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不当了,老太重生单开族谱撕全家》 第1章:重生 “小妹,你看你干的好事!都整整三天了,她高热还没退!” “大哥,这也不能怪我啊,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就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没站稳,自己掉河里了。” “那也不能在河边推,这寒冬腊月的……” “谁让她不同意我和大山哥的亲事,还要阻止我们见面?我就是气不过,想让她少管我!” 安禾深陷在床榻之中,仿佛置身于火海,被熊熊烈火炙烤着。 她挣扎了很久,终于撑开沉重的眼皮,入耳的是一道道陌生又熟悉的争吵声。 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简陋的土屋里。光从狭小的窗户透入,散发着暖黄的光芒。 脑子有片刻空白,但通过屋外还在继续的争吵声,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重生了! 只是这一世,命运从她嫁人的那年起,就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堂妹和她换了亲! 上一世,她和堂妹安苗被重男轻女的阿奶分别许给了村里的两个老鳏夫。 她嫁给沈家的沈东,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没有读书天分,却非要读书的穷书生。 而堂妹,则嫁给村里最厉害的猎户江望,天天不愁吃不愁喝,被养得白白胖胖。 这一世…… 堂妹居然在成亲前夕,突然跑去跟沈东拉拉扯扯,最后哭闹着要跟她换亲! 如今,她已嫁来江家12年,给江望的两儿一女当了12年的后娘,堂妹则如愿以偿去了沈家。 是啊,12年。 今年已是堂妹和她换亲的第12年,她已经33岁了! “难道安苗也重生了?” 安禾攥紧薄被,梳理两世的记忆:“是了,安苗应该也重生了,而且她比我早重生12年! 否则,12年前她不可能如此豁得出去,宁愿连名声都不要,也要跟我换亲。” 豆大的汗珠从安禾额头滑落,她浑身依旧滚烫得紧。 高热不退,可真是要人命啊。 强撑着坐起身,想找找屋里有没有水,润一润这干得冒烟的嗓子,便听外面传来一道浑厚的男音:“那这大夫到底还请不请?” 安禾瞬间辨认出,这是她这一世的大儿子,江天河。 一个老实过了头,向来没有主意的人。 老大话音方落,老二江天山就说:“要我看,大夫就别请了,直接准备后事吧,还能收点礼金。” 紧接着,老三江晓花道:“她醒不来也好,这样就没人拦着我嫁给大山哥了,也顺便给咱们爹报了个仇! 当年要不是她,咱们爹也不会死!” “不行!” 一道柔弱但坚决的女声响起:“孩他爹,二弟,小妹,娘对我们挺好的,我们不能让娘就这么去了啊! 这个大夫我们必须得请,诊金我回娘家去要!” 紧接着,又一道稚嫩的童声的传来:“对!阿奶很好的!要救阿奶!你们不救阿奶,你们不孝!” 安禾叹了口气。 坚持要请大夫救她的,是她这一世的大儿媳妇孟巧儿,和她这一世的孙子江锦程。 孟巧儿嫁来江家7年了,与老大江天河只育有江锦程一子,今年6岁。 这大儿媳妇是隔壁孟家村老童生的女儿,是个贤惠孝顺明事理的主儿。 可惜身体弱了些,常年离不开药。 打从她嫁来江家开始,安禾便对她颇为照顾,几乎没让她干过重活,还帮着带大了江锦程。 江锦程打小聪明,又乖巧懂事,跟她很是亲近。 不管家里的大人有什么误会,发生过怎样的争吵,这孩子都会站在她这边,说她的好话。 如今,见这对母子一个要回娘家拿银子给她请大夫,一个为了她大骂长辈不孝,安禾心里暖暖的。 这些年,可算是没白疼他们。 倒是老大老二老三…… 安禾很是心寒。 她知道,因为江望的死,这些年几个孩子一直对她有误会,认为是她害死了江望。 就连她自己,也因江望的死而内疚了12年。 这12年,她一个人撑起整个江家,养大几个孩子。 无论几个孩子给了她多少冷脸,对她说了多少难听的话,她依旧耐心教导着他们,尽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 正所谓人心换人心。 她盼着几个孩子有朝一日能明白她的好,能理解她的苦心。 可12年啊。 到了生死关头,老大江天河连个主意都拿不准,老二江天山等着收白事礼金,老三江晓花更是为了一个男人,盼着她醒不过来。 她视如己出对待的孩子,最后还比不得刚入门几年的大儿媳妇和刚满6岁的孙子! 真是讽刺啊。 安禾觉得自己的喉咙要着火了。 她慢慢下床,小步小步挪到房门口,用沙哑的声音喊了声孟巧儿:“老大媳妇儿……” “娘!” 孟巧儿听到动静回过头,脸上全是惊喜:“娘,您醒了!” “阿奶!” 孙子江锦程小跑过来,拉住安禾的手:“阿奶,您终于醒啦!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安禾甚是欣慰,伸手摸了摸江锦程的头:“小程乖,阿奶没事了。” “娘,您喝水。” 安禾刚被江锦程搀扶着坐下,孟巧儿就端来了一碗温水,又吩咐儿子:“去灶房把娘给阿奶温的粥端过来,阿奶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 江锦程立马点头:“我这就去!” 安禾口渴得紧,接过碗大口大口喝水。 刚把水喝完,就听见江晓花嘲讽道:“这人命还真大,高热了三天还能醒。” 啪。 安禾将碗放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甩了江晓花一巴掌。 江晓花不开口,她尚且还能忍得住。 可对方阴阳怪气的声音一出,她掉入河中的画面,立马便浮现在脑海中。 三天前。 为了阻止江晓花行差踏错,所嫁非人,她在河边跟江晓花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被江晓花一把推入河里。 现在可是腊月啊,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刺骨的河水往她的耳朵和嘴巴灌,冰渣子割得她生疼。 不会凫水的她在河里扑腾了好久好久,直到快没命了,才被路过的同村人给救上岸。 而她从小疼到大的好继女,只会傻愣愣站在岸边看,哭喊着:“我不是故意的……我……呜呜……是你自己没站稳!” 真是个蠢货! 第2章:掌掴继子继女 安禾这一耳光,不仅让江晓花闭上了嘴巴,也让江天河江天山几人惊掉了下巴。 他们看到了什么? 这个向来表现得温柔和善的后娘,居然动手给了小妹一个巴掌! “你病糊涂了吧!” 反应过来后的江天山第一个冲出来,把江晓花护到身后。 见江天河还傻愣着,又吼了声:“大哥,你说句话啊!” 他们兄弟俩就这么一个妹妹,不管是亲爹亲娘还是他们,都把妹妹当成宝贝疙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疼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啊,岂能被别人打? “呵,我是糊涂了。” 不等江天河吭声,安禾便冷冷道:“但凡我脑子清醒一些,也不至于掏心掏肺十几年,养出你们这一群白眼狼!” “你……” “江晓花。” 安禾看向被打懵的小女儿,语气冰冷:“这么多年,我哪里对不起你?为了一个男人,你竟把我推下河?” “不……不是的!” 江晓花连连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太生气了,一不小心才……” “那你为何不救我!” 安禾继续质问:“你明知我不会凫水,看着我在河里呼救,为什么不救我?” “我……我吓坏了!” 江晓花缩着脖子躲在江天山身后,根本不敢直视安禾的眼睛。 她从未见过安禾这个样子,眼神冰冷得能杀人! “吓坏了?呵……” 安禾觉得好笑:“我看你胆子也没这么小啊,否则怎么敢不听我的劝告,连名声都不要,也要去跟柳大山那风流种幽会?” “我不许你说大山哥坏话!” 刚刚还怂得不行的江晓花一听安禾骂柳大山风流,立马就炸了:“大山哥才不风流,他只是长得好看,比较招小姑娘喜欢!” 其实安禾高热不退这几天,江晓花也很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跳下河去救人? 可当时她真的很害怕。 怕自己跟柳大山偷偷在河边竹林见面的事情会被安禾捅出去,也怕安禾找她算账,冤枉她,说她是故意将人推下河。 她不是故意的! 而且天气这么冷,她那天又来了葵水,万一被冻着了,以后生不了孩子,大山哥嫌弃她怎么办? “你……你别胡说!” 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江天河也忍不住了,站出来给江晓花找借口:“小妹那不是幽会,只是不小心在……在河边撞见了柳大山,跟柳大山说了几句话。” “就是!” 江天山昂首挺胸:“你说话何必这么难听?” 见大哥二哥都帮自己,江晓花更是底气十足:“你又不是我亲娘,凭什么管我的事?” “小妹!” 孟巧儿听不下去了,忙呵斥江晓花:“你这话过了!” 安禾只觉得一颗心被揪得生疼。 【你又不是我亲娘!】 江晓花这句话,还真是跟她上一世的继子沈志杰说的一模一样啊! 原来,后娘始终是后娘。 “对,我不是你亲娘……” 安禾摇着头苦笑:“你倒是想你亲娘呢,想得半夜睡不着觉,梦里都在喊娘。 可这十来年,也没见你亲娘从坟里爬出来,给你做一顿饭,缝补一次衣裳!” 她眼中的苦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你说得没错,我不是你亲娘,没资格管你。 从今天起,你江晓花的死活与我无关。你要嫁给谁,过何种日子,只要你两个哥哥不反对,你尽管去嫁。 只望你……” 说到这,安禾顿了顿,深深看了江晓花一眼:“只望你日后吃了苦头,别回江家来哭,更别对外说我这个后娘没管你!” “谁在乎你管不管我!” 江晓花见安禾变得如此冷漠,莫名有点心慌。 可她从小被惯坏了,根本不会服软:“我巴不得你不管我! 我就算回江家哭,那也跟你没关系!这是我的家,我叫江晓花,我姓江! 你一个嫁过来的外姓人,凭什么不让我回江家哭?” 说到气头上了,江晓花更是红着眼,扯出当年她爹的死:“你就是一个杀人凶手,是你害死了我爹! 我们兄妹几人没把你赶出江家,那都是我们心……”善! 啪的一声。 江晓花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口,又喜提了一个耳光。 “小妹!” “你还敢打她?她说错了吗?” 江天河跟江天山急红了眼,一个跑去护住妹妹,一个冲到安禾面前,大声质问:“你没害死我爹吗?当年,我爹难道不是喝了你端给他的汤药才死的吗?” 啪! 又一个巴掌声响起,这一次挨打的是江天山。 江天山捂着脸,死死瞪着安禾:“你……你连我都打?” “你呢?” 安禾懒得搭理江天山,将目光投到江天河身上:“你也认为是我害死了你爹?” 江天河有点紧张,喉结上下蠕动了几次,才结巴道:“小……小妹亲眼看见的,是你给爹喂了汤药。爹喝了那碗汤药才半天,就……就断气了。” 啪。 这一次的巴掌,落到了江天河脸上。 “不管你们信不信,你们的爹不是我害死的!” 一连几个巴掌,打得安禾手心发麻。 她边揉着手边道:“你们爹瘫在床上时,我才嫁来江家半年,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一个。 把你们爹害死,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相反,这些年我一个人撑起整个家,拉扯你们兄妹仨长大,还要防着有坏心的人侵占江家的田地,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这些话,我以前不曾跟你们说过,以后,也不会再说。 你们若认定我是杀人凶手,那就拿出证据来,直接去报官,别见天在家里诬陷我,跟疯狗似的乱叫!” 是。 在过去的十余年,因为江望的死,安禾一直很内疚。 可她现在是从上一世回来的人! 上一世她没有嫁给江望,江望还是死了。 所以,江望的死跟她有什么关系?那是江望的命! 任何人,都休想把江望的死推到她身上! 安禾的气场实在强大,镇得江天河兄妹仨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道鬼哭狼嚎:“姐!我的好姐姐啊,呜呜呜……你还这么年轻啊,姐啊!” 第3章:同样重生的堂妹安苗 安苗? 安禾眉梢微挑,看来是她的堂妹安苗来了。 今天,可真是充实得紧啊。 “我出去看看。” 孟巧儿捂着胸口,快步往外走。 江锦程见安禾的脸色不太好,便扶着安禾坐下:“阿奶,您先喝口粥。” 安禾昏睡了三天,肚子确实饿了。 她拿起碗,小口小口喝着米粥。 外头传来孟巧儿的惊呼声:“姨母,你这是……” “姐啊,我那命苦的姐啊!” 安苗依旧在哭嚎,顺带还骂孟巧儿几句:“你们江家怎么办事的?我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都没派人去我家传个话! 真是后娘不是娘啊?呜呜呜……我姐含辛茹苦把你们江家几个孩子拉扯大,你们连丧事都不给她办,还是人……” 安苗边嚎边往堂屋走。 等跨过门槛,看清里头的情况时,骂声戛然而止。 “姐?” 她愣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姐,你……你没死啊?” 安禾缓缓放下手中的碗,抬眸看向来人。 嚯。 身穿白色粗布麻衣,头戴白色粗布帽,这是奔丧来了? 她淡淡开口:“阿苗说的什么话?我还活着,难道不是好事?” “哎哟,这当然是好事了!” 安苗眼里闪过不喜,但很快又染上笑意:“姐,你能醒过来,我比谁都高兴,真的! 这不是听村里的人说,你前几天落了水染上风寒,孩子们给你请了大夫来瞧,你还是高热不退,昏睡了好几天。 大家伙儿都说你醒不过来,怕是要不行了!我这心里实在担心啊,就一时没忍住眼泪……” 安苗边说边自己找位置坐下,发现安禾从江锦程手里接过一碗水在喝着,压根就没看她一眼。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安禾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人还是这个人,举止却……高雅!对!那个词叫高雅! 即便安禾还在病中,面容憔悴得很,可坐姿却格外挺拔,举止格外优雅,像极了上一世当了贵夫人荣归故里时的模样儿。 瞬间,安苗的嫉妒之火熊熊燃起。 到底为什么? 明明这一世她已经和安禾换亲了! 可每次见到安禾,她还是觉得自己比不上对方。 特别是现在…… 安禾让她生出了一种高不可攀的自卑感,仿佛安禾天生就比她命好,不管她怎么努力,都不及安禾万分! 安禾上一世可是混过京城富贵圈的,洞察力何等敏锐? 她抬眸看向安苗,四目相对那一刻,便洞悉了安苗所有的心思。 再细看如今的安苗…… 不过30的年纪,面容已略显老态,就连两鬓都染上了白丝。 看来这一世,她这位堂妹换亲嫁去沈家后,日子过得甚是煎熬啊。 也是。 沈家这个火坑,谁往里跳,谁都会被烧成灰烬。 这一点,她这个亲身经历者最清楚不过了。 人人都说沈东是读书人,满嘴之乎者也,一看就跟村里的泥腿子不同。 谁要是嫁给了他,那可就有福气咯! 虽说他是个死了媳妇儿的老鳏夫,还跟亡妻生了一个儿子,但他这书一读就是十几年,家底肯定深厚。 再加上沈东家人口简单,既无父母压着,也无兄弟姐妹拖累。 唯一的一个儿子沈志杰尚还年幼,根本记不得自己的亲娘。只要悉心教导,不说以后多有出息,孝顺长辈是肯定的。 万一哪天沈东考取了功名当了官,那就更了不得了。 可没人知道,沈东不仅没有读书的天赋,还是一个好高骛远,偷奸耍滑的废物! 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明明耗尽家财读了18年的书都考不上童生,却依旧不肯断掉读书路,回来种田养家。 之所以要再娶媳妇儿,不过是为了有个人能当沈家的老黄牛,供养他读书,照料他儿子。 而她安禾,上一世就是那头被沈东看中的老黄牛! 上一世,她刚嫁到沈家,便被迫接受沈家已无多少余粮的事实,第二天天不亮,就扛着锄头下地干活。 那些年,她既要照看田地,又要教导继子沈志杰,还得经常去县城接一些零活,挣钱供养沈东读书。 整个沈家都压在她一个弱女子的身上啊,她有多辛苦,可想而知。 好在勤劳的人不怕被饿死,她在县城接零活时,也遇到了贵人。 贵人见她机灵且老实,便带她做了一些小买卖。 她靠着诚信经营,总算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些,还将继子沈志杰送去学堂读书。 沈志杰的脑子可比他爹活络多了,8岁开蒙,15岁考上童生,20岁考上秀才,23岁吊车尾考取举人,获得官身。 从那以后,她就随沈志杰去各地方任职,帮沈志杰处理人际关系,讨好他上峰的家眷,并时刻规劝他,当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终于,在她的帮扶下,沈志杰仅用了7年,就晋升为三品,入京为官。 沈家搬到京城时,曾回过杏花村祭祖。 那时候,她荣归故里,真真是风光无限! 只是,外人不知,他们看见的风光啊,那是耗尽了她安禾的心血,一点点堆积出来的! 想到这,安禾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安苗。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安苗是看到她上一世嫁去沈家后,日子越过越好,最后还跟着沈志杰去京城享福,所以才会在重生以后,选择跟她换亲,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人生。 没错! 见到安苗后,安禾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安苗就是重生了! 先不说对方看向自己时,眼神中透出的那点小心思,光是处心积虑换亲这一举动,就足以证明安苗知道未来的走向。 是啊。 为了换亲,安苗也是豁出去了。 当年,沈东看中她勤劳能干,点名要娶她,而安苗则被许给江望。 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就要成亲了,安苗却突然跑去堵沈东的路,最后又当着路过的乡亲们的面,一头栽倒到沈东怀里。 一时间,二人的名声全毁了。 不过一下午的工夫,全村老老少少都知道安苗和沈东背着各自的未婚夫和未婚妻,在村外搂搂抱抱。 像安苗这样好面子又自私的人,宁愿毁掉名声也要换亲嫁去沈家,除了重生想要改命,安禾想不出其他原因! 第4章:没那么简单 垂下眼眸,安禾的嘴角微微勾起。 上一世,安苗只看到她风光,羡慕她能跟继子沈志杰去京城当贵夫人,却看不到她吃了多少苦,更不知她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若只是当老黄牛供养着沈家父子,那也无妨。 只要能苦尽甘来,全家好好过日子,辛苦半生也值了。 可沈家父子就是畜生! 他们一个无能,一个歹毒,皆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换亲了好啊。 这一世安苗换了亲,她由衷感谢安苗。 多情又无能的丈夫,黑心烂肺手段狠毒的继子,这一世就交给安苗来供养吧,这不也是安苗自己的选择吗? “姐,你这脸色虽然看着憔悴,可到底能下床活动了,想来是要大好的,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见安禾半晌没吭声,安苗便自顾自寻找话题。 她看看安禾,又看看江家几个孩子,发现江晓花几人都是红着眼眶肿着脸,不免惊讶:“哎呀,刚才没注意看,天河天山,晓花,你们怎么成这样了?” 江天河垂下头,躲开安苗的目光。 江天山则一脸倔强:“还不是被那谁打的!” “被打的?!” 安苗倏然起身,忙走到几个孩子跟前,关怀备至:“谁这么狠心啊,都把你们打成猪头了! 这是看到你们娘病了,以为没人帮你们撑腰是吧? 来,告诉姨母,究竟是谁打的?姨母找他算账去!简直太欺负人了!” “姨母……” 江晓花一下就哭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不断往下掉。 她整个人扑进安苗的怀里:“呜呜呜,姨母,是我娘打的我们,她打得我好痛啊!” “什么?!” 安苗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安禾:“姐,这……这几个孩子的脸是你打的?为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大山哥!” 江晓花抬起头,好不可怜:“姨母,你帮我劝劝我娘吧,我和大山哥两情相悦,可她非要棒打鸳鸯!” “哎哟,就为这啊?” 安苗轻轻拍着江晓花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莫哭了,这件事交给姨母,姨母来跟你娘说!” 言毕,她还真劝起安禾来:“姐,不是我说你,几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有什么事情好好跟他们商量嘛,何必要动手? 天河的儿子都6岁了,天山和晓花也到了说亲的年纪,都不是小孩子了,该给他们留点脸面的!” 安苗边说着边走到安禾身边坐下:“至于晓花跟柳大山的事,要我说,你就同意了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些当长辈的,不可能一辈子替孩子做决定不是? 难得晓花喜欢柳大山,柳大山对晓花也有意,而且柳家还是镇上的,家境比咱们好多了! 我听说柳大山还是家中独子咧,咱们晓花嫁过去啊,只有享福的份,你有什么担心的?” “姨母,这些话我都跟我娘说过了,我娘就是不听,还总说大山哥坏话!” 江晓花本就娇气,如今又多了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她就更委屈了。 而江天山见妹妹如此楚楚可怜,也忍不住道:“姨母,你何必跟我后娘说这么多?她要是有你一半明事理,今天也不会动手打我们。” “这……唉……” 安苗看到江家几个孩子跟安禾离心,心里那叫一个爽。 可面上,她还是嗔怪道:“不许这么说你们娘,你们娘对你们最好了!” 安禾从头到尾就没吭声,只静静看着眼前这‘母慈子孝’的和睦画面。 她在思索,安苗想做什么? 上一世,安苗在江家过得并不好。 她荣归故里时曾见过安苗的。 那时候守寡了二十多年的安苗瘦骨嶙峋,活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妪,成日在村里骂继子继女和孙子孙女们是白眼狼,诅咒他们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还嚷嚷着江家一定会断子绝孙! 所以…… 上一世如此痛恨江家孩子的安苗,这一世为何会跟江家孩子如此亲近?亲得就跟自己亲生的一样! 不,其实也不止是江家孩子,还有她安禾呢。 她安禾何德何能啊?竟得安苗隔三岔五的看望,姐姐长姐姐短喊着,恨不得把她这个堂姐当成亲姐! 难不成是重活一世,换了亲换了生活,连性子也变了?甚至都知道一笑泯恩仇,心疼自己那几个恨之入骨的继子继女了?也不再嫉妒她这个堂姐,想着好好相处了? 呵,可能吗? 两世加起来,她跟安苗认识没有百年也有八十年,对方是什么人,她还能不清楚? 先不说安苗和江家孩子,就说她们姐妹俩吧,即便重活十世,都不可能合得来。 只因她和安苗,从小就是两种人。 她深知想要吃饱穿暖,就得付出劳动,即便在安家不受重视,也从没想过偷奸耍滑。 安苗则好吃懒做,成日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吃饭比谁都积极,干活又比谁都磨叽,在安家一直不讨喜,常常被长辈们责骂。 而安苗这个人,善妒且自私,从不会自我反省,只会将错推到别人身上。 被骂得多了,安苗就经常对她阴阳怪气,还总认为自己挨骂是因为她这个堂姐太会装勤快。 因此,上一世,她俩一辈子都看对方不顺眼,这一世,出嫁前也一直不对付。 直到出嫁以后,安苗频繁往江家跑,既反省了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又说什么姐妹俩都嫁给老鳏夫,是同病相怜,更该相互扶持和依靠,这关系才慢慢好起来。 如今细想,安苗这一世接近她和江家几个孩子,肯定没安好心! 当然了。 安苗是重生的。 有上一世的恩怨在,安苗要对江家几个孩子实施报复,再正常不过。 可她呢? 她上一世跟安苗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按理说,这一世安苗已经得偿所愿,成功换亲改命,那么她和安苗之间,就不该有过多的联系。 毕竟她俩相互看不顺眼,多见一面都能给对方的心里添堵。 可为何,安苗要接近她,在她面前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难道只是想通过她来接近江家孩子,方便这一世实施报复? 不! 没那么简单! 第5章:通过亲事毁掉孩子的将来 安禾没瞎。 她看得出安苗早早穿着麻衣来奔丧时的高兴劲儿,也察觉出对方看到她还活着时,眼里闪过的那抹失望。 安苗不仅要报复江家孩子,还盼着她死! 可是为什么呢? 活了两世,她从未害过安苗啊! 难不成是安苗的嫉妒心在作祟?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嫉妒,是会令人发狂的! 对于安苗这样的人而言,她安禾或许不需要做错什么,只要她过得比安苗好,就足够引起安苗的怨恨!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嫁来江家后,先是丧夫成了寡妇,后又不得继子继女真心相待,日子实在算不得好过。 若如此还能引起安苗的嫉妒,那安苗这12年,得惨成什么样? 对于安苗嫁去沈家后的生活,安禾是不太清楚的。 毕竟整个江家都靠她养活呢,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心别人的家事。 再加上沈东一开始看中的人是她,为了避嫌,这12年来她也从未去过沈家。 安苗倒是隔三差五往江家跑,但每次过来,也只将话题放在江家人身上,从未说过自己在沈家过得如何。 因此,安禾对安苗的处境,了解得并不多。 只知道这12年来,安苗一心照顾继子沈志杰,从未有过自己的孩子。 喔。 倒也有过。 刚嫁去沈家头两年,安苗是有过两次身孕的,可惜每一次,肚子才几个月大,便意外小产了。 这第一次,是不小心在院子里摔了一跤,把孩子给摔没了。 第二次,据说是吃了隔夜的饭菜,闹了一天肚子后,见了红。 再往后,就没听过安苗有喜的消息了。 或许是连续两次小产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这谁知道呢! 不过要说意外,安禾可不信。 有上一世的记忆在,她太清楚沈家父子是什么东西了。 若她没猜错,所谓的意外十成是沈家那个儿子有意为之。 在踩得光滑的门槛上抹点油。 去河底摸几块长了青苔的小石子丢到院子里。 假装受到惊吓,突然大声尖叫,横冲直撞。 往菜里加点孕妇不能吃的料,既要不了孕妇的命,又能让孕妇滑胎。 各种各样的招数,沈志杰在上一世她有孕时,全用到了她身上! 这是她临死前,沈志杰亲口告诉她的。 只是她为人向来小心谨慎,所以才没有着了沈志杰的道,得以顺利产子,而安苗…… 很显然,安苗一开始就栽在了沈志杰的手里,还一连栽了两次! 可安苗本人并不自知。 想到这,安禾都开始好奇了。 看来以后她得多去沈家走走啊。 她想看一看,安苗有没有后悔跳进沈家这个火坑。还想看一看,这一世没了她,沈家父子能走到哪一步! 此时,安苗还在喋喋不休,说着柳大山的好话,劝安禾看开些,姑娘大了总要嫁人。 安禾高热尚未退去,太阳穴被安苗那大嗓门震得发胀。 她扭头看向安苗:“你对柳大山很了解吗?” 安苗一愣:“哦,我也是听……” 她想说,她都是听江晓花说的。 奈何,江晓花的嘴更快:“我就是通过姨母才认识的大山哥,大山哥是什么人,姨母当然最清楚!” “噢,那阿苗是有心,你家志杰还没成亲呢,光想着我们家孩子了。” 安禾微微挑眉,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就说嘛,怎么安苗对江晓花和柳大山的事如此支持,合着她是媒人啊? 安苗多少有点尴尬,忙解释:“我倒是想给志杰找个媳妇儿,可志杰还要参加科举,说是这时候娶媳妇儿会让他分心。 没办法,我只能多操心操心外甥和外甥女了,反正都是自家孩子嘛。” 说罢,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其实我对柳大山也不算特别了解,就知道他是镇上的,家里只有他一个,没个兄弟也没个姐妹,家境还不错。 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咱们家晓花,所以我觉得……” “咳……咳咳!” 安禾的脑袋又开始昏沉了,嗓子也干得冒烟,忍不住咳嗽起来。 站在她身边的孟巧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忙弯腰问:“娘,可是又不舒服了?” “我累了。” 安禾扯着沙哑的嗓音,疲惫道:“巧儿,扶我回去歇会儿吧。” “好。” 孟巧儿轻声应着,忙扶起安禾。 安禾即便难受,可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回屋前,她意味深长地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阿苗,你那些话留着跟江天河江天山说吧。 方才我已经跟几个孩子表过态了,他们的事,我以后不会再管。 江天河跟江天山是江晓花的亲哥哥,只要他们同意,江晓花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同样,以后江天山想娶谁,也是他的自由,我管不着。” 既然在江家几个孩子的心里,她这个含辛茹苦将他们拉扯大的后娘只是一个外人,那她也没必要再为他们费一丁点儿的心思。 哪怕她很清楚,安苗藏着坏心。 可他们兄妹几人蠢,非要自己往上撞,这能怪得了谁? 身为一个后娘,她安禾该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 安禾回自己屋躺下了。 堂屋里,安苗和江天河几人的声音,却清晰入耳。 安苗不知疲倦地说着柳大山的好话,江天山和江晓花则感激不已,拼命说安苗是真心为他们兄妹几人好。 安禾想发笑。 江家几个孩子莫不是眼盲心瞎?连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都分不清! 若安苗真心为他们好,又怎会在几年前,给江天河介绍一个寿命不长的药罐子当媳妇儿? 虽说药罐子孟巧儿除了身体孱弱,活不过30岁外,也没别的缺点,对安禾这个婆婆还格外孝顺,可光是常年吃药和寿命不长这两点,就足以毁了江天河这一房的未来! 安苗是重生的,难道不知道孟巧儿一年四季离不开药,年仅28岁就会命丧黄泉? 不,安苗知道! 安苗就是要通过江家几个孩子的亲事,来毁掉他们的将来,从而毁掉整个江家! 就像现在,好男儿如此之多,可安苗偏偏要介绍一个名声极臭,在镇上连个正经媳妇儿都娶不上的风流种给江晓花。 其心思有多歹毒,可想而知! 第6章:为自己而活 安苗是何时离开的江家,安禾并不清楚。 她难受得很,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经过头天那么一闹,江天河江天山还有江晓花兄妹仨便有意躲着安禾,生怕安禾哪根筋没搭对,又啪啪给他们几巴掌。 他们甚至还在背地里蛐蛐安禾,说安禾的脑子肯定是被烧坏了,否则怎么会变得如此不讲理? 倒是孟巧儿和江锦程,他们没有被突然转性的安禾给吓到,反而忙前忙后伺候安禾。 母子俩又是倒水又是喂米粥的,将安禾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不? 才几天的工夫,安禾便大好了。 这一日,江天河跟江天山趁着还没下雪,天不亮就上山砍柴,以免到时候下起雪来家里的干柴不够用。 江晓花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一起床就对着装满水的脸盆臭美,不是往脸上抹粉,就是将梳好的头发散开,再重新梳一遍。 反反复复好几次,好不容易折腾完,又往头上戴头花。 红的粉的黄的紫的全试了一遍,最后挑了一朵粉的戴上,才喜滋滋跟孟巧儿说:“大嫂,我去姨母家玩!” 孟巧儿想阻止江晓花:“小妹!” 可江晓花脚底就跟抹了油似的,一溜烟跑得老远,连头都没回。 都是过来人,孟巧儿太清楚江晓花的心思了。 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哪是要去姨母安苗的家啊?分明是…… “娘。” 想了好一会儿,孟巧儿还是决定跟安禾说一说江晓花的事。 这会儿,安禾正在挽衣袖,盯着院子里最肥的那只鸡。 生病这几天,她吃得甚是清淡,一天天不是米粥就是青菜汤,一点油水也没有,肚子都寡得不行了。 如今身体终于痊愈,她得整点好的补一补。 当然,江晓花那春心荡漾的样子她都看见了,自然也知道孟巧儿想跟她说什么。 对方才喊了她一声,她便抬手阻止:“我说过了,他们兄妹几人的事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也不必跟我开口。” 安禾朝地上撒了一把碎苞米,院里的鸡便纷纷朝这边赶来。 趁着大肥鸡在专心进食,她三两步冲上前,一把将大肥鸡摁住:“抓到了!哈哈!” 孟巧儿满肚子的话没能说出口,又见安禾抓了鸡,不免皱眉:“娘,抓鸡做什么?” “杀了吃肉。” 安禾抓着大肥鸡的翅膀,笑呵呵吩咐:“老大媳妇儿,快去生火烧水。” 孟巧儿嘴巴微张,想问安禾,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杀什么鸡咯? 可看着自家婆婆盯着大肥鸡时那两眼冒光的样子,她还是乖巧应道:“好,我这就去。” 算了算了,既然娘想吃鸡,那就杀吧,反正家里还有好几只鸡咧! 娘大病初愈,是该吃点好的。 孟巧儿转身进灶房。 在生火烧水前,还贴心地把空碗和菜刀给安禾拿了出来。 安禾手脚麻利地拔掉大肥鸡脖子上的毛,拿起菜刀就是一划…… 放血、烫鸡、拔毛、剁肉、炖汤。 前前后后不过一个半时辰,整个江家就被浓郁的香气所笼罩。 鸡汤炖好,安禾喊来孟巧儿和江锦程。 “来,小程,吃鸡腿,这两个鸡腿都是你的。” “老大媳妇儿啊,咱俩一人吃一个大鸡翅。” “哦对,再拿几个碗来盛汤,这鸡汤最有营养了,你俩一个身子弱,一个长身体,就得多喝点。” 看着安禾不断往自己的碗里夹肉,孟巧儿和江锦程都傻眼了。 现在就吃吗? 好不容易杀一只鸡,不等家里人回来? “快吃,杵着作甚?” 安禾见母子俩傻愣愣的,拍着桌子提醒。 江锦程回魂,乖巧道:“谢谢阿奶,阿奶您也吃。” 说着,主动给安禾夹了一块鸡胸肉。 孟巧儿则赶紧去碗柜拿来一个大海碗,把江锦程碗里的大鸡腿夹出来一个:“娘,小程吃一个鸡腿就行,留一个鸡腿给他小姑。” 说罢,又将自己碗里的大鸡翅夹走:“这个鸡翅留给他二叔……” “干什么干什么?” 安禾见状,直接将筷子拍到桌上:“我说过要给他们留了吗?就你事多!” 孟巧儿手一僵。 她知道自家婆婆心里还有气,这几天除了她和江锦程外,婆婆就没搭理过家里的其他人。 可今天难得杀鸡…… “娘,这鸡肥着哩,咱们也吃不完……” “谁说吃不完?我现在饿得很,能吞下一整头牛! 再说了,我又不是只活今天,就算这一顿吃不完,我可以留着下一顿吃。” 安禾盯着孟巧儿,不容置疑:“快把我大孙子的鸡腿还给他,你的鸡翅也赶紧吃,别总顾着那几个混账东西!” 孟巧儿有些为难,还想再劝几句。 一旁的江锦程赶紧扯了扯孟巧儿的衣袖:“娘,您就听我阿奶的吧,我觉得阿奶做得对。 以前阿奶对爹和二叔还有小姑多好呀?好得根本顾不上她自己。 偏偏爹和二叔他们还不领情,总是伤阿奶的心。现在阿奶不惯着他们了,凡事懂得先考虑自己,我觉得挺好,也该让他们长长记性!” 小家伙起身去拿碗,小心翼翼给安禾盛了一碗汤,又将自己的大鸡腿夹了一个到安禾碗里:“阿奶您多吃点,我吃一个就够了。” 此时此刻,安禾的心里别提多熨帖。 她指了指孟巧儿:“你瞧瞧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没有你儿子懂事呢!” 正如江锦程所言,现在的安禾,优先考虑自己。 哪怕是家里杀一只鸡来吃这样的小事,她也不想再顾着江天河兄妹仨。 活了两世,当了两世的后娘。 不管是上一世的继子沈志杰,还是这一世的继子继女,她都掏心掏肺去教导。 可最终…… 呵,结果都一样让人寒心。 老天爷可怜她,给她重生的机会,还让她拥有两世的记忆。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步上一世的后尘。 她要为自己而活! 从此,她要吃好喝好,无论大事小事都以自己为重,再也不会为了那些白眼狼而委屈自己! 第7章:因为我和娘都孝顺 到底是家里最肥的鸡,安禾跟孟巧儿母子俩敞开了吃,也没能将那锅鸡吃完,堪堪只吃了半锅。 不过安禾说到做到,剩下的半锅鸡,她连一口汤都没给江天河兄妹仨留,而是将鸡肉鸡汤全部盛到大海碗中,端回自己的屋里。 这鸡肉是不在灶房了,可浓郁的香味却久久不散。 傍晚时分,江晓花从外头回来,刚进院子就闻到了鸡肉的鲜香。 她双眸闪着光,快步朝灶房跑去:“大嫂?大嫂!家里今天杀鸡啦?” 孟巧儿并不擅长撒谎,面对着江晓花的询问,只能尴尬点头:“嗯,杀鸡了,娘杀的。” “太好了!今晚有鸡肉吃!” 江晓花没想太多,伸手就去掀灶上的锅盖,想夹一块鸡肉来尝尝,也好解解馋。 可谁知锅盖一掀开,看到的却是一锅洋芋糙米饭。 “鸡肉呢?” 江晓花愣住了,又去掀另一口锅的盖子。 好了嘛。 这口锅直接是空的! 孟巧儿见状,小声劝道:“小妹,你就别找了,今晚吃洋芋焖糙米饭。” “为什么啊?” 江晓花不理解,家里不是杀鸡了吗?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嗅着空气中的香味,是鸡肉的味道啊,她没闻错! 孟巧儿耐心解释:“鸡是娘杀的,鸡汤也是娘炖的。” 江晓花不以为然:“所以呢?” “所以,你和二叔还有我爹都没得吃!” 接话的是江锦程。 他从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一脸认真道:“小姑,你也别为难我娘,阿奶说了,今天的鸡肉没有你们的份。” “凭什么?” 江晓花瞬间来了火气,用力丢下手中的锅盖就要跑去找安禾:“凭什么杀了鸡不让我们吃鸡肉?她怕是疯了吧!” 这时,江天河跟江天山正好挑着柴进了院子。 听到江晓花的话,兄弟俩忙放下干柴。 “小妹,怎么回事?” “什么鸡肉?家里杀鸡了?” 江晓花见江天河跟江天山回来了,顿时感到委屈,大声告状:“大哥二哥,那个女人趁着我们不在家偷偷杀鸡了,她吃独食!” “小姑!你别瞎说!” 江锦程最是护着安禾,忙跑过来反驳:“阿奶才没有吃独食咧,她炖的鸡我和娘都吃了,我还吃了大鸡腿!” “你说什么?” 江晓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和你娘有鸡肉吃?” “对啊!” 江锦程一脸认真:“阿奶说了,我娘身体不好,得补。我在长个子,更得补!” “我也长个子呢,凭什么我没得吃?” 江晓花从小被惯得很娇气,家里什么好东西都没缺过她,这会儿杀了鸡却没她的份,她很难接受。 “不仅我得补,你爹和你二叔上山砍柴辛苦了一整天,也得补!凭什么你们有得吃,我们却连鸡骨头都看不到?” 江锦程耸耸肩,气死人不偿命:“那没办法呀,谁让我和我娘都孝顺,阿奶自然惦记我们。” “你!” 江晓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跺着脚尖叫:“啊啊啊!你这个臭小子!看我不收拾你!” 说罢,还真要去抓江锦程。 江锦程想也没想,便往正屋那边跑:“阿奶,救命!” 正巧这时,安禾从屋里出来,一把拽过江锦程,将其护在身后。 “你要收拾谁?” 她盯着江晓花,面色不善:“一回来就闹个不停,显得你能耐了?” 江晓花看到安禾冰冷的目光,突然产生了惧意,竟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也不敢再嚷嚷了。 倒是江天山,一脚踹到他带回来的干柴上,气鼓鼓质问:“家里杀鸡了,你凭什么不给我们吃?” “凭什么?” 安禾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往大了说,凭我是这个家的长辈,凭过去十几年我对你们这几个白眼狼掏心掏肺! 往小了说,凭家里的鸡都是我养的,凭灶房里的调料全是我买的,凭今天杀鸡炖汤,你们没出一分力! 呵……还凭什么?老娘被江晓花推到河里差点丢了性命,现在好不容易痊愈,杀一只鸡来补补身子,难不成还得看你们的脸色?” 安禾这一番话,直接把兄妹仨都干懵了。 好半晌,江天河才吞吞吐吐道:“我们没……没说你不能杀鸡补身子,也没让你看我们的脸色。 我们只是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你杀了鸡,没有给我们留一份?” “是问,还是质问?我可不认为江晓花和江天山刚刚的态度是在询问。” 安禾语气冷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让江天河兄妹仨莫名感到心慌。 不过江天山还是嘴硬:“是质问又如何?你趁着我们不在家杀鸡来吃,却不给我们留一份,我们还不能质问你了? 鸡是你养的,可你喂鸡的粮食是我们种的!鸡是你炖的,但你烧火用的干柴却是我们砍的!调料是你买的,可家里的银钱,难道我们没有份?” 江晓花双眸一亮,觉得自家二哥说得极其有理,忙跳出来附和:“就是这个道理!” 安禾一点不慌:“按你们这么说,家里的粮食我没有种?地里的菜不是我栽的? 你们还小不能上山砍柴时,那些干柴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我辛苦去砍的?家里的银钱全都是你们挣的,我一直都靠你们养着?” 江晓花:“这……” 江天河:“娘,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最好别有这个意思。” 安禾淡淡瞥了兄妹仨一眼:“这笔账要是仔仔细细算起来,你们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我安禾嫁到你们江家至今,从来没占过你们半点便宜。倒是你们,这些年要不是靠着我,早就饿死冻死了! 不过是杀一只鸡没给你们吃而已,也值得你们在这跟我大吵大闹?你们去村里问问,哪个长辈大病初愈想补补身子,还得经过晚辈的同意?” “长辈长辈,又拿长辈的身份来压我们!” 江天山要崩溃了。 尤其是累了一天回来,闻着空气中的鸡肉香却一口都吃不上,他就忍不住恼火:“你是长辈没错,但这个家不是你一个人的家! 我们还没分家咧,没有你一个人吃肉我们连汤都喝不上的道理!” 安禾手一摊,极其淡漠:“那就分家咯。” 第8章:那就分家咯 “那就分家咯。” 短短几个字从安禾口中吐出,不带任何感情。 莫说江天河兄妹仨,就连孟巧儿跟江锦程都被惊呆了。 一时间,整个江家安静下来,除了鸡笼里的鸡还在咯咯叫以外,听不到其他半点动静。 “怎么样?你们要不考虑考虑。” 见众人不吭声,安禾又道:“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像今天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发生,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已经傻乎乎为了你们委屈自己十几年了,从此以后,不会再亏待自己一星半点儿! 只要我想,我随时都会拿起菜刀杀鸡杀鸭,并且不会给你们留一口汤!你们若觉得自己亏了,咱们尽早分家,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听了安禾这番话,江天山跟江晓花忍不住了。 江晓花说话带刺:“好有底气啊,你以为你还年轻?就你现在这年纪,也干不了几年了,别到时候分了家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江天山则怒视着安禾:“分家就分家,我们还怕你不成?” “那就分吧。” 安禾巴不得呢,没有白眼狼子女拖累,她可以过得更轻松更自在。 “趁着天还没黑,你们谁去跑一趟,把里正请过来。家里的房子怎么分?田地和粮食还有银钱怎么分?总得有个说法。 还有……江晓花你提醒我了,我确实老了,干不了几年。 分家后,你大哥二哥每年都得给我养老钱。这养老钱给多少?也得白纸黑字写清楚。” “不行!” 眼看安禾越说越认真,闷葫芦江天河赶紧站出来表态:“这个家不能分!” 安禾没说话,只静静看着江天河。 倒是江天山跟江晓花,异口同声问了句:“为什么?” “父母在,不分家!” 江天河一脸严肃,拉着弟弟妹妹走到角落,小声劝道:“咱们爹虽然走了,可后娘还在。 撇开她害死咱们爹那件事不说,这12年来,她确实把咱们兄妹几人都拉扯大了,村里人人都说她好。 如今她还活得好好的,咱们就闹分家,以后村里人该怎么说咱们江家的子孙? 更何况你们一个还没娶妻,一个尚未出嫁,哪怕是为了名声,咱们这个家也不能分!” 江天河话虽然少,平时也没什么主意,但事关江家的名声,他态度十分坚决。 孟巧儿这时也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家?也不怕被外人笑话!” 江晓花平时很尊敬孟巧儿这个大嫂,但今天因为孟巧儿吃上了鸡肉,她自己却没能吃上,心里多少有些火大。 尤其是闻到孟巧儿嘴里喷出来的鸡肉味时,她都不想搭理这个大嫂了。 白眼一翻,就怼了句:“你犯不着来我们面前说教,分家又不是我们提的,是那个女人的意思!” “就算是娘先说的分家,你们也得忍着。” 孟巧儿了解江晓花的脾气,没跟她计较,只耐心道:“是,经过这次大病后,娘的性子变了很多,在你们看来很难相处。 但咱们也不能怪她不是?不管怎么说,她当时跟小妹你发生争执,确实是为了你好。 你呢?哪怕不是故意把她推到河里,可险些丢掉性命的人是她,她寒心也是正常的。 我们现在该做的是好好孝顺娘,重新温暖娘的心,让娘变回从前那样,继续对我们好,而不是为了一只鸡在这里闹分家。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重要,你们说是不是?” 江天河点头:“你们大嫂说得有理。” 江天山和江晓花双双沉默,没有再发表意见。 这时,安禾在另一头不耐烦地询问:“怎么样?分还是不分?赶紧的,天都要黑了!” “不分!” 孟巧儿忙走过去,笑道:“娘,他们刚刚说气话咧,咱们不分家!” “对,不分。” 江天河给了弟弟妹妹一个眼神,也朝安禾应了句。 安禾挑眉:“决定好了?” 江天河点头:“决定好了。” “那行。” 安禾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漫不经心道:“既然你们选择不分家,那我也尊重你们。 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点,从始至终,理亏的人都不是我。若要分家,我是不怕丢人的。 你们怕丢人,不愿分家,那就烦请你们闭上嘴巴。从此以后,我的任何决定,无论大小,都轮不到你们来质疑!” 说罢,安禾又抬起手:“哦对了,还有,这个家一天不分,我就要当一天的家,做一天的主。 身为当家做主的人,我在这个家有绝对的话语权。 我不管你们的时候,你们就偷着乐,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少来招惹我。否则,我有千百个法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 江晓花的脸被气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天山则冷笑:“呵,这是装了十二年的好后娘,终于装不下去了,露出狐狸尾巴了!” “那可不?装了十几年,我也挺累的。” 安禾一点都不生气,反倒顺着江天山的话往下说:“特别是遇到像你们这种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的人。 好好对你们,你们不领情,那就只能如你们所愿,让你们看看我的另一副面孔了。” 把话说完,安禾转身就回了屋,连一个正眼都没再给江天河兄妹仨。 江天河还好,他一直都是好脾气的人。 可江天山和江晓花就不行了,气得简直要冒烟。 而接下来几天,安禾也是言出必行。 孟巧儿做的饭菜若是合她胃口,她就坐下来跟大家伙儿一起吃,若是不合胃口,她就自己开小灶。 想吃肉就买肉,想吃精米就煮精米,就连留着过年的腊肠,都被她割了好几圈来蒸。 在吃食上,那是一点都不亏待自己。 饭菜做得香呢,她就把吃不完的剩饭剩菜端自己屋里去,除了孟巧儿和江锦程能陪着她一起吃以外,其他人看都别想看一眼。 若是做得不好吃,或是吃腻了,那就直接丢在灶房。 谁爱吃谁吃,当喂狗了。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她这做法虽然很爽,但确实挺过分的。 可偏偏,江天河兄妹仨愣是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得咧。 合着这几个白眼狼就吃这一套? 过去12年来她的真心,全都错付了! 第9章:贵人杨双双 腊月二十八。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安禾一大早就穿戴整齐,打算去县城逛一逛,置办点年货。 正巧,还可以去杨双双的祖宅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杨双双。 杨双双便是安禾上一世遇到的那位贵人。 上一世她嫁给沈东后,为了供养沈东父子俩,经常去县里接零活。 有一次杨家要办喜宴,家里的奴仆不够,就从外头雇佣了临时的小厮和丫鬟,安禾就在其中。 由于安禾手脚麻利,做事情也稳当,短短几天,她就受到了杨双双的赏识。 杨双双听说安禾一个人养一整个家,甚是佩服。 她有心要拉安禾一把,建议安禾到街上做一些小买卖,她可以先借安禾一点银子。 安禾也是胆大,只考虑了两天,便收下杨双双给的银子,在县城支了个馄饨摊子。 许是安禾手艺不错,做买卖也实在? 她卖的馄饨价格不高,分量却不少,吸引来不少客人,生意还算不错。 没多久,安禾就将从杨双双那里借来的银子还了回去,还给了杨双双一笔合适的利息。 杨双双见安禾有做买卖的天分,又是个秉性纯良,知晓人情世故的人,便提议二人合作,一起做买卖。 从那以后,安禾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杨双双不仅有钱,还有很多新奇的点子,新鲜的方子。 安禾跟杨双双合伙做买卖后,家里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不仅能轻轻松松供沈东读书,还能把沈志杰也送去学堂。 到了后来,她们的买卖越做越大,分号开到了各地,甚至开到了京城! 多年的合作,让安禾与杨双双建立了极其深厚的感情。 重活一世,她很想再与杨双双相遇。 只可惜,上一世她与杨双双相识是在嫁去沈家半年后。可现在,已经过了12年。 这个时间点,杨双双早已去府城生活,只有逢年过节会偶尔回县城小住。 安禾希望自己能有好运气。 哪怕只是让她远远看杨双双一眼,她也知足。 那不仅是她的贵人啊,还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完全付诸了真心和信任后,没有辜负她的人! 杏花村的位置不错,距离鹿鸣县不算远,只有二十里的路程。 安禾大清早就乘坐牛车赶往县城。 哪怕牛车摇摇晃晃,行驶得慢吞吞的,可当她到县城门口时,也才辰时二刻。 她付了两文钱给车夫,什么也顾不上买,便顺着记忆,直奔杨双双的祖宅。 然而,当她来到杨家,抬头一看,却发现这座宅子的牌匾上刻着龙飞凤舞的‘刘府’二字。 “刘府?” 安禾微微蹙眉,难道她找错地方了? 就在这时,一个面善的大娘挎着菜篮子从街对面走来,安禾立马抓住机会询问:“大娘,打扰一下,我想问一问,这里怎么变成刘府了?以前这座宅子的主人不是姓杨吗?” 面善的大娘笑道:“老早就不是咯,杨家把宅子卖给刘家了。” “卖了?” 安禾的心咯噔了一下:“什么时候卖的?杨家人现在去哪了?” 怎么就卖了呢?这可是杨家的祖宅啊! 上一世的这个时间,杨双双一家虽然搬去府城居住了,可鹿鸣县的祖宅却一直留着,并没有卖掉。 沈志杰要去京城做官那年,杨双双得知她要回杏花村祭祖,还写信拜托她,让她得空的时候来县城,帮她看一看县城的宅子。 可现在…… “卖很久了,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面善的大娘见安禾脸色不对,好奇问:“你是杨家的什么人?” “我是杨小姐的故友。” 安禾皱着眉回答:“我以前受过杨小姐的恩惠,一直铭记于心。这次登门,是想跟杨小姐道谢。” “原来如此。” 面善的大娘点点头,又叹气道:“唉,双双那孩子打小就心善。不过可惜了,你现在怕是见不着她了。” 安禾莫名心慌:“大娘,杨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面善的大娘摇摇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双双那孩子十一年前就嫁人了。” 安禾忙问:“嫁去了哪里?” 大娘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 “那杨家人……” “也走了。” 大娘耐心道:“在双双嫁人不到一年吧,她父母兄弟就把这座宅子给卖了,举家搬往了外地,再没有回来过。” “那您知道他们搬去哪了吗?” “不清楚。” 面善的大娘急着回去做午饭,没再跟安禾多聊。 安禾怀揣着为数不多的与杨双双有关的消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杨双双的祖宅。 嫁人? 上一世,杨双双并没有嫁人。 她说她不想成为谁的妻子谁的母亲,只想做她自己。 她说她要成为碧水国最成功最有影响力的女商人,为更多的女子争取到地位和话语权。 杨双双说过很多很多的话,安禾至今都记在心里。 因为那些话太过奇特,却又深深吸引着她,让她钦佩不已。 “像双双这样有志向的女子,怎么会甘心嫁人?而杨家,为什么会早早卖掉祖宅,去外地生活? 这一世被改变的,似乎不止是我和安苗各自的姻缘,也不止是沈家父子和江家等人的一生,还有更多! 因为我没有嫁到沈家,没有在上一世那个节点跟双双相遇,所以双双的人生也变了,连同着杨家也……” 安禾一边分析一边朝大街走去。 刚出巷子,就看见大街上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在一个小摊前忙得不可开交。 是她上一世的丈夫沈东和继子沈志杰! 这对畜生父子这会儿正在街边摆摊,替人写春联。 一副春联只收三文钱,却还是有人跟他们讨价还价,只肯给他们两个铜板。 而上一世,因为有她安禾承担了养家的重任,这对父子可从未出来挣过钱! 她也曾劝过他们,让他们出来支个摊子,给人写写信,或是年前出来卖卖春联。 可沈家父子怎么说的?他们说,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呵呵……” 安禾苦笑着摇头。 什么丢不起这个人?只是没到紧要关头而已。 瞧瞧,他们现在不是做得很好吗?为了挣几个铜板,都肯低声下气去跟人讨价还价了。 第10章:滔天的恨意 看着沈家父子那两张熟悉的脸,安禾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尚未来得及修剪的指甲掐进肉里,可她却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此时此刻,她被滔天的恨意吞噬,恨不得立马就冲过去,扒那对父子的皮!抽那对父子的筋!再饮那对父子的血! 畜生啊! 沈家父子就是畜生! 尤其沈志杰,他温和儒雅的外表下,藏的是毒蛇般的冰冷和阴狠! 上一世,人人都说她命好,白得一个有出息的好儿子,还因为这个好儿子,得以去京城享福养老。 可没人看见,她安禾为了沈家付出多少,也没人知道,她安禾去到京城后,都遭遇了什么! 上一世,沈家搬往京城才两个月,沈东就开始嫌弃她年老色衰,与府中多名年轻的丫鬟勾搭到一起。 说实在的,她对沈东那个废物倒是没什么感情,只担心他为老不尊,影响了沈志杰的仕途,让沈志杰在京城被别人笑话。 可怜她处处为沈志杰着想,沈志杰却做主,一下给沈东纳了四房妾室! 四房啊!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沈志杰那副丑陋的嘴脸:“我父亲辛苦了大半生,将我培养成才。如今我官至三品,给他纳几房小妾让他高兴高兴,怎么了?” 呵! 沈东辛苦? 沈东将他培养成才? 可笑! 他花的每一个铜板,吃的每一粒米饭,逢年过节讨好上峰要送的每一份礼,哪一样不是她安禾辛辛苦苦挣来的? 沈东做了什么? 读死书!花钱参加科举!落榜! 再读死书!再花钱参加科举!再落榜! 直到沈志杰中了举人有了官身,他才从学堂回家,当他的大老爷。 到京城一年,沈志杰就利用职权,贪污受贿,还将罪臣之女从青楼救出,留在府中做妾。 她意外知晓这些事情后,忙去规劝沈志杰,可沈志杰却一把将她从二楼凉亭推下,致使她脊椎断裂,从此瘫痪在床! 自打那天起,沈志杰在她面前连装都懒得装了。 对外,他依旧是为国为民的好官,是京城出了名的大孝子。 可实际上,他就是一个恶魔! 为了不让她暴出他的罪行,他亲自割下她的舌头,还在她的汤药里加入了慢性毒药。 他说:“我早就厌倦了你的教诲和管束,成日唠叨个没完,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他说:“你不过是我的后娘而已,与我没有生育之恩,没有血缘之情,我能留你在沈家当老夫人,你就该偷着乐了。 可你不知足啊,非要插手我的决定,阻碍我的前程,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说:“是不是感觉最近越来越嗜睡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哈哈哈,我在你的汤药里加了好东西,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去跟你的亲生儿子团聚了!” 他说:“你还不知道吧?你那早夭的儿子,我的亲弟弟,是我害死的! 你说说你,给人当后娘就该有当后娘的样子,好好对我就行了,生什么孩子? 你生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全心全意疼我爱我吗?我当然不能让他活着了!” 他说:“你这人还真是小心谨慎得很啊,你那亲生儿子也是命大。 你知道吗?在你有身孕的那几个月,我什么招数都对你用过了! 我在踩得光滑的门槛上抹油,去河底摸了几块长满青苔的小石子丢到院子里,还假装受到惊吓,突然大声尖叫,横冲直撞。 甚至我用你给我的零用钱,买来了孕妇不能吃的药,偷偷往你喜欢的菜里加料。 我不想要你的命,只想你一辈子都别生自己的孩子,你和我爹有我就够了! 可老天爷不长眼啊,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都没能让你滑胎,还让你生出个儿子来!” 他说:“不过没关系,就算你顺利生了儿子,也得养得大才行,村里多的是养不大的孩子。 你应该想不到吧?从你儿子出生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 终于……那天你和我爹都不在家,我的机会来了!我把你儿子骗到山上,告诉他,山上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 你儿子也是蠢啊,我说什么他信什么,屁颠颠就跟我去了。 哈哈哈,我躲起来的时候,他特别害怕,还哭着喊哥哥!哈哈,我要害他,他居然还向我求救,喊我哥哥?哈哈哈,他喊我哥哥!” 他说:“你们去找那傻子的时候,我真的特别害怕。我怕他被找到,再供出我来。 万幸,他是个短命鬼!哈哈哈,他自己摔死了!” 安禾好痛啊! 不管是摔断脊椎,还是被活生生割掉舌头,都没有听到这些话时那么痛! 是啊。 她有过自己的孩子。 那是一个极其可爱,虎头虎脑的小子。 他乖巧懂事,能说会道,特别会哄她开心。 可那孩子才活了4年。 那一年,那孩子4岁,沈志杰11岁。 沈志杰才11岁啊! 他怎么能如此狠心?怎么能害死自己的亲弟弟? 而她,愚蠢至极的她,眼盲心瞎的她,却付出一切去供养自己的杀子仇人,还将他扶上高位! 想起上一世的事,安禾剜心般痛。 她揪住自己的衣领,倚靠在小巷的墙上,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冲过去打爆那畜生的脑袋! 重活一世,她肯定要报仇。 但她不能以付出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去报仇,因为沈家父子不配! 安禾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调节着自己的情绪。 待自己慢慢冷静下来,才离开巷子,去置办家里需要的年货。 路过沈家父子的春联摊时,她深深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沈家父子。 这一世,沈志杰好像是到了17岁才考上的童生吧? 如今他都18岁了,还在县城的学堂读书。 后娘换了,他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变化,那他20岁的时候,还能考上秀才吗? 对了。 23岁那年,沈志杰之所以能考中举人,是因他在省城结识了一位贵公子,花钱从贵公子手里买了考题。 这买了考题都还吊车尾,以倒数第二的成绩考中举人,如果没买到考题,又会如何? 这一世,没有她安禾,沈志杰还能像上一世一样,去京城当官吗? 沈东那个老不死的,还能在五十岁的时候左拥右抱美娇娘吗? 安禾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但她知道,沈家父子绝对没有好下场。 她和沈家的仇,她这一世一定要报! 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上一世那早夭的孩子! 第11章:手里的银子不多 安禾在县城逛了一圈,随意买了点年货就回家了。 别看这些日子在吃喝上她很是舍得,不管是杀鸡杀鸭还是煮鸡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但说到底,这不过是她重生后,为上一世和这一世前十几年的自己感到不值的一种发泄方式而已。 她当然得对自己好,可日子还得继续过不是? 江家算不上富裕,经不起她在县城大肆采买。 再加上家里还有鸡鸭和十来个鸡蛋,以及老早就腊好的腊肉跟腊肠,年夜饭是不用担心了。 因此,她只买了几副春联和纸钱蜡烛香,还有一点瓜子糖果。 瓜子买了二两,冬瓜糖、芝麻糖、姜糖,各买了一两。 这些小零嘴贵得很,要不是家里有个机灵乖巧又孝顺的宝贝大孙子,她还舍不得买呢。 来时因为着急,想快一点赶到杨双双的祖宅,看看能不能偶遇杨双双,所以才选择坐了牛车。 牛车再慢,也比走路要快一些。 可现在回家,安禾就舍不得那两个铜板的车钱了。 一斤糙米四文钱,两个铜板能买半斤糙米呢! 更何况她今天采买的东西不多,背在身上也不觉得重。二十里的路而已,慢慢走着回去就行。 一路上,安禾都在思考着以后该怎么办。 她可以不搭理江天河兄妹仨,但孟巧儿和江锦程,她一定要管! 不想孟巧儿跟上一世那样早亡,就得抓紧时间请个好大夫回来。 现在给孟巧儿看病的大夫不行,都看了这么多年,汤药也从来没断过,可孟巧儿的身体还是不见好! 再让那个大夫看下去,不仅耽误孟巧儿的病情,还浪费银子。 而江锦程呢?他是安禾见过的最机灵的孩子,比沈志杰那个畜生还要机灵百倍! 江锦程小小年纪就能明辨是非,还知道护着她这个阿奶,实属难得。安禾实在不愿他长大后跟他爹一样,在地里刨食,累死累活去挣那一口吃的。 如此机灵的娃娃,不送去读书可惜了。 可不管是给孟巧儿换大夫治病,还是送江锦程去读书,都需要银子。 而昨晚,她把手里头的银子都拿出来数了一遍,一共才4两3钱零8文。 就这,还是她辛苦了多年才攒下来的。 今天来县城,坐牛车花了两文,买春联花了28文,这就去30文钱了。 纸钱蜡烛香买得不多,花了18文。 毕竟是过年不是清明,只需要年夜饭前在家门口摆上一桌子菜,点了蜡烛和香,喊逝去的亲人回来吃一顿饭就行,不用去每一座坟前祭拜。 因此,需要消耗的纸钱蜡烛香也不多。 冬瓜糖一两17文,姜糖一两18文,芝麻糖一两25文,这里又去50文。 瓜子要比糖便宜点,一两15文,二两就是30文。 七七八八加起来,今天花了有128文。 减去今天花的银子,手头上就只剩4两1钱80文了。 这银子啊,还真是不经花! 说起来,以前江望还活着时,家里还是能攒下不少银子的。 她刚嫁到江家那会儿,江望就给了她30多两,让她当家。 毕竟是十里八乡最厉害的猎户嘛,日子当然要比村里其他人好过得多。 可后来江望受伤,光是请大夫来医治,以及每日要喝的汤药,就花掉了一大半的积蓄。 至于剩下的那一小半…… 给江望办后事花了点。 江望刚走的头两年,家里格外困难,老大老二老三小病不断,隔三岔五就要请大夫和开药,又花了一部分。 还有那两年的人头税、田税、户税,以及给皇帝他老人家的献费,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也不少。 就这样,等熬过头两年,江家的日子慢慢稳定下来时,江望留下来的银子就剩二两了。 家里没人再打猎了,孩子们又还年幼,全家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安禾一个人身上。 安禾既要顾着家里的田地,又要顾着两儿一女,十分不易。 可即便如此,等到江天河17岁娶亲的时候,她还是攒够了彩礼钱,帮江天河娶了一个媳妇儿。 按理说,随着孩子们长大,能帮着家里干活,家里的积蓄怎么着也会多一些。 但谁让孟巧儿是个药罐子,常年离不开药呢? 这一家子辛辛苦苦的,一年到头的收成除了交赋税和全家人填饱肚子外,剩下的几乎都花在孟巧儿身上了。 如今安禾手里能有几两银子,还是她这些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下来的。 不管是家里的鸡鸭下的蛋,还是菜地里的瓜果蔬菜,又或者山上捡来的菌菇,河里捞到的鱼虾,能拿去县城换钱的东西,她都拿去县城换钱了。 平时家里吃的,大多是野菜和野菜干,红薯芋头什么的。 只有农忙需要卖大力气时,才会吃点鸡蛋鸭蛋。到了年底,再割上五斤八斤肉,做点腊肠和腊肉。 她想着,老大是成亲了,可老二老三还没成亲呢,不得攒点银子备着? 都是儿子,一碗水得端平,给了大儿媳妇多少彩礼,就要给二儿媳妇多少。 老三嘛…… 虽说是个姑娘家,总要嫁出去,但嫁女儿,嫁妆得有吧?哪怕只是多两个脸盆一床被褥,或者半两银子,都能让婆家高看几分。 “唉……” 想到这,安禾不禁摇头叹气。 这十来年,她这个后娘当得真是称职啊,为了继子继女甘愿无私奉献! 虽说最后结果不尽人意,继子继女没一个贴心的,但好在也攒下了几两银子不是? 安禾的脚程很快。 一路思绪飞飞的,都快回到杏花村了。 她越发觉得,要想把日子越过越好,送江锦程去读书,给孟巧儿换大夫看病,就指着手里头这几两银子了。 可这几两银子能干什么呢? “要不重操旧业,去县城支个摊子?” 这一世的前12年,安禾每天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压根没想过去做什么小买卖,给家里增添进项。 现在不同了。 她有两世的记忆,有不少吃食方子,还有几两银子做本钱,不去县城摆个摊做小买卖,她都觉得自己白重生了。 至于家里的田地,谁爱种谁种吧,反正她是不种了。 第12章:亲哥同意妹妹嫁给风流种 有了大致的方向,安禾心安多了,脚步也越发轻快。 这不? 没多久,她就进了村,又一路朝村尾走去。 江家在杏花村村尾的大山脚下。 那地方远离村子,周围也没有邻居,很是僻静。 安禾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堂屋里传来江晓花惊喜的声音:“真的?大哥二哥,你们没骗我吧?你们真同意啦?真同意我嫁给大山哥?” “同意了同意了!” 接话的人是江天山,他语气宠溺:“都说女大不中留,这下我是感受到了。 既然他对你好,你也一门心思要嫁给他,那就嫁吧,二哥不拦你。” 紧接着,又听江天河道:“大哥也没意见,只要我妹子过得好就行。 不过这件事啊,我觉得还是应该跟娘商量一下,她毕竟是长辈……” “跟她商量什么?你们俩同意就好啦!” 提起安禾,江晓花还有点委屈:“再说了,她不是不管我们了吗?这段时间连个正眼都没给我们! 好几次我见了她,想喊她来着,可一看到她那张要死不活的脸吧,我就火大。 哼,我也是有脾气的人,才不会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呢! 反正她也说了,我的婚事由你们俩做主。既如此,我也犯不着去讨好她。” 院外的安禾将堂屋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这兄妹仨是决定好了,要跟镇上的柳家结亲。 “阿奶,您回来啦?” “娘,怎么不进去?” 身后传来江锦程和孟巧儿的声音。 安禾转身望去,就见江锦程手里捧着一个大萝卜,孟巧儿则挎着一个菜篮,篮子里装了一大把香葱和一棵白菜。 这是去菜园子了。 她笑了笑,随意扯了个借口:“我一路走着回来的,走到院门口突然觉得累了,就停下来歇一会儿。” 说罢,伸手去翻了翻孟巧儿的菜篮子:“这葱花真不错,用来炒鸡蛋肯定很香!” 江锦程听了,忍不住提醒安禾:“阿奶,咱们昨天才吃过鸡蛋哦。” “那怎么了?” 安禾不以为然:“谁规定的昨天吃过鸡蛋今天就不能吃?那你昨天还喝了水呢,今天要不要喝水呀?” 江锦程一愣,这好像不是一码事吧? 又听安禾说:“你手里的白萝卜也不错,用来炖骨头汤最合适不过。 正巧,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里正家在杀猪呢,待会儿我去买几根大棒骨回来,咱们今晚就炖骨头萝卜汤喝!” “娘,骨头萝卜汤就不用了吧?” 孟巧儿都有点怕自家婆婆了。 自从前些日子病好以后,向来节俭的婆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样子,少一天不吃荤腥都不行。 再这么吃下去,真要应了二叔和小姑子的话,日子不过啦! 于是,她温声劝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这年夜饭肯定少不了肉。要不咱们空几天肚子,先吃点清淡的? 实在不行,咱们就按娘说的,葱花用来炒鸡蛋?至于白萝卜,切成丝拿来清炒,最后再撒一把葱花,味道也很不错。” “哎哟,你倒是提醒我了!” 安禾一拍大腿:“你说得对,年夜饭肯定得烧肉。咱们家现在有鸡有鸭有腊肉腊肠,就是没有新鲜的猪肉! 这样,我待会儿去买大棒骨的时候,顺便买点三层肉回来,到时候红烧了吃。” “娘……” “算了,也别待会儿了,就现在吧,去晚了万一抢不到好肉怎么办?” 安禾见孟巧儿还要叨唠,立马卸下背上的背篓:“这是我在县城买的年货,你把春联跟纸钱蜡烛香拿出来,剩下的放我屋里去。” 说罢,又压低声音:“瓜子和糖果都是我给小程买的,你可得看好咯,别让江晓花那嘴馋的货给吃了去!” 把话一丢,安禾就跑了,没再给孟巧儿母子俩开口的机会。 孟巧儿和江锦程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无奈。 好半晌,孟巧儿才弯腰翻了翻背篓。 翻到那些瓜子和糖果时,忍不住对江锦程说:“你瞧瞧你阿奶,他多疼你?你长大后一定要孝顺她!” 江锦程用力点头:“娘,我会的!我也会孝顺您!” 孟巧儿并不想让自家儿子吃独食,但婆婆的话,她也不敢忤逆。 她将手里的菜篮子交给江锦程,自己则拎着背篓去了正屋。 路过堂屋时,江晓花还笑呵呵跟孟巧儿打招呼:“大嫂,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孟巧儿笑着点头:“是啊,就去菜园子摘点菜,用不了多久。” 江晓花眼尖,一下就看到背篓里红彤彤的东西,忙问:“那是什么?” 孟巧儿将背篓提得高了些,趁江晓花还没过来,将里头的春联和纸钱蜡烛香掏出来放到桌上:“是娘从县里买回来的年货。” 言毕,拿着背篓直接进了正屋,还将房门给关上了。 江晓花走到桌前,看了看那些春联跟纸钱蜡烛香,撇了撇嘴:“咱们这位后娘真是不想过日子了,不仅天天要吃荤腥,就连春联都买这么多!” 江锦程从小是安禾带大的,见不得有人说安禾半句不好。 他上前数了数春联,当即就怼了回去:“小姑,你是不是不会数数呀? 这里有十副春联,而咱家正屋加东西厢房,一共有十间屋。每间屋一副春联,不多不少,刚刚好呀。” “是刚刚好。” 这时,孟巧儿也从正屋出来了,接过自家儿子的话:“娘买得挺合适,没多。” 江晓花有点尴尬。 呃……好像是这么回事哦,确实买得合适。 她刚刚都没数过春联,就是看春联有点多,所以才嘴贱了一下,没想到就被侄子和大嫂给怼回来了。 想了想,干脆转身去跟江天河与江天山说话:“哎?大哥二哥,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年后我就跟大山哥说了?让他们家找媒人上门提亲。” 孟巧儿也觉得柳大山并非良配。 她本想开口再劝一劝的,可看着江晓花沉浸在幸福中无可自拔的样子,再看看江天河与江天山也十分赞同,她还是摇摇头,去灶房烧饭去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既然人家亲哥哥都觉得没问题,那她这个嫁过来的外姓人又能说什么呢? 她婆婆为江家当牛做马12年,辛辛苦苦拉扯大江家兄妹,到头来都管不了江晓花的亲事,她又有什么资格管? 罢了罢了,还是少说几句吧,反正说了江晓花也不会听! 第13章:村里人淳朴好相处 后天就是年三十了,来里正家买猪肉的人还真不少。 大家伙儿辛苦劳作了一整年,这会儿到年底,不管家里有钱没钱,也都舍得掏点银子买肉,想要过个好年。 林麦穗刚到里正家时,里正家的院子围满了人,她连挤都挤不进去。 后来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妇人见了她,大声喊道:“哎哟,这不是锦程他奶吗?你也来买肉啊?”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在人群中寻找安禾。 看到安禾后,又七嘴八舌聊了起来。 一个大姐主动提起安禾前阵子生病的事:“安禾妹子,听说你之前高热不退,昏睡了好几天都醒不过来?现在感觉怎么样?应该没有大碍了吧?” 另一个大姐见安禾气色不错,便笑呵呵道:“这还用问?你看锦程他奶的脸色,红润得哟,这是大好了!” 有人关心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锦程他奶,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说说你,都是当祖母的人了,怎么还能这般不小心,失足掉到河里去?好在那天翠花路过,把你给救了!” 也有人不安好心:“婶子,我听说那天晓花也在,就站在岸边光着急? 那什么,你别嫌我话多,我记得晓花不是会凫水吗?我们这一辈里,就属她水性最好了,她怎么也不知道救你?白瞎你这么疼她! 但凡她跳下去救你,你也不用在河里扑腾这么久不是?说不定连高热都不会发咧!” “闭嘴吧你,年纪轻轻的,还学会挑拨人家母女之间的关系了?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一个妇人走过来,直接挽住安禾的手,代替安禾骂了那个年轻姑娘两句。 随后,又转移话题:“禾姐,你是来买肉的?那你可来对了!我跟你讲,我家这头猪养得膘肥体壮,肉质绝对鲜美!” 来人是里正的大儿媳妇唐月娇,平时跟安禾的关系还不错,知晓安禾是个好脾气,几乎从不跟人眼红。 如今她转移话题,也是在给安禾解围。 安禾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买猪肉和大棒骨,没打算耗费精力去跟谁干仗。 有人说江晓花的不是,她既不想护短,也不想附和。 江晓花到底是寒了她的心,多为江晓花说一句好话,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但身为长辈,她也不好顺着晚辈的话去埋怨自家子女不孝,犯不着。 于是,她忽略那位年轻姑娘,笑着打趣唐月娇:“瞧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你们家伙食最好?就连家里的猪食,都参了足量的糠来煮。 就那猪食,我吃了都能白白胖胖,更何况是猪?不膘肥体壮才怪呢!” “哈哈!” “哈哈哈!” 众人被安禾这话逗乐,纷纷大笑出声。 等笑声渐止,安禾才朝关心她的人说:“都放心吧,我已经大好了。 而且将养一段时间后,我身体明显比以前更康健了,否则今天也不能出来买肉。” “对!我看你气色都好多了。” 唐月娇端详着安禾,又冲众人喊:“大家伙儿让一让禾姐吧,先让她进去割肉。她刚刚大病初愈,正需要补一补哩!” 村里人淳朴好相处,一听唐月娇这话,立马就给安禾让了一条道。 安禾今天去了一趟县城,这会儿也挺累的,就不跟众人客气了。 她笑着与众人道谢,赶紧跑去买了两根大棒骨和两斤三层肉。 大棒骨便宜,才两文钱一斤,两根大棒骨有两斤半重,花了5文。 三层肉就贵了,30文一斤,两斤60文。 很好。 这下身上就剩4两1钱15文了。 安禾从小就在杏花村长大,再加上脾气温和会做人,所以人缘一直不错。 她买好肉要走时,又有不少人过来与她说话,让她有时间就到家里坐坐,别总窝在山脚下。 甚至还有人劝她,不行就跟里正申请一块新地,把房屋建得靠近村子一些。反正现在江家也没人打猎了,不存在上下山方便不方便的问题。 这住得离村子太远,出了什么事情大家伙儿都知道得不及时。 安禾感动不已,忙不迭道谢。 就这样,东扯西扯的,太阳就西斜了。 等回到家,发现孟巧儿已经烧好热水,让江锦程洗了头洗了澡,还煮好了晚饭。 晚饭很简单。 一锅糙米饭,一盘清炖白菜,一盆萝卜丝葱花汤。 安禾瞅了瞅,真是素得不能再素了。 孟巧儿见安禾回来,忙放下刚端起的碗:“娘,灶房里还有一大把葱花和大半个白萝卜,特地给您留的。您看您要这么做?我去帮您。” “好,你来吧。” 安禾没有拒绝,还伸手拎起江锦程的衣领:“你也别吃了,来帮阿奶看火。” 安禾当然不是故意为难人,非得孟巧儿和江锦程帮她做饭。 她只是舍不得大儿媳妇和大孙子吃得这么素,想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吃而已。 这对母子,一个身子孱弱,一个正在长身体,不吃点好的怎么能行? 也不知是因为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吃肉,所以江天山跟江晓花心里不平衡?还是因为最近家里过分太平,他们兄妹想要作妖?亦或者前段时间的威慑已经失效。 总之,在得知安禾要炖骨头萝卜汤,还要做葱花炒蛋时,江天山和江晓花竟然有意见了,又开始在家里阴阳怪气起来。 什么家庭不和,多是长辈无德。长辈如此厚此薄彼,没有一碗水端平,以后有得后悔。 什么当大嫂的惯会讨好长辈,为了一口好吃的,连男人和弟弟妹妹都不管了。 这些话说得一点都不脏,但字字句句却刺得人的心生疼。 最气人的是江天河。 他虽然没有跟着一起阴阳怪气,但也没有劝弟弟妹妹闭嘴。 对此,安禾是一点都不客气:“有本事就点名道姓来说,我还能夸你们一句敢作敢当,光明磊落。 一天天在这阴阳怪气的,连名字都不敢点,跟茅坑里的蛆有什么区别?” 说罢,她又冷笑了声:“呵,我有好吃的为什么只肯给巧儿和小程?难道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最身强体壮的三个人今天白天都在堂屋里说笑,却让身体最弱的人和年纪最小的人去菜园子里摘菜,你们哪来的脸啊?还埋怨我厚此薄彼,没有一碗水端平? 是,我就是厚此薄彼了,我就是不想把这碗水端平。我买的大棒骨我乐意给谁吃就给谁吃,你们能拿我怎么着? 识相的,这两天就给我安分点,别再招惹我。否则,后天的年夜饭休怪我不让你们上桌!” 第14章:大年三十 江天山和江晓花也算识趣。 在安禾威胁他们年夜饭不让他们上桌以后,他们又迅速认清了现实,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老实了不少。 江天山甚至还去河里凿冰,捞了一条大鲤鱼回来,丢在水桶里养着。说是年夜饭要做红烧鲤鱼,这样才能‘年年有余’。 江晓花也跟着孟巧儿一起,清扫家里每一个角落,扫去这一年的邋遢,喜迎新一年的到来。 转眼,就是大年三十了。 这一天,全家人都没闲着。 熬浆糊贴春联的,去河边杀鸡杀鸭杀鱼的,在家里剁肉馅包饺子准备年夜饭的,各有各的活儿要干。 就连江锦程都跑去摘柚子叶了。 柚子叶洗干净后拿来煮水洗澡,可以让全家人辞旧迎新,去晦气。 村子里有习俗。 这一年不管过得是好是坏,年夜饭总要尽可能准备得丰盛。 既是犒劳过去这一年辛苦的自己和家人,也是期盼来年能越过越红火。 江家的年夜饭就很不错。 尽管家里只有六口人,可饭桌上鸡鸭鱼肉样样都有。 老母鸡炖汤、姜片焖鸭、红烧鲤鱼、红烧肉、腊肉炒冬笋、蒸腊肠、清炒白菜,以及一盘白菜猪肉馅饺子。 哦对了,还有白米饭。 是纯纯的白米饭,没有参杂一点的糙米! 吃年夜饭之前,要祭拜祖先。 江天河身为长子,老早就把堂屋里的饭桌搬到院子去了。 等饭菜做好,他一道道端上桌,又盛了三碗白米饭,放了三双筷子,摆了三个空杯子。 空杯子是用来装酒的。 家里没有酒,那就用山楂茶代替。 点燃蜡烛,先往三个杯子里各自倒入三分之一的山楂茶,就可以给祖先上香,呼喊祖先回家吃饭。 江天河抽了三支香出来,点燃,朝安禾道:“娘,你先来。” 安禾没应他,却伸手接过了他点燃的香,边拜边念念有词:“太公太婆,阿爷阿奶,阿爹阿娘,各位江家祖宗,还有孩子他爹江望。 过年咯,快回家吃饭咯,保佑江家日子越过越红火,保佑我们全家身体健康,无灾无难。 还要保佑我们小程平安长大,脑子越来越机灵,保佑我挣很多很多银子,以后好送小程去读书,让他考取功名,当个官老爷。” 念完这一段,安禾便将自己的香插到蜡烛旁边。 按照辈分,安禾烧完香就该到江天河了,可江天河现在却站在桌前,一动也不动。 他满脑子都是安禾说的话。 前面那些倒跟往年无异。 什么日子越过越好,全家无灾无难,这是每年安禾都会求的。 可最后那句‘保佑小程脑子越来越机灵,以后送去读书,考取功名’,却是安禾头一回说。 难道娘想送小程去读书? 江天河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读书是要花很多银子的,家里哪有这么多银子? 就算有,娘会舍得吗? 读书可不是随便吃几口肉的事,那是巨大的一笔开销! 小程虽然处处护着娘,孝顺娘,可他和娘就跟我们兄妹几人和娘一样,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娘会愿意尽全力托举小程吗? 江天河脑子里乱糟糟的。 直到他瞥见桌上这些菜。 加上汤和饺子,整整有八道,却只有一道菜是素的! 如此丰盛的年夜饭,即便是当年他爹还活着时都没有出现过。 倒是安禾一人拉扯他们,不管平日里多苦,到了过年的时候,总是能让他们吃得很满足。 她说,过年就得吃好喝好,来年才能越过越好。 时间再往前,在他和弟弟妹妹还小的时候,安禾还会给他们压岁钱,给他们做新的衣物。 或是新袄子,或是新裤子,或是新鞋子。 哪怕是日子最艰难的那两年,都会有几双新袜子! 想到此,江天河这个大老爷们竟红了眼眶。 总说这是后娘,总挑她的毛病,可仔细想想,她真没有哪里对不住江家。 除了害死爹那桩事…… “杵着做什么?快点的。” 见江天河呆愣着不动,安禾忍不住在旁边提醒他。 他不想快点走完流程吃年夜饭,她还要吃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哦,马上。” 江天河回魂,忙抽出三支香来点燃,开始祭拜。 身为丈夫和父亲,他所求跟安禾差不多,无非就是全家过上好日子,健康平安。 孟巧儿心要更细一些。 除了安禾跟江天河求的那些,她还希望安禾能长命百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到了江天山,那又有点不一样了。 许是看到大哥大嫂成亲多年依旧恩爱如初,就连小自己三岁的妹妹也有了心上人,而自己却连媳妇儿的影子都没瞧见,便苦苦哀求祖宗保佑他早点娶亲生子。 江晓花所有的心思都在柳大山身上。 什么家里的好日子?什么健康或平安?她都不求,只求自己新的一年能嫁给柳大山,跟柳大山生儿育女,幸福快乐过一生。 一旁的安禾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好好一个姑娘,偏偏丢了脑子又瞎了眼,造孽哟! 江锦程是最后一个上香的。 他方才听得很真切,他阿奶提到了送他去读书和考取功名! 于是,他在祭拜祖先的时候,就说:“希望祖宗们保佑家里能过上好日子,全家人长命百岁。 还要保佑我阿奶能挣很多很多的银子,可以送我去读书! 等我长大有出息了,我一定好好孝顺阿奶阿爹和阿娘,还有二叔跟小姑!” 得咧。 安禾一听这话,那叫一个欣慰,刚刚因为江晓花而翻到天上的眼珠子又回来了。 不愧是她大孙子啊,就是机灵。 这回她和她大孙子可以说是求了同一样东西,江家的祖宗们但凡没聋,都该听见了。 轮番上完香,安禾亲自往三个杯子里又倒了一次茶。 这次茶倒完,继续等半刻钟,再倒一次茶。 三次茶水倒完,全家上阵烧纸钱,让逝去的亲人们自己分。 带纸钱烧尽,再把茶杯里的茶水倒到地上,就算恭送祖先了。 至此,过年的祭拜仪式正式结束,终于可以连桌带菜抬回堂屋,安安心心吃年夜饭。 第15章:甜到心里了 大过年的,谁也不想找不痛快。 饭桌上,老的老小的小,全都有说有笑。 孟巧儿和江锦程轮流给安禾夹菜。 尤其是江锦程,嘴甜得很,边夹菜还边说吉祥话讨安禾开心。 江天河知道安禾喜欢吃鸡翅,因此当他夹到鸡翅时,哪怕心里忐忑,却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将鸡翅放到安禾碗里。 安禾瞥了眼碗中的鸡翅,什么也没说,夹起吃掉。 江天河见状,松了口气。 这阵子,这位后娘的脾气可太暴躁了,他都心慌,担心后娘会把他夹的鸡翅给丢掉。 还好还好,鸡翅没有被丢。 江天河放松得有点明显,长长舒出的那一口气,让安禾不用动脑就能猜出他的心思。 安禾翻了个白眼。 她又不傻。 自己辛辛苦苦养的鸡,凭什么不吃? 就因为过了那个闷葫芦的筷子,她就要跟鸡肉置气? 如此愚蠢的举动,她可做不出来。 正想着,筷子好死不死竟夹到了鸡屁股! 鸡屁股味道重,她从来不吃。倒是江天河,从小就好这一口。 于是,她将鸡屁股往江天河碗里一丢,算是礼尚往来了。 看着碗中突然出现的鸡屁股,江天河一愣,小声道:“多谢娘。” 江天山跟江晓花难得没有阴阳怪气。 哪怕他们看到江天河一家三口跟安禾相处和睦,心里很不舒服,却也没有在这个时候破坏气氛。 甚至,他俩还有点期待,期待着安禾也能给他们夹点什么东西,哪怕是一筷子大白菜。 可等啊等,年夜饭都过半了,安禾都没有给他俩夹菜的意思,倒是孟巧儿和江锦程,碗里堆满了各种肉。 江锦程爱吃鱼肉,安禾给他夹鱼的时候,还会细心把鱼刺挑走,柔声叮嘱:“慢点吃,别卡喉咙了。” 一时间,他俩竟生出了羡慕之心。 曾几何时,后娘对他们也是这般细心和温柔。 孩子不作妖,安禾自然也不会挑事。 就连听到江天河兄妹仨讨论着年后柳家来提亲的事情时,她也没有插嘴,只默默喝汤,将自己置身事外。 一顿年夜饭,吃得大家伙儿很是满足。 这也是安禾重生以来,全家人头一次这么开开心心坐在同一张桌上。 村里的年夜饭都吃得早。 江家吃年夜饭的时候,是申时初,等慢悠悠把年夜饭吃完,也才不到酉时。 柚子水早就煮好了,这会儿可以洗澡去晦气。 安禾是长辈,自然要第一个洗。江锦程是小辈,也没人跟他争。 因此,当其他人还在排队洗澡时,安禾已经带着江锦程去村里玩耍了。 离家前,她往衣服兜里装了一把瓜子,又从油纸包里挑了几块糖出来,包在洗干净的手帕里。 从江家到村子里,得走一刻钟。 这一路上,安禾已经往江锦程的嘴里塞两块糖了。 就在她打算塞第三块糖时,江锦程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摇着头拒绝:“阿奶,我不吃了,吃够了!” 安禾笑他:“糖哪有吃够的?再吃一块,阿奶带了不少出来呢。” 说罢,就打开手帕,让江锦程看清楚些。 江锦程看到手帕里绿的黑的黄的糖果,眼睛顿时一亮:“哇,黑的这个我还没吃过!” “这是芝麻糖,快吃。” 安禾拎起一块芝麻糖,就要放到江锦程嘴里。 “谢谢阿奶!” 江锦程乖巧道谢,却在接过芝麻糖后,将芝麻糖送到安禾嘴边:“阿奶,您也吃。” 安禾心里暖暖的,笑着将那块糖含在嘴里。 江锦程问:“甜不甜?” 她点点头:“甜,都甜到阿奶心里了。” 一时间,眼眶有些发热。 安禾想起她上一世那早夭的儿子了。 那个孩子跟江锦程一样,脑子机灵又乖巧懂事,惯会哄人开心。 可惜…… “阿奶,您怎么了?” 江锦程察觉到安禾不对劲儿,小小的脸上满是担忧。 安禾拿起一块芝麻糖喂到江锦程嘴里:“我们小程懂事又孝顺,阿奶高兴。” 她牵着江锦程的手到了村里。 村里家家户户都已吃完年夜饭,这会儿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边晒太阳边闲聊。 大人跟大人围成一堆,东家长西家短。 小孩则跟小孩一起,你追我赶撒着欢。 祖孙俩刚走近,就有一个跟江锦程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小程小程,快来玩啊,我们一起躲猫猫!” 等跑到跟前,她又甜甜跟安禾打招呼:“安奶奶新年好。” 这是唐翠花的孙女杨巧月。 唐翠花便是之前跳下河,将安禾从河里救出来的人。 江锦程抬起头,期盼地看向安禾。 安禾则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小月,新年好呀。” 随后,将包有糖果的手帕交给江锦程:“玩去吧,给小月分两块糖果。” “好!” 江锦程接过手帕,小心翼翼将其打开,询问杨巧月:“小月,你要吃什么颜色的?” 杨巧月看到漂亮的糖果,咽了咽口水。 她不急着回答江锦程,而是抬头朝安禾道谢:“谢谢安奶奶,安奶奶最好啦!” 随后,才满怀期待看着江锦程,小声问:“小程,我能吃一块绿色的吗?” “能啊!” 江锦程拿了一块绿色的糖果放到杨巧月手里:“绿色的是冬瓜糖,可好吃了! 黑色的是芝麻糖,一样好吃。黄色的是姜糖,也好吃!小月,你先吃冬瓜糖,吃完了我再给你芝麻糖和姜糖。” “嗯!” 杨巧月用力点头,双眸闪着亮光:“那等下躲猫猫的时候,我给你通风报信呀?” 江锦程:“我也给你通风报信。” “嘻嘻,那拉钩上吊!”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个小家伙渐渐走远了,可笑声还是能传到安禾耳中。 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安禾竟觉得无比幸福。 以前她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乖巧懂事的孩子。 是啊。 乖巧懂事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可现在她才明白,她真正喜欢的,是真心与她亲近的孩子。 比如江锦程。 比如杨巧月。 比如孟巧儿。 他们的亲近,能让她心生欢喜。 第16章:这个锅她不背 “你又给你家小程买什么好吃的了?瞧我家那丫头,都成小程的跟屁虫了!” 唐翠花虽然在跟别人话家常,但却一直盯着自家孙女呢。 见自家孙女从江锦程那里得了一块什么东西,放到嘴里后,眼睛就弯成了月牙,看得她都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没什么,就是几块糖。” 安禾边应着边加入群聊,还从衣服兜里将瓜子抓了出来:“买得不多,咱们分了吧,唠唠嗑。” “哎哟,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嘴馋啊,还磕上瓜子了。” 唐翠花率先伸手去抓瓜子,也没抓多少,就七八颗吧,意思意思。 另一个大嫂同样抓了几颗瓜子,打趣唐翠花:“就你不馋?你不馋你还抓锦程他奶的瓜子?” 这个嫂子叫田春花,隔壁田家村嫁过来的,也是个和善好相处的主儿,还特别爱开玩笑。 唐翠花并不在意田春花的话,而是挑眉道:“你懂什么,我这是给她面子。” “是是是,多谢翠花嫂子给我这个面子,我真是荣幸之至。” 安禾好笑,又给唐翠花分了点瓜子:“你多拿点,就当是我谢过你的救命之恩了。” 唐翠花眼睛一瞪:“什么?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拿几颗瓜子就把我打发了?好歹也给我一块糖吧!” 说罢,又突然想起什么:“不是,你这落一次水再醒来,怎么感觉那么奇怪?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什么荣幸之至?什么救命之恩?听起来还挺有学问,像是你读过书一样。” “有吗?” 安禾的心咯噔了一下,很快就找到借口:“嗐,这不是前两天去县城置办年货嘛。我去得早,没顾得上吃早饭,所以就在面摊上点了一碗面。 正巧隔壁桌坐了几个书生,可能是听他们说话听得有点久,学会了几个词。 你们还真别说,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出口的话全是大道理!” “哟,小禾啊,你这铁公鸡能拔得出毛啦?又是买瓜子买糖果,又是在城里吃面的。 这不了解你的人还以为你不想过日子了咧,毕竟咱们村谁不知道,你最是节俭了!” 这一次惊奇开口的,是位年纪五十来岁的大娘。 她是张里正的媳妇儿,姓韦。 由于她当年是被拍花子带到杏花村的,张里正觉得她可怜,就把她买下了。 本是认她当了干妹妹,留她在家里伺候老娘,结果时间一长,日久生情,干脆就嫁给了张里正。 因此,她具体叫什么名字,村里没人知道。 大家伙儿都管她叫里正夫人,或者韦大娘韦大嫂韦大姐什么的,根据辈分来。 这也是个热心肠,平时对安禾很不错。 安禾知道里正夫人是在打趣她,便笑着说:“韦大娘,这辛苦了一年,再节俭也得过个好年啊。 更何况经历了这一次生死,我也看开了。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还是不要太亏待了自己。” “你这话说得对。” 里正和里正夫人的大儿媳妇唐月娇凑了过来,用手肘顶了顶安禾:“以前我就说过,你也得对自己好一点,别光疼几个孩子。 你看这些年,为了你家那几个娃,你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每天跟头老黄牛一样吭哧吭哧干个不停,真让人心疼!” 言毕,唐月娇又道:“说起这个,我还没问你咧,你上次怎么就掉河里去了?该不会是没吃饱,在河边昏了头花了眼,不小心栽倒了吧?” “是啊,我也想问你来着。” 唐翠花皱着眉,同样满脸担忧:“你都不知道,那天我把你拉上来的时候,你浑身都冻僵了,我差点没被你吓死!” 安禾收起脸上的笑,将手中的瓜子壳丢到地上。 她今天带江锦程来村里,一是陪江锦程出来找小伙伴玩耍,二是想趁机将自己在江家的处境透露给村里人听。 虽说她并不想毁掉江天河兄妹仨的名声,但既然已经决定年后要做买卖,那就得爱惜自己的羽毛。 眼下,江晓花铁了心要嫁给柳大山,而江天河跟江天山都已表示同意。这桩亲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可柳大山是什么人,大家伙儿总有一天会知道。 为避免日后江晓花在婆家受了磋磨跑回来哭时,众人指责她这个后娘不帮忙把关,她必须得提前将自己撇干净。 再说了,她已经放话不再插手江家兄妹仨的事。 年后不管是柳家上门提亲,还是江晓花出嫁,她都不会出面。 届时,哪怕村里的人再和善,恐怕都会对她指指点点,指责她愧对九泉之下的江望。 可她明明已经尽力了。 所以这个锅,安禾不会背! 她要让众人明白她的不易,还要把江家兄妹仨架在道德的至高点上。 只有这样,以后她做事情才不会束手束脚。 “唉,别提了……” 安禾重重叹息,眉宇间写满忧愁:“后娘不好当啊!以前我不觉得,只一味付出,深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对孩子们好,孩子们总能明白。 可如今12年过去,孩子们都长大了,却开始嫌我管得多,嫌我不是他们的亲娘。” 安禾从不在外面说江家孩子不好,更从不会跟谁诉苦,这还是头一回。 因此,大家伙儿感到诧异的同时,也十分好奇,忙追问安禾怎么回事。 到底是自己真心爱护过的孩子。 现在要让安禾撕破他们的表象,说出他们的所作所为,这心里多少还是难过的。 她眼睛有点酸涩:“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的婚姻大事,得由当爹当娘的点头才行。 江望虽然走得早,我也是个后娘,但这12年来,我一个人将他们兄妹仨拉扯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亲娘甚是亲娘! 不管怎么说,他们兄妹仨的终身大事,我有责任帮着把关,而他们也该给我几分尊重,听从我的意见,你们说对吧? 可是晓花那丫头……唉,我知道女大不中留,可镇上那个柳家,真不是什么良善之家啊! 我拦着她,是为了她好,为了不让她行差踏错,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第17章:柳家的名声 柳大山不是杏花村人,最近却频繁出现在杏花村,早就引起村里人注意了。 只是江家坐落在村尾的大山脚下,周围并无其他人家,大家伙儿平时也不会往那边去,所以暂时还不知道柳大山跟江晓花的事,还以为是村里哪个泼皮跟柳大山混到一起去了。 如今听安禾提起镇上的柳家,又提起江晓花,神情还如此悲痛,唐翠花几人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田春花一拍大腿:“晓花糊涂啊,她怎么能跟柳家人扯上关系?” 唐月娇皱起眉头:“是啊!柳家虽然在镇上开了一个小饭馆,家境要比咱们这些泥腿子殷实不少,可他们名声不好啊! 我听说柳家老两口只有一个儿子,恨不得把儿子当成眼珠子来疼,纵得那儿子荒唐又无礼。 眼下都二十有一了,还成日在镇上瞎晃悠。一天天的不干正事,看到年轻小姑娘和小寡妇,还要厚着脸皮往前凑! 你们说说,这是什么人?晓花要真跟柳家扯上关系,那这辈子也就完了!” 唐翠花咬牙切齿:“我说柳家那儿子最近怎么老往我们村跑,合着是想来拐我们晓花?他做梦!” 里正夫人鲜少出村子。 偶尔出一趟门也是去县城,从不到镇上。 她对镇上柳家并不了解,但柳大山这个人她是见过的。 听唐翠花说柳家儿子老往杏花村跑,她立马就有印象了,忙道:“你们说的柳家儿子是不是那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皮肤挺白的,生得也好看,嘴巴还甜咧! 有一次他进村,路过我们家村口那块菜园,看到我在菜园里施肥,都主动跟我打招呼……” “哎哟我的娘啊,您怎么不早说?” 里正夫人的话,可把唐月娇给惊着了,忙叮嘱:“下次他再跟您搭话,您就把尿桶砸过去,砸死那个混不吝的! 我跟您说,您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不是什么好东西,风流着哩!” 说完,唐月娇又看向安禾,眼里都是担忧:“安禾妹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家晓花平时连村子都不常来,更别提去镇上了。 她一个天天待在家里的姑娘,怎么会认识柳家那个儿子哟? 你别怪我没提醒你,柳家那儿子的名声在镇上早臭得不行了,镇上谁不知他是什么货色? 我听说镇上的好人家都不肯把女儿嫁给她,就连媒人也不肯给他说媒,否则他不会拖到现在还没成亲!” “唉,你们都知道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安禾叹气,一脸无奈:“那个柳大山惯会哄姑娘开心,我都怀疑他给晓花灌了迷魂汤,否则晓花怎么就非他不嫁了? 老天爷啊,那孩子天天在家跟我闹,非要让我同意这门亲事。还威胁我,我若是不同意,她就一辈子不嫁人,出家当尼姑! 我知道女大不中留,晓花今年也有十八了,我不能把她捆在身边一辈子,就去镇上打听了柳家的名声。 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哎哟喂,气得我浑身哆嗦!” 安禾拍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那就是个被父母惯坏了的混不吝,是个风流种! 我听说啊,镇子上好几个寡妇都跟他不干不净的,就差被抓现行了! 偏偏他父母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不管束自家儿子,还总帮着儿子打掩护。 这样的人家,就算家境再殷实,我也不可能把晓花嫁过去啊,你们说是不是?” “是,不能嫁!” “当然不能了!” “安禾妹子,你是对的!” “瞧瞧,你们都是明事理的,都能看得明白,可晓花偏偏……唉!” 安禾揉着太阳穴,那叫一个头疼:“我回来后,将我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晓花,希望晓花能跟柳大山断了往来。 可晓花只信柳大山不信我啊,非说我冤枉了柳大山,说我这个后娘见不得她好,还说我没资格管她。 她一心觉得柳大山对她好,身边有女子围绕,也是因为柳大山生了一副好皮囊,所以才格外招人喜欢。 韦大娘,春花嫂子,月娇嫂子,翠花嫂子,该劝的我都劝了,我是真没辙了!” 里正夫人听言,只能叹息着摇头。 唐月娇则一脸心疼,拉起安禾的手:“妹子,真是苦了你了!” “哎呀!” 唐翠花有点生气,忍不住打自己的手:“这个晓花,她莫不是疯了吧?自家老娘她不信,她去信臭男人?” 田春花也点头道:“是啊,你就算是后娘,那也是顶好的后娘。这么多年来,你对晓花多好啊,她怎么能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 “何止是说的话伤人,做的事更伤人。” 安禾垂下眸,不再替江家兄妹们隐瞒:“你们总问我,那天为什么会落水,晓花又为什么不救我?每问一次,我这心就跟被刀子剜了一般,我疼啊!” 安禾捶打着胸口,将自己落水那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她是如何发现江晓花偷偷跟柳大山见面的?又是如何阻止江晓花,跟江晓花发生争执的?江晓花是怎样寒她的心,将她推入河中,却又傻愣愣站着不敢下水去救她的?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只是不想她嫁错人,不想她以后后悔,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韦大娘,几位嫂子,我为人如何,你们是了解的,我有多疼晓花,你们也是清楚的。 若是失手将我推入河中,让我去鬼门关走一趟,能让晓花清醒过来,我也觉得值了。 可偏偏,等我好不容易醒来,却发现那丫头还是如此固执!她不仅铁了心要嫁给柳大山,还拿我不是她亲娘来说事。 甚至……甚至说我是嫁到江家的外姓人,她爹死后,他们兄妹几人没把我赶走,还能给我一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已是他们心善了! 韦大娘,几位嫂子,我不瞒你们,那一刻我天都塌了,我心都死了! 所以啊,我干脆就放手不管了,让她大哥二哥去管吧。反正她大哥二哥跟她有血缘关系,有资格管她。我是没有的,我就是个外人!” 第18章:全都抖出去 安禾这一番话,听得唐翠花几人既气愤又心疼。 气江晓花不知感恩,不理解安禾的苦心。心疼安禾这些年的付出,还有她这段时间受的委屈。 可她们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安禾,总觉得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很多余。 最后,唐翠花跟唐月娇一人握住安禾的一只手,用手中渐渐加重的力道告诉安禾:有我们在,莫怕。 安禾领会到两位嫂子的意思,鼻头一酸:“我没事,只是有点难过,我没替江望教好他的儿女。 晓花不理解我,老大老二也不理解我。我把晓花的亲事交给他俩后,他俩竟被晓花给说服了,点头同意了这桩亲事。 这不?方才吃年夜饭,兄妹仨还在商量着,年后要让柳家挑一个好日子上门提亲呢。 我这心里实在堵得慌,吃完饭后,就带着小程出来了,眼不见心不烦。” “什么?” 田春花皱眉:“天河天山居然答应了?他俩怎么也这般糊涂啊!” “可不是?” 里正夫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天河天山从小最疼晓花这个妹妹了,应该帮晓花多把把关,而不是由着晓花的性子来!” 唐月娇冷笑:“呵,我看他们兄妹仨是被下降头了!” “何止是被下降头?良心都被狗吃了!” 唐翠花翻着白眼:“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尊重他们的娘,白养他们这么大!” “算了,我都习惯了。” 安禾苦笑着摇头,又把这12年来,她是如何对江家几个孩子,可江家几个孩子又是如何对她的,跟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 “以前我没跟你们讲这些,一是觉得家里的烦心事不该告诉你们,省得你们跟我一起烦心。 二是我真心心疼他们,把他们当成亲生的娃来对待,我得维护他们的面子和名声,不能让谁知道他们有半点不好。 三是孩子们都还小,我相信日子长了,他们总能明白我的好,把我当成自家人来看。 可现在……我心里实在是太苦了,我真的憋不住了!” 说到这,安禾又深吸了口气:“也罢,该做的我都做了,我问心无愧。 至于听不听我的建议?最后如何选择?他们又要怎样待我?那都是他们的事。 我经历了这次生死,也算看淡了。我已经多次跟他们表明,以后他们兄妹仨的事,我一概不管! 年后柳家要真上门提亲,我就直接躲出去,省得以后江晓花过得不顺心,又回来说我不拦着她。” 唐翠花用力点头:“对!就该这么做!” 田春花也赞同:“躲着吧,换了我,我也躲着,省得看了心烦。” “是啊!” 唐月娇拍了拍安禾的手:“老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既然他们兄妹仨乐意,那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赖不到你身上!” “唉,那三个糊涂蛋儿哟!” 里正夫人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最后问:“我还是没想明白,晓花是怎么跟柳家那小子……叫什么来着?什么山?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大娘,叫柳大山。” 安禾看着里正夫人,温声道:“说来惭愧,最初发现晓花跟柳大山往来时,我也是满脑子浆糊。 柳家在镇上,晓花又不常出门,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就认识了? 直到那天,我妹子来我家……哦,就是我堂妹安苗。 她听说我高热不退,昏睡了几天也没醒来,还以为我死了。就穿着白色的麻布衣,戴着白色的麻布帽,跑来我家哭丧! 结果发现我没死,又见我拖着病体跟晓花闹矛盾,就从中劝了我几句。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又说柳家好得很,柳大山那孩子不错,晓花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我真是好奇,安苗说得信誓旦旦的,好像对柳家很了解的样子。所以我就多问了一句,最后才知道,晓花跟柳大山认识,竟是安苗介绍的!” 说到这,安禾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极其苦恼道:“安苗是我堂妹,是晓花的堂姨母,她总不能害晓花吧? 可她口中的柳家和我打听到的柳家,还有你们听到的柳家,完全不一样! 唉……牵扯到安苗,我是真搞不明白了,也懒得再多想。 我啊,如今只希望我家巧儿身体健康,我家小程能快乐长大,这就够了!” 唐翠花几人听言,面面相觑,脸色都有点难看。 在她们看来,安苗可太不是东西了。 明明柳家的名声比粪坑还要臭,她居然还把柳大山介绍给江晓花认识? 江晓花是江家唯一的女儿,从小就被娇惯着长大。 不管是亲爹江望和亲娘刘氏,还是江天河江天山这两个大哥,就连安禾这个后娘还有前几年才嫁到江家的大嫂孟巧儿,都对江晓花格外疼爱与包容。 江晓花被养得很单纯,根本就扛不住柳大山那种花花公子的甜言蜜语! 安苗介绍柳大山和江晓花认识,这不是把江晓花往火坑里推吗? 她好歹是江晓花的姨母啊! 虽然是堂的,但也不能这么害人不是? 可话又说回来了,今天是大年三十,安禾已经因为江家兄妹仨的事伤心不已,唐翠花几人实在不好再在她面前说安苗的不是。 毕竟安苗三天两头往江家跑,姐妹俩关系还不错。 她们倒不怕得罪安苗,就怕自己的话说得太直白,到时候再往安禾的伤口上撒盐。 江家孩子已经够让安禾寒心的了,若是连安苗这个堂妹都对不起安禾,那安禾该多难过啊? 于是,唐翠花几人只能在心里狠狠骂了安苗一顿,随后转移话题:“哎哟,快看,小程和小月跑得多快啊?还手牵手咧!” 安禾该透露的也透露得差不多了,没必要再继续那糟心的话题。 顺着几人的目光望去,她笑道:“是啊,两个孩子玩得真开心,跟皮猴子似的。” 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等这个年过完,整个村的人都会知道安苗干了什么好事,也会知道江家兄妹仨是如何的不尊重她这个后娘,宁愿跟后娘闹翻,也要跟柳家结亲。 而她安禾,被彻底寒了心后,将不再管江家兄妹仨的任何事情。 以后不管江家兄妹仨过得有糟糕多凄惨,都与她无关。 她尽力了,谁也指责不了她半句! 第19章:早就想为婆婆打抱不平了 过年正是庄稼人最闲的时候,大把时间走亲戚串邻居。 这人跟人一见面啊,什么都有得聊。 自家的事也好,别家的事也罢,只要是他们知晓的,都能拿出来说上几句。 这不? 年一过完,安禾与江家兄妹仨的事,就被传开了。 莫说杏花村,连那些嫁到杏花村的媳妇儿的娘家村子,都在谈论此事,替安禾感到不值。 偏偏江家离村里远。 江晓花平时都不往村里走,更别提这时候了。 她啊,如今沉浸在柳家即将上门提亲的喜悦中,成日把自己关在屋里,收拾她那些旧衣裳和各种颜色的头花。整得好像柳家上门提亲后,她立马就能搬离江家一样。 江天河与江天山倒是去过几次村子,也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但兄弟俩迟钝,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后还是江锦程去找小伙伴玩,孟巧儿接他回家时,被一群老大婶和小媳妇团团围住。 老大婶和小媳妇直接得很,当着孟巧儿的面,就把安苗和江家兄妹仨给骂上了。 “锦程他娘,你家男人和你家二叔还有小姑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你婆婆对他们已经够好的了! 身为后娘,你婆婆尽心尽力照顾他们,将他们拉扯大,从来没苛待过他们一次,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怎么能如此伤你婆婆的心?” “巧儿,你别怪婶子说话难听!以前我觉得你家天河还不错,小伙子挺老实的。可现在看,他真是老实过头了! 身为家里的长子,身为弟弟妹妹的大哥,那是一点都立不起来!” “那个安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都白叫她姨母了。这世上,哪个姨母会把自己的外甥女往火坑里推?要我说,她就没安好心!” “最蠢的就是你那个小姑子,又没脑子又没良心的,这要是我女儿,我早掐死了!” “可不是?柳家是什么人家,稍微去镇上打听一下就全明白了!她倒好,还非柳家儿子不嫁,以后有得她哭的!” 孟巧儿一开始真的有被吓到。 好端端的,怎么老大婶和小媳妇们都围着她?难道是儿子闯祸了? 直到听见众人七嘴八舌在指责江家兄妹仨和安苗,这才明白家丑已经外扬。 按理说,家里人被外人骂了,还骂到自己面前,孟巧儿应该很生气才对。可眼下,她竟感到痛快,甚至还觉得这些老大婶和小媳妇骂得太轻了! 孟巧儿向来明辨是非,帮理不帮亲。 她男人江天河就是没主意,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响屁。 她二叔江天山和小姑子江晓花就是没脑子,还喜欢窝里横! 她早就想为自家婆婆打抱不平了。 奈何以前婆婆总说家丑不可外扬,说江天河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对他不要太过苛刻,只要他善待妻儿就行。 又说江天山和江晓花没有坏心,只是没有长大,心智还不够成熟,再等几年看看。 好吧,她听婆婆的,等了一年又一年。 是。 在相处的过程中,她发现江天山跟江晓花就跟婆婆说的一样,确实没有坏心。但等了好几年,她也没看到这对兄妹变懂事,反倒还差点失去了她的好婆婆! 天知道她婆婆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有多害怕,哭了多少回。 当大夫摇头,说她婆婆没救了,也就还有两三天可活,让家里着手准备后事时,她有多绝望! 万幸。 婆婆扛过来了! 婆婆醒了! 虽说醒来以后性情大变,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把江家兄妹仨当成亲生儿女来对待了,但她却觉得这样的婆婆极好。 既温和明事理,又有自己的锋芒。 婆婆苦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为自己活了。 如此想着,孟巧儿也加入了老大婶和小媳妇们,跟她们一起骂江家兄妹仨和安苗。 反正家丑都已经外扬了,她总算逮到机会替自家婆婆出一口气,也不枉婆婆疼她一场。 她骂着骂着,越骂越过瘾,根本停不下来。 一时间,老大婶和小媳妇们都傻眼了。 向来温婉和善好说话的孟巧儿,居然还有这一面?怪泼辣的咧! 其实孟巧儿骂人也不厉害。 只是外人再如何直接,到底也是在她面前骂她的家人,多少还有保留。 她就不一样了,骂起来毫无负担。 这一对比,就显得她厉害多了。 以至于骂到后头,老大婶和小媳妇们还得反过来劝她。 “行了行了,天河他媳妇儿啊,差不多得了。瞧你把你男人骂的,再骂下去就影响夫妻感情了。” “对对对,别骂了。你男人还好,夫妻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你二叔和小姑子要知道你这么骂他们,指定得跟你急。” “没错,我们骂一骂还没什么,反正我们是外人嘛。你跟他们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就别闹得太难看了。” 孟巧儿身子孱弱,这骂了一会儿人,情绪一激动,脸蛋儿通红。 突然被老大婶和小媳妇们喊停,她顺了顺胸口,带着几分骄傲:“我不怕,我娘护着我咧!” 众人见状,忍不住笑出声。 “也是,你婆婆可疼你了。” “该说不说,你婆婆不仅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后娘,还是一个好婆婆哩,待你也跟亲生的一样!” “幸亏你是个好的,知道孝顺你婆婆,不然你婆婆日子该怎么过哟?” “锦程也贴心得很哩,知道心疼他阿奶,他阿奶也疼他。” 孟巧儿本就是看太阳快下山了,这才来村里接孩子。如今跟老大婶和小媳妇们聊了这么久,天都要黑了。 她告别众人,拉着江锦程赶紧回家。 一路上她还在担心呢,方才太激动了,忘了儿子还在身边。 她当着儿子的面说了这么多难听的话,儿子不会觉得她这个娘粗鄙吧?或者把背后嚼舌根这种不好的习惯学了去?那可麻烦了! 就在她极度不安时,突然听江锦程开口:“娘,我以后一定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孟巧儿一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做一个有担当有主意的人,不能像爹一样!” 江锦程一脸认真:“我也不能跟二叔还有小姑学,我要做一个好孩子,要孝顺阿奶和爹娘!” 孟巧儿眼眶微红。 她蹲下身抱住儿子,久久不语。 还好。 还好儿子随她,是个拎得清的! 第20章:我整颗心都偏向娘 孟巧儿回到家后,还是决定多一次嘴。 不为别的,只因她现在是江天河的妻子,是江晓花的大嫂。 她希望这个家好,也希望江晓花莫要误入歧途。 吃过晚饭,她喊江天河江天山还有江晓花进屋,将自己今天在村里听到的消息说给了兄妹仨听。 她还耐着性子分析:“我知道你们对娘有看法,娘和你们说的话,你们不愿意听。可现在村里人都说柳家不好,还说镇上的人都知道柳大山是什么德性,你们难道还要犟下去吗? 也不想想,柳家在镇上可是开饭馆的,家境如此之好,又只有一个独子,为什么镇上的姑娘都不肯嫁过去?你们难道不觉得有问题吗?” 江天河皱起眉头:“村里人真是这么说的?” 孟巧儿瞥了他一眼,想说:何止是这么说?还说了你没主意立不起来,不配当长子和大哥!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江晓花,所以孟巧儿没有吭声,她不想节外生枝。 江天山平时看着机灵,实则也是个没脑子的。 他摆摆手道:“不可能,柳大山是姨母介绍给小妹的,姨母没理由害小妹啊!” 孟巧儿差点就反问他:姨母没理由害小妹,难道娘就有理由害小妹了? 但看着江天山那副笃定的样子,她又觉得心累。 反应最激烈的,还是江晓花。 江晓花真是被灌了迷魂汤,听不得任何人说柳大山不好。 她猛然从床上站起来,质问孟巧儿:“大嫂,你见过大山哥吗?你了解他吗?你都不认识他,凭什么说他不好? 还有村子里那些长舌妇,她们对柳家了解多少?对大山哥了解多少?她们口中的那些消息,不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吗?半道听来的话,又有几分是真的?” 说罢,她看向孟巧儿的眼神充满了讥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跟着后娘吃了几顿好的,整颗心都偏到后娘那边去了。 你见后娘不让我嫁给大山哥,就跟着她一块反对这门亲事。呵,我真没想到啊,为了一口肉,你能这般讨好她,真是没出息!” “是,我整颗心都偏向娘!” 孟巧儿被江晓花气得满脸通红,语气也冷了几分:“但我偏向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是整整七年! 从刚嫁来江家,知道娘真心对我好,我就偏向她,把她当亲娘来对待!不像你,吃娘的用娘的,在娘的照顾下长大,最后还要当白眼狼,伤娘的心!” “你……” 江晓花从未见过这样的孟巧儿,一时被震住了。 孟巧儿正觉得今天在村里骂得不过瘾呢,这会儿火力全开:“你倒是有出息!你有骨气得很!这么有出息有骨气,前阵子娘吃鸡肉不留给你,你怎么还在家里闹?” “你!” “孩他娘,孩她娘!” 江天河也被自家媳妇儿吓到了,赶紧伸手去拉孟巧儿的胳膊。 成亲七年,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媳妇儿发这么大的脾气。 “叫叫叫,叫什么叫?” 孟巧儿又将枪口对准江晓花:“你小妹说难听的话来刺我时,你一声不吭,就跟没长嘴一样。现在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你嘴巴又长出来了?什么破玩意儿!” 她心里堵得慌。 一顿脾气发完,感觉气都喘不上来了。 干脆丢下兄妹仨,跑去院子里透气。 “不是,我……” 江天河看了看孟巧儿的背影,又看看江晓花,最后只能瞪着江晓花道:“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江晓花噘嘴,也觉得委屈:“是她先说大山哥的坏话!” 江天河皱眉:“柳大山要真像你和姨母说的那般好,外头的人又怎么会这样评价他?” “大哥!” 江晓花急得跺脚:“你不会真信了那些长舌妇吧?我跟你讲,信不得!那些长舌妇就是嫉妒我!她们倒想把自家闺女嫁去柳家咧,柳家要她们的闺女吗?” “可是……” “别可是了!我难得找到一个好人家。要是被别人抢了去,我也不想活了!” “小妹,你莫要任性!” “是大哥你不信我!” “小妹,大哥,你们别急!” 眼看自家大哥和小妹就要吵起来,江天山忙站出来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是得谨慎一些。 这样吧,小妹,明天我和大哥亲自去一趟镇上,先打听清楚……” “打听什么?明天柳家就要派人来提亲了!” 江晓花瞪着江天山,干脆耍起无赖:“我不管!之前你们都同意了的,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你们要是反悔,不让我嫁给大山哥,那我就……我就跟大山哥私奔去,让你们再也看到我!” 屋里,兄妹仨还在争吵不休。 院中,孟巧儿已经喝了一大瓢凉水。 安禾上前夺下她手中的水瓢:“身子本就不好,还总喝凉水做什么?渴了就去喝温开水,灶上有。” “娘……” 孟巧儿眼眶微红:“我就是心里堵得慌,火气大,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犯不上,不值得。” 江家兄妹仨在屋里吵得震天响,安禾怎会听不见?就是因为听见了,才过来劝孟巧儿。 说起来,她把家丑扬出去,也不仅仅是想护住自己的名声。 她还希望这些事传开后,能让江家兄妹仨都清醒一点。 她说柳家不能嫁,江家兄妹仨不信,那全村的人都说柳家不行,他们总该长点心眼了吧? 就算江晓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可江天河江天山身为江晓花的亲哥哥,是不是该多费心去打听打听?而不是一味相信安苗和江晓花,还有柳大山的鬼话。 安禾想,若能借此机会阻止江晓花跳入火坑,那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功德无量。 可现在看来…… 哪怕江天河江天山去镇上打听了消息,也不一定能阻止江晓花嫁入柳家。 既如此,那就听从命运的安排吧。 索性她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将自己撇干净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效果还不错! 第21章:登门提亲 江晓花还真没开玩笑。 次日。 江天河与江天山刚吃过早饭,正商量着什么时候去镇上打听打听柳家的消息呢,就见安苗带着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来了。 才进院门,她就扯着嗓子大喊:“姐?天河天山?你们都在家呐?那我们来得可巧!恭喜恭喜啊!” 安禾听见那一句‘恭喜’,又看见跟在安苗身边的陌生妇女手里还提着几个油纸包,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柳家上门来提亲了。 看那妇女眉眼间与柳大山有几分相似,想必是柳大山的母亲? 这年头能把自己吃得比猪还肥膘,也是难得。 难怪人人都说柳家家境殷实。 但凡家里没几个子儿,也不能吃成这德性。 再瞥一眼安苗,她此时满脸谄媚,还真有做媒婆的天赋啊! 可惜光逮着江家来嚯嚯了,经手的还都是孽缘。 安禾起身回了屋,连招呼都没跟安苗打。 今天是圩日,她得收拾收拾,去县城转一转,看看接下来做什么买卖比较容易打开局面。 正好,也避开家里这些破事。 “姨母?” 江天河嘴笨,再加上他没想到安苗会在这时候过来,就问了句:“姨母,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不能来啊?” 安苗嗔了江天河一眼,笑道:“我这回过来,主要有三件事。 这第一件事,来给锦程送个红封。第二件事,来看看你娘身体好利索了没?第三件事……” 说到这,安苗稍稍侧身,将身边膀大腰圆的妇女介绍给江天河江天山:“第三件事可是大喜事,事关咱们晓花的终身幸福! 来,天河天山,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柳夫人,是柳大山柳公子的母亲。她这次登门啊,是特地来提亲的! 柳夫人,这一位是晓花的大哥,这一位是二哥。他们从小就疼晓花,晓花在江家啊,那可是宝贝疙瘩!” 说完,这才发现安禾还没迎上来。 她刚刚看到安禾往堂屋里走了,还以为是去给她和柳夫人倒水咧,结果半天没见到影子。 一时间,她心里有些不痛快。 好在柳夫人也不计较,主动和江天河江天山打招呼:“两位江小哥儿看着真精神,这家里也收拾得干净利索,一看就是好人家。” 说罢,又笑道:“我儿大山已经把他的心意告知了我和他爹,还说晓花是好姑娘,他非晓花不娶。 我和大山他爹就这一个儿子,既然儿子喜欢,我们自然是支持的。 这不?想着大山今年已经二十有一,晓花也十八了。我们的意思是,既然两个孩子心意相通,那就早点把事情给办了吧?” 言毕,见江天河跟江天山傻愣愣的,又添了句:“希望今天我贸然登门,没有打扰到你们。” “没有没有,没有打扰。柳夫人,快请到堂屋坐下。” 江晓花在屋里早就将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她见后娘和大嫂都躲着不冒头,大哥二哥又跟傻子一样,一点都不懂待客之道。 心下一急,干脆就从屋里出来,要请柳夫人进堂屋。 江晓花这一举动,让柳夫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很是瞧不上。 要不是自家儿子名声太差,实在娶不着媳妇儿,她才不会把目光放到乡下来! 不过,到底是商人,她脸上很快就挂起了笑:“这就是晓花吧?长得标致还有礼貌,我一看就喜欢。” 江晓花得了夸赞,脸瞬间就红了。 这时,江天山终于反应过来,忙瞪了江晓花一眼:“你出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屋去!” 说罢,直接挡到江晓花面前,朝柳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柳夫人,里边聊。” 请柳夫人进堂屋时,他手肘还撞了撞江天河。 江天河被撞了一下后,也反应过来了,冲安苗说了句:“姨母,你也请。” 随后,又朝灶房那边喊:“孩他娘,倒两碗水来。” 不管怎么说,人都已经登门了,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 他俩要真这么做了,还不知道小妹要怎样寻死觅活咧! 孟巧儿自昨晚跟江晓花发生了争执后,就下定决心再不管江晓花的事了。 也因此,她在看到安苗带了一个陌生妇女登门后,转身就进了灶房,只当自己不存在。 可偏偏江天河却要喊她。 她心中虽不爽快,但还是倒了两碗水端过去。 婆婆是婆婆,她是她。 她不能让外人说江家的晚辈没规矩! 江天河兄妹仨要不要脸她管不着,可她儿子还小,她得为儿子考虑。 孟巧儿把两碗水放到桌上就要离开,连姨母都没叫。 自从上次安苗穿着白色麻布衣跑来哭丧后,她对安苗就没有好印象了。 她婆婆还没死咧,身为婆婆的堂妹就急吼吼过来哭丧,真是晦气! 更别提现在又知道安苗把柳家这样的人家介绍给江晓花,压根就没安好心! 可她不想搭理安苗,安苗却不愿放过她,开口就问:“锦程他娘啊,锦程去哪了?” 这下,孟巧儿不得不停下脚步:“那孩子跟皮猴似的,一大早就到村里玩耍去了。” “哎哟,去村里了?那我这红封怎么给啊?” 安苗拍着大腿,看起来有点懊恼。 见孟巧儿不搭话,又阴阳怪气道:“你们也真是的!你们娘年前落了水,生了一场大病,过年不回娘家不走亲戚,我能理解。 可你们这些晚辈啊,大过年的竟也不到家里去坐一坐,还要我眼巴巴将红封给孩子送来,真是不应该。” 此言一出,莫说孟巧儿,就连江天河江天山都尴尬了。 江家人丁并不兴旺。 从江望的曾祖父到江望的祖父,再到江望的父亲,到江望,几代都是单传。 就江望争点气,娶了媳妇儿后生了两儿一女,这家里才热闹一些。 也因此,江家在杏花村早就没有亲戚了。仅有的那些亲戚,都是跟安禾挂钩的。 江天河兄妹仨对安禾有看法,总觉得是安禾害死了江望,自然不愿去走安禾的亲戚。 往年的亲戚都是安禾去走的。 孟巧儿嫁过来后倒想陪着一起,但安禾总说她身体不好,让她在家歇着。 这一年年的,大家伙儿都习惯了。 以往也没见安苗发难,怎么今年却…… 第22章:相互恶心 这么多年来,江家晚辈每年都是这么过的,从不去走安禾的亲戚,也没见安苗有意见啊。 今天倒稀奇,说话都带刺了。 就在江天河几人不知该怎么接话时,安禾打开了正屋的房门:“阿苗,大过年的你炸丸子吃多了吧?” “哎哟,姐,你可舍得现身了!” 安苗瞧见安禾出来,立马站起身,要给安禾介绍柳夫人:“姐,恭喜恭喜啊,你们家要有大喜……” “炸丸子上火,吃多了难免火气大,以后逢年过节还是少吃点吧。以免火气大了没处撒,跑来我家找孩子们的麻烦。” 安禾根本不听安苗说什么,只自顾自打断对方的话,道:“小程虽然不在家,但你要是真心想给他红封,直接给他爹娘就是。 他爹娘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贪墨自家孩子那一两文的压岁钱,你说是不是?” 言毕,她就站到安苗对面,没有坐下的意思:“要说过年走亲戚这事,主要怪我。 你知道的,我年前落了水生了场大病,身上的病气还没完全散呢。这身上带着病气,怎么好去走亲戚?万一将病气传给别人,岂不是要招埋怨? 想了想,还是别去讨人嫌了,就在家待着吧,顺便也养养身子。” “哎哟,我的姐啊,瞧你这话说的!” 安苗虽然对安禾的话感到不爽,可当着柳夫人的面,她还是表现得极其得体:“我就知道你今年没回娘家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啊,就是太会替别人着想了。 回娘家而已,又不是去别人家,怕什么病气咯?再说了,我看你现在气色好得很,也不像带病气的样子啊。” “娘家?我哪里还有娘家?” 安禾睁大眼睛,认真看着安苗:“爷奶早死了,我爹娘前几年也走了。如今的安家,连堂兄弟都各自成了家,也跟大伯和三叔四叔他们分了家。 我一个没爹没娘没兄弟的外嫁女,对于安家的叔伯和堂兄弟来说,不过是门穷亲戚罢了。” 安苗微微皱眉,觉得安禾真不懂事。 她不就是在几个晚辈面前抱怨了两句吗?至于跟她上纲上线的? 难道安禾听不出来她口中的‘娘家’是一个台阶? 她都给出台阶了,安禾顺着台阶往下爬就行了呗,何必当着柳夫人的面说这些?人家柳夫人今天登门可是来提亲的! 真烦人,以前安禾也不这样啊! 安苗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给安禾递了一个台阶:“姐,你还有我啊!” 可谁知,安禾一听这话,竟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可不敢说这话!阿苗,你忘了?你们沈家我向来是不去的! 从咱们出嫁那年起到现在,别说逢年过节了,就是往常路过沈家大门,我都得绕道走!这其中的缘由,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我家江望走得早,你隔三岔五来江家,倒也不用避讳。可你家沈东还活着呢,我总得避嫌不是?” 安禾就是故意的。 谁让安苗总往上凑,企图来她这里找存在感? 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江家兄妹仨的事她不会再管! 这安苗是聋了还是失忆了? 提亲就提亲,有什么话跟江天河江天山说,恭喜她做什么?真是有毛病! 行。 既然你安苗存心要恶心我,那就别怪我安禾给你恶心回去! “你们还要聊正事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安禾恶心完安苗,就笑着拉起孟巧儿的手:“老大媳妇儿,咱们去城里逛逛。” 言毕,转身就走,连个正眼都没给柳夫人。 安苗要气死了! 虽说她抢了安禾的亲事是事实,但这12年来,她一直都不愿听别人提起这桩事。 因为当年她的手段并不光彩,每次有人提起,她都感觉自己像是被扒了衣裳丢到城里去游街一样! 偏偏! 偏偏安禾还要当着柳夫人和江天河几个晚辈的面说这种话! “这是……” 柳夫人见安禾走了,顿时皱起眉头。 这算怎么回事啊? 男方来提亲,女方的长辈连招呼都不打就走? “柳夫人,你别急。” 安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还是笑着安抚柳夫人:“我姐前阵子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脾气就有点怪怪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来,你先坐着喝口水,我去跟她谈。今天这桩亲事啊,我保证能成!” 说罢,她也顾不得再等柳夫人开口了,急忙跑去追安禾。 谁不知道柳大山名声臭,在镇上和附近的村子根本娶不到媳妇儿? 这一次如果她能把柳大山的亲事解决了,至少能有二十两的好处费到手。 二十两啊,这都差不多是沈东和沈志杰一年的束脩和纸墨钱了。 更何况,促成这桩亲事后,她得到的何止是好处费?还能报仇雪恨呢! 柳大山风流荒唐又暴戾,江晓花嫁过去可有得受咯。 上辈子江晓花娇纵任性,没少给她惹麻烦,还总在她面前端着江家宝贝闺女的架子。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嫁去柳家后,江晓花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哈哈,只要江晓花过得不好,她就高兴。 为了能达到目的,安苗心里就算再气,也还是忍了。 她追上安禾,苦口婆心劝道:“姐,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在跟孩子们生气啊? 听我一句劝,别跟孩子们过不去了。你看看你,辛苦了十几年,眼看着孩子们都长大了,以后可以给你养老了,你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哩。 堂屋那个夫人你瞧见了吧?就是柳大山的亲娘!她今天登门是来提亲的,诚意可足了! 柳家家境好啊,跟柳家结亲,以后江家的日子也不会差。晓花攀上柳家,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说说你,现在跟孩子们闹,对你有什么好处?前面十几年都白干了,多亏啊?” 说完,安苗又拍了拍安禾的手臂:“姐,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自从江望死后,你日子难熬着咧。 如今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你可不能犯傻啊,听到了没?” 第23章:死亡时间对不上 看着安苗那张真诚至极的脸,安禾不得不在心里夸赞一句:演技真好。 若非自己重生,拥有了两世的记忆,恐怕还真要被安苗感动,以为对方是真心为自己好。 “你的心意我如何能不明白?” 安禾的脸上挂上笑容,语气比方才在屋里温和了不知道多少倍:“阿苗,这段时间姐姐真是被几个孩子伤透了,因此内心窝火,见了谁都没有一个好脸色。 刚刚在家里,我不是有意要刺你,实在是看到老大老二他们我就来气,一时没忍住,还望你见谅。” 安苗愣住。 不为别的,只因安禾前后反差实在是大。 从堂屋到院外,不过二三十步路,怎么又跟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真是被江家兄妹仨气狠了? 一定是的! 江家这几个孩子都是白眼狼,没一个好东西,谁摊上他们谁倒霉! 呵…… 想明白这一切,安苗又有些得意。 安禾呀安禾,上一世你风光无限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吧? 她笑着拉起安禾的手:“姐,我怎么会怪你?我心疼你还来不及。” “你不怪我就好。” 安禾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安苗的肩膀:“好了,咱们姐妹间说开了就行。我和巧儿出去转转,你赶紧进去吧。 柳家人是你带来的,这桩亲事也是你一手要促成的。你若离开得了,柳家人恐怕会觉得自己受了怠慢。” “可你才是晓花的娘……” “只是后娘而已。” 安禾纠正安苗,再次重申:“你也别为难我,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以后不会再管他们兄妹仨。 江晓花的亲事,你去跟江天河江天山谈吧。只要他俩同意,我没有任何意见。 至于柳家那边……你可是江天河兄妹仨最信任最依赖的姨母。姨母也是长辈,有你在,断不会失了礼数。” 安禾这会儿光捡好听话来说,把安苗哄得飘飘然。 最后,她还真就跟安禾道别,喜滋滋跑回江家去了。 她只顾着高兴,没看到安禾眼底的嘲讽。更不可能知道,就在她转身跑回江家的瞬间,安禾脸上笑意尽失,挂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 “娘,我不明白。” 孟巧儿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我知道小妹他们寒了你的心,你不管他们,我能理解。 可姨母明知柳家是火坑,却还要促成这桩亲事,就说明她没把我们当成亲戚,没将你当成姐姐。 她都这样对我们了,你为何还与她姐妹相称,说这么多的好话?她根本就不配你如此对她。” “我当然知道她不配。” 安禾收回看向江家的目光,朝孟巧儿道:“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至于什么时候撕破脸?那就得看她安禾什么时候能把沈家也搅得天翻地覆了。 凭什么只许安苗以‘姐妹情深’为由,把江家搅得鸡飞狗跳?她也可以啊! 甚至,她能做得比安苗更好! “走,去接小程。” 安禾挽起孟巧儿的手,极其亲昵:“今天我带你们娘俩去县城逛逛,县城可热闹了。” 每逢圩日,村口都有牛车去县城。 安禾跟孟巧儿到村里接上江锦程后,便交了五文钱,坐上了牛车。 从村里坐牛车到县城,大人的车钱是两文,小孩则是一文。 哪怕人多时,小孩根本没位置坐,还得坐到自家长辈的腿上,但这一文钱也是不能少的。 小孩再小也有重量。 而牛拉车,车多重一斤,牛就得多辛苦一分。 一开始孟巧儿还舍不得花这个钱,小声跟安禾商量:“娘,要五文钱呢,咱们走着去吧?二十里路也不是很远。” “得了吧。” 安禾瞥了眼孟巧儿:“你这身子本来就弱,别去一趟城里回来就倒下了,到时候花的钱可不止五文。” 孟巧儿瞬间脸红,不敢再吭声。 安禾则迅速掏出五文钱,交给车夫。 今年的雪从大年初三开始下起,一下就是七八日。这几日雪停了,又出了太阳,路上的积雪渐渐开始融化。 化雪的时候是最冷的。 坐到牛车上,大家伙儿都缩着脖子,没一个人愿意说话。 安禾也是在这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方才在江家院门口,安苗提起江望的死,眼里似乎有一股狠劲儿一闪而过? 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她分不清是自己眼花,还是真实所见。 不过顺着江望的死去深扒两世的记忆,她倒发现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上一世江望虽然也死了,但却是瘫痪在床一年半才死的。这一世,才半年就没了,时间对不上! 而这两世,江家唯一的变故就是安苗和她换了亲。 难道是因为这个?因为这一世江望娶的人是她而非安苗,所以才提前了一年离世? 她照顾江望,不如安苗照顾得好? 可她对天发誓,江望被她照顾得不错。 身体上,江望躺在床上半年,连褥疮都没长过。 精神上,她与江望感情还不错,即便江望瘫了,她也从未嫌弃过江望,没给过江望一点压力。 所以…… 江望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难不成真像江天河兄妹仨说的那样,是因为那碗汤药? 安禾按了按太阳穴,努力回忆当年的细节。 药方没换过啊。 汤药是江望一直在喝的,以往都没事,怎么那天就…… 安禾实在想不起来了。 虽说江望才死了11年,可这11年来,安禾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不仅身体劳累,脑子也没闲着。 更何况,她如今有两世的记忆。 两世的记忆交汇到一起,乱糟糟的,理不清。 但她总觉得江望的死有猫腻,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那个关键的点。 牛车缓缓在城外停下,江锦程兴奋的声音将安禾从思绪中拉了出来:“阿奶阿奶,我们到县城啦!” 江锦程一手拉着安禾,一手拉着孟巧儿,满脸雀跃地朝城里走去。 小家伙从出生至今,还是第一次来县城。 因此,他格外激动,东瞧瞧西看看的,对什么都好奇。 第24章:租摊位做买卖 江锦程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卖玩具的,卖小零嘴的,卖荷包卖香囊的,卖木簪卖铜镜的,每个摊子他都要停下来看一看。 若是遇到摊子支得比较高,他够不着的,还会叫安禾把他抱起来。 到了杂技表演的地方,看到有人的嘴巴会喷火,还有人能踩着高跷接碗碟,他更是挪不动脚。 安禾也不催他。 反正今天进城没什么大事,索性就让他看个够。 见迎面有卖糖葫芦的小贩走来,安禾还掏钱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给江锦程,一串给孟巧儿。 江锦程惊喜得又蹦又跳:“阿奶!您给我买糖葫芦啦?红彤彤的糖葫芦!” 说罢,他将糖葫芦往安禾嘴边送,硬要安禾先吃一颗。 安禾不吃,他也不吃。 孟巧儿则一脸震惊:“娘,怎么我也有?” 安禾笑着应了句:“你也是孩子嘛。” 孟巧儿愣住,低头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小声说:“我都是当母亲的人了……” 安禾耳力不错,将孟巧儿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轻轻拍了拍孟巧儿的胳膊:“当母亲怎么了?就算有一天你当了祖母,你也是娘的孩子。” “娘……” 孟巧儿感动不已。 再抬起头,眼眶都是发红的。 看完杂技表演,都已经是中午了。 安禾带着孟巧儿母子在县城逛了一圈,最后找了一家面摊坐下。 这家面摊卖的吃食还挺杂,不仅卖面条,还卖饺子馄饨和包子馒头。 安禾看了看价钱,点了一碗肉汤面和一碗肉臊拌面,以及一碗馄饨。 上一世,她就是靠卖馄饨起家的。 由于她手艺不错,包的馄饨皮薄馅厚,汤底也熬得鲜美,价格更是公道,所以生意一直很不错。 刚刚她在县城逛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城里有馄饨摊,只有这家面摊,有馄饨在卖。 因此,她特地点了一份馄饨,想尝尝味道如何。 面摊的客人不多,她点的东西很快就被摊主端了上来。 分量还行,不算大也不算小,无功无过。 就是肉汤面的肉实在少得可怜,只薄薄三片。 孟巧儿心疼不已,夹起一片肉给安禾看:“娘,这摊主的刀工挺好,肉片切得真薄,都透光咧!” 肉臊拌面的肉看起来稍微多一点。 可江锦程吃了一口后,立马皱起眉头:“阿奶,这拌面齁咸!” “真的假的?” 不等安禾说话,孟巧儿便伸筷子过去,夹了点儿子的拌面来吃。 这一吃,更心疼了。 见摊主在另一边角落擦桌子,又小声道:“就这味道,还卖8文钱咧?摊主明明可以去抢劫,却非要支个摊子来骗钱!” 安禾:“???” 孟巧儿向来好说话,几乎从不发脾气和蛐蛐人。 这摊主的手艺究竟得多差,才能让孟巧儿说出这样的话? 怪搞笑的。 怀着疑惑的心情,安禾先吃了一个馄饨。 皮很厚,肉馅只有指甲盖这么点。 要不是刚好咬到最中间,看到了一点肉色,她都怀疑这馄饨没包肉! 再喝一口汤。 呃! 什么玩意儿?清汤寡水的! 除了葱花的香和咸味外,再品尝不出别的味道。 难怪客人不多,这样的吃食,但凡来吃过一次的人,都不会再来第二次。 不过安禾却为此感到高兴不已。 这是好事啊! 那些酒楼饭馆里的馄饨不算。 毕竟有铺面在,馄饨的售价也略高一些,很多老百姓都舍不得去酒楼饭馆里吃。 光看路边的摊子,这家面摊的馄饨是县城唯一的一家馄饨了。 摊主把馄饨做成这德性,不就是给她留机会吗? 是的! 在品尝完馄饨的那一刻,安禾已经下定决心,这一世还是卖馄饨! 一来,她有经验。 二来,卖馄饨成本不高。 不过是买点肉买点白面,再找木匠给她打一个带轮子的小摊车和两张桌子,几条板凳。 小摊车得打大一点,要能装得下两个炉子和两口大锅,还有砧板、碗筷、木炭、水桶等工具。 桌子跟板凳最好是可以折叠的,要用的时候支起来,用完了再合上,挂到小摊车上就行。 这样的小摊车和桌子板凳,她上一世就找人打过,不是多难的事。只要木匠手艺不差,都能打得出来,价格也不贵。 等小摊车和桌子板凳打好了,她就到县城租一个摊位。 到时候先看看生意怎么样。 刚开始嘛,应该就圩日过来摆一摆。待老顾客多了,每天来也没关系。 只要能挣钱,天天出摊她都不会觉得辛苦! 安禾越想越觉得生活有奔头,忍不住就嘿嘿笑出了声。 孟巧儿跟江锦程为了不浪费面钱,已经将拌面和汤面兑到了一起,这会儿正皱着眉往嘴里塞面呢。 听到安禾突然发出的笑声,他们嘴里的面条都掉出来了。 母子俩面面相觑,眼里都布上了几分恐惧。 孟巧儿: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摊主的手艺给气糊涂了吧? 江锦程:阿奶的馄饨有毒?怎么才吃一两口,人都傻了? “走!不好吃就不吃了,我带你们吃烧饼去。” 安禾把勺子往碗里一丢,喊摊主过来结账。 肉汤面和肉臊拌面都是8文钱一碗,馄饨6文。 安禾给了摊主22文钱,就带着孟巧儿跟江锦程去了面摊对面的烧饼铺,买了三个大烧饼。 孟巧儿阻止不了安禾,只能跟着享受美味。 她一边啃烧饼,一边感叹:“今天真是太奢侈了,花了不少银子……” 然而,真正奢侈的还在后头呢。 安禾先是带着二人去找县城集市的管事,询问好街道上还有哪些摊位空着? 得知东市有两个摊位刚刚被退下来,其中一个摊位就在方才那个面摊的旁边,月租金一钱。 那个位置相当之好,安禾想都没想,直接就跟管事签订了租赁协议,将摊位给租了下来。 尽管她的小摊车和桌子板凳还没打好,但好位置不等人,她深知这个道理。 租下摊位后,她又马不停蹄去找木匠,将自己要做的小摊车和桌子板凳的样式和要求说给木匠听。 木匠拍着胸脯保证:“这个简单,不出十日就能给你打好。” 不过,一辆不小的摊车和两套桌子板凳,价格可不低,木匠开价一两半。 安禾交了半两银子当定金,约定好剩下的一两,到时候取货了再给。 与木匠道别,安禾又去县城的学堂打听了一下孩子开蒙的年龄和束脩,最后又领着孟巧儿跟江锦程来到医馆门口…… 第25章:带儿媳妇看病 孟巧儿和江锦程被安禾带着一路跑,看着安禾不断往外掏银子,早傻眼了。 这又是租摊位又是打摊车,又是去学堂又是来医馆的,老太太想干啥啊? “你俩杵在那干啥?” 安禾已经走上台阶,站在医馆门前了,结果回头一看,却见孟巧儿和江锦程傻愣愣站在台阶下。 她赶忙回来拉起孟巧儿的手:“走,赶紧的,别耽搁时间。” 孟巧儿回过神来,心里有了猜测,但还是问了句:“娘,咱们来医馆做什么?” “傻孩子,来医馆当然是看病了。” 安禾觉得好笑,这儿媳妇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又跟呆瓜似的。 “娘,不用了,我最近身体还挺好的。” 孟巧儿已经确定,婆婆是要带她来看大夫,心中感动的同时,又不免担心花销。 她握住安禾的手,温声道:“我们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 “回什么回?我这次带你来县城,就是为了给你换个大夫诊脉。” 事到如今,安禾也不瞒着孟巧儿了:“你从小到大看病,都是找镇上药铺里的大夫或乡村的赤脚大夫,我觉得不行。 那几个大夫若真有本事,你的病早好了,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天天汤药不离口,却还是不见痊愈?” 孟巧儿面露忧伤:“大夫们都说我这是娘胎里带来的病症,此生都不可能痊愈,只能用汤药养着……” “放屁!” 安禾不顾形象地骂道:“那都是他们给自己那不高明的医术找借口呢,能信吗? 好,我暂且就算你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只能用汤药调养。那你成日喝着汤药,身体也该好一些才是。可我看你这两年,反倒大不如前了。 明明汤药就没断过,怎么身体还越来越差了呢?你家男人是个粗心的,你自己也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孟巧儿眼眶发热,都要被安禾的话给说落泪了:“娘……” “而且你那药方两年都没换过了吧?” 安禾嗔了孟巧儿一眼,无奈道:“人家都说好的大夫会根据病患的身体情况,来调整药方和医治方法,哪有两年都不换药方的? 你每次去抓药都是那几味药材,别说痊愈了,不把你身体吃出毛病都算你幸运! 我仔细想过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不如给你换个大夫瞧瞧。 这‘妙手回春堂’的张大夫不错,我听说他医术很高明的,比起镇上还有那些赤脚大夫不知厉害多少倍。 咱们先去找他看看,若能看好,那最好不过,若看不好,等以后有机会了,娘带你去府城看!” “娘……” 这一下,孟巧儿是真落泪了。 她拉着安禾的手,像个小孩似的:“我知道娘疼我,可是赤脚大夫的诊金都不便宜,更何况是县城里的大夫? 家里为了我已经花了不少银子,我实在……实在是……”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安禾就知道孟巧儿会这样,所以一开始她都没将要看大夫的事告诉孟巧儿。 “你身体就这样,总是要花钱的!与其长年累月花小钱却治不好病,不如花几次大钱,把病给治好!” 说着,安禾没再跟孟巧儿废话,拉起孟巧儿就往医馆里走。 乡下人都迷信,很避讳逢年过节进医馆。 尤其是过年期间,别说进医馆了,就是喝药都得避开,生怕一年到头病痛不断。 眼下虽然已是正月十二,但元宵节还没过,也不算过完年,因此医馆显得格外冷清。 安禾带着孟巧儿母子俩走进医馆时,医馆里只有一个药童在抓药。 听说安禾他们要找张大夫诊脉,药童忙跑去后院请人。 没一会儿,张大夫便从后院出来。 他到大堂后,目光从安禾几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孟巧儿身上:“是这位小娘子要诊脉吧?来,这边请。” 安禾见状,心里顿时升起希望。 好大夫就是不一样啊! 光看人的脸色,就知道谁是病患。 张大夫看诊很是认真,不仅要看病患的脸色和眼珠以及舌头,还会仔细询问病患的生活习惯和症状,最后再结合脉象,做出诊断。 那一大段的专业术语安禾也听不懂,但她却精准的从术语中听到了最要紧的信息! 第一,孟巧儿的病虽然有点麻烦,但可以治愈! 第二,想要治好孟巧儿的病,需要花费不少银子。除了每天喝药外,每个月还要到县城来诊一次脉,以便更换药方。 第三,孟巧儿的病被耽搁了,若是从小就能找到好大夫医治,早就好了。 第四,不能因为孟巧儿身子不好,就一直让她养着,也得适当干点活,活动活动筋骨。但凡事得有个度,切记不能过分操劳。 “太好了!” 安禾激动不已,朝孟巧儿道:“娘就说了吧?你这病肯定能治!以前就是被庸医给耽搁了,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罪!” 言毕,她又看向张大夫:“大夫,我们治!您尽管开药,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孟巧儿也很激动,她从没想过自己的病还能治好! 可听说治病要花很多银子,还得每月来城里诊脉,她就心慌得很。 她害怕。 害怕自己会成为家里的负担。 于是,她赶紧叫住安禾:“娘!这件事先不急,我们先回家去,跟大河大山他们好好商量商量,毕竟家里也不富裕……” “商量什么?” 安禾了解孟巧儿,顿时板着脸道:“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他们来当!你就听我的,好好治病,争取早点痊愈!”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安禾拍着孟巧儿的手背,安抚道:“你方才也看见了,娘已经租了摊位,也找木匠打了摊车。 等摊车一打好,娘就来县城支摊子做买卖。娘的手艺你还不知道吗?总能负担得起你的药钱和诊金!” 言毕,她又一脸抱歉看向张大夫:“有劳张大夫了,帮我们开方子吧,我们今天就抓药回去。” 张大夫听言,点头照做。 第26章:好婆婆感动张大夫 张大夫很快把药方写好。 安禾接过药方,转身就去找药童抓药,顺便结账。 张大夫这边还有一些医嘱要交代孟巧儿,便将孟巧儿留下。 医嘱说完,安禾也把诊金和药钱付了,正在柜台那边等着拿药。 张大夫见状,不由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娘待你是真好。” 从医多年,张大夫什么人都见过。 他见过当娘的为了给儿子治病,宁愿倾家荡产,却没见过为了女儿如此舍得的。 身为鹿鸣县医术最好的大夫,他的诊金可不便宜。 寻常的头疼脑热,诊金是五文钱。 像眼前这位小娘子的顽疾,诊金是五十文。 再加上他开的药方,一副药是三十文,每天一副,他开了三十副。 光今天的诊金跟药钱,就将近一两了,更别提往后每个月还得来看诊和换药! 这药方得随病患的身体情况来更换。 一个月后,药钱有可能会变少,也有可能会变多。 但不管变少变多,以小娘子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完全治好,最快也得两年。慢的话,三五年也是有的。 按一年十几两来算,两年差不多得三十两,五年就更多了。 思及此,张大夫不免叹了口气。 又想起方才安禾说什么摆摊做生意?更是忍不住感慨:“我遇到过很多病患家属,却很少有人家能为女儿做到这份上。” 孟巧儿一愣,小声说了句:“她是我婆婆,不过我婆婆待我真的很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这一下,轮到张大夫震惊了。 竟不是女儿? 是儿媳妇? 这就更难得了! “药抓好了,巧儿,我们回家吧。” 这时,安禾两手提着药过来,喊孟巧儿回家。 孟巧儿冲张大夫礼貌地点点头,便牵起江锦程的手,朝安禾小跑而去。 张大夫忍不住站起身:“老夫人,方才听你说你要在城里支摊子做买卖,不知是做什么买卖?” 安禾没有多想,笑着应道:“打算支个馄饨摊子,就在东市那边。” 张大夫点点头:“原来是吃食生意?那好啊!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捧场!” 安禾微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道谢。 等出了医馆,她不免有点得意:“你们听见了吧?我的馄饨摊子还没开业呢,就要有客人咯! 所以啊,巧儿,你不用担心你的药钱,一切有娘在呢。” 孟巧儿脑袋晕乎乎的,都没仔细听安禾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修了八辈子的福,这辈子才能遇到安禾这样的婆婆! 江锦程则捂着嘴偷笑:“阿奶,这个客人说不定还是我娘给您招揽来的哦。” 安禾疑惑:“怎么说?” “事情是这样的……” 江锦程把方才张大夫和孟巧儿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安禾,又说:“张大夫说他没见过谁对女儿这么好,那肯定也没见过谁对儿媳妇这么好啊。 我猜,他应该是听说您是我娘的婆婆而非亲娘,感动不已,就想着帮衬帮衬咱家的生意!” 安禾恍然大悟:“哎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江锦程则讨赏问:“阿奶,您觉得我分析得有没有道理?” “有啊!” 安禾伸手摸了摸江锦程的脑袋:“就你最聪明了,什么都能看得明白。” 既然决定要做馄饨来卖,自然少不得练练手。 于是,离开医馆后,她就带着孟巧儿和江锦程去买了白面和猪肉等物。 上一世她虽然靠卖馄饨起家,可后来随着杨双双的加入,她就没有卖馄饨了,而是按照杨双双给的方子,做别的吃食买卖。 沈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后,家里的伙食也丰富了不少,再加上后来有奴仆伺候,安禾很久都没下过厨,更别说包馄饨了。 这一世嘛,前12年虽说也包过馄饨,但次数很少。 并且每次包馄饨都是自家吃,没想过拿出来卖,所以做得也不精细。 仔细算算,两世加起来,她得有三四十年没包过馄饨了吧? 趁着摊车还没做好,赶紧多练练。 在城外等牛车时,冷风吹来,孟巧儿的脑袋才清醒了几分。 看着自家婆婆手里的白面和大棒骨,忍不住问:“娘,您真要做馄饨来卖啊?” “当然。” 安禾很是自信:“今天那家面摊的面和馄饨我们都尝过了,那摊主把吃食做得这般难吃还能开下去,我们没理由不行! 巧儿,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你负责在家准备馄饨馅和馄饨皮,我负责出来摆摊。咱们娘俩齐心,不怕挣不到银子!” “还有我!” 江锦程连忙举手:“阿奶,我也能帮忙的!” “你呀?” 安禾好笑:“你就不必了,等过阵子学堂开学了,你就给我上学去!” “啊?” 江锦程瞪大眼睛,他要上学了? 孟巧儿则一脸震惊:“娘,你……你是说,要送小程去学堂?” 她刚刚确实跟着婆婆去了学堂门口,还亲眼看着婆婆走进学堂里,好像在打听什么。 可她却没想到,她婆婆竟要送小程去学堂! 哪怕过年祭拜祖先的时候,她婆婆说过,希望小程以后能考取功名。但读书多费钱啊?她想都不敢想! 更何况,方才在医院里,她婆婆为了给她治病抓药,花了将近一两银子…… 家里是什么情况她知道的。 这看病一两,打摊车一两半,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开销,婆婆手里的银子应该花得差不多了吧?哪还有银子送小程上学啊? 孟巧儿咬着唇想了许久,终是开口:“娘,读书太费钱了,我觉得……” “你还是别觉得了。” 安禾打断孟巧儿的话:“我有我的安排,你不用操心。” 娘俩说着话呢,村里的牛车终于来了。 安禾付了几人的车钱,才上车就闭上了眼睛。 在外面逛了一天,她有点累了。 孟巧儿见状,很懂事的没再开口。 江锦程则坐在安禾的腿上,将头埋到安禾怀里,也睡着了。 牛车摇摇晃晃,走得慢悠悠的。 安禾几人上午出门,直到傍晚才回到家里…… 第27章: 亲事定下来了 回到江家,安苗和那个柳夫人早走了。 江天河兄妹仨都在家里。 老大忙着劈柴,老二忙着打水,老三则在她屋里不知忙活些什么,嘴里哼着愉悦的曲调。 看到安禾几人回来,江天河立马上前:“娘,你们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安禾看都没看江天河一眼,拎着大棒骨和白面等物进了灶房,还不忘喊上负责拿猪肉的江锦程。 孟巧儿本也不想搭理江天河,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药,还是开口说:“娘带我去县城看大夫了,抓了一个月的药。” 想了想,又道:“县里的大夫说我的病能治,就是得费不少银子。 孩他爹,娘真的很好。我不管你怎么想,她就是我的亲娘,以后我和小程会孝顺她!你若再欺负她,惹她伤心,休怪我和小程不认你!” 说完,转身回屋,将房门关上。 江天河就这么傻愣愣站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自家媳妇儿说的话,内心五味杂陈。 他看了看自己房间那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灶房,最终还是决定去找安禾。 灶房里,安禾已经忙开了。 她往木盆里舀了几勺水,让江锦程负责清洗大棒骨和猪肉,她自己则在和面。 偶尔还会抬起头,叮嘱江锦程挽好衣袖,别把衣袖弄湿了。 江锦程洗得很认真,时不时会问安禾:“阿奶,您看我洗得干不干净?” 江天河进灶房时,看到的就是一副极其温馨的画面。 这样的画面,曾几何时,他也以主人公的身份,身处其中。 “爹,您干啥?” 江锦程发现自己面前的光被挡了,抬头一看,就见憨老爹杵在门口。 于是,毫不客气就开口赶人:“您有事吗?没事就让让,我找不到菜啦!” “哦。” 江天河回魂,忙跨步进了灶房:“我找你阿奶有事说,你洗你的。” 言毕,他径直来到安禾身边:“娘,和面啊?我帮你。” “不用。” 安禾冷声拒绝:“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挡我光了。” 江天河听言,赶紧往一旁挪了挪:“我听巧儿说,你今天带她去县城看大夫了?还抓了药。” 安禾:“怎么?要经过你同意?” “不……不是。” 江天河有点慌张,连忙摇头:“我……我是想说谢谢娘,对巧儿这么好。” “大可不必。” 安禾语气淡漠:“巧儿孝顺我,我心疼巧儿,这是我们娘俩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来说谢谢。” 江天河噎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跟这个后娘沟通。 安禾见江天河沉默,嫌弃道:“还有事没有?没有就出去,别在这碍眼。” “我……” 江天河本就不善言辞,被安禾一嫌弃,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道:“娘,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小妹的亲事定下来了。” 安禾和面的手一顿,但很快就重新动起来。 江天河见状,又道:“小妹对柳大山动了真心,不让她嫁,她就要……就要上吊,要跳河。 姨母说,柳家是顶好的人家,外面那些说柳家不好的,都是……都是谣传。 我看姨母说得诚恳,那柳夫人今日登门,说话做事也很有礼数,想来大家伙儿对柳家是有什么误会。 所以……所以……”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安禾听得费劲,干脆丢下手里的面团:“我不过是一个后娘,江晓花的亲事我没资格管,也不想管。 既然你们这两个当哥哥的觉得柳家好,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去办。 她什么时候出嫁?要不要办酒席?该请什么客人?都不必来与我说,我并不关心。” 安禾说完这番话,又重新低下头去和面。 江天河见安禾的态度如此冷漠,只能点点头:“知道了。” 至于晌午那会儿,江天山和江晓花与他说的事,他根本不敢跟安禾提。 安禾将和好的面盖上,要醒发两刻钟。 这会儿,江锦程也把猪肉和大棒骨洗好了,还洗了姜和葱花。 “阿奶,这个大棒骨是用来熬汤的吗?” “对呀。” “是不是要熬很久?” “至少2个时辰吧。” “哦,那我现在就给阿奶生火!” “好,乖了。” 祖孙俩搭配着,各干各的活。 没一会儿,孟巧儿也来了,帮着剁肉。 安禾则回屋拿荸荠。 这荸荠是旧年初冬时,唐翠花给的,给了一背篓这么多。 由于那会儿天气渐冷,家里没人愿意吃它,倒是全部留了下来,现在拿来做馄饨馅正好。 安禾将荸荠洗干净并削掉皮。 荸荠皮丢到鸡圈里喂鸡,荸荠肉则切成小碎丁,跟葱花一起,加到猪肉馅里搅拌。 这样的馄饨馅不仅有肉香和葱香,还有荸荠的清香,以及软中带脆的口感。 肉馅和好,面团也发好了,婆媳俩便马不停蹄开始擀馄饨皮。 不管是安禾还是孟巧儿,手艺都是不错的,馄饨皮擀得很薄很薄。包上肉馅,能清楚看到肉馅的颜色。 “多放点馅。” 安禾边包馄饨边教孟巧儿:“就像这样,包得鼓一点,客人一看就知道咱们家馄饨料足。” 孟巧儿听得认真,学得也很快。 一开始她放肉馅的时候都不敢下重手,生怕肉馅放多了,到时候挣不来钱还得赔钱。 这可是肉啊! 她长这么大,自家包馄饨来吃都没有放过这么多肉馅咧! 可经过安禾几次提醒后,她也克服了抠门的心理,逐渐变得大胆起来。 每包好一个馄饨,她都要问一句:“娘,你看这样行吗?” “再多放点。” “娘,那这样呢?” “差不多了,但还可以再放点。” “娘,你再看看这个。” “好,就是这样!” 安禾指着孟巧儿手中那圆鼓鼓的馄饨,笑道:“这做买卖啊,就得真诚,真诚最能打动人! 我们先用皮薄馅厚的馄饨吸引来客人,再用鲜到掉舌头的味道留住客人,发展回头客。 这新客人和回头客咱们一手抓,生意想不好都难哟!” 第28章: 开始培养儿媳和大孙 江锦程负责看火。 听到自家阿奶和阿娘的对话,他不禁疑惑:“阿奶,猪肉好贵的!咱们包这么多肉馅,一份要卖多少钱呀?” 小家伙这话,也引起了孟巧儿的好奇心。 她抬头看向安禾:“是啊,娘,你想好馄饨的定价了吗?咱们的馄饨放料放得足,成本就高。 先不说馄饨馅了,就是那馄饨汤,咱们都是放了大棒骨来熬的!大棒骨虽然便宜,可架不住它重啊。 你瞧,今天这一小锅汤就用了一斤大棒骨。不算柴火油盐跟人工,成本是两文。 这还是咱们自家人吃的!等以后真正做起买卖了,肯定得换大锅来熬汤。届时,一锅汤不得用上三五斤大棒骨啊?” 说完,孟巧儿皱起眉头:“成本就摆在这,卖得便宜了,咱们得亏本,卖得贵了,又不一定有人舍得买!” “你算账倒是算得细。” 安禾笑看了孟巧儿一眼:“放心吧,价格我都想好了,一份卖八文。” “八文?” 孟巧儿微愣,扭头看看已经飘香的汤锅,又低头看看手中圆鼓鼓的馄饨,一脸担忧:“娘,八文会不会太便宜了? 今天我们在县城吃的面也是八文,味道不好不说,肉也少得可怜,跟咱们这馄饨没法比。 我想着,他们那样的吃食都能卖八文,那我们的馄饨是不是能卖十文,甚至十二文?” “少啦少啦!” 江锦程丢下火钳跑过来,发表意见:“应该卖十五文!” “哎哟喂!十文十二文十五文……” 安禾哭笑不得:“我的巧儿啊,我的小程啊,这天还没黑,你们母子俩倒是先做起美梦了!” “贵了吗?” “怎么啦?” 孟巧儿和江锦程面面相觑,然后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 “当然贵了。” 安禾耐心解释:“你们要弄明白一点,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们会算账,客人也会! 能来咱们摊子吃馄饨的,绝大多数都是普通老百姓。而普通老百姓,是最会精打细算的。 这市面上的猪肉和白面还有大棒骨多少钱一斤,大家伙儿心里都有数。 就拿今天县城里那家面摊来说吧,我们吃了什么东西到肚子里?那些东西的成本大概是多少?而我们又花了多少钱?这个钱花得值不值?我们难道不清楚? 说白了,卖吃食就是挣个辛苦钱。想长久挣这一份钱,就得让客人们觉得物有所值! 至于你们说的十文十二文十五文,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 肉摊上一斤瘦肉卖二十六文,你们是愿意花十三文去买半斤瘦肉回家跟家里人一起吃,还是买一份馄饨自己吃?” 孟巧儿:“当然是买半斤肉了!” 江锦程:“我也选择买半斤肉,我要把肉带回家跟阿奶阿娘一起吃!” “那不就行了?你们都会做的选择,别人也会。” 安禾笑道:“所以啊,八文钱一份刚刚好。这个价钱既不高也不低,还能跟隔壁的面摊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们别忘了,咱们的摊位就在那家面摊旁边。我就是要让客人们知道,八文钱在我这里能吃到什么,在隔壁能吃到什么! 有了对比,就能让客人以最快的速度区分出好坏来,对咱们摊子的生意,利大于弊。” 江锦程连连点头:“我明白了,阿奶说得有道理。” 孟巧儿则垂眸看着桌上的馄饨:“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咱们家馄饨用料足啊!娘,我总觉得八文钱一碗挣不了多少。” “那就薄利多销嘛。” 安禾并不在意,依旧笑道:“我宁愿咱们少挣一点,多发展一些回头客。好过今天那家面摊,任谁去了,都是有第一次没第二次。” 上一世的经历让安禾拥有长远的目光。 虽说现在她要做的买卖只是支一个馄饨摊,但她知道,这个馄饨摊只是一个起点。 以后,她的买卖会越做越大,所积攒的财富也会越来越多。 所以啊,从此刻起,她要开始培养孟巧儿和江锦程了。 孟巧儿的身体总会好的,不是吗?江锦程也不能读死书! 他们,都会有非常光明的前程。 这也是为何,安禾即便是包一个馄饨,定一个售价,都要耐心给孟巧儿和江锦程讲解的原因。 看似是解释,实则是教导。 熬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骨头汤真是把人香迷糊了。 汤还没喝到嘴里呢,光闻着味,都要把人肚子里的馋虫全给勾出来。 安禾见骨头汤熬得差不多了,就另起一口锅,烧了一锅滚水。随后把馄饨丢进滚水里煮熟,再分别捞到碗里,每碗加一大勺骨头汤。 如此,鲜香美味的馄饨就好了。 跟往常一样。 晚饭做好后,安禾就喊孟巧儿跟江锦程一起吃,压根没搭理江天河兄妹仨。 江天河兄妹仨老早就闻到香味了,一个个馋得直流哈喇子,肚子咕噜咕噜叫。 可安禾没招呼他们吃饭,他们也不敢往前凑,毕竟早就领会过安禾的厉害了。 堂屋那头,除了浓郁的香气外,还有孟巧儿和江锦程夸张的称赞声。 “哇,阿奶,这个汤也太好喝了!” “娘,你说得没错,馄饨就得多包点肉馅,这样吃起来才满足!” “阿奶,馄饨也好吃,馄饨馅香香的。” “娘,加了荸荠的馅比纯肉的馅更好吃。” “阿奶,我等下还能再吃一碗吗?” “娘,就咱们这馄饨,别说鹿鸣县了,就是整个碧水国,都是独一份!” 听到孟巧儿和江锦程的话,刚到灶房准备做晚饭的江天河兄妹仨更加顶不住了。 “哼!” 江晓花冷哼一声,开始发大小姐脾气:“不就几个破馄饨吗?有什么了不起!今天柳家送了糕点来,我们可以吃糕点!” 言毕,还气鼓鼓瞪了堂屋一眼:“我也不给她们吃!” 江天河这会儿正在往灶膛里添柴,什么也没说。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安禾那张淡漠的脸,还有孟巧儿傍晚跟他说的话。 江天山则一边切红薯块,一边劝江晓花:“你这段时间老实点,别去招惹她,我们还得靠她给你准备嫁妆咧!” 第29章:得此儿媳和孙子,夫复何求 安禾的馄饨得到孟巧儿跟江锦程的一致称赞,这让她对即将支起来的馄饨摊子信心百倍,也让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夜里。 她将房门关好,清点身上的银钱。 今天去县城花销还真不小,光是来回的车钱就去了十文。 两串糖葫芦五文,三个烧饼六文,两碗面加一碗馄饨二十二文。 买了一斤的大棒骨,两文。半斤纯瘦肉,十三文。五斤白面,九十文。各种香料调味料,二百二十文。 给孟巧儿看病抓药,九百五十文。 找木匠打摊车和桌子板凳,定金半两,也就是五百文。 哦对了,租摊位交了三百文。 摊位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所以并不要押金。三百文,是三个月的租金。 县城的摊位有规定,租金三个月一交。 三百文交出去,未来三个月安禾都不用给租金了。 这七七八八加起来,竟花了2两1钱18文。 原本手上有4两1钱15文的,现在还剩下1两9钱97文了,连2两都不到。 而这仅剩不多的银子,还得留一两下来结木匠的尾款,是万万不能动的。 如此,还能用的银子只有9钱97文了。 可安禾总觉得,她似乎漏掉了什么?是什么呢? 想了好半天,她才想起来,她把炉子和锅给忘了! “该死!” 安禾忍不住骂道:“都怪我过分自信了,总觉得自己是重生回来的人,有上一世丰富的经验,所以胆子比天大,步子也跨得大。 又是支摊子又是给巧儿治病,还妄想元宵节后就送小程去读书。什么事情都想尽快安排好,却忘了手里头就这么多点银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再长远的目光,再大的魄力,没有银钱支撑,也是一场空。 炉子和锅,家里都没有多余了。 要想顺利把摊子支起来,还得买两个合适的炉子和两个烧水的大锅。 炉子跟锅都不便宜,手头上的银子肯定不够,更何况还得买木炭。 哦,还有碗筷汤匙! “这可如何是好……” 安禾再次懊恼起来。 她真是上一世过惯了好日子,这一世虽说知道要省钱,可终究大手大脚的,没能捂住钱袋子。 “娘,你睡下了吗?” 就在这时,孟巧儿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还没睡呢。” 安禾应了声,穿上布鞋去开门:“有什么事吗?都这时辰了。” “进去说。” 孟巧儿神秘兮兮的,进屋后还把门给关上了。 安禾正疑惑呢,怎么在自己家还偷摸起来了? 结果,就见孟巧儿拉着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娘,这是我这几年攒的体己钱,一共216文。” 她打开小木盒,将里头的银钱倒出来:“这里面有我嫁进来那年,你给我的红封。还有每次回娘家,我爹和大哥偷偷塞给我的补贴。 平时我看病抓药都是你出的银子,我也没有花钱的地方,所以攒着攒着,都快把这个小木盒给装满了。” 孟巧儿说着,又不好意思笑了笑:“咱家不是要做买卖吗?需要置办的东西不少,正是用钱的时候。 我……我知道216文不多,但多少是个心意,娘你别嫌弃。” 安禾看着床上那两百多个铜板,既感动又心酸。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门头又传来江锦程的声音:“阿奶?阿奶,您睡了吗?” 安禾与孟巧儿对视了一眼,应道:“还没睡呢!小程啊,你找阿奶什么事?” “开门说呀。” 江锦程声音压得很低,好像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来这里。 安禾没办法,只能过去开门。 她才开了个门缝,江锦程就像泥鳅一样钻了进来。 看到坐在床边的孟巧儿,小家伙被吓了一跳:“阿娘?您怎么也在这!” 孟巧儿才觉得奇怪咧,反问:“你来做什么?大晚上的也不睡觉。” “没……没什么,我就是睡不着,想跟阿奶睡。” 江锦程挠着头靠近,等看清床上那一小堆铜板,顿时瞪大眼睛。 原来他阿娘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于是,眼珠子一转,便问:“阿娘,您不会也睡不着,想来跟阿奶睡吧?” 孟巧儿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小家伙屁股一翘,当娘的就知道他要拉屎还是拉尿。 她瞥了江锦程一眼,没好气道:“臭小子,连你亲娘你都敢打趣了!” 言毕,又指了指床上的铜板,忍不住叮嘱:“这事你知道就行,不许说出去。连你爹都得瞒着,记住了吗?” “知道啦,你儿子又不傻。” 江锦程盯着床上的铜板,感慨道:“不愧是我阿娘呀,攒了好多钱!” 他小手一挥,把那两百多个铜板推开。随后,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打开,往床上倒啊倒。 一二三……七八九…… 小家伙把铜板全部倒到床上,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阿奶,这是我攒的压岁钱,有十二文,全部都给您!” 孟巧儿见状,忍不住抱起江锦程:“好儿子,看来咱们娘俩想到一块去了。” 安禾则看着床上那十几个铜板,泛起了泪花。 “谢谢你们。” 她走上前去,一把将孟巧儿和江锦程都抱到怀里。 有这样的儿媳,这样的孙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啊? 不! 这不是儿媳,这是闺女! 安禾没有拒绝孟巧儿和江锦程的好意。 她确实缺钱,也明白要想改变家里的条件,就得把馄饨摊支起来。 所以,现在根本不是矫情的时候。 她把孟巧儿和江锦程的铜板收下,并承诺,等挣到钱了,一定会将钱还给他们。 母子俩也没客气。 孟巧儿开玩笑道:“娘,那我们可是要收利息的哦,你得还我们双倍。” 江锦程则接话:“双倍不行,至少得三倍!” 孟巧儿听言,更大胆了:“三倍也不够吧?要不还五倍?” 江锦程想了想:“十倍吧!” 安禾哭笑不得。 她分别给了孟巧儿和江锦程一个爆栗:“你们娘俩真是一个比一个没出息,五倍十倍的哪里够?以后每个月给你们发零用钱!” 第30章:进城捡漏 有了孟巧儿和江锦程的援助,安禾手上能动用的银钱一共是1两2钱25文。 她决定等元宵节的时候再进城去看看,讲讲价的话应该能买下两口大铁锅和两个炉子。 至于江锦程开蒙读书的事,只能往后推一推了。 县城的学堂除了第一次拜见老师和逢年过节要送的束脩礼外,还得额外交银钱当学费,学费还是一个月一交。 像江锦程这种刚开蒙要读书的学生,一个月学费是一钱。等考上了童生,脱离开蒙班,学费就是一个月三钱。 这个价格不包含住宿和伙食,只是单纯的学费。 如果家里离县城远,需要在学堂吃饭和住宿的,还得多交住宿费和伙食费。 考上秀才就是有功名了,届时可以去县学读书,县学的师资要比学堂好得多。 县学的学费也不低。 秀才的学费一个月要半两银子,举人则是一两银子。 除此以外,还要花钱买笔墨纸砚和书本。 这也是为何大家伙儿都知道读书好,读书是穷人家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可真正能供孩子读书的人少之又少。 别说举一家之力了,很多书生都是靠全族人的供养,才能考取功名的。 “希望一切顺利吧。” 安禾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只要馄饨摊的生意稳定,小程读书的事就有希望了。” …… 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是圩日。 这天,安禾在家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就去县城了,没有坐牛车。 她靠着两条腿走到县城,直接省下两个铜板的车钱。 好在天气虽冷,但不下雪不下雨的,路上的积雪也早就化没了,一路还算好走。 走到一半时,太阳就出来了,浑身暖洋洋的。 到了县城,安禾直奔铁匠铺。 兴许是运气好? 在去铁匠铺的路上,她居然看到路边有人摆摊,在卖一些旧物件儿。 什么旧桌子旧椅子,旧盆子旧碗筷等等。 她扫了一眼,竟在里面看到了几个旧炉子和旧铁锅! 瞬间,挪不动脚了。 上前打听了一番,原来是老大爷准备到府城投奔儿子,要把县城的宅子给卖了。买主已经找好,可对方只想要宅子,不想要里头的旧家具,希望老大爷能在搬走之前将宅子空出来。 如今,旧柜子旧床都被左邻右舍买走了,只剩下一些桌椅板凳锅碗瓢盆。 老大爷带又带不走,丢了又觉得可惜,只好拿到街边来试一试,看看有没有人瞧得上。 哈哈,这不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吗? 安禾见老大爷衣着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言行举止也很得体,就知道这是个讲究人。 讲究人卖的旧物件儿,她是不担心的。 更何况那几个炉子和铁锅虽是旧物,可却保养得不错。 铁锅光滑得很,没有一点锈迹。 炉子也很完整,没有一点磕碰。 就连木桶和木盆,还有碗筷什么的,也都清洗得干干净净。 安禾没有贪多,只挑自己需要的询价。 “大爷,这两口烧水的大铁锅怎么卖?” “一口锅三钱,你要拿两口,半两银子就行。” “那这两个大炉子呢?” “60文一个,两个你给一钱。” “大海碗怎么卖?” “两文钱一个。” “饭碗呢?” “一文钱一个。” “送汤匙和筷子吗?” “可以送筷子,汤匙不能送,汤匙一文钱两个。” “木盆呢?” “三文钱一个,两个五文。” “木桶也一样吗?” “一样的。” 把想要的问了一圈,安禾心里也有数了。 “大爷,买得多是不是还能便宜点?” 她蹲下身,指着摊上的物件道:“那两口烧水的大铁锅和这两个大炉子,还有十个大海碗,十个饭碗,十个汤匙,十双筷子,两个木盆两个水桶,我全要了。” 老大爷一听,还挺惊讶,这是遇到大主顾了! 于是,赶忙算账:“两口大铁锅半两,两个大炉子一钱。十个大海碗二十文,十个饭碗十文,十个汤匙五文。再加上两个木盆和两个木桶,十文。 这半两加一钱加二十文……一共6钱45文。这样,你拿得多,我收你6钱20文,筷子送给你了。” 安禾听言,并不满意:“大爷,我是诚心想买您的物件儿,您给个实价。价格合适,我立马掏钱。” 老大爷这回没再开价了,而是问安禾:“你想要什么价?” 安禾也不客气,开口就道:“我方才说的那些物件,一共4钱银子。” “什么?” 老大爷惊住:“你这可不是讲价啊,你是开玩笑!” 安禾:“绝对没有,我很认真!” “不行不行。” 老大爷连连摆手:“我开价6钱20文,你给我4钱,直接少了我一半,我不能卖。” “6钱20文的一半是3钱10文,我多给了90文呢。” 安禾并不气馁,继续道:“大爷,您这些物件都挺好的,保养得当,我很喜欢。 可保养得再好,它终究是旧物,只能折价来卖。更何况像我这样一口气买这么多的人,很少见吧?您与其一件一件卖给别人,在这受冻,不如便宜点卖给我。” 说罢,她又道:“我虽然不知您什么时候要去府城,但既然您都出来摆摊了,可见短期内就要动身。 如果这些东西这几天卖不出去,您也只能以更低的价格处理,或者送给旁人。既如此,还不如……”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老大爷眉头紧锁,打断安禾的话:“4钱真的不行,你再加一点。” 安禾见对方有所松动,便试探问:“4钱1文?” 老大爷:“……” 他有点恼火地看向安禾:“让你一点你就真加一点啊?一文钱你也好意思加!” 安禾笑道:“大爷,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好汉,更何况我一个弱女子?” “我看你厉害得很,可不像弱女子哟!” 老大爷指了指安禾,咬咬牙道:“4钱20文,要就要,不要拉倒。” “要!一言为定!” 安禾毫不犹豫就掏钱袋子,要给老大爷付钱。 老大爷见安禾如此爽快,顿时后悔不已:“哎哟喂,我喊少了!” 不过,既然已经说了4钱20文,他也没有反悔。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 第31章:上不得台面的嫁妆 安禾这一次可是捡了大便宜咯! 原本还担心手头上的银子不够置办家伙什,结果现在锅碗瓢盆和炉子都买了,竟还剩下一大半。 虽说这些家伙什都是旧物,但也不影响使用,回去烧两锅滚水多烫几遍就好。 安禾给老大爷付了钱,见老大爷还要继续摆摊卖他的旧桌椅,也不着急把炉子等物带走,而是去别的地方逛了逛,买了砧板和一些木炭。 怕十个大海碗不够,又去多买了十个,还搭配了十个汤匙和十双筷子。 零零碎碎的东西买完,她就跑到城外去雇了一辆牛车,一次把炉子和铁锅都拉走,回村去了。 牛车进了村子,大家伙儿见她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不免好奇,纷纷围上前打招呼。 “锦程他奶,你怎么买这么多锅碗瓢盆啊?还有炉子咧!” “妹子,我听说晓花跟柳家的亲事定下来啦?你这是给晓花准备嫁妆?” “哎哟喂,连碗筷都买了这么多,难道真是给江晓花准备的?我说锦程他奶,你还是心软了吧?” 安禾见众人都误会了,忙解释:“什么嫁妆不嫁妆的?我这是准备去县城的东市支个馄饨摊做买卖,提前置办家伙式呢。 至于江晓花跟柳家的亲事,都是江天河江天山负责的。我不清楚也不插手,更不会帮着准备嫁妆。” 说完,又笑着对众多道:“等过几天我馄饨摊支起来了,你们都去吃啊,我给你们优惠价!” 众人都很惊讶,但也没人泼安禾冷水。 当着安禾的面,他们都表现得很热情。 “这敢情好啊,我最喜欢吃馄饨了!” “锦程他奶你就放心吧,自己人的买卖,我们肯定是要光顾的。” “在哪摆?东市对吧?行!以后我去赶圩就不在家吃了,直接到你摊子上吃!你可得多给我煮几个馄饨,价格也得便宜点。” 而当安禾乘坐的牛车离开,众人又纷纷摇头叹气。 “瞧瞧江家那兄妹仨干的都是什么事?多好的后娘啊,竟被他们逼成了这样!” “安禾妹子可怜啊!她这是知道继子继女靠不上,只能趁着年轻,支个摊子挣点钱,以后老了才不至于太造孽。” “可不是?锦程他奶虽然才三十来岁,还年轻,但到底也是当祖母的人了。远的不说,就说咱们村吧,哪个当了祖母的人还像她这样辛苦? 别人即便没有躺下享清福,也断不会跟她似的,还要为养老担忧,早早就得做好准备。”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乡里乡亲的,以后多帮衬帮衬吧。” “那是肯定的!” 安禾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的事。 牛车慢悠悠往村尾驶去,她则坐在牛车上,计划着今天要把这些锅碗瓢盆全部烫上几遍,再拿到太阳下晾晒。 单独雇牛车,车钱是比较贵的,需要三十文。 但车夫会把她送到村尾,还帮忙将家伙式从车上搬到院子里,安禾觉得很值。 再加上今天运气好,省了不少钱,这让她心情也美滋滋的。 当然,如果没有江天河江天山江晓花那三个显眼包的话,她的好心情一定会持续到晚上,然后伴随着美梦入睡。 可惜…… 她前脚才送走车夫,后脚江晓花就从屋里出来,盯着她买的家伙式,满脸嫌弃:“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嫁妆?一堆的锅碗瓢盆?这碗还全部是大海碗,甚至都不成套?” 安禾并不想搭理江晓花,她跟没脑子的人没法沟通。 于是,直接去灶房生火,打算趁着现在日头好,先把她淘回来的宝贝给清洗了。 然而谁知,江晓花竟跟到灶房里:“你搞清楚,我是要嫁去镇上,嫁到柳家当少夫人的,不是嫁给附近村子的泥腿子! 柳家是什么人家?不说他们是富户,但至少人家开了二十多年的饭馆,家境殷实! 你给我准备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嫁妆,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吗?啊?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啊?” “说够了吗?” 安禾丢下火钳,冷冷看向江晓花:“谁告诉你那些东西是你的嫁妆?老娘去撕烂了他的嘴!” “什么……什么意思?” 江晓花愣住:“难道那些锅碗瓢盆不是我的嫁妆?可大哥二哥明明说你今天进城是去给我……” “给你什么?” 安禾懒得听江晓花叭叭,直接打断对方的话:“我真是后悔啊!后悔自己没有像那些刻薄的后娘一样,苛待你们,虐打你们。 而是一心将你们当成亲生儿女,疼着爱着,护着宠着,最后惯得你们既没脑子又没良心,还一个比一个自以为是!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进城是去给你置办嫁妆?又什么时候说过,我会给你准备嫁妆? 你哪来的自信,认为那些锅碗瓢盆是给你买的?你是我的谁啊?你是我生的吗?你配吗?呵,还嫌弃上了?” 安禾边说边朝江晓花靠近,吓得江晓花步步后退,竟直接退到院子里。 面对着安禾的声声质问和冰冷的眼神,江晓花脸都白了:“大哥二哥跟我说过,让我不用……不用担心嫁妆,你会给我置办! 而且你以前也说过,我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你就是我娘……” “哟,记得还挺清楚嘛。” 安禾站在灶房门口,双手抱臂交叉于胸前:“那你要不要问问你自己,以前我把你当成亲生闺女来对待时,你把我当什么? 你有把我当成你娘吗?哪怕不是亲娘,只是一个对你很好的后娘?又或者,把我当成一个你很尊敬的长辈? 没有!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没有资格管教你,没有资格插手你亲事的外人。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给你准备嫁妆?你都不把我当回事了,我还要乐呵呵给你花银子?我犯贱吗?” 说罢,不等江晓花开口,她又道:“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了。谁让你别担心嫁妆你就去找谁,别来找我。 你我母女缘分已尽,你成亲,我不会花一个铜板为你置办嫁妆!” 第32章: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安禾眼神冰冷,语气决绝。 将自己的态度表明后,她转身就回灶房忙活,根本不屑与江晓花多言。 江晓花脸色煞白,就站在那一堆锅碗瓢盆旁,一动也不动。 她感受到了。 这段时间,后娘对她一直很冷淡,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可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莫慌莫慌,后娘只是太生气了而已。 她不相信一个包容她讨好她多年的人,会突然转性。 看啊。 后娘见了她扭头就走,假装没看见。 看啊。 后娘又炖肉了,只肯喊大嫂跟侄子过去一起吃,还吃得吸溜吸溜的,故意馋她。 看啊。 后娘明明知道她在家,却一直夸大嫂和侄子孝顺,不就是想敲打她? 她觉得后娘真幼稚。 她坚信后娘所有的冷漠和无视,不过是一场较量,谁能坚持到底,谁就能赢! 可现在她慌了。 她感受到后娘是真的不要她,不想再管她了!甚至,她从后娘的眼里看到了厌恶! 想明白这点后,江晓花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想去质问安禾,为什么说变就变? 以前明明承诺过会一辈子对她好,把她当亲闺女,现在才过了12年,那些承诺都不作数了吗? 她想去问安禾,凭什么真的不管她?她从小到大都这样啊,不是吗? 以前她也耍小性子,也会乱发脾气。她会说安禾不是亲娘,会骂安禾是外人,是害死她爹的人! 这样的话她以前说了无数次,安禾不也没跟她计较吗?反而还会对她更好。 现在……现在怎么就觉得这些话寒心了? 她真的好想冲进灶房去问个明白啊! 可她根本挪不动脚步。 她想起小时候安禾牵着她的手过河,去田边插秧。想起过去那12年,安禾为了撑起整个家,任劳任怨。 她还想起安禾跟她发生争执那天,眼里全是失望。想起安禾在冰冷的河里,不断扑腾求救。想起安禾高热不退那几日,嘴里喊的是她的名字。 她心虚。 她不敢! 突然,她又好想跟安禾示弱。 她想告诉安禾她知道错了,她不该对安禾说那样的话,伤安禾的心。不该不尊敬安禾,仗着安禾脾气好,总跟安禾对着干。 她想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安禾那样,扑进安禾的怀里撒娇,感受安禾的温暖,求安禾别不管自己。 可她不能。 她爱她的父亲,她不能向害死自己父亲的人示弱! 她也爱柳大山! 她不能听从安禾的话,跟柳大山断掉往来! 江晓花越哭越凶,泪如雨下。 到了最后,竟直接抱着头蹲到地上。 她拼命忍着,不敢哭出声,只肩膀一抖一抖的,好生可怜。 而江天河跟江天山从半山腰扛柴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令人揪心的画面。 “小妹?” “小妹,你怎么了?” 兄弟俩丢下柴火,急忙朝江晓花奔去。 江晓花看到大哥二哥回来,终于憋不住了:“大哥,二哥,呜呜……哇呜呜呜……” 江天河跟江天山哪见过这样的江晓花啊? 他们江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对唯一的姑娘江晓花却是极其疼爱的。可以说是要月亮给月亮,要星星给星星。 就拿头花来说吧。 寻常的农家少女能有一朵头花就不错了,可江晓花却有十几朵。 但凡是江晓花想要的东西,只要她开口,江天河跟江天山就能跑去县城扛大包,多辛苦都愿意。 哭? 除了小时候摔跤磕破皮和死了爹娘,他们就没见过江晓花哭,更别提是嚎啕大哭! “小妹……” 江天河嘴笨,看到江晓花哭得这样伤心,实在手足无措:“你莫哭了,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江天山则拍着江晓花的背:“小妹啊,大哥二哥都在咧。你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江晓花意识到安禾真的不会再管自己后,竟感到心痛。 她哭着摇头,抽抽噎噎道:““没……没有……没人欺负我,我就是……就是难过。” 江天山才不信这个鬼话:“没人欺负你你怎么会难过?” 说罢,正巧听到灶房里有动静,他赶紧跑去灶房看。见安禾在灶房里忙活,瞬间就明白了。 他冲到江晓花身边,指着灶房那头大声问:“是不是她?她趁着我们不在家欺负你了?” “不是!” 江晓花再次否认。 可一想到安禾方才决绝的眼神,泪水又忍不住往下流:“她不管我了,呜呜呜……大哥二哥,后娘她……她不是生我的气,她是真的不要我了! 她今天去城里不是给我置办嫁妆的,还说……还说跟我母女缘分已尽,不会花一个铜板给我……给我准备嫁妆。 她对我好冷淡,她是真的不想再管我了,呜呜呜……” 江晓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句话说得极其费力。 江天山精准抓到‘嫁妆’二字,再也忍不住,冲到灶房里朝安禾大吼:“安禾,你凭什么不给我小妹准备嫁妆?” 安禾掀开锅盖,滚水还没有烧开。 否则,她真想舀一瓢滚水泼到江天山身上,让他清醒清醒。 “凭什么?” 放下锅盖,安禾冷冷看向江天山:“凭你直呼我的名字!凭她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凭我和你们不是一家人!” “怎么就不是一家人?” 江天山气急,也顾不上打脸不打脸了,下意识就喊:“你是我们的后娘,是我爹娶回来的续弦!” “哈哈,真好笑啊。” 安禾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现在会说我们是一家人了?知道我这个后娘是你们爹娶回来的妻子了?那以前怎么回事?以前怎么说我是外人,没资格管你们呢?以前怎么不见你们对我有一分的尊重呢?” 说到这,她微微挑眉:噢,我明白了,以前江晓花不需要准备嫁妆呗? 用不上我的时候,嫌我管得多,碍事。现在需要我掏钱了,我又是一家人了。 你们兄妹仨啊,还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没一个好东西!” 第33章:不要嫁妆了 “你!” 江天山无言反驳,只能梗着脖子,用力打了一拳灶房门。 砰。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门,应声倒下。 好在灶台离门有点距离,并没有砸到安禾,只是激起了一层的泥灰。 “二弟!有话好好说,别耍浑!” 江天河忙冲过来,拉住江天山的胳膊,生怕这个弟弟冲动之下再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大哥,我……” 江天山对江天河还是很尊敬的。 见大哥死死拉着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现在咬着过去的事不放有意思吗?眼下给小妹准备嫁妆才是最要紧的! 小妹是我们江家唯一的姑娘,我爹我娘在世时最疼她,她不能空着手出嫁!” “那你找你爹娘去啊。” 安禾眨眨眼,极其无辜:“她是江家唯一的闺女,又是你爹娘最疼的人,你不去找你爹娘,找我做什么?”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江天山差点没被安禾的话给气吐血:“你明知道我爹娘已经死了多年,死人怎么可能活过来给小妹准备嫁妆?” “那可惜了。” 安禾两手一摊:“你娘死的时候我还没嫁到江家呢,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给你们兄妹仨留下点什么? 反正你爹死那年,留下的银钱不多。除了给他办后事外,也就够交两三年的赋税。 别说江晓花的嫁妆了,就是你大哥娶你大嫂时花的彩礼,他也没留下啊。” 说到这,安禾佯装苦恼,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哟,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死去的亲爹亲娘不能复生,我这个外人既不是她娘又不疼她,也没有义务帮她准备嫁妆。 啧啧啧,你们找我啊,明显是找错人了,难办哟!” “你!” “别吵了!” 一直在外面哭哭啼啼的江晓花实在听不下去了,抹着泪过来拉走江天河江天山:“大哥二哥,呜呜呜,走……走吧,我不要嫁妆了!” “小妹!” 江天山见江晓花如此,越发心疼。 他还想跟安禾理论,可江晓花却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瞪向他:“二哥,你再闹下去我就要生气了!” 江天河也在一旁劝:“二弟,你冷静点。” 江天山没办法,只能跟着江天河江晓花离开。 送江晓花回屋时,他还轻声哄道:“小妹你别怕,她不给你准备嫁妆,大哥二哥给你准备!” 江晓花难得懂事了一回:“大哥二哥,呜呜呜,不……不用了。大山哥疼我,他母亲也看重我。我……我相信,不管我有没有嫁妆,都能在柳家过得很好。” “胡闹!” 江天河也表态了:“女子出嫁没有嫁妆,一辈子都会在婆家直不起腰来!更何况咱们家的家境本就不能与柳家比,若是让你空着手嫁过去,别人会瞧不起你的!” “是啊小妹,你就听我和二哥的。” 江天山连连点头:“嫁妆的事你不用担心了,交给我和大哥。我和大哥就算去城里扛大包,也要给你把嫁妆准备好!” “大哥,二哥,呜呜呜……” 江晓花听到江天河江天山这番话,哭得更凶了。只是随着兄妹仨回了屋,那哭声渐渐变小。 安禾走到灶房门口,扶起倒在地上的木门,摇了摇头。 真是无妄之灾啊。 人家小木门好好在这当差,又没招谁惹谁,对吧?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拳就算了,还直接被打倒了! “败家玩意儿,幸好没打出一个洞来。” 把木门扶起,安禾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将其靠在墙上。 她才不管呢。 谁打倒的谁来修! 她就不信了,江天山能让自己的宝贝妹妹在缺了灶房门的房子里出嫁? 到时候别被笑掉大牙哟! 锅里的水终于烧到沸腾,安禾开始忙了起来。 不管是新物还是旧物,她全都拿滚水烫了几遍,清洗得干干净净。 等把所有的家伙式都放到太阳底下晒着,这才想起自己从回来到现在,都没见过孟巧儿和江锦程。 “这两个孩子哪去了?” 她嘀咕了句,却也没有多想,还以为是江锦程去哪里玩,缠着孟巧儿陪同。 于是,她捶了捶自己的腰,回屋歇着去了。 忙活了这么久,还是挺累的。 安禾这一觉,睡到太阳西斜。 再从屋里出来,还是没瞧见孟巧儿母子。 她有些担心,不情不愿地朝江天河问了句:“那谁,你媳妇儿和孩子呢?” 江天河这会儿正在水缸旁刷鞋,忙起身应道:“娘,巧儿带着小程回娘家去了。” 安禾疑惑:“回娘家做什么?” 江天河摇头:“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 安禾皱起眉头:“你媳妇儿和孩子回娘家你不陪着就算了,连问上一句都懒得吗?” “娘,我问了,巧儿她不说。” 江天河冤枉极了,又补上一句:“小程也不说。” “没用的东西,问件事都问不出来!”” 安禾骂了句,越发看不惯江天河,连带着江天河在洗的那双鞋都看不顺眼:“刷刷刷,白天日头好的时候你不刷,非得到太阳落山了在这刷!” 江天河嘴巴微张,想说这鞋子是刚刚去菜地摘菜时,不小心踩水坑里弄脏的。 结果,他话还没说出口,又听安禾骂道:“刷也不会去河边刷,在家里刷个什么劲儿?你不嫌挑水累人,我还怕你把脏水溅到我墙脚那些宝贝上呢! 我可告诉你啊,那些家伙式我好不容易才清洗干净的,你要是给我弄脏了,我扒了你的皮!” 江天河心里苦啊。 他跟后娘在同一屋檐下生活12年了。 这12年来,他们兄妹仨被骂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这一阵子他一个人被骂的多。 “阿奶!阿奶!我们回来啦!” 就在安禾还想再骂上两句时,院门口传来江锦程的声音。 小家伙跟踩了风火轮似的,飞快朝安禾奔来。 安禾看到乖孙孙,火气全没了,整个人跟着雀跃起来:“小程小程,跑慢点……哎哟!” 她话还没说完,江锦程就扑到她怀里:“阿奶,我和阿娘今天去办了一件大事!” 第34章:回娘家打秋风去了 “什么大事啊?” 安禾瞪大眼睛,一脸好奇。 江锦程捂着嘴偷笑,小声道:“等下告诉您,让我娘来说!” 他话音方落,院墙外又传来孟巧儿的声音:“江锦程你这个兔崽子,跑那么快做什么?连娘都不要了!” 孟巧儿挎着一个竹篮,絮絮叨叨进了院子。 见到安禾,她眼睛都亮了:“娘,你从城里回来啦?” 看到对面摆放了不少家伙式,又惊喜道:“这些都是娘今天买的?哎哟,都置办齐全了?” 最后,发现江天河拿着一只湿哒哒的鞋子杵在水缸旁,她还笑着说:“不正经的,太阳都下山了刷什么鞋?” 孟巧儿这个人吧,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性子内敛脾气好。平时虽说算不上闷葫芦,但话却一点都不密。 这会儿从进院门起嘴巴就没停过,还喜上眉梢的,一看就是遇到了高兴事,憋不住了。 果然。 安禾才问孟巧儿,是不是娘家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回娘家去了?孟巧儿便放下竹篮子,笑眯眯拉起安禾的手往正屋走。 “娘,这事我得单独和你说。” “到底怎么了?大的小的都神秘兮兮的……” 安禾被拉着走,那叫一个无奈。 不过她也相当配合,不仅跟孟巧儿和江锦程回了屋,还反手把房门给关上:“行了,这里没别人,快说吧。” 孟巧儿也没卖关子,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 安禾见状,不免一愣。 呃! 这一幕看起来有点熟悉啊,好像几天前才出现过? 想法刚落,孟巧儿就将荷包打开,掏出一块碎银来。 “娘,你瞧,我今天的收获!” 她眸光闪闪,乖得像做了好事等待表扬的小狗:“我和小程担心你手上的银钱不够,所以今天特地回娘家看了看我爹。” 安禾扶额:“你这是看你爹啊,还是打秋风啊?” “娘,别说得这么难听,这都是我爹自愿的。” 孟巧儿走上前,将碎银放到安禾手心:“一两不多,但应该够我们把摊子支起来了。实在不够的话,我就……” 说到这,她低头看了看江锦程。 江锦程会意,忙接话:“阿奶,您放心用,不够了我跟阿娘再去看看外公!” 安禾:“……” 她突然发现自己以前不够了解孟巧儿和江锦程。 这对母子简直是芝麻馅汤圆,黑心的! “用不上。” 安禾把碎银塞回孟巧儿手里,说起自己今天在城里花了不到半两银子,就置办了所有的家伙式。 又叮嘱孟巧儿:“你明天就把银子给亲家公还回去,咱们手里头的钱够用了。” “娘,不用还的,你留着备用,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孟巧儿握住安禾的手,耐心解释道:“这银子不是我问我爹借的,也不是我从他手里骗来的。 你知道,我爹最爱吃萝卜了。咱们菜地里的萝卜长得好,我今天特地拔了几个给他送去。 他高兴得很,又发现我脸色比过去红润了许多,便问我最近的身体情况。我不会扯谎,就如实告诉他,娘带我去县城找了一个好大夫,重新开了药。 我爹得知后,说县城的大夫诊金贵,用的药也贵,难为娘舍得。又说娘攒点钱不容易,他虽然手头不宽裕,但能补贴点就补贴点。” 安禾听言,心里很是感动。 不仅因为亲家公给的这一两银子,还有孟巧儿贴心的行为。 当然,贴的是她这个婆婆的心。 说什么送萝卜回娘家给亲爹? 都是村里人,安禾不信孟家没种萝卜! 再说了,孟巧儿这阵子是吃得好了点,也换了药方,但脸色还没好到能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地步。 这家伙啊,就是发愁银子,特地回娘家‘打秋风’去了。 “那是亲家公疼你。” 安禾想了想,轻轻拍着孟巧儿的手背:“如果我们的银钱真不够用,这银子我一定收下! 可现在我们家伙式都置办好了,接下来只等着摊车和桌子板凳打好,再买点肉啊大棒骨啊,还有白面啊,就能支摊子挣钱了,实在用不上这个银子。” 说罢,她拿过孟巧儿的空荷包,将碎银子放进去:“你也说了,亲家公手头不宽裕,这一两银子说不定都是他的棺材本咧!他这么疼你,但凡手里头银子多,早就带你去县城看大夫了,你说对不对? 更何况,你家里还有一个大嫂。若你大嫂知道你回家拿了你爹的银子,恐怕心里会有想法。” 听安禾如此一说,孟巧儿垂下了脑袋。 她有点内疚。 因为她今天确实是怀有目的回娘家的。 虽然她绝口不提缺钱,但她了解自家父亲的性子啊。 她只是提了几嘴,说婆婆给她换了县城的大夫,还换了药方,她父亲就回屋给她拿了银子…… “好了,别胡思乱想。” 安禾伸手摸了摸孟巧儿的头,把她当孩子哄:“乖,这银子咱们不用,还给亲家公去。” “好。” 孟巧儿点点头,把荷包收了起来:“我都听娘的。” 安禾见状,又不放心道:“今天那三个想让我掏钱准备嫁妆,我没同意,家里又闹了一场。 后来江晓花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要玩什么把戏?竟哭着说自己不要嫁妆了。 可你男人和江天山疼她,承诺要去扛大包给她准备嫁妆。所以……巧儿啊,你明天就回娘家吧,把银子还给你爹,别让那三个知道你手里有钱。” 孟巧儿听言,脸色微变,死死咬着下唇不吭声。 以前,不管婆婆和丈夫多么疼爱小姑子,她都不会吃醋。反而还跟着他们一起,把小姑子当成宝。 她不敢说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的嫂子,但绝对是众多嫂子中少有的那几个! 可自从婆婆差点被小姑子害死,她对小姑子就有看法了。 得知自家男人要去扛大包给小姑子准备嫁妆,她心里酸楚得很。 那个男人啊,说他不好,他从不打骂她,也从没缺她吃喝,甚至连大声跟她讲话都没有过。 但要说他好…… 他可以为了给小姑子买头花去扛大包,可以为了给小姑子准备嫁妆去扛大包。却从来没有提过,要扛大包给自己换个好大夫。也从来不说扛大包送儿子去读书,给儿子一个好前程! 第35章:你还有娘 江天河与江天山到底还是去扛大包了。 就在正月十六那天,天还没完全大亮,兄弟俩就穿戴整齐去了县城,连早饭都没吃。 安禾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俩要去干什么,也并不关心,直到身旁的孟巧儿嘀咕:“再急也不能饿着肚子出门啊,没力气怎么扛大包?兄弟俩为了小妹的嫁妆,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连命都不要了!” 孟巧儿声音虽小,可安禾却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对方话语中的酸楚,她都能感受得明明白白。 “巧儿。” 安禾走上前,抚着孟巧儿的背:“莫多想,你还有娘。” 一句‘你还有娘’,让孟巧儿瞬间就绷不住了。 “娘……” 她泪如雨下,把手里的长勺丢到灶台上,扑进安禾怀里:“娘,呜呜……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心里好难受啊! 我现在……我现在对小程他爹是又担心又怨恨,连带着看小妹都有些不顺眼了。 方才我甚至在想,要不就少加一把糙米吧?小程他爹跟二叔为了给小妹准备嫁妆,连早饭都不吃就去扛大包了。那么……那么小妹这个坐享其成的人,凭什么吃早饭? 可这个念头一出,我惊了一身冷汗,觉得自己真是恶毒。身为嫂子,我怎么能这样对小姑子? 但是娘……看着家里现在这种样子,看着小程他爹为了小妹什么都愿意做,我这心里又实在难受得紧!” 孟巧儿是真把安禾当亲娘的,否则她不会与安禾说这些话,将自己的无助和阴暗面全部展现出来。 安禾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孟巧儿的背:“巧儿,娘能理解你。你这不是恶毒,是被江天河跟江晓花给气到了。” “我……我是生气,也不甘心。” 孟巧儿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娘,小程他爹是个好大哥,但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和一个好父亲。 虽然他人很老实,对我和小程也很不错,但他对我们娘俩的感情远不及对小妹。这么多年,小妹在他心里,一直都排在我和小程前头! 我……我并不想跟小妹争什么,家里人都疼小妹,我也疼。小妹与小程他爹是同父同母所生,关系比我这个外人亲,我能理解。 可是娘,小程是他的亲骨肉,是他唯一的儿子啊,他怎么也不知道为小程多想想? 连你这个当阿奶的都想着送小程去读书,通过读书改变小程的命运!他呢?他一个当爹的,眼里心里只有小妹!” 说到这,孟巧儿抹了把眼泪:“扛大包多辛苦多危险啊?就前两年,小程他爹去扛大包,扭到了腰,小半个月都喊疼。 还有去年,他被货物砸伤了手和脑袋,流了好多血不说,还倒赔了人家不少银钱。 娘,我……我提起这个,不是说想让他去扛大包供小程读书。我只是不甘心,他可以为了小妹去扛大包,为什么从不说为了小程的将来去扛大包? 小妹想多买几朵头花,他去扛大包!小妹想买新衣裳,他去扛大包!小妹要出嫁没嫁妆,他还去扛大包! 那我的小程……我的小程机灵又贴心,他怎么就看不到?不说拿点银钱回来给小程读书,就是扯上几尺布,给小程做一身新衣裳也好啊!” 孟巧儿嫁到江家七年,从未计较过这些,也从未跟安禾抱怨过半句。 这是第一次。 可就是这仅有的一次,却让安禾心疼不已。 她深深感受到,在江家,孟巧儿的处境跟她是差不多的。 不管她和孟巧儿对江家兄妹仨多好,到头来,在江家兄妹仨的眼里,她们都是外人。 “好了好了,不哭了,这不是还有娘在吗?” 安禾掏出干净的手帕,帮孟巧儿擦拭眼泪:“大清早的哭成这样,像什么话?好在咱们的馄饨摊子还没正式开摆,否则这一整天的好运气都要被你哭没了。” 孟巧儿一听,立即瞪大眼睛,把脑袋往后仰。 对! 大清早不能哭的,会把好运给哭走! 不哭不哭,她不能哭! 啊,死眼,争气点,快把眼泪给收回去! 安禾见状,有点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 沉默了片刻,终是安慰道:“你也不必太悲观,多往好的方面想想。 其实江天河对你还是不错的,当年明知你身子孱弱常年得用药,他还是坚定不移要娶你。 这几年,他也还算尊重你,绝大多数事情都听你的。只是一旦与江晓花对上,他就忘了自己还是丈夫和父亲。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江晓花马上就要出嫁了,以后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次。 巧儿,你听娘一句劝,由着他们去吧!既然他们兄弟俩这么爱扛大包,那就让他们扛个够!” 说到这,安禾压低了声音,开玩笑道:“我巴不得他们去扛大包呢!他们去扛大包,江晓花的嫁妆不就有着落了? 嫁妆有着落,就没人来烦我。没人烦我,我整天都美滋滋的,不用动气。 等过一阵车摊打好,我再美滋滋去出摊,美滋滋把钱挣,美滋滋送咱们小程去读书,这不比盼着江天河要强? 再说了,江晓花带着嫁妆出嫁,以后在柳家受的气说不定会少一些。她少受气,就少往娘家跑。少往娘家跑,你就少心烦!” 孟巧儿听了安禾的话,不知在想什么,但眼泪总算是止住了。 安禾见状,松了口气,可算是哄好咯。 这家伙身体本就不好,最忌多思多虑,再让她哭下去,半个月的药都白喝! 然而,就在她拿起长勺要搅一搅锅里的糙米粥时,孟巧儿突然来了句:“娘,要不你分家吧?” 安禾手一顿:“你说啥子?” “我说,分家!” 孟巧儿看着安禾,极其认真:“娘,我不是要挑拨关系,也不是不想这个家好。相反,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认为咱们分家的话,对大家伙儿都好!” 安禾听言,来了兴趣。 她随意搅动了几下糙米粥,便拉着孟巧儿到一旁坐下:“来,说说你是怎么深思熟虑的。” 第36章:考虑分家 “娘,我不怕你笑话,昨天晚上我和小程他爹吵架了。” 孟巧儿垂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今天与你说的这些话,我昨晚也跟小程他爹说过。 我不想小程他爹去扛大包,怕他再受什么伤。可他不同意,非要去县城。我一时着急,就跟他吵了一架。 我指责他心里只有小妹,对家里其他人都没尽到责任。平日里如何我就不说了,即便是逢年过节,也没见他主动买肉回来孝敬过娘,没见他给我带过一朵头花回家,更没有给小程置办过一次新衣。 可是娘,你猜,他是怎么辩解的?往常看着他是个闷葫芦,昨晚辩解起来,倒像是我冤枉了他!” 看着孟巧儿气鼓鼓的样子,安禾不免好笑:“他怎么辩解的我不关心,我只问你一句,你吵赢了没?” “我……” 孟巧儿一愣,脸上写满了失落,声音也闷闷的:“我没吵赢。” 她要是吵赢了,今天江天河哪还会去扛大包? 不过她也习惯了,反正她从小到大都不擅长吵架。 “那你也不行啊!” 安禾佯装嫌弃:“江天河的嘴那么笨,你又占了理,居然还吵不赢他?你看看你娘我,这段时间但凡跟那三个对上,就没有输过一次!” “是是是,还是娘厉害。” 孟巧儿的声音更闷了:“可他说的话我也没法反驳,所以才叫你分家。” 这一下,安禾好奇了:“他究竟说什么了?” “他说咱们又没分家,这个家是娘在当。说家里的房契地契银钱甚至是粮食,都在娘的手里,我们全家人的吃喝拉撒也都由娘安排。 所以他不是忽视我,只是没想太多,总觉得有娘在,亏待不了我和小程。 可娘是娘,他是他。娘是家里的当家人没错,但他也是我丈夫和孩子他爹啊!他凭什么认为有娘在,他就不能尽自己的责任?” 说到这,孟巧儿皱起眉头,真是被气到了:“可能昨晚我们吵架的声音有点大了,吵到隔壁的二叔。他过来敲门,说是劝我两句,实则是帮着小程他爹说话呢。 二叔让我多理解理解小程她爹,说他们卖柴卖野味还有扛大包挣到的银钱,全部都上交给娘了,哪里还有银子买肉孝敬娘?更别说给我买头花,给小程做衣裳了。 如果我想要头花,我应该跟娘说,娘会给我买。小程需要扯布做新衣裳,也由娘来负责,不需要我们大房自己掏银钱。” 言毕,孟巧儿又小声道:“如果单单是跟小程他爹吵架,我应该不会输的,可二叔一过来,我就吵不过了。 他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脾气又暴躁。我担心他会犯浑,到时候再吵得全家不得安宁,就只能闭嘴罢了。” “哦。” 安禾挑眉,合着是这么回事。 “按江天山所言,他们兄弟俩把挣到的银钱都上交给我了,那他怎么还有银钱给江晓花买头花呢? 按江天河所言,家里我在当家,一切由我来安排,他根本不用担心你和小程。那为什么他要单独给江晓花买头花,做新衣裳?难道我亏待了江晓花不成?” “所以我才说那是狡辩!” 孟巧儿握住安禾的手,再次提起分家的事:“我昨晚就跟烙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宿都没睡着。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你应该跟我们分家! 这第一,分家后各挣各的,各吃各的,能不能把日子过好,各凭本事!我倒要看看,到了那时候,小程他爹还能将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推给谁? 第二,娘,你想啊,你马上就要支摊子做买卖了。就凭你这个手艺,我相信生意肯定不会差,你会成为整个家里最能挣钱的人! 现在咱们家还没几个子儿呢,那兄弟俩就把你所有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万一以后你挣了大钱,岂不是…… 我不是说他们有多坏,而是这些年来,他们早习惯了你为他们付出。他们享受着你的好,又误会你害死爹,拧巴得很! 娘,你听我一句劝,趁着做买卖之前,咱们把家给分了,分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反正现在家里已经这样了,家丑也外扬了,还在意那点脸面做什么?”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安禾轻轻拍着孟巧儿的手背:“这件事情你容我想想。” 说罢,又提醒孟巧儿:“在我没有动作之前,你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分家’这两个字,记住了! 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儿媳妇劝婆婆分家……这要是传出去,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外面的人都能把你的脊梁骨给戳断!” 说到分家,安禾并没有任何不舍。 甚至上次为了一只鸡而吵架时,她就提起过分家。 那时候江天河不同意,说是父母在不分家,不想让江家子孙被别人指指点点。 她也考虑到每年要给朝廷交赋税,以及朝廷每年要求百姓服徭役。 碧水国的赋税不算重,但收的税却不少。 有田产的,不管种不种粮食,都要交田税。 每一户人家要交户税,还要按照户籍文书里的人头,交人头税。就连每年那几十文孝敬皇上的献费,都是按户来交。 也就是说,如果不分家,安禾跟江家兄妹仨还有孟巧儿江锦程他们,除了人头税外,只需要交一份户税和一份献费即可。 但分了家,她单独开户,大房二房又单独开户,那么他们几人就得交三份户税和三份献费。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服徭役。 朝廷要求,每户人家不管有多少人口,有没有男丁,每年都得派出一个年满15岁的男丁去给朝廷做工。 实在出不了人的,就只能掏银子。 要么掏银子请男丁去顶上,要么直接给朝廷交免役金。 朝廷的免役金是每年五两,可不少了,足以压垮一个本就没有男丁的家庭。 请村里的男丁顶上就便宜一些,价格一般在半两到二两之间。 但服徭役实在辛苦,不是修城墙就是修路,运气不好连命都得搭上。 若是请的男丁在服徭役时死了,掏钱请男丁的人还得给一笔安葬费,怎么也得一二两。 遇到难缠的家庭,甚至一辈子都别想将其摆脱。 这也是为何,当时江天河说不分家以后,安禾没再坚持分家的原因。 可现在孟巧儿重提分家一事,安禾也动了心思。 是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