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你离港时搬走[港风]》 第1章 第 1 章 《趁你离港时搬走》[港风] 橙又青/文 2025.11.4发布于晋江文学城 —— 白天和夜晚同样繁华。 这是十八岁的谭梦对港城的第一印象。 灯红酒绿,饮食男女,与她的家乡比,这里少了些肃穆庄重。 “小姐,到咗。” 车停稳在路边,谭梦气定神闲地坐着,齐胸的黑色长发随意披散,额前散落的碎发打着自然卷。 看她没有下车的动作,计程车司机提高音量:“小姐,91蚊。” 谭梦眼神顿住,反应过来后咧嘴笑笑,“唔好意思。” 她从帆布包夹层里拿出现金,用蹙脚的粤语说:“唔使找啦。” 女司机笑得开怀,换普通话问她:“小姐,你知道叶蕴仪?你笑起来和她像。” “不知道呀。但我猜——她和你一样漂亮。”谭梦边说边拎着帆布包下车,“ByeBye~姐姐,一路顺风。” “你竟然打车?”Mary从7-11便利店里一个闪移过来,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她,“从交换生Hall抄近道过来才两公里而已。” 谭梦吐了吐舌头,自然地挽起Mary的手臂,说:“我睡过头了,走路来会迟到的。” Mary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众所周知,在港城,打车的只有两种人。” “嗯?” “富人和没打过车的人。” 谭梦的眼睛笑得更弯了,“那我算係个rich girl?” “梦梦——”Mary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待会儿面试的时候请你安安心心讲普通话。” “知道了,学姐。”谭梦挽上她的胳膊,双眼弯成月牙,兴冲冲地说:“出发!我真的立刻马上就想见龟苓膏。” “你啊。”Mary笑着把她拉到路的外侧,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果然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女孩,一张一尘不染的脸,一双还带着孩子气的干净眼睛,好人见了想保护,坏人见了想破坏,Mary脸上的笑意慢慢凝重,“梦梦,你记得……” 明黄色的跑车从她们身边轰鸣而过,轮胎扬起细微的尘土,谭梦脸色微变,快速转头去瞧那辆车,在某个瞬间,Mary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嘴角的笑意。 “Mary姐,你刚说什么?”谭梦偏过头看她,黑亮的双眸在夏末的傍晚熠熠生辉。 这双干净的眼睛在目睹呼啸而过的纸醉金迷时是含着艳羡吗? Mary没敢看得太清楚,她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忘了。” 她忘了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千千万万的人都做着宝马雕车的美梦,连她自己也难逃其中,更何况眼前这个半工半读、涉世未深的女孩。 帆布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谭梦拿出来瞟了一眼,“Mary姐,要迟到啦。” 山风吹鼓谭梦身上天蓝色的衬衫,少女匀称的双腿大步迈开,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摇曳,发丝上夹杂着的气泡感苹果果香飘逝在空中。路边和主人闹脾气不肯走的哈士奇抬起狗头看她,狗主人死命拽着牵引绳,怕它跟在谭梦后面撒欢地跑。 十八点五十五分。 终于算是准时到达目的地。 谭梦还算端正地站在电梯门口,她用纸巾拭掉额头上的细汗,朝帮忙刷电梯卡的楼管说了声谢谢。 “Mary姐,你还好吗?”谭梦的呼吸声有点重。 Mary弓着腰,双手撑着膝盖,无力地摇了摇头,说:“梦梦,你也太能跑了,看来你真挺适合遛狗的。” 谭梦小小得意地笑了笑。 这就是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 她恰好在学校的线上宠物社区里刷到Mary发布的遛狗兼职信息,恰好被一只叫龟苓膏的白色瑞士牧羊犬俘获芳心,更巧的是雇主提出了一个硬性的应聘要求——会讲普通话。 讲普通话诶! 作为一个纯正的京州可人儿,她可是太在行了! 不过Mary曾多次劝退她,因为龟苓膏力气大、运动量也大、脾气还古怪,Mary怕她一个小女生拿不住,劝她换一只狗一见钟情。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 谭梦扶着Mary走进电梯,说:“感谢当初坚持不懈的我,最终推荐我的你,以及迫在眉睫找遛狗人的雇主。” “小朋友,你高兴得太早。”Mary忍俊不禁地看着她,“上一个去面试的,一进门就差点被咬一口。还有上上个,龟苓膏一见到他就跑,把他当狗遛。还有上上上个,更是连狗面儿都没见到。” 谭梦故作高深地摇摇头,“它一定会喜欢我的。” 话说得有多满,打脸来得就有多快。 龟苓膏一见家里来了陌生人,就立刻躲到床底下,保姆追进去,半趴在地板上哄它。中途,Mary被一通电话叫回了学校,谭梦一个人站在配置齐全但仍显空旷的客厅有点尴尬。 夕阳浸没,卧室里还传来保姆絮絮叨叨安抚龟苓膏的声音,渐渐的,客厅被黯蓝色的天光笼罩直至完全暗下来,谭梦透过落地窗,眺望远处林立的高楼,嘴里数出声:“一栋、二栋、三栋……二十七、二十八……” 头顶的吊灯忽的亮了,强烈的光线刺激她闭了闭双眼。 “你係?” 简单的两个字,略带磁性、低沉平静的嗓音。 一个还算好听的男声。 应该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谭梦调整出一个微笑转身。 男人虚靠在玄关柜上,金丝眼镜下是一双带着醉意的眼,衬衫扣子解到第三颗,露出明显的喉结和锁骨,以及脖子上那颗点缀似的痣;往下看,衬衫下摆扎进笔挺的西裤里,勾勒着劲腰;再往下……她不敢再往下看,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唰地一下热起来。 “汪!” 一声洪亮的狗叫,她被惊得抖了一下,原本紧绷的神经啪的一声断掉,如梦初醒。她慌乱地收回视线,舌尖蹭蹭干涩的下唇,努力掩饰声音里不明所以的情绪:“你好,我叫谭梦。” 男人没有说话,一双桃花眼平静地凝着她。 被他这么盯着,谭梦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她僵硬地指了指停在他们中间的龟苓膏,补充道:“是来应聘遛狗的。” 被点名的龟苓膏猛地调转身子,突进地朝她狂吠,谭梦连退两步。 保姆跑过来一把抱住龟苓膏,一边望着男人,问:“钟先生,这……” 钟祈望皱了一下眉,摆摆手示意保姆把狗带下去,但龟苓膏似乎不太乐意,拼命往他的方向奔,他揉了揉太阳穴,说:“谭小姐是吗?请先回去吧。” 他的普通话不算字正腔圆,带着点粤语的懒音,洋洋洒洒地灌进谭梦耳朵里,她拖着犯疼的左腿往前走两步,说:“钟先生,那今天的面试?” “主要是——它看起来并不喜欢你。” 残忍的真相以及男人眉眼间闪过的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她听见了,也看见了,但男人一如既往平静温和的语气,让她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它会喜欢我的。”谭梦好胜心作祟,“它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钟祈望挑起眉,望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很明亮、很干净。 谭梦在龟苓膏面前蹲了下来,将包里准备的小狗零食全倒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狗狗的名字,说:“我会对你好的,我真的很喜欢你,想和你交朋友,”她双手比划着地上的一大堆宠物零食,然后试探性地朝它慢慢伸出右手,“这些全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能接受我。” 龟苓膏慢悠悠地朝她走近,谭梦脸上的笑容逐渐明媚,下一秒,它毫不客气地冲她吠了一声,她本能地往后倾,一下子坐到大理石地板上,冰冷地触感从她的尾椎骨往上蔓延。 人已经很努力了。 小狗还是不喜欢人,人能怎么办呢? 谭梦捡起地上的帆布包挎到左肩上,垂着头站起来,努力憋住声音里委屈,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醉意朦胧的男人松驰地点点头。 她绕过地上那一堆宠物零食,走了几步后又放缓速度,回头看一眼龟苓膏拱着零食堆的铁血无情的背影,委屈和伤心快要藏不住了,她加快自己的步伐,快与男人擦身而过时,从眼角瞥见他正注视着自己,他脸上似乎还挂上了淡淡的笑。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不被喜欢的小狗待见嘛。 而且还笑得那么好看,薄唇旁边还有两个酒窝。 “谭小姐。”她走到玄关的时候,保姆忽然叫住她。 还有救! 谭梦提了口气,略带欣喜地转身。 “这些您还是带回去吧,别破费。”保姆指着地上的零食堆说完,然后朝钟祈望欠了欠身,走向厨房。 谭梦眼里的光亮熄灭,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还是留给龟苓膏吃吧,我带回去也没用。” 带回去只会让人睹物思人……咳咳,思狗。 谭梦摇头甩掉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移动到门口,垂头丧气又略带不甘地抬起右手放到门把手上。 “它问。” 嗯? 谁问? 男人的声音轻飘飘地贯入她的耳朵,“这也是给它的礼物么?” 什么礼物? 她晕乎乎地转身,发现诺大的客厅只剩下他,两人目光交汇时,她顿感呼吸不畅,而男人只是微微垂眸,示意她往下看:龟苓膏趴在地上,昂头看着她,嘴里还叼着一串红色包装的不明物体,像是—— 避、孕、套。 开文啦!在座各位大发大旺,隔壁《窥夜吻海棠》预收求大家动动发财的小手指。 [修罗场|男二上位,蓄谋已久+暗恋成真|男一火葬场] 很会爱人的痞拽酷哥×缺乏安全感和自信的妹宝 —— 和顶流歌手G先生“谈恋爱”的第五年,海棠已经习惯了口罩、墨镜、鸭舌帽。 因为不被狗仔拍到,是他一开始就给她定下的规矩。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组“G先生凌晨地库幽会女粉丝”的照片疯传,舆论哗然。 G先生一没承认,二没辟谣。 只是坐在海棠对面,将照片扔给她,声音冷冰冰:“你找人做的?” 海棠苦笑失声。 他点燃一根烟,“现在的状况,你希望怎么收场?” 隔着缭绕的烟雾,海棠凝望他的脸,一时觉得好陌生。 隔日,G先生直播现身,望着刷屏的弹幕,他温和地笑笑,云淡风轻:“只是一个没有边界感的粉丝罢了,也不是什么坏人,大家理性看待。” 海棠隐于直播间百万网友之中,眼前飘过一条弹幕:她都跟你跟到家楼下了,还不是坏人啊。 其实,她不止跟他跟到家楼下。 她还跟他从三十平方出租房,到二百平方大平层。 现如今,她像是不见天日的老鼠,早已与熠熠生辉的他有了云泥之别。 可还会有谁记得呢,她最讨厌老鼠。 海棠离开得决绝,而G先生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一句:“想通了随时回来。” —— 分手后,海棠遇见了风光霁月的赛车手孟烨朝。 他日日送她美丽的鲜花。 电话永远秒接,信息永远秒回。 就好像,只要她需要,他就会立马出现在她身边。 她颇为惶恐地问好友:“孟烨朝为什么追我?” “他顶着这么爽的脸搞暗恋,你觉得合适吗?” 直到某日凌晨四点,她的车在江汉大桥被追尾。 对方司机一身酒气,一手打伞,一手伸进车窗生生拽她。 雨中,孟烨朝狂飙而来,整条道上充斥着他机车的轰鸣。 他一把将对方撂倒,眼底猩红,周身散发着她从未见过的冷和狠。 警局里,孟烨朝仍旧保持着将她护在怀里的姿势,一言不发地盯着醉汉被带进审讯室,侧脸快结成冰。 她僵硬地勾勾嘴角,缓和气氛:“没事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待会儿正好一起去吃早点。” “你觉得好笑吗?” 他的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海棠抿着唇慢慢低头,半晌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酒红色包装的巧克力,默默塞进他掌心。 孟烨朝一下子溃败不堪。 “张嘴。” “啊?” 他将巧克力喂她嘴里,安抚似的摸摸她的头顶:“吃点甜的,笑得没那么苦。” 巧克力在唇齿间慢慢融化,她的双眼也跟着慢慢睁大:“孟烨朝,我们以前见过?” 他往椅子上放松地一靠,笑得痞里痞气:“终于想起来了?” 天亮了,门外的路灯灭了,他的眼睛却很亮,他凝着她的脸:“棠棠,给个机会,让我暗恋成真。” —— 在拿下 Moto GP 世界冠军那日,媒体问孟烨朝,冲过赛道终点的那一刻在想什么。 “回国领证结婚。” 赛场播报的大荧幕上,孟烨朝利落地取下头盔,浑身透着张扬和野性,他望向观众席,脸上的笑更是肆意:“我女朋友答应我了,这次拿下冠军就嫁给我。” 海棠听着前排观众高声祝福,热泪盈眶。 后来,高高在上、以事业为重的G先生自降身价,整夜整夜守在海棠的单身公寓楼下,却再也没能等到她回来。 阅读指南: 1.更多超甜小剧场,请移步隔壁。 2.双C,HE,孟烨朝(念zhao,一声)是男主。 3.用男一的话来说,男一和棠棠只是“好朋友”。 4.治愈系,甜文,嘎嘎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呜呜呜,好尴尬。”谭梦在床上滚一圈,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那串东西你最后拿回来了吗?”闺蜜杨赤茗在电话那头笑。 没拿! 但还不如拿呢! 令人感到窒息的画面又在她脑海里重现,她的脸一下子爆红。 她当时全身发烫,整个人被巨大的羞耻感和尴尬感笼罩,她知道自己肯定红温了,她很想逃跑,但双腿却好像陷在云里,一使劲儿就发软。 全都乱套了。 “这不是,”她在他如湖泊般平静深邃的目光下,有些无措地否认,“这是人用的。” 她看见他体面地点点头。 “不是……”谭梦语无伦次,“这……” 钟祈望看着她绯红的脸以及无措挣扎的举动,眯了眯狭长的眸子,迈开长腿,走到龟苓膏面前,给了个指令让它站起来,之后弯腰,伸手将那一串红色的东西慢条斯理地从龟苓膏嘴里取出来,然后在她呆滞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走向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谭梦隐约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直到那串东西递到面前,她才恍惚间回过神。 钟祈望礼貌地抬了抬手,示意她接着。 “钟先生,你留着吧。”谭梦像是酒精上头,脑子里蒙了一层雾,但明明今晚喝了酒的人是对方。 钟祈望没再说话,眼神变得饶有趣味。 等等? 谭梦反应过来, 自己刚刚好像一本正经地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她连忙摇着手,毫无逻辑地说了一连串:“这是口香糖,苹果味儿的,钟先生你尝尝,还挺好吃的。”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 杨赤茗瘫在沙发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知道是口香糖之后什么反应?” “没反应。”谭梦瘪瘪嘴,她解释之后,对方只是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她飞速地说了一句“拜拜,下次见”后夺门而出。 “救命~好社死~”谭梦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咚的一声摔到了铺着地毯的地板上。 杨赤茗着急地坐起身,问:“摔哪儿了?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难过。我今天跑去面试还把手机弄丢了,只能在别人家客厅干瞪眼;最后小狗不喜欢我,面试没成功,还在别人面前丢了脸。” “你手机又丢了?!” 嗯? 这是重点吗? 谭梦委屈巴巴,心碎碎。 杨赤茗无奈地叹一口气,“小妞,您能长点心吗?好好保管自己的财物比什么都强。” “呜呜呜呜,”谭梦从地上坐起来,扯一张纸巾蒙住脸,“丢脸丢到老家了。” “真哭了?别啊你,忘了自己眼泪过敏?我给你买,买新手机。”杨赤茗紧急发动钞能力,安慰好闺蜜,“怪我,我不该送你恶搞口香糖。我再给你买条狗,就买那个什么龟苓膏同款,好不好?” “不怪你,怪我自己缺心眼儿。” 对方一定觉得她是个不太正经的女孩。 “其实也没什么好尴尬的,港城那么大,你和那个狗主人很难再见面吧。”杨赤茗远程摸摸她的头,继续哄道:“说不定,明早一觉起来,他就不记得你、不记得今晚发生过的事了。” 谭梦抿抿嘴。 很难再见吗?就算再见,他也不一定能认出她吗? 算了,别想了。 放过自己。 然后凌晨时分。 谭梦将炸毛的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呢喃:“哎呀,烦死啦。”她从床上坐起来,抚顺乌黑的长发,手背覆上像半熟苹果般粉红的脸颊,“不许再想了,不许想!” 她迅速地掀开被子下床,踩着拖鞋走到桌前,拿起一瓶苹果汁,又忍不住嘀咕起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尝口香糖。” 谭梦用力拧开瓶盖儿,独属于苹果的沁甜气味在空气中发酵。 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直至苹果香精的味道充斥房间。 钟祈望蹙眉抬头,透过门缝看见了在书房外作祟的龟苓膏。 是口香糖。 是那条包装猎奇的苹果味口香糖。 它本该安安稳稳地待在垃圾桶里,而现下却被狗撕咬得看不出最初的样子,零碎恶心地黏了满地。 钟祈望在结束长达两小时的线上跨国会议后走出书房,面对狼狈的龟苓膏和狼藉的地面,本就紧绷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龟苓膏似乎察觉出了他周围的低气压,缩着身子往后退,抬爪清理嘴角残留的泡泡糖。 “别动。”他带着压迫感的冷冷的目光警告它。 钟祈望摘下眼镜,揉揉太阳穴,大步折回书房,不耐烦地打开一个又一个抽屉,最后在书架上的黑色笔筒里利落地抽出一把锋利的剪刀。 他挽起衬衫袖子,露出肌肉线条明显的小臂,他逐渐逼近龟苓膏,龟苓膏呜咽着缩到角落,而他的眉头依旧是蹙着的,目光也依旧冰冷,当锐利的刀尖擦过龟苓膏柔软的毛发时,他的嘴角竟隐约挑起一丝微笑,“不听话、爱捣乱,是会受到惩罚的。” / 清晨的阳光很温柔,透过绿色的树桠碎片似的落在校园的林荫路上,谭梦稍稍加快滑板的速度,微风轻抚她的发梢,她的眉眼疏朗柔和,和晨光一样充满朝气。 Mary透过便利店的玻璃窗,看见她像一阵风窜梭在校园里,直到那声脆生生的“Mary姐”落入她的耳朵。 “那边来电话了,你面试没通过。”Mary说。 虽然早料到结果,但在听到的时候,谭梦还是眼神一滞,随后,她弯下腰,将滑板靠在墙边。 Mary看了看她的脸色,安慰道:“这跟你没关系,是那只狗太难搞了,不然也不可能重金之下找不出一个勇夫。” 谭梦垂下眸子,小声念叨,“没过也好,不然也太尴尬了。”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希望龟苓膏能早日遇到合得来的人。”谭梦随手从货架上拿了包核桃仁走向收银台。 Mary叫她,“梦梦,滑板不要了?” 她像是没听见似的,直直往前走。 “害,这小孩儿。”Mary拿起粉色的滑板追上去,揽住她的肩膀,说:“没事儿,之后我这边有了报酬高兼职的信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Mary姐,谢谢你,但也不用给我介绍兼职啦,我……”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Mary争着付了钱后,把滑板交到谭梦手上,跟她开玩笑:“核桃仁算我请你的,你们念数学系的都烧脑,需要以形补形。” 谭梦用额头蹭了蹭Mary的肩膀,然后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说:“Mary姐,你真好~” Mary实在招架不住青春靓丽美少女的撒娇,“好啦,这瓶牛奶也给你喝。我待会儿还有个讲座,要先走了,你也快去学习吧。” “Yes,Madam!” / 从自习室出来,谭梦踩上滑板,还没滑到交换生宿舍,双腿就有些发软,她坐到公共长椅上,看一眼手机——二十点整,距离她上一次进食已经过去了九个半小时。其实她不属于很勤奋的那一类学生,她只是单纯好奇地走进数学世界,然后沉浸其中,现实中的时间似乎由此暂停,她的身体也仿佛失明、失聪。 她拿出今早从家里带的苹果和前阵子Mary买给她的核桃仁和牛奶,双眼失焦、大脑放空地吃起来。 恢复了一点体力,她背好书包,从长椅上站起来。 “停!”一声划破夜空的叫喊。 谭梦被吓了一跳,循声看去,还没看清是谁这么没素质,一个低矮身影就闯入她的视线,往车流的方向奔去。 她反应迅速地追上去,一把拉住绳子,应激状态中的中型犬,力气堪比牛犊,她用尽力气都拖不住它,整个人被拽得东倒西歪,眼看着连人带狗要闯到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了,狗主人追了上来,把狗擒住,她也因为惯性摔坐到了地上。 脑子还在发懵,谭梦根本听不懂狗主人用粤语跟她说了些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想站起来回长椅那边拿滑板。 “嘶——”她触电般的缩回刚撑到地面的右手,定睛一看,手上好多血,再看看左手,同样鲜血淋漓,她未施粉黛的脸霎时惊恐密布,双唇发白,被按趴在地上的狗子像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似的,闭上了骂骂咧咧的嘴,撇过头,不敢看她挂着两行清泪的脸。 路过的好心阿姨用矿泉水帮谭梦冲洗沾了灰尘的伤口,又帮她取回了滑板,然后和狗主人一起搀她去了最近的私人诊所。 检查完上好药,谭梦坐在冷气足得像冰窖的诊所走廊,被牵引绳勒伤的右手仍旧火辣辣的疼,脸上因眼泪引发的过敏性丘疹还未完全消退。 狗主人站在一旁,紧紧拽着牵引绳,用带点儿人机味儿的普通话,满怀歉意地说:“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不知怎么向它的主人交代,谢谢了。” 谭梦瞧一眼那只被剃了脸毛和颈毛的丑萌丑萌的狗,问:“那狗主人在哪儿呢?医生说,虽然伤口不深,但还是会有留疤的可能,所以我的手后续可能还需要修复治疗。” 说曹操,曹操到。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匆匆赶来,看了一眼谭梦裹着纱布的右手,然后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私人名片,微微弯腰,呈给她:“小姐,今晚给您添麻烦了。之后我会为您安排私立医院进行治疗,您的手有任何治疗方面的问题,请随时联系我。” 谭梦接过名片,放在膝盖上,之后取出书包里的手机,拨通了上面的电话号码,男人包里传出手机铃声,之后,她按下挂断键,说:“好。” “小姐,您贵姓?” “谭,言西早的谭” “好的,谭小姐。”狗主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到她的书包上,“一点心意,难承谢意。” “郑先生,心领了。”谭梦将酬谢金递回去,背起书包站起身,打算离开。 郑永霖先行一步按了电梯,说:“谭小姐,我们同您下去。” 出诊所时,月亮已经高挂树梢,一辆黑色的Bentley Flying Spur等在路边,后座的车窗正缓慢下降。 郑永霖接过牵引绳,说:“谭小姐您稍等,我先把狗送上车,再叫车送您回家。” 她微微点头,疲惫地垂下双眼盯着脚尖,她感觉自己站着都能睡着。 “走,”郑永霖低头看着同样精神恹恹的狗,“龟苓膏。” 晚意借疾风牵动她红色的裙角,谭梦感觉自己的心跳在瞬息之间变得快速有力,她抬起头,于月色中跌入车里那双平静的眼眸。 第3章 第 3 章 房间里很暗,谭梦打开小夜灯,躺在狭窄的宿舍床上,明明很累,却睡不着,因为一闭上眼,车里那双带着熟悉感的眼睛就会出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仅仅通过一双眼睛就认出了他,尽管她和这位钟先生,在此之前,仅有一面之缘。 那他呢? 今晚,他也看见她了吗? 他还记得她吗? 算了,还是别记得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挺尴尬的。 “对了!”她在心里惊呼,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在室友匀长的呼吸声中,蹑手蹑脚拉开床帘下床,打开白天背的书包,在昏暗中摸索了好久,才找到那张名片。 她回到床上,盘腿坐着,研究起名片。遗憾的是,私人名片上,除了姓名和电话,再没有别的信息。她只能在各大平台上的搜索郑永霖,终于在华远科技公司多年前的一篇报道中看到了郑永霖的名字。 谭梦点开词条,一字一句地读,忽然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敏锐。 那是一张隔得很远拍摄的照片,照片中,入镜的人很多,但她要寻找的钟先生显然是超群的那个。 他穿着黑色紧身半高领毛衣,坐在主桌,毛衣的袖子被随意地上撩,露出三分之二的小臂,通过他隐隐绰绰的侧脸,谭梦看得出他在笑。 可报道中并未提及钟姓人名,她保存了照片,进行图片识人,屏幕上显示识别失败,她叹了口气,抱着机器猫公仔躺下去。 黑暗中,她静静躺着,听见室友的挂钟走动的声音。 “算了,再查一下吧。”她很小声地对自己说。 她翻身侧躺,拿起枕边的手机,打开搜索引擎,再次输入华远科技,漫无目的地点开了一堆词条后,她茅塞顿开:普通的管理层精英,出于多方面的考量,可能会选择百万级别的代步车,但很难买得起市值过亿的豪宅,除非这个钟先生,本身就不简单。 通过排查,她确认了这家公司的绝对控股人不姓钟,接着她又锁定了两个钟姓股东的名字,经验证,前一个不是,只剩最后一个了,她几乎屏息,用细微颤动的右手食指点开。 不是。 不是他。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灭了? 是期待吗?她自己也搞不太懂。 她的食指快速地滑动手机屏幕,短视频一条一条从她眼前闪过,她瘪瘪嘴,将手机反扣在自己的锁骨下方,不一会儿,她又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点进相册,再次点开了那张照片,不得不说,黑色半高领毛衣真的很显身材,他的肩膀真的好宽,看起来很可靠的样子…… 停! 谭梦小脸一红,耳根子烫得发软。 她紧紧闭上眼睛,就像按下身体的强制关机键,将脸埋进机器猫公仔软乎乎的肚子上。 同时间,钟祈望刚浏览完明天的日程表,借着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光,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纯净水。 暗色里,他注意到安安静静趴在落地窗边的“半秃”的身影,他走过去,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将手里的冒着凉气的水瓶,往龟苓膏脸上一贴,“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狗不理人,望着窗外发呆。 钟祈望无奈地勾起嘴角笑了笑,继续说:“不就是被你妈讲了两句么?我不也被你连累了么?” 这听起来像是控诉。 龟苓膏不乐意了,四条腿一撑站起来,敢怒不敢言似的哼哼唧唧。 “没告你的状,是今晚视频通话的时候,她看见你剃了毛的样子,所以没给我好脸色看。” 龟苓膏摇了两下尾巴,走到他脚边趴下,钟祈望不清楚它听不听得懂这些话,但心里还是挺欣慰的。 其实今晚在得知它冲向车流的消息时,他充满掌控感的生活好像裂开了一条缝隙,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龟苓膏轻呜一声,缩起身子,困意来袭似的眨巴眨巴眼睛,钟祈望摸摸它的头顶,起身去拿它最爱的红色睡毯。 睡毯安静地放在狗窝的角落,明朗诚挚的颜色给人温暖友善的感觉,他走过去拿起它,在空中抖一抖,今晚在夜风中浮动的红色裙摆从他脑海里转瞬而过。 他走到龟苓膏旁弯下腰,把红色睡毯搭在它的身上,又轻轻捏一捏它的耳朵,说:“老大不小了,稳重些,不是每次都会有人救你。” / 深秋时节,港城的气温却一点也不见降下来,谭梦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台前,带着热气的微风往她脸上呼,她看着右手轻微发炎却又逐渐愈合的伤疤,忽然有点想念家乡被凉爽秋风吹得很高远的天空,眼睛一时发酸,她拿出手机给杨赤茗发了条信息。 【红茶:哟,还搞上思乡这套了,想我了就直说。】 谭梦读着好友的回信,捂嘴笑笑,然后清清嗓子里的酸涩感,按住语音输入键,捏着腔调茶兮兮地说:“我想你的话,你就会来看我吗~如果会的话,那我就多想想你呀。” “谭小姐。” 不知道郑永霖是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的。 糟糕,刚刚肯定被他听到了。 她难为情地摸摸鼻尖。 “你是要回学校吗?” “对,我下午有课。” “不如乘我车?” 谭梦没有立马回复。 郑永霖接着说:“正好在你们学校有个工作,顺路。” 谭梦轻轻歪头,望着他问:“校招会吗?” “不是。” 谭梦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追问可能冒犯到了对方,于是说:“不好意思郑先生。” 郑永霖笑笑,说:“没事,同老板见客户而已。” 老板? 是钟先生吗? 是的话,意味着钟先生也可能会在? 谭梦心中竟隐隐生起期待,与郑永霖同去停车场。 “谭小姐,这边。” 她朝着郑永霖指引的方向望去,远远地看见一辆黑色的Bentley Flying Spur,它的车牌号与那天晚上那辆一模一样。 他现在是坐在车里吗? 他上次好像是坐在左后座的吧? 她的心脏跳得好厉害。 走近车时,她失了分寸地走到右后座车门边,隔着车窗,她很难看清车里的情况。 郑永霖站在她旁边,作势要给她打开车门,她的左手不自然地攥着帆布包包带。 要与他并肩同坐吗?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她的左手越攥越紧,随着车门的打开,她的身体也不自觉地跟着往前探。 窥望车内,她恍了神。 不在,他不在车里。 先前脑海里的种种预演像一场梦。 郑永霖绅士地抬手,护在她的头顶:“谭小姐,请。”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车厢,心也变得空落落的,她弯腰坐进车里,郑永霖为她关上车门,之后在车外接起了一通电话。 密闭的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车里的空气很沉寂,她凝视了身旁的空位,缓慢却潦草地整理裙摆。 等等,失落个什么劲儿? 她灌了自己两口苹果汁,清新酸甜味儿在唇齿间漫延开来,她将自己从这股滑稽情绪中拉出来,安静地发了会儿呆,再回过神来时察觉自己一来就往后排座的行为不合礼节,于是等郑永霖坐上驾驶位,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郑先生,今天谢谢您送我回学校,等会儿请您喝奶茶。” “别客气,应该的。” “是感谢,不是客气。” “那好,我就不推辞了。”郑永霖打着方向盘,与她开玩笑,“不过,奶茶可以换咖啡吗?” “冇问题!”(没问题啦!) 郑永霖笑了两声,“谭小姐,你讲粤语真的很有特色。” 谭梦弯起月牙眼,笑得纯粹,说:“係咩?” “係啊。” “郑先生,您也很会说话。” 郑永霖忍俊不禁道:“我认识的同你一样主修数学的朋友,也夸我会说话。” “讲真?”她睁大眼睛,一脸认真的模样。 郑永霖忍不住逗她:“哄你嘅。” 谭梦抿着嘴朝他扯出一个俏皮的笑,说:“郑先生,好幽默。” 一路上,她和郑永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她最终还是没有胆量打探有关他老板的事。 到了学校,她去买咖啡,刚下车走了几步路,又咬着嘴唇,鼓起勇气折身回去,她隔着半开的车窗问郑永霖:“郑先生,您老板也喝拿铁?” “嗯?”郑永霖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谭梦心虚得不敢直视他的脸,不等他回答,脆生生地说:“不客气!”她转身跑进咖啡厅,透着微红的脸上表情明媚。 她在点单台A飞速下单了郑永霖的拿铁后,盯着菜单纠结,店员A有点不耐烦,说:“仲要唔要其他野?”(还要别的吗?) 好没礼貌…… 她移开盯着菜单的目光,转而直视对方的眼睛。 “Long black,走冰。”(现磨美式,去冰。)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声音在点单台B响起,有人和她点了同一款咖啡。 店员A抽动嘴角的笑意,语速飞快地对她说:“Long black批卖晒了,唔该你点过其他。”(现磨美式卖光了,你点其他的吧。) 谭梦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善,微微皱眉,说:“麻烦讲普通话。” 店员A架着胳膊,侧过身体不作声。 谭梦脸上挂不住了,店员B连忙打圆场:“抱歉啊小姐,这款限量,今日售罄了,您要不下单别的,像这款冻柠茶是我们家的招牌。” 她体面地忍耐着被随意对待后的不满,说:“刚刚不还剩一杯?” “人家那位先生先点单,自然先给人家。”店员A回她一句。 谭梦咬了一下发抖的下唇,说:“明明是……” “她先排队,给她吧。” 我也好想喝咖啡、喝奶茶~奈何对咖啡因很敏感,上午十点以后喝,当晚直接神经兴奋到通宵[好运莲莲][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谭梦循声望过去,平行的视线堪堪到对方宽阔的肩膀,在黑色廓形衬衫的衣领之上,她看见了那颗仅有一面之缘的棕色的痣。 “先生,仲需要D咩呢?”(先生,还需要别的吗?)服务员问钟祈望。 “唔使。”(不用了。)他转身欲走。 谭梦想跟上去,却不得不留下来等餐。 要该怎么办才好? 要怎么告诉他最后一杯现磨美式本来就是专门给他买的? “等一下。”情急之下她终于开口,但声若蚊鸣,差点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她莫名懊悔地叹了口气,真是好不容易才能再遇见……他肯定早就不记得自己了。 正当她快垂下脑袋时,她看见对方又迈着长腿往回走。 是想回点餐台点杯别的吗? 不对劲。 他好像是径直朝她走来的。 他是听见她叫他了吗? 怎么办? 人马上就要走到跟前了。 等下究竟要说什么啊喂! 说什么才会缓释上上次见面的尴尬?! 谭梦提了口气,用缓解紧张的微笑迎上对方坦荡的目光,撑不过半秒,又做贼心虚似的不自然地回避。 对方走到她身侧,似乎有话想对她说,她只好假装淡定地与他对视。 钟祈望的余光里是她因为刚才的小插曲激动得绯红的耳朵,不由地想起龟苓膏的耳朵。 他微微欠身,与她保持在一个任谁看来都很有分寸的距离,但谭梦却被他身上的温度灼烧着,她像是能感受到他的体温,白皙的皮肤慢慢透出淡粉色;她还能隐隐约约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像含有工业香精的沙龙香,也不像成分复杂的洗涤剂留下的痕迹,像阳光下表皮干燥、内里又湿润的树的味道,像黄昏前一个小时白桦树林里的味道,让她觉得很熟悉。 他稍微低下头,压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礼貌委婉地提醒道:“你可能需要去一趟洗手间。” 她愣了愣,随后转身看一眼自己的白裙子,上面有一朵鲜活的红色,她两颊一热,不自在地吐出粉色的舌尖,舔了舔莹润的嘴唇。她取下披肩系在腰上,再抬头时,水晶晶的黑色眸子对上他深邃的眉眼,不一会儿又躲闪开。 钟祈望领会了她目光中的谢意,当然,他也从中看出了其他端倪。 年纪小的女孩子就算有些情感阅历也很难熟练驾驭不动声色那一套,这样微微露出破绽时的神色,给人的感觉似乎还不错——但也仅限于还不错。甚至无须等到他走出咖啡厅,只是在她道出谢谢二字时,这种感觉就会散尽。 相较之下,谭梦的脑子就不太清白了。 之后一整天,她都在回溯和他在咖啡厅里发生的交集,白天记忆就此出现断带,她甚至记不清自己最后是怎样把咖啡送到郑永霖手上的。 晚上完成小组作业时,同组的男生看她心不在焉,用普通话询问:“你要不要紧?身体不舒服?” 谭梦点点头,借口说是自习室冷气开太足有点头晕,在完成了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后告假离开。 在电梯门快要合拢的时候,门口有人按了下楼键,她正刷着手机,没注意上来的人。 “你住交换生宿舍吗?” 谭梦闻声抬头,噢,是刚才那个同组的男生。 “外面下暴雨,正好我开车,送你?” 谭梦客气地笑笑,说:“不用麻烦啦,谢谢。” “不麻烦,很顺路。”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谭梦说:“真不麻烦啦,我打车就好。”说着,她走出去。 没想到男生也跟着出了电梯,大跨两步,走到比她稍前的位置,面对她,一边退步走一边说:“下雨天打车很挤的。” 这人没眼力见,有点招人烦。 谭梦沉默着看了他的脸好一会儿,说:“真不用了同学,谢谢。” “梦梦。”一个藏着疲惫的熟悉声音闯进来。 谭梦抬眼看过去,神情里瞬间充满雀跃的亮光。 杨赤茗一把抱住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怎么会来的?”她萦绕在心里一整天的奇怪情绪在那一刻化作委屈哽在喉咙里。 “你今天上午不是说想我了吗?” 谭梦鼻子一酸,双手拖住杨赤茗背上沉重的行李包,把额头搭在她湿漉漉的肩膀上,“下雨了也不知道打伞?” “打伞也没辙,港城的暴雨想浇灭我心急如焚见你的心。” “你好油。”谭梦嫌弃似的推她一下。 杨赤茗拍拍她的背。 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快感动得快落泪,却还傲娇得不肯承认。 一旁完全被她俩当空气的男生插话:“我送你们,雨太大。” 杨赤茗看一眼面前高高瘦瘦的男生,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用胳膊肘攮谭梦一下子,说:“不介绍介绍?” 谭梦站直身子,对男生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杨赤茗。”然后又对杨赤茗说:“这是同组的同学。” 杨赤茗满眼问号:这就结束啦?连个名字也不知道? 男生笑了笑,他在上课的时候介绍过自己的名字,好像介绍过两次。但好吧,再介绍一次:“你们好,我叫丁辛衷。” 杨赤茗伸臂与他握手,“你好,初次见面,多多关照。”随后,她看一眼手机的来信提醒,继续说:“我打的车马上就到了,就不麻烦你送我们了。改天,改天我们再约。” “那不如明天一起晚餐?”丁辛衷的目光留在谭梦身上,“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法餐厅,他们最近邀请了Yannick Alléno做主厨。” 谭梦没有说话,杨赤茗太了解她了,沉默就等于不情愿,于是笑着打哈哈:“真是不巧,我们周末已经有安排了,可惜没有这个口福了。” 丁辛衷识趣地说:“好,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下次再聚。” 杨赤茗瞧一眼点头同意的谭梦,拿出包里的手机,“有机会一定聚聚。” / 港城的夜雨大得像永不停歇,两个女孩挤在一把伞下走到街口的出租车站台,苍茫的夜色中,谭梦望着雨中的霓虹,问:“红茶,你打的车怎么还没到?” 杨赤茗解锁屏幕,将手机举到她眼前。 “什么~还在排号?” “88号,多吉利啊。今天又碰巧下雨,雨水则发,88。” 得。 又掉钱眼儿里了。 谭梦轻轻戳她的脸,说:“要等那么久的话,还不如……” “什么~”杨赤茗学着她的语气,打趣她,“我还以为你不想搭那位丁同学的便车呢。” “什么跟什么呀,关他什么事儿。我的意思是还不如走路回去。” “也是,等排到我们,估计雨都停了。”杨赤茗取消订单,压低举着伞的手,说:“那走呗。” “你背我~走那么远,人家的鞋会打湿。” 又来,纯犯贱。 杨赤茗无语地笑,“背你啊?我还会抽你呢,你信吗?” 对味儿,爽啦。 谭梦嘴角上扬,挽住好友的胳膊,往她身上靠了靠。 “您别光顾着自己爽,”杨赤茗拉着她直直往前走,“我再待在马路边儿吹会儿风,就真的要感冒了。” 等她们打打闹闹回到家中已是十点,两人洗了个热水澡驱寒,窗外的雨一直下,卧室里的陈设和灯光很温馨,肉桂苹果味儿的香薰暖暖地燃着,忽然惊雷,缩在被子里发呆的谭梦打了个激灵。 坐在沙发上看合同的杨赤茗瞧一眼她,问:“梦梦,你不开心。” “没有哇,”谭梦从被窝里钻出来,像猫儿一样慢悠悠地伸个懒腰后起身,站在床沿上,绷着雪白灵巧的右脚脚背踩到沙发边缘,“我开心。” 杨赤茗赶忙把合同扔茶几上,起身给她腾空位,问:“为什么开心?” 谭梦坐下,靠在她身上,说:“因为你千里迢迢来看我。” 杨赤茗将午睡毯分一半盖在她身上,问:“那为什么不开心?” 谭梦摩挲自己右手上的疤痕,不讲话。 杨赤茗凝望她的双眼,半晌后摸摸她的头顶,感慨道:“怎么连你都开始有心事儿了。” “什么~”谭梦佯装惊讶地睁大双眼,手插上腰,“我以前难道很没心没肺?” 杨赤茗看穿她这副耍宝样儿后头藏着情绪,挑话儿逗她开心:“也不是。” “我就说嘛。” “只是很憨。” “哪里憨?”谭憨憨把人扑在沙发上挠痒痒,“本人智商超群的好吧。” 确实超群,毕竟是一个从小就痴迷数学的怪咖。 杨赤茗一边反击,一边说:“憨也很可爱的好吧。” “我不管。” 被压在下面,反击失败,杨赤茗连忙说:“好好好,我举投降。‘憨’在这里的意思是我们家梦梦积极乐观,包容心和钝感力都是一顶一的,局气又快性。” 谭梦嘴角轻轻一翘,“这还差不多。” “夸两句就高兴了?” “对,”谭梦小得意地晃晃脑袋,“就乐意听吉祥话儿。” “那现在可以说说是什么事儿了?” 提起这一茬,谭梦又泄气地瘫在沙发上。 杨赤茗瞧她一眼,“研究陷入了瓶颈?” “和研究没有关系。”谭梦一脸忧郁。 杨赤茗抚上她右手掌心,“我猜,和这伤有关?” 谭梦叹一口气,摇摇头,说:“红茶,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了。” “梦梦,到底怎么了? 谭梦沉默片刻,问道:“红茶,你还喜欢你前男友吗?” 语不惊人死不休! “关他什么事儿啊?” “你喜欢他是什么感觉?或者说,你喜欢他哪儿?” 杨赤茗从沙发上跳起来,声音分贝直往上飙:“艹,那人渣来勾搭你了?” “啊?” “不会是你看上他了吧?”杨赤茗持续上火,有种自家又脆又甜的小白菜快被猪拱了的濒/死感,“他不是什么好鸟!” 尽管两人自小就认识,但谭梦有时还是会被杨赤茗一点就炸的急性脾气惊着,她疯狂摇头,说:“不是,不是的。” 她拉着杨赤茗的手让她坐下来,莫名羞于启齿,“好像是别人……” “哦——”杨赤茗长嘘一口气,“你在港城撞见他带着别的妹玩儿?你直接告诉我说也没事儿,我都和他分手八百年了,早没感觉了。” 谭梦咬着下唇,盯着膝盖,没有立刻回话,过会儿,认真地说:“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大家还记得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别人时的感觉吗?在少女不可言说的心事中,“喜欢”是一种不确定中又带着确定,见不到对方又想见到对方,见到对方又不明由头想要躲起来,明明心潮澎湃却又故作镇定的感觉~说不上美妙却又让人上瘾。[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