖小子?他家是有金山银山等着继承啊?毛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他陈建军比毛主席还厉害?” 一连串的质问,跟机关枪似的,突突地往外冒。 林晚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了个赞,不愧是妇女主任,这思想觉悟,杠杠的! “行,这事儿我知道了。”赵红霞点了头,算是把这事儿接下了, “你先别急,让我想想。王桂芬那是个滚刀肉,对付她,不能来硬的。” 这时门帘一掀,走出来个梳着大辫子的姑娘,穿着的确良白衬衫,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是被家里养得很好的样儿,正低着头不知在心烦啥。 “娘,我……我出去一下,我去找小红玩。” 林晚看向这姑娘,小瓜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嗷嗷直叫。 【宿主!快看快看!前方高能!顶级恋爱脑大瓜啊!】 【我瞅瞅……哟,这姑娘叫王玲,正准备偷家里的三尺布票和五块钱,去送给知青点的男知青张浩呢!她还以为送件新衣裳,人家就能看上她。】 【啧啧啧,更好玩的在后头呢!那个叫张浩的男知青,背地里还跟县城纺织厂的女工通信呢,那信写得,肉麻死了!好家伙,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林晚手里的搪瓷缸子都忘了放下。 我的天姥爷!这是什么惊天大瓜!还是个连环套瓜!渣男,恋爱脑,偷家……要素齐全啊! 【怎么样宿主?】小瓜的声音带着几分嘚瑟,【本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大瓜吧!独家内幕,保熟保真!】 林晚心里飞速盘算着,眼看着王玲已经快走到院门口了,她当机立断,清了清嗓子。 “咳咳……” 她装作病没好,咳嗽了两声,引得赵红霞和王玲都看了过来。 赵红霞赶紧走过来:“咋了?嗓子不舒服?来,进屋喝口水。” 说着,拉着林晚进了屋。 林晚顺势坐在桌边的板凳上,赵红霞手脚麻利地给她倒了杯热水。 林晚捧着印着大红牡丹的搪瓷缸子,眼睛状似无意地瞟向门口的王玲。 王玲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催促道:“娘,那我走了啊。” “急啥!”赵红霞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林晚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放下缸子,笑着对赵红霞说: “赵主任,玲玲姐长得真俊,这要是穿上件时兴的新衣裳,往知青点门口一站,那些城里来的姑娘都得被比下去,哪个男知青看了不迷糊?” 这话像是点着了炮仗捻子。 王玲的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脱口而出:“你胡说啥!我才没有要去知青点,浩哥哥说要注意形象!” 她一说完,院子里静了一瞬。 林晚低头喝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赵红霞的眼神变了,脸上的笑意收了回去,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家闺女的口袋上。 王玲被她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 这个动作,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赵红霞气得嘴唇都哆嗦了,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放在桌上。 她在外面有头有脸,没有当着林晚的面发作。 她深吸一口气,把火气压了下去,转头对林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晚啊,你先坐着喝水,我……我想起来我后屋的被子该收了!” 说完,她不由分说,一把拽住自家闺-女的胳膊,拖着她进了里屋。 “你跟我进来!” “砰”的一声,里屋的门被关上了。 里面传来了赵红霞压抑着的质问声,和王玲带着哭腔的辩解声。 林晚坐在外屋,稳如泰山地端起搪瓷缸子,又喝了一口热水。 搞定。 四两拨千斤,这感觉舒坦。 还没得意多久,小瓜贱兮兮的声音冒了出来。 【嘿嘿,宿主,干得漂亮!你这算是完成了一个隐藏任务----棒打伪鸳鸯!奖励等会儿给你结算啊!】 林晚扯了扯嘴角。 常规操作而已。 她安安静静地等了大概十分钟。 里屋的争吵声停了。 又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赵红霞走出来,眼圈有点红,脸上的火气倒是没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定。 她走到林晚面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最后,所有情绪都化成了一句话。 她一把握住林晚的手,郑重其事地说: “丫头,今天的事,谢了!”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你的事,我管定了!谁也别想欺负我们靠山屯的姑娘!这婚,我帮你退!” 第5章 主任出手,一个顶俩 林晚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一半。 “那……主任,我先回去了?”她试探着问。 “回吧,路上慢点。”赵红霞摆摆手,看着林晚拐出胡同口,脸上的那点温和收了回去。 她转身进了院子,“砰”的一声把大门给关严实了。 今天这事,要不是林晚这丫头歪打正着地点了一句,她家这傻丫头,还不知道要被那个姓张的骗成啥样呢! 她气冲冲地进了屋,直奔自家闺女的房间…… …… 林晚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有了妇女主任撑腰,这退婚的事起码成功了八成。 【恋爱脑瓜已成功结算!奖励……现金1分!】 林晚脸上的笑一下就垮了。 “没了?就1分钱?我帮你解决了个天大的家庭危机,你就给我1分钱?小瓜你是不是想贪污腐败啊?” 【宿主,你这话可就冤枉瓜了!】 小瓜的声音听起来比谁都委屈,跟个被砍了价的菜市场小贩似的, 【你这次纯属义务劳动,按理说一分钱都没有!这1分钱,是我冒着被主系统通报批评的风险,从系统运行的电费里给你抠出来的!你还想咋样?】 “我不管!我辛辛苦苦帮你吃瓜,口干舌燥的,你连瓶汽水钱都不给?以后还想不想要我这个金牌打工人了?”林晚开始耍赖。 小瓜哼哼唧唧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扛住。 【……行吧行吧,怕了你了!】那声音,活像个被抢了宝贝的地主老财, 【本系统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额外奖励你一颗大白兔奶糖!就一颗啊!再多没有了!这可是我珍藏的!】 林晚这才满意了。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她心念一动,手里多了一颗裹着糖纸的大白兔。 她小心翼翼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在舌尖化开。 真甜。 嘴里的甜味,好像把心里的那点苦都给冲淡了不少。 快到村口的时候,她看见河边有几个女人正蹲着洗衣服,手里的棒槌敲在青石板上,“砰砰”作响。 林晚的目光,落在了离人群最远的一个背影上。 那个女人看着格外瘦弱,穿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埋着头使劲捶打着盆里的衣物,动作看着有些吃力。 这么瘦? 林晚正想着,那个女人抬起胳膊擦了擦汗。 她袖子滑下去一截,露出了胳膊上一块青紫色的伤痕。 林晚的脚步顿了顿。 这伤…… 她想起来了,是前几天在赵主任家门口,那个落荒而逃的王嫂。 王嫂也在这时看见了她,身体明显一僵。 她像是没看见林晚似的,飞快地低下头,抱起身边装衣服的木盆,头也不回地就顺着另一条小路走了,那样子,活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她仓皇的背影。 她把嘴里快要化完的奶糖咽了下去,甜味已经散去只留下一丝香气。 …… 赵红霞家里的灯,确实亮了半宿。 一直到天擦黑,男人王建国披着一身灰尘从砖窑厂下工回来,赵红霞这股火还没消下去。 王建国是个闷葫芦性子,话不多,但会疼人。 他一进屋,看见媳妇脸色不对,也没多问,放下手里的搪瓷缸子,就先去灶房,把中午剩下的半锅高粱米粥给热上了。 “吃饭吧。”他把一碗热粥端到赵红霞面前,又递过去一个咸菜疙瘩。 赵红霞没胃口,把今天在供销社碰上林晚,和自家闺女干的糊涂事,一五一十地跟男人说了。 王建国听着,手里的窝头都忘了啃,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那姓张的小王八蛋,再敢来咱们村,我打断他的腿!”他闷声说了一句,又看向赵红霞,“那玲玲呢?你揍她了没?” “我没动手,把她锁屋里了。”赵红霞叹了口气,“这事多亏了林家那丫头,不然咱们家这脸,可就丢到家了。” “是得谢谢人家。”王建国点点头,啃了口窝头,含糊不清地说,“回头割二两肉,你给人家送去。” “肉肯定要送的。”赵红霞放下筷子,看着自家男人,说出了心里的话,“我还答应了那丫头,帮她把跟陈家的婚事给退了。” 王建国夹咸菜的筷子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赵红霞,脸上满是不同意。 “红霞,这事咱们别掺和。”他把声音压得很低,“那林家自己爹娘都不管,你一个外人,上赶着去当这个恶人干啥?再说那王桂芬,是村里有名的滚刀肉,你沾上了,就是一身泥,甩都甩不掉!” “我知道她难缠。” “知道你还往上凑?”王建国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有点急了,“为了个外人,得罪陈家,不值当。建军那小子眼看就要进城了,以后是吃商品粮的干部,咱们犯不上!” 油灯下,赵红霞的脸看着明明暗暗的。 她看着自家男人说: “建国,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我这个妇女主任是干啥的?就是看着村里姑娘被人当牲口一样算计,装不知道?那我当初还争这个主任干啥!还不如回家给你纳鞋底呢!” “那陈家就不是个东西!一分钱不出就想娶媳妇,还惦记着人姑娘的工作名额!” “你看看林家那丫头,多好的一个姑娘,都被逼成啥样了?” “这股歪风邪气要是不压下去,咱们靠山屯的女娃,以后在婆家都得被往死里踩!到时候谁给她们出头?” 王建国不说话了,低着头,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碗里的粥。 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他喝粥的呼噜声。 赵红霞知道他心里在想啥,无非是怕她吃亏,怕得罪人,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她缓和了语气,坐到他身边,替他理了理衣领。 “建国,我知道你担心我。可这事,我非管不可。不为别的,就为林晚那丫头今天给我提的这个醒,保住了咱们闺女的名声,这个人情,我得知恩图报。” 王建国把碗里的粥喝了个底朝天,用袖子擦了擦嘴。 他抬起头,看着媳妇那双在油灯下亮得吓人的眼睛,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我就是怕你吃亏……行吧,你想管就管。真要是那王桂芬敢撒泼,你就回家喊我,我跟你一起去!我一个大老爷们,看她敢动你一根指头不!” 赵红霞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她拍了一下自家男人的胳膊,骂了句:“行了,吃你的饭吧!” 第二天一早,林晚刚吃完早饭,赵红霞就上门了,眼睛底下带着点黑眼圈,但精神头十足。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脸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定。 她走到林晚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说: “丫头,你放心,这事我管定了!谁也别想欺负我们靠山屯的姑娘!这婚,我帮你退!” 第6章 老林家的锅,炸了 赵红霞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她前脚刚跟林晚打了包票,后脚就端着个搪瓷缸子直接坐到了林家的炕沿上。 “满仓,秀英,我今天来就是为小晚的婚事来的。”她开门见山, “陈家那条件摆明了是欺负人,这婚我看必须得退!” 赵红霞话音刚落,李秀英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看到赵红霞那张严肃的脸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李秀英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林晚的房门,像要把门板瞪出个窟窿来。 接着她两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也不看赵红霞就对着空气拍着巴掌哭嚎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讨债鬼啊!好好的亲事说不要就不要,还要把我们全家的脸都给丢尽啊……” 赵红霞眉头一皱,盯着林满仓:“满仓,你是这个家的爷们,这事你拿个主意!” 林满仓蹲在墙角,把头埋在膝盖里,一个劲地抽旱烟就是不吭声。 躲在屋里的林晚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一片冰凉。 这动静太大,很快就把左邻右舍都给招来了。 院门口乌压压地围满了人,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上了年纪的婆子撇着嘴说:“唉,这林家丫头是咋想的?建军那后生人长得周正,还是高中文化,十里八乡的好小伙,她还有啥不知足的?这不是作孽嘛!” 旁边一个年轻媳妇小声反驳:“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听说陈家一分钱彩礼都不想出呢,换你你乐意?” 爱嚼舌根的刘婶子立马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啥?一分钱不出?那也太不像话了!不过这丫头也真是犟,你看把她娘给逼的……” 正闹着,门帘子一掀,林大宝睡眼惺忪地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一听这动静再一看赵红霞,立马就明白了七八分气不打一处来。 “姐!你还真把主任给找来了?你是不是非要把我们家的脸都给丢光了才甘心?” 他几步冲到林晚的房门口,“砰砰”地砸着门。 “林晚你给我出来!你个自私鬼!陈建军以后可是要进城吃商品粮的!你嫁过去就是城里人了,我们脸上也有光!现在你把这门亲事给搅黄了,是断了我的路!你安的什么心!” 他骂得唾沫星子乱飞,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晚退婚是刨了他家祖坟。 堂屋里,李秀英在地上打滚哭嚎,林大宝在砸门,林满仓蹲在墙角装死,整个家乱成了一锅粥。 人群里挤进来两个老人,一个拄着棍一个背着手,看穿着也是林家本家的人。 拄棍的老太太一进院子,看见这乱糟糟的场面,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戳就中气十足地骂开了。 “吵吵啥!吵吵啥!嫌我们老林家还不够丢人现眼是吧?” 在地上打滚的李秀英看见她,像是找到了救兵,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娘!您可来了!您快来评评理啊!小晚这死丫头要退婚,主任还上门来帮着她说话,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老太太一听“退婚”两个字,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她几步走到堂屋门口,看都没看赵红霞一眼,就指着林晚的房门骂。 “退婚?我老婆子活了六十多年就没听过这么不要脸的事!我们老林家的闺女只有抬出去的,没有退回来的!她要是敢退婚,我就一根绳子吊死在这门口,看她往后还怎么做人!” 老太太这话一撂,院子里看热闹的人议论声更大了。 “啧啧,这可闹大了。周老太这脾气可不是好惹的,她真能干出这事来!” “这丫头也是不懂事,把长辈逼成这样,往后在村里还咋做人?” “快看快看,林老汉也来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赵红霞的脸也沉了下来。 她不怕跟人讲道理,就怕这种倚老卖老、撒泼耍赖的。 在这片混乱中,一直跟在老太太身后的林老汉,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堂屋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他从腰里掏出自己的烟袋锅子,听着自家老婆子的话,装烟丝的手顿了一下。 把烟锅凑到灶膛里还没灭的火星子点着了,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说。 屋里,林晚终于拉开了房门。 她病了一场,脸色还有些苍白,身子看着单薄,腰杆却挺得笔直。 院子里的人群出现短暂的安静,然后是更小声的议论。 “哎,你们瞅瞅,林家这丫头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啊。” “是啊,以前看见人都低着头,话都不敢说一句。你看她现在,腰杆挺得多直,那眼神……嘿,还真有点吓人。” “我看这事悬了,这丫头今天摆出这架-势,就不是个能服软的样儿。” 林晚走出来,目光平静地扫过院子里每一个看热闹的邻居,最后落在了赵红霞身上。 “主任,你都看见了。” 赵红霞听了心里一沉。 “我看见了。”赵红霞点点头,“你们家的事,我还真就管定了!” 周老太一听这话更来劲了,手里的棍子戳得地上“咚咚”响。 “你管?你算老几?这是我们老林家的家事!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家里吵得快要把房顶给掀了。 林满仓的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缩进地里去。 林大宝还在那儿跳着脚骂林晚断了他的青云路。 李秀英和周老太一唱一和,一个哭天抢地,一个指天骂地。 整个世界,吵得人脑仁疼。 坐在门槛上的林老汉,看着自己孙女。 那丫头一声不吭,脸上没有一滴泪,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好像周围的吵闹都跟她没关系。 他想起了当初陈家来提亲时,陈建军那副油头滑面的样子,和他娘王桂芬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 那时候,他就觉得这门亲事有点不踏实。 可老婆子和儿子儿媳都说好,他一个老头子也就没多嘴。 现在看来…… 林老汉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把手里的黄铜烟锅在自己的布鞋底上,“磕、磕、磕”地敲了三下,把里面的烟灰都磕了出来。 这是他几十年的老习惯了,心里有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这么干。 他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院子中间的孙女。 那丫头的眼睛黑漆漆的,就那么看着众人一声不吭。 第7章 后山的瓜,有毒 老林家的气氛,一连几天都跟个冰窖一样。 饭桌上,没人说话,只有筷子碰碗的声响。 李秀英把碗筷墩得砰砰响,林大宝看林晚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 林满仓蹲在门槛上,一嘬接一嘬地抽旱烟,抽得满屋子都是呛人的味道。 没人给她饭吃,林晚就自己去灶房盛一碗半生不熟的高粱米饭,就着咸菜疙瘩往下咽。 靠人不如靠己。 这家里是待不下去了,要想活命,必须得自己找活路。 这天下午,林晚从墙角抄起一个破旧的背篓,跟堂屋里的人说了一声:“我去后山割点猪菜。” 李秀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搭理她。 林大宝更是翻了个白眼。 林晚也不在意,背着背篓就出了门。 割猪菜是假,找吃的才是真。 靠山屯的后山叫黑瞎子岭,山高林密,村里人除了拾掇点柴火很少往深处走。 林晚顺着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往山上爬。 她身子骨还虚,没走多远就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路边的野草长得比人都高,她一边走一边留神脚下,还得注意两边的草丛里有没有野菜。 走了大概半个多钟头,她总算在一片背阴的坡地上,找到了一小片野蘑菇,还有几丛能吃的婆婆丁。 林晚心里一喜,赶紧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蘑菇和野菜都采下来放进背篓里。 就在她埋头苦干的时候,一阵男女的说笑声,顺着风从不远处的山坳里飘了过来。 女人的笑声咯咯的,带着点说不清的媚劲儿。 男人的声音则有些粗哑听着耳熟。 林晚的动作停了下来,下意识地猫低了身子。 这光天化日的,谁跑这深山老林里来说笑? 小瓜跟打了鸡血似的,警报声“嗡”地一下就响了。 【宿主!前方高能!超大劲爆现场瓜啊!】 【哎哟喂,辣眼睛!村霸赖三和寡妇张翠花正在进行一场深入的‘人与自然’学术交流!宿主你可捂好眼睛,别看了不该看的!】 林晚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赖三!张翠花! 好家伙,这俩人可是村里的名人啊! 赖三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仗着家里兄弟多,横行霸道,没少干欺负人的事。 张翠花呢,男人前两年去水库出工被淹死了,一个人拉扯个孩子,名声一直不怎么好。 这俩人搞到一块儿去了? 这瓜可太劲爆了! 林晚的好奇心,跟猫爪子似的在心里挠。 她把背篓往草丛里藏了藏,然后蹑手蹑脚地顺着声音的方向摸了过去。 山坳里头,有一块大石头,石头后面是一片密实的灌木丛。 声音就是从灌木丛后头传出来的。 林晚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趴在草丛里,拨开眼前的草叶,大气都不敢出。 只听见张翠花那带着腻味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哥,你净会拿话哄我,你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知青点那个姓秦的娇小姐?” 赖三“嘿嘿”笑了两声,声音里满是得意。 “翠花,你这就不知道了。男人嘛,锅里的得吃着,碗里的也得看着。那秦书涵,长得白净,跟个仙女似的,哪个男人看了不眼馋?” “那她能看上你?”张翠花的声音里带着点酸味儿。 “她看不上我?”赖三的嗓门大了起来,好像受到了什么侮辱, “她一个城里来的娇小姐,天天在我面前装清高,不就是仗着自己读过几天书吗?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她好看!” 张翠花咯咯地笑:“你咋让她好看呀?” 赖三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阴恻恻的听得林晚后背直发毛。 “我赖三得不到的女人,别人也别想得到!她不是爱惜名声吗?过几天,我就找几个人,天天去知青点门口喊,就说她秦书涵是个破鞋,在城里就跟野男人不清不楚的!” “到时候,全村人都知道她是个烂货,我看她还怎么装清高!我看谁还敢要她!到那个时候,她还不得哭着喊着来求我?” 张翠花听了,非但没觉得害怕,反倒拍手叫好:“三哥,你这招可真够毒的!” 赖三得意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安静的山坳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晚趴在草丛里,听得心惊肉跳。 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得很。 这个秦书涵,可不是一般人,她是在原书里,跟女主苏雪关系最好的闺蜜! 人长得漂亮,又有才华,据说是从大城市来的,家里成分不好才下了乡。 在书里,她后来的结局还算不错,回城当了设计师。 可现在听赖三这意思,是想在她回城前,就把她的名声给彻底搞臭啊! 这赖三,可真不是个东西! 这哪是喜欢人家,分明就是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变态! 灌木丛后头的两人又腻歪了一阵,然后悉悉索索地穿起了衣服。 又过了一会儿,赖三和张翠花一前一后地从山坳里走了出来,两人还刻意隔开了一段距离,鬼鬼祟祟地顺着小路下山了。 等他们走远了,林晚才从草丛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和草叶,心里还砰砰直跳。 【怎么样宿主?】 【这瓜够劲爆吧?一手猛料,价值千金!友情价,收你两毛钱信息费不过分吧?】 林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打工,你还想收我钱?信不信我这就喊人,说草丛里有流氓?” 【行行行,怕了你了!算我白送!】 【啧啧,这瓜吃得刺激。呐,奖励结算!人渣语录核心证据一份,奖励现金2毛,外加国光牌火柴一小包!拿着,就当本系统给你的封口费了!】 林晚把新得的两毛钱,跟之前剩下的四块多放在一起,心里踏实了不少。 还有那包火柴,虽然小,但关键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她刚把赖三的把柄攥在手里,还没来得及高兴,背后不远处的草丛里,冷不丁地传来“咔嚓”一声,像是谁踩断了一根干树枝。 林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有人? 她猛地回头,只见在她斜后方十几米远的地方,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男人,正从一片草药丛里直起身。 林晚的呼吸都停了。 好家伙,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白衬衫洗得干干净净,一点褶子都没有,跟村里那些汗不拉几的男人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 他手里拿着一把小药锄,背上背着一个竹编的药篓,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干净和斯文气。 他好像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抬起头,清冷的目光朝林晚藏身的方向扫了一眼。 林晚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这回是真的吓的! 这个地方太敏感了! 刚有一对狗男女从这里离开,她就从草丛里爬起来,这要是被这个陌生男人看见,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晚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忘了。 好在,那男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直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朝另一个山坡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里。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了,林晚才敢大口喘气。 她瘫在地上,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哟哟哟,宿主别看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小瓜贱兮兮的声音冒出来,【想知道他是谁吗?独家人物信息可不便宜哦……算了算了,看在你是我第一个宿主的份上,免费送你了!听好了!】 它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播报道: 【叮!检测到重要剧情人物!】 【姓名:顾景舟】 【身份:本书男三号,省城来的下乡医生。】 林晚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顾、顾景舟?! 她的心脏又开始砰砰乱跳! 我滴个乖乖,活的!活的顾景舟!比书里描写的还好看一万倍! 第8章 磕到了!我磕的CP是真的! 林晚趴在草丛里,心口还在砰砰乱跳,脑子里都是顾景舟那张脸。 啧,这人长得可真好看,干干净净的,跟村里那些人都不一样。 就这张脸,配书里的女主绰绰有余啊!也不知道作者为啥没让他俩在一起?真是没道理啊! 她正则咂摸着,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起来,把她从那点不着边际的念想里拽了回来。 林晚低头看了一眼背篓里那点可怜巴巴的野菜蘑菇,叹了口气。 想那些好看的男人不能当饭吃,填饱肚子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林晚从地上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泥土和草叶子背上背篓。 她伸长脖子,朝顾景舟消失的方向望了望,这才哼着不成调的民谣,下了山。 今天这趟,值了。 不光听了墙角,捡了野菜,还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崽崽。 她回家的这一路心情都不错,一进院子,那点好心情凉了半截。 院里头,李秀英在搓苞米,看见林晚回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林大宝更是直接把头扭到了一边,拿后脑勺对着她。 林晚懒得搭理他们,直接进来灶房,把今天采的野菜蘑菇都倒了出来。 看着案板上那一点点东西,她又犯了愁。 就这点山货,拿到黑市上,顶破天也就卖个几分钱。 买点盐粒子还行,想靠这个发家致富,那是做梦。 启动资金!她需要一笔真正的启动资金! “小瓜,有没有什么来钱快的法子?”林晚蹙眉问道,“你看我这么辛辛苦苦给你找瓜吃,你不得给点内部消息?” 小瓜清清嗓子【咳咳,看你这么苦恼的份上,本系统就大慈大悲的满足你!】 【听好了啊,黑瞎子岭东边那片向阳的山坡上,长着一大片野天麻。按原来的剧情,这可是整个靠山屯后期的致富之路,现在嘛~嘿嘿便宜你小汁了。】 野天麻? 林晚的眼睛唰就亮了。 这可是好东西啊!在这个年代,纯野生的天麻,能卖大价钱! 看来这个贱兮兮的系统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林晚就背上背篓,揣上一张苞米面饼子,带着镰刀、小锄头,往黑瞎子岭摸去。 这次有小瓜这个导航,林晚心里有底,脚下却不轻松。 清晨的山林里起了雾,露水打湿她的裤腿,入秋的风凉的刺骨。 她深一脚浅一脚在半人高的草丛里穿行,脸上被野草树枝划出好几道红印子。 林晚绕过一丛野枣树,又爬上一个陡坡,气喘吁吁在山里转了小半天,终于在向阳坡上,找到了一片不起眼的植物。 “就是它?”林晚抹了把汗,蹲下身,用锤头尖轻轻刨开周围的浮土,然后才用手一点点往下扒拉。泥土里混着小石子,硌得她指甲生疼。 挖了足足有半尺深,在摸到一个硬邦邦、圆滚滚的东西时,林晚激动得差点没叫出声。 她手上的动作更轻了,小心翼翼把整个根都刨了出来。 看着那几个长得像土豆一样的东西,林晚咧开嘴,半天都合不拢。 是天麻!真的是野生天麻! 她用袖子把天麻上的泥土仔细擦干净,又采了几片宽大的叶子包好,这才宝贝似的放进背篓最底下。 背着这沉甸甸的希望,她觉得连下山的路都轻快了不少。 有了这东西,她就可以搞事情了! ----------------- 熬了几天,终于等到镇子上赶集。 林晚天不亮就起了床,把那几株天麻用布包好,揣在怀里贴身放好。外面照旧用一些蘑菇野菜盖着,这才跟着李大爷的牛车去了镇上。 牛车晃晃悠悠,她一颗心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手总是不自觉往怀里按,生怕那宝贝疙瘩长腿跑了。 到了镇上,跟李大爷商量好往回返的时间,林晚背着背篓七拐八拐的钻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里的空气混着一股子霉味,巷子两边蹲满了鬼鬼祟祟的人。 林晚学着他们的样子,把背篓放在脚边,也蹲了下来。 看了一圈,林晚的目光落在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身上。 那人跟巷子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穿着身中山装,在一个药材摊子前挑挑拣拣的,看着不像一般人。 林晚凑了过去,等他跟摊主交易完,才压低声音问:“叔,收野天麻不?” 那男人楞了一下,回头大量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你有?” 林晚点点头,把他拉到没人的角落,从怀里掏出那包用叶子包起来的天麻。 男人一看那野天麻的品相,眼睛都直了。 “好东西!真实好东西!”他拿起一株,翻来覆去地看,“小姑娘,这东西你打算卖多少钱?” 林晚紧张的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二十五块!”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五?你这小丫头心可真够黑的!” “叔,这可是深山里的野生天麻啊!年份足,药效好,拿到城里可不止这个价啊!咋会黑呢?咱可是最实在的!”林晚开始胡诌。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砍了半天价,最后以二十块钱成交。 林晚捏着那两张大团结,手都在抖。 她快走几步,找了给没人的地方,想着放在哪里安全。 二十块!她激动的喊着小瓜: “记账!记账!今日收入二十块!发了,这次是真发了!” 在这个年代,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最多也就三十来块,她现在简直就是个小富婆。 有了这笔巨款,林晚的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 有钱后,林晚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去了供销社。 买了盐、火柴、一小袋白面。 路过文具柜台时,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咬牙,给自己买了支钢笔和本子。 从供销社出来,林晚心里畅快的很,果然能购物就能缓解焦虑。 抬头看看太阳的位置,好像跟李大爷约的时间快到了。 目光收回时,余光瞥见大槐树下的两个人。 这……这不是顾景舟吗?那对面的女生是? 林晚赶紧找了个墙角躲了起来,贼头贼脑探出半个脑袋来。 心里那个激动!经过仔细观察!顾景舟对面的女生可不就是自己的女鹅苏雪嘛! 来了来了!女主和男三同框名场面!它来了! 树下,顾景舟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苏雪。 苏雪接过后,脸颊上飞起两抹红晕,低着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顾景舟点了下头,转身就走了。 而苏雪在原地抱着本子,目送顾景舟走远,才转身红着脸跑走了。 林晚看着这一幕,心都快化了!在心里疯狂挥舞荧光棒。 啊啊啊啊啊!看见没!就这俩人的颜值!站在一起什么也不做!我就磕生磕死啊! 不,不行!回头得想个法子,给他俩多创造点独处机会! 想到猥琐处~林晚冷不丁拍了一下额头。 不对啊,按照书上剧情,这俩人现在应该没啥交集。 怎么今天会在树下约会? 难道因为自己穿书的原因,把原剧情给整提速了? 不远处李大爷看到林晚,招手喊她到时间走了。 林晚赶紧收起八卦心,追了过去。 李大叔的老牛八成是饿了,那速度给林晚慌的直想吐。 好不容易到了村口,双脚着地的感觉,让林晚又活了。 走到树下,几个婆娘在嚼舌根。 “……听说了没?王嫂家今天又打起来了!” “还能咋的,李老三在外面又输钱了呗!我刚才她家门口过,那骂,吓死个人!” 林晚的脚步顿住,往王嫂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间破土坯屋子黑着灯,她心里叹了口气。 这事儿,急不来。 林晚收回目光,朝着自己家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赵红霞站在她家门口,一脸焦急来回踱步,看到她回来,快步迎了上来。 “小晚!你可算回来了!”赵红霞拉住林晚的胳膊,压低了声音。 “出事了。你退婚的事,陈家那边来人了!” 林晚的笑意淡了下去:“他们说啥了?” 赵红霞深吸一口气: “他们不退婚了。说要娶你,现在就娶!” 第9章 一碗油渣见人心 赵红霞带来的消息,像块石头压在林家人的心口。 李秀英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踏实,生怕第二天一早陈家就上门来抢人。 好在,赵红霞第二天一大早就又来了一趟。 她告诉林家,她已经去陈家放了话,说退婚的事大队已经介入,谁要是敢私下里乱来,就直接报公安。 陈建军眼看就要去供销社报到了,正是要脸面的时候,被这么一吓唬,到底是不敢再轻举妄动,这事才算暂时压了下去。 有了这几天的喘息之机,林晚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才松了些。 她揣着那十五块钱,在陈家再次发难前,决定先去趟镇上。 供销社那地方没票,连肉腥味都闻不着。她七拐八拐,一头钻进了火车站旁边那条又窄又乱的巷子里。 这儿就是镇上的黑市。 空气里混着一股子说不清的霉味。 巷子两边,蹲着不少鬼鬼祟祟的人,面前摆着篮子或者布包也不吆喝,就拿眼睛瞟着过路的人。 偶尔有人凑上去,两人就跟说悄悄话似的,嘀咕几句,然后飞快地钱货两清,立马散开。 林晚在巷子里转悠了一圈,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扫着。 终于,她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一个用破布盖着篮子的中年男人,正跟人低着头交易。 等那人走了,林晚才凑了过去,学着别人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叔,有肉没?” 那男人抬起眼皮,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他掀开了篮子的一角。一股子肉腥味飘了出来,里面是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 “咋卖?” “一块二一斤,不要票。”男人报了个价,声音压得很低。 这价比供销社贵了快一半。 “太贵了……叔,我就要半斤肥的,您给算便宜点?”林晚开始砍价。 “小姑娘,这价不贵了。不要票的肉,你上哪儿找去?这可是冒着风险的!” “叔,你看我这瘦的,家里实在是没油水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五毛钱,半斤肥膘,中不中?我下次还来找你买!” 两人你来我往,跟说相声似的磨了半天,最后以五毛五分钱的价格,成交了半斤肥膘。 男人手脚麻利地割下肉,用草纸包好塞给她,收了钱立马就盖上篮子,混进了人群里,眨眼就没影了。 林晚把那块金贵的肥肉揣进怀里,跟揣了个宝贝疙瘩似的,转身就挤出了人群。 一路上,她时不时就把手伸进怀里,摸一摸那包还带着点温热的肥肉,生怕它长腿跑了。 【哟,宿主,发财了啊,都吃上肉了?闻着还挺香。】 “发啥财,这叫启动资金!”林晚在心里叉着腰反驳, “我跟你说,这半斤肉,就是我革命的第一枪!你看我怎么用它把家里的那几个‘土皇帝’给镇住!” 【友情提示啊,可别吃一顿饿半年,本系统概不借贷,利息高着呢!】 林晚懒得理它。 回到家,院里果然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李秀英在院里搓苞米,看见她回来,故意把苞米搓得“哗啦”响给她甩脸子。 林大宝则坐在门槛上,拿个小刀削木头,看都不看她一眼。 林晚心里的小人儿抱着胳膊冷笑一声。 ----好家伙,这是给我上演无声的抗议呢? 一个个的,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以为不跟我说话,我就得求着你们? 行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今儿个,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肉包子打狗,你们想吃都没有”! 她没管他们,一头钻进了灶房。 她把那块雪白的肥膘肉洗干净,切成麻将块大小,烧热了锅就把肉丁一股脑儿全扔了进去。 “刺啦----”一声,肥肉遇上热锅,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肉香味,就从灶房里飘了出去。 堂屋里,正甩脸子的李秀英,鼻子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 正生闷气的林大宝,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灶房瞅。 林大宝第一个没忍住,抽着鼻子就循着味儿过来了,眼睛死死盯着锅里。 锅里,白色的肉丁正在热油里翻滚,“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颜色也从白色慢慢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 “姐,你哪来的钱买肉?”林大宝一边咽着口水一边问。 林晚头也没抬,专心地用锅铲翻着锅里的油渣:“天上掉的。” “你……”林大宝还想说啥,可那股香味实在是太馋人了,他忍不住伸出手,就想从锅里捏一块尝尝。 他的手刚伸到锅边,林晚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就重重拍在了灶台上。 铁锅铲砸在砖砌的灶台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林大宝吓了一跳,手猛地缩了回去。 “干啥!” “这是我的东西。想吃,拿钱来买。” “你疯了!”林大宝的脸涨得通红, “一家人吃你块油渣还要钱?我是你弟!”他气得直嚷嚷,嚷嚷完了,又压低声音嘟囔了一句, “不给就不给,小气鬼!回头你要是在外面被陈家那伙人欺负了,可别指望我帮你!”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林晚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的威胁。 灶房里这点动静,加上那霸道的肉香味,早就把东屋里的人给惊动了。 周老太拄着棍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也是被这肉香味给勾来的。 她一进灶房,看见锅里那金黄酥脆的油渣,眼睛都直了。 “哎哟,今儿是啥好日子,还熬上油了?”她说着,就理所当然地伸出那双干枯的手,直接往锅里抓去。 林晚举起锅铲,直接挡在了锅前。 “奶,这油渣不能动。” 周老太的手落了个空,脸一下就拉了下来: “咋的了?我这个当奶奶的,吃孙女一块油渣还不行了?反了天了你!” 她说着,就想硬抢。 林晚退后一步,把锅端离了灶眼,看着这一老一少。 “我再说一遍,这是我自己挣钱买的,谁也别想动!” 李秀英也闻声赶了过来,一看这剑拔弩张的架势,立马就一屁股坐在了灶房门口,开始哭天抢地。 “我的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亲闺女吃独食,连弟弟和奶奶都不给一口,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灶房里,乱成了一团。 林晚把铁锅放在案板上,看着眼前这三个所谓的亲人。 “行啊,都别吵了,咱们今天就算算账。” 她看着李秀英:“娘,我从十五岁开始下地挣工-分,一年到头,给这个家挣了多少工分,你心里有数。” 她再看向林大宝:“我挣的工分,换来的粮食,你吃了多少?我上山挖野菜,卖的钱,给你交学费,你忘了吗?” 最后,她看向周老太:“我爹娘每年孝敬你们的粮食和钱,有多少是从我的工分里出的,你们心里也清楚。” “我挣的钱,养活我自己,绰绰有-余。凭什么我花自己的钱买点东西,你们就要抢?” “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我的东西,谁也别想再动一下!我的事,也轮不到你们来做主!” 周老太气得嘴唇直哆嗦,指着林晚“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这时,一直蹲在门槛上抽烟的林老汉,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站了起来。 他背着手走进了灶房。 灶房里还在哭骂的李秀英和周老-太,看见他进来,声音都下意识地小了,最后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林老汉走到案板前站定了,这才抬起眼皮。他的目光落到了那碗油渣上。 周老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告状道:“当家的,你看看这死丫头,无法无天了!” 林老汉伸出指头,从碗里捏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油渣,放进了嘴里。 “嘎嘣”一声,又香又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林大宝的眼睛里全是贪婪,李秀英的哭声都停了。 林老汉嚼完那块油渣,咂了咂嘴,看着林晚说。 “丫头自己挣的,她说了算。” 说完他背着手转身走出了灶房,又回到门槛上坐下,装上一锅烟继续抽了起来。 周老太张了张嘴,想骂点什么,又把话给咽了回去,一张老脸憋成了猪肝色。 林老汉在家里话不多,但他说的话,就是板上钉钉的规矩。 他说丫头说了算,那就没人敢再上来抢。 林大宝和李秀英一个屁也不敢放。 林晚看着爷爷的背影,心里也有些意外。 她端起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油渣,撒上一小撮盐,当着所有人的面,夹起一块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嘎嘣”一声,满嘴都是油香。 第10章 放电影,唱大戏 林晚吃完一块油渣,又夹起另一块,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满嘴都是油香。 她没回头,也能感觉到背后那几道跟刀子似的目光,biubiu地往她身上射,后背都快被戳成筛子了。 ----瞅啥瞅,再瞅也不给你们吃! 啧,这油渣吃着就是香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腰杆子硬了,吃饭都比平时香! 她正美滋滋地品着味儿,旁边一直没吱声的林大宝,终于没忍住凑了过来讨好道:“姐,亲姐,就给我尝一小块呗?就一小块!” 林晚斜了他一眼,用筷子头把他的手给打开:“想吃?拿钱来买。” “你……”林大宝气得直瞪眼,可闻着那股香味,又不敢真发作。 李秀英在旁边收拾碗筷,故意把碗碟弄得“乒乓”响,嘴里酸溜溜地嘟囔:“也不知道省着点吃,就显你能耐,看你那点钱能撑几天。” 林晚全当没听见。 日头升到了头顶正上方,晒得人后背火辣辣的。 院里晾着的萝卜干被晒得卷了边,李秀英从屋里出来看见闺女不在,嘴里嘟囔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麻利地把草席上的萝卜干都翻了个面,好让它们晒得更均匀些。 她看着那些萝卜干,心里又气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自打退婚后,这丫头跟变了个人似的,主意大得很。 可看着她天天这么折腾,李秀英心里也犯嘀咕:难不成,她真能折腾出个名堂来? 正想着,林晚从外头回来了。 李秀英立马板起脸,撇了撇嘴,转身进了灶房,好像刚才那个细心翻萝卜干的人不是她一样。 林晚正蹲在院里磨着家里的镰刀,秋老虎的日头晒得人后背火辣辣的她心里头有点烦躁。 村里的大喇叭“刺啦”一声炸响,那动静把院里几只老母鸡吓得“咯咯”乱叫,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墙头。 “喂喂!全体社员注意了啊!全体社员注意了!” “经公社批准,赶在下个集日,也就是三天后晚上七点,在咱们村大队部的晒谷场,放映电影《庐山恋》!重复一遍,是三天后晚上啊!大家伙儿提前准备好啊!” 广播一停,整个靠山屯像是往烧热的油锅里泼了一瓢水,一下子就炸了。 院门外头,立马就传来了各家各户的嚷嚷声。 “放电影了!听见没?老婆子,把咱家长板凳找出来擦擦!” “天爷哎,是《庐山恋》!我听我城里亲戚说,里头的女主角穿的衣裳可好看了!” “狗蛋!你再敢去扯人家放映员的线,看我回家不打断你的腿!” 孩子们从屋里冲出来,满村子乱跑,嘴里喊着“看电影喽”,那股子高兴劲儿,比过年还热闹。 林晚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呼声,也有些咂舌。 ----好家伙,放个电影跟过年似的,这年代的精神生活得有多贫瘠啊。 不过,贫瘠好啊,贫瘠才有看点。 当着全村人的面……这不就是八十年代版的现场直播嘛! 陈建军不是怕名声不好,丢了招工名额吗? 王桂芬不是最爱在人前颠倒黑白吗? 那她就把这事,放到全村人面前,掰开了揉碎了,让大家伙都来评评理! 她要把陈家母子那点花花肠子,彻底晾在太阳底下! 【哟,宿主,看你这眼神,是想搞事情啊?】 ----唱大戏,不得先找个嗓门大的报幕员? 她心里琢磨开了。 村里嘴最快、嗓门最大的,掰着指头数,头一个就是她大伯母王彩霞。 那张嘴,从村东头到村西头村里的大喇叭都比不上她。 最关键的是她跟李秀英是死对头,妯娌俩明里暗里斗了好几年,让她去传陈家的闲话她指定比谁都积极。 行,就她了。 林晚心里门儿清,对付王彩霞这种人,一勺猪油比说一万句好话都管用。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有点肉疼。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熬出来的宝贝油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猪油套不着大喇叭。 她一咬牙进了灶房,从那个小油罐子里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刮了满满一大勺凝固的猪油,刮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她找来一片洗干净的大白菜叶子,仔细包好揣着就往东头去了。 王彩霞正在院里喂鸡,看见林晚过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啥事?” “大伯母,”林晚脸上挂着笑,走过去把那包猪油递到她面前,“我前两天熬了点油,给您送点尝尝。” 王彩霞看着那片菜叶子里,白花花、足足有一两重的猪油,眼睛都直了。这年头,猪油可是金贵东西,比肉还稀罕。 她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一把接过猪油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 “哎哟,还是我们小晚懂事!快,进屋坐!” 林晚摆摆手:“不了大伯-母,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对了,跟您打听个事儿。” “啥事?你说!”王彩霞热情得不行。 林晚装作一脸愁容,叹了口气:“大伯母,您也知道我退婚那事。可那陈家,欺人太甚了!前脚刚答应退婚,后脚就反悔了,还非要现在就娶我过门。” “啥?”王彩霞的八卦雷达也响了。 “我琢磨着,这事不对劲啊。”林晚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我听人说,陈建军他娘,最近正托人给他偷偷相看别家的姑娘呢!你说,他家这是不是想赖着我们家的婚事不退,脚底下还踩着别的船?这不是坑人吗?” 这话半真半假,但信息量巨大。 王彩霞的眼睛瞪得溜圆,一拍大腿: “我说呢!我就说王桂芬那老婆子不是个好东西!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啊!不行,这事我得跟人说道说道去,不能让你吃了这个哑巴亏!” 林晚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大伯母,您可别乱说,我就是跟您发发牢骚。” “你放心,大伯母有分寸!”王彩霞拍着胸脯保证,宝贝似的把那包猪油揣进兜里,转身就出了门那架势比要去参加战斗还积极。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林晚扯了扯嘴角。 ----搞定。 她往回走还没到家,就看见村口的大槐树下又围了一圈老娘们。 王彩霞果然不负所望,正站在中间,唾沫星子横飞地说着什么,周围的人听得一惊一乍的。 人群的角落里,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的衣裳破旧,颜色也洗得发白了,正低着头,默默地编着手里的草绳。 林晚认得她,是村里的聋哑奶奶。 她无儿无女,一直跟着侄子一家过。她侄媳妇也是个厉害角色,天天不是打就是骂,把老人当牲口使唤。 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把抢过聋哑奶奶手里的草绳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死老太婆!就知道在这儿偷懒!还不赶紧回去做饭!想饿死我们全家啊!” 聋哑奶奶吓得缩了缩脖子,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那女人推了她一把,骂骂咧咧地把她给拽走了。 周围的人都看着,有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有人想说句公道话,但被身边人拉了拉衣角,最后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林晚看着这一幕,气得手都攥紧了。 这哪是亲戚,分明就是吸血的臭虫! 她看着聋哑奶奶被人拖走,那背影瘦得像一根干柴棍,风一吹就要倒似的,心里堵得难受。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早上揣出来的玉米饼子,饼子还带着点余温。 她快走几步,瞅准了个空,绕到聋哑奶奶回家的那条小路上。 趁着她侄媳妇在前头跟人说话不注意,飞快地把那个热乎的玉米饼子,塞到了聋哑奶奶的手里。 老人正在搓草绳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道。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那个黄澄澄的饼子,又抬起头看向已经混进人群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林晚。 老人这会儿抬起头来,看着林晚的方向看了很久。 第11章 谁还不是个演员 离看电影还有三天功夫,林晚琢磨着,自己也该拾掇拾掇。 总不能穿着这身破烂衣裳去唱大戏,那气势上就先输了一半。 她兜里揣着七块多钱,正好今天也是集日,她跟家里打了声招呼说是去镇上。 李秀英和林大宝照旧把她当空气,林老汉倒是吧嗒了两下烟锅没说啥。 林晚也不指望他们,搭着李大爷的牛车去了镇上。 清源县的供销社,永远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 柜台前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空气里混着一股汗味和各种杂货的味道。 林晚径直走到了卖布的柜台。 柜台里头,一个年轻的女售货员正嗑着瓜子,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柜台上摆着几匹布,大多是蓝的灰的颜色单调得很。 林晚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一匹月白色的棉布上。 那颜色,清清爽爽的在这堆深色布料里头显得格外打眼。 “同志,我想看看这匹布。”林晚指了指。 售货员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瓜子,把布匹扯出来一点:“三毛八一尺,要布票。” 林晚盘算着,扯上三尺做件短袖褂子足够了。 她正准备从兜里掏钱和布票,旁边冷不丁地插-进来一个声音。 “这匹布我要了,给我扯五尺。” 一个穿着的确良红格子衬衫的姑娘,从旁边挤了过来下巴抬得高高的。 林晚皱了皱眉,往旁边让了让。 来供销社买东西,碰上这种抢先的也正常。 她刚想跟售货员说,那等她扯完了剩下的自己要了。 没想到那姑娘扯高气扬地瞥了她一眼,嘴角撇了撇:“看什么看?没见过扯布啊?穷酸样!” 林晚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好家伙,抢东西还有理了? 她也不客气,直接怼了回去:“是没见过你这么扯布的,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生怕慢一步就被人抢了。” “你骂谁饿死鬼!”那姑娘的脸一下就涨红了。 “谁应我骂谁。”林晚慢悠悠地说。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一个尖利的声音挤了进来。 “哎哟,娟子!你咋在这儿啊?可让婶子好找!” 王桂芬满脸堆笑地从人群里挤了过来,亲热地拉住那姑娘的手,那态度跟见了亲闺女似的。 可她一转头,看见旁边的林晚,脸上的笑一下就没了,跟见了鬼似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那姑娘一看这架势有点懵。 拉了拉王桂芬的袖子,好奇地问:“婶子,你认识她?” 王桂芬的眼圈就红了,戏精附体当场就开始演上了。 她捂着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何止是认识啊……娟子,你不知道,婶子这几天,心里苦啊……” 她拉着李娟的手,也不管周围人来人往,就开始颠倒黑白地诉苦。 “这就是我们家建军之前那个对象,林晚。我们家建军,对她那可是掏心掏肺的好啊!可她呢,嫌我们家穷,攀不上高枝儿,非要闹着退婚!把我们建军一颗真心,踩在地上糟蹋啊!” 她一边说,一边还拿袖子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可怜我们家建军,因为这事,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瘦了一大圈!要不是最近认识了你这么个好姑娘,陪着他说了几句话,他现在还不知道咋样呢!”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陈建军是啥绝世情种,林晚是啥蛇蝎毒妇呢。 李娟一听,立马就信了。 原来这个穷酸丫头,就是那个伤害了建军哥的坏女人! 她看林晚的眼神,瞬间就充满了敌意和鄙夷。 “原来是你啊!”李娟的嗓门又高了起来,“我说呢,怎么看着就一股狐媚子味儿!自己没本事留住建军哥,还有脸出来跟人抢东西!” 林晚看着王桂芬和李娟这一唱一和,差点没被气笑了。 好家伙,奥斯卡影后带着预备役在这儿飙戏呢? 这颠倒黑白、挑拨离间的本事真是绝了。 她看着王桂芬那张还在演戏的脸,心里呼叫了一声。 “小瓜,出来吃瓜了!再不来瓜都凉了!” 【来了来了!】小瓜的声音比谁都积极,【宿主稍等,本瓜王正在为您连接现场服务器……叮!热乎乎的关系户大瓜已上线!】 【瓜名:会计家的“公家布票”】 【详情:李娟手里那几张崭新的布票,是她爹李富才利用职务之便,从大队给贫困户的救济物资里私自截留下来的!这事她娘还天天在家里念叨,让她省着点用,别太张扬了!】 林晚的嘴角勾了起来。 原来如此。 她看着还在那儿得意洋洋的李娟,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 “李娟姐,你可真厉害!这布票看着可真新,跟发到我们村里的颜色都不一样。我听我爹说,这种新票子,都是直接发到各个单位会计手里的,专门给公家办事用的。你爹真疼你,连公家的东西都舍得给你用! 她这话说得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公家”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李娟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手里的布票跟烫手山芋似的。 售货员的脸色也变了,看李娟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怀疑。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李娟又急又慌。 王桂芬一看李娟落了下风,也顾不上演戏了,指着林晚的鼻子就开始骂: “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自己眼红就诬赖好人!我们娟子家的布票……” 她还想骂,林晚直接就打断了她,声音清亮。 “王婶儿,你们家建军要招工进城了,就想一分钱彩礼不出,白娶个媳妇回去。这事全村谁不知道?现在又在这儿哄着李娟姐,你是真把人当傻子骗啊?” “我林晚是穷,但也不是傻子!李娟姐看着也是个明白人,你可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这番话,不仅把陈家的算盘又抖落了一遍,还顺便给李娟提了个醒。 围观的人群里,风向彻底变了,对着王桂芬和李娟指指点点的。 王桂芬一看在嘴上讨不到便宜,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最是要面子的人,一看这架势,知道再闹下去只会更丢人,也顾不上李娟了,恶狠狠地瞪了林晚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就跟条泥鳅似的,挤开人群,灰溜溜地跑了。 李娟一看靠山跑了也白着脸,抓起柜台上的钱和票跟着跑了出去。 一场闹剧,虎头蛇尾地收了场。 林晚看着她们狼狈的背影,心里舒坦了。 她转过身,正准备跟售货员说话,让她把那匹月白色的布扯三尺。 结果一抬头,目光正好撞上了不远处药品柜台前,那个男人的视线。 林晚准备掏钱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道。 嘴巴微微张开,忘了合上。 刚刚还像个战斗鸡一样火力全开的她,这会儿彻底傻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李娟,什么王桂芬,什么扯布,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只剩下几个自带闪光特效的大字在疯狂刷屏: 我的天!活的! 我纸片人亲儿子是活的!比书里还好看一万倍!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看见了吗? 他看见我刚才跟人吵架的样子了吗? 啊啊啊我的形象! 第12章 帅哥面前,人设崩了 林晚扯了三尺月白色的棉布,又买了些针头线脑,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外面的凉风一吹,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心里那股子火气还没消下去,一想到刚才那场嘴仗就觉得脑仁疼。 尤其是自己叉着腰跟王桂芬对骂,被顾景舟撞上。 她后知后觉脸皮开始一阵阵发烫。 ----完了,芭比Q了。 她正懊悔呢,旁边一个跟她一起挤出人群的大娘,拍了拍她的胳膊,一脸的赞赏: “哎,小晚啊,刚才在供销社,婶子可都瞅见了。你可真厉害,把王桂芬那老婆子都给说蔫了!” 林晚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哪儿啊,婶子,我就是气不过。” 她心里却在滴血。 ----完了,这下泼妇的形象是彻底坐实了。 我那好不容易才捡起来的仙女人设啊,这回是真碎成渣渣了。 她都没心思跟人抢位置,蔫头耷脑地爬上了李大爷回村的牛车,找了个角落缩着,活像一只被霜打了的茄子。 【哟哟哟,宿主,刚才那股一个打十个的劲儿呢?怎么一见帅哥,变成霜打的茄子了?出息呢?】 【你懂个屁!我在我爱豆面前的人设崩了!这比亏了一百块钱还难受!】 【人设?】小瓜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哪个仙女吵架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你刚才那架势,我看是夜叉还差不多。】 【滚!】 林晚越想越不甘心,在心里一拍大腿。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形象崩了,得想办法挽回。 顾医生之前帮过我……我得找个机会还给他,让他知道我不是个只会撒泼的村姑。 她心里盘算着,顾医生这人啥也不缺,咋帮呢?对了,苏雪…… 她一拍大腿,心里有了主意。 牛车晃晃悠悠地回了村。 林晚跳下车,看着村口那袅袅的炊烟,把心一横。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今天这脸反正是丢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先把正事给办了! 她这么想着,一跺脚直奔卫生所。 卫生所里没什么人,顾景舟正坐在桌子前看书。 林晚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最真诚的笑,走了进去:“顾医生,忙着呢?” 顾景舟抬起头,看见是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林晚同志,不忙。这次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没!”林晚赶紧摆手,她拉过一个小板凳,在他对面坐下,一脸严肃地说, “顾医生,我观察你很久了。我觉得你这个个人问题,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你的工作与生活平衡。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群众,我觉得我有义务帮你了解一下,以便……呃,帮你解决一下。” 顾景舟眉头微蹙,放下了手里的书:“……个人问题?” “对!”林晚一拍大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就是……你喜欢啥样的姑娘啊?” 顾景舟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没说话。 林晚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你看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我先帮你摸摸底,搞清楚你的‘用户偏好’,咱们才好‘精准投放’啊!” “……用户偏好?精准投放?”顾景舟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听不懂的词,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林晚心里一咯噔。 ----完犊子!说顺嘴了! 她赶紧找补:“啊,我的意思是,就是……就是我得先知道你喜欢啥样的,才好帮你留意不是?对,留意!” 【宿主!你说的这叫人话吗!你直接问他喜欢文静的还是活泼的不就完了吗!笨死你算了!】 ----你闭嘴!我这叫专业! 林晚嘴上还在解释:“比如,你是喜欢文静点、爱看书的呢?还是喜欢活泼点、爱说爱笑的?” 顾景舟看着她那副又着急又认真的样子,忍着笑回了一句:“都行。” 林晚:“……” ----好家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不死心,又问:“那……那长相呢?是喜欢那种……温婉大方的,还是小家碧玉的?” 顾景舟想了想,说:“看着顺眼就行。” 林晚感觉自己快心肌梗塞了。 这天没法聊了! 她正准备放弃,顾景舟却主动开了口:“不过,我倒是觉得,姑娘家性子活泼一点有趣一点,挺好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正看着林晚。 林晚压根没注意到,她正低着头掰手指头算呢。 ----活泼,有趣……苏雪是文静那一挂的,好像不太符合啊。 不行,得想办法让苏雪活泼起来! 她心满意足地站起身,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核心情报:“行!顾医生,我明白了!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说完,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顾景舟看着她那风风火火的背影,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 林晚从卫生所出来,感觉红娘大业的第一步已经成功迈出,心情大好。 刚走到村口大槐树下,一阵激烈的吵嚷声传了过来。 她耳朵一竖,立马就来了精神。 ----有瓜! 她左右看了看,跟个偷苞米的田鼠似的,一溜烟儿蹲到了路边的草垛子后面,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大槐树下,李寡妇和王瘸子正为了只鸡吵得不可开交,唾沫星子横飞。 林晚看得眉飞色舞,心里那点不痛快也跟着骂声飞走了大半。 她看得正起劲呢,冷不丁地听到旁边几个妇女,凑在一块儿小声嘀咕。 刘婶子压低了声音说:“哎,你们说,那新来的顾医生,长得可真俊啊!比电影明星还好看。对谁都笑眯眯的,说话也和气。” 旁边一个年轻媳妇儿接话:“可不是嘛。不过……那笑不往心里去。客气是真客气,可总觉得跟人隔着层窗户纸,摸不透他心里想啥。” 张家嫂子撇了撇嘴:“有啥不好接近的?我看就是没碰上个胆大的!他一个大小伙子,还能不食人间烟火?改明儿我包了白菜猪肉馅的饺子,端一碗过去试试,看他吃不吃!” “哎哟,你可拉倒吧!人家城里来的,能看上你那碗饺子?” “咋看不上?饺子还不比苞米面饼子香?” 林晚蹲在草垛子后面,听着这话一下子凉了半截。 ----得,听听人家这评价。 对谁都笑眯眯的,可那笑不往心里去。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职业假笑嘛! 看着客气,其实心里头不定怎么嫌弃咱们这些乡下人呢。 ----完犊子了!人家是天上的谪仙人,我是地里的黑泥鳅,这……这都不是一个世界的好吗!还磕啥CP啊,赶紧洗洗睡吧! 就在她又开始蔫下去的时候,她看见那几个妇女里,有个嫂子从兜里掏出一块碎布头,对着旁边人显摆: “你们看,这是巧姐给我家娃做的罩衣剩下的料子,你们瞅瞅这锁边,多细密!” 林晚的眼睛,一下子就盯住了那块布头。 ----对啊!人设崩了,可以靠别的补救啊! 我给他俩当红娘,他总不能还记着我骂街的事吧? 要想当红娘,不得先跟村里这个“妇联八卦小组”打好关系? 这可是官方认证的第一手消息来源啊! 她从草垛子后面站了起来,脸上挂着笑,几步走了过去。 “刘婶子,嫂子们,歇着呢?“ 她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炒豆子,是刚才在供销社顺手买的。 “来,尝尝我刚买的炒豆子,可香了。” 几个妇女看见她递过来的豆子,脸上的表情都亲热了不少。 “哎哟,还是小晚会买东西。”刘婶子捏了几颗放进嘴里,嚼得嘎嘣脆。 林晚看时机差不多了,把怀里的布料亮了出来,一脸苦恼地说: “婶子,嫂子,我这刚扯了块布,想赶在看电影前做件新褂子,可我这手笨得不行。你们知道咱村谁做衣裳手艺最好不?” 这话一问,几个女人立马就来了兴致。 “那还用说,肯定是村西头的刘巧姐啊!”一个嫂子快人快语。 刘婶子也点头:“对,巧姐那手艺是顶好的,就是……那人脾气有点怪,轻易不给人做。” 【宿主,宿主!快来吃这个“手艺人”的瓜!】脑子里,小瓜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跟你说啊,那个刘巧姐,不是脾气怪,是家里男人前两年摔断了腿,日子过得紧巴。她不好意思跟人要高价钱,就盼着别人能送点实在东西,比如肉啊油啊啥的,比给钱还好使呢!】 ----行,自己的“战袍”得先搞定。 等换上新衣裳,再去给顾景舟出谋划策,底气都足一点! 她脸上不动声色,笑着对几个妇女说:“行,那我晓得了,谢谢婶子嫂子们。” 她把剩下的炒豆子都塞给了她们,自己抱起布料,转身往家走。 第13章 读书人的瓜,就是酸 林晚回到家,正准备进灶房,就被正在和面的李秀英给叫住了。 “站住!”李秀英头也没抬,手上啪啪摔着面团,那劲儿跟摔仇人似的, “又跑哪儿野去了?一天到晚不着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这灶房门朝外开呢!” 林晚心里的小人儿撇了撇嘴。 ----来了来了,每日例行甩脸子环节。 她懒得跟她吵,绕开她就往墙角的那个小瓦罐前走。 “我去舀勺油。” “舀油?舀油干啥?”李秀英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毛。 她把沾满面粉的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一个箭步就挡在了瓦罐前,跟护食的老母鸡似的, “那油是你一个人的?那是咱全家的!你上次熬完油,一滴都没往公中交,现在还想动?门儿都没有!” 林晚看着她那副样子,反倒笑了:“娘,您这话说得,好像我这油罐子是生产队的大锅饭,谁都能来舀一勺似的。” 她从兜里摸出几毛钱,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玩笑的意味。 “得,亲娘俩,明算账。我也不跟您争了,这一勺油,算我花钱买的,您是地主老财,这钱您收着行了吧?” 李秀英看着那几毛钱,眼睛亮了一下,想拿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嘴上却还不依不饶:“你……你这死丫头,歪理多!”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路。 林晚走到瓦罐前,揭开盖子,一股子猪油的荤香飘了出来。 她拿起木勺,对着那凝固得跟雪一样白的猪油,比划了半天,心里头直抽抽。 ----我的天,这一勺下去,可就是好几毛钱啊! 败家,太败家了!为了件衣裳,我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她一咬牙,心一横,还是舀了满满一大勺。 她找来一片洗干净的大白菜叶子,把猪油仔细包好揣进兜里,又回屋抱上那块新扯的月白色棉布,这才出了门。 她前脚刚走,李秀英后脚就跟了进来,看着瓦罐里那个明显的大坑,心疼得直咧嘴,赶紧把那几毛钱宝贝似的收进了自己兜里。 从家里出来,去村西头,正好要路过村口的大槐树。 还没走近,就看见那边人声嘈杂,比平时热闹。 林晚放慢了脚步,绕到路边一个半人高的草垛子后面,探出个小脑袋往那边瞅。 ----哟,有瓜! 只见大槐树下站着两个特别打眼的姑娘,一下子把周围灰扑扑的环境都给衬得亮堂了。 一个是秦书涵,另一个穿着身崭新的蓝布褂子,脚上一双白边布鞋,干干净净的一看就不是村里人。 她正把一个网兜里的苹果递给秦书涵。 【宿主!宿主!快看那个穿蓝布褂子的!是苏雪苏雪啊!女主真好看!】小瓜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嗷嗷直叫。 林晚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我的天!活的!活的苏雪!原书女主角!这就是我未来的好儿媳啊! 林晚激动得差点没从草垛子后面蹦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苏雪。 ----啧啧,瞧瞧我这未来的好儿媳,是长得真俊,文文静静的,跟画儿里的人似的。 不过……昨天我那好大儿不是说,喜欢活泼有趣的吗? 苏雪这看着……也太文静了吧?跟个闷葫芦似的。 这俩人真凑一块儿,不会大眼瞪小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吧? ----不行!这人设不匹配啊! 我这个忠粉必须出手!回头得想个办法,多组织点集体活动。 她正美滋滋地规划着“红娘改造计划”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阴阳怪气的议论。 林晚顺着声音看过去,是知青点那几个女的,正聚在一起择菜。 “瞧瞧,城里人就是不一样,一来就大包小包的,也不知道哪来的钱。” 林晚撇了撇嘴,刚准备收回目光,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倚在大槐树另一侧的人影----村霸赖三。 他嘴里叼着根草棍,一双贼眉鼠眼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秦书涵,那眼神让人看了就犯恶心。 林晚想起了前两天在后山听到的那个瓜,心里头记下了这事。 她猫着腰,正准备从草垛子后面溜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村东头走了过来,正好跟她走了个对脸。 王嫂看见林晚,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想绕开走。 林晚一眼就看见了她脸上那块新的青紫色。她本来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话到嘴边,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开了口:“王嫂。” 王嫂的脚步顿住了,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这脸……”林晚皱着眉问。 王嫂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可嘴上还是那句老话:“没……没事,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林晚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那股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王嫂,你打算就这么一直磕下去?磕到哪天把自己磕死为止?” 王嫂浑身一颤,抬起头,看着林晚,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她想说什么,可看了看周围指指点点的人,又把话给咽了回去,捂着脸哭着跑了。 林晚看着她仓皇跑远的背影,攥紧了手里的布料。 她没再耽搁,抱着布料径直往村西头走去。 刘巧姐家住在村子最西边,一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院子。 人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缝纫机“哒哒哒”的声响。 林晚走到院门口,清了清嗓子:“巧姐,在家吗?” 屋里的声音停了。过了一会儿,门帘一掀,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女人长得不算多好看,一双眼睛却特别亮,手里还拿着把大剪刀,看着就透着一股利索劲儿。 她上下打量了林晚一眼:“你是……林满仓家的丫头?” “是,巧姐,我叫林晚。”林晚脸上挂着笑,往前走了几步。 刘巧姐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也淡淡的:“有事?” 林晚心里的小人儿开始点评了。 ----啧,瞧瞧这高冷范儿,不愧是技术流,就是有脾气。 她也不绕弯子,直接把怀里抱着的月白色棉布递了过去: “巧姐,我扯了块布,想请你帮着做件褂子。我知道你忙,手工费你随便开。” 刘巧姐看了一眼那布料,是块好棉布。可她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这几天手头活儿多,赶不出来。” 她说着,就要转身回屋。 【宿主,宿主!快来吃这个“手艺人”的瓜!】 【我跟你说啊,那个刘巧姐,不是脾气怪,是家里男人前两年摔断了腿,日子过得紧巴。她不好意思跟人要高价钱,就盼着别人能送点实在东西,比如肉啊油啊啥的,比给钱还好使呢!】 林晚心里有底了。 “巧姐,你等等!”她赶紧把揣在兜里、用白菜葉子包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她双手捧着,递到刘巧-姐面前打开。 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一下子就在空气里散开了。 那白花花的猪油,在阳光下泛着油润的光,馋得人直咽口水。 刘巧姐一下子就挪不开眼了,喉头下意识地动了动。 林晚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把那包猪油又往前递了递:“巧姐,我也不懂啥规矩。这是我孝敬您的,您拿去给大哥补补身子。” 她这话说得,既捧了刘巧姐的手艺,又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半点没提这是“交换”。 刘巧姐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 她看了看那包实在的猪油,脸上的那点冷淡终于绷不住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接过了猪油和那匹布。 “进来吧。”她侧身让开了路,“想做什么样式的?” 林晚心里一喜,知道这事儿成了。 她跟着刘巧-姐进了屋。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台半旧的“蝴蝶牌”缝纫机擦得锃亮。 两人凑在桌子前,就着布料比划了半天。 林晚也不要求什么花里胡哨的样式,就要个最简单的小翻领短袖褂子,穿着精神、干活也方便。 刘巧-姐拿尺子在她身上量了半天,又在纸上画了画,最后点了头。 “行,样式简单,快得很。后天下午,你过来拿。” “哎,好嘞!谢谢巧姐!”林晚高高兴兴地应了。 从刘巧姐家出来,林晚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第14章 爷爷的烟袋锅子 这天晌午,林晚刚从刘巧姐家取回新做的褂子,还没来得及在身上比划两下,就瞅见自家院子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那车擦得锃亮,在日头底下晃得人眼晕。 林晚心里犯嘀咕,谁家这么大派头? 她快走几步进了院子,一眼就瞅见她娘正在院角喂鸡,那鸡食撒得噼啪响,跟有仇似的。 林晚正纳闷呢,就听见堂屋里传来她爹那又急又气的嚷嚷声,中间还夹着个男人阴阳怪气的腔调。 她心里一动,没进屋,悄悄绕到堂屋的窗户底下,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屋里头,传来了她爹带着点讨好又有点急的声音: “李会计,你……你这不对啊!我明明记得,秋收我一天不落地都出工了,挣了足足三百六十个工分,咋到头来,账本上记的,还差了几十个?” 李会计放下手里的搪瓷缸子,眼皮都没抬一下,腔调拉得老长:“满仓啊,账本上是咋记的,就是咋算的。白纸黑字,我也不能瞎给你添不是?兴许是你自己年纪大了,记岔了。” “我没记岔!”林满仓的声音都带上了火气,急得脸都红了,“我……我天天都拿小本本记着呢!” “哦?”李会计总算抬了抬眼皮,嘴角勾起一抹讥讽,“那你拿出来给我看看?咱就按着本子对,要是真记错了,我当场给你改过来。” 这话一说,林满仓的气势一下子就蔫了。 他慌忙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半天,又跑回里屋翻箱倒柜,叮叮当当一阵响。 过了好半天,他才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本子……本子找不着了,好像……好像让我家那皮猴孙子拿去撕了画画了……” “嗤----” 屋里传来了李会计的笑声,中间还夹着他儿子那阴阳怪气的嘲讽:“爹,我就说吧,跟这些泥腿子有啥好掰扯的。” “那不就结了?”李会计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你自个儿都没凭据,还跟我这儿嚷嚷啥?满仓啊,不是我说你,做人要识时务。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他意有所指地朝林晚紧闭的房门瞥了一眼。 “行了,就这么定了。我家建军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他说完,背着手,带着他那耀武扬威的儿子,大摇大摆地就往外走。 林晚在窗户底下听着,怕被他们出来撞见,赶紧猫着腰绕到了院门口,想等他们走了再进去。 没成想,正好跟他们走了个对脸。 李会计的三角眼在她身上打了个转,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扶着他儿子那辆崭新的自行车,趾高气扬地走了。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拐过巷子口才收回目光。 她走进院子,瞅见她爹林满仓蹲在门槛上,把头埋在膝盖里,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 那烟雾缭绕的,看不清他的脸。 李秀英在旁边抹着眼泪,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这可咋办啊……几十个工分,那得是多少粮食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林晚一句话没说,走进灶房,从碗柜里拿出一个豁了口的小碗,盛了半碗温水,又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捏了一小撮红糖放了进去。 她端着那碗红糖水,走到了东屋。 东屋里,爷爷林老汉正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满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儿。 奶奶周老太则坐在旁边,手里的鞋底纳得“噗噗”响,嘴里的话跟刀子似的一下下往外冒。 “……我就说!当初就不该退婚!现在好了,人家找上门来报复了!几十个工分啊,那是能要人命的东西!都是你这个搅家精害的!” 林晚没理她,径直走到炕边,把那碗红糖水递到了爷爷面前。 “爷,喝口水,润润嗓子。” 林老汉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碗里泛着甜味的红糖水。他接过碗,没喝,放在了炕上。 “丫头,你跟我说句实话。”他把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声音沙哑,“跟陈家的婚事,当真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周老太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把鞋底往炕上一拍。 “什么回旋的余地!林晚!我告诉你!”她指着林晚的鼻子喊,“你现在就给我去陈家!去给王桂芬跪下!磕头认错!你要是不去,就别认我这个奶奶!” “够了!”林晚还没开口,林老汉猛地一拍炕桌,吼了一声。 周老太吓了一跳,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林老汉看着林晚。 林晚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 “爷,不是我不想回旋。是人家陈家,从头到尾,就没把咱们家当人看。” “他们不给彩礼,是觉得我白给他们家当牛做马是应该的。” “他们现在让李会计扣咱家工分,是想告诉全村人,得罪了他们家,就没好日子过。他们这是想把咱们家的脸,踩在脚底下,让咱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今天扣的是工分,明天呢?等陈建军真进了城,当了干部,他要是有心整治咱们,咱们家在这靠山屯,还能有活路吗?”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林老汉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 “咱老林家的人,不能让人这么指着鼻子欺服!” 他说完,端起那碗已经半凉的红糖水,仰头一口就喝了个干净。 喝完,他用袖子擦了擦嘴,看着林晚,沉声说了一句。 “丫头,回头村里放电影那天,你想咋闹,就放开手脚去闹。” “天塌下来,有爷给你顶着!” 林晚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她没多留,转身快步走出了东屋。 【宿主,宿主!别光顾着感动啊,快来吃口热乎的“亲情瓜”!】 【我跟你说个秘密啊,你爷在睡觉那头的老炕席底下,缝了个小布包,里面藏了二十块钱呢!那是他攒了小半辈子的体己钱,原本是准备等你出嫁的时候,偷偷塞给你当压箱底的!】 林晚刚迈出门口的脚,就那么顿住了。 她没回头,只是站在门口的阴影里,过了一会儿,才抬手胡乱抹了下脸,攥着拳头进了灶房。 李秀英还坐在小板凳上,一个人默默地掉眼泪。 林晚从自己的布包里,又捏了一小撮红糖,给她也冲了一碗。 她把那碗热乎乎的糖水,递到了李秀英面前。 李秀英愣住了,抬头看着她。 “娘,别哭了。”林晚的声音很平静,“爹的工分,一分都不会少。等放电影那天,我会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第15章 大伯母的嘴,战斗的号角 离看电影还有三天,林晚躺在炕上,烙烧饼似的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子里跟放小电影似的,一遍遍地过着三天后晒谷场上的大戏。 她要怎么开口,王桂芬会怎么撒泼,陈建军又会怎么装无辜…… 不行,光靠她一张嘴,火力还是不够猛。 唾沫星子淹不死人,万一到时候说岔了嘴,被人当场KO了,那可就成了全村最大的笑话了。 ----唱大戏,也得有帮腔的不是?一个人唱独角戏,那叫发疯。 她眼珠子一转,心里头立马就有了合计。 对付陈建军那种假文化人,你得找个真文化人来治他,让他知道啥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对,是让他那假秀才遇到真秀才,直接被碾成渣渣。 可光讲道理也不行,村里这些叔伯婶子们,听那些弯弯绕绕的词儿就头疼。 你得找个嗓门大的,会哭会闹会撒泼的,先把场子给炸热了,把水搅浑了,浑水才好摸鱼嘛。 林晚的脑子里,慢慢悠悠地晃出来两张脸。 她“噌”地一下从炕上坐了起来,巴掌一拍,脸上乐开了花。 ----齐活了! 她心里拿定了主意,这才不紧不慢地爬起来。 她先去灶房,把昨天买的半斤红糖用油纸仔细包好,又回屋把做完衣服剩下的那点月白色棉布碎料,也整整齐齐地叠了起来。 知青点的院里静悄悄的,大部分人都还没下工。 林晚走到院门口,一眼就看见秦书涵正坐在石桌旁,安安静静地看书。 “秦知青,忙着呢?”林晚脸上挂着笑,走过去把布包里的半斤红糖拿了出来,“我娘让我给你送点红糖水喝,你身子弱,得多补补。” 秦书涵连忙摆手:“这怎么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拿着吧。”林晚把红糖往她面前推了推,压低声音说,“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就当……我请你当我的‘军师’。” 秦书涵这才迟疑地收下了,轻声问:“军师?” 林晚也不绕弯子,把陈家联合李会计扣工分,还想逼她就范的事,三言两语地说了一遍。 “三天后放电影,我想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这事儿掰扯清楚。可我嘴笨,怕到时候一着急,说不明白。” 她看着秦书涵,眼神里满是真诚:“你是文化人,肚子里的墨水比我多。你能不能帮我合计合计,到时候话该怎么说,才能让大伙儿都听明白,都站到我这边来?” 秦书涵听完,看着林晚那双清亮又带着点狡黠的眼睛,忽然明白了。 林晚不是嘴笨,她那张嘴厉害着呢。 她这是在给自己递梯子,是想把自己也拉进她的战壕里。 秦书涵看着林晚,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好,我帮你。” 一个上午,两个姑娘就凑在石桌前,你一言我语地商量着。秦书涵不愧是文化人,三下五除二,就给林晚制定了一套“占理、卖惨、煽动群众”的三步走战略。 “……你就问大伙儿,今天他陈家能因为看不顺眼你,就让李会计扣你家工分,那明天,是不是谁家得罪了他们,地里的粮食就能不算数?” 林晚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的小人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的天,这哪是吵架啊,这是在给人挖坑呢! 瞧瞧人家这思路,一环扣一环的。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骂人都带兵法的! 有了秦书涵这个军师,她心里更有底了。 从知青点出来,林晚提着那个装着碎布头的小布包,径直往大伯家走去。 王彩霞正在院里喂鸡,看见林晚过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上次酱菜的事她还记着仇呢。 林晚也不在意,脸上挂着笑,走过去把布包打开,露出里面那几块月白色的碎布头。 “大伯母,我刚做了件新衣裳,剩下这点料子,丢了怪可惜的。我瞅着正好够给小宝做双鞋面,你手巧,肯定做得比谁都好看。” 王彩霞一看那布料,上手摸了又摸,嘴里啧啧称奇。那可是城里才有的好棉布,颜色又清爽,做成鞋面,穿出去多有面子! 她脸上的冷淡瞬间就化成了热情的笑,一把抓过那些碎布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 “哎哟,还是我们小晚心里有我!快,进屋坐!” 林晚摆摆手,装作一脸愁容,叹了口气: “大伯母,您是不知道,我前两天去镇上,正好碰上陈建军他娘跟李会计家的婆娘在一块儿说话,俩人好得跟亲姐妹似的。我躲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好家伙,那话说的……” 她把陈家扣工分的事,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还补上一句重磅炸弹。 “……他娘王桂芬还在外面吹呢,说等他儿子当了干部,头一个就要收拾我。还说那李会计权力大着呢,到时候让你家大宝在村里看仓库那个临时工的活儿,说换就给换了!” 这话,直接戳中了王彩霞的肺管子。 王彩霞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一拍大腿:“我的天爷!王桂芬那老婆子真这么说的?她敢!这是要刨我家的根啊!不行,这事我得跟人说道说道去!” 林晚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大伯母,你可别乱说,我就是跟您发发牢骚。” “你放心,大伯母有分寸!”王彩霞拍着胸脯保证,转身就出了门。 林晚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在心里比了个“耶”的手势。 ----搞定!人形自走大喇叭已成功上线! 她刚准备哼着小曲儿回家,一抬头,就看见王嫂王秀兰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从村口那边跑了过来,差点一头撞她怀里。 “哎哟,嫂子,你这是……被狗撵了?”林晚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 王秀兰看见她,跟看见了救星似的,一把拉住她:“小晚,我刚听王彩霞在那边嚷嚷,说陈家的事儿……”她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和愤怒。 林晚看着她,笑了笑:“嫂子,你也知道了?” 王秀兰重重点了点头,她拉着林晚走到墙角,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颤颤巍巍地打开,里面是半个黑乎乎的窝头。 “小晚,你看。”她指着窝头上一块绿得发毛的霉斑说。 “这是李老三昨天扔给我的晚饭。他说,我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只配吃这个。” 她攥紧了拳头,那双一向懦弱的眼睛里,燃起了一股子狠劲。 “我以前总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可我昨天看见你,敢跟陈家对着干,我才想明白。这日子,不是靠忍就能过来的!” “陈家那套欺负人的把戏,我经历过!我知道他们是咋一步步把人往死里逼的!三天后放电影那天,我跟你一起去!王桂芬要是敢撒泼打滚,我就站出来!”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决绝。 “我啥也不说,就把我这身衣裳解开,让全村人看看,我身上哪还有一块好肉!我让他们都瞧瞧,这日子再忍下去,下一个被抬出去的,就是我王秀兰!” 林晚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连头都不敢抬的女人,如今眼里已经有了火。 ----好家伙!我本来只找了两个帮腔的,结果还附赠了一个“王炸”?这波不亏! “好,嫂子。”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王秀兰那双手,“三天后,咱们一起去!” 第16章 等着看好戏 “看电影喽!占位置去喽!” 天刚擦黑,村里的小屁孩们就跟撒欢的兔子似的,满村子乱窜,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最后一缕烧晚饭的青烟。 大人们草草扒拉完两口饭,就急吼吼地搬着自家的长条凳、小马扎,说说笑笑着往村东头的苞谷场赶。 那股子热闹劲儿,比过年还像过年。 在这闹哄哄的人群里,这两天最忙活、嘴皮子最利索的,还得数林晚她大伯母王彩霞。 她也不干别的,就端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一路从村东头能溜达到村西头,见着人就唉声叹气,把老林家“倒了血霉”的事迹宣传得人尽皆知。 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不到两天功夫,全村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大伙儿嘴上不敢多说,怕得罪李会计,可心里那杆秤早就一头沉地歪到林家这边来了。 林晚这两天则安安静静的。 ----反正炮弹都上膛了,就等着三天后拉弦儿就行。 这几天,她得好吃好喝,养足了精神,到时候才有力气上台唱大戏不是? 到了放电影这天下午,刘巧姐踩着点,把那件新做的月白色褂子给送了过来。 衣服的样式很简单,一个小翻领,腰身微微收了一点,看着干净又利索。 林晚当场就换上了。 她从屋里一走出来,正在院里劈柴的林大宝,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都掉在了地上。 他围着自家老姐转了两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结结巴巴地说:“姐……姐!你这衣裳也太好看了!衬得你跟……跟画儿里的人似的!” 李秀英也从灶房里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换了新衣裳的闺女,那眼神又惊艳又有点不甘心。 她伸手摸了摸那崭新的布料,撇了撇嘴,从牙缝里挤出俩字:“还行。” 林晚扯了扯衣角,心里满意得很。 ----可不是得好看嘛! 这可是我今晚的“战袍”! 吵架嘛,气势最重要。 我穿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再看看王桂芬那副样子,不用开口,在形象上就已经赢了一半了! 吃过晚饭,林大宝就揣着个苞米面饼子,猴急地跑出去找小伙伴玩了。 还没到村口,就碰上了李会计家的孙子李狗剩。 李狗剩看见他,阴阳怪气地喊:“哟,这不是林大宝吗?听说你姐把城里人给踹了,咋的,嫌人家给的钱少啊?你姐现在可出名了,都快成咱们村的‘女光棍’了!” 林大宝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他可以自己在家骂姐姐自私,但绝不许外人说她半个不字! “你放你娘的屁!”他把手里的饼子往地上一摔,跟个小炮弹似的就冲了上去,和李狗剩扭打在了一起。 等林满仓闻声赶过去把俩人拉开时,林大宝脸上挂了彩,嘴角都打破了,却还梗着脖子,眼睛通红地瞪着李狗剩。 回到家,李秀英心疼得直掉眼泪,一边给他抹鸡蛋清一边骂:“你个虎小子!为了你姐,跟人打什么架!” 林大宝龇牙咧嘴地躲着,嘴上却还嘴硬:“谁……谁为她了!我是怕他丢我的人!我姐再不对,也轮不到他李狗剩说三道四!” 林晚在西屋里听着,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 这时天刚擦黑,村里的大喇叭就“刺啦刺啦”地响了起来,催着大伙儿赶紧去苞谷场占位置。 李秀英一边往兜里揣着瓜子,一边没好气地瞪了林晚一眼:“你今晚可给我安分点!看电影就好好看电影,别再跟人吵吵嚷嚷的,听见没?” 林晚“哦”了一声,没多说话。 李秀英看她这副样子,心里更不踏实了,临出门前,又抓了一大把瓜子,硬塞到林晚兜里,嘴上还嘀咕着: “拿着!万一……万一真有那不长眼的跟你吵,嘴里嗑着东西,也能少说两句,省得又得罪人!” 林晚:“……” ----我娘这脑回路,真是清奇。这是提前给我准备好“观战零食”了? 林大宝则抢着搬了几个小马扎,他走到林晚跟前,梗着脖子说: “姐,你今晚可别给我丢脸啊!要是那陈建军再敢说三道四的,你别怂!你要是怂了,丢的可是咱们老林家的脸!”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他要是敢动手,你看我揍不揍他就完了!” 林满仓在旁边听着,把烟袋锅子往鞋底磕了磕,最后只闷闷地说了一句:“走吧。” 连一向不爱凑热闹的爷爷林老汉,今天也拄着拐杖,跟着一起出了门。 林晚走在最后头,想了想,又转身溜回了灶房。 她娘塞的瓜子是给她自个儿“禁言”用的,可她的两个“战友,今晚也得出大力,可不能饿着肚子上战场。 她从锅里摸出两个早上就煮好的鸡蛋,小心地揣进了兜里。 还没到苞谷场,就看见那边已经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 大人小孩的笑闹声,混着瓜子花生的香味儿,在傍晚的空气里飘着,热闹得很。 晒谷场正中间,早就拉起了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放映员正在那儿摆弄着机器,周围围了一圈好奇的小屁孩。 林晚的目光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扫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前排那几个扎眼的身影。 陈建军和王桂芬,果然跟李会计一家子坐在一起,就坐在最前头的好位置上。 王桂芬今天穿了件簇新的蓝布褂子,正跟旁边的人吹嘘她儿子多有本事。 陈建军则是一副文化人的派头,不像别人那样大声说话,就慢条斯理地嗑着瓜子。 偶尔还跟旁边的人摇头晃脑地评论两句电影,可那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就往知青堆里那些漂亮姑娘身上瞟。 李娟也来了,紧挨着陈建军坐着,脸上带着几分城里姑娘的矜持和得意。 啧,这几个人坐一块儿,那股子劲儿,比村长家的门槛还高。 林晚心里冷笑一声,领着家人走到了另一边。王秀兰和秦书涵早就帮她占好了位置。 “小晚,这儿!”王秀兰看见她,赶紧招手。 林晚走过去,把兜里两个热乎乎的鸡蛋一人分了一个:“嫂子,秦知青,先垫垫肚子。” 秦书涵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道了谢。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塞给林晚:“这是我昨天帮你理的要点,万一紧张了,就照着这个说,保证错不了。” 王秀兰没跟她客气,直接剥开一个就往嘴里塞。 她紧紧握了一下林晚的手,手心里全是汗:“小晚,别怕,嫂子就在你后头!” 林晚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村长那边时,顿住了。 村长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件干净的灰色中山装,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跟周围吵吵嚷嚷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好像是察觉到了林晚的目光,抬起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林晚感觉自己后脖颈子“嗖”地一下就凉了。 她赶紧把头扭向一边,假装在跟秦书涵认真地讨论着什么,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开始疯狂捶地了。 ----完了完了,被正主抓包了! 他肯定觉得我跟村口那些偷看他的小丫头一样,没出息! 我这“未来婆婆”……啊呸,我这“头号CP粉”的光辉形象啊,全没了! 【哟哟哟,宿主,出息呢!还没开打呢,就先被帅哥给干倒了?】 林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闭嘴!别影响我观摩我纸片人好大儿!】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犯嘀咕。他怎么也来了?他坐那么近,待会儿闹起来,不会被波及到吧? 她正胡思乱想着,场上突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电影,要开始了。 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放映机射出的那道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幕布上,开始出现片头字幕----《庐山恋》。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林晚却半点看电影的心思都没有。她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手心,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王秀兰和秦书涵,两人都对她投来了鼓励的眼神。 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爷爷,老头子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目光沉静。 林晚的心,定了下来。 她端起早就准备好的搪瓷缸子,站起了身。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电影的浪漫氛围里时,她一步一步朝着陈建军走了过去。 第17章 往你身上泼脏水 幕布上,电影正放到男女主角在庐山甜蜜对望,正是最浪漫的时候。 可苞谷场上,没几个人在看电影了。 “哎,你看,那不是林家那丫头吗?她端着个碗要去干啥?” “不知道啊,你看她直冲着陈家那边去了,这是要闹事啊?” 所有人的脖子,都跟上了弦似的,齐刷刷地扭向了同一个方向。 嗑瓜子的声音停了,闲聊的悄悄话也没了。 整个苞谷场,只剩下放映机“滋啦滋啦”的转动声,和电影里那几句肉麻的台词。 林晚端着那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她能感觉到,全场上百双眼睛,都跟探照灯似的打在她身上,烤得人后背发毛。 林家的长板凳上,李秀英紧张得脸都白了,死死地拽着林满仓的袖子,手心里全是汗。 林满仓的烟袋锅子早就灭了,他叼着烟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大宝更是瞪圆了眼睛,两只手攥成了拳头,一副随时准备冲上去干架的样子。 王秀兰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衣襟;秦书涵则把那张写满要点的纸条,在手心里攥出了汗。 不远处,村长旁边的顾景舟,也停下了和村长说话的动作,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林晚的脚步,停在了陈家和李家那伙人面前。 “建军哥。” 林晚开了口,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苞谷场上,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往前递了递:“看半天电影,渴了吧?我给你端了碗水。” 陈建军正跟李娟眉来眼去地说着话呢,被这一下弄得有点懵。 他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王桂芬,“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指着林晚的鼻子就骂开了。 “林晚!你个死丫头,你发什么疯!大庭广众的,你跑来这儿丢人现眼干什么!” 她嗓门又尖又利,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彻底勾了过来。 林晚像是没听见她的骂声,眼睛还是看着陈建军,脸上的笑容不变: “建军哥,婶子这话说的,我咋听不明白呢?咱俩的婚事,不是还没退吗?我给你端碗水,咋就成丢人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群里,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好家伙!这是正主找上门来了啊! 陈建军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李娟那变得难看的脸色,心里又急又气。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文化人的派头,故作大度地对林晚说: “小晚,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咱们的事,可以回头私下里说,别在这儿闹,影响大家看电影。” 林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差点没笑出声。她也不接他的话茬,还是那个问题,脸上带着一丝不解。 “私下里说?为啥要私下里说呀?咱俩的婚事,当初是请了村里长辈做的见证,全村人都知道。现在你要娶李会计家的闺女了,也该当着大伙儿的面,给个说法不是?” 她往前走了一步,盯着他:“今天正好,村里的叔伯婶子们都在,你陈建军就给句痛快话,这婚,你到底是结,还是不结?” 这个问题,像一块大石头,重重地砸进了苞谷场这锅滚开的水里。 “哗----”人群彻底炸了。 王桂芬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感觉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脑门上,一张老脸烧得火辣辣的,跟被人扇了两个大耳刮子似的。 她气得浑身发抖,扬起巴掌就要扇过来,被陈建军一把给抓住了。 “娘!你干啥!”陈建军压低了声音,又急又怒。 他甩开王桂芬的手,转过身看着林晚,脸上的表情却变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样子痛心疾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建军对着周围的乡亲们,声音沉痛地开了口:“乡亲们,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今天小晚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只能说了。” “不是我陈建军不想娶,是小晚她……她看不上我们庄稼人了!”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陈建军眼圈一红,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哽咽:“她跟我说,她羡慕城里人的生活,嫌弃我给不了她三转一响,还说……还说她就算嫁给城里的瘸子,也比嫁给我这个泥腿子强!” 他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满脸悲愤:“乡亲们,你们给我评评理,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这婚,我还能结吗?我陈建军再没本事,也不能让人这么戳着脊梁骨骂啊!”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被嫌贫爱富的女人抛弃了的痴情种呢。 人群里的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哎哟,真是看不出来啊,林家这丫头心思这么大?” “是啊,这也太伤人了,建军多好的后生啊。” 就连李娟,脸上的怒气都变成了心疼和得意,她甚至还体贴地拍了拍陈建军的后背。 林晚看着他这番表演,心里的小人儿都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好家伙,不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这眼泪,这台词,这委屈的小表情,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啊! 她算是看明白了。陈建军这是不仅要退婚,还要把她林晚的名声彻底踩进泥里,让她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够毒,够狠!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陈建军演。 等他说完了,等周围的议论声小了点,林晚才有了动作。 她没再看陈建军,转过身,走到了村长面前。 双手捧着那碗水,稳稳地递了过去,朗声说道:“村长,三大爷!您是咱们村的主心骨,今天这事,您得给我们这些小辈评评理!” 村长愣住了,下意识地接过了那碗水。 林晚直起身,目光转向一直没说话的李会计。 “钱的事先不说!我爹辛辛苦苦挣的工分,你们得还回来!” 她指着李会计,声音陡然拔高:“李会计,我爹说他少了三十个工分,账本上记错了。您刚才在俺家也说了,只要有凭据就给改。我爹的本子是没了,可您那本总账,现在就在大队部里锁着!” “您现在就当着全村人的面,敢不敢把那本总账拿出来,让大伙儿都瞅瞅,看到底是我爹记岔了,还是您……手滑了?!” 这话一出,比刚才陈建军那番话引起的动静还大!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在了李会计那张瞬间变得僵硬的脸上。 李会计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那账本他动了手脚,怎么敢拿出来! 他梗着脖子喊道:“你个黄毛丫头胡说八道什么!那账本是咱们生产队集体的财产,是机密!你一个外人说看就看?那队里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李会计话还没说完,林晚就往前抢了一步,那声音比他刚才还大: “不敢拿,就是心里有鬼!” 她喊完这句,面向着黑压压的乡亲们,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乡亲们都看到了!我林晚今天端着一碗清水过来,是想跟他陈建军好聚好散,问句明白话!可他呢?他不仅不想给个说法,还往我身上泼脏水!” “五十块钱彩礼,我林晚今天当着大伙儿的面,不要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声音响彻了整个苞谷场。 “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今天他陈家能因为我退婚,就让李会计扣我家几十个工分!” “那明天,要是村里哪家姑娘不合他陈建军的意,是不是也要被扣工分?要是谁家分的地,挡了他李会计家的路,是不是地里的收成说没就没?!” “这日子,还有没有个章程!还有没有个王法了!” 第18章 我说的,就是规矩! 苞谷场上,嗑瓜子的声音一下子就没了。 旁边人交头接耳的嗡嗡声,也跟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戛然而止。 只剩下幕布上男女主角说着话的声音,那声音在没了人声衬托的夜里,飘得又远又空,听着都有点不对味儿了。 先前还扯着嗓子议论的婆娘们,这会儿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张着嘴,忘了把手里的瓜子往嘴里送。 男人们不说话,吧嗒吧嗒抽旱烟的动作都停了,烟锅里的火星子明明暗暗,映着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他们都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一年到头,就指望着地里的收成和那点工分过活。 要是以后队里的账本,真成了李会计的一言堂,他想给谁多记就多记,想给谁少算就少算,那大伙儿辛辛苦苦干一年,还有个什么盼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了站在场子中间,脸色已经变得跟白纸一样的李会计。 “李会计,这丫头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啊,富才,你把账本拿出来让大伙儿瞅瞅呗!” “对!拿出来!咱们得看个明白!省得到年底分粮的时候,自己干了多少活都不知道!” 人群里,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七嘴八舌的嚷嚷声就跟开了锅似的,一下子响了起来。 李会计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后背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他做贼心虚,哪里敢拿账本!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吵吵啥!吵吵啥!账本是大队的机密,是能随便看的吗!都给我闭嘴!” 他越是这样,大伙儿心里就越是明白,这里头肯定有鬼!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一直没说话的村长,把手里的那碗水往地上一放,站了起来。 他拿起旁边放映员用的铁皮喇叭,清了清嗓子,对着人群吼了一声。 “都静一静!” 村长在村里还是有威信的,他一开口,周围的吵嚷声渐渐小了下去。 他沉着脸,走到场子中间,一双眼睛先是刮过李会计,又落在了对面那个腰杆挺得笔直的丫头身上。 最后,他一字一句地对李会计说:“富才,去,把账本拿来。” 李会计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全无。 “村长,这……这不合规矩……” “我说的,就是规矩!”村长把铁皮喇叭往地上一墩,发出“哐”的一声闷响,“你要是不去,那我让民兵跟你一起去!”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李会计彻底蔫了,他看了一眼旁边同样吓傻了的陈建军和王桂芬,知道今天这事,是彻底栽了。 他耷拉着脑袋,在两个民兵的“护送”下,一步一挪地往大队部走去。 李会计一走,苞谷场上嗡的一声,又炸了锅。 人们交头接耳,伸长了脖子往大队部的方向瞅,连幕布上的电影放到哪儿了都没人关心了。 王桂芬看着这架势,知道工分的事是瞒不住了。 她眼珠子一转,老招数又使了出来。 她两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我的天爷啊!没天理了啊!林家这丫头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不就是退个婚吗,至于这么往死里整人吗!我们家建军是哪里对不住你了啊……” 她一边嚎,一边拿眼角偷瞄周围人的反应。 搁在平时,她这招百试百-灵。 可今天,她那套不管用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不大,却盖过了她的哭嚎,从村干部那边传了过来。 “王桂芬,你先起来。今天这事,不是谁哭谁有理。” 赵红霞从板凳上站起身,走到场中,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王桂芬。 王桂芬的哭嚎声,下意识地小了半截。 赵红霞转过身对着村长和全村的乡亲们,朗声说道: “乡亲们,今天林晚问的这个问题,我看问得很好!” “这已经不是她林家一家的事,也不是退婚不退婚的事。这是咱们靠山屯的规-矩,到底还算不算数的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那些探头探脑的媳妇婆娘们。 “我作为妇女主任,今天就说句公道话。林晚按规矩办事,想退一门不合适的亲事,结果呢?先是被人泼脏水,又是被人扣工分!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咱们村的姑娘,在婆家受了委屈,谁还敢说个‘不’字?谁还敢挺直腰杆做人?!” “村长!”赵红霞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村长身上, “我建议,今天就把账本拿出来,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这笔账算清楚!给林家一个公道,也给咱们靠山屯所有凭本事吃饭的社员们,一个定心丸!” 赵红霞说完这番话,场上安静了一瞬。 先前还有点犹豫的村民,这下看李会计的眼神都变了。 好些个家里有闺女的婆娘,更是连连点头,小声地跟旁边人说:“赵主任这话,在理。” 王桂芬坐在地上,彻底傻眼了。 她没想到,连赵红霞都站出来给林晚撑腰! 就在这当口,李会计回来了,手里抱着个厚厚的账本,脸上跟死了爹娘一样难看。 村长接过账本也不废话,直接翻到了秋收记工分那一页。 他借着放映机的光,一页一页地翻着,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过了好半天,村长猛地把账本往地上一摔! “李富才!”他指着李会计的鼻子,气得手都在抖,“你还有啥好说的!林满仓家的工分,你足足给人家少记了三十五个!三十五个!你这心,是让狗给吃了吗!” “哗----” 人群彻底炸锅了! 这下是人证物证俱在,李会计想赖都赖不掉了! “我的天,真扣了这么多!” “这李富才也太黑心了!” “这种人咋当上会计的!” 村民们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好几个脾气爆的,都想冲上去揍人了。 村长看着眼前这烂摊子,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拿起铁皮喇叭,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李富才,贪墨社员劳动成果,从今天起,撤销你大队会计的职务!回头队委会再开会讨论,给你记个大过!” “还有你,陈建军!”村长又指向了一脸煞白的陈建军, “年轻人,心思不正!跟林家的婚事,今天我这个当村长的给做个主!退了!你家之前说好的那五十块钱,一分都不能少!明天就给林家送过去!不然,我就把你这事儿,写成材料,寄到你那个要招工的单位去!” 第19章 那个马扎滚得真巧 王桂芬坐在地上,脑子里空了一瞬,好像啥也没听见。 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村长的话。 每一个词都让她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一阵阵发黑。 完了。 完了。她儿子进城吃商品粮的好事,要黄了! 她猛地一抬头,正对上林晚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那死丫头就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看着她,那眼神没有半点温度。 王桂芬心里的那股邪火,“腾”的一下,就从脚底板烧到了天灵盖! 都是这个小贱人害的! 她辛辛苦苦为儿子铺的路,全让这个小贱人给毁了! “林晚!我跟你拼了!” 王桂芬嗷的一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头发乱了,脸上还沾着土,那双眼睛瞪得通红,疯了一样就朝着林晚扑了过去。 “小晚,小心!” “娘!” 好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离得最近的李秀英和林大宝脸都吓白了,想冲上去拦可隔着好几个人,哪里来得及! 王秀兰和秦书涵也急得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眼看着王桂芬那双又干又柴、指甲里还带着黑泥的手,就要抓到林晚的脸了。 林晚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身后就是一排长板凳,退无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村长旁边,顾景舟正要转身去拿什么东西,胳膊肘轻轻地碰到了旁边放着的一个空小马扎。 那小马扎,滴溜溜地就滚了出去。 滚得不偏不倚,正好就滚到了王桂芬往前猛冲的脚底下。 王桂芬只觉得脚底下一绊,“哎哟”一声惨叫,整个人就跟个滚地葫芦似的,脸朝下,“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紧接着,“噗嗤”一声,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哎哟喂,这老婆子,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啊!” “这叫啥?恶人自有天收!” 苞谷场上,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就连之前被吓得够呛的李秀英,都忍不住咧了咧嘴。 王桂芬趴在地上,感觉自己的门牙都磕松了,嘴里一股子土腥味。 她听着周围的嘲笑声,又羞又气,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脑袋一歪,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娘!娘你咋了!” 陈建军手忙脚乱地去扶他娘。 赵红霞一看这架势,赶紧带着两个妇联的积极分子上前,把乱糟糟的两家人给隔开了。 “行了行了!都别看了!”她冲着周围喊了一嗓子,又对林家这边说,“你们先回去!有啥事明天再说!” 林家人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护着林晚,往家走去。 林晚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顾景舟已经蹲下了身子,正在给王桂芬掐人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却很专业,好像刚才那个绊倒马扎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的旁边,村长正一脸严肃地跟陈建军说着什么。 小瓜幸灾乐祸的调调虽迟但到。 【嘿嘿,宿主,听听这个新鲜出炉的‘后悔瓜’!】 【那陈建军,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正琢磨呢,为了赖掉五十块钱,结果把李会计拖下水,自己进城的好事也黄了,名声还臭了。啧啧,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活该!】 林晚听着,心里冷笑一声。 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她收回目光,跟着家人往回走。 她刚走出苞谷场,就感觉后面有人追了上来。 “小晚!你等等!” 王秀兰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林晚的胳膊。 她紧紧地抓着林晚,那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嫂子,你咋了?”林晚问。 王秀兰没回答,她猛地把林晚拉到路边一棵树后头,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才压低了声音开口说。 “小晚,你……你刚才……就那么顶回去了?”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带着一种巨大的不解和恐惧。 “你不怕吗?他们可是陈家和李会计啊……万一他们真把你往死里整,可咋办啊?” 林晚看着王秀兰,看着这个被“怕”字折磨了一辈子的女人。 她反问了一句:“嫂子,你跟我说实话,‘怕’顶个屁用?!” 王秀兰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这就跟村口那条恶狗一样!”林晚看着她的眼睛说, “你越是躲着它走,它越是追着你咬!你哪天捡起根棍子,朝它脑袋上结结实实地来一下,你看它还敢不敢冲你龇牙!” 王秀兰的身子跟着就是一颤。 “咱这日子也是一样!”林晚的声音不大,但听着格外有力, “我今天要是怂了,工分没了是小事,以后陈家那老婆子见我一次就得踩我一头!我爹娘出门都得被人戳脊梁骨!这日子还能过吗?还不如一头碰死拉倒!”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王秀兰的肩膀。 “你再想想你自己。你怕了半辈子,忍了半辈子,结果呢?” 林晚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冷了下去。 “人家差点把你闺女都给卖了换酒钱!你再忍下去,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把你给卖了?” 这话狠狠地扎进了王秀兰的心窝子。 她身子猛地一颤,想起了李老三那张恶毒的脸,想起了女儿那双惊恐的眼睛。 是啊……她忍,到底换来了什么? “我……我……”王秀兰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林晚从兜里掏出一块半旧的手帕,递了过去。 “嫂子,我知道你难。可这世道就是这样,软的被人欺,硬的怕横的。咱们女人想活出个人样来,就不能当面团,任人搓扁捏圆。” 王秀兰抓着那块手帕,久久没有松开。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一轮的姑娘,那双麻木了半辈子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期望。 “小晚……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喃喃自语着。 林晚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回到林家,李秀英和林大宝还在堂屋里兴奋地议论着。 林晚找了个由头,一个人回到自己的西屋。 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一遍遍地回放着刚才苞谷场上的那一幕。 她想得最多的,是那个小马扎。 那个滚得恰到好处的小马扎。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 要不是那个马扎,她今天肯定会被王桂芬抓个正着,场面就没这么漂亮了。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刚才那马扎……也太巧了。 ----他肯定是看见王桂芬要动手,怕出事,才“不小心”碰倒的。 ----啧,不愧是我崽崽,人品就是好,三观就是正。 【宿主,你清醒一点。】 小瓜的声音充满了鄙视。 【人家可能就是单纯的看不惯,或者压根就是不小心,跟你是不是粉丝有半毛钱关系?】 “你闭嘴!你懂什么!”林晚在心里叉着腰反驳,“这叫偶像对粉丝爱的回馈!我不管,他就是为了帮我!这么大的恩惠,我必须得报答!” 她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地想: 报答他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早日抱得美人归!不行,我得赶紧制定一个详细的‘红娘作战计划’,必须让他俩的感情突飞猛进! 第20章 五十块钱分手费 林晚躺在炕上,听着窗户外头,天光一点点亮了起来。 院里的大公鸡扯着嗓子叫了一遍,东屋就传来了爷爷林老汉起床的咳嗽声。 紧接着,是灶房里,李秀英拉动风箱的“呼嗒”声。 林晚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心里那股子乱糟糟的感觉,总算是被这烟火气给压了下去。 她坐起身,穿好衣裳,推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她爹林满仓正蹲在墙角,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锁了几天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 李秀英在灶房门口看见她,难得地没撇嘴,还问了一句:“醒了?锅里有热水。” 林晚应了一声,舀了瓢热水洗了把脸,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早饭是稀得能照见人影儿的苞米糊糊,配着黑乎乎的咸菜疙瘩。 这一顿饭,林家吃得比过年还舒坦。 林大宝一边喝着糊糊,一边还在眉飞色舞地跟李秀英学着昨天王桂芬摔了个狗吃屎的模样,逗得李秀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家人正吃着呢,院门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来了来了!我瞅着就是陈家那老婆子!” “走走走,看热闹去!” 村里人起得早,吃完饭就爱端着个碗在门口溜达。 昨天苞谷场那场大戏还没看够呢,今天这“续集”,谁也不想落下。 不一会儿,林家那本就破旧的篱笆院墙外头,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那架势,比赶集还热闹。 林晚把碗里最后一口糊糊喝完,用袖子擦了擦嘴,这才抬起眼皮,朝院门口看了一眼。 果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王桂芬被陈建军半扶半架着,走了进来。 王桂芬今天穿了件半旧的灰布褂子,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眶底下两片青黑,看着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似的,蔫头耷脑。 她一进院子,看见堂屋里坐着的林家人,和院墙外头那些看热闹的脑袋,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猛地甩开陈建军的手,两腿一软又想往地上坐。 可她屁股还没挨着地呢,林晚清亮亮的声音,就先从堂屋里飘了出来。 “王婶子,您这门牙昨儿刚磕松了,可悠着点儿。我们家这地,硬着呢。” 王桂芬的动作,就那么僵在了半道。 她坐在地上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一张老脸憋得青筋直跳。 陈建军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用手绢仔细包着的小布包,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又干又硬。 “林晚,这是五十块钱你点点。” 他说完,就要把钱递过去。 林晚没伸手去接。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看着他。 “陈建军,你这是干啥?” 陈建军被她这话噎得够呛,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你!” “我啥?”林晚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院里,目光扫过院墙外头那些看热闹的村民,朗声说道, “昨天村长当着大伙儿的面说了,是你陈家要退婚,这五十块钱,是给我的赔偿款!咋的,今天就变成你私下给我钱了?你是想让大伙儿都以为,是我林晚背地里收了你的钱,以后你好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这话,诛心! 院墙外头的村民们,又开始嗡嗡地议论了起来。 “就是啊,这钱得当着大伙儿的面给!” “这陈建军,心思也太深了!” 陈建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里的那个钱袋子,跟个烫手山芋似的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王桂芬一看儿子吃了瘪,那股子邪火又上来了。 她干脆把心一横,从陈建军手里抢过那个钱袋子,一把扯开把里面那一堆零零碎碎的毛票、分币,“哗啦”一下,全都扔在了地上! 铜板和纸票,撒了一地。 “给你!都给你!”王桂芬指着林晚,声音凄厉地哭嚎起来, “你个黑心肝的小娼妇!为了逼我们家,把我们娘俩的棺材本都给刮出来了!你满意了?你高兴了?我们家建军娶不上媳妇儿了,你也别想好过!我咒你一辈子嫁不出去,当个老姑娘!” 她骂得那叫一个恶毒。 林晚看着撒了一地的钱,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转身回了屋。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小马扎,还有个算盘。 她在院子中间,把马扎放下,稳稳地坐了上去。 然后,把那个擦得锃亮的算盘,往膝盖上一放。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她弯下腰一张一张,一个一个把地上的钱,捡了起来。 捡起一张一毛的,她拨一下算盘珠子,嘴里清清楚楚地念着:“一毛。” 捡起一个两分的钢镚儿,她又拨一下算盘珠子:“一毛二。” …… 那算盘珠子,被她拨得“噼里啪啦”响。 那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桂芬的哭骂声,渐渐地小了下去。 陈建军的头也一点点地低了下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院墙外头看热闹的村民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有好些个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外头响了起来。 “都围在这儿干啥呢?不用上工了?”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大队长的儿子李卫东,背着手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民兵。 李卫东是村长的代表,他一出面院里院外都安静了不少。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看正在那儿慢条斯理数钱的林晚,眉头皱了皱。 等林晚把最后一个钢镚儿捡起来,算盘珠子“啪”地一合,她抬起头,脸上挂着笑,对着王桂芬声音清亮。 “王婶子,不对啊。” 王桂芬的心“咯噔”一下。 “我这儿数来数去,是四十九块五毛。还差五毛钱呢,您是不是掉路上了?要不,您再找找?” 王桂芬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 她气得嘴唇直哆嗦,指着林晚“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建军更是羞愤欲绝,他飞快地从兜里又掏出一张五毛钱,往地上一扔,拉起他娘,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跑,那样子活像是后面有狗在追。 李卫东看着这一幕,清了清嗓子,对着全村人宣布:“行了,钱货两清,以后两家再无瓜葛!都散了,散了!” 看热闹的人群这才意犹未尽地慢慢散去。 林晚站起身,把那堆零钱用手绢仔细包好。 她没自己揣着,而是走到了她爹林满仓面前,把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郑重地塞到了他的手里。 “爹,这是咱家的钱,您收好。” 林满仓看着手里的钱,又看了看眼前的闺女,那双常年被烟熏火燎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哎。” 林晚刚把钱袋子塞到她爹手里,一抬头,正好看见顾景舟提着个药箱,从巷子口那边路过。 俩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了。 林晚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琢磨该用什么表情,就瞅见顾景舟冲她这边点了下头,然后就转身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巷子口。 林晚:“……” ----他刚才……是看见全程了? 那他点头是啥意思? 是夸我干得漂亮? 还是觉得我又在撒泼骂街? 林晚回到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一想到王桂芬和陈建军那副吃瘪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最后干脆捂着嘴笑出了声。 笑够了,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早上的那点苞米糊糊早就消化完了。 她舔了舔嘴唇,想着等爹把那五十块钱换成整钱,她要去供销社,割二两肥肉!熬一锅香喷喷的猪油,再炸一碗油渣,全家一起,结结实实地吃一顿肉! 第21章 这钱,烫手! 林满仓揣着那沉甸甸的五十块钱,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他先把钱包在了睡觉那头的炕席底下。 躺下试了试,硌得慌,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他爬起来,摸出钱袋子,想了想,又踮起脚,把它塞到了屋里那个大立柜的顶上。 手刚缩回来,他又开始担心,这地方耗子多,万一哪天给啃了可咋办。 就这么折腾了半宿,最后还是把那五张崭新的大团结,用油纸包好,塞进了炕头墙壁的一个砖缝里,还用一块破布给堵得严严实实。 第二天一早,林晚刚吃完早饭,院门就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奶奶周老太拄着拐杖,阴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她也不进堂屋,就杵在院子中间,手里的拐杖往地上“咚咚”地戳,跟催命似的。 “满仓!秀英!都给我出来!” 林满仓和李秀英赶紧从屋里迎了出来。 “娘,您咋这么早就过来了?” 周老太拿眼皮子剜了他们俩一眼,清了清嗓子,腔调拉得老长。 “我听说,陈家那五十块钱,送来了?” 林满仓点了点头:“啊,送来了。” “送来了就好。”周老太把拐杖又往地上重重一戳,“那钱呢?拿出来,交给我。” 李秀英的脸色一下子就有点不好看了,手在围裙上使劲地搓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周老太看都不看她,自顾自地说道: “那钱,是小晚为咱们老林家挣回来的脸面。既然是公中的脸面,那钱,就该交到公中来,由我这个老婆子统一保管。省得你们年轻人手松,不知道啥时候就给糟蹋了。”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 林晚在西屋里听得直撇嘴。 啧,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咋瞅着,是想把钱弄到手,回头全补贴给你那好大儿一家啊? 林满仓被他娘看得头皮发麻,搓着手,一脸为难:“娘,这……这钱是给小晚的赔偿……” “啥赔偿!”周老太眼睛一瞪,拐杖戳得地面“咚咚”响,“她一个没出嫁的黄毛丫头,要那么多钱干啥!难不成还想攒着当私房钱,以后便宜了外人?!” 她看林满仓还杵在那儿不动,干脆心一横,一屁股就往地上坐,开始拍着大腿哭嚎。 “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啊!有了钱,就忘了老娘了啊!这是要逼死我啊!我不活了啊!” 周老太这一哭二闹的架势,林满仓哪里扛得住。 他最是个孝子,也最怕他娘来这套。 林满仓脸憋得通红,看了一眼旁边急得直掉眼泪的李秀英,又看了一眼院墙外头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最后咬了咬牙。 哆哆嗦嗦地走到墙边,从那个砖缝里,把那个用油纸包着的钱袋子,给掏了出来。 林满仓捧着钱,走到周老太面前,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娘,您别哭了……给,给您……” 周老太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一把抢过钱袋子,飞快地打开数了数,确定一张不少,这才在李秀英那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心满意足地揣进了兜里。 林大宝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红了,那是他未来的老婆本啊!他气得一拍桌子,想站起来,却被李秀英一把给死死按住了。 周老太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得意洋洋地就准备走人。 就在这时,东屋的门帘一掀。 爷爷林老汉端着个烟袋锅子,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他走到院里,先是“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烟,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行了,一大早的,闹够了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了周老太揣着钱的那个口袋上。 “把钱,拿出来。” 周老太的身子一僵,梗着脖子说:“当家的,这钱……” “我让你拿出来。”林老汉的语气不重,但透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威严。 周老太在家里再横,也不敢跟他当家的真顶牛。 她不情不愿地,磨磨蹭蹭地,把那个刚揣热乎的钱袋子,又掏了出来递给了林老汉。 林老汉接过钱,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对院里院外的人说: “那钱的事,先放我这儿。等回头我跟你大伯他们商量商量,看是入公中,还是给孩子们分了,到时候再说。都散了吧。” 他一发话,这场闹剧,才算是暂时收了场。 可这事儿,还没完。 饭桌上,李秀英一边给林大宝碗里夹咸菜,一边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大伯母提着个空篮子,笑呵呵地上了门。 “小晚啊,你看大伯母这篮子,都空了好几天了,家里那口子,馋得直叫唤呢……” 林晚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出出的大戏,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五十块钱,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到了晚上,林老汉抽了一天的闷烟,总算是把林晚给叫到了东屋。 屋里就他们爷孙俩。 林老汉从炕席底下,摸出那个钱袋子,放到了林晚面前。 他自己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五块的。 然后,把剩下的四十五块钱,不由分说地,全都推到了林晚的手里。 “丫头,这钱,你拿着。” 林晚愣住了:“爷,这……” “拿着!”林老汉的语气不容置喙,“这钱是你凭本事挣来的,谁也别想动!这家里人多嘴杂,放谁那儿都得闹出事来。你自个儿收好,以后想干啥,就放开手脚去干!” 他说着,把那张五块钱揣进自己兜里,还自嘲似的笑了笑:“这五块,我留着。往后你奶、你娘她们再念叨,我就拿这钱出来应付应付门面。” 林晚看着手里的四十五块钱,心里又暖又沉。 她把钱仔细收好,点了点头:“爷,我晓得了。” 回到自己屋,林晚把那四十五块钱,摊在炕上。 她趴在炕沿上,看着这些钱,心里又激动又发愁。 这么多钱,放哪儿都不安全啊! 小瓜看着那些钱,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啧啧啧,宿主,你这来钱的速度,比生产队的驴拉磨都快啊!】 林晚正愁呢,听它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的倒是轻巧!这钱放哪儿?揣身上怕丢了,藏炕洞里怕让老鼠啃了!你这么能,那你帮我收着啊!” 她就是随口那么一怼。 【哎呀我的妈呀!真的?!】小瓜激动得都快破音了, 【宿主你放心!本系统自带的独立安全空间,那可是宇宙顶级的!防盗防火防老鼠!你就把钱放我这儿,比放银行还保险!】 林晚:“……啊?” 林晚看着它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嘴角抽了抽。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铁杆儿的小财迷。 “行吧。”她叹了口气,“那就先放你那儿吧。” 【好嘞!宿主!合作愉快!】 小瓜的声音里,充满了谄媚和开心。 林晚心念一动,只见炕上那四十五块钱,凭空就消失了。 她试着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取五毛钱。” 一张崭新的五毛钱,就出现在了她手心里。 林晚看着系统空间里显示的余额一下子蹦到了六十多块,激动得差点在炕上打个滚。 这安全感,比多吃十个油渣饼还顶用! 她心里盘算着,这钱可得省着点花,这都是她未来事业的启动资金啊!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呢,院门被人“咚咚咚”地敲响了。 那敲门声,又急又乱,像是催命。 林大宝跑去开门,不一会儿,领了个人进来。 王秀兰脸色惨白,头发散乱,一进屋看见林晚“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小晚!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女儿!” 第22章 打人,解决不了根上的问题 林晚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秀兰,心里也是一沉。 王秀兰那半旧的褂子,袖口都磨破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头发酸。 林晚赶紧上前,伸手去扶她:“嫂子,你先起来,地上凉。有啥事,进屋慢慢说。” 堂屋里,李秀英和林大宝他们也都被这阵仗给惊动了。李 秀英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也跟着过来扶。 “秀兰啊,你这是咋了?快起来,快起来。” 王秀兰哭得浑身发软,站都站不稳。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才把她扶进了西屋,在炕沿上坐下。 林晚转身去给她倒了碗热水,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才递过去:“嫂子,喝口水,顺顺气。” 王秀兰哆哆嗦嗦地接过碗,也顾不上烫,就那么“咕咚咕咚”地灌了两口,结果呛得更厉害了,咳得撕心裂肺。 堂屋门口,林大宝探着个脑袋,看着王秀兰脸上的伤,气得脸都涨红了。 “嫂子,是不是李老三那孙子又打你了?” 王秀兰没说话,只是捂着脸,发出呜呜的、压抑的哭声。 “那挨千刀的,就不是个东西!”林大宝噌的一下,抄起墙角立着的扁担,就要往外冲,“嫂子你别哭!我现在就去找我东子哥,咱们一起去把李老三那孙子揍个半死!看他还敢不敢动手!” “你给我站住!” 李秀英尖着嗓子喊了一声,一把拽住儿子的胳膊,急得直跺脚:“你个虎小子!你想让你姐也跟着你沾一身腥啊!” 林满仓也从堂屋里跟了出来,拉住儿子,愁眉苦脸地呵斥道: “你别去添乱!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外人掺和,算怎么回事?再说了,你今天打了李老三,他回头,还不是把这股气变本加厉地都撒在秀兰身上?!” “那咋办?爹,咱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林大宝急得直跺脚。 林满仓叹了口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蹲在门口,一个劲儿地抽旱烟。 东屋里,一直没动静的爷爷林老汉,把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磕,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打人,解决不了根儿上的问题。” 一句话,让院里头的吵嚷声,都停了。 西屋里,王秀兰哭了好半天,总算是缓过来了。 她放下碗,一把抓住林晚的手。 “小晚,我不瞒你了。那李老三不是人!他不是人啊!”她像是要把这辈子受的委屈都倒出来,声音凄厉, “他昨天晚上喝多了,又打我,嫌我没给他藏住私房钱!还说……还说要把妞妞卖给镇上的人贩子换酒钱!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再这么下去,我们娘俩就没活路了啊!” 这话一出,屋里屋外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卖亲闺女? 这可是天打雷劈的事! 林晚听着,也是心头火起。 她强压着火,看着王秀兰的眼睛沉声问:“嫂子,你想怎么办?” 王秀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 “小晚,你主意多,你肯定有办法!我想……我想让我娘家哥哥过来一趟!让他狠狠地教训李老三一顿!让他知道我们王家也不是没人!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打我!” 林晚听着这话,心里那股刚升起来的火苗,“噗”的一下就灭了。 好家伙,白激动了。 闹了半天,还是想找个男人给她撑腰。 她慢慢把自己的手从王秀兰的手里抽了出来。 她的声音,也跟着凉了下来。 “嫂子,你想过离婚吗?” 王秀兰的哭声一顿,愣愣地抬起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离……离婚?”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在这个地方,女人嫁了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打也好,骂也好,都得忍着。 “离婚”这两个字,她活了三十年,想都没敢想过。 “我……我不敢……”王秀兰的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外漆黑的夜,好像那黑暗里,藏着李老三那张狰狞的脸,“离了,他……他会打死我的……” “那不离,你就能活了?”林晚的声音,像块石头,又冷又硬,“他不打死你,也迟早把你闺女给卖了。到时候,你还活个啥劲?” 林晚这一连串的话问下来,王秀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得干干净净。 她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那样子,比被人打了一顿还难看。 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娘家。 她还有个弟弟,爹娘最是疼他。 自己要是真过不下去了,回家去,爹娘总不能不管她吧? 小瓜叹了口气。 【唉,前方发现一枚纯种扶弟魔苦瓜,瓜瓤又苦又涩,宿主你可做好心理准备。】 【她那个娘家弟弟,正准备开春盖新房娶媳妇儿。她爹妈还指望她能从李家抠点钱出来帮衬呢。这会儿要是空着手领个孩子回去,她那个势利眼的弟媳妇,能把她连人带行李直接扔出大门!】 林晚听着,心里最后那点同情,也凉了半截。 她看着王秀兰那张还带着点幻想的脸,决定再给她添一把火。 “嫂子,我多句嘴啊。”林晚用一种拉家常的语气,慢慢地说, “我听说你娘家弟弟开春就要说媳妇盖新房了?这可是大喜事。不过这盖房娶媳妇,哪样不得花钱?你这会儿要是领着妞妞回去,吃住在娘家,你那未来的弟媳妇,能没点想法?” 王秀兰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晚。 这话,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子,一下子就戳破了她心里最后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想起了弟弟说亲时,对方姑娘家那挑剔的眼神。 想起了上次回家,她娘还在背地里跟她说,让她想办法从李老三那儿抠点钱出来,帮衬弟弟一把。 是啊…… 她怎么忘了。 她早就不是娘家的闺女了。 她是泼出去的水,是外人。 回去? 她回不去了。 前面是李老三那个火坑,后面是娘家那堵冰冷的墙。 她没路了。 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王秀兰脸上的那点血色,彻底褪尽了。 她松开抓着林晚的手,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坐在了炕沿上。 眼神里,最后那点光,也熄灭了。 “不离了……不离了……”她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声音麻木又空洞,“我再忍忍……忍忍就过去了……我认命了……” 她说着,也不哭了,也不求了,就那么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那样子,活像个没了魂的行尸走肉。 堂屋门口,李秀英看着她这副样子,不忍心地红了眼圈。 她转过头,默默地走到还在吵嚷的儿子和男人身边。 一把夺过林满仓手里的烟袋锅子,又拍了一下林大宝的后脑勺。 “吵吵啥!嚷嚷啥!嫌家里还不够乱啊!” 她骂了一句,然后,把林大宝拉到跟前,压低了声音。 “大宝,你现在,就跑一趟!” “去村东头,把赵主任给我请过来!” “就说……就说我想跟她唠唠家常!” 第23章 秋收,就是个大舞台 日头刚从东边山头冒出个红边儿,村里的大喇叭就“刺啦刺啦”地响了起来,催着各家各户赶紧下地。 秋收,正式开始了。 林晚啃着个半凉的苞米面饼子,跟着她爹娘往地头走。 她想起昨晚赵红霞来家里,跟她娘嘀嘀咕咕半天后说的话,心里踏实了不少。 有了赵主任这条线牵着,至少李老三暂时不敢再对王嫂下死手。 剩下的,就得看王嫂自己了。 今年的秋收,对林晚来说,意义非凡。 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要靠自己的劳动挣工分。 到了地头,乌泱泱的已经全是人了。 记分员李狗蛋正拿着个破本子,扯着嗓子分派农活。 这李狗蛋是李老三的堂弟,跟陈建军他们也是一伙的,平日里就没少仗着自己是记分员,给自己亲戚多记工分。 他看见林晚和跟在她身后的王秀兰走过来,三角眼一眯,扯着嗓子就喊: “林晚,王秀兰,你们俩,去东头那片,割高粱!” 这话一出,周围好些个妇女都朝她们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割高粱,是秋收里最累、最不出活的农活。 高粱秆子又粗又硬,割一天下来,手上磨的全是血泡,腰都直不起来。而且高粱叶子边上全是细毛毛,沾在身上,又痒又扎,难受得要命。 这明摆着,就是公报私仇,故意刁难。 王秀兰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紧紧地抓住了林晚的衣角。 林晚却没动。 她往前走了一步,脸上挂着笑,声音清亮。 “狗蛋哥,这活儿分得不对吧?” 李狗蛋把眼皮一翻,腔调拉得老长:“咋的了?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哪来那么多废话!” “话不能这么说啊。”林晚笑嘻嘻地说,“毛主席都说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看看你分的这活儿,男人们都去掰苞米、砍豆子,轻省!我们女人就得去啃硬骨头?这不符合政策精神嘛!” 她这话说得,半开玩笑半认真,还把主席他老人家都给抬了出来。 人群里几个歇着抽旱烟的老爷们听了,都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王大麻子扯着嗓子起哄:“狗蛋,听见没?林家丫头嫌你分的活儿没油水,想跟你搭配搭配呢!哈哈哈!” 李狗蛋被她这番歪理邪说和周围的哄笑声,噎得够呛,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指着王大麻子骂道:“王大麻子你放你娘的屁!再胡咧咧,信不信我扣你半天工分!” 骂完,他又瞪着林晚。 林晚也不怕他,掰着指头,跟他算起了账: “掰苞米,掰一穗算一穗的,清清楚楚。割高粱呢?你往那一杵,嘴皮子一碰,说算多少就多少。我们累死累活干一天,你回头本子上一划拉,给我们记个三五个工分,我们找谁说理去?” 这话,直接就戳中了李狗蛋的痛处,也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人群里,立马就有人跟着附和。 “就是啊!狗蛋,你这活儿分得是不公道!” “林家丫头说得对!掰苞米公平!” 李狗蛋一看犯了众怒,也扛不住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句:“行了行了!掰苞米就掰苞米!吵死了!” 林晚达到了目的,冲他笑了笑,拉着还有点懵的王秀兰,钻进了青纱帐里。 地里头,人声嘈杂,掰苞米的“咔嚓”声,和人们的说笑声混在一起。 知青点那几个文化人,果然是最打眼的。 秦书涵分在她们不远处,她显然是没干过这种农活,动作又慢又笨。 旁边几个碎嘴的婆娘,就拿她当乐子看,阴阳怪气地嘲笑。 “你看她那掰苞米的样子,跟绣花似的,一根一根地描。照她这个速度,天黑了也掰不完一垄地!” “可不是嘛,这细皮嫩肉的,回头不得磨出几个大血泡来?” 秦书涵听着这些话,脸涨得通红,头埋得更低了,手上的动作也更乱了。 就在这时,村霸赖三晃晃悠悠地凑了过去,嘴里叼着根草棍,一双眼睛黏在秦书涵身上,笑得不怀好意。 “秦知青,累了吧?要不我帮你掰点?” 秦书涵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不……不用了,谢谢。” 赖三“嘿嘿”一笑,还想再凑上去,被旁边一个老实巴交的男知青给瞪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另一边,王秀兰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被分在了几个李老三的堂嫂堂姐们中间,那几个女人一边干活,一边指桑骂槐。 “哎,有些人啊,就是命贱,天生就是受累的命。家里男人不待见,出门干活还得挑最累的,啧啧。” 王秀兰听着这些风凉话,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把气都撒在手里的苞米上,掰得“咔吧”响。 到了晌午歇气的时候,林晚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早上用头天剩下的红糖,炒的一点糖豆子。 她把糖豆子分给了周围几个跟她关系还不错的婶子嫂子,又特意给秦书涵也送了几颗过去。 “秦知青,吃点甜的,歇口气。” 秦书涵愣了一下,看着林晚递过来的糖豆子,小声地道了谢。 分了一圈,林晚故意绕开了李狗蛋和那几个碎嘴的婆娘。 那几个婆娘看着别人吃得香,自己嘴里没味儿,眼巴巴地瞅着,一个劲儿地咽唾沫。 林晚心里偷着乐。 她就是要用这点小恩小惠,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谁跟她是一头的,谁跟她不是一头的。 歇了一会儿,大伙儿又开始接着干活。 林晚刚干得起劲,小瓜就在小声嘀咕。 【宿主,我发现个监守自盗’的瓜!】 【你瞅瞅那个李狗蛋,正偷偷给他自己和李老三多记工分呢。他俩上午明明就干了半天活,本子上记的,可是满满的一天!不要脸!】 林晚的眼神,冷了下来。 好家伙,这俩玩意儿,还真是贼心不死。 她不动声色,继续干着活,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着地头放着的那个记分本和墨水瓶。 到了傍晚收工的时候,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尽,乱糟糟地往地头走。 林晚故意磨蹭了一会儿,走在了最后头。 她路过李狗蛋身边的时候,脚底下“不小心”一滑。 “哎哟!” 她惊呼一声,身子一歪,正好撞在了旁边放着记分本的小板凳上。 “哗啦”一声,板凳翻了,本子和那个装着半瓶蓝黑墨水的瓶子,全都掉在了地上。 墨水瓶的盖子没拧紧,“咕噜噜”滚了两圈,瓶子里的墨水,不偏不倚全都洒在了摊开的记分本上。 蓝黑色的墨水,迅速地在纸上晕开,全都染成了一片模糊的墨迹。 “我的账本!” 第24章 想吃饼?五毛钱一块! 李狗蛋看着那本被墨水染得一塌糊涂的记分本,脸都绿了。 他指着林晚,嘴唇哆嗦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骂出来。 林晚早跑没影了,只有声音远远地飘了回来,那语气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狗蛋哥,真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 那样子,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李狗蛋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着那本烂账,欲哭无泪。 林晚心里的小人,早就叉着腰狂笑了三百声。 让你小子使坏!让你公报私仇! 这下好了,一天的辛苦全都白费了吧!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回了家,感觉连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秋收累了一整天,晚饭桌上,林晚碗里的苞米糊糊都见了底,肚子却还是唱着空城计。 她饿得前胸贴后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唯一一盘黑乎乎的炒土豆片。 可那盘菜,在她面前就跟画儿上似的,筷子伸出去好几次,都只夹回来几根葱花。 她娘李秀英,正一个劲儿地往林大宝碗里扒拉菜,嘴里还念叨着:“多吃点,多吃点,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周老太也没闲着,她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片菜叶子,都扒拉到了旁边爷爷的碗里,嘴里还嫌弃似的嘟囔了一句:“我老婆子不爱吃这玩意儿,给你吃了省得浪费。” 一顿饭吃完,林晚碗里干干净净,肚子里却还是空落落的。 她放下碗筷,一句话没说,转身就钻进了灶房。 李秀英在后头撇了撇嘴,以为她又是去喝凉水了。 她正准备收拾碗筷,没过一会儿,灶房里先是传来一阵“刺啦----”的油响。 一股子又香又冲的味儿,就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猪油的荤香,白面的焦香,霸道得很,一下子就把堂屋里那点苞米糊糊的寡淡味儿,给冲得一干二净。 正在剔牙的林大宝,鼻子猛地抽了两下,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姐!我姐在烙油饼!” 他扔下手里的牙签,第一个就冲进了灶房。 李秀英也跟着走了进去,一看灶台上的景象,心疼得直咧嘴。 “你个败家玩意儿!”她看着闺女把雪白的精面粉和金贵的猪油往锅里放,忍不住就开了口, “这么好的白面,就自个儿烙饼吃了?留着过年包饺子不好吗?还有那油,省着点用,能吃小半年呢!” 林晚一边和面,头也不抬地怼了回去: “娘,这面是我自个儿挣的,油也是我自个儿买的。我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再说了,人干活要是吃不饱,跟那生产队的驴有啥区别?光让拉磨,不给吃料,早晚得累死。” “你……你歪理多!”李秀英被她噎得够呛,却又觉得好像是那么个理儿。 说话的功夫,锅里那张两面金黄的油饼已经烙好了。 那油饼,被猪油煎得外酥里软,香气扑鼻,馋得林大宝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姐!”他搓着手,一脸谄媚,“你这饼……烙得可真香啊!” 林晚把饼切成四块装进碗里,从他身边走过淡淡地说:“香?想吃,拿钱来买。” 林大宝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林晚端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油饼,刚走进堂屋,一个黑影就扑了过来。 周老太眼睛放光,伸出那双干枯的手,直接就朝着碗里最大的一块饼抓了过去。 “哎哟,还是我们小晚懂事,知道孝敬奶……” 她话还没说完,林晚端着碗的手,轻轻往旁边一让。 周老太抓了个空,差点没闪着老腰。 她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没了,眼睛一瞪:“死丫头!你干啥!我吃你块饼,你还敢躲?” 林晚没跟她吵,脸上甚至还挂着笑。 她把那碗油饼往桌子中间一放,然后,慢悠悠地掰着指头,给她算起了账。 “奶,这饼,可不能白吃。” “你瞅瞅啊,”她指着那金黄的油饼,声音清脆, “我这油,是我自个儿花钱买的,花了三毛五;这面,是精贵的白面,按镇上粮站的市价,得算两毛。我这柴火钱、人工钱,我就先不算了,光这成本,就得五毛五。” 她说完,看着一脸错愕的周老太,笑得更甜了。 “您要是真想吃,看在您是我奶的份上,我给您算个亲情价,五毛钱一块,您看中不中?” 周老太活了六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算账的孙女! 她气得嘴唇直哆嗦,指着林晚“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五毛钱? 那都够买小半斤猪肉了! 吃她一块饼,要她半条老命啊!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爷爷林老汉,把手里的烟袋锅子,在桌腿上“磕、磕”地敲了两下。 “行了。”他开了口,“丫头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她自个儿说了算。谁也别惦记。” 这话,就是给这事儿定了性了。 周老太的脸,憋得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恶狠狠地瞪了林晚一眼,一跺脚气冲冲地回东屋去了。 林晚拿起一块最大的油饼,当着所有人的面,“咔嚓”一口,咬得又香又脆。 剩下的三块,她也没独吞。 一块给了她爹,一块给了她娘,最后一块,她递到了还在那儿流口水的林大宝面前。 林大宝愣住了:“姐,这……这是给我的?” “吃吧。”林晚嚼着饼,含糊不清地说,“往后想吃,就自个儿下地挣工分,拿钱跟我买。” 林大宝接过那块还冒着热气的油饼,看着自家老姐,心里头五味杂陈。 林晚没管他们心里咋想。 她端着自己那碗饼,转身出了院门。 她走到村西头那间破旧的土坯房前头,看见王秀兰正蹲在自家门口。 她面前放着个豁了口的碗,里面是半碗清汤寡水的菜叶子,和几块被人吃剩下的苞米面饼子。 她就那么一口一口地,麻木地往嘴里塞着。 林晚看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走过去,把手里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油饼,递到了王秀兰面前。 王秀兰愣住了,抬起头,看见是林晚,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 “小晚……我……我不能要……”她看着那油汪汪的饼,直咽口水,却还是把手往后缩。 林晚把碗硬塞到她手里:“有啥不能要的?我吃不完。你赶紧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儿。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风一吹就倒了,还怎么护着妞妞?” 王秀兰捧着那碗热乎乎的饼,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我……我就是个废物……啥也干不了……”她哽咽着说。 林晚在她旁边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说:“嫂子,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你那双手,纳的鞋底又密实又好看,村里谁不夸?那也是本事。就是以前,没人把你当回事罢了。” 王秀兰愣住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她纳鞋底也是一种本事。 她看着手里的油饼,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神清亮的姑娘,心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林晚看她情绪稳了点,站起身。 “行了,嫂子,你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说完,没再多留,转身就走了。 第25章 泻药,专治不要脸 王秀兰捧着那油饼回了家,心里头暖烘烘的。 可她心里这点刚升起来的暖劲儿,还没焐热乎呢,一进院门就被李老三劈头盖脸的一句话,给浇了个透心凉。 “死哪儿去了?还不赶紧去做饭!没瞅见家里来客了?” 王秀兰抬头一看,堂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三个男人。 都是跟李老三一起鬼混的赌友,一个个贼眉鼠眼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王秀兰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碗往身后藏了藏。 李老三眼尖,一把就抢了过去,看见里面那块金黄的油饼眼睛都直了。 他想也不想,就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骂:“好啊你个臭娘们!还敢背着我藏好吃的!这饼哪来的?” 王秀兰吓得直哆嗦,不敢说是林晚给的,只小声地说是自己娘家捎来的。 李老三“哼”了一声,三两口把饼吞下肚子,又从兜里掏出一块用荷叶包着的东西,扔在了地上。 “别说老子亏待你。这是我今天赢回来的肉,拿去,炖了!多放点盐,咸一点,下酒!” 王秀兰看着地上那块少说也有一斤重的猪肉,彻底懵了。 李老三这个铁公鸡,啥时候这么大方过? 他不仅让她炖肉,吃饭的时候,还破天荒地让她也上了桌。 “来,秀兰,你也坐下吃。今天辛苦你了。”李老三皮笑肉不笑地给她也倒了碗酒。 桌上那几个赌友,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王秀兰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肉炖得倒是挺香,可她一口也吃不下去。 她正心慌呢,李老三又使唤她:“去,再炒个鸡蛋!家里盐是不是没了?去隔壁林家借点!” 王秀兰不敢不听,只能放下筷子,端着个空碗硬着头皮往林家走。 她心里乱糟糟的。 林晚刚给了她饼,她这又要上门借盐,多不好意思。 可她更怕的,是自家堂屋里那几个男人。 她走到林家院门口,正好碰上林晚在院里洗菜。 “小晚……”王秀兰红着脸,把手里的空碗往前递了递,“我……我家没盐了,想跟你借点……” 林晚看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有事。 她没多问,擦了擦手,转身进了屋。 她刚一进屋,脑子里的小瓜响了起来。 【警告!警告!宿主!前方检测到顶级人渣瓜!】小瓜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愤怒, 【这瓜太恶心了,你可做好心理准备!】 【李老三今天赌钱把家底都输光了!他那几个赌友给他出了个毒计】 【假意炖肉,把王秀兰灌醉,然后等她醉了,就让那几个赌友轮流占她便宜,再保留证据!有了这个把柄,他们不仅可以逼着王秀兰以后任他们摆布,还能用破鞋的名声,把她和妞妞,卖个好价钱!】 林晚听着系统的播报,浑身的血,一下子就凉了。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畜生! 这帮畜生!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步走到炕边,从自己那个小布包的最底下,翻出了一包小东西。 她回到灶房,端起自家那个缺了口的盐罐子。 “小瓜,那玩意儿靠谱不?别把人给吃死了。” 【宿主你放心!本系统出品,必属精品泻药!三无产品,效果拔群,保证吃不死人,最多就是让他们体验一下什么叫一泻千里、括约肌失控的极致快感!】 林晚撇了撇嘴,把那包粉末“哗啦”一下全倒了进去,端着罐子使劲晃了晃,晃得跟摇骰子似的。 她端着那个装满了猛料的盐罐子,走了出去。 “嫂子,给你。”林晚把盐罐子递过去,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家里的盐都在这儿了,你看着舀吧。” 王秀兰舀了满满一大勺盐,感激地直道谢。 她转身要走,林晚又叫住了她。 “嫂子。” “李大哥不是说,菜要咸一点才下酒吗?” “你今天务必把这菜做得咸一点。” “越咸,越好。” 王秀兰愣了一下,不明白林晚为什么要这么嘱咐,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看着王秀兰端着那碗加了料的盐走远,林晚还是不放心。 她跟她娘说了一声“出去溜达溜达”,就悄悄跟了过去。 她绕到王秀兰家院墙后头,找了个草垛子猫着腰躲了起来。 从草垛子的缝隙里,正好能看见王秀兰家堂屋里的景象。 果然,王秀兰把那盘咸得发齁的炒鸡蛋端上桌后,李老三就变了脸。 他开始不停地给王秀兰灌酒,那几个赌友也在一旁敲边鼓,说着些不三不四的浑话。 王秀兰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几碗劣质的烧刀子下肚,就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脸颊通红。 李老三见状,跟几个赌友交换了一个下流的眼神。 其中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搓着手就站了起来,淫笑着朝王秀兰走了过去。 林晚在草垛子后头看得心头火起,刚准备捡块石头扔过去,就听见那麻子脸“哎哟”了一声。 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紧接着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酒后的潮红变成了青白色。 他捂着肚子,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行……不行……我……我肚子疼……” 他说着,也顾不上王秀兰了,转身就往院子里的茅房冲。 可他刚冲到一半,林晚躲在草垛子后面,捏着鼻子学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喵呜----” 那麻子脸本来就心里有鬼,被这声猫叫吓了一大跳,脚下一软,“噗通”一声,直接就摔了个嘴啃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堂屋里那几个男人,像是约好了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捂着肚子冲了出来。 一个个脸色发青,步履蹒跚,跟地里吃坏了东西的豆虫似的。 李老三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他跑得最急,一边跑一边还在解裤腰带。 他眼看着就要冲到茅房门口了,林晚捡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子,眯着眼睛对着他的膝盖弯轻轻地弹了过去。 石子不大,力道也不重。 可对一个正处在万急关头的人来说,这就够了。 李老三只觉得腿弯一麻,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 那场面,简直没眼看。 【啧啧啧,宿主,你也太损了吧?】小瓜幸灾乐祸地咂了咂嘴。 林晚在心里冷哼一声:【对付畜生,用得着讲究?】 当晚,靠山屯西边,上演了一出史无前例的“月下赛跑”奇景。 四个大男人,捂着肚子,脸色发青,跟逃难似的轮流往村口的那个公共茅房冲。 第26章 哭,也得讲究技术含量 林晚刚蹲在自家门口喝了两口苞米糊糊,刘家婶子那大嗓门,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哎哟,你是没瞅见!李家那个麻子脸的赌友,一头栽进了粪坑里,捞出来的时候,那味儿……”说话的刘家婶子,还夸张地捏住了鼻子,一脸的嫌弃。 “何止啊!我听说李老三磕掉了半颗门牙,现在说话都漏风!昨天晚上他家院里那叫一个热闹,跟唱大戏似的!” “要我说啊,这就是报应!活该!谁让他们平日里不干人事!” 林晚听着这些幸灾乐祸的议论,心里跟明镜似的。 行了,这下李老三的名声,算是彻底在村里臭了。 林晚不紧不慢地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糊糊,把碗往灶房一放,就背着手溜溜达达往村西头晃悠过去了。 她得去看看,王秀兰那边,是个什么章程。 还没走到王秀兰家门口,隔着老远就看见那边已经围了一小撮人,正对着王秀兰家门口指指点点,比昨天看热闹的阵仗还大。 林晚心里有了底,没往前凑,而是躲在了一棵大槐树后头。 她看着王秀兰家那扇破旧的院门,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院里,李老三宿醉后含糊不清的咒骂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中间还夹着妞妞被吓哭的“哇哇”声,听着就让人心烦。 林晚看着,心里反而沉了一下。 小瓜也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好家伙,这眼神不对劲啊。哀莫大于心死,这王嫂,不会是想不开,要走绝路吧?】 她心里正犯嘀咕呢,王秀兰家的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 王秀兰走了出来。 她眼窝深陷,嘴唇都起了皮,看着像是几天没合眼了。可那双眼睛里,再没了之前的麻木和害怕,就剩下豁出去的狠劲儿。 她一出门,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晚。 她愣了一下,然后,径直朝着林晚走了过来。 她走到林晚面前,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小晚,我听你的。” “我想离!” 林晚看着王秀兰眼里那股子狠劲儿,知道,这颗种子,总算是被逼得发了芽。 “想好了?”林晚问。 “想好了!”王秀兰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与其被他们这么糟践死,我还不如拼一把!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像个人!” “行。”林晚拉着她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既然想好了,那嫂子,从今天起,你就得听我的。” 王秀兰用力地点了点头,那眼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想离婚,光靠嘴上说是没用的。李老三那种滚刀肉,你越是跟他横,他越是来劲。对付他,咱们得用软刀子。” 林晚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第一步,哭。” “哭?”王秀兰愣住了。她这半辈子,眼泪都快流干了,哭,还有啥用? “对,就是哭。”林晚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但这个哭,有讲究。” 她凑到王秀兰耳边,教起了她“损招”。 “从今天起,你啥活也别干,就搬个小板凳,坐在你家院门口哭。见着人,你也别骂李老三,一个脏字都别带。你就拍着大腿,一个劲儿地哭自己命苦,哭自己瞎了眼,哭自己对不起妞妞……” “你就记住一句话:别骂人,光哭。往死里哭!哭得全村人都觉得李老三不是个东西,你就赢了!” 王秀兰听得一愣一愣的,半信半疑。 当天晌午,一出全新的“大戏”,就在村西头上演了。 王秀兰还真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自家那破院子的门口,啥也不干,就捂着脸,一个劲儿地哭。 她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 “我这苦命的……当初是瞎了哪只眼,嫁了这么个丧良心的啊……” “我的妞妞啊……是娘对不住你啊……让你跟着我受这种罪啊……” 她不骂人,不撒泼,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绝望地哭。 那样子,看得路过的人,心里都跟着发酸。 村里人本就因为“泻药”那事儿,对李老三他们一肚子看不上。现在再一看王秀兰这副样子,那点同情心,更是泛滥了。 “哎哟,秀兰这也太可怜了。” “可不是嘛,摊上那么个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要我说啊,这日子,还不如离了呢!” 风言风语,很快就传到了李老三的耳朵里。 李老三本来还想发火,可他一出门,就看见一堆人围着他家门口指指点点,他那点火气,又给憋了回去。 他要是现在敢动手打王秀兰,那全村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给淹死! 他只能黑着一张脸,在屋里摔摔打打,却拿王秀兰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秀兰就这么一连哭了三天。 哭得嗓子都哑了,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但也哭出了效果。 现在全村上下,提起她,都只剩下同情。提起李老三,都恨不得啐上一口。 这天下午,王秀兰正坐在门口,一个瘦小的身影,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她面前走过。 聋哑奶奶走到王秀兰面前,停了下来。 她从自己那干瘪的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皱巴巴的野山楂,塞到了王秀兰的手里。 她不会说话,只是用那双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了拍王秀兰的肩膀。 王秀兰捧着那个酸得掉牙的野山楂,看着老人眼里的善意,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卫生所里,顾景舟正在给一个肚子疼的小孩看病。 门口,王秀兰那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树荫下,林晚正安安静静站着,看着卫生所门口的王秀兰,脸上没什么表情。 顾景舟的眉头皱了皱。 他给小孩开了药,送走了家属。 转身从药柜里,拿了一小包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走了出去。 他径直走到了林晚面前。 林晚正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呢,冷不丁地看见他过来吓了一跳。 “顾……顾医生。” 顾景舟没说话,把手里那个小纸包,递了过去。 林晚愣愣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片甘草片。 “看你这几天有点上火,泡水喝。”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林晚看着手里的甘草片,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不过脑子地就回了一句: “顾医生,你这眼睛也太尖了吧?这都能看出来?你是不是给我看过相啊?” 顾景舟正准备迈出去的脚,就那么顿住了。 他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姑娘,愣了一下。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只是那转身的背影,看着比来的时候,轻快了些。 林晚捏着那包甘草片,看着他那清瘦的背影,心里头有点乱。 【啧啧啧,宿主,你瞅瞅你那点出息。】小瓜在她脑子里咂了咂嘴。 林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懂啥,我这是在替苏雪试探敌情! 第27章 屠夫的刀,好借 王秀兰在自家门口哭了三天,整个靠山屯的风向,算是彻底变了。 现在村里人见了她,不再是躲着走,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同情。 见了李老三,那眼神,就跟看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嫌。 李老三一连好几天都没敢出家门。 这天下午,林晚看火候差不多了,把王秀兰叫到了自家院里。 “嫂子,光哭是哭不死李老三的。”林晚开门见山,“咱们得拿出实打实的证据,让他在村长和赵主任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秀兰一听这话,又有点慌了:“证据?啥证据?他又没写字据说要打我……” “谁让你找字据了?”林晚被她这实心眼的样子给逗笑了,“嫂子,你听我的。你从今天起,就悄悄地在家里翻。” “翻啥?” “翻他打你时候,扯破的衣裳;摔坏的碗片子;砸断的凳子腿……总之,只要是能证明他动过手的东西,一根头发丝都别放过,全都给我收起来,藏好了!” 王秀兰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有。”林晚看着她脸上还没消下去的青紫色,拉起她的手腕,“走,跟我去一趟卫生所。” “去卫生所干啥?我又没病。”王秀兰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她觉得让顾医生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丢人。 “丢人?”林晚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手上却加了劲儿,“你天天被他打,就不丢人?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去!这不仅是看伤,这是在给你攒保命的本钱!” 林晚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王秀兰给押到了村西头的卫生所。 顾景舟正在药柜前整理草药,看见她们进来,特别是看到王秀兰脸上的伤时,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王秀兰身上的新伤旧伤,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林晚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没说话。 顾景舟没多问,拿出一个新的病历本让王秀兰坐下。 他问得格外详细。 “这块伤,是昨天添的?用什么打的?除了胳膊,还有哪里疼?” 王秀兰一开始还支支吾吾的,在顾景舟那平静的目光下,渐渐放下了防备,把身上的伤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顾景舟听着,手里的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记得清清楚楚。 从卫生所出来,王秀兰的眼圈红红的。 到了傍晚,她揣着块肥皂头,溜达到了她大伯母王彩霞家。 王彩霞正因为上次散播谣言有功,在家里地位高涨呢,看见林晚过来,热情得不行。 “小晚来啦!快进屋坐!” 林晚把那块还带着香味儿的肥皂头塞到她手里,笑嘻嘻地说:“大伯母,又得麻烦你个事儿。” 王彩霞捏着那块滑溜溜的肥皂,撇着嘴,开始拿乔:“小晚啊,不是大伯母不帮你。实在是这李老三,不是个好惹的。我这要是帮你打听事,万一让他知道了,报复到我家大宝头上可咋办?” 林晚心里冷笑,脸上却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大伯母,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求您的。您也知道,我一个丫头家……” “除非……”王彩霞图穷匕见,“除非你让你爹去跟村长说说,把村口晒谷场那份扫地的活儿,也给我家大宝……” “哎哟大伯母!”林晚像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打断她的话,“这事我可不敢!我听说那李老三,前两天还跟人吹牛,说他偷偷看见您家大宝,半夜里去掰人家自留地的苞米了呢!这要是捅出去……” 王彩霞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自家儿子那点德性,她比谁都清楚。 “他……他胡说八道!” “是啊,他肯定是胡说八道!”林晚赶紧点头,一脸的真诚,“可您也知道,赖狗身上一泡屎,说不清啊!这节骨眼上,咱可不能让他抓住把柄!” 王彩霞被林晚这么一吓唬,也不敢再提扫地的事了。 林晚看火候差不多了,才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大伯母,你帮我打听打听,村里头,有谁被李老三借过钱不还的?或者……有谁家的小媳妇儿,被他言语上不干不净地占过便宜的?” 王彩霞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 好家伙,这是要扒李老三的底裤啊! 这活儿,她最拿手了! “你放心!”王彩霞拍着胸脯,把那块肥皂头宝贝似的收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不出三天,我保证把他从小到大偷鸡摸狗的事,都给你打听得一清二楚!” 从王彩霞家出来,林晚路过村里唯一的小卖部,正好看到李老三的一个赌友正从里面走出来。 那人手里捏着两根“大生产”牌的香烟,一脸的显摆,点上一根,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林晚看着,心里撇了撇嘴。 啧,这帮赌鬼,一个个穷得叮当响,哪来的闲钱天天抽烟? 李老三那家伙,肯定也偷偷藏着钱呢。 她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小瓜就跟邀功似的冒了出来。 【宿主!你是不是在为钱发愁?本系统特为您推送精准扶贫瓜一枚!】 【听好了,那李老三不信任王秀兰,偷偷在自家西屋的墙角砖缝里,藏了三十多块钱的私房钱呢!啧啧,那是他攒了好几年,准备去镇上快活的本钱!】 林晚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好家伙,三十多块! 王秀兰和妞妞平日里吃糠咽菜,他倒好还藏着钱想出去快活? 林晚溜达到了村东头的屠夫家。 王大麻子正光着膀子,在院里“霍霍”地磨他那把雪亮的杀猪刀。 “王大哥,磨刀呢?”林晚笑嘻嘻地凑了过去。 王大麻子看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王大哥,我刚才好像听人说,李三哥最近手头挺宽裕啊。”林晚状似无意地说。 王大麻子磨刀的手停了下来,抬起眼皮:“哦?” “是啊。”林晚一脸天真,“我大伯母说,李三哥在外面发了笔横财,正盘算着过两天去镇上好好快活快活呢!估计是嫌村里没啥好乐子吧。” 她说完,也不多留,转身就走了。 王大麻子看着她走远的背影,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把磨得锃亮的杀猪刀,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 当天晚上,王秀兰家的院门,就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给踹开了。 王大麻子拎着那把还在滴水的杀猪刀,跟个活阎王似的堵在了李老三的家门口。 “李老三!你给老子滚出来!有钱去镇上找野女人,没钱还老子的赌债?!” 那一声吼,半个村子都听见了。 紧接着,就是院里传来的一阵鸡飞狗跳的惨叫声。 等村民们闻声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瞅见王大麻子从李老三家西屋的墙角,搜出了那个用油布包着的钱袋子。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从里面数了五块钱揣进自己兜里,把剩下的钱,又扔回给了李老三。 “剩下的钱,老子看不上!就留着给你买药吃吧!” 说完,扛着刀,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下,李老三不仅丢了钱,连“有钱不还”、“想去镇上鬼混”的丑事,也彻底在村里传开了。 他那最后一点脸皮,算是被扒得干干净净。 第28章 买卖,不好做 林晚正在院里翻晒着前两天刚切好的萝卜干,她娘李秀英就搓着手,一脸讨好地凑了过来。 “小晚啊……”她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看哈,你弟弟大宝,年纪也不小了……” 林晚听着这话,翻萝卜干的手顿了一下。 好家伙,来了来了,这是看我手里有钱了,上门来打秋风了。 “……我托了王媒婆,给你弟弟说了门亲事。” “对方是镇上供销社主任家的远房亲戚,那条件,可是顶好的!妈想着,你手里不是有钱吗?” “先拿十块钱出来,给你弟弟扯几尺的确良布,做身新衣裳,再买两瓶好酒,两条好烟。相亲那天,得穿得体体面面的,不能让人家女方小瞧了!” 林晚听完,心里差点没笑出声。 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脸上挂着笑。 “娘,这是好事啊。不过这钱,可不能乱动。” “咋就不能乱动了?”李秀英一听这话,立马有点急了,“你那钱放在手里,还能下崽儿不成?” “那可不?”林晚眼珠子一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这钱是本钱,我还指望着它下蛋呢!不然坐吃山空,早晚得喝西北风去!” “下啥蛋?做买卖啊?”李秀英一脸的不信。 “对头!”林晚一拍巴掌,“所以啊娘,这钱,一分都不能动。不过您也别急,等我这买卖做成了,挣了大钱,别说十块,一百块都给大宝拿去娶媳妇儿!” 她给李秀英画了个大大的饼。 李秀英半信半疑,看闺女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撇着嘴嘟嘟囔囔地走了。 林晚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 这家里,没一个省心的。 这钱放在自己手里,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她心里烦闷,锁上屋门一个人出门溜达。 不知不觉,就晃悠到了村西头。 林晚老远就看见,王秀兰正蹲在自家那破院子的门口,低着头手里飞快地动着。 她走近了才看清,王秀兰是在纳鞋底。 王秀兰那双手,又快又巧手里的针线上下翻飞,那纳出来的针脚,又密又匀,跟机器轧过似的看着就结实。 李老三正倚在门框上剔牙,嘴里骂骂咧咧的。 “你个败家娘们,手脚就不能快点?老子这鞋都快穿露底了,你这一双鞋底子纳了三天还没纳好!耽误老子出去耍钱!” 王秀兰被他骂得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好家伙! 放着这么一双巧手,天天在家给那个人渣纳鞋底,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手艺,要是拿出去做点绣活儿、纳点鞋垫卖,不比在家受气强? 林晚再一想,村里像王嫂这样,手巧但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媳妇儿,可不止一个! 要是能把她们都发动起来…… 说干就干! 她立刻回了家,从系统小金库里,取了五块钱出来。 天刚蒙蒙亮,院里的大公鸡才刚扯着嗓子叫了头一遍,林晚就已经麻利地爬了起来。 她揣着那五块钱,赶在村口李大爷的牛车出发前,稳稳地跳了上去。 “李大爷,去镇上!” 林晚买了十几斤顶好的大青萝卜、脆生生的大白菜,还有一大包盐、花椒、大料等调味品。 回到家,她就在自家院里叮叮当当地忙活开了。 李秀英看着她把白花花的盐跟不要钱似的往盆里撒,心疼得直咧嘴:“你个败家玩意儿!五块钱不出三天就得让你给折腾光!” 林大宝更是不屑一顾:“姐,你就别费劲了。这咸菜疙瘩,谁家不会自个儿腌啊?你还想拿出去卖钱?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林晚也不理他们,专心致志地弄着她那几大盆咸菜。 等咸菜腌好了,她特意选了个好位置----村口的大槐树下。 这个地方,不仅人来人往,还是顾医生从卫生所回家的必经之路。 嘿嘿,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卖东西是次要的,主要是得让偶像看看我勤劳致富的样子,顺便还能替苏雪考察考察他的人品! 林晚找了块木板,支起了个小摊子。 可现实,比林大宝说的还骨感。 她那咸菜,闻着是挺香,可村里人路过,最多也就是好奇地瞅两眼,压根就没人上来问价。 林晚在村口坐了一上午的冷板凳,腿都坐麻了,一根咸菜条都没卖出去。 背后,那些闲着没事干的婆娘们,早就开始说起了风凉话。 “我就说嘛,一个黄毛丫头,能干成啥事?” “就是,放着好好的农活不干,非学城里人搞什么投机倒把,丢人现眼。” 林晚听着这些话,心里头憋着一股火。 聋哑奶奶走到摊子前,拿起一根萝卜条,放进嘴里,仔细地嚼了嚼。 她对着林晚,伸出手指头,沾了点口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圈,又在圈中间,重重地点了一下。 林晚看懂了。 这是说,盐放多了。 紧接着,老人又指了指旁边的姜块,使劲摆了摆手。 这是说,姜味儿太冲,盖住了咸菜本来的鲜味儿。 林晚心里头又惊又喜。 好家伙,这聋哑奶奶,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林晚心里头又惊又喜。 小瓜也发出了惊叹。 【我的天!宿主你这是碰上传说中的隐藏NPC了啊!恭喜你,获得了技术顾问的初步认可!】 林晚赶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聋哑奶奶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她刚走没多久,又一个人影,从卫生所的方向走了过来。 顾景舟穿着身干净的白大褂,手里提着个药箱,像是刚出诊回来。 他看到蹲在摊子后面,一脸沮丧的林晚,脚步顿了顿走了过来。 “林晚同志,你这是……卖咸菜?” “啊……是……”林晚看见他,脸颊有点发烫,赶紧站了起来。 顾景舟看着盆里那些切得整整齐齐的咸菜,点了点头。 “闻着挺香的。正好,我们卫生所食堂的菜没味儿,给我来两斤吧,正好给大家伙开开胃。” 林晚愣住了。 “都……都要了?” “嗯,都要了。”顾景舟从兜里掏出钱和粮票,递了过去,“以后要是还卖,给我留点。” 顾景舟提着那一大包咸菜走了。 林晚捏着手里的几毛钱,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头五味杂陈。 当天下午,村里就起了新的风言风语。 “哎,你们瞅见没?那顾医生,专程去买林家丫头的咸菜呢!” “可不是嘛!我看啊,这俩人,指定有事!”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李秀英的耳朵里。 她觉得女儿“不务正业”、“丢人现眼”,再这么下去,非得把自己的名声也给败霍光了不可! 女儿这边指望不上,那她丢的面子就必须从儿子身上挣回来! 当天晚上,李秀英就找到了林晚,板着一张脸,不由分说地宣布: “你弟弟相亲的事,我已经托王媒婆去说了!后天就见面!” “你看看你!买卖做不成,还跟那顾医生不清不楚的,把家里的脸都丢尽了!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你弟弟的亲事要是成了,咱家在村里也能抬头做人!” “这两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别再出去给我丢人现眼了!” 第29章 咱家要有大出息 李秀英给林晚下了死命令,这两天不许她出门乱晃,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免得出去又招惹什么闲话,搅黄了儿子的好亲事。 林晚嘴上应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正好有时间琢磨琢磨,怎么去报答顾景舟。 直接上门说谢谢? 太傻了,她张不开那个嘴。 思来想去,她把自己腌的那几坛子咸菜,全都尝了一遍,从里面挑出了味道和卖相最顶呱呱的一坛子酱萝卜。 找了个家里的粗陶罐子,仔仔细细地刷了好几遍,用开水烫了又烫。 才把那些切得薄厚均匀的萝卜片,一片一片码了进去。 装满了,她还找了张干净的红纸裁成圆形,用麻绳把罐子口给结结实实地封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罐酱萝卜,林晚满意地点了点头。 嘿,这卖相,拿出去送人一点也不寒碜! 日头偏西,晌午头那股子毒辣劲儿总算是过去了。 村里的大人小孩,都躲在家里睡午觉,整个靠山屯懒洋洋的连狗都懒得叫唤一声。 林晚估摸着这个点儿,她娘肯定睡熟了,这才踮起脚尖抱着那个小陶罐做贼似的溜出了院门。 她一路小跑,径直就往村西头的卫生所去了。 卫生所里没什么人,顾景舟正坐在桌子前,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写着什么。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是林晚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林晚同志?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没!”林晚赶紧摆手,把怀里抱着的那个小陶罐,往前一递。 “那个……顾医生,这是我自己腌的咸菜。上次谢谢你照顾我生意,这个,你拿去尝尝。” 顾景舟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真诚的姑娘,嘴角微微勾起。 “好。”他站起身,接了过去,“谢谢林同志。” 他把陶罐放在桌上,转身从身后那个上了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递给了林晚。 林晚愣住了:“这是……?” “回礼。”他说,“我那儿也没啥好东西,就这个,你应该用得上。” 林晚稀里糊涂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更懵了。 是一本崭新的《新华字典》。 这年头,这玩意儿可是个稀罕东西! 比一罐子咸菜疙瘩,金贵多了! “顾医生,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林晚赶紧要把字典推回去。 顾景舟笑着摇了摇头。 “想做买卖,光会算账还不行,也得多认认字。” 他说完,转身就去整理药柜了。 他……他这是啥意思? 嫌我没文化? ……不对!我懂了! 他是想让我多认认字,以后好帮苏雪写情书! 对!肯定是这样!我磕的CP果然是真的,连男主都这么上道! 想通了这一点,林晚也不推辞了,宝贝似的把那本字典抱在了怀里,冲着顾景舟,笑得一脸灿烂。 “那……那我就收下了!谢谢顾医生!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说完,抱着字典,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就往家跑。 …… 李秀英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儿子相亲这天给盼来了。 天不亮就起来了,她把家里里外外扫了个干干净净。 林大宝今天换上了那身崭新的蓝布褂子。 林满仓去村头王屠夫家,扯了块二指宽的肥肉,准备中午招待客人。 临近晌午,王媒婆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从院门外头传了进来。 “满仓家的!贵客到啦!” 李秀英赶紧迎了出去,脸上堆满了笑。 王媒婆身后跟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和一个穿着的确良碎花衬衫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抬头挺胸的下巴微微扬着,看人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几分挑剔。 王媒婆拉着那胖大婶的手,跟唱戏似的嚷嚷着: “秀英啊,快来见见!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张家嫂子,人家男人,可是在镇上粮站开车的!吃的是商品粮!” 她又一指旁边那个瘦高个的姑娘,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再瞧瞧这位,就是张家嫂子的宝贝闺女,叫娟子!人长得俊不说,还是个文化人,读过初中呢!现在在供销社当售货员!” 李秀英一听眼睛都亮了,这条件可比她想的还好! 她脸上的笑也更真切了,赶紧上前拉着张家婶子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快屋里坐,快屋里坐”。 林家院里闹哄哄的不一会儿,那篱笆院墙外头,就围了一圈婆娘媳妇儿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瞅。 堂屋里,相亲正经八本地进行着。 林大宝被他娘按在凳子上,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那张家婶子和娟子,跟审查犯人似的把林家从上到下问了个遍。 她们正问着呢,院墙外头传来了一阵议论声。 那个碎嘴婆娘故意跟旁边人说风凉话: “哎哟,我说秀英家今天咋这么大阵仗,原来是给儿子说亲呢!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晓不晓得,他家这个大闺女,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哟!” 旁边立马有人搭腔:“可不是嘛!前两天还跟陈家闹得天翻地覆的,转头就天天往卫生所跑,跟那个新来的顾医生眉来眼去的,啧啧……” 碎嘴婆娘的声音,又大了点,生怕屋里人听不见。 “我昨天还亲眼瞅见,那顾医生,给林晚送了一本红壳子的新书呢!那书金贵着呢!你说这要是没点啥,人家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正端着架子的张家婶子和她闺女娟子,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李秀英又急又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撕烂那婆娘的嘴! 王媒婆一看这架势不对,赶紧在中间打圆场:“哎哟,乡下人没见识,就爱胡咧咧,嫂子你别往心里去……” 她话还没说完,张家婶子“啪”的一声,把手里的茶缸子往桌上一放。 “行了行了!这亲,我们不相了!” 她站起身,拉着自家闺女,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走的时候还嫌弃地啐了一口。 “什么人家!姐姐跟个野男人不清不楚的,弟弟能是啥好东西!晦气!” 林大宝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李秀英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全让那个丧门星给搅和了啊!”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开始对着西屋的方向指指点点。 林晚推开门,走了出来。 她走到还在地上哭嚎的李秀英面前,弯下腰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又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土。 “娘,别哭了,为这种人家,不值当。” 李秀英愣住了,哭声都忘了。 林晚看着她,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憋屈的林满仓,笑了笑。 “爹,娘,我看这亲事黄了,是好事!” “啥?”林家人都以为她气疯了。 “你们想啊,”林晚分析道, “这家人,光听了院墙外头几句风言风语,连句囫囵话都不问,掉头就走。这说明啥?说明她们压根就不是诚心来相亲的,就是来挑刺儿的!这种眼皮子浅、没脑子的亲家,咱家攀上了,以后有的是罪受!” 李秀英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林晚又看向林大宝,声音温和了不少。 “大宝,你也别灰心。姐跟你说句实话,咱家现在,是穷,是没底气。所以人家才敢当着咱家的面,作威作福。” “但是,这都是暂时的!姐现在不是在做买卖吗?” “等姐的买卖做大了,挣了大钱,咱家就在村里盖青砖大瓦房!到时候,别说是供销社主任的亲戚,就是县长的闺女,也得排着队上咱家来相看!” 这番话,像是一块大饼,画得又大又圆。 林大宝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睛里,慢慢又燃起了一点光。 林晚走到他跟前,把那本《新华字典》塞到了他手里。 “想过上那样的好日子,光靠姐一个人不行。你也得有点本事。这本书,你先拿着,没事儿的时候,多翻翻,认认字,总没坏处。” 第3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秋收后的靠山屯,难得地清闲了下来。 没了地里的重活,村里的婆娘媳妇们,最爱干的事,就是三五成群地凑在墙根底下,一边纳着鞋底,一边东家长西家短地唠嗑。 而最近这几天,她们嘴里念叨得最多的,就是李老三家的那点事。 “哎,你们瞅见没?王秀兰这两天,瘦得都快脱相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啊,李老三现在是不敢打她了,就变着法儿地折磨她!不给饭吃,还把她和妞妞锁在屋里,跟看犯人似的!” “啧啧,这男人,心也太毒了!” 林晚端着一盆刚切好的萝卜干,从她们身边走过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都听了进去。 李老三这条疯狗,已经被逼得开始跳墙了。 王秀兰那边,物证人证也收得差不多了。 就差最后一根,能彻底压死骆驼的稻草。 她端着萝卜干回了院子,把它们一片片仔细地晾在草席上。 做完这些,她从那几坛子咸菜里,又装了一小罐改良版的酱萝卜。 这是她听了聋哑奶奶的指点后,重新调配的方子,味道比之前更醇厚了。 她抱着那个小陶罐,熟门熟路地就往卫生所去了。 给偶像送应援,给未来的官配女主角刷“助攻”,她现在干这事,是越来越顺手了。 还没走到卫生所门口呢,隔着老远,就看见那边围了一小撮人。 村霸赖三正吊儿郎当地倚在卫生所门口的大槐树上,嘴里不干不净对着秦书涵吹口哨。 “哟,秦知青,又去看病啊?身上哪儿不舒坦,跟哥说说,哥帮你揉揉?” 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也在一旁跟着淫笑起哄。 秦书涵一张脸涨得通红,抱着手里的几包草药,嘴唇紧紧地抿着,想绕开他们走。 赖三却不依不饶,伸出一条腿,直接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别走啊,秦知青,陪哥聊会儿呗!” 秦书涵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眼圈都红了。 就在这时,卫生所的门帘一掀。 顾景舟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手上还拿着个听诊器,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眼睛淡淡地扫了赖三一眼。 “赖同志,你要是身上痒,我可以给你开点药。要是脑子不清醒,我这儿,也能给你扎两针。” 他说完一下子就让周围的哄笑声都停了。 赖三在村里再横,也不敢跟这个看着就不好惹的医生炸刺。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把腿收了回来,嘴里嘟囔了一句“多管闲事”,就带着他那帮狐朋狗友,灰溜溜地走了。 林晚躲在不远处的墙角,把这一幕,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清楚楚。 啧,不愧是我磕的CP男主角! 三观就是正!这英雄救美的场面,帅! 她正美滋滋地欣赏呢,就看见秦书涵对着顾景舟,小声地道了句谢,然后就抱着草药走了。 那背影,看着又瘦又倔。 林晚看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想起了上次秋收时,秦书涵被村里婆娘嘲笑的样子。 好家伙,这姑娘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啊。 外有流氓骚扰,内有小人排挤。 她正这么想着。 【叮!检测到“阴谋酝酿”瓜一枚!】 【瓜名:一封淬了毒的匿名信】 【详情:女知青刘美娟,因嫉妒秦书涵屡次得到顾医生的特殊照顾,怀恨在心。她正在偷偷模仿秦书涵的笔迹,准备写一封匿名信,举报秦书涵“作风不正,勾引男同志”,想把她的名声彻底搞臭!】 林晚的眼神,冷了下来。 又是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她看着秦书涵那孤单的背影,想了想,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了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咸菜疙瘩。 她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秦知青。” 秦书涵回过头,看见是林晚有些意外。 林晚把那包咸菜疙瘩塞到她手里。 “压压惊。”她看着秦书涵那双还有点发红的眼睛说,“有些人,就是村口的狗,你越是怕它,它就越是追着你咬。” 秦书涵愣住了,紧紧地捏着手里那包咸菜,半天没说话。 林晚也没再多留,转身又回了卫生所。 顾景舟已经回了屋,正坐在桌子前,低头写着病历。 林晚把那罐酱萝卜,轻轻放在了他桌上。 “顾医生,又来麻烦你了。” 顾景舟抬起头,看见是她,又看了看桌上那个熟悉的小陶罐,那双清冷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今天的咸菜,味道好像不太一样。” 林晚愣了一下:“你咋知道?” “闻出来的。”他说,“今天的,好像多了点酱香味。” 林晚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直呼好家伙。 这鼻子,是属狗的吗? 她把上次顾景舟送她的那本《新华字典》拿了出来,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个她查了好几天才查明白的字,一脸求知地问:“顾医生,这个字,到底是念qū,还是念jù啊?” 顾景舟看着她那副勤学好问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他没点破,只是耐心地跟她讲起了这两个读音的区别。 两个人,一个问一个答,一来一回的竟也说了小半天的话。 从卫生所出来的时候,林晚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了。 【啧啧啧,宿主,我看你不是去送咸菜的,是去送秋波的吧?】 你闭嘴! 林晚在心里反驳,我这是在为我未来的官配女主角,提前搞好婆家……啊呸,是搞好男方关系!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又过了几天。 王秀兰那边的证据,收得七七八八了。 秦书涵那边的匿名信,暂时还没动静。 眼看着天一天比一天冷,北风刮在人脸上,跟刀子似的。 李老三的赌瘾,却越来越大了。 他把家里最后一点能卖的东西都给卖了,还是欠了一屁股的赌债。 这天晚上,林晚刚准备上炕睡觉,院门,就被人“砰砰砰”地,从外面给砸响了! 那声音,又急又乱像是催命。 林大宝骂骂咧咧地跑去开门。 王秀兰就跟疯了似的,从外面冲了进来! 她头发散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进屋看见林晚,“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小晚!救命!” 林晚心里猛地一沉。 还没等她开口问,小瓜系统的红色警报拉响! 【警告!警告!终极人渣瓜已触发!】 第31章 人命关天 “小晚!救命!” 王秀兰“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地上。 她浑身是泥,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鞋都跑丢了一只。 光着的那只脚,冻得发青。 她身上带着一股子冷风和夜露的湿气,一开口,牙齿都在打颤。 堂屋里,李秀英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针线筐掉在地上,纳鞋底用的麻线滚了一地。 “嫂子,你先起来,地上凉。”林晚快步上前,伸手去扶王秀兰。 入手只觉得一把骨头,硌得慌。 王秀兰抓着林晚的裤腿,话都说不囫囵,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妞妞……妞妞被她爹那个畜生抱走了!我追不上啊!他……他说要把妞妞卖了换酒喝啊!” 她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声音凄厉。 “他说家里一个铜板都掏不出来,骂妞妞是个赔钱货,养着也是浪费粮食……” “我拦着他,他就拿板凳砸我……等我从地上爬起来,他已经抱着妞妞跑没影了……我的妞妞啊……她才六岁啊……” “啥?!” 李秀英惊呼出声。 林满仓手里的烟袋锅子也掉在地上,烟灰撒了一裤腿。 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一拳砸在桌子上,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好家伙,这事儿闹大了! 林晚心里正想着。 【警报!人质已转移!李老三为防止夜长梦多,已提前将妞妞带往交易地点----村西头废弃的牛棚!】 废弃牛棚? 那地方平时除了野狗,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林晚攥住王秀兰的胳膊,用力把她往起扶。 “嫂子,先起来,跪着解决不了问题!” “这个畜生!” 林大宝眼睛都红了,抄起墙角立着的扁担就要往外冲。 “我找他拼命去!我今天非得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你给我站住!”林满仓一步跨过去,挡在儿子身前, “你上哪儿找去?天这么黑,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能顶个啥用!” 李秀英也吓得脸都白了,她冲过去抱住王秀兰,拍她的背嘴里念叨着: “天杀的畜生!这可咋办啊!”她又一把拉住林晚的胳膊,声音都在抖, “小晚,这事儿……这事儿咱可不能掺和啊!那是人贩子,都是些不要命的!咱可不能去啊!” 这边的动静太大。 离林家最近的邻居赵家婶子,正准备关门睡觉,听见这动静,好奇地探出个头问了一句:“满仓家的,出啥事了?” 李秀英哆嗦着嘴,还没说出话,院里头的林大宝已经红着眼吼了一嗓子:“李老三那个王八蛋要卖妞妞!” 赵家婶子“妈呀”一声,转身就往自家院里跑,她家院里传来锅碗瓢盆被打翻的声音和她男人骂骂咧咧的吼声。 不到十分钟,整个靠山屯,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 院子里传来狗叫声、开门声、人们压低了声音的咒骂声,偶尔还夹杂着女人倒吸凉气和孩子被吓哭的声音。 村长披着件粗布褂子,趿拉着鞋赶了过来,那张脸上满是怒气。 赵红霞和李卫东也带着几个民兵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手电筒和绑着红布的梭镖。 “都别慌!”村长站在林家院里,看着乱糟糟的人群扯着嗓子喊, “李卫东,你带几个腿脚快的后生,去村口那几条大路堵着!赵红霞,你带几个婆娘,沿着河边往下游找找!” “剩下的人,都跟我上后山!今晚就是把这村子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一群人举着手电筒、点着煤油灯和火把,浩浩荡荡朝着几个不同的方向冲了出去。 那火光在夜色里晃晃悠悠,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王秀兰看着这阵仗,哭得更凶了,挣扎着也要跟着往后山跑。 眼看着院子里的人就要走光了,林晚看着他们奔向完全错误的方向,心里急得不行。 ----好家伙,这不就是无头苍蝇乱撞吗? 后山那么大,河边那么长,等他们找一圈回来,人早都卖到外省去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瞎跑。 可我咋说?直接说我知道人在牛棚?那不成活神仙了? “村长!叔!你们先等等!” 林晚清亮的声音,让正准备带队出发的村长停住脚步。 所有人都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你这丫头,火烧眉毛了,还添乱!”村长皱着眉,铜铃似的眼睛瞪着她。 “叔,不是添乱,是不能瞎找!”林晚快走几步站到村长面前,喘了口气语速飞快地说,“叔,您先别急。我问您,您要是李老三,您敢往人多的大路跑吗?” 村长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林晚又看向人群里的屠夫王大麻子。 “王大哥,你是好猎手,你跟我叔说说,这黑灯瞎火的,一个醉鬼抱着个娃,敢往后山那全是坑的野地里钻吗?” 王大麻子挠了挠光着的膀子,瓮声瓮气地说:“那指定不敢!后山晚上有野猪瞎晃悠,别说醉鬼,好人都得绕着走!” 林晚又看向住在河边的一个婶子:“刘婶子,河边那风是不是跟刀子似的?妞妞才多大点,能经得住那么冻?” 刘婶子一拍大腿:“可不是嘛!那风能把人吹个倒仰!孩子非得冻出个好歹来不可!” 林晚这话一问出来,院里头的吵嚷声一下子就小了。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村里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想了一遍。 是啊,这丫头说的在理。 村长也紧紧锁起眉头:“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肯定会找一个离村子不远,既能挡风,又没人会去的地方!”林晚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把问题再次抛给了大家, “你们大伙儿都想想,咱们村,哪儿最符合这个条件?” 王大麻子挠了挠头,不太确定地嘀咕了一句:“要说没人去的地方……西头那个破牛棚算不算?” 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正吧嗒着旱烟,听了这话,猛地一拍大腿。 “哎哟!对啊!咋把那儿给忘了!那地方荒了好几年了,平时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对!肯定是那儿!”人群里立马有人跟着喊。 “走!去牛棚!” 村长也回过神来,多看了林晚一眼,然后猛地一挥手。 “都别愣着了!所有人,抄家伙,跟我去西头牛棚!” 命令一下,院子里的人心总算定了下来。 王大麻子把腰里的杀猪刀往外抽了半截,又给按了回去,转身从墙角抄起一根最粗的木棍,吼道:“都别磨蹭了!抄家伙!今天非得把那孙子的皮给剥了!” 碎嘴的刘婶子拉着旁边的婆娘,一脸后怕地说:“我的天爷,这李老三是疯了!以后谁还敢把孩子一个人放院里玩啊!” 更多老实巴交的村民,则是默默回家,把自家门闩给结结实实地插上,再扛着锄头出来。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动了起来,大家伙都举着火把朝着村西头涌去。 第32章 废弃的牛棚 去村西头的路不好走,净是些坑坑洼洼的土坷垃。 一群人举着火把和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呼出的白气在火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们跑在最前头,手里的扁担、锄头在夜里泛着冷光。 婆娘们跟在后头,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着李老三不是个东西。 林晚被她爹林满仓和弟弟林大宝一左一右地护在中间,跑得有些喘不上气。 队伍刚跑到村子中间的大路上,卫生所的门帘一掀,顾景舟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药箱。 他看着这举着火把、扛着锄头的阵仗,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跟上村长。 “村长,这是……出什么事了? 村长一边跑一边把事儿三言两语地学了一遍。 顾景舟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脚下的步子却没停,跟着队伍就往前走。 “我跟你们去。万一孩子受伤了,能第一时间处理。”他说。 村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也没多说啥。 林晚跟在后头,看着顾景舟那清瘦但笔直的背影,心里头有点乱。 好家伙,不愧是我喜欢的纸片人,可真是个热心肠。 回头给苏雪助攻的时候,必须把这一点给加上。 废弃的牛棚离村子有段距离,坐落在山脚下的一个土坡后面孤零零的。 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烂草和牲口粪便沤在一起的酸臭味儿。 村长跑到近前,做了个手势,让大伙儿都停了下来,压低了声音。 “都别出声,先把牛棚给我围起来!” 李卫东带着几个腿脚麻利的民兵,猫着腰借着夜色和一人多高的荒草,悄无声息地就摸了过去,从几个方向把那个破破烂烂的牛棚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林晚和王秀兰她们几个女的,被安排在了最后面。 王秀兰紧张得浑身都在抖,嘴唇哆嗦着,死死地抓着林晚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她肉里了。 林晚疼得龇了龇牙,强忍着没吭声,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踮起脚,从人群的缝隙里,往牛棚那边瞅。 牛棚的房顶塌了半边,露出个黑黢黢的大窟窿。 从那个窟窿里,透出一点晃晃悠悠的火光,还隐约能听见几句压低了声音的说话声。 “……钱呢?带来了没有?”一个粗嘎的男声问。 “带来了带来了。”李老三恶心的声音,带着几分谄媚, “大哥,您看这丫头,长得还算周正吧?壮实,好养活!” “行了,少废话!钱给你,人我带走!” 话音刚落,村长猛地一挥手,吼了一声。 “上!” 李卫东第一个就从草垛子后头蹿了出去,手里的梭镖对着牛棚门口,厉声喝道:“都不许动!我们是民兵!”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亮起了手电筒和火把,几十个手持棍棒锄头的庄稼汉,跟从地里冒出来似的,把个破牛棚围得水泄不通! 牛棚里头,乱成了一团。 先是传来一声女娃被吓坏了的哭喊,紧接着就是桌子板凳被撞翻的“哐当”声。 穿着黑褂子的陌生男人,反应最快,一把抓起炕上用破布包着的孩子,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抵在了孩子的脖子上! “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弄死她!”那人贩子眼睛通红,跟疯了似的吼道。 李老三早就吓得腿软了,抱着头蹲在墙角,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妞妞!”王秀兰看见那明晃晃的刀子,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被旁边的赵红霞一把给死死架住了。 村民们也都被这阵仗给吓住了,不敢再往前凑。 那人贩子看镇住了场面,挟持着孩子,一步一步地往牛棚外头挪,想从包围圈里撕开一个口子。 林晚看着那把抵在妞妞脖子上的匕首,心里也是一阵阵发冷。 小瓜急得直嚷嚷。 【宿主!宿主!这可咋办啊!原书里没这段啊!这人贩子也太虎了,一上来就动刀子!】 林晚没理它,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人贩子。 她看见人贩子一边往后退,一边拿眼角瞟着牛棚后头那片黑黢黢的山林。 他想往山上跑! 就在这时,蹲在墙角的李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指着人贩子,尖着嗓子喊了起来:“别……别让他跑了!他……他兜里还有钱!他还没给我钱!” 这句不要命的话,彻底激怒了那个人贩子。 “操你娘的!老子先弄死你!”人贩子回过头,眼睛通红地就要去捅李老三。 就是现在! 林晚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土坷垃,使出全身的力气,就朝着人贩子拿刀的那只手腕,狠狠地砸了过去! 她上辈子好歹也是练过几天女子防身术的,扔个东西的准头还是有的。 那土坷垃不偏不倚,“砰”的一声正中人贩子的手腕。 人贩子“哎哟”一声惨叫,手一麻,那把匕首“当啷”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候在旁边的李卫东和王大麻子,跟两头猎豹似的扑了上去! 李卫东一个锁喉,直接把人贩子给勒得翻了白眼。王大麻子更是干脆,手里的锄头把子对着人贩子的腿弯就是一下,那人贩子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周围的村民一拥而上,用搓得比牛筋还结实的麻绳,把那人贩子和已经吓傻了的李老三,捆了个结结实实。 “我的妞妞啊!” 王秀兰挣开赵红霞,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一把将还在哇哇大哭的女儿抱在了怀里,母女俩哭成了一团。 顾景舟提着药箱,也赶紧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妞妞的身体。 妞妞脖子上被刀子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红印子,好在没破皮。 “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顾景舟从药箱里拿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到妞妞嘴边,“不哭了,吃了糖就不怕了。” 妞妞抽噎着,把那颗糖含进了嘴里,哭声总算是小了点。 顾景舟站起身,目光在混乱的人群里扫了一圈,落在了那个想把自己藏起来的林晚身上。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牛棚里,闹剧总算是收了场。 村长看着被捆得跟粽子似的李老三,又看了看旁边抱着女儿还在后怕的王秀兰,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王秀兰面前,把手里的烟袋锅子往地上重重一磕。 “秀兰,这日子,你自己说,还过不过得下去?” “你要是想好了,明天一早,我亲自带你去公社,给你做主!” 第33章 这日子,不过了 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大喇叭就“刺啦刺啦”地响了。 “喂喂!全体社员注意了啊!半拉钟头后,都到大队部院里开会!有要紧事!重复一遍,半拉钟头后,都到大队部院里开会!” 喇叭连着喊了三遍。 刚端起饭碗的村民们,扒拉苞米糊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院里院外,很快就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这又是咋了?咋一大早就开会?”一个汉子蹲在自家门槛上,含糊不清地问。 旁边一个婆娘撇了撇嘴:“还能咋的,肯定是为李老三那事呗!我听说啊,那人贩子昨晚就被公社派来的吉普车给押走了,李老三还在村委会关着呢!” “唉,你说这秀兰以后可咋办啊?男人要是真进去了,她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日子不好过哟。” “不好过也比跟着那畜生强!我听说昨晚那人贩子被抓的时候,刀都架在妞妞脖子上了,吓死个人!” 林家吃早饭的时候,气氛也有点不一样。 李秀英破天荒地没往林大宝碗里扒拉咸菜,而是给林晚夹了一筷子。 “多吃点,待会儿开会,别饿着。”她嘴上说着,眼睛却不敢看闺女。 林满仓蹲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 他把烟锅磕了又装,装了又磕,一句话没说。 林大宝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筷子捏得紧紧的,好像随时准备冲上去揍人。 半个钟头后,村委会那不算大的院子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人们一个个都板着脸,就那么站着,把院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赵红霞组织着村里的妇女们,都聚在一块儿,把王秀兰和妞妞护在了最中间。 顾景舟提着药箱站在人群外围,说是公社那边让卫生所也出个证明。 院子正中间,临时搭了个土台子。 李老三被人用麻绳反绑着双手,跪在台子前面。 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门牙也磕掉了半颗,说话都漏风,看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村长和几个队干部坐在台子上,一人面前放着个大搪瓷缸子,面色严肃。 等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村长拿起那个铁皮喇叭,清了清嗓子。 “乡亲们,今天把大伙儿叫来,就是为李登科这个畜生的事,开个算总账的大会!” “卖亲闺女,这是天理不容的事!公社那边已经来话了,这事儿性质恶劣,要从重从严处理!他李登科,下半辈子,就在里头啃窝窝头吧!” 人群里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叫好声。 李老三听了这话,吓得浑身一哆嗦,也顾不上脸面了,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村长!叔!我错了!我真错了!我……我就是一时糊涂,喝多了酒,鬼迷了心窍啊!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可妞妞……妞妞不是没事吗?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甚至还反咬一口:“是秀兰!是她天天在家跟我闹,嫌我没本事挣大钱,我这才……这才走了错路啊!” 村长看着他这副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林晚扶着王秀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王秀兰今天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也梳整齐了。 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 走到台子前,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男人,一句话没说。 林晚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掏出了一个用布包着的小包袱。 她把包袱放在台子上,一层一层地打开。 “村长,各位叔伯婶子,李老三说他是一时糊涂。” “那我们就来看看,他到底是一时糊涂,还是长年累月的坏到了骨子里。” 林晚拿出来一件破了几个大口子的粗布褂子。 她把褂子展开,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上面被血浸透后发黑的颜色,和被扁担抽出来的破洞。 “这是去年冬天,王嫂被他用扁担打的,肋骨都断了一根。” 她又把几片豁了口的碎碗片倒在桌上,发出“哗啦”一声脆响,碗片上还残留着一点干掉的菜叶子。 “这是今年开春,他嫌王嫂做饭晚了,把一整碗刚出锅的热汤,泼在了王嫂身上。” 最后,她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了村长。 “这是前几天,顾医生给王嫂开的验伤病历。” 村长不识字,直接对顾景舟一个询问的眼神。 顾景舟对着村长平声说: “村长,我昨天给王嫂检查过。她身上新伤旧伤不少,左胳膊那条老伤最麻烦,伤着骨头了,再这么下去,以后怕是干不了重活。还有,人长期吃不饱,身子亏得厉害,得好好养着。”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李老三那张脸上。 “一时糊涂”? 这哪里是一时糊涂,这分明就是往死里折磨人啊! 李老三的哭嚎声,也停了。 他瘫在地上,嘴巴张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群里,不知是谁先低声骂了一句:“畜生……” 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 “打死他!这种人就该打死!” 王大麻子吼了起来,他把袖子往上一捋,露出满是横肉的胳膊,指着李老三的鼻子骂: “李老三!你个孬种!有本事跟爷们动家伙,天天关起门来打自个儿婆娘,算什么东西!” “老子杀猪都没你这么狠!猪临死前还给口饱饭呢!” “你连自个儿亲闺女都卖!你他娘的连畜生都不如!” 他这一开口,就像是点着了炮仗捻子。 一个平日里闷不吭声的老汉也挤了上来,指着李老三骂道: “还有我!前年冬天,他偷了我家刚开的萝卜窖,把我一家老小过冬的菜都给偷光了!害得我们一家啃了一个冬天的咸菜疙瘩!” 另一个婆娘也在人群后头嚷嚷:“他还偷了我家晒的干辣椒!那可是留着过年吃的!” 这些事,搁在平时,都是些忍忍也就过去了的鸡毛蒜皮。可今天,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都给抖落了出来。 村长听着,脸也越来越黑。 他没想到,这李老三在村里,竟还干了这么多不是人的事! 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李老三的鼻子吼道:“李登科!你还有啥好说的!” 李老三像一滩烂泥,趴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秀兰慢慢地蹲下身,把还在发抖的妞妞,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她牵着女儿的手,走上了那个土台子,在村长面前站定了。 王秀兰低头,先是替妞妞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然后才抬起头,看着台底下的人。 她吸了口气,开了口。“村长,各位叔伯婶子。” “昨天他能卖了妞妞,后天就能买了我!” “这种日子我们娘俩受够了,我想离婚。” 第34章 墙里的钱 人群里,立马就响起了窃窃私语。 “天爷!她真敢说啊!咱们村,可还没出过离婚的女人呢。”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咂了咂嘴。 旁边一个年轻媳妇儿立马就小声反驳:“有啥不敢说的?摊上李老三那样的男人,要是我,我早离了!秀兰嫂子能忍到现在,都算是脾气好的了!” “话是这么说,可离了咋办?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没个男人撑腰,日子不好过哟。” 趴在地上的李老三听了这话,也猛地抬起了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通红地就要爬起来骂。 村长没给他机会,看着王秀兰那张虽瘦弱但写满了决绝的脸,把手里的烟袋锅子在鞋底重重磕了磕。 “行!这事,我给你做主!” 村长话音刚落,李老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王秀兰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王秀兰!你个不要脸的臭娘们!你想离婚?美得你!” “老子告诉你,想离也行!”他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无赖相, “离婚可以,妞妞得归我!这家里的锅碗瓢盆,一根针一根线,也都是我老李家的!你给老子净身出户!一个子儿也别想带走!” 这话一出,连赵红霞都气得骂了出来:“李登科!你还要不要脸了!秀兰给你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你还想让她净身出户?” “她当啥牛做马了?”李老三梗着脖子嚷嚷, “她吃的喝的,哪样不是我老李家的?她一个女人家,不下蛋的母鸡,没给这个家挣回一分钱,还想分家产?门儿都没有!” 王秀兰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反驳,可李老三说的好像也是“实话”。在这个家里,她确实没挣过一分钱。 看着王秀兰那副憋屈又无助的样子,林晚心里叹了口气。 好家伙,这李老三,都死到临头了,还想在钱上占便宜。 小瓜跟个在瓜田里找到了金元宝的猹似的,激动地直嚷嚷。 【宿主!宿主!快!我给你挖了个能把他祖坟都刨出来的惊天大瓜!】 【啧啧,这李老三的爹娘死前,可真是偏心眼偏到胳肢窝了。】 【他们在老屋西边那堵墙的墙根底下,用油布包着,给他藏了五十块钱的私房钱呢!这事儿,除了他自己,连王秀兰都不知道!你说损不损?】 五十块! 林晚的眼睛眯了眯。 在这个年代,五十块钱,都够盖半间新房了。 她看着还在那儿撒泼耍赖的李老三,心里有了主意。 林晚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对着村长笑了笑。 “村长,李三哥说王嫂没对这个家做贡献,这话我可不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李老三也停下叫骂,斜着眼睛看她,不知道这丫头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记得,”林晚不紧不慢地说, “大概是三年前吧,李三哥家翻盖西屋。” “那时候村里盖房,红砖可金贵着呢,一毛钱一块,还得要票。” “我瞅着李三哥家那西屋,里里外外,少说也用了一千多块砖吧?光这砖钱,就得一百多块。还有那木头檩条、青瓦片,哪样不要钱?” 她说着,一脸好奇地看向李老三。 “李三哥,我就是想不通,你平日里也不下地,就靠王嫂那点工分过活,咋就有钱盖新房了呢?难不成,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天上掉钱了?” 这话,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 是啊,这事儿大伙儿都记得。 当年李老三家盖西屋,在村里还是件大事。 谁都纳闷,他家那穷得叮当响的日子,是哪儿来的钱。 可这是人家的私事,大伙儿也不好意思明着问。 今天被林晚这么一提,所有人都想起来了。 李老三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眼神开始躲闪,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我……我那是……跟我舅家借的……” “跟你舅家借的?”人群里,一个跟李老三舅家沾点亲的婆娘,立马就嚷嚷了起来, “我咋没听说?你舅家日子也不宽裕,能借给你一百多块钱盖房?李登科,你这话哄鬼呢!” “就是!快说!那钱到底是哪儿来的?”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逼问着。 李老三被问得满头大汗,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晚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才又慢悠悠地补上了一句。 “村长,我大伯前两天还跟我念叨呢。” “他说,李三哥他爹娘走得早,老两口一辈子省吃俭用的,临走前,手里头肯定给儿子攒了点压箱底的钱。” “这钱,按理说,是他们老两口留给儿子儿媳妇过日子的,也该有王嫂的一半吧?” 林晚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村长听了,也点了点头。 他走到李老三面前。 “李登科!你给我说句实话!你爹娘,到底给你留了多少钱?!” 李老三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压垮了。 他“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说!我说!我爹娘是给我留了点钱……就……就五十块……藏……藏在西屋那堵墙的墙根底下了……” “哗----” 院子里,彻底炸了锅! 五十块! 我的天爷! 藏着这么多钱,宁可拿去赌,也不给自家婆娘孩子买口吃的! 这已经不是坏了,这是心都黑透了! “走!刨墙去!”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李卫东和王大麻子,二话不说带着几个后生就冲进了李老三家的西屋。 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刨墙声。 又过了一会儿,李卫东举着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那个油布包。 五张崭新的大团结,整整齐齐地躺在里面,一张不多,一张不少。 这下,人赃并获。 李老三低着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村长看着那五十块钱,又看了看李老三,脸上满是失望。 他把那五十块钱,拿了过来,从中数出二十五块,塞到了王秀兰的手里。 “秀兰,这钱,有你一半。你拿着,带着妞妞,先回你娘家住几天。” 他又把剩下的二十五块,扔在了李老三面前。 “李登科!你听好了!这婚离定了!” “妞妞归秀兰养,你每个月,必须给十块钱的抚养费!家里的东西,一人一半!你要是敢不认,我现在就把你绑了,送去公社,让你在里面再多待几年!” 第35章 你指哪我打哪! 村长当着大伙的面发了话,王秀兰这婚离定了,孩子也归她。 李老三那个不是东西的,直接等着公社来人把他捆走,下半辈子就在里头好好接受劳动改造吧! 钱和房子村长也给掰扯清楚,王秀兰不仅能分到一半,连那三间土房也归她,李老三啥也没有了。 人群里响起一阵叫好声。 王秀兰抱着妞妞,站在台子上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离婚事件尘埃落定,村民们也慢慢散了,赵红霞带着几个妇女,帮着王秀兰清点家当。 林晚没在这儿多待,跟着自家爹娘回了家。 回到林家,李秀英跟在林晚后头进了堂屋。 她看着自家闺女欠登儿的样子,想说点啥,嘴巴张了半天,最后没好气嘟囔一句: “行了啊你,今天在外面除了这么大风头。赶紧去灶房喝口水,那嗓子都赶上破锣了。” 林满仓蹲在门槛上,把烟袋锅子磕了磕,闷声对着林大宝说:“去,把你姐那屋的炕烧热乎点。” 到了晚上,林晚回到自己那屋,往炕上一趟,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 她好不容易放空一下,小瓜又冒出来了! 【那个……宿主啊,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和一小丢丢的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林晚心里撇嘴,“有屁快放” 【嘿嘿,好消息就是……】小瓜的语气变得兴奋,【你这次这个瓜,吃得太大了!直接把我的系统后台给干到升级了!后台非说你这算完成了新手村终极任务,要给我算S级KPI】 林晚伸了个懒腰问道:“那坏消息呢?” 小瓜的语气立马成哭唧唧:【坏消息就是……为了给你发奖励,我这个月的绩效……全都扣光了……】 【叮!S级任务奖励结算中……奖励……瓜瓜币……五……五百点……】 【还有……系统小卖部……也……也给你开了……】 小瓜播报完,林晚的意识里说了一个蓝色界面,上面挂着个歪歪扭扭的牌子----小瓜杂货铺。 铺子里就一个货架亮着,上面挂着几张皱巴巴的票证:粮票1斤=2瓜瓜币;布票一尺=5瓜瓜币…… 林晚看着自己账户上那明晃晃的500瓜瓜币巨款,眼睛都直了。 我的天!这下可真事发了! 她刚乐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对着小瓜就开始敲竹杠: “行啊,奖励是不错。不过……没点别的了?上次吃个小瓜,你还给了颗大白兔奶糖。这次这么大的瓜,你好歹也给包瓜子、花生啥的吧?” 【哎呀我的宿主哎!】 【你现在可是有钱人了!你都开启商店了!要啥买啥呗!你看我这货架上的布票,多稀罕啊!来两张呗?给你打个九九折!】 林晚:“……” 好家伙,前脚刚把钱给我,后脚就想让我花出去?奸商! 她懒得理会小瓜的小九九,心里惦记着另一件事。 昨晚顾景舟为了护着妞妞,胳膊好像被撞了一下。 她翻来覆去越想越担心,干脆披上衣服下了炕。 在灶上煮上鸡蛋,捡上一碗酱萝卜,等吃食准好了,天还没亮。 林晚拎着篮子溜达到了卫生所。 卫生所的门还关着,林晚不好意思敲门,蹲在门口等着。 等了差不多半个钟头,卫生所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景舟穿着白大褂,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蹲在门口的林晚愣了一下。 “林晚同志?你这么早,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没!”林五年赶紧站起来,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那个……顾医生,我来给你送早饭。我想着昨晚在牛棚,你胳膊是不是伤着了?我来看看。” 顾景舟看着手里的东西,嘴角微微勾了勾:“一点小伤,不碍事。” “那不行!”林晚一步就迈进了卫生室,“你是医生,自己的身体更得放在心上!快让我看看!” 顾景舟看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摇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卫生所里很安静,顾景舟把早饭放在桌上,卷起袖子,顺从地把自己胳膊伸了出来。 林晚凑过去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他那截小臂上,青紫了一大块,中间还有一道划破的口子,已经结了痂,看着还是有点吓人。 “你看看你!还说不碍事!”林晚一边念叨,一边翻起药柜。“碘酒在哪儿?纱布呢?” 顾景舟指了指旁边的矮柜:“都在那儿。” 林晚找来东西,让他坐好,自己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他对面。 她拧开碘酒瓶子,用棉签蘸了药水,小心翼翼往他伤口上涂。 “我笨手笨脚的,要弄疼你了告诉我!我会再轻点的!”她低着头,一边涂一边吹着气。 林晚闻着他身上那股子皂角香,心里控制不住了。 好家伙,我家崽崽长的真不赖!为了好大儿的后半生幸福,我得多打听他喜好,不能乱点鸳鸯谱不是? 林晚呲着牙开始旁敲侧击:“顾医生,你这人可真是……太好了。像你这么好的条件,在城里肯定不少姑娘追吧?你……喜欢啥样的姑娘啊?” 顾景舟看着她,笑而不语。 林晚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咋回事?这小子咋这么看着我?难不成……不行,得赶紧撤! 林晚手忙脚乱给他把纱布缠好,还打了个可可爱爱的蝴蝶结。 “好了!”她站起身,想赶紧溜。 临走前,从兜里摸出颗大白兔奶糖塞给顾景舟。 “给你,吃颗糖。伤口好得快!”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顾景舟坐在凳子上,嘴角溢出浅笑。 林晚刚跑的有点急,在路边给自己拍胸口顺气,一回头看见王秀兰牵着妞妞站在不远处。 今天的王秀兰,怀里抱着一只老母鸡。 还没等林晚跟她打招呼,王秀兰快步走到林晚跟前,不由分说就把那只老母鸡,硬往林蛙按怀里塞。 “小晚,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这是嫂子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它还能下蛋。你救了我们娘俩的命,这只鸡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这心里头……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林晚被这精力旺盛的老母鸡踹的哭笑不得。 她本想推辞,可转念一想,王秀兰这事儿,可以让她一下子赚了笔横财。 四舍五入,王嫂就是她的财神爷啊! 财神爷的命令,那还是要遵守的! 林晚不再推辞,抱住鸡,对王秀兰说:“行,嫂子,这鸡我手下了。” “但是,嫂子我不把它当谢礼,而是当你……当你投资吧!” “偷……子?小晚这是我自己养的!不是偷的!”王秀兰着急解释。 “啥呀?嫂子不是不是!我是说……是说这个算了,就是你的谢礼!你养的!我收!我收!”林晚欲哭无泪只能含恨表示,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这就对了,小晚啊!没有你点醒我,我真的没有勇气,现在我们娘俩终于能活的像个人了!以后你有啥事就招呼我,你指哪我打哪!” 林晚看着王秀兰,感慨这个时代的人太真诚了,自己有点想落泪怎么搞? 第36章 酱菜缸子 靠山屯。 秋收后的天儿一天比一天短,地里没了活,人们就爱蹲在墙根底下晒着太阳,纳着鞋底,嘴里聊的都是村里那点东家长西家短。 “听说了没?公社那边批下来了,王秀兰跟李登科,离了!” “那李登科呢?听说要判好几年呢!” “活该!要我说啊,这事儿,多亏了林家那个丫头。你瞅瞅那丫头,脑子转的可真快,一环扣一环的,把李老三那点花花肠子都给掏干净了!” “可不是嘛!以前还觉得她退婚是瞎胡闹,现在看来,人家是有打主意的能人!” 风言风语在村里传着,味儿慢慢就变了。 林晚去村头的小卖部打酱油。 以往对她爱答不理的老板娘,这次看见她进来,脸上立马堆满了笑,还麻利从凳子上站起来。 “哎呦,是小晚啊!来打酱油?” 老板娘手上也没闲着,接过林晚的瓶子就开始装,那酱油勺特意在缸底搅弄一下,给她舀了满满一勺,滴了好几滴才收手。 “拿着小晚,以后有啥事,言语一声啊!”老板娘笑的褶子都深了,“你现在可出名了,给咱们村女人都长脸了!” 在门口碰上几个同龄的姑娘,以前见到了,她们都是拿眼皮子夹人,这会儿也有些不自然跟她打招呼,还有个姑娘红着脸问她:“林晚,你那衣裳是在镇上扯的布吗?真好看。” 林晚应付着,心里跟明镜一样。 这人啊,还得靠自己的本事。 林满仓在地里碰上人,对方都会主动打招呼, “老林啊,你家出了个好闺女啊!” 李秀英去井边打水,平日里不对付的婆娘们,这会儿也凑上来,一口一个秀英姐,叫的那是主打亲热!还抢着帮她提水桶。 两口子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连带着,他们看林晚的眼神,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天饷午,林晚正在院里翻晒着萝卜干,院门被人一下推开。 王秀英换了身干净衣裳,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那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跟换了个人一样。 妞妞跟在她娘身后,手里还攥着林晚送她她的小玩意儿。 王秀兰一进院子,看见林晚,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搓着手不知道该说啥。 “小晚……我……我就是过来看看,有啥能给你搭把手的。” 林晚看她这副样子,笑了笑,拉着王秀兰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 林晚看她这副样子,笑了笑,拉着王秀兰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 “嫂子,活儿不急。我正想找你呢。”林晚看着王秀兰那双因为生活好转而重新有了光亮的眼睛,沉吟片刻,才认真地问: “嫂子,往后的日子,你想不想……换个活法?” 王秀兰被她看得有点紧张,想都没想就点头。 “不用想,小晚你说让干啥,我就干啥!” “你也不用担心,嫂子给你说真心话,我人不聪明,嘴还笨,但是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是真的在帮我们娘俩。” “我们娘俩现在只想好好活着,有底气的活着!” 林晚看着王秀兰越说越激动,连忙拉住她的手拍了拍。 “嫂子,你的手这么巧,纳的鞋底子又结实又好看,你想不想把这手艺变成钱?” “变成钱?王秀兰愣住,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谁会花钱买这个?家家户户的婆娘都会做。” “那可不一定。”林晚说,“城里人就又不会的。镇上的干部、工人,他们哪有时间做这个?” “等过两天,我去镇上探探路子。要是鞋垫、秀活儿这些真能卖钱,咱们就一起干!我出花样子,嫂子你出手艺,挣了钱咱们再分!” 王秀兰听着,嘴唇动了动,那双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成吗?” “肯定成!”林晚给王秀兰一个安心的笑。 送走了王秀兰母女,林晚继续手里的活计。 院门外头,又探进来一个瘦小的身影。 隔壁那个聋哑奶奶提着篮子慢悠悠走进来,看到林晚她笑眯眯的把篮子往林晚怀里推。 林晚接过篮子低头看了一眼,是几个刚刨出来的红薯,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泥土。 “奶,您咋来了?” 奶奶只是摇摇头,又指了指红薯和林晚,拉着林晚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刚出林家院,她那个侄媳妇就堵在门口,叉着腰,三角眼一瞪,嘴里不干不净骂了起来:“死老太婆,又领外人回来想干啥?想偷家里的东西啊?” 奶奶被侄媳妇的架势吓得缩了缩脖子。 “婶子,我就是过来看看陈奶奶。你这嗓门再大点,全村人可都听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出了啥大事呢!” 林晚安抚的拍了拍陈奶奶的手,挡在她前面继续输出: “我记得前两天开会,村长才刚说了要整咱们村的风气。婶子,你说你刚才的话让赵主任听见了,免不了要把你请到台子上,让你给大伙解释解释,这多不好看?” 女人被怼的一噎。 她想起前两天李老三的下场,看林晚那眼神,自己心里也犯怵。 女人撇了撇嘴,没敢再吱声,不情不愿让开了路。 陈奶奶拉着林晚穿过堂屋,走到了自家的小后院。 后院的角落里,放着好几口大大小小的坛子。 老人绕开院里那些堆蒙了灰的大坛子,朝着墙角一个光滑石板走去。 林晚瞅着拉着自己的陈奶奶,那双手瘦的皮包骨头,指节都凸了出来,可指甲缝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比村里好些个年轻媳妇儿都干净。 莫名的心里有些发酸。 老人示意林晚把石板搬开。 林晚撸起袖子加油干,刚把石板挪开一条缝,一股子醇厚酱香味儿,顺着缝钻出来了。 她把石板彻底挪开,往坛子里一看,只见酱色透亮的萝卜条,整整齐齐被码在里头,那色泽,那味道!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陈奶奶看着林晚那副小馋猫的样子,被逗笑了,转身回屋。 没一会儿,她拿来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林晚,又指了指坛子,示意她自己夹。 林晚吸了吸口水,赶紧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萝卜塞入口中。 一声脆响。 林晚觉得这酱菜入口清脆,口感层次丰富,酸爽清甜! 这味道,比她吃过的任何酱菜都好吃! 林晚对着陈奶奶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小脑袋也不停上下点,这小模样给陈奶奶逗笑了。 陈奶奶看得出来,这丫头是真的喜欢自己腌的酱菜。 她又回了屋,林晚站在后院也不敢动,就眼巴巴盯着屋门,等了一会。 陈奶奶终于又出来了,手里还捏着张黄油纸。 林晚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奶奶已经把纸塞到自己手里了。 在林晚不解的目光下,奶奶一顿比划。经过再三确认,林晚得知这是奶奶腌酱菜的秘方。 她愣了一下,低下头开始认真研究油纸。 【宿主!宿主!你真是走了狗屎运啊!这陈奶奶家的酱菜那个是皇宫里的秘方呢!!】 【啧啧啧,你说她咋就平白无故给你这个?!图你啥呢?图你笨?图你蠢?图你抠门又小气?】 林晚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别把你的优点强加给我!我可不是什么属性都吃的下的!】 【切~】小瓜发出了一个不屑的单音节。 【是是是,我家宿主最最最聪明,美丽,善良。】 林晚没再理它。 她把方子叠好揣进怀里,然后对着陈奶奶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37章 香香软软的秦知青 林晚揣着那张方子回了家,坐在自己的炕上就在想。 临走时,陈奶奶对自己表示,要自己去钻研这个秘方,是她给自己的考验。 那就是说,如果遇到问题也要自己解决?还真是有难度呢! 不过这可是个宝贝。等她把这个酱菜做出来,往镇上一卖,钱还不得哗哗地来? 她宝贝似的把那张方子摊在炕上,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一个字一个字地瞅。 可没瞅两行,她就抓瞎了。 上面的字,都是用毛笔写的繁体字,弯弯绕绕的,她认识的没几个。 更要命的是那些用量,“求露水三钱、紫苏叶半两、日曝三个时辰”…… 啥玩意儿?三钱是多少?去哪儿弄秋天的露水?一个时辰是俩小时,晒六个小时? 那不得晒成萝卜干了? 林晚不信邪,连蒙带猜照着自己理解的意思,把昨天她爹刚从自留地里拔回来的两根大萝卜给霍霍了。 结果可想而知,做出来的那一小盆东西,不是咸的发苦,就是软得没嚼劲,颜色也灰不溜秋的,跟陈奶奶做的那个一比,简直没法看。 林晚尝了一口,差点没齁死自己,直接灌了一瓢凉水这才缓过来。 这不行,这事儿还得请教外挂! “小瓜~小瓜瓜~你快出来呀呀?姐姐有糖给你吃?” 林晚等了一会,又喊:“小瓜?瓜崽?瓜蛋?” 嗯?这家伙去哪了? 算了,估计也是给文盲!还是找靠谱的文化人吧! 林晚心里拿定了主意,从坛子里装了一小碗自己的买家秀,又装了块奶奶给的买家秀,再从柜子里摸出两个鸡蛋,收拾好就往知情点去了。 知青点最近不算太平。 赖三隔三岔五就借着由头,晃悠到知情点门口,对着秦书涵说些不三不四的浑话,其他知青多是明哲保身,没人站出来为秦书涵说话。 秦书涵在知青点的处境,越来越孤立。 “秦知青!”林晚端着俩碗,快步走进知青点。 秦书涵抬起头,看到林晚风风火火冲着自己就过来了,心里还在纳闷,这林同志找自己找么急事出了什么事? “你快帮我尝尝,这俩有啥不一样?”林晚把手里两个碗直接放在秦书涵面前,一双干净的筷子塞进秦书涵手里。 秦书涵本能的想撤回自己的手,可林晚死死抓着自己,只能放弃挣扎。 林同志应该……可能……不能害我吧? 秦书涵放弃挣扎,按照林晚给的顺序,拿着筷子夹起一块萝卜放进嘴里。 刚一入口,她秀眉微蹙,嘴里那又咸又涩的味道让她怀疑人生。 确定了没毒,只是味道难吃了些,秦书涵也不顾形象,抱起自己的水杯一饮而尽。 刚想问林晚这是什么,就看到林晚布林布林的小眼神瞅着自己,示意自己再尝另一碗。 秦书涵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罢了!再试一下。 她视死如归的小口品了一下另一份酱菜。 眼睛亮了一下!片刻愣神后她又咬了一口,细细品了品,才点点头:“这个好吃,口感脆爽,味道酸咸适中。” “可不嘛!”林晚一拍大腿,紧接着从怀里拿出那张配方,往桌上一滩,一脸的泄气,“这事那好吃东西的方子,可上面这些字跟画符似的,我尝试着做了一下,就是那碗难吃的。” 说到这,林晚可怜兮兮望着秦书涵撒娇道:“书函姐,你是文化人,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林晚的话像微风一般,轻轻拂过秦书涵的耳尖,瞬间染红一片。 她有些慌张的接过方子,强行让自己精心,仔细看了起来。 “这繁体字倒是不难。”秦书涵调整好情绪后开口说道,“问题是这些量词。这里的三钱,是是以前的计量单位。我记得我爷爷的书房里有杆小戥称,一钱差不多就是……嗯,你找个钢镚儿我看看。” 林晚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分钱的钢镚递过去了。 秦书涵把钢镚儿放在手心里垫了掂了掂,又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才说:“差不多三个这种钢镚儿的重量。你以后方言,就拿这个当参照物。” 林晚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的天!这就是学霸吗?自带人体称重功能?太牛了吧!? 秦书涵又指着“日曝”两个字,认真道:“还有这个,曝的意思是烈日直晒,追求的是快速脱水。房子上说要三个时辰,那就是六个小时。” 话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天,对着林晚说:“可现在的日头哪有那么毒?我看,最多晒上两个时辰就得收,不然萝卜本身的脆感就没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笔把需要注意的地方给林晚抄在旧报纸上。还把一些生涩的繁体字,给林晚翻译、注释了一遍。 林晚凑在她身边,看着秦书涵认真的侧脸,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有点飘飘然。 哎呀!这个秦知青为什么这么好呢?人长的漂亮,又有文化,又温柔!还不藏私!有东西她是真教啊! 怎么办,怎么办!这姐姐快把我掰弯了! “不行,”秦书涵忽然停下笔,摇了摇头。 “光说没用,酱菜这东西,差一丝一毫味道就全变了。咱们得试。” 林晚星星眼看着秦书涵,那好感度蹭蹭的涨!心里也来了劲:“行!听你的!你说咋试就咋试!” “可……这萝卜和盐……”秦书涵有点犹豫,这年头啥东西都金贵,可经不住这么试啊!她有些担心的看着林晚。 “那都不是事!”林晚小胸脯一拍,“所有用料我来想办法!你负责把关!成了算咱俩的!怎么样?” 秦书涵被她这番豪爽的表态给逗笑了,心想这丫头可跟这村里的人都格格不入,是个有趣的。 接下来的两天,知青点的小院子成了两人的生产部门。 她们不敢白天弄,怕人多眼杂。专挑半夜,等所有人都睡熟了,才点上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开始调酱料比例。 秦书涵拿着小本子,指挥着:“盐再少放一点点……对,就是这个量!” “这批,是晒过一个半时辰的萝卜,腌上试试!” 林晚像个小陀螺,一会跑去烧火,一会跑去切萝卜,嘴里还不停的给秦书涵打气:“书涵姐,你放心大胆的搞!亏了算我的,成了算你的!” 一个深夜,俩人累得不行,就紧挨着靠在灶台边上歇气。 秦书涵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光,轻声问:“小晚,你不怕吗?把钱都投在这上面,万一……都打了水漂呢?” 林晚啃着个硬窝头,含糊不清道:“怕啥?大不了从头再来呗。人活着,总得有点盼头。我这人没啥大本事,就信一句!” “坐着等,啥也等不来。动起来,好歹还能听个响儿。” 秦书涵看着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灶台里的火光啪啪作响,半天没说话。 几天后,她们做的第三批酱萝卜,终于可以开坛了。 林晚夹起一片闭着眼尝了一片。 酱菜入口后,她慢慢咀嚼了两口,眼睛瞬间瞪大。 “成了!书函姐,咱们成了!” 秦书涵也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让人口中。 那期待的脆爽感在口中蔓延。 酸咸适中的味道冲散了一切不安。秦书涵难得露出笑容。 林晚也跟着傻乐起来。 她觉得,这几天熬的夜浪费的盐,值了! 沉浸在喜悦里的林晚被小瓜狠狠抽了一鞭子。 【警告!警告!宿主,你的新朋友要倒大霉了!】 好端端的,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村霸赖三那个不要脸的,正联合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在村子里到处散播谣言呢!说秦知青是破鞋,在城里的时候就跟野男人不清不楚的!现在又要勾引他。】 【啧啧,这招可真够毒的。这年头,女人的名声比命都重要。他这是想把秦书涵的名声彻底搞臭,让她在村里待不下去,到时候,还不得哭着去嫁他?】 听到这里,林晚的脸色变了。 又是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秦书涵看着林晚,发现她脸色不对,担心问道:“小晚?你这是怎么了吗?不舒服吗?”抬手附上林晚的额头,发现温度与自己的无意,才稍稍安定。 “没……没事。”林晚摇了摇头,“就是突然想起点事。书涵姐,你这几天,没事就在知青点待着,知道吗?我听说山上有走兽会进村,安全第一啊!” 第38章 我儿子是采购员 窗户纸上透出一点鱼肚白,屋里还黑乎乎的。 林晚翻了个身,没了睡意。 她脑子里,还转着小瓜昨天说的那件事。 赖三要在背后搞臭秦书涵的名声。 林晚“啧”了一声,烦的不行。 这种事就跟提前知道了结局的戏本子,不看到最后一幕,心里总是吊着块石头。 她又没法直接跑去跟秦书涵说:“哎,有人要害你了!” 说了,怎么证明可信度?难不成说自己开了天眼会未卜先知? 唉,烦死了。 林晚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是操心的命。 她心里装着事,手上的活计没停。 新收的一批秋萝卜,被她一顿输出切成薄片,拌上秘制酱料,仔仔细细封进了坛子里。 她看着那几口酱菜坛子,心里头才算踏实了点。 说到底,钱事英雄胆。 在这个地方,想给朋友出头,兜里没俩子儿,还真不行。 她现在这点家底,啥也做不成啊! 不行不行,得赶紧搞钱! 林晚准备继续收拾萝卜,一抬头,余光瞥见院门外头有人影晃动。 好奇心牵引,她端着一盆萝卜条,借着院墙的遮挡慢慢挪了过去。 是隔壁刘婶子和张家嫂子在说闲话。 “……我瞅见了!那王桂芬怀里揣了个布包袱,鬼鬼祟祟的,指定没干好事!” “除了给她儿子跑工作的事,还能有啥?我听说她是攀上高枝了,为了自家儿子的前途,那可是砸锅卖铁的!” 还没等林晚听过瘾呢!村头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给林晚吓得举着盆一屁股坐在地上。 得亏喇叭声音大,不然自己这动静不得让院外的人知道自己一直在偷听? “喂喂!各家各户都注意了啊!各家各户注意了!” “经县供销社领导研究决定,正式录用咱们村的陈建军同志,为县供销社农副产品采购员!” “这是咱们靠山屯的光荣!希望大家伙儿向陈建军同志学习……” 后面的话,林晚已经听不清了。 一直保持高举大盆,坐在地上的姿势,脑子有点懵。 还真让他给办成了? 小瓜带着幸灾乐祸的调调来了。 【哟哟哟!宿主!你这是吃瓜新姿势吗?咋地,这么吃瓜会甜?!】 林晚:“……” 看着林晚放下那盆萝卜条,也站起身来淡定的拍着身上的土。 小瓜继续播报【啧啧,这王桂芬可真是下了血本。不仅把家里最后一只下蛋的老母鸡给送了,还搭上了二十块钱的棺材本,这才给儿子换了给临时工名额!】 林晚听得直咂舌。 好家伙,为了儿子,这老太太也是真豁出去了? 喇叭刚响完没多久,村口就传来一阵自行车的铃声。 “建军!慢点骑!这自行车金贵着呢,可别磕了碰了!” 林晚顺着院墙踮起脚往外瞅。 好家伙,这阵仗可真不小。 陈建军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车把上挂着一块红布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接新娘呢~ 他穿的白衬衣,蓝色工装裤,打扮的人模狗样的。 林晚直接没眼看,坐在他后面的王桂芬,那胸膛挺得要跟去斗鸡一样! 下巴抬得快跟太阳肩并肩了,逢人就笑,脸上那十八道褶子快赶上某津狗不理了。 村里好些人都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 “哎呦,建军可真出息了!都骑上自行车了!” “桂芬嫂子,你这回可真是熬出头了!” “呦,建军啊!这是供销社给配的车吗?” “是呀是呀!建军啊,你这进了供销社可不能忘了咱们,以后有啥工作名额,可优先想着咱们啊~” 王桂芬听着这些话,最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她清了清嗓子,音调拔的老高。 “这以后啊,我们家建军可就是采购员了!管着这十里八乡的农副产品呢!谁家的鸡蛋、山货想卖个好价钱,那都得看我们家建军的心情!” 林晚听到这里,觉得有点好笑,摇了摇头准备进屋。 正好看到秦书涵抱着几本书,从知青点的方向走了过来。 两人目光交汇,刚要打招呼。 “哟,这不是秦知青吗?又去看书呢?” 王桂芬扭着腰走了过来,挡在秦书涵面前,上下打量她。 “我说秦知青啊,你这天天抱着书,有啥用?书读得再多,不还是得在地里刨食?你看看我们家建军,那可是吃商品粮的人。” 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看得人直犯恶心。 秦书涵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村霸赖三叼着根干草,晃晃悠悠凑了过来。 他那双贼眉鼠眼在秦书涵身上打着转,笑得一脸下流。 林晚在院门口看着这一幕,想了想转身回了屋。 她从坛子里舀出一碗刚腌好的酱萝卜,那浓郁的酱香味,闻着就下饭。 林晚端着酱菜笑眯眯的就走了出去。 “哎哟,王婶子,恭喜恭喜啊!”她把手里的酱萝卜往前一递,嗓门清亮,“建军哥当了采购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看我这刚做的酱菜,味道还不错,您拿回去跟建军哥一起尝尝。” 王桂芬正得意呢,看见林晚过来,愣了一下,这丫头葫芦里又卖啥药呢? 看着递上来的一碗破咸菜,撇着嘴一脸嫌弃:“这破玩意,你也好意思拿出手?咋滴,刚从我家讹去的钱花光了?” “哎呦,婶子你看这话说的。”林晚也不脑,笑着解释:“我这碗咸菜可是大有来头呢!这方圆百里独这一份!就是去镇上也买不着。” “再说了,建军哥这不是当了大官了嘛!我这独一份的酱菜才能配上他~” 她说着,特意把碗往前递了递,热情的不行。 她又看向赖三,像是才看见他似的:“赖三哥,你也来尝尝?你们家那几亩地的萝卜,回头也得指望建-军哥给个好价钱不是?” 这话一出,赖三脸上的淫笑僵住了。 王桂芬那张得意的脸,也变得有些微妙。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也都回过味儿来了。 是啊!陈建军当的是“农副产品采购员”! 说白了,以后大伙儿地里种的东西,想卖给供销社,那都得经过他的手! 这可是个手握“大权”的肥差啊! 刚才还跟着起哄的几个婆娘,这会儿看林晚的眼神都变了,甚至还有人主动上前,拍了拍林晚的肩膀,夸她的酱菜闻着香。 “哎哟,小晚这酱萝卜闻着可真香,改天也给婶子匀点尝尝?” “就是啊,我们家那萝卜长得也好着呢!小晚,回头也帮着跟建军说说好话呗!” 秦书涵的危机,就这么被林晚轻飘飘地,用一碗酱菜给化解了。 她趁着没人注意,抱着书,感激地看了林晚一眼,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王桂芬和赖三看着周围人态度的转变,心里都憋了一股火,却又发作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晚被一群婆娘媳妇儿围在了中间,成了人群的中心。 林晚端着那碗空了的碗往家走。 人群的角落里,林晓燕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讥讽。 王彩霞正挤在王桂芬旁边,一脸谄媚地说着好话,那副样子,看得她直犯恶心。 一群蠢货。 林晓燕目光却越过热闹的人群,不自觉地飘向了村西头卫生所的方向。 一个采购员的临时工,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上辈子可是亲眼见过,顾医生是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接走的。那车,整个清源县都找不出一辆来。 那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在她看来,那个穿着白大褂的顾医生,可比一个靠着老娘送礼才当上临时采购员的陈建军,有意思多了。 第39章 靠的是脑子 日头刚冒出来,林晚正蹲在院里喂鸡,隔壁刘婶子扯着大嗓门在自家篱笆墙里喊了起来。 “哎哟喂,你们听说了没?人家陈建军现在可以吃商品粮的采购员了!啧啧这可真是出息啊!” 院墙外头,立马就有人搭腔。 “可不是嘛!要不说林家那丫头没福气呢!前脚刚闹着退了婚,后脚人家陈建军就吃上铁饭碗了。这下,有她后悔的时候了。”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放着好好的采购员媳妇不当,非要折腾,这下好了吧?傻眼了吧?” 李秀英正在灶房里烧火,听着外头这些风凉话,“哐当”一声把手里的烧火棍给扔了。 她冲到院里,叉着腰就要跟那些长舌妇对骂。 林晚把手里最后一点米糠撒给鸡,站起身拉住了她娘。 “娘,跟她们置什么气。”她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嘴长在她们身上,随她们说去。咱家的日子,又不是过给他们看的。” 李秀英看着闺女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一肚子火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发了。 林晚没再理会外面的酸话,心里惦记着秦书涵。 她跟李秀英打了声招呼,往知青点去了。 还没走到知青点,就看到秦书涵低着头,从里面走出来。 林晚心里叹了口气,迎了上去。 知青点的院子里,几个女知青坐在那儿摘菜,看见林晚跟着秦书涵进了屋,眼神都变了。 “砰”一声,秦书涵把门给关上了。 刘美娟“哼”了一声,拿胳膊肘碰了碰旁边一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女知青。 “莉莉,你瞅瞅。这城里来的大小姐,脾气就是大。” 陈莉莉用指甲掐着豆角,闻言抬了抬眼皮,用一口家乡腔调说:“脾气大不大我不知道,我只晓得,阿拉在家的时候,家里的阿姨要是买回来这种掐都掐不动的老豆角,是要被扣工资的。” 她说完,嫌弃地把手里的豆角扔回盆里,从兜里掏出手绢擦了擦手指。 刘美娟被她的话噎得够呛,脸上有点挂不住,又把矛头对准了秦书涵。 “我看啊,这俩人是凑一块儿合计着怎么勾搭男人呢……” 屋里光线昏暗,气氛有些压抑。 秦书涵站在那儿,眼圈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儿。 “小晚,你也听说了是吗?”她有些哽咽,“我以为……我以为只要自己做好下乡知青的本分工作,不去招惹任何人,就能安安静静等到回去的那一天。” 她抬起头,泪水糊了眼。 “可为什么他们可以用最脏的话来羞辱人?我明明已经把自己放得那么低了……为什么还换不来一点点的尊重?” 林晚拉着她坐在炕沿上。 “书涵姐,你听过狗咬人吗?” 秦书涵愣了一下。 “狗咬了你一口,你该怎么办?”林晚看着她的眼睛问, “你哭着跑回家,以后见着狗都绕着走?还是找根棍子,把它打怕了,让它以后再也不敢冲你呲牙?” 两人在屋里嘀嘀咕咕了小半个钟头。 等林晚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院里的几个女知青都好奇的往这边瞅。 又过了一会儿,秦书涵从屋里走了出来。 众人只见秦书涵换了身干净的蓝布褂子,头发也重新梳的整整齐齐。 她走到知青点的水井边,打了盆清水,仔仔细细洗了把脸,然后就端着饭盒去了灶房。 刘美娟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金秋晌午,日头还是有点毒。 村口那老树下是村里人爱凑堆的地儿。 王晓红拎着木桶,在老树边的井口那磨蹭了小半天,眼睛时不时往村外那条土路上瞟。 她正心焦呢,一个挺拔的身影,在路尽头出现了。 顾景舟刚才邻村巡诊回来,额头上带着一层细汗。 王晓红的心怦怦乱跳,她咬咬牙,从兜里摸出一块方格手帕,红着脸就迎了上去。 “顾……顾医生,你热了吧?这个……给你擦擦汗。” 小姑娘头低着,不敢看男人。 顾景舟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姑娘,愣了一下。 随即笑了笑婉拒道:“谢谢你,同志。我不热,你收回去吧。” 他说完冲着王晓红点点头,提着药箱绕开她走了。 王晓红举着那块手帕,愣在原地。 不远处的墙根里,赖三和铁牛正蹲在那儿抽烟。 铁牛看到了这一幕,急的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 手里的烟头被他掐灭了。 “哥!你看姓顾的那个小白脸!他……他凭啥这么对俺小红姐!” 赖三往地上啐了一口,斜眼看着铁牛,皮笑肉不笑。 “咋的?心疼了?”他拍了拍铁牛的肩膀,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起来。 “放心,哥有的是法子,帮你出这口气。” 下午上工,男人们都去晒谷场扛麻袋。 这是个体力活,平日里都是村里的壮劳力干。 赖三看到顾景舟从卫生所里出来,故意扯着嗓子喊道:“哎!顾医生!你这天天在屋里坐着,养得比大姑娘还白净!来来来,跟哥几个扛扛麻袋,让你也接接地气!” 村里的男人们听到这句调侃哄堂大笑。 也有几人,担心这村里唯一的大夫被赖三这个村霸欺负,纷纷放下麻袋,准备上前拉架。 这顾景舟细胳膊细腿的,哪扛得动这一百多斤的麻袋? 王阳离得近,想走上去挡在顾景舟面前,被顾景舟一个眼神拦住了。 顾景舟看了看地上的苞米。 “赖同志,今天这麻袋,怕是抗不成。” “咋?你这是承认自己是娘们儿?”赖三一脸挑衅。 “这倒不是。”顾景舟好脾气的解释道。 “大家伙看这苞米,早上是不是刚下过露水?现在日头又毒,这苞米外面看着是干了,里面还憋着潮气。现在就装进麻袋,不出三天,就得捂坏发霉。” 说到这顾景舟看着赖三继续说:“发了霉的苞米,人吃了,可是要中毒的。” 晒谷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老人家从人群里走出来,捡起地上的苞米仔细看了看。 “哎哟,可不是嘛!你看这苞米穗子底下,还有点湿呢!” “多亏了顾医生提醒,不然今年这粮食,怕是得糟蹋不少!” 村长了解了情况,赶紧让大伙把已经装完的苞米又重新倒出来摊开,再多晒一天。 赖三眼看自己的计划被顾景舟三言两语解决了,肚子里一团火,还不能发作,只能狠狠的扔下麻袋继续干活。 林晚从边上路过,听说这事儿,心里直乐。 啧,不愧是我的好大儿! 有文化有常识,简直完美啊! 她正美滋滋呢,看到大伯母家的林晓燕端着个碗,走了过来。 碗里是黄澄澄的鸡蛋糕,上面还滴了香油,哎!你别说这小味道真香啊! 林晓燕看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停下了来。 结结巴巴的说道:“堂……堂姐,我……我娘让我去给顾医生送点吃的。” 还没等林晚回话,林晓燕低着头就跑了。 林晚看着自家堂妹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心里撇了撇嘴。 啧,这顾医生可真是个香饽饽。 前脚刚走个王小红,后脚又跟上来个林晓燕,一个个都惦记上了。 第40章 重口味 林晚叹息,林晓燕这点少女心思也不知道…… 收回目光,她背着手转身回了自家院子。 林晚蹲下身,拿起盐勺往酱菜坛子里加盐,思绪渐渐飘远。 唉,又一个。 她不是没见过小姑娘少女怀春的样子。 前有王晓红送手帕,后有林晓燕送鸡蛋糕,一个个跟飞蛾扑火似得,往顾景舟身上撞。 可顾景舟是什么人?书里面他可是女主的白月光啊!在女主嫁给男主后,顾景舟可是一辈子都没结婚呢! 这人对谁都是客气,对谁又都疏离。那看似温柔的外面下是藏着对谁都硬的心。 王晓红性子泼辣,被拒了也就拒了。可这晓燕妹子生性怯懦,又心思重。 这要是被拒绝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呢。到时候想不开,再闹出点什么事…… 林晚越想越后怕,手里的盐一股脑都倒了进去,还不自知。 院门外头,传来一阵吵嚷声。 赖三带着铁牛,把个姑娘堵在村口的大路上。 秦书涵手里抱着书,看样子是要去大队部。 赖三嘴里叼着毛毛狗,吊儿郎当往路中间一站,跟拦路抢劫的土匪一样。 “我说秦知青,扭着腰这是要去哪儿啊?”他把嘴里的毛毛狗送左边换到右边,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在秦书涵 身上上下打量。 赖三刚在顾景舟那儿吃了瘪,正憋着一肚子邪火没处撒,这会儿看到秦书涵,他最讨厌的就是这帮高高在上的文化人。 “我听人说,你跟姓顾的那个医生是一个地方来的?怎么,你俩是老相好?”赖三往前凑了一步,脸上的笑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咋的,我这种有男人味的你不喜欢?就喜欢那种娘娘腔?他能满足你吗?” 铁牛也围上来,学着赖三的腔调:“就是,秦知青你是没试过俺哥这种真男人,嘿嘿嘿,你知道尝过一次保证让你停不下来,哈哈哈哈。” 秦书涵被两人的话气的嘴唇发紫,一张俏脸憋的通红。 现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想着从旁边绕过去。 赖三却又往旁边挪了一步,伸出胳膊把秦书涵堵在墙角。 “别走啊,跟哥几个聊聊呗,”他倾身上前在秦书涵耳边说,“你跟姓顾的咋勾搭上的?也给我们哥俩演练演练?让我们开开眼,我俩就好奇,这文化人那啥是不是跟俺们这农村人不一样啊?” 他这话,说的又脏又下流。 周围几个路过的村民,看见这阵仗都指指点点。 有那好心的大婶想上来劝两句,都被自家男人一把拉住。 “你……你胡说八道!”秦书涵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都在抖。 赖三看到秦书涵的反应,心情大好,那股子痞子劲又上来了,往前又凑了凑:“咋了?你给我装啥贞洁烈女?你不知道自己啥名声?” 秦书涵从没被人这么羞辱过,只想跟着狂徒同归于尽。 林晚被吵嚷声吸引出来,一看是赖三在堵秦书涵,二话不说就从路边摸了个砖头。 这时,顾景舟提着药箱走了过来。 周围的村民自觉的让出一个道来。 顾景舟走进,眼神扫过赖三,赖三看着顾景舟,心里没来由的突突了一下。 铁牛紧张的挡在赖三前面,支支吾吾说:“你……你要干啥?” 顾景舟笑了笑,“不知两位同志这是做什么?” 赖三一把挥开铁牛,对着顾景舟嚷嚷开:“有意见咋的?老子爱干啥干啥,要你管?一个大男人天天跟小姑娘厮混在一起,还收人家东西,呸,吃软饭的!老子最看不上你。”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开始小声议论。 顾景舟点了点头,笑道:“你说的对。” 赖三被这人的厚脸皮惊到了,一时不知道说啥。 顾景舟将手里的药箱往地上一放, 不紧不慢地卷起自己的衬衫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我承认,我力气没你大,庄稼活也没你干得好。不过我还是很满意我的这双手。” 他伸出那双干净修长的手,在赖三面前晃了晃。 “但是,赖同志,”他话锋一转,温柔的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医者父母心,我还是得提醒你。” 他说着凑到赖三耳边,用只有两人能清楚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话。 赖三脸色瞬间变了又变。像见了鬼一样,猛地往后退了两大步,指着顾景舟,嘴唇哆嗦着,只重复着一个字。 “你……你……” 顾景舟直起身来,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柔和,他轻轻拍了拍赖三的肩膀,像在安抚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 “我就是看你最近火气大,给你提个醒,你也可以不信我的。” 他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小包东西,塞进赖三手里。 “这是些清热降火的药,拿回去泡水喝。记住,这段时间,不要动怒,不要出门,不要欺负女同志。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赖三听了这话哪还有心思找麻烦,哆哆嗦嗦的结果顾景舟的药,心里憋闷又不敢发作。 铁牛看着自己大哥像要随时晕倒一样,赶紧上前扶住他:“哥,你咋了?哥?” 赖三浑身一激灵,像是才缓过神来。他看着顾景舟,这人真可怕,明明是张笑脸却让他后背发凉。 “……算你狠。”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赖三一把抽出被铁牛扶住的胳膊,头也不回的冲出人群。 “哥?哥你等等我……” 秦书涵抱着书,对顾景舟道了谢就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有热闹看了,围观的人群慢慢散了,顾景舟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那个攥着砖头的小姑娘,嘴角弯了弯。 林晚发现那人对自己笑,一脸尴尬的扔掉砖头,摸着后脑勺傻笑回应。 顾景舟对她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提着药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林晚目送他,心里直打鼓。 ----看见没!看见没!杀人诛心啊!他到底说啥? 太帅了! 林晓燕端着那碗鸡蛋糕,心里不是滋味。 刚才顾医生是对着自己的堂姐笑了是吗? 顾医生自从来到靠山屯,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逢人都是笑脸相迎。 可刚才自己看的真真的,顾医生对林晚的笑容是特别的…… 村东头路边上那个沤肥的粪坑,前几天下了雨,那边人少淤泥太多。 林晓燕一肚子心事走路不看道,一个不留神就结结实实踩在了淤泥里。 “哎哟!” 她惊呼一声,身子猛地一歪,手里的那碗鸡蛋糕飞了出去,林晓燕还想接住碗! 那碗要是碎了,自己的娘能撕了自己。 结果一屁股坐进了咕嘟咕嘟冒泡的粪坑里。 那场面,又响,又臭,还带着点滑稽。 林晚看了个全场,那眼睛瞪得溜圆。 我的天老爷! 这……这也太有重口了吧?!! 第41章 昏丫头,开了窍? 村口那个大粪坑,里三层外三层,围得跟赶大集似的。 男人们捏着鼻子伸长了脖子往里瞅,婆娘们则捂着嘴,眼睛紧紧盯着,生怕错过啥细节。 坑底下,林晓燕浑身上下糊满了不可描述之物。 她挣扎着想起身,可这味道太上头了,挣扎半天愣是没站起来。 除了哇哇大哭,一句囫囵的救命都喊不出来。 王彩霞被人从家里喊过来,看见自家闺女这幅样子,嗷一嗓子就扑了过去,差点也跟着滑进去。 “我的晓燕啊!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最后还是村长指挥着李卫东和几个年轻后生,找来两块长木板搭在坑上,才七手八脚地把人给捞上来了。 林晚站在人群外围,离得老远,都感觉那股子酸爽劲儿直往鼻子里钻。 ----好家伙,这可真是…“屎”上第一瓜啊! 林晓燕被捞上来后,直挺挺晕了过去,浑身上下都是米田共。 王彩霞也顾不得干不干净的,抱着闺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在几个婶子的帮助下,跌跌撞撞回了家。 顾景舟被请了过去。 他在林晓燕家待了小半个钟头才出来,眉头一直锁着。 王彩霞追出门问:“顾医生,俺家晓燕咋样了?咋还不醒呢?不会出啥事吧?” 顾景舟:“烧得是有点厉害,我给她打了退烧针。按理说烧退了就该醒了。要是明天还不醒,可能就不是单纯的发烧,得另想办法了。婶子你也别太担心。” 院墙外头几个好事的婆娘凑在一起嚼舌根。 “哎哟,这咋还发烧了呢?” “哪能不发烧吗?这黄花大闺女掉进粪坑,咱们村可是独一份呢!” “完了完了,这丫头转过年来可就能想看人家了,这事一出,以后咋说婆家啊?” 王彩霞越听越难受,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哭了起来。 林晚看着自家大伯母那副样子,心里头转了几个圈。 她转身回了趟家,从小橱柜里摸出一包她娘藏的红糖,拎着就去了大伯家。 院里头,王彩霞还坐在门槛上抹眼泪,旁边几个跟她要好的婆娘在劝着。 林晚走上前,把那包红糖塞到王彩霞手里。 “大伯母,您别太上火了,喝完红糖水缓一缓。晓燕妹子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 她说话好听,王彩霞心里也熨帖了不少,拉着她的手就开始诉苦水。 “小晚啊,你说我们晓燕是招谁惹谁了啊?好端端的,咋就掉进粪坑里了呢!” 林晚给她拍着背顺气,皱着眉头一脸的想不通:“大伯母,这事儿是挺邪门的。” “我刚才在村口瞅着,晓燕她走得好好的,周围也没人推搡她,咋就一头栽下去了呢?” “你说…………她是不是心里在琢磨啥事,分神了?” 王彩霞还抹着眼泪回想自家闺女最近遇到啥事了。 旁边刘婶子一听这话,立刻拍大腿说:“彩霞,彩霞啊!你别哭了,我知道是咋回事了!” 王彩霞抬头看着刘婶子:“你知道啥了?” “还能是啥!”刘婶子气得脸都红了,“都怪知青点那个叫刘美娟的!她就是看你家晓燕人老实,胆子小,好欺负!” 王彩霞听得一头雾水:“她…她咋欺负俺家晓燕了?” “就刚才!”刘婶子越说越气,吐沫星子都喷出来,吓得林晚赶紧往后躲了躲。 “俺们几个正在村口纳鞋底呢,就瞅见那刘美娟把你们家晓燕给拦住了!嘴里不干不净的,说啥按没听清楚!但肯定不是好话,晓燕当时脸色都变了!” 另一个婆娘也赶紧帮腔:“可不是嘛!我们几个刚想上前看啥情况,那刘美娟一溜烟就跑了!你们家晓燕当时还抹眼泪了呢!” 王彩霞是什么人?护犊子的母老虎! 她一听这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原来根子在这儿! 自家闺女这是被人指着鼻子给羞辱了,心里头憋着天大的委屈,才会失魂落魄掉进粪坑! “好啊她个刘美娟!”王彩霞一拍大腿, “她以为她是个啥东西?城里来的就了不起了?敢这么欺负到我们老林家头上!我这就去撕了她的嘴去!” 刘婶子赶紧拉住王彩霞:“彩霞,你可别冲动,这事儿还没凭没据的……” “我呸!”王彩霞一把甩开她的手, “没凭没据?全村人都看着呢!不行,这事儿我得跟赵主任说道说道去!” 林晚看着王彩霞风风火火的背影,扯了扯嘴角。 第二天一早,林晚起床洗漱完,吃过早饭准备出门去找秦书涵,就听见大伯家那边传来一阵叫嚷。 “晓燕醒了!俺家晓燕醒了!” 林晚心里头松了口气,想着先去大伯家看看堂妹,就看到王彩霞一脸喜气跑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 “小晚!小晚!你晓燕妹子醒了!我去给你奶爷他们说声!” 王彩霞说完就往堂屋里跑,边跑边喊:“爹,娘,俺家晓燕醒了,没事了没事了!” 林晚心里还是不放心,拐了个弯先去林大伯家看看这个小堂妹。 一进屋子,满屋充斥着草药味。 林晓燕靠在炕头上,脸色还有些苍白。 看见林晚进来,她还笑了笑。 “小晚姐,你来看我了。” 那语气,那神态,感觉跟之前那个怯生生的丫头不一样了。 以前林晓燕看自己,眼神里总是带着闪躲,可现在她眼睛平静的很,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看的林晚浑身不舒服。 王彩霞这时也进了屋,手里端着碗红糖水,看见林晚后,把碗塞到林晓燕手里:“哎哟,小晚啊,大伯母没看到你进来,这不你拿来的红糖都给你妹妹冲上了,你可别不高兴啊!” 林晚笑了笑:“大伯母你说啥呢,这红糖本来就是给晓燕妹子补身子的。” 王彩霞还在那儿絮叨,说闺女醒来后多懂事,多贴心。林晚跟着夸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刚走出院门,就听屋里头,林晓燕对王彩霞说:“娘,你把门关上,我给你说个事。” 王彩霞“哎”了一声,探头出来看了看,见林晚走远了,才“吱呀”一声把院门给关严实了。 林晚脚步一顿,心里犯起嘀咕。 这娘俩,神神秘秘的又合计啥呢? 她没多想,转身去了知青点,刘美霞那事,还得跟书涵通个气。 到了下午,林晚从知青点回来,路过自家大伯家门口,瞅见院门关得死死的。 她还整纳闷呢,就见王彩霞背着个背篓,拿着小锄头鬼鬼祟祟从后门溜了出来。 一抬头看见林晚在自家正门口看着自己,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锄头往身后藏了藏,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小晚啊,那咋站在这不出声呢?你看给我吓得。” “大伯母你这是要去哪啊?” “我……没,我不去哪,就上后山挖点野菜,你堂妹想吃。我……我先走了。” 王彩霞说完也不等林晚回答,撒腿就跑了。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她做做贼心虚的样子眉头皱了起来。 这不对劲。 挖个野菜,用得着这么慌张? 到了快天黑的时候,老林家吃完晚饭,李秀英喊林晚去打扫家里的鸡舍。 林晚拿着小扫帚蹲在鸡舍外面慢慢打扫着,就听见隔壁大伯家传来的声音,“晓燕!晓燕你快看看,是这个吗?长的跟土豆一样,还真不少,这玩意儿真能卖钱啊?” 跟土豆似的?后山? 不会吧? 林晓燕怎么会知道后山那些天麻能卖钱? 第42章 知青点里唱大戏 在床上躺了两天,林晓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憔悴了。 她又闻了闻身上,只有淡淡的猪姨子味,这才放下心来。 把自己的麻花辫解开,仔仔细细从头梳到尾,找了根红头绳,松松的扎了个马尾,让她略显寡淡的面容,添了几分生气。 王彩霞端着碗稀饭进来,看到她这副打扮有些疑惑。 “晓燕啊,你这是要干啥去?病刚好,咋还穿上新衣裳了?” 林晓燕接过碗,小口小口喝着粥,低声说:“娘,顾医生那天救了我,咱们总得去谢谢人家。” “我寻思着,把家里那几个鸡蛋,给他煮两个送过去。” 王彩霞看着闺女羞红的脸,立马就明白了。 “对对对!是该谢谢!”她两手一拍,满脸笑意的从闺女手里接过碗来,“你歇着,娘去给你煮!再多给放点糖!” 没过一会儿,一碗白嫩的荷包蛋糖水就煮好了。 林晓燕提这个小篮子,就出了门。 卫生所里,顾景舟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对面坐着陈莉莉,旁边站着秦书涵。 林晓燕提着篮子走进去,看见屋里还有别人,步子微微一顿。 随后她柔柔开口:“顾医生,我……我是来谢谢你的。” 顾景舟抬起头看见是她,点了点头。 林晓燕把篮子里的碗端出来,放到顾景舟面前,那碗里卧着两个白生生的荷包蛋,汤水里还飘着几粒没化开的红糖。 “这是……我娘特意给你做的。你那天救了我,我们家也没啥好东西……”林晓燕说着,看顾景舟的眼神带着小钩子。 顾景舟的目光从那碗糖水蛋上扫过,客气疏离的笑了笑。 “林同志费心了。那是我的工作,诊金药钱你家也都给了。”他把碗又推了回去,“实在但不得伯母的谢礼,东西你拿回去给家里人补补身子吧。” 秦书涵和陈莉莉在一旁看着,陈莉莉嘴角撇了撇,没吱声。 林晓燕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她攥紧衣角,不甘心的又说:“顾医生,你就尝一口吧,我娘的手艺很好……” “不用了。”顾景舟打断她的话,语气还是温和的,只是那疏离感更重了,“林同志,我这儿还有病人,如果你是想看病需要排一下队。” 林晓燕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秦书涵和陈莉莉,眼神里闪过不甘。 她很快又低下头,再抬起时眼圈已经红了,脸上全是委屈。 “……那,那我不打扰顾医生了。” 她转身往外走,刚到门口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就迎了上来。 “晓燕,晓燕你咋了?” 王彩霞在家等了半天,也不见闺女回去,担心自己闺女被人欺负,这才着急忙活找了过来。 看着林晓燕红着眼圈,拎着篮子从卫生所出来,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 眼神往林晓燕身后一看,见屋里除了顾医生还有两个女知青,那股子火一下子就爆发了。 “晓燕!过来。”她一把将林晓燕扯到身后,心疼的给她擦擦眼泪,然后叉着腰就对屋里阴阳怪气道: “哟,这不是秦知情和陈知情吗?” “我听说知青点里头,有人嘴巴不干净,在背后编排我们村里的姑娘,是不是你们啊?” 秦书涵和陈莉莉被这句说的一愣,陈莉莉捂着肚子气不打一处来。 秦书涵刚想开口解释,一道清亮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大伯母,这大清早的火气怎么这么大?” 林晚端着搪瓷缸子,溜溜达达晃了过来。 她笑嘻嘻迎了上去,挽住王彩霞的胳膊:“您先消消气。您看您,找错人了不是?欺负晓燕的是刘美娟,您冲着别人发火干啥?” 王彩霞一听,甩开林晚的手说:“我管是谁!反正都是知情点的人,哼都没一个好东西!” “那可不成。”林晚摇了摇头,好心劝导: “冤有头,债有主。刘美娟这会儿就在知青点呢,您要算账,也得找正主啊!不然以后她在欺负晓燕可咋办!” 王彩霞心思了一下,觉得在理。 “对,找那个小贱蹄子去!”王彩霞推开林晚,拉着林晓燕气势汹汹地就往知青点杀过去了, “走!跟娘去!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烂了心肝的东西,敢欺负我闺女!” 林晓燕乖顺的被王彩霞来走,临走前,别有深意的撇了林晚一眼。 林晚看着母女俩走远,转过头对着屋里的秦书涵说:“你们赶紧回知青点,把院里能说上话的知情都叫出来。可别出啥事!” 说完对着秦书涵眨了眨眼,秦书涵瞬间明白林晚的意图,扶着陈莉莉跟顾景舟告辞。 顾景舟低着头继续写病历,像是没事发生。 余光看到那个姑娘走远后,他才抬起头看着消失的倩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嘴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 知青点。 “刘美娟!你个小贱蹄子,给老娘滚出来!” 刘美娟正在屋里洗衣服,听见这指名道姓的叫骂,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她把手里刚拧干的衣服往盆里一摔,水花溅了一身,叉着腰就迎了上去。 “婶子,你吃枪药了?跑我们知青点撒什么野!” “我撒野?”王彩霞冲到她跟前,指着她鼻子就是骂,“我今儿个不仅要撒野,我还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前几天是不是拦着我家晓燕,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害的她掉进粪坑又发高烧,花了我家一块钱医药费!这钱你得赔!” 刘美娟被她骂的莫名其妙:“你有病吧!你血口喷人!她自己走了不长眼掉粪坑里,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事?你等着!”王彩霞转身冲着村口那边扯着嗓子喊:“刘家的!张家的!你们都过来!快来给我评评理啊!这城里来的知情欺负人啊!” 村口那几个纳鞋底的婆娘,立马就提着小板凳围了过来。 “我听见了!就是这个刘知青说晓燕是什么蛤蟆吃啥东西的!那话说的,哎呦难听死了!” 这会儿正好是晌午头,村民们都陆陆续续回家吃午饭,一看这边吵起架来,呼啦一下全都围了过来,把知青点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刘美娟被这阵仗给弄慌了,梗着脖子喊:“你……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们知青的事,轮不到你们这群无知村妇管!” 这话让围观的村民都变了脸。 “娘……别骂了……”林晓燕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看着让人心疼。 王彩霞冲过去扶住她,林晓燕顺势靠在她娘怀里,眼圈一红,那眼泪说掉就掉。 她带着哭腔说道:“娘,你别骂了……不关刘知青的事,都怪我……都怪我不该听到她的秘密……” 这句引得院里院外的人都伸长了脖子。 赵红霞也从人群里挤了进来,她皱着眉问:“晓燕,你说清楚,到底咋回事!” 林晓燕像是被吓着了,往他娘怀里缩了缩边哭边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路过墙角,不小心听见刘知青和……和赖三哥在说话,刘知青说要赖三个帮忙……把秦知青的名声搞臭……” “我当时吓蒙了,我就记得刘知青塞给赖三哥一盒东西,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她身子一软,整个脸埋进她娘怀里:“娘,我害怕……你带我回家吧……呜呜。” 刘美娟和人群里看热闹的赖三,俩人彻底傻了眼。 “你……你胡说!我没有!”刘美娟指着林晓燕矢口否认。 赖三也叫嚷着:“林家的,你咋还血口喷人呢!老子啥时候跟她说过话!” 赵红霞一抬手,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大家伙的议论声渐渐消失了。 她目光在刘美娟和赖三身上转了一圈,直接问道:“你们俩都说这事是假的,是晓燕编的?” “对,就是她编的!”刘美娟和赖三异口同声。 “行。”赵红霞点了点头。 转过身对着围观的知青和村民朗声说:“既然他们俩都说自己是冤枉的,那这事就好办了。” “咱们现在就报公安!让公社派出所的同志来查!败坏女同志名声,这可不是小事!到时候谁说了谎,谁在背后搞鬼,让公安同志一审,啥都清楚了!” 第43章 人赃并获,还有啥说的? 刘美娟听到赵主任说报公安,脸色一下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赖三之前嚣张的气焰也矮了半截。 他眼珠子乱转,明显是心虚了。 赵红霞看着她们俩人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不动声色。 院里头的气氛僵持了一瞬,林晚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出声道:“咦?晓燕刚刚不是说看到刘知青给赖三啥东西吗?” 赖三耳朵动了动,心道不好赶紧狡辩:“她瞎说!俺跟她清清白白的,啥东西也没有!” 林晚一脸困惑的挠了挠头:“这就奇怪了……赖三哥,你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要是没点好处,你为啥平台无故帮着刘知青去传瞎话?图啥呀?” 围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表示林晚这丫头说的对啊! 赖三是啥人啊!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这没啥好处,怎么还费劲的到处说一个姑娘的闲话? 赵红霞一拍巴掌拉回众人思绪,对着刘美娟和赖三一指。 “行了!报公安的事先放一放!”她厉声道,“你们俩不是说自个儿是清白的吗?那好办!现在咱们当着全村人的面,搜一搜!看看你们俩到底有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要是搜不出来,我当着大伙儿的面,给你们俩赔礼道歉!” “要是搜出来了……”赵红霞冷笑一声,“那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下赵红霞的理由充分,赖三不知道咋反驳。 刘美娟还想撒泼:“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搜……” 王彩霞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不等赵红霞发话,自告奋勇就挤了出来! “主任!我去搜那小贱蹄子的屋!我倒要看看,她铺盖底下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赵红霞点了点头。 王彩霞得了令,跟斗胜的公鸡一样领着之前作证的俩婆娘,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刘美娟那屋。 刘美娟上去烂,被其他人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动弹不得,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们这群村野泼妇!放开我!” “哎哟,这知情说话真难听,还城里人呢!思想教育也不行啊!” “就是就是,要我说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看那刘知青脸都白了,指定有鬼!” 没过一会儿,王彩霞就从屋里跑了出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个信封,一路嚷嚷着: “搜出来了!就在她枕头套里夹着呢!写到啥玩意儿?谁给咱大伙念念!” 院里的知青们眼神交流了一阵,知青负责人王阳主动站了出来。 他接过王彩霞手里的信封。 刘美娟一看那封信就要被打开,眼睛都红了!尖叫着就想扑上去抢:“那是我的家书!你们凭什么看!” 旁边两个婆娘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捂上了她的嘴。 王阳拆开信封,看着信上的字,眉头越皱越紧。 他抬头看了看秦书涵,开始读起来: “……举报靠山屯知青点女知青秦书涵,在下乡教育期间,行为不检点,与村里多名男同志拉拉扯扯,思想不端正,严重破坏我们知情群体的名誉……” 林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秦书涵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袖。 信念完后,村民一阵唏嘘。 “我的天爷!这是写信高黑状啊!” “啧啧,文化人吵架,都动笔杆子了?这要是真寄到公社去,那秦知情的名声可就真臭了!” 刘美娟还在挣扎叫嚣:“我没做错!她就是个破鞋!还不让人举报了?” 这时李卫东也带着人从赖三家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铁盒,还有一堆零零碎碎的毛票,往地上一扔。 “主任!这时从赖三家炕席底下搜出来的!” 村长也背着手走了进来,指着赖三:“这些东西怎么来的,你还不赶紧交代?” 赖三看着地上那雪花膏铁盒子,嘴里还在耍混: “我……我不知道!那盒字是我在村里捡的!那钱……那钱是我自己的!你们不能冤枉我!” 刘美娟也跟着嘴硬:“对!就是他捡的!跟我没关系!” 就在两个人狡辩死不承认的时候,一直陈默的秦书涵走了过去。 她把铁盒翻过来,指着盖子内侧位置对着所有人说:“你们看,刘美娟刚来知青点的时候,怕别人偷她东西,在自己所有的贵重物品上,都刻了一个小小的''娟''字。” 刘美娟听到秦书涵的话,脸上血色褪的干净。 她彻底疯了,猛地甩开架着自己的婆娘,张牙舞爪地就朝着秦书涵的脸抓了过去。 嘴里嚷嚷着:“你这个狐狸精!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林晚没等她靠近,侧身一步就挡在秦书涵面前。 她一把抓住刘美娟伸过来的手,手腕一翻,顺势往下一带,脚底下轻轻一扫,就把人给反剪着按在了地上。 刘美娟被林晚压在地上,还在拼命挣扎。 “村长,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我看这事儿,还是交给公社派出所的同志来办吧。” 赖三一看这情况不对,直接“扑通”跪倒在地,指着刘美娟大喊: “村长,不关我的事!都是她!是她给了我五块钱和一个破铁盒子,让我去传瞎话的!我可不想去派出所啊!” 刘美娟看赖三把自己卖了个彻底,挣扎着叫骂起来:“赖三你个孬种!你不得好死!” 院子里乱成一团,村长黑着脸对李卫东吼了一声:“卫东!愣着干啥!拿绳子把这俩人给我捆结实了!” “哎!”李卫东应了一声。 立马招呼着两个后生,找来麻绳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人捆了个结实。 赵红霞走到村长身边,对着村长说: “村长,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知青下乡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是来搞这些歪门邪道。赖三也是,败坏村里风气。依我看必须严惩!” 村长一锤定音:“卫东把这俩人送到大队部去,等公社来人发落!” 闹剧随着俩人被捆走散场。 之前几个跟着传闲话的婆娘,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 搓着手凑到秦书涵身边。 “那个……秦知情啊,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俺们……俺们也是被蒙骗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秦书涵看着她们那一张张窘迫的脸,轻轻摇了摇头,温声道:“婶子们,这事不怪你们。人言可畏,大伙儿也都是听了别人教唆。现在事情说清楚了,就好了。” 那几个人听了这话,脸上那股子尴尬劲儿才散了些,又说了几句“秦知情真是个好姑娘”,这才三三两两回家去。 等人都走远后,林晚颠儿颠儿地跑到秦书涵身边,拿胳膊肘轻轻蹭了蹭她,仰着脸一双眼睛眨呀眨。 “书涵姐~”她把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得意的小调问:“你看,我刚才的英雄救美还行吧?” 秦书涵被她这幅洋相儿的小模样给逗得哭笑不得。 她伸出手,动作宠溺地揉了揉林晚的脑袋。 “嗯,我们小晚最厉害!” 第44章 有点烫手 这几天,靠山屯的婆娘们纳鞋底的针脚都密了不少,可嘴皮子动得比手还快。 前两天还挂在嘴边的张家长李家短,全被知青点新鲜事给挤到了一边,连个下脚的缝儿都没了。 “听说了没?知青点那个姓刘的姑娘,天天关在屋里写检查呢!” “我瞅见王阳给她送饭,就一个黑面馍馍,连口热乎水都没有!”刘婶子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张嫂子接上话茬:“活该!谁让她心眼那么毒,专干那见不得人的事!还想坏人秦知青的名声!” “要我说,还是林家那丫头厉害。”刘婶子一拍大腿, “你们是没看到啊!那丫头三两下就把刘美绢按在地上了!啧啧,真是泼辣!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后生能镇得住呦!” 风向就在这一言一语里,彻底转了过来。 林晚在院里捣鼓那几口坛子,他娘从屋里出来,只扫了她一眼,没像往常一样骂她不干正事,转身就进了厨房。 嘴上还念叨着“败家玩意儿”,中午吃饭,锅里为数不多的几块油渣,被她不动声色的全拨到了林晚碗里。 林晚心里装着事,扒拉着碗里的油炸,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书涵姐那边怎么样了。 放下筷子,她跟李秀英含糊说了一声:“我出去一趟。” 没等她娘再念叨,人已经出了院门,往知青点走去。 还没进门,就看见知青点里的氛围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过去秦书涵总抱着本书,自己寻个角落坐着。 院里的人说笑打闹,她从不抬头,一页书能看上半天。 今天她坐在石桌旁,身边坐满了人。 端着饭碗的,捧着报纸的,凑到她身边小声说着话。 陈莉莉脸上有些不自然地跟秦书涵搭话。 “那个……秦书涵,你这本诗集,能借我看看骂?” 王阳这时端着个杯子走过来,黝黑的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 他挠了挠后脑勺,对着秦书涵说:“秦同志,之前那事儿……是我们不对。我们都误会你了。” 秦书涵捏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抬起头目光在王阳脸上停顿片刻,又移开看向其他人。 秦书涵摇了摇头然后笑了。“没事,都过去了。” 林晚在知青点门口没进去,抱起胳膊靠在了土墙上,好整以暇地看了一会。 ----还好,没养成个只会读书的呆子。 她确认秦书涵没事,转身回家了。 林晚双手揣在兜里,脚下有一下没一下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晃晃悠悠往家走。 还没进自家院门,瞅见门口石墩子上坐着个人。 “嫂子?”林晚有点意外,“天这么凉,怎么不进去坐?丫丫呢?” 王秀兰听到林晚的声音,忙不迭的站起身朝林晚走了过来。 她走到林晚跟前,把怀里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布包塞进林晚怀里。 “小晚,我可算等到你了!” 布包入手,林晚决定这场面似曾相识! 好家伙,这熟悉的配方。 布包的一角掀开,里面是一张十块钱的大团结,压得平平整整,下面还有些零碎毛票,一共十五块钱。 “嫂子,你这是干啥?”林晚赶紧要把钱推回去。 王秀兰死死按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出奇。 “小晚,你听我说。”她眼神坚定,“这几天我想明白了。你说的对,我这双手不能就这么闲着。” 王秀兰深吸一口气,把钱又往林晚怀里推了推。 “这钱,就算是我凑的份子,咱们一块干!” 林晚看着手里的钱,心里头发沉。 这哪是十五块钱,这分明事王嫂把身家性命压在自己身上。 你别说,这钱还真烫手! “嫂子,做买卖有赚有赔。万一这钱打了水漂……” “打了水漂,我也认了!王秀兰打断她的话,“跟着你,我心里踏实。小晚嫂子虚长你几岁,虽然脑子比不上你,但也知道好赖,你帮我们娘俩这多,就是我的大恩人!” “小晚,你就收下吧!你要是不收,我这心一辈子都安生不了!” 林晚看王嫂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拒绝的话也没再说。 “行,嫂子这钱我先替你收着。” 林晚刚把钱收起来,前面那块自留地里钻出几个婆娘,一边走一边唠嗑。 “哎,听说了没?林家大方那个王彩霞,这两天真是发财了!” “可不是嘛!听说她去镇上倒腾回来好几包红糖,转手就卖给咱村有孩子的人家,一来一回,挣了好几毛呢!” “她咋有这本事?那红糖可是紧俏货!这快冬天了可不好买呢!” “听说是她家晓燕指点的。说他家晓燕自打掉进粪坑醒过来,就跟开了天眼似的,说啥啥准!” 几人从林晚家走过,声音渐行渐远。 林晚拉着王秀兰准备进屋,正好看到王彩霞眉开眼笑的从家里出来。 她看见林晚,脸上那股子得意劲儿仓都藏不住。还特意扬了扬手里的布袋子,里面传来钢镚儿碰撞的脆响。 “哟,小晚啊。”她停下脚步,故意显摆, “你看看,还是我们家晓燕有本事,动动嘴皮子,就给家里挣回来这么多。” 她拍了拍鼓囊囊的布袋子,“比某些人,天天瞎折腾,也没见卖去几根咸菜疙瘩强多了。” 林晚笑嘻嘻回了一句:“那可真是恭喜大伯母了,晓燕妹子这是真出息,快成活财神了。” 王彩霞被她捧得舒舒服服,哼着小曲儿走了。 林晓燕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林晚只象征性的点点头,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王秀兰担心的问:“小晚,你大伯母她们……” “没事。”林晚安抚的拍了拍王秀兰的手,“嫂子,你别管她们。走跟我回家,咱商量咱的事儿。” 她拉着王秀兰回了自己家,让她在炕沿上坐下。 把那十五块钱拿了出来,放在炕桌上,又拿住自己的钱放在一起。 五十多块钱,在这个年代是一笔不小的金额。 “小晚,我……我能做点啥?” 王秀兰看着炕桌上那堆钱,紧张地搓着手从后腰里掏出一袋东西。 “小晚,我……我就会做点针线活。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就找出这点能拿得出手的……” 她把布袋打开,里面是几双鞋垫子,还有几块绣着花的帕子。 那针脚细密的像用缝纫机砸过的一样。 林晚拿起一块绣着鸳鸯的帕子,心里有了主意。 她把钱重新赛回王秀兰手里。 “嫂子,你先别急着给我。你明天拿着这些钱,再去镇上一趟。” “还去镇上?” “对。” “你去成衣店,把人家剪剩下的各种布头、线头,都给我收回来。有多少要多少!” “还要去一趟废品收购站,帮我收一样东西。” “啥东西?” “玻璃瓶子。那种带盖子的,罐头瓶子最好。也是有多少要多少!” 王秀兰听得一头雾水,看着林晚认真的样子也没多问,重重点了点头。 林晚把手里的鸳鸯帕子又递给王秀兰。 “嫂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第一个合伙人!“ 她抓着王秀兰的手郑重其事道:“以后咱们就一起干正经八百的大买卖!” “嫂子你信我,跟着我干有肉吃!” “小晚……我信你,只是……啥叫合伙人啊?” 林晚:“……” 第45章 谁干活还天天拿个本子记着 天刚蒙蒙亮,林晚就在门口等着王秀兰了。 她把妞妞从王秀兰怀里抱过来,用小被子包裹严实放在自家炕上。 孩子睡的沉,只是砸吧了两下小嘴,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嫂子,路上当心点。”林晚把一个热乎的苞米饼子塞进王秀兰手里, “我昨晚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先去成衣店,再去废品站,嘴巴甜一点,多跟人说好话。” “记住了,记住了。”王秀兰把那十五块钱贴身放好,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看着炕上睡得正香的女儿,眼里有些不舍。 “小晚,妞妞……就拜托你了。” 林晚点点头,一直把她送到村口的大槐树下,看着王秀兰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回家。 安顿好妞妞,林晚也开始了一天的活计。 秋收的活儿彻底干完,田地里光秃秃的,只剩下零零碎碎的硬茬子。 没了地里的重活,大伙儿最关心的就剩下年底分粮那点事了。 这天晌午,大队部那块破黑板上公布了今年秋收的总工分。 还没等林晚端着碗走回院子,村口那群扯老婆舌头的婆娘就已经把这事儿唠开了。 知青点的小屋里炸开了锅。 “不对啊!我辛辛苦苦干了一秋,咋才一百九十个公分?这不对头!” 平日里最老实的孙和平一拳砸在桌上,急得脸都红了。 “就是!我记得我至少也得有二百一!” 几个男知青气势汹汹冲进大队部理论,结果没一会儿,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新来的会计叫李二牛,是原来老会计李福才出了五服的侄子。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皮笑肉不笑地拿出账本:“账上就是这么写的,我一个新来的可不敢改。你们要是有意见,拿出证据来啊!” 证据?谁干活还天天拿个本子记着不成? 这明摆着,就是要让他们吃个哑巴亏。 林晚路过知青点,眼看着这幅场景,听了几耳朵,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秦书涵一动不动地站在人群里,攥着布袋角的手指关节都捏白了。 林晚走到秦书涵身边。 “书涵姐。” 秦书涵看见她,有点意外。 林晚开门见山:“这事儿不是意外,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光去吵是没用的,对付流氓无赖呢,得用文化人的法子。” 她看着秦书涵,笑了笑又说:“我看这活儿,非你这个大才女出马不可。” 秦书涵被她的话点醒雾,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看着林晚,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林晚,谢谢你!” 得到启发后,秦书涵立刻行动起来。 她走进屋子,对着还聚在一起唉声叹气的知青们说:“大家别急,都回屋好好想想,从秋收到现在,你们每天大概都干了些什么活。能想起多少算多少,都写下来给我,我有办法。” 当天晚上,秦书涵那屋里一直透着微弱的煤油灯光。 她把一张白纸铺在炕桌上,就着豆大的灯光一笔一笔核算这本糊涂账。 核算的过程不算顺利,因为时间有点久,好多人已经记不得那么清楚,还有人不信秦书涵能讨要回公分,也不愿配合。 秦书涵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先从愿意配合的几个人那儿着手。 第二天一早,林晚不放心,干脆一早就去了知青点。 她看到知青点院里起来不少人,走到陈莉莉面前,把手里的碗往前一递。“陈知青,我新腌的酱菜你尝尝?” 陈莉莉看着那碗酱的透亮的萝卜,咽了口唾沫,还是端着架子:“我可不敢吃。谁知道你这里头,有没有放别的。” “哎哟,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林晚一脸惋惜把碗收了回来,转身就递给一旁的孙和平,“孙知青,你尝尝。” 孙和平憨笑着道谢接过碗来,拽起一根萝卜就往嘴里塞。 林晚看着孙和平吃的嘎嘣脆,状似无意的说: “这工分少了,大伙儿冬天都得喝西北风。有的人吧,想着自己那点小算盘,觉得少一两个工分无所谓。可她也不想想,今天别人能黑你一个,明天就能黑你十个。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她余光撇了陈莉莉一眼:“这人啊,就怕站错了队。等我们把工分要回来了,到时候分粮的时候,有的人怕是没脸来领哦。” 陈莉莉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等林晚走后,陈莉莉拉着脸找到秦书涵,把之前的出工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有了所有人的口述,秦书涵的进度快了不少。 油灯的灯芯剪了两次,窗户纸都开始泛白了,她才终于停下了笔。 桌上那张纸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 她吹灭油灯,就着晨光,把那份核算表工工整整誊抄了一遍。 抄完后她也没耽搁,叫上孙和平揣着那份账本就往村长家去了。 村长家院里,李二牛正跟几个村干部吹牛,说自己多有本事,把那帮眼高于顶的知青治得服服帖帖。 他正说的起劲,院门口,秦书涵出现了。 她身后跟着几十个知青,一个个都板着脸,那架势跟来讨债似的。 秦书涵走进去,把手里的核算表往李二牛的桌上一放。 “李会计,你不是要证据吗?” “这里是我们知青点二十一个人,一共四十五天的全部出工记录、工分换算和总额。麻烦你对着你的账本,给我们解释一下,这少的二百七十个工分是记到谁那里了。” 这话一出,李二牛脸上的得意就僵住了。 村长也凑了过来,拿起那张表一看,眼睛都直了。 那上面,日期、天气、农活、参与人、工分标准、应得工分……一条条一款款,比他这个当村长的脑子都清楚! “你……你这是胡写的!”李二牛慌了,色厉内荏地喊道。 “是不是胡写的,你把大队的原始出工记录拿出来,一对比不就知道了?”秦书涵不慌不忙的回道。 在村长那越来越黑的脸色下,李二牛只能哆哆嗦嗦地把账本给拿了出来。 两相对照,铁证如山! 村长大发雷霆,当场就拍了桌子:“好啊你个李二牛!你叔刚下去,你就跟着学坏!” 他指着李二牛的鼻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猛地一挥手:“把所有知青的工分,一分不少全给我补上!你这个月的公分全扣了!” 跟过来的知青听到这个结果,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村长看着秦书涵整理的那份报表,爱才之心大起,当场又补了一句:“秦知青,我看你这账做的比谁都明白!以后,你就兼任咱们大队的监督员吧!” 王阳和孙和平几个男知青,主动走到了秦书涵面前,诚恳地说:“秦同志谢谢你。这次是你帮了我们所有人。” 林晚站在人群后头,看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秦书涵,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书涵姐!轻松拿捏~ 她哼着小曲儿潇洒离开,还没走几步,小瓜贱兮兮的出来了。 【叮!“文化人反击战”副本瓜结算完毕!奖励瓜瓜币300点!】 【恭喜宿主,贺喜宿主,累计经验值已满,您的“小瓜杂货铺”等级从LV.1提升至LV.2了!】 林晚赶紧点开杂货铺面板,果然界面右上角那个LV.1的小标签闪了一下,变成了LV.2. 同时,原本灰扑扑的第二个货架也“叮”的一声亮了起来,上面多了些商品。 她目光在货架上一扫,立马就被一个名字吸引住了,底下写着【乌鸦嘴属性胶囊】。 林晚纳闷戳了戳那个胶囊:“小瓜,这玩意儿咋是黑的?点不动啊?” 【废话!商店等级不够呗!咋地,你一个新兵蛋子!就想要满级神装啊?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第46章 也不怕人妞妞笑话 林晚自顾自地跟小瓜斗起了嘴。在她走后,村长安抚了所有的知青,院里那股子热乎劲也都消了。 知青们簇拥着秦书涵兴高采烈的走了。 村长脸上的那点笑意也收了起来,他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把烟锅子往地上磕了磕,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旁边哆嗦的李二牛,又看了看剩下的大队干部。 都是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家人了。 院里秋风卷着落叶刮过墙角,响起沙沙声。那几个队长板着脸,谁也不开口。 “说吧。”村长终于开了口,“谁给你的胆子?” 李二牛噗通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地上,听着就疼。 “村长,叔!我错了!我真错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起来, “我就是一时糊涂,想……想在您面前表现表现,治治那帮城里娃的威风……” “放屁!”村长把烟杆子往桌上重重一扔,“你那点花花肠子,还想瞒过我?老实交代!这主意到底是谁给你出的?说不清楚,你这会计也别当了,现在就给我滚蛋!” 李二牛看村长的态度,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格的,自己要是再嘴硬,这好不容易到手的铁饭碗,就真得砸了。 他抬头看了一圈,一咬牙把心一横,全撂了。 “是……是陈建军!是建军哥跟我说的!”李二牛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说,“他说他是供销社的采购员,以后大队里有啥事都得指望他。” “他说他看不惯那帮之前,特别是那个秦书涵,跟林晚走得近,都不是啥好东西。他让我找机会克扣他们的工分,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也算是帮他出口气……” 村长听完没说话,他拿起烟杆又重新装上一锅烟丝,慢慢点上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脸。 半晌,他才把烟杆放下,看着李二牛:“行了,起来吧。” 李二牛战战兢兢从地上爬了起来,腿还在打软。 “这事到此为止。”村长看着院里所有的人,一锤定音。 “以后谁也别再提了。二牛你记住了,你是给队里干活的,不是给哪个人当枪使的。再有下一会,谁也保不住你!” “不敢了不敢了!叔,我再也不敢了!”李二牛点头如捣蒜,心里却把陈建军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好你个陈建军,当初老子就觉得这事不靠谱!现在好了,出了事全是老子自己扛着!你屁事也没有!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 林家院子里。 王秀兰白天从镇上捎回来的玻璃瓶子,被林晚搬到水井边。 她打了一桶又一桶的井水,蹲在地上拿布条蘸着草木灰,一个个仔细刷起来。 李秀英从屋里出来,看见院子里堆得跟小山似的瓶瓶罐罐,一脸心疼!再看自家闺女埋头苦干的起劲,脑门上都见了汗。 她叉着腰,习惯性拧着眉头:“你个败家玩意儿,又在瞎折腾啥?弄这么多破瓶子回来,能当饭吃啊?” “娘,这个不是破瓶子!是宝贝。”林晚头也不抬,手上的活没停,“以后咱们家能不能顿顿吃肉,就指望它们了。” “吹牛不打草稿!”李秀英嘴上不饶人,脚下没动,就那么站在一旁看着。 看着看着,她解下围裙,走过去也蹲了下来,拿起一个瓶子,学着林晚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刷了起来。 “我跟你说,你可别给我乱花钱!你王嫂那钱,也是人家娘俩的活命钱,你要是给赔了,你看我咋收拾你!” “知道了知道了!”林晚嘴上应付着,心里却甜甜的。 就在娘俩奋力刷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清脆。 “林晚,你在家吗?” 秦书涵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比之前都精神多了。 “书涵姐!快进来!”林婉高兴地站起身,在身上擦了擦手。 秦书涵走进院子,看见那一堆瓶子,有些好奇。 她把手里一个油纸包递过去给林晚:“这是我托人从县里买的桃酥,你尝尝。还有……谢谢你。” “嗨,咱来谁跟谁啊,还说这个?”林晚不客气地接过桃酥,捏了一块塞进嘴里,又递给李秀英一块。 她拉着秦书涵到小马扎上坐下,“正好,你来了也帮我参谋参谋。” 李秀英看着跟闺女说说笑笑的秦书涵,又看看闺女递给自己的桃酥,没舍得吃,悄悄塞口袋里,继续卖力刷着瓶子。 三个女人一台戏,热火朝天地围着堆瓶子忙活。 没过多久,十几个瓶子就都洗刷干净,又用开水烫了一个遍,整整齐齐倒扣在院里的石板上晾着。 夕阳的光照在湿漉漉的瓶身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 “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林晚神秘一笑,拉着秦书涵进了屋。 她把炕角那几口酱菜坛子的盖子一一掀开。 一股子浓郁的酱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秦书涵看着那几坛子色泽诱人的酱菜,眼睛都亮了。 “书涵姐,明天等瓶子干了你可记得来给我做苦力嗷!” 林晚双手拉着秦书涵撒娇。 秦书涵笑着看她,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行~不过你可得管饭!” 林晚一口答应,两人相视一笑。 第二天,分装工作正式开始。 林晚负责把坛子里的酱菜捞出来,秦书涵负责把酱菜分装进晾干的玻璃瓶里,王秀兰则带着妞妞,负责把瓶盖一个个拧紧。 “书涵姐,你这手可真巧,你看你装的瓶子,都是一样份量!”林晚一边捞着酱菜,一边夸道。 秦书涵被她这么直白的夸,脸上有点发热,只是笑着,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些。 院子里充满了几人的笑闹声。 林晚手上的动作最快,一不留神,一勺酱汁就甩了出去。 她眼疾手快的去接,结果那滴酱汁不偏不倚正好溅在秦书涵的鼻尖上,留下一个滑稽的小点。 王秀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了声。 秦书涵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伸手一摸,摸到一手黏糊糊的酱汁。 看着自己指尖的颜色,又看看笑得前仰后合的林晚,那双文静的眼睛里,染上一丝孩子气的恼意。 “好啊你,林晚!” 她也顾不上擦脸了,用沾了酱汁的指尖朝林晚的脸上抹去。 “哎!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林晚叫嚷的跳开,绕着院子里的石磨跑。 秦书涵在后面追,两人笑闹成一团。 王秀兰抱着妞妞坐在一旁,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李秀英闻声从屋里出来,就看到满院子跑的两个大姑娘,一个脸上被画成小花猫,一个笑得快岔了气。 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想板起脸骂两句,可话到嘴边,变成一句带着笑意的数落。 “俩疯丫头,多大的人了,也不怕人妞妞笑话!” 第47章 陈采购员! 林晚心里头装着事儿,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 天刚蒙蒙亮,她就爬了起来。 不行,不能再坐着等了。 她把昨天装好的酱菜每种拿了一瓶装在篮子里,自个儿坐上李大爷的牛车去了镇上。 清源县供销社,红砖楼房看着气派得很。 林晚深吸一口气,提着篮子走了进去。 供销社里还没有多少人,有个女售货员正在那儿嗑瓜子,林晚走过去客客气气地打听采购办怎么走。 售货员眼皮都没抬一下,用嘴朝楼上努了努,含糊不清道:“二楼左拐,自己找。” 林晚道了声谢,提着篮子正准备上楼,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王,这几份资料下午送到经理那儿。” 林晚脚步一顿,抬眼看去。 陈建军穿着板正的中山装,头发抹得油亮,手里拿着一沓纸张,正悠闲的往楼下走。 他看见林晚,愣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刚才还爱答不理的售货员,看见他下来,立马把手里的瓜子一放站了起来。 脸上堆满了笑:“哎哟,陈采购员!您忙完了?” 陈建军没理她,走到林晚面前站定。 他上下打量了林晚一番,瞥了一眼她篮子里的酱菜瓶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 “林晚同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以为上次闹那么大一场,是要在家里干出什么大事呢。怎么着,不在家好好孝敬叔叔婶婶,跑县城里晃悠了?”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闲着的售货员都竖起了耳朵,眼神齐刷刷地往这边瞟。 林晚撇撇嘴。 ----厉害啊!这才当几天采购员,官威都学会了?还打上官腔了! 她懒得搭理,提着篮子想从旁边绕过去。 陈建军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像是没看到林晚脸上的不耐烦,自顾自继续说:“女孩子家家的,名声最重要。没事别老往县里跑,这儿人多嘴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县里有什么人呢!”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咱们村现在可都传遍了,说你跟那个下乡的赤脚大夫走得挺近啊。” 听闲话的几个售货员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听见没?我说呢,怎么看着眼熟,原来就是那个为了野男人,把咱们陈采购员给踹了的乡下丫头啊!” “啧啧,真是不知好歹,放着陈采购员这么好的铁饭碗不要……” 这些议论声大不大小,正好能传到林晚耳里。 陈建军听着这些议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林晚的丑事都抖落出来,让她在外面抬不起头来。 “林晚啊林晚,”他叹了口气, “我本以为你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姑娘,没想到……唉,算了,人各有志。这里是供销社,不是黑市。你这些乡下人都能做的咸菜疙瘩在这儿可没啥人要,别再这儿挡道,影响我们供销社的形象。”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林晓燕提着一小包东西出现了。 她直接绕过林晚,柔柔弱弱走到陈建军面前:“建军哥,听说你在采购办,我这儿有点草药,想问问供销社收不收。” 陈建军对林晓燕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晓燕妹子啊,这事儿你找我就对了,回头我帮你问问。” 陈晓燕松了口气,这才仿佛刚看到林晚,故作惊讶的叫出了声,嘴上说着关心的话:“林晚姐,你怎么来了?是来给建军哥道歉的吗?” 林晚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出声。 她把篮子往地上一放,抱着胳膊看着林晓燕皮笑肉不笑道: “我说晓燕妹子,你这掉了一回粪坑,是把脑子给熏坏了,还是眼睛被糊住了?没瞅见我这么大个人?还有道什么歉?你这一天天不管好自己,成天惦记他陈建军,我大伯母知道吗?” “你!”林晓燕被说的满脸通红。 林晚也懒得跟这俩人掰扯,刚准备提篮子走人,小瓜急了:【别真走啊宿主!大鱼在后门呢!我刚检测到,采购科的刘主任,正在后院仓库那边溜达呢!这陈建军就是个看门的小虾米,你别跟他置气!】 林晚眼睛一亮。 她理都不理这俩人,提着篮子转身出了供销社大门。 陈建军和林晓燕以为她被气跑了,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笑。 林晚转到供销社后院,果然找到了溜达的刘主任。 她整了整衣角,提着篮子就迎了上去。 “刘主任您好。我是靠山屯的林晚,我这儿有点自己做的小菜,想请您给掌掌眼。” 刘主任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吓了一跳,看着这姑娘长得周正,穿着整洁,气质说话也不像是个村里出来的。 犹豫了一下,接过林晚递来的酱菜,浅尝了一口。 酱汁酸咸回味带甜,黄瓜口感清脆,这酱菜的味道不错! 刘主任眼里都冒出小星星了。 “好吃!好吃啊!”他连连点头,“小同志,味道是顶好的。” 他顿了顿又砸吧了一下嘴说道:“不过我看你这酱菜,颜色发乌,酱汁里还有生水味儿,看着不像能储存长久的。” 林晚听到刘主任提出来意见,诚恳道谢:“谢谢主任指点,我回去一定想办法解决。” 刘主任很欣赏她这种态度,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我的介绍信。月底之前,你要是真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拿着这信,直接来二楼办公室找我。” 林晚捏着那张介绍信,提着篮子回了村。 当天晚上,她就把秦书涵和王秀兰叫到了自家灶房。 三个人凑在煤油灯底下,对着那几口酱菜坛子,愁眉不展。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一遍遍尝试改良。 加了酒,结果坛子一开,一股子酒糟味儿;又试了加盐,结果咸的能齁死人。 秦书涵从一本杂记上找到了法子,用高温蒸煮,结果蔬菜被蒸的软趴趴的,没了脆感。 看着一坛接一坛的失败品,离月底的期限也越来越近,林晚急得嘴角都起了泡。 这天夜里,她把最后一坛子失败品倒掉,一个人蹲在院里看着月亮发愁。 正愁呢,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对啊!可以去问问陈奶奶啊!嘶,我这蠢脑子怎么才想起来!? 陈奶奶当时给自己尝的酱菜是放了很久的,但口感还是又脆又香! 早上林晚起了个大早,跟小瓜墨迹了半天才用10个瓜瓜币换了一包桃酥。 她用油纸仔细包好,提着就往陈奶奶家去了。 到隔壁陈奶奶家时,奶奶正坐在院里,就着晨光编草绳。 林晚把桃酥塞到陈奶奶手里,捡起一根草杆在地上写着自己腌酱菜时出现的问题。 陈奶奶低着头看着这丫头写的内容,心中了然。 她站起身来,走到墙角,拿起一个小玻璃瓶走到林晚面前,打开瓶盖在她面前晃了晃。 然后又走到灶膛边,指了指里面烧到一半的干草,对着林晚点了点头。 林晚愣在原地。 醋?烧着的干草? 啥意思? 奶奶指了指门口让林晚回去自己想想。 林晚只能提着一脑子门的问号回了家。 常言道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自己想不明白,她就把王秀兰和秦书涵都摇了过来,三个人又凑在一起想办法。 “醋我能明白,是提味的。可这干草是啥意思?”王秀兰想不通。 “是啊,还有奶奶指的是烧了一半的干草,这是啥意思?” 秦书涵看着灶膛里那些烧了一半的柴火棍,转头看看旁边的稻草,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不对!我知道了!”她一拍脑门,“陈奶奶指的不是干草,是烧完后剩下的东西!” 她跑到灶膛边,从里面扒拉出烧剩下的草木灰。 “林晚,我想起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以前看过一本讲各地风物的杂记!上面说,有些地方为了让腌菜更脆,不是直接放盐腌!” 她越说越兴奋,思路也越来越清晰:“我明白了!盐是用来防腐出水的,醋是用来提味的,而这个草木灰滤出来的水,就是让菜从头到尾都嘎嘣脆、不变软的关键!” 林晚听完,猛地一拍大腿,眼睛放光: “我明白了!这哪是醋和草木灰,这分明就是白花花的票子啊!” 第48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好在功夫没白费。 加了草木灰水泡过的萝卜片,吃起来嘎嘣脆。 封坛前再淋上那么一小盅高粱酒,坛子里的生水味儿没了,酱香味儿更浓了。 林晚看着那几口坛子里泛着酱红的腌菜成品,心理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啧,这趟去县城,光来回路费就花了不少!要是再算上腌制的成本,零零总总加起来又是一笔开销。 做买卖这事,真是步步都得拿钱铺路。 她挑了两瓶品相最好的酱萝卜,用红纸和麻绳给瓶子又封了一层,看起来还怪好看的。 李秀英正在灶房里烧火,看着闺女这架势,锅铲再锅沿上摔得乒乓响:“你个死丫头,就两瓶破咸菜,你浪费啥红纸啊!”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从锅里摸出俩热乎的苞米饼子,用笼布包好塞到林晚怀里:“拿着,路上垫垫肚子,省着点钱。” 林晚把饼子踹进怀里,心里头泛起一股暖意。 她只跟家里人说是去县里供销社探探路,没敢把刘主任那话给说明白了,省得回头事儿没办成,又得听一耳朵风凉话。 林晚背上背篓,拐到村西头叫上了王秀兰。 妞妞还有点睡眼惺忪,怀里抱着一个小枕头。 林晚蹲下身,把早上跟小瓜抢的大白兔奶糖塞给妞妞:“妞妞乖,今天跟秦阿姨在屋里看书好不好?晚上回来给你带肉包子吃!” 秦书涵结果妞妞的小手,对着王秀兰笑了笑:“嫂子你放心去吧!妞妞我看着呢!保证等你回来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闺女!” 两个人挥别了妞妞和秦书涵,坐上李大爷的牛车,往镇上赶去。 车轱辘在清晨的土路上压出两道痕迹。 到了镇上,俩人马不停蹄的去了供销社,那熟悉的红砖小楼瞅着也亲切了几分。 门口那“为人民服务”的标语,还是老样子,有几个字都掉漆了。 王秀兰跟在林晚身后,手心里全是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林晚倒是镇定,领着她一进门,直接往采购部二楼去了。 二楼采购科的几间办公室都关着门,走廊里安安静静的。 林晚走到主任办公室,刚抬手还没敲下去,门就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陈建军正满脸堆笑地跟一个中年男人说话,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林晚和王秀兰,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林晚心里嘀咕,真是走到哪儿都能碰上。 她琢磨着先办正事,便开口问道:“陈采购员,你好,我们来找刘主任。” 陈建军还没说话,他身后那个中年男人就搭了腔:“哎哟,你们来得不巧,刘主任一早就去省里开会了,说是得一个礼拜才能回来。” 一个礼拜? 林晚和王秀兰对视一眼,心里都凉了半截。 陈建军送走那中年男人,把手往裤兜里一插,慢悠悠晃回办公室,坐在椅子上。 他抬起眼皮,看林晚的时候下巴微微抬着。 “主任不在,”他把桌上那个搪瓷茶缸往自己跟前挪了挪,“这儿的事,暂时归我管。有事跟我说。” 那派头十足。 王秀兰听完这话,脸上又有了点希望,用胳膊肘碰了碰林晚。 林晚面上不动声色,从怀里掏出那张介绍信走上前,放在陈建军面前:“陈采购员,这是刘主任之前给的信,让我们把改良好的酱菜样品拿过来给他瞧瞧。” 陈建军拿起面前的信,就扫了一眼。 把信纸往桌上一扔,指了指林晚身后的背篓。 “东西呢?拿出来看看。” 林晚把那两瓶酱菜从背篓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陈建军拧开瓶盖,一股醇厚的酱香味就飘了出来。 他挑了挑眉,拿了双干净筷子,夹起一片尝了尝。 林晚和王秀兰都站着没动,等着他说话。 陈建军嚼了半天,眉头皱着,半天没吱声。 这味道……还真挑不出啥毛病。 咸淡正好,又脆又香,比这供销社卖的强多了。 可让他就这么认了,那他上次说的话往哪儿搁? 他眼珠子一转,心里头立马就有了合计。 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清了清嗓子,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林晚同志,味道嘛……还行。” 他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不等林晚他们脸上露出喜色,话头就转了。 “但是,我们供销社是国营单位,采购东西,那是又严格流程的。” “你这个,说白了,机会你家坛子里腌的咸菜,连个正经的包装都没有,就拿两个破瓶子装着,这叫我们咋往外卖?” 他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在她们面前晃了晃。 “你看看,我们供销社的货品那都是大厂家提供过来的,手续齐全啊!你再看看你这个,就一张介绍信?” 他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惋惜。 “刘主任那是爱才之人,给你个夕会。可规矩就是规矩,我这个代理负责人不能带头破坏规矩不是?林晚同志,做生意不是过家家,你这思想觉悟还得再提高。” 这一套话说下来,条条框框全是规矩,听得王秀兰脑子都拧成浆糊了,急得一个劲儿看林晚。 林晚算是听明白了,这孙子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明着挑不出刺,就拿这些虚头巴脑的规矩来压人。 她心里把陈建军骂了个遍,面上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哎哟,原来还有这么多道道,我们乡下人也不懂。那……那陈采购员,你看这事儿该咋办?” 陈建军看她这态度,心里那股子劲儿就更足了。 他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 “不过嘛……也不是没法子。”他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 “这些流程上的事,我帮你去跑跑关系,打点打点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也知道,这上上下下哪个部门不要花钱疏通?我这刚上班,工资也不高……” 他搓了搓手指,眼睛定定看着林晚。 林晚心里冷笑。 好家伙这是明摆着要好处费? 这才几天,吃回扣的套路学得挺溜。 她还没开口,陈建军有换了个说法:“要不这样吧,我看你这酱菜方子还有点门道。你把这秘方给我,算你跟我们供销社合作,每年给你分红!怎么样?” “其实你想想,你这么没黑没夜的自己做,多辛苦?交给我,我有门路,到时你啥也不用干就有钱拿,多好?” 这哪是合作,这分明是想空手套白狼! 王秀兰气得脸都红了,刚想说话,被林晚悄悄拦住了手。 林晚脸上看不出喜怒,她琢磨了一下,反倒笑了。 “哎哟,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今天真是多亏了陈采购员您给指点。”她站起身,一脸真诚。 “那这事儿是挺麻烦的,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也确实拿不出钱来打点。我看这样吧,我这一瓶酱菜,就当孝敬您的,给您尝个鲜。这买卖的事,我们也不着急,我们还是等刘主任回来了,听听领导的安排。” 她说完,也不等陈建军说啥,拉起王秀兰转身就走,步子迈得贼快。 陈建军看着桌上的酱菜,愣了一下,随机呸了一口。 ----装,接着装。我就不信你们耗得起。 他得意地哼着小曲儿,又坐回了椅子上。 林晚拉着王秀兰,快步走出来了供销社。 王秀兰急得直跺脚:“小晚!咱……咱就这么走?那酱菜……” “嫂子,别急。”林晚回头看了一眼供销社,嘴角勾了勾,“跟那号人,犯不着多费口舌。他不是嫌咱们不合规矩吗?那咱们就去找个和规矩的地方。” 第49章 咸菜也能进食堂 林晚拉着王秀兰从供销社那边出来,外头起了风,吹得人脖子直往衣领里缩。 王秀兰蔫头耷脑的跟在林晚身后,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好不容易才鼓起来的那点劲儿,被陈建军那盆凉水泼的透心凉。 林晚心里也憋着火。 她瞅着巷子尽头的国营清源县食品厂。 拉着王秀兰往里进,门口传达室里坐着个戴红袖章的大爷,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把她们给打发了。 “厂里有规定,不能随便放人进去。你们有介绍信嘛?” 俩人在食品厂门口吃了闭门羹,王秀兰那张脸更白了。 “小晚,要不……咱还是先回去吧?”她声音里都带上了点哭腔。 “回去干啥?”林晚把背篓往肩上颠了颠,“来都来了,空着手回去,那不成冤大头了?” 她看着王秀兰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叹了口气。 ----得,这还没开打呢,自己这边的兵先泄气了。 不行,得想个法子把士气给提起来。 她眼珠子一转,拉起王秀兰的手,咬咬牙朝着县城最热闹的那条街走去。 “嫂子,走!咱不回去了!忙活了一上午,肚子都饿扁了,我请你下馆子去!” “下馆子?”王秀兰吓了一跳,赶紧往后拽她,“那得多贵啊!咱……咱有干粮……” “干粮天天吃,不差这一顿。”林晚半拖半拽的拉着她, “做买卖也得知己知彼不是?咱们先去尝尝县里国营饭店的菜是啥味儿,回头咱们的酱菜也能卖个好价钱!” 这理由说的冠冕堂皇,王秀兰半信半疑,还是被她硬拉进国营饭店。 饭店里人声鼎沸,空气里飘着浓浓的肉香。 打饭的窗口前面排着长长的队,穿着白褂子的服务员在窗口后面,拿大铁勺敲着盆沿,一脸的不耐烦。 吃饭的人都端着搪瓷盘子,自己找地方坐,桌子之间挤得满满当当。 林晚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找了个空桌子,让王秀兰先占着坐,看好她们的东西。 她自己拿着钱和粮票,挤进了排队的人群。 墙上挂着个小黑板,用粉笔写着今天的菜色,最便宜的醋溜白菜都要两毛钱。 林晚心里头直抽抽。 啧,这哪是吃饭,这事吃钱啊! 排了老半天队,总算轮到她了。 她把钱和票从窗口递进去:“同志,要两个白面馒头,两碗棒子面粥。” 窗口里那服务员拿眼皮子夹了她一下,从旁边的大蒸笼里夹出来两个馒头扔在盘子里,又从大锅里舀了两勺粥,动作麻利得很。 王秀兰坐在那油腻腻的桌子边上,看着周围都是穿着体面的县里人,浑身不自在。 “小晚,咱……咱就吃这个啊?” “不然呢?”林晚从自己的背篓里,把剩下的一瓶酱菜拿了出来,拧开盖子放在桌上。 “咱们有这个,山珍海味都不换!” 她把瓶子往王秀兰面前推了推。 浓郁的酱香味扑面而来。 离她们最近的那几桌客人,鼻子都忍不住抽动了两下,不约而同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林晚瞥见周围人的反应,心里慢慢松了一口气。 她递给王秀兰一个白面馒头和一碗粥,那馒头雪白绵软,棒子面糊糊上面结了一层米油。 林晚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酱萝卜,放在馒头上,就着粥吃了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王秀兰学着林晚的样子,夹了一片,那味道配着白面馒头简直是绝了。 两人吃得正香,邻桌一个穿工装的汉子忍不住了,端着碗就凑了过来。 “哎,大妹子,问一下,你们这咸菜是打哪儿买的?闻着可真香啊!” 林晚还没说话,王秀兰就下意识把瓶子往自己面前拢了拢。 那汉子一看,乐了:“妹子你别怕,我不要你的。我就问问,这菜是饭店新出的嘛?咋菜单上没有?” “不是,”林晚笑着摇了摇头,“是我们自个儿家腌的,带过来下饭。” “自家腌的?”那汉子一脸失望,“啊哟,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这味道比这个饭店大师傅做的强多了。” 他嗓门没收住,把周围几桌客人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 不一会,她们这桌就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妹子,你这酱菜卖不卖啊?匀我点呗,我拿粮票跟你换!” “就是啊,这闻着也太馋人了,给我来半斤!” 服务员看着这边乱糟糟的,也挤了过来,没好气嚷嚷着:“吵吵啥呢!都干啥呢!吃个饭还堵一块儿了?” 一个熟客指着林晚桌上的瓶子,对服务员说:“小芹,你们饭店啥时候也卖卖这个呗?这味儿绝了!” 那个叫小芹的服务员探头一闻那味儿,你别说还真挺香。 林晚满意的看着。 ----好家伙,这叫啥?酒香不怕巷子深,就怕饭店没菜闻! 她站起身,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把那瓶酱菜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各位大哥大姐,真对不住,这不是卖的,是我们自个儿家吃的。今天就带了这么一瓶,匀不开。” 说完林晚看到周围的人都一脸失望,轻笑了一下又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 “不过大家要是真想尝尝鲜,就一人夹一片,算我请大家的!” 这话一出,众人立马就对她好感大增。 “哎呀!这妹子真实在。” “那我可不客气了!” 一桌子人,你一筷子,我一块子,不一会儿那瓶酱菜就去了小半。 尝过的人,个个都赞不绝口。 没过一会,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人跟着胖厨师从后厨走了出来。 男人看着四十岁,肚子微微有点突起,一脸周正看着像是个管事的。 胖厨师指着林晚桌子上的瓶子,对着那男人说道:“马经理,就是这个!你快尝尝!” 被称作马经理的男人狐疑的打量了林晚和王秀兰一眼,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酱萝卜放进嘴里。 他先是一愣,随即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他连着又尝了好几块,才跟胖厨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 他一拍桌子当即拍了板:“小同志,我是这饭店的负责人,姓马。你这酱菜,我们饭店要了!你开个价吧!” 王秀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激动的抓着林晚的胳膊。 林晚冲她安抚地笑了笑,面上看不出喜怒,刚想开口,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了。 “哎?这不是林晚姐嘛?怎么跑到饭店里来了?还围着这么多人,你这是又闹什么事了吗?” 林晓燕提着个篮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样子是刚从供销社出来,路过国营饭店。 她看见林晚被众人围在中间夸奖,眼里的嫉妒一闪而过。 挤进人群,林晓燕看到桌子上的酱菜,嘴角一撇阴阳怪气道:“领导,您可别开玩笑了,这不就是我们乡下人家家户户做的酱菜嘛,这有啥稀奇的?” 马经理听了,眉头一挑。 胖厨师不乐意了,他把胸脯一挺: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照你这么说,家家户户都会炒白菜,那味道能一样嘛?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厨子,好东西孬东西我一尝就知道!这酱菜的方子,绝对是独一份!” 马经理听了这话也跟着点了点头。 他看林晓燕的眼神带了点不喜,转向林晚时的态度反而更热切了。 “小同志,咱们谈咱们的。这酱菜以后你就专门供给我们饭店,别人家你可不能再卖了!” 林晓燕被气的不轻,脸都煞白了,跺了跺脚,扭头就走。 第50章 投机倒把? 县供销社二楼,采购科办公室里,陈建军正端着茶杯,悠哉游哉吹着上面漂浮的几片茶叶末。 他靠在刘主任那张靠背椅子上,晃悠着二郎腿,心里头跟喝了蜜似的,美滋滋的。 ----林晚啊林晚,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想跟我斗? 他一想到刚才林晚和那个离婚弃妇灰头土脸从他办公室出去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就压不住了。 断了她的财路,比自个儿涨了工资还舒坦。 他正得意呢,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林晓燕站在门口,一脸忧愁缓缓走了进来。 陈建军看见她,心情更好了,还开了句玩笑:“晓燕妹子,咋又回来了?是不是落下啥东西了?” “东西是没落下……”林晓燕咬了咬嘴唇,脸色带着犹豫,慢吞吞开了口,“建军哥,我就是……刚才国营饭店那边过来,看见林晚姐了。” “她?”陈建军挑了挑眉,“她去饭店干啥?去刷盘子啊?” “那倒是没有……”林晓燕低下头,“饭店的领导,好像……好像要买她的酱菜,还说要跟她常年订货呢。我瞅着,饭店里好多人围着她,夸她的酱菜好吃……” 陈建军脸上的讥笑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噌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茶杯里的水都晃了出来。 “你说啥?” 林晓燕像是被他吓着了,往后缩了缩眼圈一红:“建军哥,你别着急啊……” “我就是替你不值。那林晚姐也是,有好事也不想着你这个同村的大哥,反倒便宜了外人,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嘛?” 这话句句都戳在陈建军的肺管子上。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垂在两侧的手都攥出了青筋。 林晓燕看火候差不多了,才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建军哥,你也别太上火。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那腌菜生意……做不成……” 两人再办公室里嘀嘀咕咕半天,约莫过了一刻钟,林晓燕才提着篮子笑盈盈的走出供销社。 …… 林晚跟国营饭店搭上线的事,不只是谁传开的,一夜之间整个靠山屯都知道了。 起初大伙儿都是羡慕。 可羡慕着羡慕着,味儿就变了。 墙根底下纳鞋底的婆娘们,那酸话是一茬接一茬。 “哎,你们说,这林晚丫头也太能耐了点吧?路子咋这么野?” “谁说不是呢。我瞅着啊,这事儿有点悬。” “自个儿在家做点东西拿出去卖,这不就是……投机倒把吗?那可是要被抓起来割尾巴的!” 这年头虽然政策上开始松动了,可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投机倒把啊!生怕哪天风向又变了,那可就是给全家招祸事。 很快村里就传出了风言风语。 到了第二天下午,一群村民把林家二房的校园围了个水泄不通。 带头的就是吴婆子,她住着拐杖,在门口嚷嚷得最凶:“林满仓!李秀英!你们俩给我出来!” “你们家丫头在外面搞投机倒把,败坏咱们村的名声!这要是让公社知道了,咱们全村都得跟着挨批评!” “就是!我们可不想被她连累!” 院外头,听见动静的村民越围越多。 李秀英听着那群人的叫嚷,气的浑身发抖,拢了拢头发就冲出去跟人对骂:“都反了天了!跑我们家门口来嚷嚷!” 林满仓吭哧了半天,涨红着脸就那么往门中间一横,用自己的肩膀抵住门框:“谁……谁敢动我闺女一下试试!” 林大宝更是抄起一根扁担,跟个护食的小狼崽子似的,护在林晚申前。 林晚看着他们,心里感慨。 上辈子她爸妈离得早,各自又组了家。 她就像个皮球,被两边踢来踢去,别说有人袒护了,能不挨后爹后妈的白眼,就算烧高香了。 刚穿进来的时候,她以为原主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相处久了才发现,原主的爹娘不是不疼她,只是这个时代对于下一代表达爱意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她娘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总是一边骂她败家,一边偷偷塞给她吃的,她爹那么软的性子,也会为了她拼命。 最意外的还是那个白眼狼弟弟,居然开始疼姐姐了! 啧,这被人护在身后的滋味,还挺不赖。 “吵吵啥!吵吵啥!都吃饱了撑的是吧!” 村长黑着脸,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王彩霞一看村长来了,赶紧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村长!您可来了!您快来评评理!”她指着林晚。 “俺家这个侄女,在外面搞投机倒把,这要是真出了事,可跟我们大方没关系啊!我们早就分家了!你可得给我们做主,不能让她连累了我们!” “是啊村长!这事儿可不能不管!”几个婆娘也跟着起哄。 村长没理她们,走到门口,转过身对着围观的人们。 “投机倒把?”他哼了一声,“谁跟你们说的?” “我告诉你们!”存折指着林家门口的新牌子说:“小晚这活儿,不是给她自个儿干的,是给咱们整个靠山屯干的!” 人群里发出一阵唏嘘声。 “小晚昨晚就找我谈过了!”村长扯着嗓子喊道。“她说了,方子是她的,买卖是集体的!这个前进生产小组,就是咱们大队的产业!” “她出力出脑联系销路,队里出钱出地,给她兜底!以后挣了钱,先还队里的本金,再给队里交一份,剩下的全是你们干活的人的!按工分算,多劳多得!” “你们不是愁马上猫冬了没活干、没钱挣吗?现在活儿来了!以后家家户户的婆娘都能来干活挣钱!你们还在这儿吵吵啥?” 等村长说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啥?不是投机倒把?是集体产业?有活干还有钱拿? 刚才叫嚷最凶的几个婆娘,手足无措的看着林晚,一个个脸色憋的通红。 村长看镇住了场面,又缓和了语气:“我知道大家伙儿日子都紧巴。这样,我先作主,让村里最困难的那几户,像王秀兰家、李瘸子家,家里的婆娘先到小组里来干活。以后活路多了,咱家家户户都有机会。” 村长说完后招呼她们都散了,赶紧回家做饭。 人群呼啦一下都散了,走的时候,那议论声的味儿又变了。 “哎?原来是给村里干活啊!” “那感情好啊!冬天也能挣钱了!” “林家这晚丫头,可真是出息!” 人刚走光,王彩霞就变了脸,一脸憨笑凑了过来。 “哎呀!小晚啊,你看大伯母刚才也是怕你吃亏……那个,你看哈,咱们小组还缺不缺人手啊?你看我……” 林晚笑笑也不接话,走到李秀英身边撒娇似的拉着她胳膊道:“娘,咱进屋吧,外头风大。” 王彩霞被晾在院子里,脸上挂不住又不好发作,只能干巴巴笑了两声,灰溜溜走了。 林晓燕看到林晚又出风头了,裤腿都被她攥出褶皱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看看你这买卖能不能做成! 第51章 趁热吃了它! 王彩霞回了家,心里头那股子邪火还没消下去。 一进家门,她就把手里的空碗往窗台上一扔,哐当一声!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一屁股坐在矮凳上,拍着大腿就开嗓了! “你们瞅瞅林晚那丫头的死德行!还没挣几个子儿,尾巴都翘天上去了!” 屋里头,林满囤正蹲在地上编筐,听见自家婆娘撒泼,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吱声。 林大壮从灶房里探出个头,憨声憨气问道:“娘,又咋了?” “咋了?”王彩霞看有人搭茬,劲头儿更足了,“你那个好堂妹,现在出息了,有赚钱的门道了,带着全村的人挣大钱,就独独落下咱大房这边!” 她越说越生气,院子里走了两圈不解气,看到林满囤上去就是一巴掌! “当家的!你是个死的?自个儿亲侄女发了财,都不知道去要口汤喝?明天你就去找你爹评评理!” 林满囤把手里的柳条放下,闷声说:“行了,你少跟着瞎掺和。小晚那是给大队干活,是集体产业,她哪能说让谁进就让谁进?咱自家人,不能去给她添乱。” “就是,”林大壮也跟着附和,“娘,我觉得……小晚有本事,是好事。她能带着村里人挣钱,咱们脸上也有光。” “你……你们!”王彩霞气得指着爷俩,手都在抖,“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爷俩这是胳膊肘往外拐,都拐到二房那边去了!” 她正骂着,里屋的门帘一掀,林晓燕从里面走了出来。 “娘,你跟爹和哥生什么气。”她走过去,给王彩霞顺着背,“爹和哥说的也没错,咱们是自家人,不好去为难林晚姐。” 王彩霞一听,更来气了:“你这个傻丫头!你怎么也向着她说话?” “我不是想着她。”林晓燕摇了摇头,眼圈一红,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 “我就是觉得……凭什么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了?她会做的,我也会做。娘,她能带着村里人挣钱,咱们也能!” 她拉着王彩霞的手,压低了声音:“娘,你忘了?姥姥家那手辣萝卜的绝活儿,不比她那股子酱油味儿强?走,咱们明天就回姥姥家,把那方子要过来!” 王彩霞听到闺女的话,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对啊!她娘家的辣萝卜那也是村里的一绝! …… 清晨,天边刚露出点鱼肚白,王彩霞带着林晓燕,急哄哄的回了娘家。 就在她们前脚刚走没多久,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就从村口骑了进来。 陈建军今天穿着白色衬衫,蓝色工装裤,一头油亮的头发顺贴着头皮往后梳着。 他逢人就笑,遇到几个老烟枪还从兜里拿出大生产香烟给人抽。 “叔、婶子,家里还有存着的萝卜没?我们供销社提前为过冬备货,价格好说,比村里收的高一分钱!” 村民们一听是国营单位来收,价格还高,一个个都乐坏了,把自家地窖里存着的好萝卜,一筐筐都卖给他。 林晚家院里。 王秀兰带着两个媳妇,一连跑了三天,每次回来,牛车上都是空空如也。 “小晚……不好了!”她一进院,脸色难看,含糊说道:“邻村的萝卜……一根都没了!都让陈建军给高价买走了。” 院里头切菜的声音,一下子就停了。 那几个刚来干了没几天的嫂子一个个愁眉不展。 “小晚,这可咋办?跟饭店那边都说好了的,咱们要是交不出货,那不是骗人吗?” “是啊,我今天还跟俺家男人吹牛,说我一个月能挣五块钱呢。这要是停工了,我脸往哪儿搁啊?” 林晚看着院里人心不稳,心里也是有些着急。 好你个陈建军!明着斗不过,就来断我的路是吧? 她一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笑: “慌啥!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呢!不就是没萝卜了吗?多大点事儿!” “都别瞎琢磨了,该干啥干啥。这事儿,我来想办法。我跟你们保证,咱们小组停不了工,大家的工钱一分都不会少!” 安抚好了众人,林晚自个儿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找了个由头出了院子,一个人顺着村里的小路,漫无目的走着,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萝卜没了,还能用啥? 黄瓜?那玩意儿金贵,量也少。 芥菜疙瘩? 倒是多,可那味儿冲,我这个配方腌出来的味道一言难尽…… 她琢磨的脑仁疼,听见不远处的菜园子里传来一阵激烈的吵嚷声。 循声望去,正愁见村东头的张家嫂子和李家婶子,两个人叉着腰,为了一筐大白菜吵得脸红脖子粗。 她还没来得及凑过去看热闹,脑子里的小瓜激动了: 【瓜!瓜!宿主!前方发现一筐白菜的归属权纠纷瓜!快!趁热吃了它!】 林晚看着那筐水灵灵的大白菜。 对啊!白菜!我怎么把这玩儿给忘了? 她想起来了,没穿越来的那会儿,超市里卖得最火的,除了萝卜干,那不就是酸甜口的辣白菜吗? 那玩意儿,又下饭又开胃,可比单一的酱萝卜吃法多多了! 这念头一通,她心里头豁然开朗,拉着秦书涵和王秀兰,在灶房里准备大干一场。 “书函,你帮我记一下,咱们需要……辣椒粉,要磨得细细的那种。” 王秀兰一脸茫然:“辣椒粉?咱村里只有干辣椒,哪有那磨成粉的玩意儿??” “还需要……鱼露,就是用小鱼小虾做的酱汁,提鲜用的。” 秦书涵摇了摇头:“我只在书上看过,靠山屯属于北方内陆,连海鱼都见不着,更别说鱼露了。” 林晚碰了一鼻子灰,意识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她只能再次厚着脸皮找陈奶奶解围了。 林晚把自个儿的想法给奶奶写了一遍,又比划了一通。 陈奶奶听明白了,点点头。 拉着她到院里的石磨旁,指了指石墨又指了指天上的太阳。 接着,陈奶奶走进屋里从小罐子里蘸了一点点虾酱,递到林晚鼻子底下让她闻。 林晚明白了! 这干辣椒晒透了就能磨粉,鱼露的鲜味儿可以用虾酱做平替! …… 林家院里持续几天都忙的热火朝天,眼看着酸菜缸里都开始冒泡了,林晓燕和王彩霞才从娘家回来。 两人一进村,觉得气氛不对。 家家户户门口都晾着白菜叶子,这林家二房院里飘出一股子酸中带辣的怪味儿。 王彩霞拉住路过的刘婶子大听:“这是……干啥呢?” 刘婶子撇了撇嘴:“还能干啥!林晚那丫头,又琢磨出新花样了呗!说是要做什么辣白菜,卖到城里去呢!” 王彩霞和林晓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她们俩提着包袱,快步走回了自家院里。 一进屋,王彩霞看着带回来的红油辣萝卜,吸了口口水,有点不放心问自家闺女:“晓燕,你说……那林晚丫头不会真用那没人要的大白菜,也做出啥名堂来吧?” 林晓燕拿筷子尝了一口辣萝卜,辣的眼圈都泛红,她却像是没感觉似的,拿手巾轻轻擦了擦嘴角,淡淡说了句:“味道还行。” “娘,你放心。”她看着林晚家的方向,笃定的说, “白菜那玩意儿,又便宜又占地方,腌出来除了酸就是水,城里人谁稀罕?她那是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呢。” 顿了顿林晓燕又补充了一句: “咱们这个辣萝卜,才是城里人喜欢的紧俏货。等国营饭店跟她断了合作,那咱们就有机会了……” 第52章 咱们见好就收? 天刚亮,林晚家的小院就没消停过,门槛都快被踩平了。 林晚坐在自家院里的小马扎上,手里捏着一沓毛票,一张张地点着数。 “前进生产小组”的工钱发了!拢共也就三十来块钱,是开张以来头一回见着回头钱。 王秀兰领着妞妞过来的时候,手都在发颤。 她紧紧捏着分到的三块五毛钱,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靠自己赚的钱。 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揣进怀里最里层的口袋,还使劲按了按。 “小晚……”她声音里带着点哭腔,“我……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自个挣下这么多钱。” 妞妞手里捏着林晚刚给她的两颗糖块,也仰着脸看着自己娘,小声说:“娘以后咱能天天都吃饱了吗?” 院子里其他领完钱的嫂子也都围上来,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胆子大点的张嫂捏着手里的两块八毛钱,嗓门都亮了几分: “哎呀,小晚啊跟着你干可真有盼头!这几天可把我男人给馋坏了,天天在家念叨,说我这婆娘比他个大老爷们还能耐。” 连平日里话不多的钱婶也攥着钱,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小晚,俺……俺想用这钱给俺家娃扯二尺布,做条新裤子,中不?” 林晚笑着点头,看着激动的大家,心里也舒坦。 啧,瞧着她们靠自己赚的钱,比过年自己吃饺子还香。 她把账本合上,笑着说:“嫂子们,这钱是你们自个儿凭本事挣的,想咋花就咋花。往后咱们好好干,让家里的爷们都羡慕去!” 大家伙听林晚这么说,那心里头别提多开心了,这时村长家九岁大孙子李铁蛋跑了过来。 “林晚姐!林晚姐!大队部来电话!县里国营饭店的!让你赶紧过去接!” 李铁蛋一路叫嚷过来,半个村子都听见了。 张嫂拿着胳膊肘碰了碰林晚:“小晚,快去快去!这可不能怠慢了。” 林晚把钱往兜里一揣,拍了拍手也顾不跟她们多唠,拔腿就往大队部跑。 等她跑到大队部,屋里头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 她拿起话筒,还没来得及说话,马经理的声音已经响起: “喂!是林晚小同志吧?我跟你说啊,你那酱萝卜真是绝了!拿到我们食堂,客人们抢着要!不到三天,你送来的那点存货就见底了!你可真是我们饭店的财神爷啊!” 林晚听着这通猛夸,心里头有点飘飘然,嘴上还是很谦虚:“马经理您过奖了,我这酱菜也没您说的这么好。” “好!好得很!”马经理那头语气激动,“小同志,我不跟你绕弯子了。下礼拜,供货量翻两倍!你给我备足了货!钱不是问题!” 林晚脸上的笑,一点点裂了。 两倍?她上哪儿给他变两倍的萝卜去? 陈建军那孙子把周围村子的萝卜都给包圆了,她现在连萝卜根都找不着一根。 她拿着话筒脑门上见了汗,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那个……马经理真对不住。这萝卜……萝卜可能有点问题……” “啥?有问题?”马经理的嗓门一下子就拔高了,“啥问题?要断货?” 她舌头都快打结了,憋了半天,总算想出一个靠谱的借口: “就是……就是前两天下了场大霜,地里的萝卜都给冻坏了,收不上来了!” “哼!”马经理明显不信这套说辞,语气也凉了下来, “小同志,做买卖可不兴这样啊。我这儿菜单都跟客人放出去了,你这头给我掉链子,我这国营饭店要因为你这酱菜开了天窗,你负的了责吗?” 林晚牙一咬心一横,把牛皮给吹出去了: “马经理你别着急!您听我说!” “萝卜是没了,可我们村还有更好吃的酱菜,比那酱萝卜好吃一百倍!” “您给我一个礼拜!就一个礼拜!我保证给您送过去!要是不好吃,这批货我白送,还赔您一百块损失费!” 神啊!一百块!呜呜呜我得挣多久才能挣回来哟! 这回真是把自个儿卖了。 挂了电话,林晚转身往家走,回到家就把秦书涵和王秀兰叫到了灶房。 把这事儿一说,两个人脸都白了。 王秀兰急得直搓手:“小晚,你……你这不是胡闹吗?那辣白菜还没弄利索呢,万一……万一人家不爱吃可咋办?那可是一百块钱啊!” 秦书涵也皱着眉,表情严肃:“小晚这事儿太冒险了。咱们新的配方还不知道行不行,万一失败,你考虑过后果吗?赔钱倒不是不怕,是咱们的信誉……” 林晚心里也着急,可话都说出去了,她把兜里的钱往桌上一拍:“没时间玩一了!从今天起,咱们就拿钱烧!买最好的白菜,最辣的辣椒!最好的虾酱!我就不信,拿钱还砸不出一个好房子来!”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家的小屋里就没消停过,整天叮叮当当的。 买回来的大白菜堆在墙角,高度都快赶上窗台了。 王秀兰带着几个嫂子,洗菜、切菜、晾菜,忙得脚不沾地。 林晚和秦书涵俩个人头顶着头蹲在那儿,守着一堆瓶瓶罐罐,不是加点这个,就是减点那个,整日里灰头土脸的。 辣椒粉呛得人直打喷嚏,虾酱那股子腥味儿,熏得人脑壳儿疼。 钱,也花得飞快! 一开始做坏了的,还能分给各家当咸菜吃。 到了后来,倒出来的白菜,不是咸的发苦,就是酸得倒牙,村口的狗闻了都绕道走。 张嫂端着一盆失败品回家,路上碰见人,还苦笑着抱怨:“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天天跟白菜疙瘩过不去,腌出来的东西还一股子怪味儿。” 钱婶则更担心钱的事,她找到王秀兰小声问:“王嫂,咱这……还剩多少本金啊?可别到时候白菜没弄成,连买盐的钱都没了。” 王秀兰每天过来,都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个装钱的木匣子。 看着里面那点钱一天比一天少,她那眉头就锁得死死的,半天都舒展不开,嘴里不住地唉声叹气。 她找到林晚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小晚,要不……咱还是想想别的办法?你要是钱不够,我这还有十块钱都给你! 村里的风言风语,也跟着起来了。 刘婶子凑在正在井边打水的张嫂跟前小声叨叨:“张家嫂子,我可听说了,你们那酱菜挣得钱都霍霍光了?” “现在给你们发的工钱,都是林家那丫头自己掏腰包。她这是打肿脸充胖子呢,你们可别被她给骗了,到头来白忙活。”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小组里的人心也跟着乱了。 有两个嫂子干活的时候,都开始唉声叹气,磨起了洋工。 王秀兰急得天天睡不好,顶着大黑眼袋找林晚,话都说不利索了:“小晚,咋办呀?这么下去……人心都要散了……” 林晚看着那口空了一半的钱匣子,心里头也乱糟糟的。 她拿起账本翻来覆去地算。 买白菜花了多少,买辣椒花了多少……算到最后,匣子里那点钱,连买盐都不够了。 啪一声合上账本。 不能再这么烧下去了!心好痛哦~ 张嫂搓着手走过来找林晚,语气里带着点急切:“小晚,嫂子不是信不过你。就是……你看哈,这钱一天天光出不进,俺们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没个底。” 李嫂也跟着过来:“是啊,小晚。俺家那口子昨天问我,说咱们是不是瞎折腾。俺嘴上跟他吵,可心里……心里也发慌。” 剩下没发言的钱婶,一直低着头小声跟王秀兰嘀咕一句: “王嫂,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见好就收?” 林晚一言不发,走到墙角,把最里头那口坛子搬了出来。 这是她们实验的最后一批,也是她押上的最后赌注。 其他人都看着林晚这操作有点愣。 林晚揭开封口的油纸,一股子酸辣鲜香的味儿,挠一下就钻了出来,霸道得很。 那辣白菜,被酱料腌的红亮亮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王秀兰离得最近,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亮了:“小晚,这……这是啥味儿啊?咋这么馋人呢?” 第53章 味道还行吧 王彩霞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口半人高的大缸,就摆在自家院里,天天关着院门,神神秘秘在屋里头倒腾。 那股子冲鼻子的辣味儿,飘出半个院子,惹得左邻右舍都好奇,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没几天,林晓燕提着裹严实的小篮子,坐上了去县城的牛车。 她熟门熟路的从供销社后院进去,直接敲开采购科的门。 陈建军早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他接过篮子,打开闻了闻,一股子刺鼻的辣味窜了出来。 “就这个?”他挑了挑眉,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小坛子。坛子里的辣萝卜条切得倒是整齐,就是那酱汤看着浑浊不清亮。 “嗯。”林晓燕从兜里拿出几张毛票,塞到陈建军手里,声音轻柔的能滴出水来,“建军哥,这是十斤的货,还有……这是孝敬您的茶水钱。” 陈建军接过钱,清点了一下,有两块钱呢!脸上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些。 他拿了双筷子,夹起来尝了一口。 辣是真辣,就是咸味儿重了点,萝卜的脆生劲儿也差了点火候,跟林晚那酱萝卜比,差了不少意思。 他转念一想,林晚现在就是个没牙的母老虎,她那酱菜做得再好吃,没了萝卜还不是白搭? “味道还行吧。”他放下筷子,心里已经有了盘算,“虽然比林晚那酱萝卜差点意思,但胜在有货。晓燕妹子,这事儿有门!” 林晓燕听到陈建军的话,眼里全是期待。 陈建军拍了下胸脯:“这样,我先做主,按供销社收次等品的价格,收了你这坛子辣萝卜。不过你上次从我这儿拿的五十斤萝卜钱还没结算,就用这坛子辣萝卜抵了。” “这样,你这篮子里还有一坛子,你可以再跑跑别的门路。” 林晓燕心里一喜,这两块钱花的值。 “建军哥,你的意思是……” “国营饭店那边,我熟!”陈建军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林晚不是跟他们吹牛说有新货吗?她现在连根萝卜毛都找不着,那啥交差?你这时候把辣萝卜送过去,正好能顶了她的缺!” 他把篮子里没打开的另一坛子辣萝卜推给林晓燕:“你来都来了,国营饭店这空正好没有客人,你过去试试?事成之后哥还指望你找我进货呢!” 林晓燕接过坛子,心里跟揣了个兔子似的,砰砰直跳。 她点点头,跟陈建军告了辞。 ………… 林晚家的小院里,林晚拿起一双筷子挑起一块辣白菜放在碗里。 她用一旁干净的剪子把那块辣白菜剪成几小块,给院里的人都分了一块,招呼大家尝尝味道。 大家最近吃白菜吃怕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先动。 秦书涵看了眼犹豫的林晚,含笑说着:“我先给大家试试。” 说着就夹起白菜放进嘴里。 吃进去那一刻,秦书涵眼睛瞬间就睁大了。辣白菜的味道入口酸、甜、咸、辣、香 五种味道在舌尖上依次炸开,过后留下满口清爽。 白菜的口感更是嘎嘣脆,一点都不软烂。 她语气颤抖,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吃!小晚这个太好吃了!比我们之前的酱萝卜还好吃!” 林晚赶紧也尝了一口。 是了是了!这熟悉的味道~! 悬着多日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 其他人看她俩吃的这个开心劲儿,也迫不及待尝了起来。 “哎哟我的天!这这这……这是白菜疙瘩能出来的味儿?” “酸酸甜甜还带点辣,太好吃了!” “小晚,你这脑子是咋长的呀?咋能想到这么好吃的做法。” 之前人心惶惶的几个人,这一会儿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两眼放光! “好了,婶子们。”林晚把坛子盖好,一拍手,“都别杵着了,方子成了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王秀兰立刻招呼她们去洗大白菜。 林晚趴在秦书涵耳边说:“书涵姐,你记下刚才最后一次的配比,以后你负责调料!” 看着院子里的工作井井有条,林晚信心满满。 秦书涵看着这丫头,抬起修长的手指戳了戳林晚的额头。 “你干嘛呢?还在傻乐,马经理那边你赶紧拿着这坛子成品过去让人尝尝,心里也有个底。” “对哦!你看我这脑子,都磨糊涂了!哈哈哈谢谢书涵姐提醒~” 看着这丫头对自己撒娇的模样,秦书涵的耳根微微有些发热。 “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咧!书涵姐保证完成任务。”林晚蹦蹦跳跳去收拾了。 ………… 国营饭店后厨,胖厨师心里急得团团转,手里的大勺在甩得当当响。 “老马,这都第三天了,咱们的存货没了,这天天催咱们的酱菜,林晚那丫头现在也没个准信,新酱菜靠谱吗?” 马经理也拉着个脸,在后厨门口来回踱步。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大口凉白开,还是觉得嗓子眼冒火。 这时小芹从前厅跑了进来,有些着急:“经理,厨师长,外面……外面有个小姑娘,说是来送酱菜的。” “林晚来了?”马经理和胖厨师对视一眼,都松口气。 “不是,”小芹摇了摇头,“不是林晚,是个眼生的姑娘,说是也姓林。” 两人一头雾水跟着小芹来到前厅。 只见一个穿着蓝色衬衫,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怯生生的站在柜台前,脚边放着个篮子。 林晓燕见到马经理,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去。 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马经理您好,我叫林晓燕,是……是林晚的堂妹。” “我听说饭店里急着要新酱菜,我姐她……她最近家里事多,忙不过来,就托我把我们家的辣萝卜先给您送过来。” 她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把篮子里的坛子拿出来,摆在桌上。 掀开盖子,里面红彤彤的辣油,看着挺唬人。 胖厨师早就等不及了,拿起筷子就夹了一根放进嘴里。 嚼了两下,眉头皱了皱没说话。 马经理也尝了一根。 辣味有余,鲜香不足,口感也没有那么脆爽,跟林晚的酱萝卜完全是两码事。 林晓燕看着俩人的反应,心里有点打鼓,硬着头皮说: “马经理,我姐那个新品种是辣白菜,用的是没人要的大白菜疙瘩,成本是低,可是那玩意儿腌出来除了酸就是水,这县城里的人哪吃得惯?我自己家这辣萝卜,用的可都是供销社的好萝卜,实打实的!” 她看着马经理还在犹豫,眼圈一红带着几分委屈:“经历,不瞒您说,我姐她……她就是太要强了。她跟你说啥要做比酱萝卜还好吃的新菜,那是因为她收不到便宜的萝卜,没办了才瞎说的,村里人都知道她那是吹牛。” “我劝她让她早点来跟您说实话,可她不听,非要在家瞎折腾。我怕……我怕她到时候交不出来,耽误了咱国营饭店的生意,坏了您的名声,这才自作主张,把我们家的辣萝卜拿来,想着好歹能帮您顶一顶。” 她吸了吸鼻子,说的情真意切: “我姐她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这辣萝卜,味道肯定比不上她吹的那个天花乱坠的新菜,至少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能解您的燃眉之急。您要是觉得行,我们家地窖里还有不少腌好的,保证供得上!” 胖厨师听的直撇嘴,马经理倒是听进去了几分。 他现在愁的不是味道,是断供的问题。 林晚那边迟迟没信儿,眼看着就要开天窗了,这辣萝卜虽不算顶好,但好歹是个酱菜。 马经理沉吟了半天,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林晓燕也没再说话,安静的等在一旁。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林晓燕。 “小同志,你这辣萝卜……”他顿了顿,缓缓开口,“供货量,能跟上吗?” 新书推荐:青乌手札、八零吃瓜:退婚渣男后我成了万元户、开局人牲,反手借种女酋长、上进系神豪:从修水管开始、乱世选 第54章 反了天了 林晓燕被这从天而降的好事儿砸的有点懵,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脸颊憋得通红。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儿来,急急点头说话都有点磕巴:“能!能!经理您放心!保……保证能跟上!” “行。”马经理点了点头,“那你这十斤辣萝卜我先按一斤三毛钱收了,算是试试水。如果反应可以,我三天后再卖剩下的。” 林晓燕接过三块钱,激动的满脸通红,连声道谢,提着空篮子高兴的走了。 她前脚刚走,胖厨师就凑到马经理身边,叨叨:“老马,那玩意儿又咸又辣,三毛一斤都贵了。” 马经理叹了口气:“先拿这个顶两天,总比开天窗强。唉,可惜了林晚那丫头……” 两个人正说着,小芹又跑了过来:“经理,那个……那个林晚来了!” 话音刚落,林晚提着一个布袋子就从后厨门口走了进来。 脸上带笑:“马经理,厨师长,让您二位久等了!我把新酱菜带来了!” 马经理看着她,脸色不太好看,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坛子:“小同志,你来晚了一步。你的堂妹刚把货送来了。” 林晚看着那坛萝卜,心下了然。 她慢条斯理地解开布包,拧开盖子。 酸辣的白菜味儿钻了出来,把辣萝卜的味儿压的死死的。 林晚直接拿着桌上的筷子,夹起一片红亮亮的辣白菜递到马经理面前。 马经理将信将疑尝了一口,紧接着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胖厨师看老马半天不说话,也顾上别的,自己找了双筷子夹了一片味到嘴里, 尝到味儿后,一拍大腿嗓门都高了:“我的天!这……这是白菜帮子吗?咋能这么好吃?” 马经理表情有些严肃:“小同志,你堂妹说你是收不到萝卜才折腾的白菜,这是真的吗?” 林晚坦然点头:“收不到萝卜是真的。我们村有人看我不顺眼。” 她话锋一转,“可这辣白菜不是瞎折腾。我对这东西没十成把握,也不敢跟您打包票。” 马经理看着眼前这个丫头,不卑不亢,再想想刚才的林晓燕,那番背后说人的小家子气,心里有了定夺。 “好!”他猛地一拍桌子,“就冲你这股子实在劲儿!你这辣白菜,我们饭店全要了!价格嘛比之前的萝卜每斤多一毛。这样是一斤四毛!我先订一百斤!” 他又对胖厨师说:“王胖子,去拿盆把辣白菜装好今天中午上新咸菜!” 林晚接过十块钱定金,心里乐开了花。 她谢过马经理,答应三天后准时送货。 拿着定金,林晚跑去了黑市,买了十斤精面粉、二两五花肉,又去供销社买了点红糖和大枣。 背着沉甸甸的东西,她回了靠山屯。 林晚来到陈奶奶家,看陈奶奶一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 推开门走了进去,陈奶奶看到林晚,脸上堆满了笑。 林晚把东西放在石桌上,蹲在陈奶奶跟前,打开袋子让她看。 用手比划着告诉陈奶奶这些是送给她的东西,为了感谢之前陈奶奶的配方。 陈奶奶看着白花花的面粉和那些猪肉,红枣红糖,眼睛有点湿。 她伸出手在林晚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林晚把里面的红糖袋子拿出来,给奶奶比划着让她每天都泡水喝。 等她交代完了之后,陪着陈奶奶坐了一会,看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 陈奶奶送她到院门口,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转身回了院。 陈奶奶刚走到石桌前,张桂枝就从外头回来了。 她瞅见老婆子跟前那堆东西,三角眼一瞪,几步就冲过去。 “哪来的?” 陈奶奶指了指林家的方向。 张桂枝明白了,眼珠子一转,上手就把东西都抢了过来。 “死老太婆,你还会吃独食了?我告诉你,这些都是我男人挣的!是我的!” 老人家气的浑身发抖,伸手想要拿回来,这都是小晚丫头送来的,不能被抢走。 “你个老不死的!还敢跟我护食?”张桂枝火气上来,伸手就去掰她手指。 老人死死拽着袋子不撒手,张桂枝见掰不开,没轻没重地推了陈奶奶一下。 陈奶奶年纪大,身子骨又弱,被她这么一推,脚底下拌蒜,头往后倒一下砸在石桌桌角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昏了过去。 张桂枝吓了一跳,探了探鼻息,见人还活着,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装死!我看你能装什么时候!”她骂完就抱着那一堆东西,扭着腰回屋去了。 第二天,林家院子里忙的热火朝天,马经理订的一百斤辣白菜还差五十斤没腌上。 林晚跟王秀兰她们一起洗白菜,秦书涵拿着小秤砣,一遍遍称着配料。 院门敞开着,王彩霞不知道咋就进来了。 “哎哟喂,这大清早的,忙活啥呢?也不怕累着!” 林晚没搭腔,心里想着昨天的事儿,还是等她们娘俩自己发现好了。 王彩霞站在院当中,拿手扇了扇一脸嫌弃:“啧啧,这一院子的酸味儿,熏得脑仁疼!我说小晚啊!你们这还折腾啥呢?前面都浪费了那么多大白菜了,赔掉腚了吧?” 李秀英在屋里准备生火做饭,听了这话,把手里的吹竹往锅里一扔:“大嫂,你要是闲得慌就回家纳鞋底子去,少在我们家院里说风凉话!” “嘿!老二家的你咋还不识好歹呢?”王彩霞撇了撇嘴,“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嘛!晓燕啊,你快跟你二婶说说,城里头现在是啥行情?” 林晓燕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二婶,林晚姐,不是我想泼你们冷水。昨天我刚从县里回来,饭店那边说了,县城里人嘴刁,不爱吃这些粗得掉渣的东西。你们这白菜……怕是悬了。” 王秀兰想上前怼林晓燕,被林晚拉住了,对她摇了摇头。 林晓燕看林晚不说话,心里更得意了。 李秀英哪能看自家闺女被人上门欺负,抄起扫帚就把王彩霞她们扫地出门。 林晚在心里给她娘竖了个大拇指! “小晚!小晚!”李巧梅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你快去看看吧!隔壁陈奶奶家……出事了!” “咋了?”林晚手里动作一顿。 “我刚才路过她家门口,大门从里面拴着,透过门缝瞅见陈奶奶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吓死个人了,喊了半天也没人。” 听完李巧梅的话,林晚二话不说就往陈奶奶家跑,门口没走远的王彩霞和林晓燕对视一眼,也跟上了上去。 嘴里还嘀咕着:“看看,我就说这丫头邪门吧,谁沾上谁倒霉!” 林晚一口气跑到陈奶奶家,院门紧闭,里面传出阵阵肉香。 还有张桂枝两口子的笑声。 “他娘滴,这肉可真肥!炖得直流油!” “你小声点吃!别让外头听见!那个死老太婆还在院子里躺着呢!” 听到这林晚这小暴脾气上来了!哐哐砸门! “开门!张桂枝!开门!别躲在里边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儿,吴平才磨磨唧唧过来开了个门缝,脸上挂着笑:“哟,是小晚啊!这大清早的,咋敲得这么急?” 他看了一眼林晚身后的一大帮人,脸色变了变,还要把门关上:“那个……俺姑还没起呢,不方便……” 林晚哪有功夫给他瞎扯,直接抬脚一踹。 吴平被这一脚带的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叫唤。 林晚越过他直接跑到院子里,陈奶奶蜷缩在石桌旁,身上还是昨天那身衣裳。 入秋的清晨地上已经起霜了,老人脸上冻的发青,额头还有一块干了的血迹。 “陈奶奶!” 林晚扑过去一摸老人的手,凉的吓人。 她颤抖着手去探鼻息,还好,还有口气在。 张桂枝听到院里的动静,嘴里还嚼着肉,举着锅铲就冲过来了。 “哪个杀千刀的!敢踹我家的门?反了天了!” 看到地上的林晚,指着鼻子就骂:“好啊!你个小娼妇!还敢打上门来了!” 林晚看着满口喷粉的泼妇,强压着火气道:“滚开!” 她想把陈奶奶抱起来,可老人身上软得像一滩泥。 试了两次,都使不上劲。 林晚身后跟来的王秀兰和秦书涵赶紧来帮忙,三个人扶着陈奶奶要往屋里走,被张桂枝拦住了。 “你们仨耳朵聋了!滚出去!这是我家!给我把这个老不死的放开!” 第55章 我们就是一时糊涂啊 张桂枝看着那几个人一扶着半死不活的老虔婆往里屋走去,理都没理她!举起扫帚就朝林晚打趣! 【宿主小心!】 林晚余光瞥见,一手托住陈奶奶的肩膀,一手抓住张桂枝的扫帚。 “张桂枝,你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们?还有虐待陈奶奶的事,如果被村外的人知道了,你想想后果吧!” 她借力一推那扫帚,张桂枝被往后一带,一屁股坐在地上,想着林晚的话,脑瓜子嗡嗡的。 她们仨把陈奶奶扶到床上,林晚对她们俩说:“书函姐,你脚程快,去卫生所请顾医生过来一下。嫂子,你去请村长和赵主任,快!” 秦书涵和王秀兰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立刻分头朝两个方向跑出去。 院里只剩下林晚护着不省人事的陈奶奶,吴平守着门口,其他凑热闹的人不敢上前。 这吴平和张桂枝可都不是善茬,别再管闲事,惹上一身骚。 张桂枝看着只有林晚一个人,胆子又肥了,上来就要赶人,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个小扫把星,沾上你就没好事!还不赶紧从我们家出去!我跟你说!我姑成这样都是你克的!” “张桂枝你个黑心肝的烂货!你嘴巴放干净点!你再胡咧咧一句老娘撕了你的嘴!” 李秀英不知道啥时候冲进来了。 她挡在林晚前面护着,张桂枝一看这架势,心里直犯嘀咕! 这李秀英之前就是个鹌鹑,也不知道犯了啥邪劲儿,最近咋还这么厉害了! 院外王彩霞看热闹不嫌事大,跟一旁围观的人扯老婆舌头: “你看你看,我就说这林晚邪门吧,跟她沾边的不是离婚,就是昏倒的!再看看她娘,我那弟妹以前可不这样啊!” 林晓燕也附和:“娘,不能这么说。这林晚姐也是好心,只是不知道陈奶奶这么大年纪……经不经得起她……她这么折腾。” 林晓燕满意的看着周围人开始小声议论林晚邪门的事,心里美滋滋的。 “都让让,大夫来了!” 秦书涵带着顾景舟过来了,顾景舟提着药箱,快步走进陈家院里,一眼看到被李秀英护在身后的小姑娘。 那丫头愣是没管周遭的议论,只专心给陈奶奶清理伤口,搓着陈奶奶发凉的手,一脸焦急。 他走上前,来到林晚上方,声音放的很低安慰道:“别急,我来了。” 林晚听到他的声音,心里那股紧绷的弦,松了一下,点点头指了指床上的陈奶奶:“顾医生,你快看看陈奶奶!” 躲在人群后的林晓燕攥紧了拳头。 刚才那顾医生看林晚那小贱人的眼神,柔的能滴出水来! 林晚这辈子还是老老实实嫁给陈建军就好!谁也别想挡我的路!就算是我堂姐,也不行! “晓燕你咋了?脸色咋这么难看?不舒服吗?”王彩霞一连三问满脸担忧。 林晓燕摇了摇头,让她别出声,自己的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顾景舟。 小屋里顾景舟看到林晚祈求的眼神,心里一紧,立刻蹲下身开始给陈奶奶做检查,拿出听诊器,又翻开老人的眼皮看了看。 紧接着村长和赵红霞也跟着王秀兰赶到了。 “都干啥呢!围在这儿干啥呢!”村长一吆喝,院里顿时安静不少。 顾景舟给陈奶奶量体温听心跳,他越检查脸色就越沉。 吴平夫妇看着村长来了,吴平立马指着林晚就开始喊冤:“村长啊,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这林家丫头无缘无故就踹开我家的门还打人!” “是啊村长!”张桂枝也跟着哭嚎,“她就是个扫把星!把俺姑给克病了!现在还想上门来害人!” “你俩先别吵吵,顾医生陈婆子咋样了?”村长被吵到一个头两个大,这陈婆子可是军属,出了啥事也不好交代。 顾景舟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在村长跟前哭诉的夫妻俩,眉心微拧。 很快他又换上平日里温和的表情,走到村长身边说道:“村长,我刚才给陈奶奶检查了一下。这额头上的外伤,是皮外伤不算严重,小心照顾不能碰水,一两周可以恢复。” 说这儿,他顿了顿看了吴平一眼,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至于陈奶奶昏迷到现在还没醒,应该是被饿的,陈奶奶身体亏空的厉害,应该是常年吃不饱还要干重活导致的。再这么下去,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 顾景舟的话,让院子里吃瓜的人们发出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饿的?撑不过这个冬天? 这陈婆子咋会饿?她儿子可是当兵的,出任务的时候牺牲了,这上头每个月都给补贴的! 全村里就属她不会挨饿!这是咋回事? 刚才那些说是林晚克的婆娘们,都闭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林晚给陈奶奶盖好被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吴平两口子说道:“吴大叔,你给大伙说说,陈奶奶的抚恤金去哪儿了?这少说一个月得有五块钱加三十斤粮票吧?不一直是你去领的吗?” 村长也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到吴平肩膀上:“对啊!那笔钱呢?我每个月都亲手交给你的!” 吴平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还嘴硬道:“我……我……都给我姑换成白面了,还买药了……她老人家牙口不好,吃得精细,花销大……” “是吗?”林晚嗤笑一声,转身问院里的乡亲们: “各位爷奶叔婶们,大伙儿都是看着陈奶奶平日里咋过的,你们谁见着吴大叔给奶奶吃过白面,熬过药?” 人群里有很多人都在摇头,林晚继续说道:“国家给的抚恤金,是让英雄家属能吃饱穿暖好好过日子,不是让其他人揣进自己腰包,吃得满嘴流油的!” “就是!我从来没看见吴平他两口给陈婆子买过啥好东西!” “我还纳闷呢,陈婆子是烈士家属,日子咋过得比咱还不如!” “好啊!你们两口子这是拿着国家给的补贴还虐待人!你们的心肝是黑的嘛!” 村民们越说越激烈,有几个手脚麻利的嫂子,早都气不过了,直接冲进陈家厨房。 “我的天!这一大锅肉和白面馒头啊!” “哎呦,陈婆子的屋里咋啥也没有就一床破被子?” “你看看这两口子的屋,五床全是新棉花的被子!” “杀千刀的,这俩人橱子里锁着好几斤桃酥还有一铁盒钱呢!” 村长气的直接破口大骂:“好啊你们,你们两个畜生!你咋给我保证的?你就是这么给我照顾的吗?” 吴平夫妇彻底蔫了,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一个劲儿扇自己耳光。 “村长,李叔!我们错了,我们就是一时糊涂啊!饶了我们这次以后……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对我姑!” 村长一把挥开两人拉着自己的手,一锤定音:“吴平!张桂枝!你们俩把在这些年昧下的钱给我一分不少吐出来!从今天起你们搬出陈婆子家,滚回你家去,罚你们俩去全村给我掏粪,啥时候陈婆子原谅你们了,再说!” 吴平夫妇哭爹喊娘的求饶,村民们一个个拍手叫好。 陈奶奶这边,顾景舟已经给打了退烧针,又喂了些汤药。 老人家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只是还昏睡着。 林晚带着李秀英和王秀兰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帮着把屋里收拾了一下。 村长看着炕上昏睡的陈婆子,叹了口气走向林晚说:“晚丫头,今天这事儿……多亏了你。可这老婆子往后咋办?总不能没人管吧。” 屋里安静下来,几个人都看着林晚。 林晚看着炕上的陈奶奶,想着往后就她自己一个人生活,毕竟陈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特殊,听不见也说不出。 心思百转,再次看向村长时眼神坚定:“村长,你看这样行不行?” 第56章 抢劫啊! 村长下意识追问:“晚丫头,你有啥想法就直说!” 林晚深吸一口气说道:“村长,陈奶奶往后的日子,就交给我吧,我来养!” “这……”村长没想到这丫头能直接要养陈婆子,一时不知咋回。 地上的吴平两口子一听这话都急了,张桂枝嗷一嗓子就从地上蹦起来。 指着林晚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安的什么心!林晚你个扫把星!都是你!我姑以前没跟你说话的时候好好的,你看你一来她就不吃东西!现在你假好心,哦~我知道了,你是看我姑有钱,想克死她霸占家产是吧!” 好家伙,还敢倒打一耙? 这张桂枝说话不靠谱,但是这霸占家产的事儿,成了众人心里的一根刺。 林晚笑吟吟迎上张桂枝:“是吗?你说是我克的?” 她点点头,眼神陡然变了,“那我就当着乡亲们的面,跟你立个字据!三天!我就要三天!三天内我会让陈奶奶身子好利索,能下地走路!你怎么办?” 张桂枝被她的气势问的吃瘪,硬着头皮喊:“你要是做不到呢?” “我做不到,我不仅担下这个人的名声,我还赔你们家一张大团结!”林晚掷地有声承诺道。 十块钱! 院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吴平在旁边听着,眼珠子滴溜直转,赶紧推了自家婆娘一把抢着说:“那你要是做到了呢?” 林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转向吴平说:“要是我做到了,那吴叔你们两口子就从这个院里,给我干干净净的滚出去!以后陈奶奶跟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吴平跟张桂枝使了个眼色,这赌局,怎么看都是他们占便宜! 一个快死的老虔婆,三天能下地?做梦! “好!一言为定!”张桂枝一口就应下来,生怕林晚反悔似的,“大伙儿可都听见了!三天后她要是做不到,她就得给我们一张大团结!” 顾景舟这时候给一直不说的村长递上个小册子。 “村长,这是陈奶奶的诊断记录。长期营养不良,身上还有多处陈旧性损伤。我这边刚收到上头下发的文件,每个季度军属的健康报告都要交到公社备案。” 村长本想着丑事不出村,这下脸色涨成猪肝色。 他一把夺过小册子,看着上面的记录,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要是交上去了,他这个村长也别想干了! 心里的怒火没处发泄!指着吴平就开始了:“丢人!你们俩把咱们村的脸都丢到公社去了!” 骂完,村长喘了几口气缓了缓对林晚说:“好,按你说的办,在场的都给你们作证!” “三天后,要是林晚丫头赢了,你们俩不仅把昧下的钱都给我吐出来!还要跟陈婆子签断亲书!以后这陈家的一根毛都跟你俩口子没半毛钱关系!” 说到这里村长顿了顿,“要是林晚输了,陈婆子三天没好利索,那十块钱一分不能少。” ………… 当天下午,林家。 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林晚没闲着,把几个干活的人都喊了过来。 “嫂子们,咱们国营饭店定的辣白菜都腌制上了,后面的三天咱们先停下手里的活,我给大家派个新活儿,干好了工钱照给。” 一听有工钱,几个嫂子都瞪圆了眼睛。 林晚掰着手指头开始安排:“王嫂,张嫂,你俩厨艺最好,负责做饭。一天三顿,小米粥、鸡蛋羹、面条啥的换着花样来!记住,饭要做的烂烂的,还得香!” “李嫂,钱婶,你俩嘴甜负责送饭,送饭的时候,家伙事都带齐了,小板凳、搪瓷碗、木勺啥的一样不能少,到了陈奶奶家院子里别进屋,就在院中间把菜摆开,一口一口喂给陈奶奶吃!” 话到这儿,林晚眯着眼睛像个小狐狸一样:“喂饭的时候,也别闲着,就在那儿唠家常,声音大点,让屋里的人听听热闹!” 几个嫂子听的一愣一愣的,随即都明白了过来,一个个捂着嘴偷乐。 好家伙,这哪是送饭,这分明是上门气人去了! 这活儿,提神! 第一天,王秀兰和张嫂就端着一碗飘着油花的鸡蛋羹,大摇大摆进了吴家院。 张桂枝叉着腰堵在门口想骂人,王秀兰如今可不是以前那个受气包了,她把眼一瞪,中气十足地喊: “吴家嫂子,我们可是来完成村长派的任务的!你要是敢拦着,耽误了陈奶奶吃饭,回头村长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 一句话把村长搬出来,张桂枝顿时被噎得够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在院里摆开摊子。 王秀兰一口一口喂着,嘴里还故意大声念叨着: “哎哟,我的陈奶奶喂,您可得多吃点。你看你这瘦的,都快脱相了。不像有的人家,自个儿吃得油光满面,倒让老的啃干饼子,也不怕天打雷劈。” 张桂-枝在屋里听着,气得把锅铲都给摔了。 她冲出来想理论,一旁的张嫂就把小板凳往她跟前一放,笑嘻嘻地说: “哎哟,吴家嫂子,你也来听听?我跟你说啊,林晚那丫头可真能耐,她说明天还要去请顾医生来给奶奶瞧瞧呢,说是怕有的人家阳奉阴违,把药给倒了。” 这话堵得张桂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眼前直发黑。 她们这是送饭吗?这是来催命的! 第二天,林晚又请来村长。 “吴平,我跟你俩说清楚。这三间房,房契上写的是张老汉的名字。陈婆子作为配偶,有居住权!你们俩住在这儿,那是沾了老人的光!只有赡养老人的义务,没有霸占房子的权利!听明白了吗?” 吴平两口子被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到第三天,陈奶奶在几人轮流照顾下,真就能扶着墙,自个儿下地走两步了。 顾景舟收起药箱,看了一眼院子里收拾草药的林晚,她跟王秀兰比划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看着很有精神。 他嘴角动了动,对着炕上的陈奶奶做了个手势,又两手放在嘴角上往上拉。 陈奶奶看着他这样明白,这后生是让自己放宽心,多笑笑。 缓缓对顾景舟点点头。 林晚那三天之约赢了。 她发动了王大麻子和李卫东他们几个人。 一群人浩浩荡荡就进了陈奶奶家院里。 “干啥!你们要干啥!抢劫啊!”张桂枝撒泼打滚地堵在门口。 林晚抱着胳膊,站在院门口,笑嘻嘻地说:“张桂枝,你这话说的。我们这不是抢劫,是请。请你们两位,把自个儿的东西,都‘请’回你们自家的老屋去。” 王大麻子他们可不管她那套,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直接就把吴家两口子的铺盖卷、锅碗瓢盆,一样一样地往外搬。 吴平还想上去拦,被王大麻子大巴掌一推,就给推了个倒仰。 两口子的家当也被搬空了,彻底没了指望。 张桂枝看着站在院里,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林晚,眼睛都红了。 她冲过去跟林晚拼命。 “我跟你拼了!你个小…” 她话还没骂完,就被旁边的吴平一把死死拉住。 吴平拽着自家婆娘,两个人“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村长面前。 “村长!叔!”吴平涕泗横流,对着村长的方向就磕头,“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我们不是人,我们是畜生!求求您高抬贵手,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孝敬姑妈!” 张桂枝也反应过来,对着村长哭天抢地:“村长,我们知道错了……别把我们赶出去啊,赶出去我们住哪儿啊…” 第57章 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吴平拽着自家婆娘跪在村长面前,磕头磕得砰砰响。 “村长!叔!我们错了!真错了!我们不是人,求求您高抬贵手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孝敬姑妈!” 张桂枝也反应过来,对着村长哭天抢地:“村长,我们知道错了……别把我们赶出去啊!赶出去我们去哪儿住啊……我们走了,我姑她一个人可咋办啊?” 村长黑着脸看着这俩人,半天没吱声。 三天赌约全村人都作证了,现在求自己有屁用! 要真应了这两口子,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几个帮忙搬家的小伙子开始开口! “嘿我说,你们两口子三天前不是口口声声答应了吗?咋滴?输了就不认账了?” “就是就是!赖着不走,像话吗!” 眼看求村长没用,吴平心一横爬着去了陈奶奶跟前,哭的一脸鼻涕泡:“姑啊!我的亲姑啊!您真这么狠心看他们赶我出去啊?” “我爹可是您的亲弟弟啊!当年是家里遭了难,才把我过继到吴家的!我身上流了可是陈家的血啊!我就想替我战死的堂哥,早逝的亲爹,好好给我姑养老送终啊!” 他捶着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承认,我是猪油蒙了心,听了我婆娘的撺掇,对您不上心了!可是血浓于水啊!姑,亲姑,您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尽心尽力照顾您!” 张桂枝见状,也赶紧爬过去,抱着门槛哭:“姑啊,您就看在吴平一片孝心的份上,饶我们这一回吧……” 村长看着场景,有些感触。 他走到林晚身边压低声音说:“丫头,你看这……毕竟是亲侄子,这要是真赶出去,传出去倒成了咱们不近人情了。” 说这话的时候村长的眼睛不住的往林晚身后瞟。 林晚身后站着不知何时过来的顾景舟,心里那杆秤又偏了偏,凑得更近了些:“要不……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林晚看着陈奶奶松动的表情,心里盘算着。 小瓜,你说吴平真的能改吗? 【宿主你是三岁小孩吗?】小瓜讥讽道。 【这孙子心眼多着呢!他真正惦记的是陈奶奶手里的传家宝,这陈奶奶装聋作哑也是为了保全手里的传家食谱。】 【之前他两口子对陈奶奶不算差,就因为陈奶奶把酱菜配方给了你,被吴平知道了,这才授意张桂枝苛刻陈奶奶的衣食住行。】 【这会儿他哭得有多惨,往后就会变本加厉的对陈奶奶,你信不信?】 听完小瓜的话,林晚心里有了底。 原来如此。想留下?没那么容易。 不把你那点花花肠子彻底暴光,我就倒立吃粑粑! 林晚抬起头看着村长,一脸为难道:“村长,您说的对,这毕竟是亲戚,真赶出去也不好看。” 吴平两口子听见林晚的话,露出希冀的眼神,哭声都小了半截。 林晚话锋一转:“这样吧……我这儿把赌注改成三个条件,他们要是答应,就让他们留下。要是不答应……那就只能按原来说好的算了。” “你说。”村长点了头。 林晚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从今天起他们俩搬到堂屋打地铺。奶奶回主屋住。” 吴平两口的脸僵了一下。 林晚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奶奶的抚恤金要全部归还,我和秦知情会按照日常所需还有下放的账本给他算好。往后陈奶奶的抚恤金不能再让他领,要交给奶奶本人。” 张桂枝听到这,嘴唇哆嗦着,想骂人!被吴平一把按住。 林晚伸出第三根手指,看着地上的两个人笑了笑:“第三,陈奶奶的一日三餐由我负责,你们俩就负责家里日常打扫的杂活,要是让大家发现你们偷懒,或者再敢对奶奶不好的话……” 她声音冷了下来:“那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吴平两口子听完脸都白了。这哪是让他们留下来,这分明是让他们来当下人的。 村长听完,反倒点了点头:“我看行。吴平,你们俩答不答应?” 吴平两口子对视一眼,还能说啥?不答应,现在就得被扫地出门。 “…………答应。”陈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林晚扶着不知何时打开门的陈奶奶进了屋。大家伙看没热闹可瞧,也都慢慢散了。 当晚,林家屋里。王秀兰看着炕上睡熟的妞妞,还是不放心。 “小晚,就这么让他们留下,能行吗?我瞅着那张桂枝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嫂子,你放心。”林晚正在灯底下,就着字典看书,“狗改不了吃屎。他们不闹幺蛾子,我还没法把他们彻底赶出去呢。” 她心里头,早就跟小瓜通过气了。 小瓜,今晚别睡了,给我盯紧了陈家那院子。 【咳咳…………宿主啊,你这要求…………可有点超纲了啊。通宵加班,很耗费能量的…………】 行了,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说吧,多少钱? 【嘿嘿,友情价…………十个瓜瓜币!】 你怎么不去抢?! 【物超所值啊宿主!无死角高清夜视监控!】 林晚肉疼得直咧嘴。 …………行,成交!钱从我账上扣!你要是敢给我漏报了,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好嘞!宿主您就瞧好吧!】 后半夜,熟睡的林晚被警报声给吵醒。 【宿主!鱼上钩了!张桂枝那婆娘,正卷着铺盖准备跑路呢!】 林晚“噌”地一下就从炕上坐了起来。 她推醒旁边的王秀兰,两人披上衣裳,连灯都没点,摸着黑就出了门。 吴家院里,黑漆漆的。 张桂枝猫着腰,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正踮着脚想从后院翻墙跑。 她刚把包袱扔上墙头,一回头就看见两个黑影,一左一右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吴家嫂子,这大半夜的,背着包袱…………是准备去哪儿串门啊?” 林晚的声音,在夜里听着跟催命似的。 张桂枝吓得“妈呀”一声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第二天一早,村委会的大院里,又挤满了人。 张桂枝和吴平两个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地跪在院当间。 他们面前,放着一个包袱,里面是值钱的票证,还有几块钱的零钱。 “我…………我就是起夜,背着包袱去上茅房不行啊!”张桂枝还在嘴硬。 吴平也在一旁帮腔:“就是!你们这是冤枉好人!我们啥也没干!” 这两个人既然敢跑,就说明他们心里有鬼,而且肯定留了后手。 只是这后手藏在哪儿了呢? 【嘿嘿,宿主,别愁啦。根据本瓜的能量波扫描,那面墙的东北角,从下往上数第五块砖头后面,有金属反应哦~】 林晚慢慢踱步过去,蹲下身子跟妞妞说话。 她悄悄手指墙上轻轻敲了敲那块砖头的位置。 “妞妞,你看这块砖头,是不是有点松呀?” 妞妞伸出小手去推那块砖头。 “姐姐,你看,这是啥?”妞妞捡起盒子递给林晚。 林晚心里一乐,在手里掂了掂,对着吴平笑了笑:“吴叔,这里头…………装的啥宝贝啊?” 第58章 嘴巴都张成了个“O”形 林晚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盒子。 里面有一张发黄的纸。 村长把那张纸拿过去展开一看,气得手都在抖。 那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大意是陈奶奶自愿将房产和所有财物,都转给侄子吴平,底下是一个血红的手印。 “吴平!”村长指着那张纸,“这是咋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她……她是自愿的!”吴平还在狡辩,“我姑妈她亲手按的手印!” “是吗?”林晚回头,对着人群喊了一声,“嫂子,把奶奶扶出来。” 王秀兰扶着陈奶奶,从屋里慢慢走了出来。 老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侄子,眼睛里全是失望。 林晚把纸和笔,递到老人面前。 “奶,您别怕。您就把当时是咋回事,写下来让大伙儿都看看。” 老人颤抖着手,接过笔。 她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五个字。 不按,没饭吃。 吴平两口子,彻底瘫在了地上。 村长看着那张纸,长长地叹了口气。 “吴平,张桂枝,虐待老人,侵占烈士抚恤金,即日起,断绝与陈淑芬同志的一切赡养关系!” “家中所有财物,全部归还陈淑芬同志!你们俩昧下的钱,三天之内,一分不少地给我交到大队来!” 他顿了顿,看着已经面如死灰的两人,又补上了最后一刀。 “从明天起,你们俩,去给队里掏大粪!工分减半发放!什么时候改造好了,什么时候再说!” 院门口,看热闹的人群慢慢散去。 林晓燕站在人群的阴影里,想着刚才林晚被村民们围着的场景,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角,迈着步子走到了林晚面前。 “堂姐,”她倾身附在林晚耳边,小声说道:“你可真是好手段。不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把事做这么绝,就不怕……有报应吗?” 林晓燕那句话说完,转身走了。 “小晚,她……她跟你说啥了?”王秀兰在旁边看着,心里头发慌。 “没事。”林晚收回目光,“嫂子,别理她,咱们有正事要干。” 她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头却把林晓燕刚才那句“查得可严呢”翻来覆去地咂摸。 看来,安稳日子是过不了几天了。 不过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离上次给国营饭店送去十斤试销的辣白菜,已经过去了三天。 小组里的嫂子们看着院里那几口见了底的大缸,心里头又激动又没底。 “小晚,这东西…城里人真那么爱吃?”张嫂擦着手,还是有点不敢信。 林晚笑了笑,用一双长筷子,从缸底刮出最后一点辣白菜的红亮汤汁。 “嫂子,不是爱吃,是已经卖疯了。” 三天前,马经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那十斤辣白菜当成赠品,每桌送一小碟。 结果当天中午,饭店的米饭和馒头就多卖出去三十多斤!食客们吃完饭,抹着嘴,一个个追着服务员问:“同志,你们这开胃小菜咋卖的?太下饭了!” 到了晚上,那十斤辣白菜见了底,马经理的电话就打到了村委会,指名道姓地找林晚,声音急得跟火烧了眉毛似的: “林晚同志!救命啊!你的辣白菜还有没有?有多少我要多少!之前订的一百斤准备好了吗?” 约定的这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林晚就带着王秀兰、张嫂、李嫂三个人,一人推着一辆借来的独轮车,车上是四个用油纸和棉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大瓦罐,里面是沉甸甸的一百斤辣白菜。 王秀兰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她一路上嘴就没合拢过,一个劲儿地跟林晚念叨:“小晚,你说,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咱腌的咸菜疙瘩,国营饭店抢着要?” 到了国营饭店门口,她看着那气派的红砖小楼,腿肚子虽然还有点软,但腰杆子却挺得笔直。 林晚笑着说:“嫂子,你可是咱们小组的生产主任,今天这头一笔大买卖,你必须得在场看着!” 饭店后厨门口,服务员小芹早就翘首以盼了。 看见她们,跟看见了亲人似的,眼睛放光地迎上来:“林晚同志,你们可算来啦!马经理一早上问了八遍了,厨房的胖师傅都快把门槛给踩烂了!” 她领着几人,穿过烟熏火燎的后厨。 胖厨师正掂着大勺炒菜,看见她们推车上的瓦罐,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隔着老远就喊:“来了来了!救命的菜来了!” 几人到了后院的经理办公室,马经理正背着手在屋里转圈,一看见林晚,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我的林晚小同志喂!你可算是来了!你再不来,我这饭店的房顶都快被客人给掀了!”他语气里全是夸张的抱怨,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 “这是我订的?都做出来了?”他指着瓦罐,急不可耐。 “做出来了。”林晚也不废话,让王秀兰她们打开一个瓦罐的封口。 一股独特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马经理拿起双干净筷子,夹了一大筷子就塞进嘴里,一边“嘎嘣嘎嘣”地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念叨:“对!对!就是这个味儿!地道!” 他把后厨的胖厨师也叫了过来尝。 胖厨师尝了一口,激动地一拍大腿:“经理!这回味道更足了!比上次那批还好吃!有了这个,我看谁还敢说咱们饭店的菜没味道!” 马经理听着,心里彻底定了。 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直接收货!” 他看着林晚,眼睛里全是光:“小同志!以后咱们饭店的开胃菜,就独家供应你这个!别人家,你可不能再卖了啊!” 王秀兰激动得手都在抖,紧紧抓着林晚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林晚心里也乐开了花,面上还端着:“这个自然。” 马经理是个爽快人,当场就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大笔一挥,跟林晚签了一份长期供货合同,一周至少要一百斤,每斤按四毛钱算! 签完合同,他又从兜里掏出一沓崭新的大团结,数出四张,拍在桌上。 “这是四十块钱货款,你点点。小同志,以后可千万不能再给我断货了啊!” 林晚捏着那三张崭新的大团结,心里头跟喝了蜜似的。 好家伙,一周四十块!这哪是卖咸菜,这是开印钞厂啊! 她把钱仔细收好,才一脸为难地开了口:“马经理,合同是没问题。就是…这做辣白菜,费白菜。我们村的白菜,怕是不够…” “嗨!你要是说萝卜我是真没办法!但这白菜!!” 马经理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我们饭店后头那个大地窖,冬天囤的白菜多得是!你只管做,原料不够,我给你匀!就按供销社的价给你算!” 王秀兰听着这话,嘴巴都张成了个“O”形。 我的天,原料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林晚心里也乐开了花,背靠大树好乘凉,这话可真不假。 她带着嫂子们回到村里,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好消息和那四十块钱,当着所有小组成员的面公布了出来。 院里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我的天爷!真挣了四十块!” “小晚,你可真是咱们的活财神啊!” 张嫂更是直接,她拉着林晚的手,眼圈都红了:“小晚,嫂子之前还怀疑你…嫂子不是人!以后你说啥,嫂子都听!” 第59章 咱还补吗? 林晚和王秀兰她们推着空车,喜气洋洋离开了国营饭店后院。 前脚刚走,后脚林晓燕带着王彩霞一人抱着两个沉甸甸的瓦罐进来了。 “马经理!马经理!” 王彩霞提着嗓子喊几声,她把瓦罐往地上一放,献宝似的揭开盖子,一股子辣味飘了上来。 “你看,您要的四十斤辣萝卜,我给您送来了!这可是我家晓燕丫头,熬了几宿才做好的,味道保准地道!” 林晓燕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矜持的笑。 她记得上辈子这国营饭店的经理可是个有能耐的,现在自己靠着送辣萝卜早些盘上关系,对日后肯定大有用处! 马经理美滋滋看着地上那几大坛子辣白菜,听见声音探出头来,看到来人是林晓燕,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哦,是你啊,先等会我这儿正忙着。”他指了指墙角。 正好到了饭点,前厅开始忙活起来。 小芹端着个盘子跑了过来:“经理!前头辣白菜刚上桌就卖空了,咱还补吗?” “补什么补!今天不补了!”马经理一拍桌子,“跟他们说,辣白菜是每天定量的,想吃啊?明天请早。” 他这边话音刚落下,那边胖厨师扯着嗓子喊:“老马!咱今天新上的辣白菜扣肉,食材不够了!给我从前面匀点啊!” “匀匀匀!就知道匀!”马经理嘴上抱怨着,脸上乐开了花,亲自去瓦罐里舀了一大勺,那宝贝劲儿,跟伺候祖宗一样。 整个后院,从经理到厨子再到服务员,嘴里念叨的全是辣白菜。 林晓燕和王彩霞看着自己带来的四坛子辣萝卜,孤零零摆在地上无人问津。 林晓燕心里打鼓,她不信邪,走到前厅。 果然看见外面每桌上都摆着一碟红亮亮的辣白菜,有的客人甚至用馒头把盘子里的汤汁都蘸的干干净净。 而她做的辣萝卜,被摆在粥桶旁边,摆着免费咸菜字样的纸壳。 “同志,”一桌吃完饭的客人,抹着嘴问小芹,“你们这辣白菜真带劲儿!是哪儿弄的?之前咋没有呢?” 小芹一脸自豪:“可不是嘛!咱镇附近村里有个小姑娘做的,那手艺绝了!我们马经理当场就拍板把她这菜都收了!以后天天都有!” 林晓燕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冲回后院,一脸焦急拦下马经理。 “马经理,我…我的萝卜…” 马经理这才想起她们还没走,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小同志,是这么个事。”他清了清嗓子,“你这萝卜,味道也还行。上次你送来的那二十斤我已经付过了,也跟你说看看销路咋样,再谈后面的合作。可…你刚刚也看到了,这回你送的我…我不能要了。” “为什么?!!”林晓燕声音拔高。 “不为什么。”马经理指了指外面排队买辣白菜的人,“有金元宝,谁还要铜板呢?我们饭店以后只跟林晚同志合作了,地上这四坛子萝卜,你还是拉回去吧!” 王彩霞急了:“我说你这个人,咋这样呢!俺们家还有好几百斤萝卜都腌上了,你咋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我管不着!”马经理摆摆手,下了逐客令,“你这位同志还想强买强卖啊!你们自个儿想办法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进了前厅,不搭理这娘俩。 林晓燕和王彩霞两人站在后院,看着地上的四罐子咸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周围后厨的伙计们时不时抬眼瞅着俩人,弄得娘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能灰溜溜抱着咸菜走了。 一路上,王彩霞哭天抢地,骂林晚是丧门星,断了她家的财路。 林晓燕一言不发,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甘心!她不甘心! 回到村里,看着家里那几大缸子萝卜,她想到一个人。 “娘,别哭了。你把这几坛子搬上车,跟我去供销社!” “去供销社干啥?卖萝卜啊!”王彩霞没好气地说,“国营饭店不要,供销社就要了?” “他们会要的。”林晓燕眼神发狠,“娘,你待会儿什么都别说,看我眼色行事就行。” 王彩霞看着女儿脸上阴沉表情,心里打了个突。 …… 供销社采购科。 陈建军看着眼前这四坛子辣萝卜,一个头两个大,脸拉得老长。 “晓燕妹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供销社有自己的进货渠道,萝卜咸菜这种东西,咱们自己厂里都腌。我这……我这不好办啊。” “建军哥,”林晓燕今天受的委屈太多,眼圈一红眼泪说掉就掉,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最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我知道这事儿让你为难了。可……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呀。” 她抽噎着,声音又轻又委屈: “你也看见了,林晚她现在有多得意。她搭上了国营饭店,一周就能挣四十块!她好了,不就是天天踩着我们俩的脸吗?今天在饭店,那马经理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的萝卜是铜板,她的辣白菜是金元宝……我……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陈建军听着心里的恨意跟着翻腾起来。 他想起林晚那张脸,再看看眼前林晓燕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行!我收了!”他咬了咬牙,“不就是几十斤萝卜吗?我豁出去了!” 王彩霞一听,立马破涕为笑:“哎哟,还是建军有本事!” 陈建军摆了摆手,话锋一转: “不过……供销社有规定,这种计划外的采购,价格得压到最低,不然我不好跟上面交代。一斤……五分钱。” “五分?!”王彩霞刚咧开的嘴又合上了,差点跳起来,“这连盐巴钱都不够!你这不是坑人吗!” “娘!”林晓燕死死拉住她,没让她把话说完。 她抬起头,对着陈建军挤出一个笑。 “就按建军哥说的办。建军哥,谢谢你。” 她顿了顿,看着陈建军,话里有话地开了口:“建军哥,其实……想让林晚她不那么得意,光收我这点萝卜,可不够。” 陈建军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林晓燕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我堂姐那个人,我最了解。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犟驴。你越是跟她对着干,她蹦跶得越欢。可要是……你能把她重新追回来呢?” “什么?!”陈建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我追她?我疯了?” “你听我说完啊。”林晓燕不急不忙,眼神里闪着算计的光, “你想想,她现在能耐了,能挣钱了,你要是能把她娶进门,那她的钱,她的方子,不就都成你的了?”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跟她斗,就算斗赢了,又能怎么样呢?可要是把她娶回来…… 陈建军脑海里浮现出林晚那张倔强的脸。 他几乎能想象到,把她关在家里,让她天天给自己洗衣做饭,而她的钱,她的方子,都由自己支配的场景。 那份掌控感和报复的快感,让他浑身都兴奋起来。 他看着林晓燕,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你……你安的什么心?她是你堂姐。” “正因为她是我堂姐,我才不忍心看她被外面那些野男人骗了啊。”林晓燕说得一脸真诚, “建军哥,你才是她的良配。只要你把她追回来,那国营饭店的生意……不就也成你的了吗?” 陈建军的心,彻底活了。 他看着眼前这四坛子萝卜。 “好。”他点了点头,看着林晓燕,“晓燕妹子,你的情,哥记下了。” 第60章 拿着,路上吃。 生产小组的院里,嫂子们正热火朝天地洗着白菜,准备腌第二批货。 张嫂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菜叶子,从院外快步走了进来。她没往腌菜缸那边去,反倒把盆“哐当”一声往地上一放,水花溅出来不少,也顾不上擦。 她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股子看好戏的神秘劲儿,对着正在画成本核算表的林晚招了招手。 “小晚,小晚,你快出来瞅瞅!” 林晚被她拉到院门口,还没站稳,就听见张嫂撇着嘴,朝村西头努了努嘴。 “你看,又去了!” 林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林晓燕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件新做的粉衬衫,手里提着个小篮子,一步三晃地往卫生所的方向去。 那身段,扭得跟风里头的杨柳条儿似的。 “啧啧,”张嫂咂了咂嘴, “自从她那辣萝卜没卖出去,就天天不是头疼就是肚子不舒坦。我看她是卖咸菜的路走不通,想换条路走,去攀顾医生那高枝儿呢!” 林晚撇了撇嘴。 ——好家伙,这是PlanA失败,开始执行PlanB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燕往卫生所跑得更勤了。 她也不真看病,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顾景舟对面,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柔柔弱弱地问东问西,一待就是小半天。 “顾医生,我这头咋老是晕乎乎的?是不是上次受了打击,气着了呀?” “顾医生,你看我这手,咋这么凉?是不是心里堵着事,气血不通啊?” 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句句不离自己受的委屈,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我病了,都是因为林晚害的,只有你顾医生能治好我心里的苦。 一来二去的,村里头的风言风语,就跟那秋后的野草似疯长起来。 井边洗衣裳的婆娘们,说得最是起劲。 “哎,你们瞅见没?林家大房那丫头,又提着鸡蛋往卫生所去了。这都第几回了?” “可不是嘛!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哪像是去看病,倒像是去送秋波的!” 村花王小红也在旁边,听着这话把手里的棒槌敲得“砰砰”响,嘴撇得能挂个油瓶。 “哼,狐狸精!上次卖萝卜卖不出去,灰溜溜的样子全村都看见了,现在还有脸去缠着顾医生!” 林晚听着这些风言风语,眉头皱了起来。 ——乱了,全乱了! 这林晓燕天天这么缠着,万一坏了顾医生的名声可怎么办? ——再说了,顾医生那是谁? 他一个下乡医生,是来给全村人看病的,可不是她林晓燕一个人的! 这么天天霸着,像什么样子! 有天下午,林晚去卫生所还字典,正好看见隔壁李婶子家的儿媳妇,抱着发烧的孩子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却不敢进去。 “嫂子,你咋不进去啊?” 那小媳妇红着眼圈,小声说:“林家那大姑娘在里头呢,正跟顾医生说她心里难受……我……我不好意思进去打扰。” ——好家伙,这都影响到人看病了?这还了得! 林晚把字典往怀里一揣,转身就去了村口的大槐树底下。 她搬了个小马扎,就坐在路口,眼睛盯着卫生所的方向,摆明了就是要等人。 果然,磨蹭了小半个钟头,林晓燕才从卫生所里头,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她看见坐在路口的林晚,愣了一下。 “堂姐?你……你在这儿干啥?” “等你。”林晚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走到她面前。 “晓燕妹子,”她抱着胳膊,脸上没什么表情,“我问你个事儿。你这心病,到底是啥时候能好利索啊?” 林晓燕的脸,白了一下:“堂姐,你……你这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林晚看着她的眼睛, “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萝卜卖不出去,不是别人的错,是你自己没本事。别一天到晚到处卖可怜,博同情。” “你天天这么病着,霸着卫生所不出来,让村里那些真有病要看的人咋办?今天李家嫂子抱着发烧的娃,在门口等了你小半个钟头,这事儿你知道不?” 她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冷下来。 “你心里那点委屈金贵,那旁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命了?” “我……”林晓燕被她这几句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在里头打着转。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就是心里难受……” “心里难受,就回家好好躺着。别天天往外跑,招人闲话。”林晚打断她,眼神平静地看着林晓燕的眼睛,话锋一转,轻飘飘地补了一句: “也别太辛苦了。一边要为自家的萝卜找出路,一边还要惦记着我的‘终身大事’,我怕你这小身板,吃不消啊。”” 林晓燕被最后一句话戳中了心窝子,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浑身一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林晚那双黑汪汪的大眼睛,心里头没来由地发慌。 她咬着嘴唇,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捂着脸哭着跑了。 林晚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撇了撇嘴。 ——跟我玩这套?道行还浅了点。 她刚准备转身回家,卫生所门帘一掀,顾景舟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靠在门框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脸上带着点说不清的疲惫。 “林晚同志。” 林晚回头看他,心里头有点虚。 ——完了,他不会是听见我刚才骂人了吧?我这形象还要不要了? “那个……顾医生,我……我不是故意要吵架的,是她……” “嗯。”顾景舟打断她的话,点了点头。 他放下手,看着林晚,语气认真又无奈。 “林晚同志,我正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说,一个人要是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天天觉得心里堵得慌,这种……该怎么治?” 林晚一听,立马就来劲了。 ——好家伙,这是在向我求助啊!他肯定是被林晓燕给烦得没办法了! 她那点心虚,瞬间就变成了冲天的正义感! 她走到顾景舟跟前,一拍胸脯。 “顾医生,你放心!这种心病,我最会治了!” 她信誓旦旦。 “以后谁要是再敢拿这种没病找病的事来烦你,你就告诉我!我来替你收拾她们!保证药到病除!” 顾景舟看着她那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愣了一下。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忍着笑。 过了一会,他才抬起头,眼睛在夕阳下亮晶晶的,看着林晚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林晚还想再说几句场面话,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肚子,眼神有些慌乱地错开,不敢再看顾景舟的眼睛,脚尖不自在地在地上碾了碾。 顾景舟看林晚窘迫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他转身回了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拿着,路上吃。” 林晚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 她正想推辞,顾景舟把油纸包往她手里又送了送: “这会儿风大,吃点热乎的再回去,不容易生病。” 第61章 铁打的人也得歇口气 今日歇了工,林晚抓起桌上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往里头扔了点晒干的婆婆丁,冲上开水就溜溜达达出了门。 村西头,卫生所门口的大槐树底下,林晚摸了一把小马扎,往那儿一坐。 学着村里头那些纳鞋底的婆娘们,眯着眼睛晒太阳,时不时慢悠悠嘬一口自制婆婆丁特饮。 王秀兰从旁边路过,看她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小晚,你这是干啥呢?学人家老大爷晒太阳?” 林晚把缸子一放,一本正经开口:“嫂子,你这就不懂了。我这不是晒太阳,我这是在采天地之灵!” 王秀兰更懵了:“啥?采啥气?” 林晚指了指卫生所的方向,压低了声音神神叨叨说:“你瞅瞅顾医生,文化人,那是文曲星下凡。” “卫生所这地方,天天有他坐镇,这福气是最旺的。我要在这儿多待待,多占点福气!” “这福气多了,脑子都能变灵光。以后咱们跟人谈生意,我不也能多几个心眼?” 王秀兰被忽悠的差点瘸了,晕晕乎乎就往家走了。 林晚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我这优秀的好大儿太能招蜂引蝶了。 虽然我还没跟未来儿媳妇接触上,那也不妨碍我替她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把这些桃花劫都给掐了。 她眼角余光一个劲儿往卫生所那瞟。 那缸子里的水喝了一口又一口,她自个儿都没尝出啥味儿。 正寻思着,村里的王小红就端着个碗,从小路上红着脸走过来。 林晚眼尖,一眼就瞅见她端的那碗里,躺着两个圆滚滚的荷包蛋。 那蛋卧得极好。 白嫩嫩的在碗里微微晃动,漂在红彤彤的糖水里,上面还撒着几粒黑芝麻,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啧啧,这王小红上次给顾景舟送手绢被拒绝了,咋还越挫越勇?这是又来送吃食了?这毅力!宿主你可得好好学学!】 ——啥玩意儿?你之前咋没给我说这事儿呢?差评!我要投诉你! 【????宿主,我劝你善良!这小事儿你都不放过吗?你真是饿了!本瓜才不会给你送温暖呢!】 ——切!小气瓜,还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林晚心里边吐槽边往上迎。 “小红姐,这是去哪儿啊?哟,糖水荷包蛋啊,这可是好东西,闻着都甜。” 王小红被她拦住,脸更红了,眼神躲闪着小声说:“我,我就是看顾医生辛苦,给他送一碗补补身子。” “啊?那可不成!”林晚把她拉到一边的树下,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往外说。” 王小红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起来了。 林晚又凑近了些神秘说道:“我听说啊,这顾医生在城里,有个处得不错的对象,家里都见过了,听说是门当户对的,就等着他这边下乡结束回去领证呢!” 王小红的脸瞬间就白了,端着碗的手也抖了一下。 林晚看火候差不多了,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你想啊,你这么冒冒失失送进去,万一让人家误会了,多不好?咱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可不能掺和到别人的事里去,你说对不?” 王小红低着头紧咬下唇,没有说话。 林晚又于心不忍道:“小红姐,你这么好看,那可是咱靠山屯一只花呢!那稀罕你的人,从村头排到村尾呢!嘿,你说咱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不?” 她三言两语就把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给掐死了… 王小红虽说有些失落,可想到林晚对自己样貌的夸奖,心里还是很自豪的,点了点头,端着碗回家了。 ——搞定一个。 卫生所里,顾景舟隔着窗户,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手里的书半天没翻动一页,那丝微弱笑意用书悄悄遮住。 当了两天门神,这又开工了,林晚忙的跟小陀螺一样。 白天她跟着嫂子们一起腌菜、装坛,还得推着车去县里送货。 晚上等大家都结束了,她还要就着煤油灯,把一天的账目理清楚,规划第二天的用料。 活儿干完了,几个嫂子都没走。 院子里一盏煤油灯亮了起来,秦书涵拿出珍藏的旧报纸和炭笔,分给几个嫂子。 大家围坐在石桌上,一个个趴在那儿,一笔一画学着认字。 这是林晚询问大家的意见,组织了一个识字课。 她请了秦书涵当老师,每天干完活,想学习的人自愿留下来,认真学一个小时。 “秦知青,你再给瞅瞅,我这''王''字写得对不对?”王秀兰拿这笔写得满头大汗,报纸上已经划了好几个墨疙瘩。 林晚刚算完帐,弓着腰就凑了过去。 这一看,笑得腰又酸了:‘嫂子,你这''王''字少了一横,成''工''人的工了。’ 围坐的人们笑成一团。 王秀兰被说的脸一红,憨憨的挠头:“嘿嘿,工人好啊!我要是能当工人,那做梦也能笑醒!” … 国营饭店最近催的紧,村长也找了林晚很多次,说是要在村里选个地址正式成立生产小队,村里已经把后续开支生产的手续都办下来了。 林晚忙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今天下午村长通知让生产小组搬去村里给收拾出来的厂房。 原本的五个嫂子已经增加到八个人了。 林晚拉着秦书涵几人抱着村会计给采购来的新坛子往新厂房那里搬。 她刚抱起来一个半人高的陶坛,使了股劲儿想往板车上搬,脚底下刚迈出一步,就觉得天旋地转。 眼前那几个正在说笑的嫂子,身影开始晃动,变得模糊。耳朵里嗡嗡地响。 她想喊一声,张了张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手里的力气一点点被抽走,那沉甸甸的陶坛从她怀里滑下去,“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好几瓣撒了一地。 她腿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下。 “小晚!” “我的天爷!小晚晕倒了!” 干活的人乱成一团。 林晚再睁开眼,人已经躺在自家那铺硬邦邦的土炕上了。屋里光线昏暗,她头重脚轻,嗓子眼干得直冒火,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疼。 她一动,旁边立马就凑过来一个脑袋。 “小晚,你醒了?”是王秀兰,她眼圈红红的,声音沙哑。 林晚“嗯”了一声,想坐起来,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你别动!”王秀兰赶紧按住她,“顾医生来看过了,说你这是累着了又着了凉,发高烧呢。得好好躺着。” 她说着,端过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快喝点粥,暖暖身子。” 屋里头,不光是王秀兰,陈奶奶也坐在炕那头,手里拿着块湿布,看她醒了,脸上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小组里的嫂子们也一个个端着碗,提着篮子,把个小小的西屋挤得满满当当。 张嫂把一篮子鸡蛋放在炕梢:“小晚,这是我家刚下的鸡蛋,我给你煮了两个,剩下的你留着慢慢吃。” 钱婶也从兜里掏出一小包红糖:“我这儿有红糖,你冲水喝,补气血。” 林晚看着这满屋子的人,看着她们眼里那不掺假的关心,鼻子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她张了张嘴,嗓子哑得厉害:“嫂子们……谢谢……” 到了后半夜,屋里的人都散了,李秀英熬不住,也在外屋的炕上迷糊过去。 林晚烧得更厉害,开始说起了胡话,手脚也不安分地乱动,把盖在额头上的湿布巾都给蹭掉了。 守在炕边的顾景舟伸手去捡,刚碰到布巾,手腕就被林晚一把死死抓住。 她的手烫得吓人,嘴里还在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什么。 “……别……别碰我的坛子……” 顾景舟愣了一下,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声音压得很低,安抚道:“不碰,都是你的。” 他试着把手抽出来,她却抓得更紧了。 他没办法,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用另一只手重新浸湿了布巾,一点一点给她擦着脸和手心。 李秀英被屋里的动静惊醒,一进来看见这副景象,脚步顿住了。 她看着顾景舟那专注的侧脸,心里头没来由地就冒出一个念头。 ——这后生,长得周正,心眼又好,还是个吃商品粮的医生…要是,要是能成俺家女婿,那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炕上的林晚,难受地又翻了个身,嘴里念叨的话清楚了些。 “……不行……不能……凑不成一对了……” 顾景舟擦手的动作停住了,看着床上满脸通红的小姑娘。 都烧成这样了,还在为别人的事操心? 他放下手巾,转过头看着李秀英,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婶子……她平时,也这么爱管别人的事吗?” 第62章 烂在仓库的萝卜 “啥?”李秀英一头雾水,“啥事?我没听清啊,这孩子肯定是烧糊涂了!” 顾景舟没再追问,重新拿起手巾默默给林晚擦拭滚烫的手心。 李秀英看顾大夫这么照顾自家闺女,有些不好意思说: “顾医生,这天色晚了,丫头交给我吧!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景舟擦拭的动作一顿,含笑道: “伯母,我是医生,照顾病人有经验,这林同志的病有些凶险,我怕后半夜还没退烧,就要带她去县里医院了。左右我也没啥事儿,我在这儿守着比较安心。” 李秀英心里一喜,也没再说啥,去准备晚饭了。 这一夜,顾景舟几乎没合眼。 直到天快亮时,林晚的烧才渐渐退了下去,呼吸也平稳了。 他替她掖好被角,深深看了一眼,才提着药箱离开了。 林晚再次睁眼,屋里光线昏暗。 她头重脚轻,嗓子眼干得厉害,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疼。 想着起来找水喝。 这一动,立马有个脑袋凑了过来。 “小晚,你醒了?”王秀兰眼圈红红的,声音沙哑。 林晚嗯了一声,就要坐起身,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你别动!”王秀兰赶紧按住她,“顾医生照顾了你一宿,这刚退烧,别再又着凉了,快快躺好。” 她说着,端过来一碗温热的小米粥:“快喝点粥,垫垫肚子。” 林晚愣了一下,她迷迷糊糊记着自己好像唠叨了一晚上的话,这不会说了不该说的话吧? 她心虚的问:“嫂子,我…没说啥胡话吧?” “胡话?”王秀兰摇了摇头,“没说啥啊?就是念叨坛子来着,你呀!真是掉钱眼里了,都累病了咋还想着腌菜坛子嘞?” 林晚松了口气。 屋里头,除了王秀兰,陈奶奶也坐在炕头,手里拿着一块手巾,看她醒了,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小组里的嫂子们一个个大包小包地往林晚这儿拿东西,把这个小小的西屋挤得满满当当。 几个嫂子七嘴八舌的关心林晚的身体,林晚看着她们担忧的眼神,鼻子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 李秀英拿着搪瓷缸子和暖瓶进了屋,看见这阵仗,把暖壶一放没好气地赶人:“行了行了,看都看了说也说了,别在这围着了,让俺闺女歇歇,快都回去吧!” 话是这么说,可李秀英眼圈也有些红。 等人都走了,她才把搪瓷缸子递到林晚手里。 “喝吧,这是人顾医生给你配的啥草药,说你醒了就得喝上,对身体好。” 林晚接过杯子咕咚咕咚一口干了。 林大宝端着鸡蛋糕也走了进来,笑嘻嘻说:“姐,你看咱奶给你拿的鸡蛋,我亲自给你蒸的!你闻闻,保准给你香迷糊了!” 啪! 李秀英上去就给林大宝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小崽子,你姐刚醒说啥迷糊不迷糊的!呸呸呸!” “哎呦!娘,你这,你这是封建迷信!!!你下手也太狠了,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了!” …… 清源县供销社后院的仓库里,一股子腐烂的味儿,熏得人直反胃。 陈建军捏着鼻子,看着仓库放着的大瓦罐,脑门上的汗一层接一层往外冒。 他嫌恶地踢了脚瓦罐,恶狠狠的上去揭开封口,更浓郁的味道直冲过来,熏得他连退好几步。 瓦罐里的辣萝卜,已经变了样子,白白绿绿的毛长满了整个瓦罐。 当初林晓燕把这四坛子萝卜卖给他,他压了价,心里其实是得意的。 他想着,这好歹也是个稀罕吃食,转手卖给食堂怎么也能小赚一笔。 可他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瓦罐拉回来就随手往这潮湿的仓库角落里一扔,连封口有没有盖严实都懒得检查,转头就忘了。 直到今天听官员说仓库有怪味儿,他才想起来。 现在好了,几十斤萝卜,全砸在手里了。 他正急得团团转,仓库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刘主任黑着脸背着手走了进来。 “小陈,我听说你前段时间收了一批辣萝卜?拿过来我看看。” 陈建军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主…主任,您怎么来了?” 刘主任看他心虚的样子,直接绕过陈建军,走到瓦罐跟前,闻着空气里的那股气味,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示意跟在身后的干事去开罐,那干事刚揭开封口,就被熏得连连后退。 刘主任探头一看,脸唰一下就黑了。 “陈建军!”刘主任猛地一拍旁边的货架,震得上面的东西叮当响, “这就是你收的好货?!啊?!谁让你自作主张收购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的?现在全坏了,这个损失谁来承担?你吗?!” “主任,我……我这也是想为咱们供销社创收……” “创收?我看你是想往自己兜里搂钱!”刘主任一句话就戳穿了他的心思, “这批货花了多少钱,你自己掏腰包给我补上!这堆烂东西,你自己想办法处理掉!要是再让我闻到一点味儿,你这个采购员也别当了!” 刘主任说完,甩手就走,留下陈建军一个人。 他把所有的怨气,都算在了林晓燕头上。 ——都是这个扫把星! 要不是她硬塞给我这堆破烂,我怎么会倒这个霉!她那点成本钱我可是付了的,现在货坏了,责任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担?! 陈建军越想越气,骑上自行车,一路叮铃咣当地就冲回了靠山屯,直奔林晓燕家。 他一脚踹开院门时,王彩霞正坐在院里,眉开眼笑地数着卖辣萝卜挣来的那几块钱。 “林晓燕!你给我滚出来!” 王彩霞被他这阵仗吓了一跳,手里的钱都掉在了地上。她赶紧站起来,叉着腰骂回去:“陈建军你发什么疯!跑我们家撒野来了!” 林晓燕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怒气冲冲的陈建军,脸色有点发白。 “你还好意思问我发什么疯?”陈建军眼睛通红,几步冲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卖给我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现在全都长毛烂掉了!主人让我自掏腰包补损失!这钱,你必须赔给我!” 林晓燕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嘴唇哆嗦着:“不……不可能啊!我做的东西,放一个月都不会坏的!肯定……肯定是你没存好!” “我没存好?”陈建军冷笑一声,“我看就是你那方子有问题!跟林晚那个贱人一样,你们林家的人,心都黑!合起伙来坑我!” 他伸出手,几乎戳到林晓燕的脸上:“我不管!当初我给你多少钱,你现在一分不少地给我退回来!不然,我就去村里嚷嚷,说你卖假货坑人!” “你……”林晓燕气得浑身发抖。 “你什么你!”王彩霞一看钱要被要回去,也炸了毛。 她冲上去,一把就抓住了陈建军的衣领,另一只手往他脸上挠去。 “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吃了我的还想吐出来?没门!我撕烂你的嘴!” 陈建军一个大男人,被她挠了个正着,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也顾不上体面了,伸手就去推王彩霞。 院子里,三个人瞬间就撕打在了一起,闹得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还是林满囤从外面回来,才把三个人给拉开。 王彩霞头发乱了,脸上多了几道血印子。陈建军的中山装也被扯掉了两颗扣子,狼狈不堪。 “好!好你个林家!”陈建军指着他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第63章 咱就给它穿件棉袄! 陈建军踹翻了林晓燕家的酱缸,在一片鸡飞狗跳的叫骂声中,灰头土脸地走了。 林家大房的院子里,王彩霞的哭嚎声传出老远。 这事儿成了靠山屯入冬前茶余饭后的谈资。 井边洗衣裳的婆娘们,一边捶着棒槌,一边绘声绘色地学王彩霞骂人的调调,笑得前仰后合。 林晚病好后听说了这事儿,也没太关注。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北风刮在人脸上吹得生疼。 生产小组的院里,嫂子们都穿上了棉袄,切白菜的手冻得通红,嘴里哈出的白气一团团的。 从晌午头开始,林晚和王秀兰清点装好的辣白菜,准备明天送去县里,直到天色一点点阴沉下来。 到了后半夜,窗户纸被风吹得呼呼作响,鹅毛大的雪落了下来。 林晚躺在热炕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清晨她推开屋门,外头已是白茫茫一片。 院里头,地上、墙头上、柴火垛上,都落了厚厚一层雪,没过了脚脖子,一脚踩下去就是个小坑。 天还在下,大雪片还在往下落。 林满仓蹲在屋檐下,看着天色,一口接一口抽着旱烟,眉头没松开过。 “看这架势,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怕是要封山。” 李秀英从灶房里端着盆热水出来,听见这话,手一哆嗦盆里的水都晃出来不少。 她快走几步,跑到家里存放的酱菜缸前,伸手摸了摸缸壁,又揭开盖子看了看,急得直跺脚。 “我的老天爷!这可咋办?这么大的雪,路都封了,这菜咋往县里送啊?”她心疼的拍着缸沿, “这缸里的东西,可都是钱啊!这么冻下去,非得给冻坏了不可!” 林晚看着她娘着急的样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走过去拍了拍她娘的手背。 “娘,你别急。路封了咱就不送了。菜怕冻,咱就给它穿件棉袄!” 她找来几捆干稻草,又从屋里抱出来几床不用的破麻布,指挥着林大宝,把家里的几口大缸都裹的严严实实。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 整个靠山屯,都被这片银白色覆盖。 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躲在屋里猫冬,除了上茅房,谁也不乐意出门。 生产小组的活儿,彻底停了。 林晚天天盘着腿坐在炕上,对着窗户发呆,感觉自个儿都快闲得长蘑菇了。 随手无聊得拿着针在鞋垫上乱戳。 【哎哟我的宝儿喂,你再这么躺下去,炕都要被你睡出个坑了。】 林晚翻了个白眼:“有屁快放!” 【嘿嘿,看你这么闲,本瓜大人大发慈悲,给你找个活儿干干?】 【叮!望弟成龙冬季限定任务已上线!】 【任务内容:大雪封山期间,让你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背下十首唐诗,并完成一份小学一年级的数学试卷。】 林晚听的直撇嘴,刚想说不干,小瓜立马就把诱饵抛了出来。 【奖励可是好东西——感冒清热颗粒一大包嗷!我跟你说,这玩意儿在现代可是好东西,预防感冒,一冲就好!你前两天发烧可是躺了好几天,有了它嘿嘿以后就不怕咯!】 小瓜清清嗓子补充道【这可是我从系统后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你淘来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林晚那双桃花眼唰就亮了,这可是个好东西! 她一个跳跃从炕上下来,把隔壁屋睡懒觉的林大宝给薅了起来。 “林大宝!别睡了!快起来,姐姐教你念诗算数!” 林大宝睡得正香,被她拽起来,一脸的不情愿:“姐!你干啥啊?这大冷天的,再让我睡儿…” “睡啥睡!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给我起来!”林晚不知道从哪翻来的旧课本往他怀里一拍,“从今天起,一天一首诗,十道算术题!完不成,不给饭吃!” 西屋里,林大宝被姐姐爱的教育了一番,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头耷脑趴在炕桌上,一句“锄禾日当午”念了十几遍,还是拐着弯的调。 林晚气得直薅头发,感觉教她弟念书,比做几百斤酱菜还累。 到了晚上,雪总算是小了点。 村东头老张家的小子受了风寒,请了顾景舟去看病。 看完病,给孩子吃上退烧药,顾景舟背着药箱,深一脚浅一脚从村东头走回来。 他头顶,眉毛肩膀上都落满了雪,脸冻的通红。 路过林家二房门前,脚步顿了顿,还是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叔,婶子,下雪了,我顺路过来看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李秀英:“这是几味预防风寒的草药,我在后山采的,你们熬水喝,去去寒气。” 林晚从西屋出来,一眼就看见他眉毛上、肩膀上都落着一层雪,脸也冻得有些发红。 有些心疼。 她走过去,嘴上却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自己就是个大夫,还不知道多穿点?大雪天到处跑,也不怕自个儿先冻趴下了。” 话虽这么说,她转身就钻进了灶房。 林晚往灶膛里又添了两把柴,把火烧得旺旺的。 起身去碗柜里摸出几片干姜切成丝,把仅剩的一小勺红糖放进碗里,冲了一大碗热乎乎的姜糖水。 她端着碗出来,放在顾景舟面前,“快点喝了!都冻成啥样了。” 顾景舟看着活力满满的小丫头,病是好利索了,只是瞅着那皱巴巴的小脸有些想笑。 他接过碗,轻轻吹了几下,慢慢喝着。 身上那股子寒气,好像一下子就散了。 告别林父林母,林晚送顾景舟到了院门口,外头的雪又大了些。 “路滑,你慢点走!”她站在门口,嘱咐了一句。 顾景舟嗯了一声,转身走进了风雪里。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才关上院门。 刚要转身回屋,耳朵动了动。 风雪声里好像夹杂着什么声音? 她侧耳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又没了。 林晚摇了摇头,自己大概听错了吧。 抬脚就要进屋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清楚了些,是屋后面传来的。 是…哭声? 第64章 这…这谁家的孩子? 是个孩子的哭声? 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谁家的孩子会在河边哭? 林晚来不及多想,抓起挂在门后的棉大衣就往身上套,慌忙冲进了风雪里。 雪下得很大,一脚踩下去,雪沫子直往鞋里灌。 林晚顺着哭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边摸。 河边的雪更厚,风更大,刮的她脸生疼。 那哭声断断续续,越来越弱。 她心里越来越慌,走到一处拐角,那儿背风,雪堆得有半人高。 哭声就是从那个雪堆里传出来的。 “有人吗?”林晚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雪堆里传来一声更微弱的哭声。 她也顾不上冷,直接用手就往雪堆里刨。 那雪又冷又硬,她的手很快就冻的没有知觉。 刨开一层浮雪,她摸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那东西裹在一床破旧的小棉被里,触手冰凉。 她心里一紧,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等把那团东西从雪堆里刨出来,她借着远处院里透出的光,看到小棉被一角绣着个“赵”字。 “哇…啊,啊!”虚弱的哭声从掀开的被角里传出。 林晚麻木的手,微微收紧,还活着… 得赶紧回家! 她来不及多想,把那床破棉被又裹了起来,用自个儿的棉大衣死死护在胸前,转身往家的方向跑。 她跑的踉踉跄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怀里的小东西又发出微弱的哭声,像是在催她。 “爹!娘!快开门!” 林晚一脚踹开院门,带着一身的寒气和雪粒子冲进了堂屋。 屋里头,林家二房仨人正围着炕桌啃地瓜干,看她这副样子,都愣住了。 “你这丫头,不是让你送顾医生吗?咋这么久才回来?”李秀英刚说完,就瞅见闺女怀里抱着个脏兮兮的棉被。 林晚把怀里的棉被轻轻放在炕上,手忙脚乱地解开捆着被子的草绳。 棉被一打开,李秀英直接傻了眼。 里头抱着的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奶娃娃,小脸冻得发青,嘴唇发紫,连哭声都带着颤。 眼睛还没睁开,看着就剩半口气了。 “我滴娘哎!这…这谁家的孩子?”李秀英手里的地瓜干掉在了地上。 “不知道,我这是听到哭声在咱家后面那条河边捡回来的。” 李秀英听自己闺女的话,吓得赶紧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又摸了摸那冰凉的小手小脚。 “造孽啊!这是哪个黑了心肝的!这么冷的天,把个娃扔雪地里,这是不想让娃活啊!”她一边骂,一边解开自个儿刚捂热的被窝,把那孩子从破面被里抱出来,慢慢包了起来。 林满仓看着娘俩的动作,赶紧下炕,去院子里抱柴火,继续烧炕。 林大宝好奇的冲过来,轻轻碰了下孩子的小脸,“姐,她…她咋不动了?” “我也不知道,不行,得去找顾医生!” 林晚抓起蓑衣就要出门。 “你给我站住!”李秀英一把拽住她,“外头雪那么大,你不要命了?” “人命关天!”林晚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冲出家门。 顾景舟刚脱下被雪浸湿的外套,准备烧点热水暖暖身子,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吓了一跳。 他打开门,看见林晚浑身是雪站在门口,一张小脸冻的通红,那双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噙着一层水汽。 “林晚同志?你…” “顾景舟!快!快救人!” 林晚喘着粗气,快速把捡到孩子的过程说了一下。 顾景舟脸色一下就变了。 “孩子现在的状况,你能形容一下吗?” “我…我出来的时候,孩子浑身发青,嘴唇发紫,哭声微弱。” 有了林晚的描述,顾景舟赶紧收拾好需要用的工具和药品,都塞进医药箱。 “我们走!”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雪就往林家走。 顾景舟一进里屋,看到炕上那个小婴儿,眉头就锁了起来。 他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李秀英帮忙。 顾景舟仔仔细细给孩子检查了一遍,又拿出听诊器听了半天。 堂屋里,林晚在门口来回踱步,心焦得不行。 过了好半天,顾景舟才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 “怎么样了?”林晚迎上去问道。 “没什么大碍了。”顾景舟摇了摇头,“孩子应该是刚出生没几个钟头,就被扔出来了。身子弱,又受了寒,才会这样。我给她推了下血气,缓过来了。” 林晚松了口气。 “那…那要不要吃点药?”李秀英在旁边问。 “不用。”顾景舟走到桌边,拿出纸笔,刷刷写了几个字,递给林晚。 “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她喝点热乎的东西。用米熬成清汤,里面放点糖,一次喂一小勺,别喂多了,半个钟头喂一次。”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炕上的奶娃娃,补了一句:“还有,让她哭。哭出来,肺里的寒气才能散。” 李秀英按照顾景舟说的,赶紧就钻进了灶房去给孩子做上,赶紧就钻进了灶房去给孩子做上。 林晚看着顾景舟额头上那层细汗,心里头有点过意不去。 “顾医生,今天晚上,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他笑了笑,收拾起药箱,“孩子醒了要是还不对劲,就去卫生所叫我。”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林晚。 “你也是,自个儿的身子刚好,别再跟着瞎折腾了。” 他说完,才转身走了。 李秀英熬好了米汤,又宝贝似的往里头加了一勺白绵糖。 她端着碗,拿着个小勺,坐在炕边,笨拙地一点点往那孩子嘴里喂。 那孩子像是闻着了甜味儿,小嘴砸吧了两下,竟真就咽了下去。 喝了两勺热乎的糖水下肚,她那青紫的小脸,渐渐有了点血色,还真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又细又弱跟小猫似的。 李秀英听着,反倒乐了,红着眼圈念叨。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这天晚上,林家西屋的灯,亮了一宿。 林晚和李秀英轮流守着,一个负责烧炕,一个负责喂糖水,谁也没合眼。 看着炕上那孩子渐渐匀停的呼吸,林晚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慢慢落了地。 她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脑海里闪过在河边雪堆里刨出孩子时的情景。 那床破棉被的被角上,绣着一个小小的“赵”字。 赵? 她脑子里,一下子就闪过邻居赵铁柱家那张愁云惨淡的脸。 她听她娘李秀英在院里跟人唠嗑,说赵铁柱他娘是个厉害角色,一心想要个孙子,逼着儿媳妇刘桂香连着生了三个丫头,前两天刚生了第四个,又是个丫头。 难道…… 第65章 你给我滚出来! 第二天一早,孩子总算是安稳了,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光喝米汤也不是个事儿啊。”李秀英愁眉苦脸地说,“这么小的娃,得喝奶啊!可去哪儿找奶给她喝?” 林晚也犯了愁。 要是回到穿过来之前的年代,这孩子没奶喝,都是喂奶粉。 可这年头,奶粉全是金贵东西,比肉还稀罕,只有县里的大供销社才有得卖,还死贵。 林晚看了看炕上那个小娃娃,一咬牙从小瓜的空间里摸出5块钱。 “娘,我去趟镇上,看能不能买点麦乳精回来。” 奶娃娃哭了一夜,到这天大亮才睡过去,村里家离得近的几户都凑着说闲话。 王彩霞正在老钱家跟人唠嗑,听见这事立马撇着嘴,阴阳怪气道: “哎?我听说小晚那丫头,从外面带回个孩子来?” “她自个儿都还是黄花闺女呢!咋还上杆子给人当娘去了?你们给评评理她自己不要脸,也不怕害了我们晓燕嫁不出去哟!” “可不是嘛!”旁边的钱六婆跟着说, “还说要去买啥麦乳精呢!那玩意儿多金贵啊!就她卖咸菜疙瘩挣得仨瓜俩枣,怕是都不够买一勺的!我看啊,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这风言风语传了一早上,几个跟林晚交好的嫂子都听说了。 晌午头,王秀兰第一个就找上了门。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半碗雪白的精米,还有两个鸡蛋。 “小晚,我没啥好东西。这米你拿去给那娃熬粥喝。” 紧接着,张嫂也来了,提着一小袋苞米面。 钱婶也红着脸,送来了几个自家种的红薯。 不到一个钟头的工夫,林家那小小的院子里,就挤满了人。 村里那些当了娘的媳妇们,你家半碗米,她家几个蛋,不多会儿,就在林家的炕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赵红霞主任也来了,她把一小包红糖放在桌上,拍了拍林晚的肩膀。 “丫头,别怕外面那些闲话。有事,跟主任说。” 林晚看着这一幕,看着桌上那堆得满满当当的百家饭,心里头又酸又涨。 她正感动呢,院门口,传来一阵吵嚷声。 “林晚!你个偷人贼!你给我滚出来!” 一个穿着破棉袄的女人,叉着腰就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缩头缩脑的男人。 正是赵家那两口子。 刘桂香一进院,看见炕上那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孩,眼睛都红了。 她指着林晚就骂:“好啊你个林晚!我们家好不容易才生了个带把的,你就给偷了来!你是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拿我们家儿子去换钱?!” 赵铁柱也在一旁帮腔:“就是!赶紧把我们儿子还回来!再赔我们一百块钱精神损失费!不然,我们就去公社告你拐卖人口!” 赵家两口子那嗓门,一下子就把院里院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勾了过来。 偷了他们家儿子? 李秀英炸了毛,她把袖子一捋,叉着腰就挡在了林晚身前。 “我呸!赵铁柱,刘桂香,你们俩还要不要脸了?自个儿下的崽扔雪地里差点冻死,现在倒有脸上门来嚷嚷了?” “你胡说!”刘桂香指着她鼻子骂,“谁扔孩子了?是她林晚偷了我们家儿子!我们家铁柱他娘盼了半辈子的大孙子,就让她给偷了!” 院外头看热闹的村民,也开始嗡嗡地议论开了。 “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林晚捡回来的,真是赵家的娃?” “可我咋听说,赵家前两天生的,是个丫头片子啊?” “谁知道呢,这事儿可说不清了。” 赵红霞主任也闻声赶了过来,她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眉头一皱。 “都吵吵啥!赵铁柱,刘桂香,你们俩说林晚偷了你们家儿子,有啥证据?” “证据?”刘桂香一拍大腿,“那孩子身上裹的小被子,就是我们家的!那上面还绣着‘赵’字呢!不信你们拿出来让大伙儿瞅瞅!” 李秀英被她这话噎得够呛,那被子确实还在西屋炕上呢。 林晚拉了拉她娘的袖子,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赵家婶子,你先别急。你说我偷了你家儿子,那成,咱们就把孩子抱出来,当着村长和主任的面,让大伙儿都瞅瞅,这到底是儿是女。” 她说完,转身就进了西屋。 没过一会儿,她就抱着那个还在熟睡的婴孩走了出来。 孩子被裹在一床干净的旧棉布里,只露出一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那孩子身上瞅。 林晚把孩子抱到赵红霞跟前。 “主任,您是女的,您来看。” 赵红霞小心翼翼地把孩子的襁褓解开一角,往里头瞅了一眼,随即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直起身,对着院里所有人,清清楚楚地说:“是个女娃。” “啥?!”刘桂香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就蹦了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稳婆当时明明跟我说,是个带把的!” 她说着,就想扑上去自个儿看。 “你站住!”赵红霞一把拦住她,“你自个儿身上多脏心里没数?别把病气过给孩子!” 就在这时,人群外头,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 “这事,我或许能作证。”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顾景舟提着药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走到场当间,先是看了一眼林晚怀里那个睡得正香的婴孩,才对着村长和赵红霞点了点头。 “村长,主任。赵家生孩子那天晚上,正下着雪,是我出的诊。” 他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记录本,翻到其中一页,递给村长。 “这是我当晚的出诊记录。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产妇刘桂香,于夜里十点二十三分,产下一名女婴,体重五斤六两,母女平安。” 村长不识字,但看得懂上面那几个阿拉伯数字,还有最后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顾景舟又看向还在那儿发愣的刘桂香。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孩子生下来,我亲手检查过,是个女孩。我还问过给你接生的李家婶子,让她也确认了一遍,她当时也点头了。” 第66章我说!我全说! 刘桂香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全无。 她想起来了,那天晚上,雪下得正大,顾医生确实在场。 可…可她婆婆和接生的李家婶子,明明都围着她说,是个大胖小子啊! “李家婶子!你让她来!让她来跟我对质!”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过一会儿,那个给赵家接生的李家婶子,就被两个民兵给请了过来。 她一进院,看见这阵仗腿肚子都在打哆嗦,眼神躲躲闪闪不敢往场子中间看。 “李家嫂子,”赵红霞看着她,表情很严肃,“你跟大家伙说说,那天晚上,刘桂香生的,到底是儿是女?” 李家婶子的眼珠子乱转,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刘桂香,想到自家男人的威胁。 最后闭了闭眼,开了口。 “是……是个小子……” 这话一出,院里头都懵了。 一边是医生,一边是稳婆,这到底该信谁的? 顾景舟看着李家婶子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没跟她争辩。 他转过头,对着院门口那个探头探脑的汉子喊了一句:“李大哥,你先别急着走。我正好有事跟你说。” 院门口,那汉子身子一僵,想走又不敢走,只能尴尬地杵在那儿。 顾景舟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药箱,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 他把听诊器放回原位,又把纱布卷好: “唉,这孩子生病,最是磨人。我们当医生的,最怕的就是家属不听劝,胡乱给孩子捂着,以为捂出汗就好了,结果把小病拖成大病,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他每说一句,李家婶子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的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眼神慌乱地往自家男人和院门口的方向瞟。 顾景舟合上药箱,那“咔哒”一声轻响,敲在了李家婶子的心上。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那双惊恐的眼睛上。 “我记得你家小孙子,前两天刚出过麻疹吧?这两天倒春寒,可得当心点,别再复发了。这麻疹要是出不透,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他话说了一半,摇了摇头。 这份关心,成了压垮李家婶子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小孙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啊! 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对着赵红霞和村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说!我说!我全说!” “是赵家老婆子!是她逼我的!她给了我五毛钱,让我把瞎话说成白的!她说她家不能再有丫头片子了,不然她儿子就得绝后了!” “孩子生下来,我看了一眼,就是个女娃!可那老婆子非说是个男娃,还说这女娃是个丧门星,不能留!让我把孩子包起来,趁着天黑,扔到河边去……” 她这一番话,把赵家那点见不得人的算盘,全抖落了出来。 院里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瘫在地上的赵家两口子。 赵铁柱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一声不吭。 刘桂香还想狡辩,哆嗦着嘴唇说:“我……我不知道……都是我婆婆干的,不关我的事……” 林晚抱着怀里那个还在熟睡的婴孩,看着眼前这对男女,心里头堵得难受。 她往前走了一步。 “你们想要的,到底是一个儿子,还是一个能给你们家传宗接代的工具?”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那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这丫头的命是命,你们儿子的命,就比她的金贵?” 赵家两口子被问得哑口无言。 院里头,那些平日里也念叨着“非生个儿子不可”的婆娘们,这会儿也都低下了头,没吱声。 站在人群里的张嫂,想起了自家那个被她天天骂“赔钱货”的闺女,心里不是滋味。 钱婶也想起了自己生二丫头时,婆婆那张拉得老长的脸。 林晚的这两句话,让不少人的心里,泛起了圈圈涟漪。 【嘿嘿,宿主,干得漂亮!】脑子里,小瓜的声音贱兮兮地响了起来, 【这人渣互咬的瓜,吃着就是香!本系统一高兴,后台都多送了点奖励!】 【叮!“为女婴正名”隐藏任务已完成!奖励瓜瓜币50点,本系统再私人赞助你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剂”!这玩意儿活血化瘀、消肿止痛,效果拔群!你昨天晚上用手刨雪,那双手都冻成胡萝卜了,赶紧喷点,不然回头得落下病根!】 村长看着眼前这烂摊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把手里的烟锅往地上重重一磕,话锋又硬了起来。 “赵铁柱,刘桂香,你们俩听好了!这孩子,你们既然不认,那以后,就跟你们赵家,再没半点关系!孩子是你们生的,你们就得负责!从这个月起,你们家每个月,交三块钱的抚养费到大队来!一分都不能少!” “凭啥?!”刘桂香尖叫起来,“那丫头片子都不是我们家的了,凭啥还让我们掏钱!” 赵红霞冷笑一声,走上前:“就凭你们把人扔雪地里,差点闹出人命!这事儿要是报到公社去,你们俩就不是掏三块钱这么简单了!” 赵家两口子这才蔫了。 “主任,那这孩子……以后咋办啊?”旁边一个嫂子问出了大家心里的话。 赵红霞看了一眼林晚,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也犯了难。 就在这时,林晚开了口。 “主任,这孩子,要不……先放我这儿养着?” 这话一出,李秀英就急了,她一把抓住林晚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 “你个傻丫头!你说啥胡话呢!咱家自个儿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有闲钱再多养一张嘴?你忘了你弟马上也要说亲了?家里多这么个拖油瓶,谁家好姑娘还肯嫁过来?” 她又指了指林晚自己:“再说了,你一个还没出嫁的大姑娘,不清不楚地带着个孩子,这名声传出去还要不要了?以后还咋说婆家?你是想一辈子当老姑娘吗?!” “就是啊,小晚。”赵红霞也皱着眉,苦口婆心地劝,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养个孩子,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哪样不费心?你现在是一时心善,可日子是长远的。你这生产小组刚有点起色,可不能被这事儿给拖垮了。” 这娘俩的话,句句都是最现实的道理,也是最戳心窝子的刀子。 林晚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个睡得正香的小东西,没说话。 孩子的小脸红扑扑的,嘴巴还砸吧了两下。 她抬起头眼神很平静。 “娘,主任,我没说要养一辈子。”她的声音不大, “就是先放我这儿,让她有个热乎地方待着,有个热乎米汤喝。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没地方去吧?”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是啊,赵家那样的火坑,是回不去了。 可这么个小奶娃,谁家敢接手? 村长看着眼前这烂摊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把手里的烟锅往地上重重一磕,一锤定音。 “行了,都别吵了。这事,明天开全村大会,让大伙儿都来评评理!” 第67章 敢不敢跟我去县城试试 一连几天的雪终于停了,太阳还没出来,天边泛着一层青白色的光,把院子里的积雪照得亮晃晃的。 村委会的大院里,挤满了人。 村长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赵家那点黑了心肝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话说得又重又难听。 他把手攥成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咱们靠山屯,虽是个山沟沟,但也是讲王法、讲人性的地方!” “赵铁柱家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败坏的是咱们全村的名声!今天,咱们就按老规矩办!” 村长指着赵家口子,继续说道:“我代表大队宣布几条处理意见,待会儿全村举手表决,要是通过了,我就把这个处理意见写成报告,交到公社去备案!” “第一,罚赵家一年内,不参加咱村的扶贫政策!第二,罚他家拿出十斤苞米面,送到林晚家,当给孩子的补偿。第三,以后这孩子跟他们赵家没半点关系,但他们每个月必须给孩子五毛钱生活费,由大队监督。” 赵家两口子耷拉着脑袋,站在院当间,屁都不敢放一个。 会开完了,孩子的事还是没个着落。 林晚把那十斤苞米面扛回家,往仓房的缸里一倒。 刚收拾好,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顾景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李秀英。 “小晚,顾医生来看看那孩子。” 顾景舟走到炕边,仔仔细细给孩子又检查了一遍,看孩子气色不错,呼吸也均匀了,才放下心。 他抬头看着那鬼机灵的丫头直皱眉,顿了顿开了口。 “林晚同志,你是在为这孩子的去处发愁?” 林晚点点头,看着顾景舟认真道:“顾医生,我想给这孩子找个好人家,你…见多识广,认得人也多,有没有那种家里没孩子,为人又和善的家庭?” 顾景舟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有倒是有,只是…” 林晚紧张追问:“只是什么?” “我认识县食品厂的一位张科长,”他娓娓道来,“我前段时间去县医院开会,院长让我接待了一个病人,正是张科长的爱人,闲聊的时候,她说自己身体不能有孩子,是她们两口子这辈子的遗憾。” 听到这儿,林晚眼睛亮亮的,她情绪一激动上前一把抓住了顾景舟的手腕:“真的?那…那他们愿意收养吗?” 她小手有些凉,抓得很紧,那丝凉意隔衣袖传了过来。 顾景舟手腕僵了一下,他垂下眼帘,看着她的纤细的手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林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一热,赶紧松开了手,有些尴尬的往后退了半步。 顾景舟若无其事地把手收了回去,插进白大褂的兜里。 这丫头往日里都大大咧咧的,今天这副别扭的样子也很可爱。 “愿不愿意,看的是缘分。”他勾了勾嘴角:“况且,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晚咂摸了半天,明白了过来。 ——是啊,这孩子可真是个小福星啊~ “怎么样?林晚同志敢不敢跟我去县城试试?”顾景舟看着她神情的变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 林晚迎上他那双带笑的眼睛,一扬下巴。 “有啥不敢的!我去!” 去县城那天,难得的大晴天,阳光照在雪地上明晃晃的。 林晚把孩子用新的棉袄包好,外面又裹了好两层小棉被,结结实实抱在怀里。 顾景舟推着他那辆二八大杠,等在院门口。 李秀英把一个装着热乎乎苞米饼子的布包,塞到顾景舟手里,一个劲儿地嘱咐: “顾医生啊,这路上雪滑,你慢点骑啊,小晚啊,你抱好孩子,风大,别给她冻着了。” “知道了娘!你快进屋吧!” 林晚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侧身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顾景舟蹬着车,车轱辘在化了一半的雪泥地里,压出两道深痕。 路不好走,车身有些颠簸。 林晚怕孩子颠着,一只手紧紧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就抓住了顾景舟腰侧的衣角。 他的衣服上,有股干净的皂角味儿,混着点淡淡的草药香,闻着让人心里头安稳。 感觉到手里的衣料有些僵硬,她才意识到自己抓得太紧了,想松开又怕摔着,只能把力道放轻了些虚虚地捏着。 到了县城,顾景舟领着她,进了一家百货商店。 他自个儿掏钱,给孩子买了一罐麦乳精,又扯了两尺如今最金贵的灯芯绒布。 “顾医生,你这是干啥?”林晚赶紧拦着。 “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空着手。”他说得理所当然,“再说,这也是给孩子的一点心意。” 国营饭店的二楼包间里,那对干部夫妇早就到了。 男人戴着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 女人穿着身得体的呢子大衣,头发盘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 两人看见顾景舟进来,都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客气的笑。 顾景舟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介绍道:“张科长,嫂子,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林晚同志。” 林晚抱着孩子,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对着两人,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那位姓张的科长夫人,目光落在孩子身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她慢慢走过来,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着了孩子。 “这……这就是那孩子?” 林晚看她那副样子,心里头有了点底,把怀里的孩子,又往她跟前送了送。 张夫人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个儿男人,声音里带上了点哭腔:“老张,你看她……多乖啊。” 她从林晚怀里,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接了过去。 那动作,生疏又郑重。 孩子在她怀里动了动,小嘴砸吧了两下,竟也没哭。 张夫人看着,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这顿饭,吃得安安静静。 那两口子,谁也没动几筷子,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个小小的婴孩身上。 临走的时候,张夫人抱着孩子,怎么也不肯撒手了。 张科长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林晚手里: “林晚同志,这孩子,我们想留下。这点钱,你拿着,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也替我们谢谢靠山屯的乡亲们。” 林晚没接那钱。 她把自个儿带来的那个布包,放在了桌上。 她把赵家赔的那十斤苞米面,还有她自个儿攒下的二十块钱和几尺布票,都拿了出来。 “张科长,嫂子,”她看着两人,一字一句地说,“钱,我们不能要。” “这孩子,要是你们真心疼她,就好好待她,把她当亲闺女养。” 她又把桌上的那些东西,往他们跟前推了推: “这些,是孩子在村里吃的百家饭,也是我们靠山屯的一点心意,你们拿着,给孩子做点吃的,做身衣裳。” 她顿了顿,看着已经被张夫人裹进怀里,只露出个小脑袋的婴孩,轻声说:“往后她就是你们的孩子。” 张科长看着林晚,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 他把那个信封收了回去,没再坚持。 他沉吟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 “林晚同志,我听景舟说,你们靠山屯最近在搞一个生产小组,做的辣白菜,都卖到国营饭店去了?” 林晚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刚起步。” 张科长笑了笑: “我爱人单位是县食品厂的,他们最近正好在研究开发新的罐头产品。你这个辣白菜要是真不错,改天,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从国营饭店出来,外头的日头已经偏西了。 顾景舟推着车,走在林晚身边。 “你把钱都给了他们,自个儿怎么办?” 林晚揣着手,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不在意地说:“钱没了,再挣呗。那孩子,能有个好人家,比啥都强。” “你倒是大方。” “那可不?”林晚一扬下巴, “我跟你说,我们生产小组的辣白菜,现在可是国营饭店的抢手货!我以后,是要当大老板的!” 她正吹着牛,顾景舟突然停下了脚步。 “林晚。” “啊?” “你以后……想不想,来县里?” 第68章 还能干点啥活计不? 来县里?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问去县里干啥,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么问太傻。 她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那眼神里,有探寻,有鼓励,还有些她一时看不分明的东西,像个小钩子,挠得人心痒。 林晚的心跳,乱了一拍。 她避开他的目光,含糊地“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像是后面有狼在追。 “我……我得回家做饭了。” 顾景舟看着她那有些慌乱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 他没再追问,只是不紧不慢地推着车,跟在她身后。 回去的路,不长,两人却走得格外安静。 雪泥被车轮碾过,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林晚低着头,只顾着看自己的脚尖,耳边全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个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整个后背都有些发麻。 快到家门口时,顾景舟才开了口,打破了这沉默。 “孩子的事,你做得很好。” “啊?”林晚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我说,”他看着她,语气很认真,“你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更勇敢,也更善良。” 说完,他朝她点了点头,推着车,转身朝卫生所的方向走了。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有点烫。 回到家,屋里暖烘烘的,李秀英已经把饭菜都摆上了桌。 林大宝正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拉着饭,看见她回来,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地问:“姐,那小丫头呢?” “送人了。”林晚放下手里的布包,声音有些发闷。 “送人了?”李秀英从灶房里端着汤出来,闻言也顿住了,“送去县里那户人家了?人家真要了?” “嗯。”林晚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 她扒拉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 她回到西屋,躺在炕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一股说不清的疲惫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她一直像个战士一样,斗极品,搞事业,好像无所不能。 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有点累。 李秀英在外屋看着。她把闺女吃剩下的半碗饭,倒进了自己碗里。 到了后半夜,林晚睡得迷迷糊糊,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弄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她娘李秀英正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把一碗什么东西,放在了她的炕头桌上。 “娘?” 李秀英被她吓了一跳,身子一僵,随即又直起身,把脸一板,语气硬邦邦地说: “醒了正好。锅里温的,吃了赶紧睡!明天还得给我刷酱缸呢!” 说完,她也不等林晚回话,转身就出了屋。 林晚坐起身,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碗里的东西。 是两个卧得圆滚滚的糖水荷包蛋,还冒着丝丝热气。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甜滋滋的糖水喝下去,那股暖意,从胃里一直流淌到心里。 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这点笨拙的、又带着点霸道的温柔,给填上了一点。 大雪封山,靠山屯彻底进入了“猫冬”时节。 生产小组的活儿,也彻底停了。 给国营饭店的货送不出去,新的白菜也没法从县里运进来。 嫂子们天天聚在林晚家院里,一边帮着林家干点零活,一边唉声叹气。 “这雪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停。一天没活干,就一天没工钱,这心里头,慌得很呐。”张嫂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念叨。 钱婶也跟着叹气:“可不是嘛。刚尝到点挣钱的甜头,这天公就不作美了。” 这天下午,王秀兰拿着个针线笸箩,走进了林晚的屋。 她脱了鞋上炕,把冻得有些发僵的脚,往热乎乎的被窝里缩了缩。 “小晚,你看……这大雪封山,也不知道要封多久。嫂子们都犯愁呢。你说,咱们这冬天,还能干点啥活计不?” 林晚正拿着根炭笔,在一张旧报纸上写写画画,规划着开春后生产小组的扩建方案。 听见王秀兰的话,她也停下了笔。 她看向王秀兰的脚。 那是一双典型的农村妇女的脚,宽大,粗糙。 更让她心头一动的是,王秀兰脚上穿着一双自己做的棉布鞋,鞋面很单薄,脚指头在里面冻得通红,跟胡萝卜似的。 林晚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她穿的是一双厚实的棉窝窝鞋,里面还垫了一层软和的东西,是前两天她娘李秀英拿家里仅剩的一点棉花,絮了熬了半宿给她做的。 她脑子里突然“嗡”的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棉花……鞋垫…… 她想起了点什么,在心里默念一句:“小瓜,打开储物空间。” 【好嘞,宿主!】 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虚拟界面,在她眼前展开。 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小团雪白的棉花。 那是上次完成“为女婴正名”任务后,系统额外奖励的二两棉花,她一直没舍得用。 林晚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年头布票金贵,棉花更是稀罕物。 村里人过冬,大多是穿单鞋,脚上套两双袜子,冻得跟冰坨子一样,生冻疮是常事。 要是……能有一双又厚实、又暖和针脚又细密的棉鞋垫垫在鞋里,那该有多舒坦? 天这么冷,做棉鞋垫卖,肯定有市场! 而且做鞋垫这活,纳鞋底、飞针走线,不正是村里这些嫂子们最拿手的吗? 一个全新的商机,在她脑海里迅速成型。 “嫂子!”她一把抓住王秀兰的手,眼睛亮得吓人,“我想到了!咱们有活干了!” 王秀兰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啥……啥活啊?” 林晚没直接回答,反倒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嫂子,你这纳鞋底的本事,是跟谁学的?咱村里,谁纳的鞋底最好?” 王秀兰虽然纳闷,但还是老实回答: “那还用说?当然是是王大脚家的那个巧珍嫂子。她纳的千层底,针脚又密又匀,穿着走山路,三年都磨不坏一双!就是她眼神不大好了,现在做得少了。” “做得少,不代表不会做!”林晚一拍大腿, “嫂子,你现在就去,把巧珍嫂子还有村里几个针线活最好的婶子嫂子,都给我请过来!就说,我林晚要带大家伙儿,挣点小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