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她一心修炼》 第1章 猫儿这个逃 又来了。 那股腥臭的、从泥水沟里漫出来的恶臭，自远方与一片黑影一同逼近。 晓琉璃妖力枯竭、变回猫身，缩得小小一团躲在树上，平日里最爱晃悠的尾巴也紧紧盘在树枝上，生怕被发现踪迹。 黑压压的鼠群紧追而来，很快追树下，为首鼠妖身上爆出一团黑雾，化作人形，眉宇间凝着浓浓阴色。 他环看一圈，鼻翼翕动，目光顺着树干蔓延向上，逐渐看向晓琉璃藏身之处。 臭老鼠鼻子真灵！ 她心中暗骂，恨不得下去和鼠妖拼个你死我活，可她不能。 ——因为她打不过。 猫妖一族世代隐居五重山，早就对外头的厮杀没了戒心，岂料鼠妖一族胆大包天、臭不要脸！ 竟敢在山上布阵，惟有晓琉璃贪玩外出，侥幸逃过一劫。 天知道她叼着一串小鱼回到山上，见到同族被阵法折磨得奄奄一息是什么心情。 “爹，娘！” 从出生起，她就待在这五重山上，从来没遇到过这档子事 一瞬间火烧心上，又听见小妹苦苦哀嚎，哪还能存得半分冷静？ 晓琉璃想都没想，就往小妹身边冲去，却被一道熟悉的妖力击退。 是阿娘。 “琉璃，逃！” 阿娘为了拦她，已经用尽仅存的妖力。看着她因力竭而现出原形，晓琉璃喉头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 阿娘是猫妖一族最强的猫，何曾虚弱至此？ “这儿还有一个小畜生，抓住她！” 来不及了……为了爹娘，为了小妹，她必须逃出去！ 晓琉璃最后一眼望向他们，一咬牙，逃向山林之中。 鼠妖当真想把猫妖灭族吗？一群臭老鼠……谁给他们的胆子！ 对她这唯一幸存者，居然派出来一大群老鼠，不停不歇追她三天三夜，她连眼睛都不敢合上一刻，妖力早就耗尽了，全靠心底的愤怒在坚持。 要跑不动了。 晓琉璃眼睛几度开合，险些合上，嘴里还死死含着一只小铃铛。 这是阿娘给她的“护身符”。 为了不让鼠妖听见铃响，她把这铃铛含了一路，嘴都酸了，也没了饮水的机会，此时喉咙里烧疼，身心俱疲，已是强弩之末。 鼠妖首领抬头，一滴泥水从枝叶间滴落，恰巧滴在他脸上。 那是晓琉璃为了掩藏气息，在泥里滚一圈后沾在毛发上的。 她一瞬间清醒了，心凉了半截。 这下完了。 首领抹去泥水，手指放到鼻边轻嗅，似是在确定什么，在晓琉璃急剧的心跳中，他冷笑一声，抬手示意。 密密麻麻的灰鼠顺着树干飞速向上。 吱吱的叫声此起彼伏，听得晓琉璃头皮发麻。 阿娘，怎么办？ 她放手一搏，松口，将口中铃铛向下抛去，直击鼠妖首领面门，随后向着另一个方向逃去。 鼠群被声音打乱，一瞬间乱了阵脚，吱吱喳喳地分了好几派，不知往哪个方向去，更多的是留在原地打转，还有不少追着铃铛跑的，一大群灰鼠扑向首领，将他淹了个彻底。 “蠢货！” 听见背后的怒骂声，晓琉璃没机会分神嘲笑，她使出全身劲向前狂奔，脏兮兮的猫儿穿梭林木之间，爪印都来不及留下，转瞬无踪。 她不敢停。 凭借护身符争来的几息时间，晓琉璃拼命往前冲，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哪怕精疲力尽也不敢停下，直到—— 眼前银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寒风袭来…… 晓琉璃被砸晕了。 老、天！一只猫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这是她晕过去之前唯一的念头。 朦胧之中，似乎一双手把她捡起，胡乱摸了几下，就放在一个热烘烘的位置，像是臂弯。 不知带着她要往哪个方向去。 到底要干什么？ 晓琉璃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如有千钧，锁着她沉睡在黑暗之中。 后来的事她记得模糊，那人走走停停，又同别人交谈，说什么“师兄”啊、“招新”啊……听不懂。 直到一股奇异的芳香涌入鼻腔。 丝丝缕缕钻入胸腔，直把她勾得肚子直叫，连脑子都醒过来不少。 闻着不像鱼，也不是肉。 到底是什么东西？ 长久逃亡后，迟来的饥饿叫人发狂，她只觉得那味道越来越近，越来越浓，对她有着天热的诱惑力，引诱着她清醒过来，连眼睛都没睁开，就—— 张嘴扑了上去。 那铃铛大小的东西甫一入口，带着一股磅礴的气息在体内扩散开来，甚至于太过灼热，几乎要烫伤她的肺腑。 此时又出现另一道灵力，清冽的、带着收敛的寒意，自背后那只手上渡入体内，替她稳住那股热力。 两种力量在体内交织盘旋，游走全身。 “咔嗒”一声。 有什么东西破了。 晓琉璃猛地睁眼，一下子从那人手上跳下来，逃了。 “欸！大师兄，不抓回来吗？那猫把你的无心果给吃了，你怎么还帮着……” 被问到的那人不语，只淡淡凝视着她逃去的方向，良久才道： “走吧。” —— 晓琉璃没跑多远，就找到一条河，她放慢速度来到岸边，忍不住跳下水去，以解余热。 黑猫儿消失在水中，留下一圈圈波纹荡漾。 再出现，已是少女模样。 晓琉璃破水而出，忍不住垂眸，看向水面。 “怎么突然化人了？奇怪……” 葱白指尖在水中倒影上划过，她打量着自己的相貌，看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还挺满意。 “滚出来！” 草丛翻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耳朵极灵，一下子就锁定住方向，眼睛扫过去，冷喝出声。 臭老鼠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现在她有的是妖力，来一个，她杀一个！ 晓琉璃两手撑地，灵巧跃上岸边，向着那声音走去，妖力凝聚在指尖，指甲长而锐利。 “九郎，你先别过来！” 草丛背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是人族？ 探出的身影印证了她的想法。 只见一个女子捂着两眼，慢吞吞从树后挪出来，还差点被地上石子绊一个跟头。 “你为什么不看我？” “这位姑娘，我并非有意唐突，我、我只是想过来添些水，哪知你在河中沐浴……你别担心，我没看见不该看的！” 她说着，还腾出一只手来指着掉落在地的水囊，生怕晓琉璃不信。 半信半疑地盯了好一会儿，晓琉璃勉强打消怀疑，弯腰捡起水囊摇晃一番，的确是空的。 应当没骗她。 “喏，”她把东西递回去，却见女子迟迟不敢睁开眼来接，“我见不得人吗？你为何不看我？” 女子磕巴了：“可、可你好像没穿衣服……” “我没……” 晓琉璃本想说自己没有衣服，但转念一想，听起来似乎惹人怀疑，于是改口道：“我衣服被扯坏了。” “扯坏……？这、你、这……” 不知为何，听见她这样说之后，女子反而更慌张了，口齿不清地嘀咕半天，哪怕捂着眼睛，也能看出她神色纠结不已。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若不介意，我还有一身衣服，你先穿上，不要着凉。” 边说边捂着眼转身，往树后走。 “啊——！” “小心。” 她又被同一块石子绊了第二回，险些脸朝地摔个狗啃泥，晓琉璃眼疾手快，手从她身后穿向前，一把捞回来。 这女子不知是羞是恼，脸颊带着耳根都通红一片，趁背对的功夫，赶紧睁眼往前窜去，在草丛后窸窸窣窣好一阵，把一个小布包丢出来。 里头是一身衣服，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味。 晓琉璃学着人族，把衣服胡乱往身上套，险些没把自己绑起来。 她看着这里一件那里一件，头都大了。 人族穿这么多做什么。 “我不太会穿，你帮帮我。” 女子又钻出来，看见她衣衫不整，脸又红了，眼神飘忽不定，低着头不敢看她，小心翼翼伸手来帮她整理。 “阿芸，你还没好吗？” 一个男子跟着她往这边来，得到的只有一声尖叫，以及劈头盖脸砸过来的一块布。 “九郎，你先别看！” 女子急得手都要打结，这才把衣服收拾好。 “好了吗？” 晓琉璃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又看向她，扬唇轻笑。 这人族还蛮可爱。 女子看着她的笑，整个人如木头般楞在地上，嘴唇蠕动半天，说不出话。 “阿芸，这是谁？” 被唤作九郎的男子扯下头上的布，看向二人，面露疑惑。 “这是……” “晓琉璃。我叫晓琉璃，你呢，阿芸？” 阿芸听得脸烧红，埋着脸低声回答：“封水芸。” 顾九：？？？ 为何他的未婚妻和一个陌生女子之间，有一种很怪的氛围？ 不对吧。 “阿芸，这位姑娘身上的衣服，是你的吗？” “是我的没错。琉璃她衣服掉水里湿透了，你少问几句。” 晓琉璃眨眨眼，看着封水芸拦在自己身前，替她拦下男子过多的好奇。 她刚刚说的是弄湿吗？ 人族好难理解。 顾九虽有疑惑，见她如此，也不再过问，只接过水囊，到河边打满水，到封水芸身旁低声道： “我们得走了，天黑之前要到定风山下，时间不多了。” 封水芸听罢，抿着唇角望向晓琉璃，目露不舍。 “琉璃，我们先告辞了。” “去哪？” “我们吗？要去伏山剑派，招新考核明日就开始了。” 一旁的顾九轻拍她手背，本想阻拦，哪知封水芸半点不犹豫，立马就说出来了，还疑惑地望向他。 顾九无奈摇头，随她去了。 站在两人面前的晓琉璃将一切纳入眼中。 她没多想，只追着封水芸的话接着往下问：“伏山剑派是什么？” 听起来不像人名。 封水芸两眼微睁，略显惊讶，道：“琉璃没听过伏山剑派吗？这可是上修界顶有名的仙门。” 上修界是什么？仙门又是什么？ 一连串闻所未闻的生词撞得晓琉璃头脑发昏，见她这般神态，封水芸心下了然，又忍不住扬唇笑了，简单介绍一番，果然就见少女开口，道： “我也想去。” 第2章 猫儿误入婚礼现场 在封水芸单方面同意下，晓琉璃加入了队伍。 三人朝定风山一路走去，出了林子，路上遇到不少同路人，都是为伏山剑派此次招新而来。 一路上，晓琉璃把什劳子“上修界”“伏山剑派”都给问了个清楚，也亏顾九背着满满一兜子水，否则封水芸就算是说到口干舌燥，也说不尽这上修界千百奇事。 “所以天门榜上都是很厉害的人，对吗？” “当然了，也只有各门派顶尖的弟子才有机会排进去，像我这种连灵根都不一定有的……唉，可不敢想。” “怎么不敢想？我觉得阿芸可以。” 晓琉璃不大赞同地反驳道。 她对上封水芸的眼睛，姿态极认真，显然并非随口奉承。 见对方久久不语，愣在原地，晓琉璃正要开口再说，就听见旁边一声嗤笑。 侧目看去，只见一只华丽的轿子停在几人旁边，帘子撩开，映出一位粉面玉容的少女来，细眉上扬，嘴角撇着讥讽的笑，眼一横，就照着晓琉璃瞧过来，上下打量一番，道： “呵，我当是哪家府上的天骄呢……你这胆量，真叫人佩服。” 晓琉璃默了一瞬。 天……什么？ 什么意思。 片刻的哑言给了对方一种她不敢回答的错觉，那少女哼笑一声，将帘子放下，示意轿夫接着往前走，不再搭理了。 等那华香萦绕的轿子走远了，晓琉璃才慢半拍抬起头，盯着那轿子，眉头轻轻皱起。 刚刚的味道…… 是错觉吗？ 她垂眸沉思，这幅表情落在身边两人眼里，就成了被人讥笑后的失落。 “琉璃，你别往心里去，我相信我们都有机会上榜的，对吧？” 回过神，面前的封水芸正以一种她没见过的神情望着她，语气很轻，是在……担心？ 阿娘看着她在树顶上乱窜时，也是这般神态。 思及亲人，晓琉璃心里一沉，暗自攥紧了拳头，但很快又松开手，向着封水芸扯出一个笑来，说：“嗯，会的，我们走吧。” 在一段莫名的沉默里，几人随着人群涌向前方，直到山脚下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再不能前进。 夜色已深，月牙高悬。 顾九带着两人往前挤了点儿，立马就遭人剜了一眼，吓得连连道歉。 被他护在身后的两人四下张望，尤其是晓琉璃，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族，显得十分新奇，还踮着脚往前看，一眼就看见那只显眼的轿子，下意识嗅了几下。 没了吗？那股味道…… 她陷入沉思，忽闻一声刺耳的剑鸣，周遭所有声息都凝住了，下一刻，人群就爆发出巨大的声浪。 “来了来了！是伏山剑派的人，马上要开始了！” “诶哟，瞧这腰细腿长的，看得我心里美呀~仙门可真是好地方！” “你可别胡说了，这可是榜首啊！哪是你能肖想的？” 晓琉璃也随着众人一起抬头，只见半空中立着一道修长的人影，衣袂飘飘，无风自动。猫妖视力极佳，以至于她能隔着千百人，看清那人的相貌。 青年长发高束，姿容浓烈，却透着一股清冽之意，嘴角抿着生人勿近的弧度，长眉斜飞入鬓，在那之下，是一双琉璃淡墨的眼眸。 或许是注意到她过于强烈的视线，青年垂眸，恰好与她对望。 这目光转瞬即逝，掠过了许多人，却始终飘在人群上方，未曾有谁真正能入他的眼。 晓琉璃望着他，有些出神。 修了仙就可以飞吗？不知道和鹰族比，哪边飞得快…… “伏山剑派师长卿，见过诸位。” 青年在万千人的注视下拱手行礼，随后手一挥，大片浮光自他身后涌现，星星点点，向云端升腾而去 ，直到冰蓝色的光芒照亮整片天。 夜色退去，只剩下悠悠一片蓝天。 晓琉璃也忍不住睁大了眼，心中惊奇。 难怪人族能在千秋五域里独占三大域，她从前只知妖族可修妖力，全然不知人族的灵力有如此的能力，居然能做到“改天换日”。 再度看向师长卿，她眼里已经没有对于谁飞得快的好奇了，一心只想知道怎么凝聚灵力。 如果她也足够强大，就能保护小妹和阿娘了。 “不愧是天门榜榜首，好厉害啊……”封水芸小声感叹， “走吧琉璃，好像要开山门了。” 只听“轰”一声巨响，师长卿背后的高山便笼罩在一圈白芒之中，刺得人睁不开眼，几息之后，白芒渐淡，原本的山已然无踪，化为一道天梯，通向云端。 人群变得更加拥挤，一个个都铆足了劲往前冲，排在中间位置的几人简直是硬生生被推上去的。 一旦跨上天梯，路便不同了。 有人耗尽全力往下踩，却连第一级都碰不到底，有人却能三步作一步地往上爬，很快就和后人拉开距离。 只一步，就筛掉众多无缘仙途的人。 晓琉璃踏上天梯，只觉得这与普通台阶没什么两样，一旁的封水芸和顾九同样轻松跨越。 封水芸眉眼弯弯：“我们都上来了！” 顾九望着她，也笑了。 “切，上就上了，能不能到顶就不一定了哟，几位天骄~” 熟悉的声音传来，晓琉璃回头看去，又是那轿子里头的少女。 天……到底什么意思？ 少女轻飘飘留下一句话，便提着自己的裙摆往上跨越，一抹鹅黄很快就来到了最前方。她在高处回眸，盯着晓琉璃，轻蔑一笑。 “这人真是！我们哪里惹她了，怎的一直追着我们不放？” 封水芸这样的好脾气都被她气红了脸，顾九安抚道：“没关系，任她说去吧，少不了几块肉。” 晓琉璃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封水芸肩膀上轻轻拍两下，倒没说什么，只道：“走吧。” 接下来的百级阶梯，几人走起来也颇为轻松，对于晓琉璃来说，还没她抓鱼儿来的累，但再往上，另外两人就有些吃力了。 封水芸脚步慢下来，在原地大口喘息，额头上滑落晶莹汗珠。一旁的顾九虽不如她疲惫，却也明显有些累了，胸口起伏不定。 见他们停了，晓琉璃也停下来等他们。 “琉璃，你不累吗？我瞧你步子轻快，定然还能往上走，你先上去吧，我们歇一会儿就跟上。” 闻言，晓琉璃点点头，转身上行。 的确如封水芸所说，她又走了很远，没感受到任何阻力，反而有许多人都已经累趴在原地，就算想四肢着地往上爬，也再爬不动了。 越往上人就越少，等她回过神来，回头一看，背后居然只能看见十来个人还在往上走。 修仙真难。 约莫走了近千级台阶，她步子才慢下来。 无他，只是好奇。怎么这么多人都停着不走了？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眼睛也闭上了，但时不时还发出笑声或哭声。 她摸摸下巴，心道：怪人。 不过人族好像做什么都不奇怪。 晓琉璃环视一圈，忽然被一亮光吸住了视线。 那东西就在她几步之外，亮闪闪的，走近一看，居然是她的护身符！ 怎么会在这里？不是丢给臭老鼠了吗？ 她虽疑惑，却还是忍不住弯腰捡起来了。 一声铃响过后，晓琉璃消失在原地。 —— “一拜天地——！” 她一睁眼，只见眼前通红一片，被一块红布蒙住视线，还有人拉长了尾音在吆喝什么。 这是哪？ 下一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拜去，盖头垂下，而她身上所穿的，同样是血一般鲜红的嫁衣，手里还攥着一条红绸，引向身旁的“新郎官”。 晓琉璃莫名其妙跟着拜了一拜，觉着十分诡异，但身子僵直不能动弹，只能跟着“二拜高堂”。 她讨厌这般不受控制的感觉。 于是引动妖力，一股热流涌向四肢百骸，指尖终于松动，随后慢慢向上扩散，等到再喊“夫妻对拜”时，她已经恢复了行动力。 晓琉璃一把扯下头顶的盖头，环顾四周。 宾客盈门，满座高朋，到处装点着大红色的饰物，在暖黄色油灯的照映下，更显得如梦似幻。 “夫人，怎么自己把盖头掀了？还没到入洞房呢，勿要心急。” 说话的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男子含笑走近，从她手里拿过盖头，想要重新盖到她头上，被人后退几步，躲开了。他手臂僵在半空，片刻后讪讪放下，将盖头随手扔在地上，笑容不变，反而更深了，像是笑进了骨骼里，皮肉却僵着。 “好，夫人不愿意就罢了。” 从头到脚扫了好几遍，越看越不满意。 相貌暂且不说，这人身上臭烘烘的，还想当她夫君？当她的猫鼻子是摆设不成？ 男子挂着笑，站在原地任她打量，到后来就撑不住了，嘴角直抽抽。 晓琉璃蹙眉，脸上是十成十的嫌弃。 太臭了。 周围的宾客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两人的暗潮汹涌，围在四周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但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酒杯里分明没有一滴酒，桌上摆着的菜肴早已冷硬，浓香之下隐隐透出一股恶臭。 晓琉璃两手抱胸，道：“这是他们说的试炼吗？我看穿了，放我出去。” 预想中的幻境崩塌没有来到。 男子盯着她，彻底没了笑容，面容扭曲着一步步逼近，声音阴寒：“夫人，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你想去哪？” “你不好好拜堂，我原谅你。夫人，不要再挑战为夫的耐心了。” 他比晓琉璃足足高了一尺有余，凑近时低头凝视她，压迫感十足。 但她最烦这种拿鼻孔瞪人的家伙了。 于是晓琉璃趁他不备，抬手就是一巴掌往他脸上扇去，“啪”地一声脆响，听得人又是手疼又是脸疼。 打过去的时候，她故意没收爪子，果然在男子脸上留下长长的五道爪痕。 爪痕很快变得鲜红，随后裂开，往外渗出浓黑色的液体，带来刺鼻的腥臭。 男子被抽得歪向一旁，良久，才拧过脖子朝向晓琉璃。 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摸了一手腥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孽畜胆敢！！！” 第3章 吃我一爪 晓琉璃见状，心道不好，连连后撤，把身子躲到梁柱后，轰的一声巨响在身后爆开，她被巨力波及，身子不受控地往前扑倒，在地上翻滚数圈，才撞在桌边，停了下来。 只见那男子，不，那妖怪自脸上被抓破的地方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从脸侧一路裂到脑后，如同一张血盆大口，正狰狞地朝她露出獠牙。 裂口之下的身体，却诡异的没有任何血肉骨骼，只有浓稠的黑水在皮囊之内翻涌，自裂口涌出，流淌到地面上，像有意识一般，慢慢流向晓琉璃。 妖力流转，凝聚在指尖，晓琉璃单膝着地，脊背微弓，呈现出作为猫的警戒姿态，而那双化为人形后变得乌黑的眼珠，此时流动着金色的光芒，暗金色竖瞳闪烁着，死死咬住那妖怪的所有行动。 妖怪披着的人皮已经松垮，喜客们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僵在原地。 只听齐刷刷的“咔嗒”作响，他们竟全都把脑袋扭转方向，朝着晓琉璃“看过来”，而背对着她的那些“人”，脖子甚至转了足足一百八十度，两眼翻白，七窍渗出腥臭的黑色液体。 晓琉璃被这一幕骇得头皮发麻，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要么死，要么活，只能搏一把了！ 她抓住身后的一把梨花木凳，猛地砸向妖怪，十分精准地砸在对方头颅之上，趁着那妖怪还在尖叫，身子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弹射出去，冲向妖怪，朝着面门又是一爪。 被躲开了。 爪子即将碰到妖怪之时，妖怪却突然四分五裂，黑水四溅，人皮碎片掉在地上，很快就被黑水吞噬，没了踪影。 晓琉璃跃上房梁，虽躲过了大部分黑水，但还是有几滴溅在衣角，转眼间就把红嫁衣腐蚀出几个洞来。 黑水哗啦啦冲刷在地面上，方才妖怪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副惨白的鱼骨。 原来是一条臭鱼。 那就不奇怪了，晓琉璃心道。 这妖怪是给它的同族们报仇来了。 鱼妖恨他们猫妖一族恨得紧，早就看不惯他们猫族把鱼当做食物。这鱼妖诱她入阵，想来是发现了自己猫妖的身份。 鱼骨缓缓上升，悬停在半空之中，忽而开始旋转，晓琉璃瞳孔一缩，立马跳到了更远的房梁上。 原先的那房梁已经扎满白骨，摇摇欲坠。 若她反应慢了一拍，现在被刺穿的，就是她了。 她丝毫不敢松懈，身躯在房梁上轻巧飞跃，骨刺也穷追不舍，扎满她每一处容身之所。到最后再无落脚的地方，晓琉璃无奈跃下，稳稳落在地上。 骨刺紧随而至，数次都与她擦肩而过，又被她一脚踹翻的桌子给挡下。 不能这样下去了。 晓琉璃眼珠一转，心里清楚，已经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那些“人”也开始行动，慢慢朝她包围过来。 一时间黑水、骨刺、喜客接踵而至，一旦被围住，她就再无脱身之法。 可是那死鱼没有本体，要怎样才能杀了它？ 妖力不多了…… 晓琉璃神色凝重，放弃躲避，决定正面迎战。 杀过来的“人”被她一爪子掀翻，借着他们的身躯来躲避如流星般袭来的骨刺。 果然只是一群没有生命的壳子。 骨刺穿透一个“人”的胸膛，把他死死钉在梁柱上，晓琉璃灵光一闪，有了办法。她故技重施，引导着骨刺又除掉了好几个“人”。 那鱼妖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举措。 下一刻，刺如雨落。 她再也躲闪不开，骨刺穿透衣袖和裙摆，将她拉扯着猛摔在地上，随后又落下许多，将她整个人都钉了在地上。 晓琉璃挣扎无果，只得眼睁睁看着一群喜客朝她包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她摁住手脚，从地上拽起来，托过头顶，扛进了另一个房间。 这房间内同样是一派喜庆的大红色，随处可见垂下的红幔。 鱼妖不知何时又化出人形，还换了个壳子，相貌与方才截然不同。它正欣欣然坐在桌边，指挥着喜客将她用红幔捆在床头。 此时它的笑容显然是发自内心的，姿态悠闲惬意，在一旁慢条斯理整理自己的喜袍。 晓琉璃被绑在床边，动弹不得。 或许是见她无法逃脱，鱼妖也不急了，慢吞吞在桌边倒好两瓢酒后，才端着酒向她走来。 “夫人，该饮合卺酒了。” 它装模作样地把酒水递到晓琉璃嘴边，还没靠近，就已经闻到扑鼻恶臭。她垂眼一看，里面果然装着满满一杯黑水。 晓琉璃胃里翻山倒海，险些没吐出来。。 她对臭味极敏感，入门考核开始前，她就隐约闻到一点子腥味，但被另一种浓烈的香味盖住，也就找不到臭味的源头。 现在好了，这源头送到她嘴边了。 她撇开脸，一副宁愿死也不喝“酒”的模样。 鱼妖冷笑一声，伸出手捏住她下巴，逼着她抬头看向自己，力道极大，掐得她脸生疼。 死东西，真想用这脏水灌她不成？ 下一秒，鱼妖在她两颊一掐，逼着她张开嘴来，举着黑水就想往她嘴里喂。 晓琉璃趁其不备，猛抬起脚朝着它腹下踢去，鱼妖躲闪不及，被踹了个四脚朝天，黑水也浇在它自己身上，滋滋地腐蚀掉一大片衣料。 幸好刚刚绑她的喜客四肢硬如铁，根本弯不下腰，只绑住她手在床头，脚上可没捆住。 她翘起二郎腿，眉头微抬，冲着鱼妖一歪脑袋，神情十分欠揍。 鱼妖气得脸歪，一骨碌爬起来，把手里攥着的酒瓢猛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它抬手指着晓琉璃，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咬着后槽牙，恨恨道： “你个不知悔改的孽畜！” “我本想赏你死个痛快，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晓琉璃面无表情望着它撒泼打滚。 不就挠一下外加踹一脚吗，至于这么大火气。 被束缚在背后的双手小幅度挪动，她努力把指甲靠近红幔，试图划断，不料鱼妖早就发现了她的动作。 鱼妖冷笑一声，手贴上心口，凭空捏住一根骨刺，向着晓琉璃掷去。 晓琉璃瞳孔一缩，手上用力，红幔终于被撕裂，她恢复自由身，随即一个侧滚翻，险之又险地避开骨刺。 骨刺擦着她耳尖掠过，深深嵌进木板里，尾端还因着余力而剧烈颤动。 这妖怪来真的了。 骨刺接连不断破空而来，纵使晓琉璃身为猫妖，天生拥有极强的灵动性，也躲不过铺天盖地的刺雨。 她再一次被钉在了地上。 鱼妖没有再废话，握着骨刺蹲在她身旁，用骨刺轻拍她脸颊。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们猫族，一群不要脸的孽畜。” 阴冷的目光游走全身，鱼妖将手放在她腹上，一寸一寸摸索，最后在某个位置停下。 晓琉璃呼吸一滞。 这死鱼想剖她的妖丹。 她终于明白了骨刺的用途。 不行！没了妖丹，她会死的，到时候阿娘他们怎么办？！ 她奋力扭动身躯，挣扎着想要逃开，却还是被鱼妖一把掐住脖子，死死摁在地上。 喉间的手掌慢慢收紧，逼得她泪水直往上涌，模糊了视线。她难以呼吸，只能无力地开着嘴，胸腔起伏，发出痛苦的喀气声。 骨刺抵在腹上，慢慢往下压，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大脑，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面对死亡，却毫无还手之力。 救命…… 她不能死。 爹娘、小妹，全都落在鼠妖的手里，只有自己能救他们。 她不能死！！ 她用尽体内仅存的妖力，凝在手心，死死攥着鱼妖两只大手，指甲深深嵌入它空荡的皮囊，用手指撕开数个细小裂口 黑水再度涌出，烧灼着晓琉璃的指尖，她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在她窒息之前，身旁兀然出现一团亮光，将她和鱼妖一齐笼罩在内，紧接着听见撕心裂肺的一声哀嚎…… 晓琉璃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朦胧之中，似乎有人把她抱起，炽热的体温叫人犯困，她努力睁开眼，却还是抵不住眼皮的重量，在那人怀里沉沉睡去。 再睁眼，是一副陌生的场景。 竹屋木榻，像是某个房间，但不是……她“被迫成亲”的那个。 这是哪儿，还在幻境里吗？可她记得那鱼妖好像被斩杀了，幻境应该破了吧？ 她环顾四方，扶着窗棂正想探头往外看，就听见背后传来“咯吱”的开门声。 晓琉璃顿时警觉，迅速转身，同一个陌生青年对上视线。 臭鱼还没死透？换一个壳子又想自称她夫君，真当她是傻子不成？ 青年迈步朝她走来，身形修长，每一步都落得稳，却无半点声息，如云烟飘然而至。 果然是妖怪吧。 等到两人中间只余一臂距离时，晓琉璃率先挥爪攻去，青年没料到她会动手，还真就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消息是青年比她高上许多，一爪子过去，倒没破相。 坏消息，从耳后直直挠到了颈侧。 留下一道不够狰狞，又不够清白的抓痕。 晓琉璃眨眨眼，心中疑惑：这妖怪怎么不动手。 ……刚刚的触感好像不太对。 “你是夫君……不对，你是人吗？” 师长卿无端挨了一爪，却也不恼，或说看不出他半点情绪波动，——依旧维持着那张木头脸。 他垂眸，目光落在晓琉璃的又长又尖的指甲上。 “或许吧。” 晓琉璃：？ 第4章 猫儿入门成功 两人对面而立，僵持了良久，最后是师长卿率先打破僵局。 他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只小巧的储物囊，朝晓琉璃递过来。 “里面是门服和刚入门弟子的补贴，把衣服换上，一个时辰后开始迎新大典。” 她接过来，把东西放在手里掂量，抓住束口处使劲一扯，差点没给储物囊撕坏。 “……注入灵力即可。” 晓琉璃抓着储物囊，愣了好半天，才慢吞吞抬头望向他，眼里是显而易见的迷茫。 自己一只猫妖，哪来的灵力。 师长卿面色如常，神奇地通晓了她的意思，下一刻伸出手掌，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微凉的灵力涌入身体。 晓琉璃神识一动，发现自己能看见储物囊里的东西了，她扫了一圈，里头有一套青白色的衣服，只一个念头，那衣服立刻出现在她手里。 好厉害！ 师长卿看着她取了放放了取，手上一会儿拿着衣服，一会儿又抓着一瓶丹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别过脸，不忍直视。 晓琉璃玩得入迷，回过神来，师长卿已经行至门前，正要推门离去。 她赶忙叫住：“人......呃，是你杀了那妖怪吗？” 对方背对她，没有回头，手还扶在门框上，道：“是。” 他像是又想起未说的话，略微回头，接着说： “它从前为祸人间，被我门弟子捉拿带回，关押在锁妖塔下，前阵子被它逃了，埋伏在天梯，设陷阱诱你入阵，想来是为了杀人以增强实力。” 师长卿说着，彻底转过身来，复看向她。 “是我疏忽，没有及时发现，才让你身陷险境，抱歉。若你想要补偿，尽管说出来。” 沉默片刻，晓琉璃忽而问道：“我好像见过你。山下飞着的那个，是你吗？” “......是。” “那，你就是那个......什么榜首吗？你是不是很厉害？” “......” 她也不管对方回答与否，自顾自接着往下说：“你厉害，我也想变厉害，榜首，我要拜你为师。” 师长卿哑口无言。 “师傅在上，请受——” 她学着顾九那本《进入仙门第一课》里所说的，两手前拱，腿一弯，就想跪到地上，准备给这位“师傅”行一个恭恭敬敬的拜师礼。 “师傅”万年不变的表情似是出现裂纹，抬手放出一道灵力，把她给托了起来。 “你我同为门中弟子，不必对我行礼。弟子在出师之前，不可收徒。” “那你什么时候出师？” “......总之，我不会收徒，你换一个要求。” 晓琉璃甚是苦恼。 阿芸说榜首最厉害，可榜首不愿收徒。 有谁比榜首厉害吗？ 她这般想着，嘴上也问了出来。 “我师傅。” “那我要拜你师傅为师。” “我去同他说。”这一回答应得很快。 目送自己未来的师兄离开之后，晓琉璃换上门服，尽管已经努力想要穿好，还是皱皱巴巴，这一身衣服要是换别人穿上，恐怕会出来一副流氓模样。 她看不出好赖，只知道能穿上就成，把齐肩的头发拿发带一扎，推开门往外走。储物囊里贴心地配有一张地图，只肖在心中默念目的地，地图上便浮出一条红线，为她引路。 “琉璃！” 晓琉璃循声抬头，由远及近跑来一道同样身着门服的身影。这声音她认得，是阿芸。 封水芸小跑过来，见她无恙，才肯放下心来，露出轻快的笑。 “终于找到你了，琉璃。昨天入门试炼之后，我找你许久，后来才听说你已经被大师兄带上山了。” 封水芸边帮她整理衣服，一边问道：“我听说你心境考验的时候昏过去了，没有受伤吧？” 晓琉璃张开两手原地转圈，示意自己完好无损。 “没受伤就好，我一直忧心呢。不过琉璃你真厉害，我听说，只有灵根纯粹之人，才有机会爬上高处，上去了还有心境试炼，若能成功通过，就可以跳过外门，直接进入内门呢。” “可惜我和九郎没能上去......不过好在是达到合格线，也算入门了。” 封水芸挽住晓琉璃的胳膊，眉眼弯弯：“现在我们都进来了，真好。” 晓琉璃跟着点头：“真好。” 两人出了青鸾居——门中女弟子的住所，顾九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他挥挥手，与她们聚到一起，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封水芸一个眼刀瞪回去了。 晓琉璃全没发现两人的互动，只顾着低头看地图。 这东西真有意思，手指一碰，立马跳出来一个转悠不停的缩小版来，她挨个把各个地点都摸了个遍，也算是认路了。 伏山剑派坐落于枭心山脉主脉上，山脉蜿蜒千里，横亘在州南芜域之北，成为两域的边界线，占地极广，群山起伏，更有大大小小的仙门在此地建宗立派，若论其中最为强盛的，伏山剑派当之无愧。 宗门大殿位于山巅之上，与云天平齐。山下无路可行，此时山前大排长龙，几人也跟着加入了队伍。 队伍旁有专门负责的弟子正挨个发着纸片，不多时就来到身旁。 “来，一人领一张，喜欢什么叠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最好叠结实些，免得到时候掉下来了，又要重头排队。” 晓琉璃接过巴掌大小的纸片，不明所以。 一边的封水芸已经动手了，没几下就把纸片叠成一只小巧的纸盒，晓琉璃也不知道哪一步没跟上，纸盒没叠成，反而出来一团皱了吧唧的小纸团。 没等她重新动手，已经来到了队伍最前端。 “名字。” 负责引路的弟子问了他们姓名，确认无误后，递来三块令牌。这令牌通体呈现青蓝玉色，质地温润，正面刻着几人的名字，背后则是......一串鬼画符，只能依稀分辨出写着“伏山二字”。 “放在......噗，这位师妹，你这坐骑不一般啊。待会把令牌放上去，记得抓稳了。” 他瞥见晓琉璃手上的纸团，忍俊不禁道。 顾九率先把令牌放在纸上。他叠的也是一只盒子，不过松散了些，不如封水芸叠的好。 令牌泛开一圈光晕，转眼间，小纸盒已经变大到足够容纳一人坐下。 封水芸见状，下意识看向晓琉璃，面露担忧。 晓琉璃：...... 除她以外，另外两人都已经乘上了自己的载具，在周围人看热闹的眼神下，晓琉璃紧抓着足足有自己半人高的巨大纸团，纵身跃上。 纸团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把她甩下去。 引路弟子一掐法诀，破开令牌上的阵法，灵力泄出，带着各式各样的纸片飞驰而去。 纸团艰难地支撑着她的身体。 晓琉璃心中苦涩，浑身上下都绷着，不敢松懈，生怕稍有不慎就跌落地面。此时已经飞离地面百尺有余，若是从这儿掉下去...... 很难不死吧。 “哈，瞧我发现了谁？” 纸鹤载着一位少女飞到她身旁，光听这熟悉的语气，晓琉璃就知晓对方的身份了。 虽然不知道名字。 “喂，你就是晓琉璃？听说你爬天梯爬一半故意倒在半路，好叫大师兄抱你上山，到底是真是假？” 故意......倒在半路，大师兄抱......上山？ 闻所未闻。 她怎么没听阿芸说过这一茬。 晓琉璃十分疑惑，垂眸沉思是否真的发生过此事。可她昏迷之后全无意识，若是发生了，也是记不得的。 少女见她几次三番忽视自己，登时冒火了：“你是哑巴不成，我跟你说话，你为什么装听不见？喂！” “你叫什么名字？” 晓琉璃不答反问。 少女一愣，下意识答道：“我？我叫宁渺。” “我记住了，宁渺。” “......谁稀罕你记住！”宁渺被她几句话说得直犯愣，好半天才冷哼一声，用力别过脸去，被发丝遮住的耳尖隐隐绽出一抹艳色。 好吧。 ——看来她不大待见自己。晓琉璃得出这样的结论。 忽然，只听一声尖锐的鸟鸣，身下的纸团居然和鸟儿撞在一起，纸团本就不稳，再加上这一猝不及防的一击，晓琉璃失去重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 “喂，快抓住我！” 宁渺当即反应过来，一手抱住纸鹤的后颈，一手努力向一旁伸出去，想要拉住她。 晓琉璃攥住令牌，纸团失去灵力，很快就要变回原状，她脚下借力一蹬，跃了出去，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脚踩上纸鹤的翅膀，这才捡回一条命。 纸片原本就只有巴掌大小，叠成纸鹤，也狭窄得只够一人乘坐，如今又挤上来一个晓琉璃，两人只得前胸贴着后背地紧挨在一起，才能坐稳。 “宁渺，谢谢你。” 晓琉璃伸手扶在她肩上，稳住了身体。 先前隔得远远的，宁渺动不动就“天骄”“哑巴”地喊她，如今靠得近了，自己反倒成了锯嘴葫芦。 “你别靠那么紧......热死了。”她说得小声。 “会掉下去的。” “掉就掉，同我有什么干系......哼，我才懒得理你。”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前靠了靠，努力给她腾一点位置出来。 虽然说话不大好听，心地还是不错的。晓琉璃如此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