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被穿越女霸占身体前》 第1章 第 1 章 “小姐,您要的东西拿来了。”暗卫呈上来一个精美的匣子,匣子中是一把小巧的、镶嵌着一颗红宝的匕首。 薛晟雪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豆蔻指尖轻点胭脂,给没有血色的唇染上些许朱红。 她脸上露出些天真的神情,像是在模仿什么人:“萧郎会喜欢这个礼物吗?” 暗卫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属下不想离开小姐。”顿了顿,末了又补充上一句:“属下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小姐。” 薛晟雪失笑:“你啊,长大了就该去看看外边的风景。” “一直当笼中被人饲养的雀鸟,被折断羽翼,多残忍啊……” 薛晟雪看着铜镜中容颜憔悴的女子,抬手抚了抚发髻:“原来我长大以后,是这般模样。” 她又道:“从前的我待你好吗?你这些年来好吗?” 暗卫身材颀长,只露出一双上挑的凤眼,面色冷硬,可鼻尖却莫名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小姐又变回了记忆中熟悉的模样,他还以为儿时那些回忆是自己的幻觉。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究竟是什么让小姐变成的那样? 薛晟雪却望着镜中自己黑沉沉的眸子笑了,那个不明来历的孤魂野鬼,霸占了自己的身体,口口声声仁义礼教,满口指责她恶毒自私,却总是占着自己的身体做那些让人贻笑大方的蠢事! 可恨可恶!如此可憎!该死该杀! 当年薛晟雪尚且年幼,意外落水,苏醒之后却发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被排斥在外,一个陌生的灵魂霸占了她的身体!霸占了她的家人!取代了她!将她的一切都夺走! 这还不够!薛晟雪不能离开自己的身体太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孤魂用着自己的身体去讨好一个“品性卑劣”的男孩,用着那种令她厌恶的神情。说得好听些是一派天真烂漫?不!是愚蠢!是自卑到极点的低三下四的语气! 男主…… 是啊,那人霸占她身体的孤魂总是在无人之地这样称呼他,自言自语着什么:“剧情、逆天改命、属于我的璀璨人生。” 可她薛晟雪的人生呢?从一开始就被夺走了,被孤魂口中“恶毒女配”四个字完完全全否定了。 她看着孤魂用悲悯的神情,用同情她的语气自言自语:“你的人生毫无价值,你安心去吧,我会改变剧情,成为萧郎的夫人,成为萧王妃,甚至成为皇后!” 孤魂自顾自安慰她自己,说道:“我可不能让你活着害人,你放心,你不是一生追名逐利吗?成为皇后也算是成全了你的心愿吧。” 多可笑的话语啊…… 薛晟雪触碰不到她,也触碰不到任何实物,声音不被别人听见,魂灵不被别人看见,仿佛被全世界放逐抛弃,只能困居一隅。 那被折断羽翼囚于牢笼的雀鸟,连声声泣血的控诉都不被听见。 孤魂痴缠于那个对薛晟雪来说陌生的男子,伤了薛晟雪亲生父母的心,她甚至赶走发卖了曾经薛晟雪亲近信任的侍女侍从。 “那是我的手帕交,我的挚友……” 薛晟雪单薄的魂灵飘在半空,飘在自己那具被霸占的身体旁边,看着孤魂借用自己的身体,对知交挚友说了许多绝情的话。 “我根本不喜欢你,同你一起玩一起说话,只是看你可怜罢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你这种人也配和我走在一起?” 诸如此类,许多伤人的话。 薛晟雪还认得她,知交沈霖,一个怯弱敏感但十分温柔的孩子,沈霖深深望了“她”的身体一眼,双目泪水盈盈,恨恨道:“我再也不要见到你!薛晟雪!” “今日这等羞辱,我必铭记在心。”沈霖第二日就将二人从前互赠的簪子、布偶、绢花、绣品等都打包摔在了孤魂面前,拂袖而去,背影决绝。 不是啊……这非我本意……她不是我啊!她不是我啊!我才是薛晟雪! 薛晟雪只觉得喉咙仿佛被铁钳扼制住,有苦无处诉,有痛无法吟,只能将血与泪打碎了往肚中咽。 …… …… 一个时辰后的深夜,薛晟雪终于到了萧府门口,街上毫无人烟,萧府门前只有个小侍从本来倚靠在门框边在打瞌睡,看见薛晟雪便如同看见了鬼影,惊叫一声,连滚带爬想要跑进府内。 薛晟雪勾唇,将一缕发丝撩于耳后,漫不经心道:“抓住他。” 一声令下,她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仆从便冲出两个膀大腰圆但行动迅速如豹子般的婆子,一左一右钳制住萧府的门童。 “许久没回来了,看起来你们都忘了,萧府还有个主子。”薛晟雪看着被控制住的萧府丫鬟和小厮,苍白的病容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她握紧掌心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如今就由她来做个了断。 那个蠢货,霸占了她的身体,却得不到她的记忆,孤魂不学诗书礼乐,不学骑马射箭,偏爱钻研烹饪厨艺。 若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便也罢了,偏偏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讨好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卑劣到极点的男人! 孤魂曾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是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薛晟雪却听得想要发笑,难道她指望靠着讨好一个负心薄幸的男子,靠抓住他的“胃”来当上、坐稳所谓的皇后的位置? 她看着孤魂学舞艺、学木雕、学刺绣、学投壶,学一切可以展现给“萧郎”,赠送给“萧郎”的物件。 薛晟雪看着孤魂的行为,在她手上留下一寸寸伤痕,这样讨好“萧郎”,希望得到他的好感,他的宠……爱?攻略他?得到他的“心”。 呵。 那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悯、宠爱、玩味。 这个孤魂野鬼,竟然蠢到……蠢到至死也没有发觉她喜爱的萧郎看不起她,没有将她摆在平等的位置上,只将她当成和莺莺燕燕犬儿猫儿一样的玩意吗? 待他大权在握,独揽权柄,待他腻了厌了烦了,待孤魂没了利用价值,便将孤魂弃之如履,高高在上赐她一死,转而投入新欢的温香软玉之怀。 薛晟雪看着孤魂带着她的身体一同死去,尸身被草席一裹,投入乱葬岗,被秃鹫野狗分而食之。 看着至亲被牵连,被设计陷害,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声名狼藉,被黎民百姓唾弃,被众人所不耻。 她好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看着孤魂口中的“男主”最后登基,笑容满面,如此璀璨光明的人生啊……是牺牲了许多像她一样的无辜之人换来的呢。 恶毒女配吗?她做了什么呢?多年之前她也只是个无辜可怜的稚子。 那些莫须有的骂名却因为孤魂和男主,全由她,由“薛晟雪”背上,何其可笑啊…… 凭什么? 她心中冒出一个声音。 凭什么!凭什么我是恶毒女配?凭什么我该承受这一切? 倘若我真的恶毒!那便让我真的恶毒!我要这天下,我要一步步往上爬,既然你说我爱争权夺势,既然你说我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便给我这个机会! 我要成为这万人之上,再无一人可以欺我!再无一人可以辱我!让我背上这莫须有的骂名,将我这一条命随手夺去!给我绑上这万劫不复的枷锁! 让他们好好瞧瞧我这乱葬岗的厉鬼,这怨这憎这恨,多么可怖。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放火。”薛晟雪看着被下属丢在面前的几个麻袋,面色不知为何更加苍白,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她的魂灵回到孤魂死去之时,她的身躯被抛入乱葬岗的那一刻,她回到了自己身躯的体内。 但她的时间不多了,她清晰的明白这一点,这具身躯已经濒临崩溃。 彼时孤魂的“萧郎”还没有当上皇帝,而她手中还有最后一枚筹码。 “庄弥。” “解开绳子。”薛晟雪道。 庄弥点头,力气十分大,将几个麻袋中的人单手提出来。 是“萧郎”啊。 哦,还有他的一个新欢,两个新欢,那些设计陷害她这具身体的人都在。 呀,竟然还有他阵营中的几个官吏呢。 薛晟雪半弯下腰,这具身体已经开始僵硬了…… 她用镶嵌着红宝石匕首轻轻拍打“萧郎”的脸颊:“喜欢这个礼物吗?你这副嘴脸,比儿时那灰扑扑的狼狈模样好不了多少呢。” 萧郎瞪大了眼,满脸怒容:“贱人,你!”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是一脸惊恐:“你明明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薛晟雪勾唇浅笑,朱唇皓齿:“我当然已经死了,可是下面很冷很孤单啊,你不是说爱我吗?所以来陪我吧,好么?” 萧郎惊恐的摇头:“不,不要!” “不对,你不是薛晟雪,你是谁?你是……啊!啊啊啊!” 还不待他说完,薛晟雪就将匕首送进了他的心口,还左右转动了几下,她挑眉,黑沉沉的眸中满是温柔:“我当然是薛晟雪啊。” “我是薛晟雪。” “我才是,薛晟雪。”她语调突然拔高,带着浓烈的恨意又将匕首往里送了送,然后猛地拔出,又将匕首捅进萧郎的脖子。一条血线溅到了她苍白的面容上,仿佛雪中绽放的红梅。 血比匕首上的红宝石更暗沉。 【警告!男主死亡,警告!警告!世界崩溃中!】 【恶毒女配——薛晟雪,数据错误!npc脱离原定剧情!】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啊!完蛋了!】脑海中一道尖利的机械音打断了薛晟雪的思绪,她却满不在乎。 什么鬼东西,真吵,又是和“男主”有关吧。 呵呵。 吵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都、去、死、吧! 都给我这个“恶毒女配”陪葬。 “唔。”一口血从薛晟雪口中涌出,一颗眼球下流出血泪。 反噬吗?她才不在乎,薛晟雪手起刀落又解决了几个人。 【啊啊啊!警告!重要配角死亡???*#^&%】一阵电流紊乱的声音再度传入薛晟雪脑海。 【警告!正方角色礼部尚书死亡……正方角色李侧妃死亡……正方角色王将军死亡……死亡……死亡……】 【你住手啊!住手!快住手啊!】 有温热的液体从薛晟雪的口、鼻、耳中流淌而出……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动作却未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庄弥守在门外,看着婆子和黑衣暗卫训练有素的站成一排,那些人包括他自己,掌心和虎口处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她们和他本是沉溺于黑暗深渊中的人,为了主上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庄弥看着暗沉的夜色,他效忠的,只有薛晟雪。 他一直在等她回来。 熊熊烈火燃起,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与焦黑的浓烟升腾。 “走水啦——” “救人啊!” “那个方向?是萧王府?” “老爷?老爷怎么不见了!” 还有许多宅邸也灯火通明。“继续找啊!少爷!少爷!” “将军呢?将军啊——” “小姐,庄弥带你走。”庄弥抱起薛晟雪,薛晟雪的明眸本该黯淡下去,却被火光映衬的熠熠生辉。 “庄弥,莫怕莫怕……” 她像儿时无数次那样安慰记忆里那个胆小的暗卫,然而所有人都长大了,只有她留在了过去,死在了过去。 “庄弥,我好疼。” “庄弥,我不要死。” “我不要死……” 眼前一片朦胧,昏迷中,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她的脸颊上。 “回家了小姐。” “我们回家。” 薛晟雪的意识已经模糊,一阵阵下沉:“没有家了,我已经回不去了,这都怪我……”怪她没有早点夺回身体,早点手刃仇人。 我没有家了…… 薛晟雪无家可归,无依无靠,孤家寡人一个,狼狈又可笑…… “庄弥带你回家。” 和庄弥一起回到那个,避世隐居之地。 感受到怀中之人再无生息,庄弥依旧一步一步稳稳走着,雪落无声,冰冷刺骨,寒意渗入心脏,痛彻心扉。 不怪您,是属下的过错。 你做的很好,你一直都很好。 …… …… “快来人啊!小小姐落水了!” “怎么这么吵闹?那边发生什么了?” “是薛家的小小姐落水了!哎哟,造孽啊!这么小的孩子,快去救人!” 【世界】 【重启】 初春,湖水冷得刺骨,薛晟雪睁开眼,鼻腔中不断涌入湖水。 阳光破开云层,如金子般的阳光洒落在水面上,湖面波光粼粼,光辉如游鱼般涌动。 好冷…… 好冷啊…… 她不想死,不想死啊。薛晟雪朝湖面伸出手,那双属于孩童的手稚嫩白皙,肉嘟嘟的。 薛晟雪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扑通”一声,一个灵巧的身影也跳进了水里,小少年原本高高束起的头发在水中尽散,墨发飘逸,他屏气,水性极好的样子,凝神寻找薛晟雪的身影。 少年虽年纪尚小,眉眼却格外英气,比同年人更成熟稳重些。 薛晟雪昏过去前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庄弥逆着光,视线朦胧,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记得昏过去前,她落入了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 好暖…… 好温暖…… * 小厨房里“咕嘟咕嘟”炖着银燕乳鸽,鲜嫩的乳鸽佐以晶莹剔透的白银耳与燕窝文火慢炖,汤色清透,银耳软糯,鸽肉脱骨,酥美香醇。 吴嬷嬷细细盯着火候,招呼着小丫鬟:“小小姐醒了吗?” 小丫鬟点点头,半晌,有些郁闷道:“小小姐醒来后,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薛晟雪额头上被擦破了些皮,小丫鬟为其上药时,见她醒来喜不自胜,倏地望见薛晟雪那双黑沉沉的眸中一闪而过的狠戾与仇恨。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尽的空寂,哀伤。 那眼神,太可怕了。 像连环画本子里,披着人皮的鬼。 吴嬷嬷瞪了小丫鬟一眼,说道:“莫要胡说,小小姐此番落水受苦了,发了一夜的烧呢。”她捧着心口:”哎唷,我苦命的小小姐哟。” “端去吧,小心些。” 小丫鬟点头,“是。” 小丫鬟端着托盘,来到薛晟薛房中,看着薛府独女薛明琅守在薛晟雪身边,母女二人长得极像。 薛府家大业大,先祖是曾随开国之帝一同打下江山的肱股之臣,夫人是当今皇后的姨母,老爷如今任职光禄寺卿,却只有薛明琅一个独生女儿,夫人老爷心慈,常常带着她为京中的慈幼院捐银捐粮。 待薛明琅长大些后,又由着她为自己择一赘婿,日后府中的商铺良田地契山庄都由手段雷厉风行的薛明琅继承,恐怕京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薛明琅这般肆意如骄阳般的女子了。 也因此,府中的家生子都对这位自幼看着长大的小姐格外忠心,家仆更不敢有二心,毕竟薛家未来的一切都被牢牢掌控在薛明琅手中。 而薛晟雪更不用说,是薛明琅捧在心尖上的孩子,自幼千娇百宠着长大,却并未被养得蛮横无理,反而是个温柔良善的性子,伶俐明理。 小丫鬟放下托盘,看着薛晟雪嘴角擒着一抹笑温声安慰心急如焚的母亲,苍白面色衬得一双黑眸愈发灵动,言笑晏晏,温润如水。 或许先前是自己看错了吧,小小姐落了水,难过忧伤很正常。 小丫鬟有些愤慨,若是叫她知道是谁让小小姐落了水,她定要把那人丢去马圈,用马草,不,马鞭!抽他千百八遍的! * 薛明琅揭开银燕乳鸽的汤盅盖子,温热升腾而起的水汽氤氲,柔和了薛明琅凌厉的眉眼,她举起汤匙,轻轻吹了两下,喂给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小女孩。 汤羹入口唇齿留香,味美鲜甜,薛晟雪在心底叹息,有多少年没有吃过食物了?她是灵体时,不用吃饭,不会饿,倒也算好事吧…… “我儿……”薛明琅细细打量薛晟雪的脸色,目光在触及薛晟雪被包裹住的额头时,眼眶倏地红了,她将薛晟雪抱进怀里,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令人心安。 薛晟雪不由得鼻尖发酸。 “我儿定是疼极了。”薛明琅心疼道。 薛晟雪摇摇头,说道:“不疼,娘亲。”她安抚着薛明琅,待薛明琅走后,薛晟雪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幽暗。 只是擦破了些皮,几道血痕罢了,真的不疼。 被孤魂占据身体时,身体所受到的一切伤害,她亦能感觉到撕心裂肺的、要将灵魂撕裂的痛楚。 后来孤魂消散,她看着寸寸腐朽的身体,亲族被拖累而她无能为力,返生时心如火焚,痛如刀搅,与之相比,溺水和擦伤确实算不得什么。 都是因为她,那样弱小,可怜又可悲。 所以她绝不能再弱小,绝不能软弱哭泣,绝不能退缩半步,绝不要,绝不要重蹈覆辙! 可这一世,那个孤魂去了哪里?薛晟雪眸中闪过阴狠,不管去了哪里,男主,孤魂,前世背叛薛家的人,落井下石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要强大起来,要强大到可以护住珍视的人。 薛晟雪下床,行至书案前,提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许久不写字,下笔有些生疏了,但她成为灵体的这些年可以在身体一定范围内移动,诗书并未少读。 宣纸上一个“萧”字,一个“李”字,一个“王”字格外醒目,这便是前世构害薛家的主要仇敌了。 薛晟雪想了想,又在宣纸上添上数十个人名,除开一些朝堂中人,世族寒门,皇亲国戚,关系复杂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除开那些人,这份名单上也包括了一部分薛氏族亲,那些吃里扒外的墙头草。 薛府得势时试图攀附谋利,得援助,救济,后面便靠着薛府的权势偷偷在外作威作福狐假虎威,渐渐开始更大胆的败坏薛府的声明。 待薛府一朝失势,若如鸟雀般惊弓四散撇清关系倒也罢了,可临了还要踩上恩人一脚,以怨报德,落井下石,与萧、李勾结设计暗害手足亲人,实在可恨可恶卑劣至极。 该尽早处理。 薛晟雪的目光落在那份名单上,烛光里她的眼神中仿佛有一簇火苗在愈烧愈烈,未被烛光照到的另一半脸隐在黑暗中,神情冷漠。 “刷”火舌舔舐着宣纸,淡淡的黑烟袅袅升起,火星如天边殷红似血的火烧云般,迤逦瑰艳,一个个人名在烛火中被燃烧殆尽,被火焰吞噬…… 薛晟雪寻着脑海中的记忆,在墙角一块暗格中取出一枚蓝晴色的翠玉哨子,前世孤魂没有继承薛晟雪的记忆,所靠的不过是她口中的“剧本”,自然也未曾得知薛晟雪有这枚与暗卫联系的物件。 这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推开窗,短促地吹了两声,而后又吹了一段奇特的旋律。 半晌,一只红嘴蓝鹊落在了窗外的枝头上,它用鲜艳的红色鸟喙优雅地梳理着自己蓝紫色的羽毛,蓝鹊歪着头,用鲜红如前世那把匕首上的红宝石般的眸子盯着薛晟雪,等着她发出指令。 薛晟雪短促地吹了一声翠玉哨子,红嘴蓝鹊扑扇两下翅膀,飞远了。 “庄弥。” 她只信任庄弥。 庄弥,只会听从她一人的命令。 月色中天,银色的一轮弯月升上枝头,树叶被微凉的晚风吹得“沙沙”作响,枝叶交错,黑影在墙上掠过。 “叩叩。”房门处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主子,庄弥来了。” 好久不见,庄弥。 薛晟雪将复杂的情绪藏至心底,打开了门。 第3章 第 3 章 烛火摇曳,树影重重,杂草间传来叫不出名字的小虫此起彼伏的鸣叫。 庄弥背对着月色,墨发高高束起,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墨黑色夜行衣,袖口处用银线绣着一只蝴蝶。 薛晟雪望着庄弥,年少时的庄弥长相比成年后要青涩稚嫩一些,他眉眼间难掩煞气,只是在看向自己时格外温柔,像一只被驯服的狼犬,野性未消。 薛晟雪望着庄弥,重生归来,她本以为自己有许多话要和庄弥说,有许多泪水和委屈想要对他倾诉,但没有。 前世年幼的薛晟雪会因为跌下秋千嚎啕大哭,庄弥只会笨拙的、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哄得他的小主人止住哭泣。 他身形如燕,轻而巧的登上树梢,为她摘下枝头最高处的那朵花,将娇妍无比沾着露水的花递到她面前。 年幼的薛晟雪会因为不想练字悄悄逃课,抓着庄弥的手溜出府外吃小云吞,吃豆沙小圆子,猜灯谜放花灯,庄弥为她的豆沙小圆子里浇上一勺桂花蜜,软糯香甜,清香四溢。 前世夺回身体后的薛晟雪敏感多疑,阴狠暴戾,嗜杀成性,已然是个扭曲疯子,庄弥成为她杀人的刀,也在必要时刻,为她递杀人的刀。 那时身边的人都极为畏惧薛晟雪,将她视为罗刹修罗,恐惧大于敬畏,只有庄弥,只有庄弥不怕她。 薛晟雪看着庄弥,他眉目疏朗,眼尾上挑,是极昳丽的姿容,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心情舒畅。 薛晟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间却一阵干涩,泛着苦意,该说什么呢?到了这时候,她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庄弥了。 万千的思念,愧疚,在此刻变成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她迷茫了。 庄弥却先一步单膝跪地,开口道:“请主子吩咐。” 薛晟雪收敛情绪,抽出一张写着人名的宣纸:“替我去查查这几个人,庄弥。” 庄弥接过,毫不犹豫的应下,领命离去。 * 薛晟雪毫不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让庄弥心生疑虑,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庄弥都能轻而易举的认出她,认出她还是不是“薛晟雪”。 与庄弥的初遇是在更早前,薛明琅带着薛晟雪来到京郊的一处慈幼院,在慈幼院的后院有一条隐秘的暗道,通往一个密室。 她在那里见到了庄弥,与庄弥的姑姑,一个盲眼的女人。 密室中光线昏暗,左右两边有不少刑具,墙边有黑红色的残留的血痕,庄弥双手环胸,冷冷站在一旁。 薛明琅与那位身着斗篷看不清容貌的女子为薛晟雪办了一场奇怪的“抓周”,尽管那时候薛晟雪早已是个五岁的奶娃娃了。 黑色檀木盘上放了几个物件,一卷烫金婚书,一枚蓝晴色翠玉哨子,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以及一枚金色令牌。 薛晟雪选了那枚翠玉哨子,于是她看见那名女子笑了一下,庄弥就成了她的暗卫。 薛晟雪敛眸,薛家的秘密远不止于此,只可惜孤魂占据她身体时执着于情情爱爱,与薛氏旁支的女郎公子针锋相对。 庄弥和那名女子再也没有出现过,薛明琅也像是忘了此事。 不久后,在孤魂用她的身体和男主“两情相悦”后,薛明琅与薛父外出时遭遇不测,消失不见,无影无踪,薛家大乱。 从那一刻起,薛家败落的迹象便如包住火焰的纸,终有一天会暴露无遗,殃及自身。 身为孤魂口中恶毒女配的薛晟雪很好奇,在未被孤魂干预的那个剧本里,她到底扮演了一位怎样的角色?参与了什么针对主角的计谋? 薛晟雪收回思绪,薛府如今的当家在朝中任职光禄寺卿,负责宫廷膳食,祭祀供品,为礼部一派。 可往上数三代,从那位随着开国之帝开疆拓土的先祖开始,薛府嫡系一脉要么为武将,要么便是皇帝身边的鹰犬酷吏,曾祖便曾任刑部尚书,手段之狠辣,令人闻风丧胆。 如今倒是,从善了? * 天刚蒙蒙亮,日上五更,照顾薛晟雪的小丫鬟惊奇发现从前爱赖床的小小姐已经醒了,眼神清亮。 虹鸢“呀”了一声,她本是想来看看薛晟雪有没有盖好被子,莫着了凉,再生一场病就不好了。 虹鸢伸出手,爱怜地摸摸薛晟雪的额头,柔声道:“嗯,不发热了。” “小小姐?是做噩梦了吗?”虹鸢正准备抱起薛晟雪唱唱童谣哄她再睡会,却被薛晟雪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薛晟雪莫名有些扭捏,脸颊不由得染上绯红:“我,我不用抱!我已经长大了!” 一个孩子的身躯里住进了双十年华的灵魂,还要被侍女搂搂抱抱也太奇怪了! “哎呀。”虹鸢笑了,乐呵呵道:“小小姐好乖,那大孩子也不必吃吴嬷嬷新做的新糕点了吧?” 虹鸢打量着薛晟雪的神色,清清嗓子:“有杏脯乳酪糕,桂花香茗酥,用的还是茶庄上头茬的新芽呢。” “我的小小姐?嗯?不要奴婢抱了吗?”虹鸢笑眯眯看着薛晟雪,朝她伸出手,看得薛晟雪胸膛中一阵发堵,酸涩到要喘不上气一般。 虹鸢…… 前世被孤魂随意打发走,孤魂污蔑虹鸢偷了东西,将她发卖。 薛晟雪还记得当时飘荡在自己的身体旁边,看着虹鸢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盯着自己的身体,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染上深沉的忧伤。 虹鸢深深地回头看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带走,在一个冬日里离开了。 薛晟雪将脑袋埋进虹鸢点怀里,虹鸢身上有一股糕点的甜香,许是刚从小厨房出来。 薛晟雪迷迷糊糊想着,若是另一个小丫鬟虹燕来抱抱她,身上定有一股清新的草叶混杂泥土的味道,虹燕每日都会用上好的马草喂养马圈里的小马驹。 薛晟雪放松下来,她确实做了噩梦,梦见前世萧王府的那些人没有死,梦见今生自己又被孤魂占据了身体,重蹈覆辙。 偶尔不用紧绷着精神,可以有一个让人停靠的怀抱,也不错…… “小小姐既然醒了,不如梳洗一番,随奴婢一道去前厅吧?”虹鸢爱怜地揉了揉薛晟雪带着婴儿肥的白皙的脸颊,提议道:“老爷夫人和明琅小姐都在前厅呢。” 薛晟雪猛地抬头,却见虹鸢自顾自说下去:“听闻是小姐堂伯叔和堂姑带着一大家子人来投奔薛府了呢。” 不,前世那些人分明要晚两年才会来。 难道是因为她重生,前世发生的一些事情也会提前或者改变吗? “带我去,虹鸢。” 她要亲眼再看看那些人的样貌,将他们牢记于心,绝不放过。 早来也好啊,免得找不到人,少杀一个。 她还未去寻他们的仇,他们倒是先自投罗网来吸薛府的血了吗?只可惜,贪心不足蛇吞象,不见好就收,贪婪的**就会如同泥浆沼泽般将其拖拽入深渊。 虹鸢为薛晟雪梳洗打扮一番,将她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梳成双平髻,戴上两枚京中时兴的绢花,手上戴两只精巧的银累丝镶红玉蝶纹响镯。 薛晟雪身着淡青色对襟直领襦裙,广袖,裙摆飘逸宽大,外搭蓝晴色绸褙子,整个人看上去极为素雅端庄,一双乌黑的眸子被衬得灵动秀气。 * 小小的女童踏进前厅时,厅堂中已经坐了一圈人,薛老爷和夫人齐裕宁坐在首位。 厅中置有桌案,每个人面前的桌案上都放着几碟干果,松仁、杏仁、桃仁、核桃,瞧着色泽油润,品质是极好的。 几个小丫鬟也端着糕点进了厅,是莲果糕和栗子糕,甜软绵密,散发着糯香,果香,甜香。 薛晟雪进了厅堂,端庄行礼,喊“祖父、祖母,母亲”,薛父并不在前厅,他在翰林图画院任待诏,需随时听候宫中贵人差遣。 薛晟雪乖巧行礼后便迈开小短腿,“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扑进齐夫人齐裕宁怀中,一个劲撒娇:“祖母,祖母。” 齐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慈爱地看着薛晟雪,捏捏她肉嘟嘟的、尚且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心肝儿、心肝儿”地喊着,不肯撒手。 实在是许久未享受到亲人的关怀了,薛晟雪允许自己短暂的沉溺在这些温暖的怀抱中,也算是弥补前世的遗憾。 况且,她如今的身子,确确实实也还是个孩子。就让她抱一会,就一会。 “啪”的一声,是茶盏落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呼:“怎么可能!” 薛晟雪眼神一凛,寻声望去,发出声音的是一个与她如今这身体年岁相当的女童。 女童似乎发觉自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尴尬地笑笑,低下头不再言语,装作惊慌失措被吓得不敢说话的模样。 女童的娘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女童一眼,一惊一乍的,初来便惹了事,若是因此惹了薛老爷和齐夫人厌烦,毁了他们的计划,看她怎么收拾这坏事的丫头! 薛晟雪眯起眼,打量着女童。 那个孤魂的眼神,语气,她永远也忘不掉。 女童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不语。 又见面了。 她回来了。 第4章 第 4 章 注意到薛晟雪在看女童,女童的娘忙笑道:“这种我家巧丫头,薛巧灵,和小小姐你一般大呢!” 薛晟雪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歪着头,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女童,看着“薛巧灵”。 被孤魂附身的薛巧灵,自然,孤魂将这种在人活着时就取而代之的行为称之为穿越。 薛晟雪想过再次见到孤魂时,自己会是什么反应,愤怒?仇恨?或者无边无际的恶意?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薛晟雪在此刻仿佛丧失了感知情感的能力,听不见别的声音,看不见别的事物,只是用她那双如幽潭般墨黑的眼珠,一眨一眨地看着薛巧灵。 她笑了。薛晟雪勾唇笑了一下。 薛巧灵倏地一抖,往妇人身后躲了躲,她有些疑惑自己的行为,她在害怕? 为什么?怕年幼的恶毒女配吗?果然!恶毒女配就是恶毒女配,小小年纪就这般吓人。 薛巧灵听着脑海中传来的声音,那个声音告诉她,她本该穿越到薛晟雪身上,只是不知为何中途出了差错。 来京城前,薛巧灵问脑海中的声音,有没有办法为她换个身体? 比如太傅家的孙女沈霖,比如李将军的独女,再不济让她成为日后会飞黄腾达的王将军的妹妹或者家财万贯的薛晟雪也可以 。 她总觉得自己不该是薛巧灵才对。 “那么我该怎么取代她?”她问道。 那道声音告诉她:“去京城,去薛晟雪身边。” 是了,她会努力换个更好的身份,这样才能给萧郎更大的助力,成为萧郎的皇后,他们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永远…… 薛老爷让薛明琅带着她的堂叔伯、堂姑以及那一大家子的堂兄弟,堂姊妹,表侄堂侄安置去离薛府不远的永兴坊。 永兴坊、福安坊、保宁坊中多用来安置沈氏薛氏和李氏的旁支族亲,光是这三个家族的人便占了半数。 沈氏与薛氏交好,李氏则与沈、薛暗暗较劲,京城中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 春寒料峭,寒风习习,孩童的身体容易疲倦,虹鸢抱着薛晟雪回到西厢房,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又捧来几本小人书供她取乐。 耳房中,虹鸢自己则带着一身糕点的甜香回到了耳房中自己的寝居。 虹鸢拿起针线,仔仔细细一针一线绣着个蝶纹香囊,在里头塞入安神的草药,完工后可以挂在薛晟雪床头。 “哐当”一声,虹燕踢开门,手上握着根马鞭,大步流星地走进屋中。 与虹鸢不同,虹燕身上满是草叶清新的香味与沾染露水的土腥味,以及难以掩盖的血腥味。 虹鸢蹙眉,冷声道:“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你这副模样莫要叫小小姐看见,免得被发现了不对劲。” 虹燕满不在乎,她将马鞭往桌上一扔,摩挲自己虎口的茧子,笑嘻嘻说:“今天有只很难驯的马儿,我问什么他都不答。” “李将军的人,不知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虹鸢冷冷地说:“阁主大人没有下达命令,你怎可私自行动?”顿了顿,她又道:“阁主大人说,要追查一些人。” “哦?什么人?” “遭逢大难后醒来,性情大变之人。” 虹燕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正襟危坐:“查这个做什么?” “阁主说,如有异常……” “杀、无、赦。”她一字一句吐出三个字。 因为阁主曾因此深受其害,众叛亲离,差点死掉,死在乱葬岗,被秃鹫啃食。 那个女人,奄奄一息,躺在众多的死尸身上,死尸身上尚有余温,死尸身上流出温热的血水,血水流淌着,一条条血水汇聚成蜿蜒的小溪。 她与死尸面对面,像是死尸在拥抱她,她躺在一个充满血腥气的怀抱里,像一个蜷缩着的胎婴。 那个女人,吊着一口气,看着升起的圆月,看着枝丫上蠢蠢欲动的秃鹫,等她咽气便来吃她的肉,饮她的血,践踏她的白骨。 她瞪着那双曾经美丽明亮无比而如今黯淡无光满是仇恨的眼睛。像是在说,来啊,来啊!把我这双眼睛吃下吧,把我这双看尽人间苦楚!看见浮尸遍野的眼睛吃掉吧! 那个女人最终瞎了一双眼,但没有死。 * 薛晟雪还是孩童时是快乐的,薛晟雪想若她能平安长大必定心性也会变得平和而美好。 可惜如今孩童的身体里装着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她的脾气暴戾古怪,喜怒无常,又不得不压抑自己,伪装自己。 薛晟雪病好了没几天,虹鸢领着她去学堂,薛家的孩子启蒙都很早,族中设有私学,凡年满三岁的孩童都可以送入族学,识文断字,学习诗书礼易,琴棋书画。 按理说,仅仅是几天不去学堂,不会有什么不适应的,可何止是几天?她有将近十数年没有以人身去过学堂,与人交谈了呀! 想想前世,孤魂占据她身体时偏爱躲懒,哭闹着不去学堂,不论学什么都只有三分的兴趣,唯有对萧王养在外头的外室子格外感兴趣,风吹雨淋都浇不灭孤魂的一腔热血。 孤魂顶着薛晟雪的脸,做男主萧衍身后的小尾巴,萧衍去哪她便去哪,萧衍要往东她便绝不往西。 薛晟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真不愿回忆起这些,她恨不得自戳双目。 学堂中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五六岁、七八岁的孩童端坐在一张张书案后,假装捧着书念念有词,然而须臾之间,就将脑袋躲在书后,与邻座交头接耳。 几个小女郎围在薛巧灵身边,眉眼间带着艳羡:“你说真的?你和晟雪姐姐关系很好么?” “诶?你从哪个州府来的京城,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薛巧灵甜甜笑着,一一回应:“是呀,薛姐姐同我关系很好呢。” “我从前家住湖州,有许多糕点甜饮子,下回子我让阿娘做了带来给你们。” 不过是几个小丫头片子,想要收买她们还不容易?薛巧灵从随身携带的书袋中拿出几枚自己缝制的绢花递给几个小女郎。 小女郎拿着到手的绢花细细打量,笑着道谢:“这花样好新奇,我没见过呢。” 薛巧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真没见过世面,花样新奇是当然的,她来自几千年后,设计几个新奇的样式还不容易?让面前几个小丫头唯她马首是瞻不成问题。 其中几个小女郎打量了一下绢花的质地,针脚有些粗糙,胜在纹样稀罕。 用来制绢花的布料像是中下等布匹裁裁剪剪后剩下的边角料,她们面露难色,面面相觑,但还是礼貌将绢花收下。终归是对方的心意,礼轻情意重嘛。 薛巧灵觉得很奇怪,她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处于这样一个境地。 她有一种很离奇的想法:我应该轻而易举得到薛家所有人的好感才对啊?上至薛府的老爷夫人,下至家仆侍从,都应该对她毕恭毕敬,忠心耿耿。 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薛巧灵的目光落在刚走进学堂的薛晟雪身上。 薛晟雪今日梳着朝天髻,发间一支金蝶掐丝碧玺簪栩栩如生,珠环翠绕,像个霜雪捏成的玉人儿。她身着软烟罗锦绣碧荷裙,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枚水头极好的正冰种湖水蓝翡翠镯。 哼,不过如此。薛巧灵想到她的男主如今还在不知什么地方受苦受难受冻,忍饥挨饿看人脸色就心痛不已,恨不得立刻把萧衍救下,放在自己身边好吃好喝的养着。 可薛巧灵在家中排行老三,上头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下头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她夹在中间,最不受重视也最不受宠,像个透明人,毫无话语权。 父亲好赌,母亲凶悍,偏疼兄长和弟弟,家里早就入不敷出,薛巧灵的爹却还要每隔几天买一块猪皮,将猪皮往嘴上擦,擦出些油光来,好在他那群狐朋狗友面前装阔绰,显出自己每天大鱼大肉好吃好喝的样子。 可明明家中都快要揭不开锅了,她爹还要拿仅剩的一吊钱去赌,输红了眼,想要拿妻女抵债。 她迟早要远离这群拖累她的人! 若不是她画了几张新奇的花样卖了些银子,恐怕她还没见到萧衍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好在如今来到了京城,投靠了薛府。 薛巧灵忍不住想,若她是薛晟雪呢?如果她能取代薛晟雪呢?虽然女配很讨厌,但女配的身份更方便她攻略男主。 她只需要按照脑海中声音的指引接近薛晟雪,取得她的信任,而后…… 恶毒女配再如何有心机,如今不过是个小女童罢了,怎么比得上她这个来自科技发达的现代拥有二十年阅历的人? 这也太简单了,薛巧灵想。 薛晟雪察觉到来自她人毫不加掩饰的打量的、算计的目光,没有去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她太了解孤魂了,孤魂的一举一动,孤魂的言谈举止,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薛巧灵倏地站起身,朝薛晟雪走来。 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信心满满靠近薛晟雪。 “晟雪姐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