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稳健人生,从高中进士开始》 第1章 人在西游,刚中进士 长安城,朱雀大街。 金榜高悬,朱砂殷红。 人潮鼎沸,喧嚣震天。 欢呼雀跃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 更有那寒门士子,望着榜上尽是世家大姓,眼中尽是无奈与不甘。 陈曦站在人群稍后,目光平静地掠过甲榜前列那些煊赫的名字,最终精准地落在了乙榜的最末尾。 “乙榜第二百七十三位,陈曦,颍川陈氏。” 名字映入眼帘,陈曦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丝尘埃落定的平静。 作为一个穿越者,这功名,与其说是他寒窗所得。 不如说是颍川老家那位操劳半生的父亲,用尽家族最后一点微薄人脉和积蓄,硬生生运作来的结果。 没有糊名,没有誊录,世家门阀依旧还是贞观初年大唐科举的主旋律。 他这早已边缘化的颍川陈氏旁支子弟,能挂在这乙榜尾巴上,已是老父倾尽所有换来的微末希望了。 “陈兄,恭喜高中!” 旁边一位相熟的寒门学子认出了他,带着复杂的情绪拱手。 陈曦回礼,笑容温和谦逊。 “同喜同喜,侥幸而已。” 就在这时,前方人群却是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好!” “杨兄真乃神人也!” 陈曦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临街酒楼的二层,一位锦衣华服的青年正持剑狂舞。 酒至酣处,面颊酡红,手中长剑寒光烁烁,矫若惊龙! 伴随着一声清越长啸,那青年猛地一剑刺出! 一道凝练如匹练的青色剑光,自剑尖骤然爆发,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锐鸣,直冲云霄! 于青天白日之下,划出一道丈许长的清晰光痕,久久不散! 一时间,整个朱雀大街瞬间沸腾! 而陈曦,更是瞬间愣呆在原地。 这番场景,于他的冲击极大。 这绝不是他认知中的大唐世界,一个参加科举的士子,酒后随意舞剑,竟能发出如此威势的剑光? 这显然,太不符合常理了。 “是弘农杨家的公子!” “不愧是顶级门阀,年纪轻轻,武道修为已至后天巅峰!一手《青冥剑诀》当真了得!” “是啊,就算此次科举未能如愿,以杨公子的本事,去边塞投军,斩几个漠北妖兵的头颅,博个军功封爵也是易如反掌!” ........ 众人的讨论之声,再次让刚穿越不久的陈曦刷新了世界观。 “漠北……妖兵?!” 妖兵? 这个世界……有妖?! “肃静!甲榜唱名!” 不等陈曦深思,礼部官员洪亮的声音瞬时压下喧嚣。 人群瞬间安静,目光灼灼地聚焦向那象征无上荣耀的甲榜。 官员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 “贞观十三年春闱,甲榜第一,状元及第者……” “江州陈鄂,字光蕊!” 陈光蕊! 陈光蕊! 好一个陈光蕊! 这下陈曦也终于是彻底弄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历史中的盛唐世界,这是西游神话世界啊! 这是那个漫天仙佛高坐云端执棋,地上妖魔横行无忌,凡人性命贱如草芥的《西游记》世界! 电光火石间,陈曦却是想到了许多。 一时之间,刚穿越来时还曾想当官富贵的心思也是瞬间没了。 毕竟,在这个神魔乱舞的世界里,他一个靠关系才挤上乙榜末位的凡人进士,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当官当到了极致,在那漫天神佛还有妖魔眼中,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当官? 当什么官? 在长安这等龙潭虎穴之地,能保证活下去就很错了,还想当官? 不如回颍川种地! 然而,就在陈曦刚刚生出这等想法之时,其脑海之中却是突然有着一道机械般的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稳健人生开启,稳健系统激活!】 【宿主:陈曦】 【修为:凡人】 【稳健经验值:0】 不等陈曦反应过来,瞬间有关于这系统的各种信息,立即随之涌入脑海。 【本系统为稳健系统,行稳健事,享优质人生!】 【宿主只需完成符合稳健要求之事,便能获取稳健经验值,稳健经验值可在系统商城兑换各种所需之物。】 【注:为帮助宿主更好的稳健行事,本系统自带天机屏蔽功能】 随着了解的增多,陈曦也是扫了一眼这系统的系统商城。 商城之内,各类之物,如各种丹药、法宝无一不包,更还有各种救命之物。 当然,在这商城之中还能直接兑换修为。 只不过,所需的经验值却是高的离谱。 比如,正常筑基丹仅需5经验便就能兑换,而练气一层的修为却竟然需要一千经验值,简直就是抢劫。 而足以横压西游世界的圣人修为,更是足足需要十二万八千六百万亿经验值。 只能说,这系统的出现让一步成圣,成为了可能。 但也就仅仅只是可能而已! 毕竟,根据陈曦刚刚的了解,这经验值的积攒虽然简单,但想攒多确实也不容易。 “所以,我这虽然金手指来了,但却还更需要稳健啊!” 陈曦微微一笑,系统的出现虽然没让他一步登天,但却也让他有了在这西游神话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钱了! “稳健发育,长生证道,不是空想!” 不再去看那意气风发,即将踏上命运不归路的状元郎陈光蕊,收回投向喧闹人群的目光。 陈曦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让自己的身影更深地融入人群的阴影之中,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无痕迹。 既然要稳健,第一步自是要低调才是。 【叮!】 【宿主深刻领悟稳健之道精髓,心性坚定,稳健经验值+1!】 【叮!每日稳健行为达成,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2】 脑海中响起的提示音,如同天籁。 感受着那两点微不足道,却象征着无限可能的经验值,陈曦的嘴角,终于也是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长生路远? 证道艰辛? 道阻且长? 没关系! 稳健发育,积沙成塔,终能有所成! 陈曦最后望了一眼金榜上陈光蕊那三个刺眼的大字,转身,悄无声息地汇入离开的人流,背影迅速消失在长安城如织的人潮与深巷之中。 稳健之道,贵在坚持。 稳住,别浪! 至于为了应对马上开始的殿试本来所准备的灭佛主张,陈曦更是想都没想,准备直接回去给撕了! 都知道是西游世界了,并且也打定主意稳健发育,还灭佛? 那不是纯找死! 第2章 人族基础练气法门 放榜的喧嚣仿佛还在耳畔,长安城的暮鼓晨钟却已悄然响了三次。 陈曦蜗居在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僻静小院里,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繁华与纷扰。 这三日,他过得极有规律,当然更极其稳健。 晨起,一卷《春秋》在手,字字句句咀嚼入心。 窗外鸟鸣啾啾,屋内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响。 【叮!宿主诵读《春秋》,领悟微言大义,稳健经验值+1!】 午后,案头一架简陋的古琴,指尖拨弄。 不成调的琴音流淌,是那首《高山流水》的片段。 【叮!宿主尝试弹奏《高山流水》,略通音律之妙,稳健经验值+1!】 晚膳后,静坐窗前,观星不语,心念澄澈。 【叮!宿主静坐观星,心绪沉凝,稳健经验值+1!】 甚至只是安分守己地待在小院,未曾踏出院门半步。 【叮!宿主深居简出,规避风险,稳健经验值+1!】 …… 点点滴滴,积少成多。 从放榜翌日到今日清晨,识海中那代表稳健经验值的数字,已从零星的个位数,悄然累积到了整整12点。 陈曦心念微动,唤出系统光幕。 简洁的商城界面浮现眼前,但可供当前兑换的选项却只有两样。 又或者说,当下他能兑换得起也就这两样。 【人族基础练气法门:10经验值】 【引气丹:1经验值/颗】 【注:引气入体后服用,可显著提升灵气吸纳效率及初期修炼速度】 目光在两物之间流转片刻,陈曦便已有了决断。 “兑换人族基础练气法门!” 念头落定,10点经验值瞬间扣除。 【叮!恭喜宿主,兑换成功!】 【消耗10点经验值,获得人族基础练气法门!】 一股清凉玄奥的信息,瞬间涌入脑海。 随即化作一篇不算深奥,但却异常清晰完整的吐纳导引之术。 而令陈曦更为惊喜的则是,这篇人族基础练气法门,其实并不简单。 其上所记载的吐纳引导之术,竟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金丹大道。 非是现在人族修士所修炼的修真之法,价值之大远超想象。 此等修炼之法,直指大道,可以说是最好的入门筑基之法了。 并且,若是陈曦修炼有成,经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之后,一颗金丹吞入腹,立地成仙,长生大道即在脚下! 只不过,对于当下陈曦而言,最重要的还得是先引气入体,踏入修行的大门才行。 至于,另外一件也可兑换的引气丹,陈曦则并未立刻兑换。 东西虽是好东西,但却也一样需要林玄先引气入体成功才能用的上。 在这西游大唐,神佛俯瞰,妖魔横行。 想要真正的稳健地活下去,乃至证道永生,实力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稳健,并非一味退缩。 真正的稳健,是在认清自身渺小与外界凶险后,于无声处积攒力量,于不动声色中掌握足以安身立命,甚至关键时刻扭转乾坤的真本事! 实力,是最硬的底牌。 而底牌,自然是越多越好,越厚越好。 “一切,先从引气入体开始!” 深吸一口气,陈曦的眼神归于古井无波。 盘膝坐于简陋的蒲团之上,按照脑海中的法门,调整呼吸,摒弃杂念,心神缓缓沉入一片空明。 引气入体,是踏入仙凡之隔的第一步,亦是凡胎沟通天地灵气的桥梁。 这一步,讲究的是水磨工夫,是心性坚韧,是那一点玄之又玄的契机。 小院之外,长安城依旧车水马龙,繁华似锦。 小院之内,时光仿佛凝滞。 只有一呼一吸之间,天地间那稀薄而驳杂的灵气,被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意念吸引着。 丝丝缕缕,如同涓涓细流,极其缓慢地渗透进陈曦的四肢百骸,最终向着丹田气海汇聚。 一日 两日 三日。 陈曦如同老僧入定,心无旁骛。 饿了便啃几口干粮,渴了便饮几口清水。 其余时间,尽数沉浸在引气、导引、凝练的循环之中。 稳健经验值的提示音也未曾断绝,或是因为持续的修炼行为,或是因为这深居简出的避世姿态。 【叮!宿主潜心修炼,稳健经验值+1!】 【叮!宿主稳固道心,稳健经验值+1!】 …… 三日苦修,不辍不怠。 识海中的经验值,在兑换法门后剩余的2点基础上,竟又悄然累积到了24点。 这一日,朝阳初升,金辉洒满长安城头。 盘坐中的陈曦身躯,忽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自丹田深处勃发,瞬间流遍全身! 四肢百骸更仿佛久旱逢甘霖一般,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三日来艰难汇聚的丝丝灵气,终于在此刻彻底摆脱了身体的排斥与隔阂,水乳交融般沉淀于丹田,形成了一缕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气感! 引气入体,功成!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缕清光闪过,旋即隐没。 一时间,只觉耳聪目明,神清气爽,甚至五感都敏锐了数分,身体也似乎轻盈了些许。 虽然他现在只是修行界最底层的存在,但此刻,却也已然脱离了凡俗之躯。 正式踏入了练气之境,成为了一名最底层的人族炼气士! 不过,陈曦这炼气士,却是人族最古老最传统的那一种。 与当下的人族练气修行者,截然不同。 感受着丹田内那微弱却充满生机的气感,陈曦心中也是一片平静。 24点经验值在系统商城中依旧显得寒酸,除了引气丹,并无太多实用之物可换。 不过好在,他也并未急于兑换,稳健之道,贵在审时度势,资源要用在刀刃上。 恰在此时,院外远远传来了悠扬浑厚的钟鼓之声。 殿试之期,至矣! 陈曦长身而起,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换上那身代表新科进士身份的崭新青衿,推开了院门。 阳光有些刺眼,陈曦微微眯起眼,望向那巍峨皇城的方向。 稳健之路,步步为营。 今日,不过是踏出了微末却坚实的第一步罢了。 汇入街上同样身着青衿、或意气风发或忐忑不安的新科进士人流之中。 向着那象征着大唐权力核心的皇宫,陈曦稳步而行,穿过朱雀街,径直而至。 “圣上有诏,新科进士入朝觐见!” 第3章 殿试开始 太极殿,巍峨如天阙。 金砖墁地,光可鉴人,映照着数百张年轻而激动的脸庞。 蟠龙盘绕的玉柱直刺穹顶,撑起一片庄严肃穆。 新科进士们身着崭新的青衿,依照甲、乙榜名次鱼贯而入,分列大殿两侧。 陈曦的位置,在乙榜进士的最末。 他巧妙地借着殿内一根巨大蟠龙金柱投下的阴影,将自己半隐其中。 与周遭那些同年们相比,陈曦显得异常安静,淡然看着周围的一切。 “陛下驾到——!” 内侍总管尖细高亢的唱喏声穿透殿宇,压下了所有细微的声响。 刹那间,殿内落针可闻。 数百进士齐刷刷躬身行礼,山呼海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黄色的身影在御座上落定,沉稳如山岳,不动自威。 大唐天子李世民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殿下这群帝国未来的栋梁。 目光所及之处,前排几位甲榜才俊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 稍后一些的,则努力维持着恭敬的姿态,只敢盯着脚下光洁的金砖。 至于陈曦? 他藏身的阴影恰到好处,李二那虎狼般的锐利目光,堪堪擦着金柱的边缘掠过,连一丝波澜都未曾触及到他。 压力? 不存在的! 任你李二再凶残,你连小爷我都看不到,你神气啥? 【叮!宿主低调上殿,谨守本分,如幽影潜行,不求身外名,稳健经验值+2!】 【当前稳健经验值:26】 就在陈曦悠哉悠哉之时,系统的声音更是随之响了起来。 稳健经验值收获+2,简直不要太美! 随即微微调整了下站姿,让自己在阴影里更舒服些。 与此同时,李世民那蕴含着无上帝威的声音,沉稳地在大殿中回荡开来: “众卿平身。” 待众人起身,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今日殿试,朕只问一题——何以富唐?” “嘶……”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极力压抑,但却又清晰可闻的吸气声。 这题目,关乎国本民生,宏大深远,远超寻常策论,足以让饱学之士也需凝神细思。 陈曦心中亦是一凛,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放榜前,他曾费尽心思打听揣测的题目方向,所得正好与此相符。 显然,无论是他还是其余各大世家子弟,都是早便就知晓了题目。 只不过,那时的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提前所作的《灭佛强国论》,乃是治国之绝世良策。 如今想来,实在有些太过找死! 这里可是西游世界! 漫天神佛高坐云端,灵山佛光普照大地。 谁敢灭佛? 别看前世那些网文,一个个穿越到西游世界,动不动就是逆天灭佛,但实际上当笑话看看就行了。 “顺天而为,稳健行事,方为根本!” 就算以后真与佛门起了冲突,要对佛门做什么,那也得以后再说。 灭佛不是不可行,而是需要有绝对的实力。 或许,等将来某天陈曦稳健积攒实力足够了,并且佛门也恰好惹到他了。 那灭佛就灭佛吧! 此时,太监们鱼贯而入,恰好打断了陈曦的思索,并在每位进士面前安放好笔墨纸砚, 陈曦在角落的阴影中稳稳坐下,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展开洁白的宣纸,笔尖饱蘸浓墨,悬于纸面,略一沉吟,便沉稳落下题目——《富国当先富民策》。 笔走龙蛇,思路清晰。 字字句句,引经据典,立足现实,条理分明。 通篇只谈民生根本,劝课农桑、轻徭薄赋、兴修水利、鼓励商贸...... 句务实,字字平和,不求语出惊人,但求滴水不漏。 至于军国大计、释道之争? 只字不提! 不求惊世骇俗,但求中规中矩。 在这神仙打架的世界里,无过便是功! 【叮!宿主稳健行事,洞悉时局,审时度势,改灭佛论为富民论,规避巨大风险,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31】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陈曦笔下不停,内心更加坚定。 稳健之路,当如此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洋洋洒洒千余言,一气呵成。 墨迹未干,文章已就。 然而,文章虽成,陈曦却并未如周围那些才思敏捷急于表现者那般立刻起身交卷。 听见前排传来纸张卷动的窸窣声,眼角余光瞥见几位甲榜才俊已自信满满地起身,步履轻快地向御阶走去,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然而陈曦依旧稳坐如山,甚至慢条斯理地检查了一遍是否有错漏字。 直到殿中交卷者已过半数,连身旁几位乙榜同僚也按捺不住,起身离座。 陈曦这才不紧不慢地收拾好笔墨,轻轻吹干纸上最后一点湿润的墨迹。 双手捧起那份《富国当先富民策》,步履沉稳地走出。 【叮!宿主稳健行事,深谙中庸藏拙之道,不争先亦不落后,完美融入背景板,稳健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32】 交卷完毕,陈曦悄无声息地退回原位,再次隐入蟠龙金柱的阴影之下。 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与周遭那些或紧张等待、或互相交换眼神的同僚形成了鲜明对比。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最后一份策论也终于呈递上去。 李世民并未当场阅卷评点,温言勉励了几句。 诸如尔等皆国之栋梁,望日后勤勉王事之类,便宣布殿试结束。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再次山呼万岁,然后按着次序,缓缓退出这象征帝国最高权力中心的太极殿。 一出那巍峨沉重的殿门,仿佛瞬间卸下了千斤重担。 “痛快!陛下此问,直指我大唐之核心机要,吾辈当勠力以报!” 一位甲榜前列、身材魁梧的进士朗声大笑,引来一片附和。 “张兄高论!吾观此题,当从均田、府兵入手…” 另一人立刻接上话头,高谈阔论。 甲榜前列的几位俊彦迅速成为人群的核心,被簇拥着,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点评殿试题目。 尤其是那甲榜第一的陈光蕊,更是受到众人追捧。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殿试应该还是第一,高中状元即在眼前。 另外,诸如还有崔家、卢家那两位,应该也内定了榜眼与探花。 相比原本历史中的大唐,这西游大唐世家门阀实力更强! 纵是李二雄才伟略,一时也一样改变不得这种局面。 而陈曦,则依旧如同来时一般,无声融入在这喧闹而兴奋的队伍之中。 走在人群的最边缘,步伐不快不慢,恰到好处地保持着与核心圈子的距离。 有人兴奋地拍了拍他肩膀:“陈兄,考得如何?可有高见?” 陈曦温和一笑,谦逊道:“侥幸完卷,中规中矩罢了,不敢与诸位英才相比。” 说完后,陈曦自然而然的退后了一步。 低调与藏拙,基本已成陈曦之本能。 【叮!宿主低调退场,深藏功与,稳健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33】 识海中的提示音落下,陈曦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随着人流穿过重重宫门,走出巍峨的皇城。 夕阳的金辉洒满长安朱雀大街,将归去士子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陈曦的身影,也在这片辉煌的余晖中,悄然隐没于喧嚣的人潮深处。 向着城南那处僻静的小院,稳步归去。 稳健之道,不争一时之先,但求长远之安。 第4章 大唐风流 长安城南,僻静小院。 陈曦盘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气息悠长。 丹田内那一缕微弱却精纯的真炁,正随着人族基础练气法门的运转,缓缓流淌于四肢百骸。 三日引气,根基初定。 带来的不仅是五感的提升,更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沉静与踏实。 心念微动,识海之中,那熟悉的光幕悄然浮现: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一层 稳健经验值:33 系统商城:已开启 当前可兑换: 引气丹-:1点1颗 基础符箓绘制法: 20点 低阶匿息术:50点....... 看着那33点的稳健经验值,陈曦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当下虽已可兑换基础符箓绘制法,但陈曦却并未心急。 贪多嚼不烂,眼下还是提升修为最为重要。 【叮!宿主静坐修炼,稳固道基,稳健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34】 系统的提示音,总是这般悦耳且令人安心。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叩响。 “陈兄!陈曦兄可在?” 一个带着几分酒意和兴奋的声音传来,是乙榜中游的一位赵姓寒门同年。 陈曦收功起身,整理了下青衿,拉开院门。 门外站着赵姓同年,还有另外两三位乙榜进士,脸上都带着殿试结束后的放松与一丝兴奋。 “陈兄,好生难找!” 赵同年笑道:“走走走,今日崔公子做东,在天香楼设宴,庆贺我等金榜题名!甲榜的几位俊彦也在,大家同年一场,岂能不去热闹热闹?” 天香楼? 长安城顶级的销金窟,文人雅士、达官贵人汇聚之所。 陈曦心中念头急转:不去,显得不合群,引人侧目。 去,则要面对喧嚣与可能的麻烦。 权衡利弊,前者风险更大。 稳健归稳健,但并不是隐世与避世。 “崔公子盛情,岂敢推辞?只是小弟囊中羞涩,怕是……” “哎!陈兄说的哪里话!崔公子说了,今日所有花销,他一人包揽!只管尽兴便是!” “快走快走,莫让大伙儿等急了!” ........ 天香楼,流云轩。 丝竹管弦之声袅袅传来,推开雕花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醇酒、脂粉与名贵熏香的暖风扑面而来。 雅间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甲榜前列的几位赫然在座,状元郎陈光蕊端坐主位下首。 面如冠玉,气度雍容,正含笑与身旁一位身着华服,气质矜贵的青年交谈。 而此人,则正是五姓七望之一,博陵崔氏的公子,崔琰,亦是今科榜眼的热门人选。 另一侧,范阳卢氏的卢公子也正与几人谈笑风生,传言此人乃是今科探花热门。 弘农杨氏那位舞剑的杨公子,亦是赫然在列。 虽未入三甲,但其家世武功,无人敢小觑。 乙榜进士们分坐四周,或拘谨,或奉承........ 陈曦随众人入内,选了最靠门边灯光稍暗的位置悄然坐下。 场中正热闹,一位甲榜进士趁着酒兴,击节而歌,唱的是前朝名篇,倒也颇有气势。 崔琰抚掌赞道:“好!此情此景,当有妙音相和!” 他一拍手,几名怀抱琵琶与箜篌的乐伎鱼贯而入。 陈光蕊含笑举杯:“崔兄雅兴。今日我等金榜题名,正该效仿古人曲水流觞,畅叙幽情。” “来,诸位同年,今朝酒醉,共饮此杯!” 众人轰然应诺,举杯痛饮。 酒过三巡,话题也从诗词歌赋渐渐转向朝堂见闻,边关轶事。 有人谈及漠北妖兵肆虐,弘农杨珏拍案而起,豪言若得军职,必斩妖首级以报国! 有人说起江南富庶,卢公子则侃侃而谈其家商船所见所闻。 世家子弟的见识与底气,展露无遗。 陈曦安静地听着,偶尔随众人附和一声,更多时候是垂眸看着杯中清茶。 至于周边往着身边凑的歌姬,其则是来者不拒。 纵观历朝历代,最是隋唐美人动人心。 再者说了,此等文人雅事,若不与一二小美人深入交流一番,岂非白让崔公子破费了? 前世品茶已成绝唱,而今穿越,自当好好体验一番盛唐风流! 此种风流,自当不可一一详叙。 不过,接下来系统的提示音却是未曾停过。 【叮!完美融入大唐风流,稳健经验值+1!】 【叮!观察入微,稳健经验值+1!】 【叮!双人成行,稳健经验值+1】 【叮!云雨成霜,稳健经验值+1】 ......... 【当前稳健经验值:50】 .......... 同一时刻,大唐皇宫,甘露殿。 比起陈曦的稳健生活,李世民此时却是像着一个勤勤恳恳劳作的老牛。 同样的一夜未眠,但却是不一样的烛火通明。 李世民端坐御案之后,眉头紧锁。 而在其面前堆积如山的,正是今科殿试的所有答卷。 “富国之策?哼!” 李世民将一份卷子重重拍在案上,声音带着压抑的烦躁。 “通篇皆是老生常谈!劝农桑、轻徭役、修水利…这些朕不知道吗?朕问的是何以富唐!” “是解决当下国库空虚,以及府库渐罄的燃眉之急!” 内侍总管王德垂手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李世民又拿起一份,是陈光蕊的答卷。他扫了几眼,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 “嗯…陈光蕊此子,倒是确实文采斐然,条理清晰。” “扬佛抑道,广纳香火,以佛门信众之虔诚供奉充盈国库…倒也算一条路子,可惜非朕之所愿啊!” 虽然对这策论不怎么满意,但李世民还是提笔,在卷首朱批了一个鲜红的甲上,将其置于状元之位。 接着,他又批阅了崔琰、卢瑜等人的卷子。 两人虽是世家子,提出的对策也不算太高明,但至少确实能看的过去。 看在两人的家世之上,李世民也并未改变两人的位次。 烦躁地翻动着后面的卷子,大多都更平庸,或拾人牙慧,或空谈仁义。 直到一份字迹清秀工整、论述平实严谨的卷子映入眼帘——《富国当先富民策》。 “颍川陈曦?” 李世民对这个乙榜末尾的名字,毫无印象。 仔细看去,却见其通篇围绕民字做文章,劝农、减负、兴商、防灾…逻辑严密,引据充分,文笔斐然。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天下万民,便就那涛涛之水啊!” “好文章!好见识!” “此子于民生之道,见解颇为老成务实,条条切中肯綮,非纸上谈兵之辈!” 赞叹一番后,李世民脸上的欣赏之色立马便化作了深深的惋惜。 “可惜!可惜啊!” “如此文笔见识,若能洞察国本之艰,敢言人所不敢言,直指那富国最快之途,当为栋梁之才!奈何…也如他人一般,只敢在富民二字上打转,畏首畏尾,不敢越雷池一步!” 至于那真正的富民之策,自是陈曦最开始想的灭佛之策。 可惜,在这西游世界的大唐,却是无人敢此直言。 哪怕,现在大唐所在的南瞻部洲,佛门其实不算太昌盛。 可只要涉及了那漫天神佛,那便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唉! 一声叹息,李世民最终提起朱笔,看着那乙榜第二百七十三位的标记,最终还是在那份堪称乙榜翘楚的卷子上,批下了一个刺目的乙下。 既不敢为天下先,那便就平庸的去当个小吏吧! 甘露殿内烛火摇曳,将李世民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冰冷的金砖上,显得竟有几分孤寂。 他缓缓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巍峨的宫阙。 头顶,是煌煌大唐的万丈荣光。 脚下,是暗流汹涌的朝堂倾轧。 而心头,却是那几座如泰山压顶般沉重的大山—— 世家门阀、佛道势力、关陇勋贵…还有那漠北的妖魔,天上的神佛,山间的仙人....... 何以解忧? 第5章 殷小姐抛绣球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二层】 【稳健经验值:220】 【系统商城:已开启】 【当前可兑换:……】 系统面板在识海中无声铺开,简洁的字迹映照着陈曦此刻的状态。 三日以来,除却第一日一天一夜在天香楼留宿外。 陈曦都是一直深居在城南小院,足不出户。 晨起吐纳,引天地稀薄灵气入体,行那上古金丹大道之基。 午后研读典籍,体悟微言大义。 入夜则静坐观星,心念澄澈如古井深潭。 甚至只是安然待在院中,看庭前云卷云舒,听檐下雨滴轻响。 【叮!宿主潜心修炼,稳健经验值+1!】 【叮!宿主深居简出,规避风险,稳健经验值+1!】 【叮!宿主诵读《道德经》,心有所悟,稳健经验值+1!】 …… 稳健之道,贵在持之以恒,不疾不徐。 三日水磨工夫,陈曦丹田内那一缕真炁已壮大了数倍。 如涓涓细流温润流转,滋养四肢百骸,五感越发敏锐。 举手投足间皆有气力暗生,终是水到渠成,踏入了引气入体二层之境。 而稳健经验值,亦是从那殿试宴饮后的50点,一路悄然累积至了整整220点。 看着这三日来的收获,晨曦嘴角也是不免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随即收敛。 长生大道路远,这点修为,这点经验,远远不够。 恰在此时,长安城上空。 九声浑厚悠长的钟鼓之音响彻云霄,声波涤荡,仿佛连空气都为之肃穆。 传胪大典,要开始了! 一念至此,陈曦也是不敢耽搁。 在丫鬟的帮忙下,穿上进士服,忙连出门。 巍峨的皇城承天门,豁然洞开。 礼乐大作,庄严肃穆。 新科进士们身着朝廷特赐的崭新进士服,头戴三枝九叶冠。 依照殿试最终排定的名次,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鱼贯而出,列队于承天门前宽阔的广场之上。 而陈曦的位置,依旧在队伍的最末尾,乙榜进士之末席。 他身形微侧,不着痕迹地让自己处于前方一名身材略胖的同年身后。 巧妙地借其身形与冠冕的投影,将自己半掩其中,如同融入背景的一块青石。 随时隐藏自己真实实力,早已成为陈曦的本能。 礼部尚书手持金册,立于高台,声若洪钟: “贞观十三年春闱,殿试传胪——” “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江州陈光蕊!” 声音落下,全场目光聚焦。 陈光蕊身着大红状元袍,头戴金花乌纱帽,面如冠玉,气宇轩昂。 在万众瞩目中越众而出,对着皇城方向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辉。 真个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一甲第二名,榜眼及第——博陵崔琰!” “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范阳卢瑜!” …… 甲榜前列的名字一个个被高声唱出,每一个名字都伴随着一片艳羡与喝彩。 至于乙榜名单,则是一长串快速念过,陈曦那颍川陈曦四字夹杂其中,更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未激起半分涟漪。 唱名毕,便是新科进士游街。 御林军开道,旌旗招展,鼓乐喧天。 状元陈光蕊乘着高头骏马,走在队伍最前端,胸佩大红花,意气风发。 榜眼崔琰、探花卢瑜紧随其后。 再往后,便是长长的进士队伍,浩浩荡荡,沿着长安城最宽阔的朱雀大街缓缓前行。 “快看!状元郎!好生俊朗!” “那是探花郎!真乃风流人物!” “今科英才济济,实乃我大唐之福啊!” “..........” 街道两旁,早已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百姓们欢呼雀跃,争相一睹新科进士风采。 尤其是那状元、榜眼、探花,更是吸引了无数目光。 鲜花、香帕、甚至瓜果,如同雨点般抛洒向队伍,尤其是陈光蕊所在之处,更是成了整个长安百姓的中心。 甚至,更还有那开放的奇女子,对着陈光蕊媚眼不断,酥胸更早已半露,活生生一个捉婿现场。 而大唐百姓,对此更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都帮着起哄,吓得陈光蕊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而陈曦,则是依旧处于队伍末尾,身形微缩,步伐沉稳。 【叮!宿主低调游街,规避焦点,稳健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221】 队伍很快行至长安城最繁华的十字街口。 一座装饰得极为华丽的彩楼临街而建,楼上红绸高挂,绣球悬梁。 楼下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远超别处。 “是丞相府的殷小姐抛绣球招亲!” “天啊!殷小姐才貌双全,谁若得此绣球,岂非一步登天?” “状元郎!定然是状元郎!” “........” 无数道炽热的目光投向彩楼,更投向那骑马走在最前风采无双的陈光蕊。 彩楼珠帘轻挑。 一位身着华服,姿容绝丽的女子在丫鬟簇拥下现身楼台。 正是当朝宰相殷开山之女,殷温娇。 只见其手持一个硕大精致的五彩绣球,美目流盼,在楼下汹涌的人潮与游街的进士队伍中缓缓扫过。 刹那间,整条朱雀大街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无数双手臂高高举起,无数张面孔写满渴望,人群如同沸腾的潮水向前涌动。 虽然知道机会不大,但谁都想争一把啊! 毕竟,这可是当朝丞相之女。 一旦,被那绣球砸中,那可就真一步登天了啊! 然而,陈曦却是一点这般想法都没有。 只见其迅速退后半步,不给一点点意外发生的碰瓷机会。 虽然按照西游原剧情,这绣球几乎百分百会落在陈光蕊身上。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烫手山芋,可万万碰不得。 与此同时,彩楼之上。 殷小姐的目光在状元陈光蕊身上停留片刻,又掠过榜眼与探花。 片刻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皓腕轻扬,那象征着姻缘与富贵的五彩绣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自楼台抛下! “我的!是我的!” “让开!绣球是我的!” “.........”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无数人跳起争抢,推搡、叫喊、跌倒……场面一片混乱。 那绣球在无数只伸出的手上方弹跳、飞旋,但偏偏就是无人拿到。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穿过纷乱的人头,竟不偏不倚,就是直直地落向了陈光蕊身上! “状元郎!是状元郎!” “天意!此乃天意啊!” “才子配佳人,天作之合!” “...........” 在震天的欢呼与艳羡声中,那五彩绣球,稳稳地落入了陈光蕊的怀中。 他下意识地接住绣球,抬头望向彩楼。 珠帘之后,殷小姐含羞带怯,微微颔首,随即隐入帘后。 霎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丞相府的家丁立刻上前,簇拥着还有些懵懂的陈光蕊,向着丞相府方向而去。 游街的队伍也因此暂停,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陈光蕊都充满羡慕。 明明自身已经是状元了,还马上就要成为丞相的乘龙快婿,这简直就是妥妥人生赢家啊! 反倒是陈曦只是平静的目睹着这命中注定的一幕,眼神深邃平静,无悲无喜,只有一丝尘埃落定的了然。 绣球落定,姻缘缔结。 状元郎陈光蕊的人生轨迹,已然清晰可见。 而在这煌煌大唐的盛世喧嚣之下,在那漫天神佛的棋盘之上,一场牵动三界的西行大幕,亦随着这枚绣球的尘埃落定。 于此间,缓缓揭开了一角。 【叮!宿主明哲保身,成功规避因果纠缠,稳健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222】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西游的大幕已然开启,而他的大道之路,还长! 第6章 后天八卦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二层巅峰】 【稳健经验值:300】 【系统商城:已开启】 【当前可兑换:……】 一天一夜过去,经验值再添七十八,可喜可贺。 此时,距离那场震动长安的新科进士游街,已然过去了一天一夜。 这二十四时辰,陈曦并未蜗居他那城南小院。 而是再度流连于天香楼的温柔乡里,依旧是那间流云轩。 不过此番作陪的却已没了外人,唯有那位姿容绝代才情无双的花魁姐姐。 窗外明月如轮,清辉洒落。 丝竹管弦之声隔帘传来,悠扬婉转,几分旖旎流转。 陈曦斜倚在软榻之上,一手执玉杯,浅啜着琥珀色的琼浆,另一只手则被花魁那双柔若无骨的柔荑轻轻握住。 佳人近在咫尺,吐气如兰。 案上珍馐未动几箸,倒是那胭脂色的樱唇,成了陈曦品咂不倦的佳肴。 每一次若有似无的触碰,每一次气息交融的低语浅笑。 都引得花魁姐姐粉面含羞,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盏酒唇脂间,风流自不必细表。 更妙的是,识海之中,那代表稳健经验值的数字。 竟也随着这温柔乡里的风流,时不时便悄然跳动一下。 【叮!宿主深谙盛唐风流,稳健经验值+1!】 【叮!宿主温香软玉在怀,品茶鉴溟,稳健经验值+1!】 【叮!宿主……稳健经验值+1!】 …… 如此稳健,经验值蹭蹭上涨,当真是快活似神仙。 自从陈曦发现在天香楼听曲赏花魁,竟然比在家经验值涨的还快,陈曦早就想再来了。 可惜,就是囊中羞涩。 毕竟,这天香楼可是个销金窟。 就连今天这趟,那还都是陈光蕊这个状元请的。 一人一个包间,出手着实阔绰。 “长安居大不易,看来我日后也是不得不先想点搞钱的路子了,毕竟修炼也是很耗钱的!” 秉着日后想在天香楼安家的想法,陈曦不禁暗自想道。 毕竟,来长安之前,身居颍川的老父亲可是将积蓄都给了他。 除此之外,他可是就再无收入来源了。 直至月上中天,万籁渐寂。 陈曦拥着怀中温软的玉人,心神一片宁静满足。 而就在他准备闭目养神之际,识海中的系统光幕忽地自动刷新。 【系统商城物品更新!】 【新增可兑换: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兑换经验值:165】 这行提示,瞬间拉住了陈曦的心神! 意念微扫,看向那文王后天六十四卦的介绍。 毕竟,这可是价值足足165经验值,必须得看准了。 【文王后天六十四卦:人族顶尖推演秘术,源自人族圣贤文王姬昌,可窥探天机,推演吉凶,趋利避害,虽为后天之术,然妙用无穷,乃稳健行事之无上利器!】 “好东西!” 看完之后,陈曦瞬间为之被打动。 不说别的,仅仅就一那趋吉避凶,便就足以让陈曦心动了。 身为穿越者,陈曦自然知晓封神旧事。 当初,文王姬昌凭此术算无遗策,于劫波诡谲的封神量劫中屡屡化险为夷,甚至连自身寿数吉凶都能推演! 虽名为后天,不及伏羲先天八卦直指大道本源,但于推演具体事象、规避风险、谋定后动上,已经足够堪称bug了! 他虽拥有西游记忆的先知优势,但记忆是死的,世界是活的。 漫天神佛博弈,天地大势如潮,一个小小的变数就可能引发滔天巨浪。 唯有掌握了这等推演天机,预判祸福的本事,才能真正将稳健之道贯彻到极致! “兑换!立刻兑换文王后天六十四卦!” 没有任何犹豫,陈曦直接选择了兑换。 【叮!确认兑换文王后天六十四卦,消耗165点稳健经验值!】 【兑换成功!】 【当前稳健经验值:135】 霎那间,无尽信息洪流,瞬间涌入陈曦的识海! 阴阳五行、天干地支、时空流转、万物生克……无数玄奥的卦象、爻辞、推演法门如星辰般点亮,最终汇聚成那六十四幅蕴含天地至理的卦图! “唔……” 饶是陈曦已引气入体,神魂远强于凡人。 此刻也被这庞大的信息冲击得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 怀中花魁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抬起螓首,美眸中带着询问。 “无妨,偶有所感。” 陈曦强压下识海的翻腾,对花魁姐姐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 “姐姐且先安歇,容我静思片刻。” 花魁见他神色虽异却无大碍,乖巧地依偎在他身侧,不再打扰。 陈曦闭上双目,心神彻底沉入那浩瀚的卦术海洋。 他并未急于尝试推演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先从最基础的静心体悟开始。 识海中,那六十四幅卦图虚影缓缓流转,乾、坤、坎、离、震、巽、艮、兑……八卦意象轮番浮现。 彼此组合,演化出无穷奥妙。 尝试着调动丹田内那缕微弱的真炁,按照秘术记载的入门法门,在指尖凝聚。 起初,炁流晦涩难控,数次溃散。 但陈曦心性沉稳,不急不躁。 一次次尝试,心神完全沉浸在卦象的推演与炁息的流转之中。 渐渐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玄奥波动,开始在他指尖萦绕。 并非神通法术的凌厉,而是一种洞悉、推演、顺应天道的缥缈气息。 【叮!宿主潜心修炼人族无上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稳健根基再添保障,稳健经验值+5!】 【叮!宿主以稳健之心修持推演秘法,深得稳健三昧,稳健经验值+3!】 【当前稳健经验值:143】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也是肯定了陈曦的选择与努力。 时间在静修中悄然流逝,窗外的月光偏移,更漏声断。 陈曦缓缓睁开眼,眸底深处,仿佛有八卦虚影一闪而逝,复归深邃平静。 虽然仅仅是才入门,距离算无遗策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陈曦自问凭借他现在的领悟,算算卦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 唯一的问题就是,还没怎么实验过,而且也还缺了几样道具。 比如上好的龟甲,还有特制的铜钱,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唯有有了这些,推算方才能更加准确。 不过,有了此法,也算是在西游世界又多了份自保的底牌! 第7章 神机妙算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二层巅峰】 【稳健经验值:200】 【系统商城:已开启】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入门)】 识海中的面板悄然隐去,指尖萦绕的那一丝推演天机的玄奥气息也随之收敛。 陈曦缓缓睁开眼,窗外天色已透出蒙蒙青白。 一夜风流,经验值又再度回到了200之上。 却是不知,这一夜又是几度折花攀柳了。 怀中温香软玉,花魁姐姐海棠春睡,鬓云微乱,粉腮犹带昨夜承欢的娇慵红晕。 见此,陈曦不禁低头,指尖轻轻拂过那如缎的乌发,一丝若有若无的旖旎回味悄然滑过心尖。 “曦郎……” 似是察觉到动静,花魁嘤咛一声。 眼睫微颤,星眸半启,带着初醒的迷蒙与依恋,水光盈盈地望向他。 “姐姐醒了?” 陈曦展颜一笑,温润如玉。 手臂紧了紧,将那温软的娇躯更贴近几分。 低下头,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光洁的额角,声音低沉而饱含深情: “昨夜良宵如梦,只恨春宵苦短。姐姐放心,待我他日功成名就,必不负姐姐这番情意,定当以千金为聘,为姐姐赎身,从此双宿双栖,再不分离。” 情话绵绵,字字恳切。 若是从不曾与陈曦交往过,说不得还真就被陈曦这般话给骗到手了。 而偏偏,这花魁还也就真信了。 只见其含情脉脉,眼中水光更盛,螓首埋入他颈窝,低语如诉: “奴家信郎君……只盼郎君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陈曦轻抚其背,口中那是万般保证,山盟海誓信手拈来,心中却是一片澄澈古井。 温柔乡是英雄冢,亦是修行途中的迷障。 此刻的缠绵悱恻,不过是漫长道途上一点微不足道的点缀。 他陈曦所求,乃是那超脱凡俗、逍遥自在的长生大道,岂能为一时欢愉所羁绊? 当然一时的欢愉那也是少不了的,只不过公车私用之事,他终究还是做不来的。 况且,这花魁牵扯甚广。 留连过甚,难保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平白坏了稳健根基。 又温存片刻,哄得花魁心满意足。 陈曦起身,穿戴整齐。 最后看了一眼锦帐中尤带眷恋的玉人,他毫不留恋地转身,推门而出。 “公子。”守在雅间外的小厮陈安立刻迎了上来。 “嗯。” 陈曦应了一声,脚步不停,径直向楼下走去。 行至天香楼门口,陈曦脚步微顿,侧首对紧跟在旁的陈安低声道: “记下,日后若再来此地,那位花魁……避着点。” 陈安一愣,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了自家公子一眼。 昨夜公子与那位花魁姐姐何等缠绵,今早离开时还依依不舍,怎么转眼就? 但陈安也深知自家公子行事向来有章法,不敢多问,只恭敬应道: “是,小的记住了。” 主仆二人汇入清晨长安城初醒的人流,街市上已有贩夫走卒开始忙碌,蒸饼的香气混合着晨露的清新弥漫开来。 “公子,接下来是回府吗?”陈安问道。 陈曦没有立刻回答,眉头微蹙。 摸了摸袖中干瘪的钱袋,那点可怜的家底。 经过这几日天香楼的稳健消费,和练气修炼用度的花销,早已所剩无几。 “吏部那边,十日后才会颁布我等新科进士的任职安排。” “这十日,朝廷是不发俸禄的。” “坐吃山空,囊中羞涩啊。”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知不觉间,现在的陈曦也是已然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陈安闻言,脸上也露出愁容: “公子,那……咱们如何是好?要不小的去寻些短工……” “短工?”陈曦摇头失笑。 “你家公子好歹是乙榜进士,虽排名末位,亦是朝廷命官候补,岂能去与民争利,做那等粗活?徒惹人笑柄,平白折损了身份,有碍稳健。” 更重要的是,那点微薄工钱,还不够他在天香楼喝杯茶的。 修炼需要资源,生存需要银钱。 在这长安城,无钱寸步难行。 可眼下,他除了刚刚入门的文王后天六十四卦,身无长技。 “身无长技……” 陈曦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几枚为了参悟卦术而买的普通铜钱。 突然,一道灵光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算卦? 陈曦脚步猛地一顿,眼中骤然亮起精光。 “对啊!算卦!算卦好啊!” 文王后天六十四卦,是人族顶尖推演秘术! 虽只是初窥门径,尚远达不到文王那般算无遗策的境界。 但用来测测凡俗之人的吉凶祸福、寻个失物、问个前程……岂不是绰绰有余? 这简直是天赐的,最符合他稳健路线的生财之道! 无需本钱不说,还不惹眼,不与人争,更能顺势验证卦术,积攒经验! 只不过,行此事之前,陈曦并未鲁莽,而是先给自己测了一卦。 乾上乾下! 乾卦!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大吉! 这种卦,莫说是陈曦这个精研文王后天八卦的人,就算是一个普通相师,那也知道是上等的大吉卦。 看来,就算是天意也是站在自己的决断这边啊! “陈安!” 陈曦精神一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不回府了!先寻个僻静地方!” 半个时辰后,城南一间不起眼的成衣铺后巷。 一个面容蜡黄,留着两撇鼠须,身着半旧灰色道袍的中年相士走出。 其身后,则是跟着一个同样换了身粗布衣裳,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随从。 陈曦满意地对着铜盆里浑浊的水影照了照,易容术虽粗浅。 但配合这身行头,足以让他改头换面,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也一样看不出来。 而后,也是又在街边小摊购置了一套品相尚可的龟甲,和三枚磨得油亮的特制占卜铜钱。 “走!” 易容后的陈半仙将一面写着“铁口直断,趋吉避凶”的布幡交给陈安拿着,自己则捻着那几枚铜钱,摇头晃脑,别说还真有那么点江湖相师的感觉了。 而也就在这时,陈曦这边第一单生意也是已然上门了。 却见那厢,正有一那气质出众,温婉如玉的妇人缓缓而来。 第8章 妙哉!妙哉! 那厢走来的妇人,身姿娉婷,气度雍容。 藕荷襦裙,月白半臂,堕马髻斜簪温玉。 正是当朝宰相殷开山之女,新科状元陈光蕊的新婚夫人,殷温娇。 陈曦一眼便将其认出,不过却并未声张,只是静待其到来。 “先生。” 来到陈曦的卦摊前坐下,殷温娇开口,声音温婉。 “妾身欲卜问家事前程。” 陈曦眼皮微抬,眸光平静无波。 “夫人所求,当不止一事也。” 被一语道破内心,殷温娇也不禁微微一怔。 当即忙连定了定神,这才继续道: “妾身有三问,一卜夫君十日后吏部安排的官运前程,二卜妾身何时得子,三卜若得子嗣,其未来前程如何。” 陈曦闻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在这一瞬全被看穿了一般。 殷温娇屏住呼吸,莫名感到一阵压力。 “官运、子嗣、前程……夫人这三问,牵连甚广,因果纠缠,一般人恐难卜算啊!” “就算是,算得了恐怕也都不见得为真!” 陈曦微微一笑,目光深沉的看向殷温娇。 闻言,殷温娇心中也是不免失望了起来。 本以为是遇到了一位有真本事的老神仙,未曾想到竟也是一个江湖骗子,当即便要起身告辞。 “既然先生无能为力,那妾身告辞便是。” 然而,却就在这时,忽闻对面那人淡然笑道: “谁说老夫算不得的?” “只不过——得加钱!” “加钱?”殷温娇微微一愣。 “不错!” “加钱!” “卦金,三千两白银。” 此言一出,殷温娇瞬间惊愣,猛地抬头,美眸圆睁。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灰袍相士! 三千两?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热闹的摊贩路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陈曦的目光如同在看疯子。 “先生莫不是在说笑?三千两白银,便是请钦天监监正卜一卦也绰绰有余!” 陈曦神色不变,用着那看透世情的语气淡淡道: “钦天监算的是王朝气运,算不得凡俗私隐,更算不得宿命因果。” “夫人所求三事,件件涉天机,步步藏凶险。寻常术士,纵有十分本事,算之必遭反噬,轻则折寿,重则横死。故,不敢算,不能算,亦不配算。” 陈曦双手负后,目光如电,直视殷温娇。 “唯有此价,方能承其重,显其真。夫人若觉不值,自可离去,另寻高明。” 说罢,陈曦竟再次闭上双眼,不再理会殷温娇。 说实话,陈曦自觉自己开这价并不算高。 毕竟,这殷温娇所问的东西实在牵扯太大。 也就是他有系统屏蔽天机,并且当下换了马甲,还又实在缺钱。 否则,这买卖谁爱接谁接! 殷温娇胸口起伏,看着陈曦这般模样,也是不禁气急。 不过深思之后,却是又觉得陈曦所言有理。 “好!三千两就三千两!只要先生所言在理,能解妾身心头大惑,银钱不是问题!宝通钱庄,立时可兑!” 深思之后,殷温娇直接从贴身锦囊中取出三张面额千两的宝通钱庄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摊上。 “现在,请先生起卦!” 看着这殷温娇眼睛眨都不眨,直接便就甩出了三千两银票,陈曦也是不禁感叹,果然不愧是丞相之女啊! 同时也是明白,难怪后面那些水贼会动心抢劫了。 人家这是真有钱啊! 财帛动人心,那可不是说说玩的。 “夫人爽快!” 收下银票,陈曦话音落下,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随手捧起那副古朴龟甲,三枚铜钱置于其中。 并未见如何用力摇动,那龟甲竟自行悬浮于他双掌之间寸许,微微震颤! 内里铜钱碰撞之声,不再是清脆,而是化作一种奇异的,仿佛蕴含大道韵律的嗡鸣! 嗡——嗡—— 龟甲表面,隐隐有微不可察的玄奥纹路流转! 一股无形的气机以陈曦为中心扩散开来,引得周围气流都为之滞涩! 龟甲悬空,道纹自显! 一连六次,龟甲轻震,道韵自成。 当第六次嗡鸣停歇,陈曦双掌虚按,龟甲缓缓落于黄布之上。 只不过并未立刻倒出铜钱,而是并指如剑,对着龟甲虚空一点! “现!” 一声轻叱,如同言出法随! 龟甲内三枚铜钱应声飞出,悬于半空,滴溜溜旋转不停,每一枚都绽放出微弱却清晰的金光! 三枚铜钱并非随意落下,而是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缓缓定格,排布成一个蕴含天地至理的卦象—— 离上坎下,火水激荡! “火水未济!” 陈曦声音清越,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殷温娇心神摇曳。 “此卦象,吉凶交加,福祸相依,乃大争之世,亦是大变之机!” “坎水主险,离火主明。” “令夫之官运,可谓是祸福交加,当有遇水则停,切记切记!” “至于子嗣,爻动而旺,得月建相生!不出一年,麟儿必降!” “此子禀天地灵秀,承宿世因果!其命格贵不可言,非人间王侯可拟!未来当在九天之上,或掌佛国净土,或承天命造化!其成就,当震烁寰宇!” “然!卦中坎水如渊,暗藏骨肉离殇之厄!此乃天命所定之劫数,非人力可避!夫人需谨记:守心持正,静待花开。” 卦象出,陈曦目光淡然,依据前世记忆,以及所算之卦,透露不少天机。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是陈曦为自己考虑的。 西游的关键在于唐僧,而西游大势则是万万阻挡不了的。 而自己透露的这些天机,或可暂时拖延一下西游开始的时间。 那样,自己在大唐稳健发育的时间自然也就长不少。 毕竟,一旦佛法真的完全东传大唐,虽说对自己影响不大,但总归不妙。 解卦完毕,悬浮的铜钱金光敛去,叮当一声落回龟甲。 陈曦身上的浩瀚气息也随之收敛,重新变回那个平凡的灰袍相士,仿佛刚才沟通天地言出法随的并非是他。 只不过,他的这番话却是真将殷温娇给吓坏了。 “骨肉离殇?” “先生,救我!” 然而,陈曦却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 自己能透露这么多,已是仁至义尽,算是对得起那三千两白银了。 还想说再多,却是不可能的了。 “缘起缘灭,自有定数。夫人,请回吧。” 对此,殷温娇也是不好强求,只能再次深深一礼,带着满心震撼与复杂的思绪,转身匆匆离去。 【叮!改头换面获得新身份,稳健经验值+5!】 【叮!获得卦金三千两,稳健生财,稳健经验值+5!】 【叮!巧解卦象,不改西游大势,稳健经验值+10!】 【当前稳健经验值: 220!】 待到殷温娇离去,陈曦看着再度收获的20稳健经验值以及那三千两银票,心下大定。 钱有了,经验值也有,血赚! 接下来,可以安心的去天香楼稳健修炼了! 妙哉! 妙哉! 第9章 不简单的陈光蕊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三层】 【稳健经验值:824】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入门)】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中,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铺展,各项数值清晰映照。 十天的时间转瞬而逝,稳健经验值累积到八百多点,并且修为也提升到了引气入体三层,对此陈曦很是满意。 而这十日光阴,陈曦也是过的极为充实。 天香楼的温柔乡,与花魁姐姐品茗论道,深入浅出地探讨了一番盛唐风流,自是不必多说。 而修行之事,更是从不曾放下,每日练气不辍。 晨起吐纳,引天地稀薄灵气入体,行周天运转。 午后静坐,凝神内视,温养丹田中那一缕日益壮大的真炁。 入夜观星,心念澄澈如古井深潭,体悟道法自然。 而修炼之余,陈曦亦未荒废文事。 重拾起从颍川带来的几卷经史子集,试图从中再寻些微言大义。 未曾想这一读,竟让他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读书所得经验,却是远比行一般稳健事所得经验值要多。 尤其是钻研那些蕴含哲理或实用技艺的典籍,每次领悟,经验值增加更是格外地多。 说起来,这十天里增加的大半稳健经验值,还都是陈曦读书所得。 “书中果有黄金屋,古人诚不欺我!” “可惜,手头书籍终究有限。” 放下手中早已翻得卷边的《孟子》,陈曦轻轻叹息一声。 颍川带来的书已尽数读完,长安书肆虽多,但修炼已经是无底洞了,哪里还有闲钱买书。 毕竟,眼下可是大唐,不像后世书籍那般便宜。 看来日后手头宽裕了,当务之急便是去书肆稳健进货了。 正思忖着如何开源节流,更高效地利用这读书涨经验的妙法时,院门却是已被笃笃叩响。 “陈兄!陈曦兄可在?”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 正是那位寒门同年,赵恒。 陈曦心念微动,起身整理了下青衿,拉开院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赵恒,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急切。 “陈兄,快快准备!时辰快到了!” “吏部今日放官!你我同榜,需得一同前去听宣!这可是早就约好的!” 陈曦恍然,十日之期已满。 今日正是吏部,宣布他们这些新科进士最终官职去向的日子。 “有劳赵兄提醒。”陈曦温和一笑,神色平静,“这便动身吧。” 两人不再多言,汇入长安城初醒的人流,朝着皇城方向快步而去。 吏部衙署,庄严肃穆。 当陈曦与赵恒赶到时,衙署外的空地上已聚集了不少新科进士。 甲榜俊彦们自成圈子,言谈间意气风发。 乙榜诸生则大多三五成群,低声议论,难掩忐忑。 陈曦依旧习惯性地选了个人群稍后的位置,借着前方一位身材高大的同年身影,将自己半掩其中。 眼观鼻,鼻观心。 看似安静等待,实则悄然运转起丹田那缕温润的真炁,心神沉入识海深处那六十四幅流转的卦图虚影。 “文王后天六十四卦,观气之术,正好借此良机,验证一番。” 心念微动,一缕极其微弱的推演之力,自他指尖悄然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覆盖向身前的人群。 刹那间,眼前景象为之一变! 在陈曦的感知中,每一个新科进士的头顶,都浮现出一缕或明或暗、色泽各异的气息! 这便是气运的显化! 气运以青、白、赤、黄、紫为序,青白为常人之运,赤黄乃富贵之兆,紫气则为贵不可言之象。 大多数进士头顶,皆为青白之气。 或夹杂几缕赤黄,代表着他们未来仕途的起点与大致潜力,与陈曦根据其家世、殿试名次的判断大抵相符。 赵恒头顶,便是一团青气为主,夹杂着几丝微弱的白气。 显示其寒门出身,前程尚需自身奋力拼搏,运道平平。 陈曦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直到落在那被众人隐隐簇拥着的状元郎——陈光蕊身上! 嗡! 陈曦心神猛地一震! 只见那陈光蕊头顶,并非预料中赤黄交加的状元贵气,而是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紫金色!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这片尊贵无匹的紫金气运深处,竟隐有一道极其细微、却透着不祥与死寂的灰黑色纹路! “紫金气运?帝王之资?不,不对!” 陈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绝非普通人间富贵之运! 气运之强盛,远超凡俗想象! 识海之中,仿佛受到这逆天气运的刺激。 系统面板竟自动刷新,浮现出一行冰冷而震撼的提示: 【检测到特殊气运个体:陈光蕊】 【气运等级:紫金(异常)】 【关联信息解锁(部分): 身份:江州人士,新科状元,当朝宰相殷开山之婿。 实力:先天巅峰境武者,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地仙之境!】 先天巅峰的武者,未来会死于水贼? 看到这信息之后,陈曦第一时间便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方才观气,只觉其气运滔天,却未能直接看透其修为深浅。 此刻经系统检测,他才骇然发现,这位状元郎竟已是先天巅峰! 这实力,放在凡俗武者中已是顶尖,对付寻常水贼简直如同砍瓜切菜! 可根据他对西游的了解,这陈光蕊最终却死在了几个小小水贼手中! 这实在太诡异了! 陈曦心底寒意陡生,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与危机感瞬间自其心底涌现。 “这绝非意外!这背后必有滔天阴谋!是佛门?道门?天庭?还是...........?” 洪江渡口那看似偶然的劫杀,此刻在陈曦眼中,已然笼罩上了一层厚厚迷雾。 一个身负如此气运与实力的人,其死亡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就在陈曦心念电转,试图从这些信息中理出更多线索时,吏部衙门那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豁然洞开。 一名身着绯袍的吏部官员手持名册,缓缓走出。 而此人的来历,同样大的惊人,使得陈曦不得不认真对待。 宋国公,萧瑀! 第10章 翰林院编修! 吏部衙门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洞开,如同开启了一道命运的分水岭。 身着绯袍腰悬金鱼袋的宋国公萧瑀,手持名册,步履沉稳地踏出。 “参见国公!” 看到来人竟是萧瑀之后,一众进士亦是忙连齐齐拜道。 而陈曦,在心中亦是暗自思量了起来。 宋国公萧瑀,此人不仅是开国元勋,皇亲国戚。 更是长安城内出了名的佛门护法,数次朝堂论辩都力主扬佛抑道。 他亲自来宣读吏部安排,其中恐怕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此时,萧瑀目光亦是平静地扫过眼前这群帝国的未来栋梁。 尤其是,在掠过状元陈光蕊时,更是意味深长,隐隐间满是期待。 足可见得,其恐怕与陈光蕊关系也很是不浅。 随即,却见这陈光蕊缓缓展开手中那卷黄绫名册。 “贞观十三年春闱,吏部铨选已毕,今宣授职事如下——” 闻言,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气仿佛凝固。 事关前程,除了陈曦谁也不能真的平淡以对。 “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江州陈光蕊。” “授职尚书都事,正七品上。” “嘶——” 话音未落,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极力压抑却清晰可闻的抽气声! 尚书都事! 那可是尚书省直属要职,掌文书案牍,通判诸司事务! 位虽非极高,却是中枢运转的枢纽之一,位卑而权重! 多少世家子弟熬资历走门路,也未必能在此等年纪便跻身此位! 不想咱们这位状元郎,竟是直接就被授予了此职。 一时间,众人也是不禁纷纷向陈光蕊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若非萧瑀还在,恐怕也是早就对陈光蕊恭维了起来。 而在陈曦眼中,其头顶那片紫金气运,似乎也更盛了几分。 反倒是陈光蕊极其沉稳,躬身领命,姿态恭谨而沉稳,对着萧瑀的方向深深一揖。 “一甲第二名,榜眼及第,博陵崔琰。” “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范阳卢瑜。” “俱授秘书省校书郎,正八品上。” 萧瑀继续宣布任命,态度明显冷淡了不少。 崔琰卢瑜二人显然也早就知晓了这等任命,淡然躬身领命。 这职位虽非中枢要职,但清贵体面,掌校雠典籍,亦是世家子弟入仕的极好起点,足以为日后铺路。 “甲榜进士,太原王珪,授弘文馆校书郎,正八品上。” “甲榜进士,清河崔宏,授门下省典仪,正八品下。” “甲榜进士,荥阳郑源,授国子监助教,正八品下。” “甲榜进士,赵郡李昭,授京兆府参军事,正八品下。” 一个个煊赫的世家姓氏,一个个清贵或实权的正八品官职被念出。 被点到名字的进士,脸上无不露出矜持而得体的笑容,周围的同僚也纷纷投去或祝贺或结交的目光。 这便是甲榜的分量,门阀的底蕴啊! 宣唱声一路向下,从甲榜中游到末流,品阶渐次滑落。 多为正八品下或从八品的京畿县尉或录事参军等职,虽远不如前几位耀眼,却也都在实权衙署,是正经的流内官,前途可期。 终于,宣唱到了乙榜。 乙榜前列的进士,大多也得了些偏远州县的九品主簿、县尉之职。 虽离京外放,好歹也是官身。 而随着名次越来越靠后,气氛也越发凝重。 许多乙榜末流的寒门进士,脸色已微微发白,手心都攥出了汗。 而当所有乙榜进士的官身都尘埃落定之后,萧瑀也是终于念到了陈曦的名字。 “乙榜第二百七十三位,陈曦,颍川陈氏。”: “授职翰林院编修,从九品下。” 读完之后,就算是萧瑀也不禁奇怪的扫了一眼陈曦。 这少年究竟是得罪谁了? 怎的落了这般一个职位? “翰林院编修?” “从九品下?!” 而众人更也都是纷纷震惊不已,难以相信新科进士中竟会出现一个翰林院编修。 毕竟,当下的翰林院可与那清贵的储相之地不同。 在这贞观初年的大唐,翰林院不过是个新设不久,名不副实的养闲之所! 既非三省六部这样的实权衙署,也非弘文馆、秘书省那样的文化清流,更像是个安置冗员编纂些无关紧要典籍的冷僻角落。 而编修一职,更是微末中的微末! 从九品下,几乎是大唐官制中流内官的最低门槛,仅比不入流的胥吏高那么一丝。 既无实权,又无油水,更远离权力中枢,升迁之路几乎一眼望得到头。 若无天大机缘,此生能熬到个七品县令,便算祖坟冒青烟了! 所以说,也就无怪乎众人如此震惊了。 只不过,众人不知的是,这官职却是李世民亲自安排的。 希望陈曦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在翰林院沉淀一番,并且领悟他真正心思,日后再委以重任。 而这时,与陈曦同在乙榜的一众进士,也都纷纷选择了远离陈曦。 生怕陈曦这个小小翰林院编修,坏了他们的前程。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唯有站在陈曦身旁不远处的赵恒,脸上露出真切的焦急与不忍。 挣扎了一下后,最终还是挪步过来,压低声音安慰道: “陈兄,翰林院虽清冷些,却也安稳,他日未必没有转机……” 陈曦抬起头,脸上却不见赵恒预想中的沮丧,反而是一片平静对着赵恒温和一笑,拱手道: “多谢赵兄关怀,朝廷安排,自有深意,陈某欣然领受。” 欣然领受? 赵恒愣住了。 这反应未免也也太平静了吧?甚至可以说是高兴? 陈曦当然高兴! 甚至可以说是喜出望外! 若非场合不对,他更是差点笑出声来! 眼下他正愁没书看,没想到这边就送了一个翰林院编修! 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稳健福地! 【叮!成为翰林院编修,远离朝堂中心,稳健经验值+10!】 【当前稳健经验值:834!】 稳健经验值的增加,再次让陈曦无视了周围那些或同情、或疏离、或探究的目光。 整了整身上那件略显寒酸的青衿,对着高台上宣旨完毕正欲转身离去的萧瑀,以及吏部衙门的方向,深深一揖,姿态从容,声音清朗: “臣,陈曦,谢主隆恩!必当恪尽职守,不负朝廷所托!” 闻言,萧瑀也不禁多看了陈曦一眼。 遭此变故,此人竟还都能从容以待,这小家伙有点意思啊! 不过,很快萧瑀便就收回了目光,再无停留,转身离去。 吏部铨选尘埃落定。 陈曦直起身,迎着赵恒依旧困惑担忧的目光,脸上笑容温和依旧,心中却是一片澄明与火热。 翰林院? 编修? 从九品下? 甚好,甚好! 此去,正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 第11章 红尘人间 尘埃落定,各回各家。 持续十来天的等待,终于在此刻得到收获,众人也是终于得以喘息一番,好好休沐一下。 然而,这份清闲并未持续太久。 状元郎陈光蕊的请柬,很快便就递到了陈曦暂居的城南小院。 “陈兄,明日午时,安宁坊一聚,万望赏光。” 送信的小厮毕恭毕敬,言明是状元公做东,宴请本届所有新科进士同游。 陈光蕊身为此次科举之首,自是不会放弃笼络人心的机会。 毕竟,在官场最重要的关系有三种:同乡、同年、师生。 说不得在未来,自己这一科进士中就会有不少部堂高官,陈光蕊早做准备无可厚非。 陈曦接过那描金烫银的精致请柬,指尖拂过安宁坊三字,心下微动。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坊坊皆有名堂。 据他所知,这安宁坊,却是非寻常去处。 其位于皇城之东,紧邻东市,乃是长安城最顶尖的销金窟,达官显贵、世家豪阀最喜流连之地。 其格调奢华,远非前些时日众人相聚的天香楼可比。 天香楼不过凡俗顶级的声色场所,而在这安宁坊只要你有足够的身家与门路。 漠北草原的狐女、猫女,西域小国的公主,乃至修炼有成的仙子,皆可在此寻得芳踪。 坊间最负盛名的,莫过于幻音坊、天仙阁、红尘人间这三大名楼,各有千秋,声名赫赫。 陈光蕊此番相邀,手笔不可谓不大。 一众进士,包括陈曦在内,虽心思各异,却无人敢驳状元公的面子。 纵使那些自持身份,不愿与乙榜末流陈曦过多牵扯的世家子弟,也只得捏着鼻子应下。 只是心中打定主意,到了地方定要离那陈曦远远的便是。 陈曦对此自是心知肚明,却也欣然应允。 稳健之道,并非一味避世。 该有的应酬,还是要去的。 当然他也更想看看,这位头顶紫金气运却暗藏死劫的状元郎,此番下血本请客,究竟会选在三大名楼中的哪一处。 事先声明,他才不是为了好看的小姐姐! 翌日午时,阳光正好。 陈曦依旧是那副低调模样,青衿素净,混在赴宴的进士队伍中,毫不起眼。 赵恒倒是依旧与他同行,只是脸上带着几分初入此等顶级场所的忐忑与好奇。 其余进士则三三两两,议论纷纷,话题自然离不开即将抵达的安宁坊。 踏入安宁坊地界,一股迥异于外界的繁华奢靡气息便扑面而来。 只见坊内道路宽阔,皆以打磨光滑的青玉石板铺就,光可鉴人。 两侧楼阁鳞次栉比,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其精美华贵更远超寻常。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混合香气,既有顶级熏香的馥郁,又夹杂着花果的清甜,更隐隐透着一丝勾人心魄的异域芬芳。 最引人注目的,是穿梭其间的侍者与舞姬。 皆是身姿曼妙,容颜姣好,更令人惊奇的是,许多竟顶着毛茸茸的兽耳! 有的尖俏灵动,不时微微颤动,有的圆润可爱,衬着白皙肌肤。 更有甚者,身后还拖着蓬松的尾巴,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或狐尾妩媚,或猫尾俏皮,那皮毛光泽柔顺......... “嘶……” 赵恒看得眼睛发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凑近陈曦低声道: “陈兄快看,这莫不是传说中的……?” 陈曦目光扫过那些或狐媚,或猫萌的身影,心中也是啧啧称奇。 前世记忆中的那些所谓兽娘Cos,在此刻显得无比苍白拙劣。 “想必便是了,漠北草原深处,或有异族通灵化形,或是天生兽裔,这长安城里人,果然还是会玩。” 不禁在心中暗叹,无论在哪个时代,这城里人玩的花样,都超乎想象。 众人一路行来,目不暇接。 幻音坊楼高数层,丝竹管弦之声袅袅传出,似能勾动欲望,令人闻之便骨酥筋软,心旌摇曳。 坊前莺莺燕燕,女子皆身姿妖娆。 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大胆热情地向过往行人抛着媚眼,显然只要银钱到位,便无所不可为。 天仙阁则显得清雅许多,楼阁隐于薄雾轻纱之中,偶有身着素雅仙裙,气质清冷的女子身影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或抚琴,或弈棋,举止飘渺出尘,不似凡俗。 阁前告示牌上,【清修之地,卖艺不卖身,缘法自求】的字样清晰可见。 显然,能否得到这些仙子的青睐,全凭个人本事与所谓的仙缘。 就在众人揣测陈光蕊会选哪一楼时,队伍却在一座最为恢弘气派的楼宇前停了下来。 此楼占地极广,飞檐如凤翼展翅。 巨大的门楣之上,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鎏金大字——红尘人间! 楼前并无喧嚣揽客,只有两排身着统一制式眼神锐利的护卫静静侍立。 那门庭看似敞开,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威严气度,仿佛一道无形的门槛,将凡俗隔绝在外。 “红尘人间!” “竟然是红尘人间!” “状元公竟能请我们进这里?” “...........” 人群中顿时响起压抑不住的惊呼,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便是那几个自诩家世不凡的甲榜世家子弟,此刻也变了脸色,眼中充满了震撼与狂喜。 幻音坊花样百出,女子多妩媚,只要钱到位,百无禁忌。 天仙阁清高孤傲,仙子卖艺不卖身,求的是个眼缘与本事。 而这红尘人间,却是两者兼具! 传闻其中包罗万象,无论你想要幻音坊的极乐销魂,还是天仙阁的清谈雅韵,亦或是更为隐秘更为顶级的享受,只要你能想到,这里都能满足! 是真正的天上人间,极乐净土! 然而,此地的门槛之高,却是令人咋舌。 非但需要泼天的财富作为敲门砖,更需过硬的人脉背景方能得其门而入。 寻常富商巨贾,纵有万贯家财,若无显贵引荐,也休想踏进这红尘人间半步! 陈光蕊竟能将他们这一整批新科进士都带进来,这已不是下了血本可以形容了。 陈曦混在人群末尾,识海之中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叮!长安安宁坊,人间最逍遥,稳健经验值+5!】 【叮!红尘人间,天上不得,稳健经验值+3!】 【当前稳健经验值:925!】 依照陈曦对系统的理解,一般来说,只要他不主动搞事,处处稳健,经验值是完全不缺的。 只有收获多少的区分。 “诸位同年,今日光蕊做东,邀诸位共赏这红尘人间盛景,权当为诸位贺官之喜,也预祝我等日后同朝为官,勠力同心,共报皇恩!请!” 这时,最前方的陈光蕊亦是率先举步,向那气派非凡的门庭走去。 门口那气息沉凝的护卫首领显然认得他,并未阻拦,反而微微躬身示意。 其余进士如梦初醒,纷纷压下心头的震撼,连忙跟上。 陈曦随着人流,步履沉稳地迈入那光晕流转的门槛。 初一进入,便有着一股更为浓郁的混合香气包裹而来,伴随着若有若无的仙乐妙音,眼前的景象更是豁然开朗。 楼内空间远比外面所见更为广阔,仿佛运用了空间折叠之术。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潺潺,奇花异草遍地,灵气氤氲,竟如一方精心构筑的洞天福地。 身着各色奇异服饰妖娆的女子身影穿梭其间,人族兽族甚至带着淡淡灵光疑似仙子的身影皆可见到。 她们或浅笑低语,或抚琴弄箫,一幅活色生香光怪陆离的浮世绘顿时浮现眼前。 “如此之地,果真不愧红尘人间,天上不得啊!” 纵是陈曦有着两世记忆,此时也不得不惊叹系统判定的准确。 而此时,陈光蕊也是引着众人,径直走向主楼深处一座最为华美的水榭。 沿途遇到的侍者,无论男女,皆姿容出众,气质不凡,行动间悄无声息,显然训练有素。 赵恒紧紧跟在陈曦身边,紧张得手心冒汗,低声道: “陈兄,这这地方我腿有点软……” 第12章 红尘仙子 水榭之内,明珠高悬,流苏垂幔,白玉为栏,琉璃作盏。 奇香氤氲,非兰非麝,闻之令人心神一清,仿佛置身云端仙阙。 陈光蕊立于主位之前,一身状元红袍在珠光宝气中很是醒目。 “诸位同年,今日我等金榜题名,又蒙圣恩授职,实乃人生快事。” “光蕊不才,借这红尘人间一方宝地,聊备薄酒,一为同贺,二为诸位践行。他日同朝为官,还望守望相助,共襄盛世!” 陈光蕊看着众人,微微笑道,举止气度皆是不凡。 “状元公高义!” “陈兄太客气了!” “此等仙家胜境,若非状元公引荐,我等此生恐难踏入,实在感激不尽!” “是啊是啊,状元公不仅文采斐然,更兼人脉通玄,实乃我辈楷模!” “.........” 恭维之声立时四起,众人看向陈光蕊的目光不禁也是充满了热切与敬畏。 能将整科进士带入这神秘莫测的红尘人间,这份手笔和能量,远超他们想象。 而赵恒站在陈曦身边,更是激动得脸色发红,低声感叹道: “陈兄,这地方简直了,就算是神仙洞府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状元公的面子,可是真大啊!”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头顶的气运。 大多数依旧是青白赤黄交杂,唯有陈光蕊头顶那片紫金气运,在红尘人间这灵气充盈之地,似乎更加凝实了几分。 在这等地界,陈曦体内的灵力亦是也不禁活络了起来。 【叮!红尘人间,灵气充盈,稳健经验值+2!】 【叮!洞察世情,稳健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928】 “诸位谬赞了,能得此机缘,亦是光蕊之幸。” “今日,光蕊斗胆,为诸位引荐一位贵客,能请得她拨冗前来,才是光蕊此番最大的荣幸。” 主位之上,陈光蕊微微摆手,笑着言道。 而此言一出,水榭内亦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目露好奇与震惊。 能被新科状元、尚书都事陈光蕊称为贵客,并直言是最大荣幸的,该是何等人物? 陈光蕊并未卖关子,他转身面向水榭深处一道被三重轻纱遮掩的月洞门,朗声道: “有请——红尘人间,静飞瑄仙子!” “静飞瑄?!” “竟是静飞瑄仙子?!” “我的天!红尘人间最负盛名的那位仙子?状元公竟将她请来了?” “这…这怎么可能?!” 水榭内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此起彼伏。 甚至,就连崔琰卢瑜这等顶级门阀子弟都失态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静飞瑄之名,在长安顶级圈子里可谓是如雷贯耳。 其乃是红尘人间乃至整个安宁坊最神秘,最高不可攀的存在! 传闻其容颜绝世,气质空灵,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臻于化境。 更身具玄妙修为,等闲王公贵族连见其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没想到,陈光蕊竟能将她请来参加进士聚会! 哪怕是陈曦,此时也不禁心中也是一凛。 红尘人间最负盛名的仙子,这分量,比预想中还要重得多! 陈光蕊一个初入官场的状元,凭什么?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那三重轻纱无风自动,如同被无形之手轻柔拂开。 一股清雅、纯粹、仿佛能涤荡神魂的异香弥漫开来。 同时,一缕若有若无,空灵缥缈的仙乐自纱幔后流淌而出。 不似凡间丝竹,倒像是天籁之音。 一道身影,缓步而出。 刹那间,整个水榭仿佛都明亮了几分。 来人一身素白流云广袖长裙,裙摆曳地,不染纤尘。 乌发如瀑,仅以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落颊边,更添几分慵懒仙气。 其容颜更早已非绝色二字可以简单形容,肌肤胜雪,莹莹生辉。 五官精致得如同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尤其是一双眸子,清澈空明,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又似古井深潭,不起波澜,看透世事沧桑。 身上没有多余的饰物,唯有皓腕上一串温润的羊脂白玉佛珠,颗颗圆莹,隐有宝光流转。 就那样静静走来,步履轻盈,足不沾尘,周身萦绕着一层难以言喻的灵韵光辉,将红尘人间的奢靡繁华都隔绝在外,自成一片清净天地。 静飞瑄! 看到这位此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子出现后,所有人的呼吸皆是为之一窒,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仿佛魂魄都被那绝世风华摄了去。 方才还喧嚣的水榭,此刻落针可闻,只有那空灵的仙乐在静静流淌。 就连陈曦,若非有着这段时间的修炼,恐怕也会心神不稳,忙连暗中运起文王后天八卦。 在陈曦的视野中,静飞瑄头顶的气运轰然显现! 此人之气运,并非陈光蕊那种霸道尊贵的紫金气运,而是一片纯粹如琉璃的乳白色气运! 气运之盛,丝毫不亚于陈光蕊,深深隐隐间还要更强。 而在那气运深处,则隐隐透出一圈柔和而庄严的金色佛光! “佛光?” “佛门中人?” 陈曦心中瞬间明悟,难怪! 难怪陈光蕊能将其请动,其殿试策论便是扬佛抑道,更与宋国公萧瑀这等佛门护法关系匪浅。 再联想到未来西游大势,这陈光蕊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一切便也就都说的清了。 【叮!洞察隐秘,规避潜在风险,稳健经验值+10!】 【当前稳健经验值:938!】 看破之后,陈曦迅速收敛心神,将目光从那浩瀚的佛光气运上移开,不敢再多窥探,生怕引起对方感应。 佛门布局很深,连红尘人间这等地方都有如此人物坐镇,这西游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静飞瑄莲步轻移,走到陈光蕊身侧,对着众人微微颔首。 “飞瑄见过诸位新科进士,陈大人盛情相邀,飞瑄不敢推辞,特来叨扰。” “仙子能屈尊前来,实乃我等天大荣幸!” 陈光蕊再次拱手,脸上笑容更盛,显然静飞瑄的出现,极大地提升了他的威望。 “仙子乃红尘清流,雅擅诗词,琴棋书画无不精绝。今日盛会,若能有幸得闻仙子雅奏,或品评一二我等拙作,必为佳话。” “光蕊提议,今日雅聚,笔墨纸砚早已备好。诸位同年皆饱学之士,何不趁此良辰美景,各展才情,赋诗一首?若能有幸得仙子一顾,甚至得其点评青睐,岂不是一桩美谈?” 此言一出,瞬间将众人的情绪引爆! 能与静飞瑄这等仙子近距离接触,甚至得其青睐? 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机缘,尤其对于这些刚刚踏入仕途心高气傲的新科进士而言。 若能在此等场合以才情折服仙子,传扬出去,必是名动长安的风流佳话! “妙极!妙极!” “状元公此言甚善!”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快取笔墨来!” 第13章 找茬! 红尘人间水榭内,墨香与奇珍异香交织。 陈光蕊那一席话,已然是让这些新科进士全都不淡定了起来。 众人那也全都是拿出了吃奶的劲,个个神情专注,或凝眉苦思,或胸有成竹,笔走龙蛇间............ 其中,榜眼崔琰笔锋遒劲,写的是边塞豪情。 探花卢瑜则工于辞藻,描绘的是长安盛景。 而弘农杨珏更是一手执笔一手似握无形剑柄,诗句中隐现杀伐之气,直指漠北妖氛。 其余人等,或咏物言志,或感时伤怀。 一时间,水榭内只闻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与偶尔的沉吟。 说一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是完全不过分。 就连陈光蕊本人也都是神情肃穆,运笔如飞。 他虽然将静飞瑄请来了,但那靠的是背后人脉,想要真能得到仙子青睐,却是还要靠他自身的本事。 而他所作之诗,更是立意高远,颂扬圣朝气象。 又暗含佛法慈悲渡世之意,字句斟酌,力求完美。 反倒是陈曦,此刻却如同喧嚣中的一块静石。 案上宣纸洁白,墨已研好,他却迟迟未动笔。 作诗? 展露文采?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尤其还面对着那位深不可测的静飞瑄? 陈曦可不傻,此等取祸之道,谁爱干谁去干! 反正他不干! 不过呢,这诗也不能不作,毕竟不能拂了那陈光蕊的面子。 这诗不求出彩,但求平庸便行。 至于学一把历代穿越者,做那文抄公,则是万万不能的事! 略一沉吟,提笔蘸墨,落笔于纸。 眨眼间,一首《山居偶得》便就已然跃于纸上。 林泉幽径自为家, 朝采松露暮烹茶。 闲看云起云又散, 不问长安富贵花。 这诗完全是陈曦自己随手所作,既没有剽窃先贤,更无华丽辞藻,还无宏大抱负,倒是也正合适。 【叮!诗成淡然,稳健藏拙,稳健经验值+!!】 【当前稳健经验值:939!】 诗作刚做完不久,便就已被侍者送到了静飞瑄面前的玉案上。 其眸光清冷,古井无波,纤纤玉指拂过一张张诗稿,速度不快不慢。 看得极认真,对崔琰的边塞雄浑、卢瑜的长安锦绣、杨珏的剑气纵横,皆只是微微颔首,并无过多表示。 直到她拿起陈光蕊那首颂圣扬佛的诗篇,眼中才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而当她的目光落到陈曦那首《山居偶得》时,指尖却微微一顿。 “林泉幽径自为家,朝采松露暮烹茶……” 低声吟哦,空灵的嗓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 静飞瑄的目光在诗稿上停留的时间,明显长于其他平庸之作。 抬眸,视线微微扫过陈曦所在之地。 眼见其远离其余同年进士,再联想到这篇诗作,心中不禁暗自叹息: “可惜了.......” 她看过陈曦的殿试卷子,那篇《富国当先富民策》条理清晰,文笔斐然,对民生根本的见解颇为老成务实,非纸上谈兵之辈。 其策论功底,绝非一个乙榜末流能轻易写就。 当时她便觉此子务实,只是太过求稳,故不为陛下所喜,只得了乙下。 如今再看此诗,文采意境皆是不俗,尤其是那份看透繁华的隐逸之志,字字真切,绝非附庸风雅。 其才情,实属上乘! “文采见识俱佳,策论亦显功底,可惜……” 静飞瑄心中暗叹,那诗中的隐世之心昭然若揭,比殿试答卷中的求稳更甚。 “此人非但无意庙堂争锋,更对这滚滚红尘、乃至我佛门普度之业,恐怕也毫无热忱。其心已远遁,其志不在尘寰。纵有经纬之才,亦如明珠蒙尘,深埋幽谷。” 佛门要的是入世弘法、护持气运的英才,要的是如陈光蕊这般心怀扬佛抑道之志,且气运滔天的应劫之人。 陈曦这种只想躲进深山老林的性子,注定与佛门无缘,强求不得。 微微一叹,静飞瑄随手将陈曦的诗稿轻轻置于一旁,不再多看。 既然无用,那便就是作的再好也终究是过眼云烟罢了。 最终,其目光还是重新落回到了陈光蕊的诗稿上。 檀口轻启,空灵悦耳的声音清晰地响彻水榭: “陈状元之诗,立意高远,颂扬圣朝,心怀慈悲,词句亦显功力。气象格局,当为今日之冠。” 此言一出,陈光蕊脸上顿时绽放出抑制不住的喜悦与自矜,对着静飞瑄深深一揖: “仙子谬赞,光蕊愧不敢当!”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与恭贺之声,崔琰卢瑜等人虽心有不甘,但却也只能认下。 虽然并不知晓陈光蕊究竟作了什么诗,但既然静飞瑄仙子没说,他们又哪里敢问。 然而,也就众人准备恭贺陈光蕊拔得头筹,能够与仙子共享良宵之时。 砰! 一声巨响,水榭那精美的雕花木门竟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 只见门口涌进一群气势汹汹的豪奴,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 身着华贵锦袍,却掩不住一身跋扈之气。 只见其,目光倨傲地扫过满堂惊愕的新科进士,最后肆无忌惮地落在主位旁静飞瑄那绝世容颜上。 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酒意与淫邪的笑容。 “哟!好热闹啊!新科进士们在此雅聚?怎的也不请我老房来喝一杯?” 房遗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对陈光蕊等人视若无睹。 径直朝着静飞瑄的方向,大大咧咧地嚷道: “静仙子!可让本驸马好找!” “齐王殿下今夜在府中设下赏月宴,遍邀长安名花,独缺仙子这轮明月岂不扫兴?” “殿下有令,命本驸马务必请到仙子芳驾!马车已备在坊外,仙子,这就随本驸马走吧!” 房遗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有了齐王的命令,便就能在长安城横行无忌了。 一时间,水榭内瞬间死寂! 所有的诗情画意,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断。 陈光蕊脸色更是剧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又强行压下。 齐王李祐,当今圣上第五子,性情暴戾,骄奢淫逸,在长安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其母阴妃出身前隋宗室,在宫中亦有些势力。 而这房遗爱,正是齐王李祐的忠实爪牙兼妹夫,仗着双重身份,向来横行无忌。 再加上房遗爱本身,更是丞相房玄龄之子,可谓背景深厚。 而陈曦看到如此一幕,更是不禁微微摇头。 果然,这房遗爱后来能被带绿帽子也是有原因的。 就是不知,这陈光蕊面对此等变故,会如何收场了.......... 第14章 先天巅峰! “齐王殿下有令?” 陈光蕊踏前一步,挺拔的身形挡在静飞瑄侧前方。 “房驸马,今日乃我新科进士雅聚,仙子亦是光蕊诚心相邀之客。齐王殿下设宴,自有长安名媛趋之若鹜,何必强扰我等清净,更要唐突仙子?” 陈光蕊虽然语气还算缓和,但意志却无比之坚定。 “清净?” 房遗爱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斜着眼,上下打量着陈光蕊,满脸的鄙夷。 “陈光蕊,你也配跟本驸马谈清净?” “在这长安城,齐王殿下的意思就是规矩!” “识相的,乖乖让开,否则的话休怪本驸马不给你这状元公面子!” “在下不让,又待如何?莫非驸马爷还想在这天子脚下,皇城之侧,行那强掳之事?” “呵!” 房遗爱怒极反笑,与陈光蕊针锋相对。 “陈光蕊,别以为中了状元,身后有点人脉,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今日,这人,本驸马带定了!” 两人互不相让,谁也不肯退缩一步。 一方是初露峥嵘,背景深厚的新贵状元。 一方是跋扈嚣张,背景通天的当朝驸马兼权相之子。 周围众人也是不禁全部都退后了几步,完全不敢参与,生怕殃及池鱼。 纵是崔琰、卢瑜这等大族子弟,也一样不愿意惹麻烦上身。 反倒是,身为旋涡中心的静飞瑄,则是依旧静立原地。 平淡的目光微微扫过两人,仿佛一切都与其无关一般。 同样平静的还有陈曦,这两人都不是他目前能招惹的存在,静观其变即可。 “好!好得很!” 房遗爱见陈光蕊竟敢如此硬顶,彻底被激怒,狞笑道: “看来状元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既然你自取其辱,本驸马就让你明白明白,在这长安城,光靠嘴皮子和那点狗屁文章,屁都不是!” 话音未落,便就只见房遗爱猛地一拳轰出,直扑陈光蕊面门! 这房遗爱竟是不顾场合,直接动手了! 如此突然一幕,也是让不少进士吓得惊呼出声,下意识闭眼。 就算陈光蕊本人,同样也是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躲开。 而陈曦更是瞳孔一缩,房遗爱这一拳的威势,远超他的预估! 若是这一拳落在他身上,就算不死,恐怕也得掉层皮。 这房遗爱实力之强,恐也达到武道先天之境了! 武者一道,分后天与先天,先天巅峰之后便是与练气之道一般的地仙之境,又称陆地神仙。 而练气之道,又分陈曦所修的传统金丹大道,以及现在的练气、筑基、虚丹、元婴、地仙一道。 各不相同,但却又都殊途同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陈光蕊,必然重伤倒飞之际。 却见陈光蕊身形不动如山,面对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拳锋,随意地抬起左手。 “嗡!” 一声低沉的空气震鸣响起。 陈光蕊的左手并未硬接,而是在拳锋及体的刹那,五指虚握。 瞬间挡住房遗爱的拳势,不仅卸去了他大半力道,更牵引得他重心不稳,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一步! “什么?” 房遗爱难以置信的看向陈光蕊,他这一拳,足以打死一头健牛,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这绝不是练气士筑基期该有的手段! 陈曦同样心神一震,知道陈光蕊很强,但却没想到竟能强到这般地步。 这就是先天巅峰,只差一步便就地仙之境的实力吗? 虽不练武,但陈曦对这种实力依旧向往无比。 而房遗爱一击落空,还吃了暗亏,顿时恼羞成怒,狂吼一声: “有点门道!再来!” 当即不再留手,浑身筋骨爆响。 如同猛虎出闸,双拳化作漫天拳影,铺天盖地般向陈光蕊笼罩而去! 陈光蕊眼神微凝,不再只守不攻。 脚下步伐变幻,如同穿花蝴蝶。 无论房遗爱用出何等手段,其始终应对自如。 明眼人皆能看出,房遗爱虽然很强,但两者之间的差距却是巨大。 只不过,当下两人对决的气势却是越来越大。 也就是在红尘人间,自成洞天,换作普通地方,恐怕早就被打穿了。 纵是如此,周围之人也依旧忙连连后退。 陈曦站在人群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对决。 “陈光蕊的指法蕴含佛门金刚之力,点穴截脉,狠辣精准!” “房遗爱的拳势刚猛暴烈,大开大合!” “陈光蕊有意在让着房遗爱,否则的话,应该早就取胜了!” 陈曦虽不修武道,但对场中的局势却是看的清楚。 同时,心中亦是隐隐生起了巨大压力。 要知道,这可还只是大唐的年轻一代,便就已经有了此等实力。 那大唐的那些真正顶级强者,又强横到何等地步呢? 前世曾有传言,李世民乃是中极紫薇大帝转世,手下一众文臣猛将更都是狠人! 想要在这大唐西游世界活的自在,不容易啊! 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曦。 “变强!必须更快地变强!” 就在陈曦心思微动之际,场中局势陡变! 或是陈光蕊终不愿再和房遗爱玩下去了,一指点出,房遗爱瞬间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而陈光蕊则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脸色不变。 反观房遗爱,蹬蹬蹬连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站稳,嘴角更是溢出一缕鲜血。 其死死盯着陈光蕊,眼中充满了惊骇还有不甘! 败了! 他竟然败了! 败在了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书生手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房遗爱喃喃自语,仿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引以为傲的武力,在陈光蕊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房驸马,承让了。今日雅聚已毁,恕不远送。请驸马自重!” 身为胜者陈光蕊双手负后,淡淡的对着房遗爱言道。 “告辞!” 房遗爱不甘的看了一眼陈光蕊,胜负已分,他自然也没脸留下来了。 而此时,水榭内更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结果,震得说不出话来。 看向陈光蕊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敬畏与惊惧。 这位新科状元,不仅文采斐然,人脉通玄,竟还隐藏着如此恐怖的实力! 一指败退当朝驸马房遗爱! 今日之后,陈光蕊之名,必将震动长安! 人群中,陈曦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尤其是看向陈光蕊的目光很是复杂。 可以预见,经此一役。 陈光蕊在朝堂的地位将更加稳固,其名望更将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此人心思之深沉,亦绝非会像是命丧水贼之手的短命像! 这西游内幕之深,同样也绝非他前世所认知的那般简单! 然而,这一切,与他陈曦又何干? 陈曦很快便就调整了心态,于他而言,只需关注自己就行了。 “名扬长安?” “权势倾轧?” “佛道暗涌?” “西游黑幕?” “这些都太远,也太险。于我而言,唯有自身实力,唯有稳健积累,方是根本。” 陈曦微微摇头,心中一片通明,摇了摇头准备离去。 趁着众人还沉浸在方才那惊世一战的结果中,陈曦悄然转身,无声无息的离去。 【叮!洞察武道玄机,稳健经验值+5!】 【叮!远离是非漩涡,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948!】 ........... 第15章 浩然剑典 喧嚣散去,陈曦回到城南僻静小院,紧闭门户。 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陈曦并未立刻入定,心念微动,系统面板显现。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三层巅峰】 【稳健经验值:948】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 【系统商城:已开启】 “九百四十八点……” 陈曦的目光在经验值一栏停留片刻,白日里红尘人间中所见对陈曦的影响很大。 “实力……还是太弱了!” 陈曦低声自语,声音在静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红尘人间一战,让他深刻意识到,仅仅靠引气入体的境界和入门级的文王卦术,在这藏龙卧虎、仙佛隐现的长安城,连自保都显得勉强。 更遑论窥探天机,谋求稳健之道了。 提升实力,刻不容缓! 念头既定,陈曦毫不犹豫地集中精神,打开系统商城。 意识瞬间被拉入一片浩瀚的星海,无数光点闪烁,代表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丹药、符箓、材料、功法..........经过这段时间的积累,系统商城内的商品也逐渐多了起来。 略过那些花里胡哨的杂物,陈曦目标明确地锁定在能直接提升修为的丹药上。 而当下,他所能用的丹药,也就引气丹了。 之前,陈曦之所以一直不兑换,乃是因为不急迫。 现在的话,却是不一样了。 “兑换引气丹,十颗!” 【叮!兑换引气丹×10,消耗稳健经验值100点!】 系统的话音刚落,十颗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碧绿丹丸瞬间出现在他手中,丝丝缕缕的精纯灵气从中透出。 这引气丹,乃是引气期修士辅助修炼,加速凝聚灵气的常用丹药。 然而,就在陈曦准备关闭商城,立刻服丹修炼时。 商城深处,一个散发着淡金色毫光的卷轴标识,骤然吸引到了陈曦! 卷轴古朴,透着一股浩然博大的气息。 陈曦的心神微动,其之信息,亦是瞬间随之出现眼前。 【商品:浩然剑典】 【兑换值:300经验值】 【浩然剑典:至圣先师观天地正气,究人道本源所创之无上神通法门!】 【此神通以浩然正气为根基,修习此典者,需博览群书,明悟天地至理,体察人间正道,胸中自有浩然气生!】 【以气养神,以神御剑,浩气长存,万邪辟易!】 “至圣先师所创?” “读书便可增长浩然正气?以此修炼神通?” “以文入道?以德载力?” 陈曦不禁愣了下,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神通! 他读书便能稳健增长经验值,而这《浩然剑典》的核心修炼方式,竟然也是读书明理,积累浩然正气! 两者相辅相成,完美契合! 读书越多,悟道越深,不仅稳健经验值蹭蹭上涨,自身的修为和战力也能同步提升! 这完全弥补了他当前战力孱弱,缺乏攻伐手段的最大短板! 虽然三百经验值堪称巨款,几乎是他目前总经验值的三分之一。 但陈曦的意志却无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兑换《浩然剑典》!” 【叮!兑换神通《浩然剑典》,消耗稳健经验值300点!】 【当前稳健经验值:548点!】 一股庞大的信息,瞬间冲入陈曦的识海! 玄奥古朴的文字、蕴藏着天地至理的符文、引动浩然正气的法门、以及那化气为剑、凝神御敌的神通雏形............ 不得不说,这浩然剑典确实厉害! 如此神通,恐怕就算是仙法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愧是至圣先师所创啊! 感叹一声,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 先将十颗引气丹珍重收好,然后立刻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开始参悟这刚刚得到的《浩然剑典》。 “养吾浩然之气……” 心法流转,陈曦仿佛看到一位顶天立地的圣人虚影。 立于天地之间,诵读经典,教化万民,其身周清气环绕,万邪不侵,一言一行皆引动天地共鸣。 按照法门所述,陈曦摒弃杂念,澄澈心神,将意念集中于平日所读的圣贤典籍之中。 起初晦涩艰难,如同雾里看花。 但陈曦心志坚定,一遍遍默诵,一遍遍体悟。 渐渐地,一丝丝极其微弱,但却异常纯净温润的气息,开始在他胸腹之间悄然滋生。 浩然正气! 陈曦引导着这丝微弱的气息,按照《浩然剑典》的路线在体内流转。 每一次流转,都仿佛有微不可查的诵读声在体内回响,精神为之清明,意志更为凝练。 同时,丹田内那引气入体三层的真炁,在这浩然正气的滋养和带动下。 竟也变得更加活跃精纯,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陈曦没有急于求成,而是沉下心来,一边以引气丹辅助修炼,加速真炁积累。 一边全心参悟浩然剑典,积累浩然正气。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月升月落,日升日落。 而陈曦,则是完全沉浸在这奇妙的修炼状态中。 读书、悟道、养气、练气…… 四者在他身上,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谐统一。 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的力量和天地的馈赠。 ............... 三日光阴,弹指而过。 第四日清晨,天光微熹,鸟雀初鸣。 “公子!公子!” 小厮略带急促的呼唤声在院门外响起,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今日是新科进士上朝谢恩的日子,时辰快到了!您该起身更衣了!” 静室之中,盘膝而坐的陈曦缓缓睁开了双眼。 刹那间,静室内仿佛有微弱的毫光一闪而逝! 他的眼眸比三日前更加深邃明亮,清澈如古潭深水。 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静与刚正之气。 三日苦修,成效斐然! 心念一动,系统面板再次浮现: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四层!】 【稳健经验值:632!】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小成】 【神通:浩然剑典,小成】 【系统商城:已开启】 修为水到渠成,突破至引气入体四层! 丹田内的真炁总量和精纯度都提升了一大截,运转更为圆融如意。 稳健经验值,增长到632点! 这三日他心无旁骛,读书悟道所得的经验值,远比之前行寻常稳健之事要多得多! 浩然剑典的修炼过程本身,就已蕴含了极高的稳健价值! 而最大的收获,无疑是浩然剑典小成! 虽然只是小成,但却已然登堂入室! 胸中那一丝浩然正气虽微弱,但却已能自如流转。 滋养神魂,温养真炁,更隐隐与识海中的文王八卦产生了一丝奇妙的联系。 甚至,陈曦感觉如果他使出浩然剑典,以他现在引气入体四层修为,应该已能一般的后天巅峰武者一较高下了。 长身而起,陈曦只觉神清气爽。 三日苦修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前所未有的饱满凝练。 换上青色公服,虽只是最低微的从九品编修。 但此刻的他,气质却比三日前沉稳厚重了许多,眼神深处更多了一份内敛的锋芒。 推开院门,晨光熹微。 “走吧。”陈曦对小厮点点头,声音平静。 迈步走向皇城方向,步履沉稳,心中却已有了新的盘算。 上朝谢恩?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他真正的目标,是那些即将出现在朝堂之上的身影! 李世民、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 “今日,便让我好好看看,这贞观一朝,究竟藏着多少龙蛇气象!那位陛下……是否真如传闻所言,乃中极紫薇大帝临凡?!” 第16章 紫薇大帝 长安皇城,承天门巍峨耸立。 晨钟初歇,余韵犹在宫墙间回荡。 陈曦身着簇新的青色九品编修公服,混迹于新科进士的队伍末尾,随引路宦官步入这大唐帝国的权力中枢—— 太极宫! 脚下御道平整如砥,两侧金吾卫甲胄鲜明,肃立如松。 一股无形的肃杀与庄重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纵是陈曦引气入体四层,又修成浩然剑典小成。 胸中浩然正气流转,在此等煌煌天威与森严法度面前,亦不禁感自身渺小如尘埃。 不过,好在陈曦依旧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跟在众人最后面。 “宣——贞观十三年新科进士,入殿觐见谢恩——!” 尖利的唱喏声穿透重重宫门,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回荡。 队伍缓缓移动,踏入那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太极殿。 殿内空间宏阔,穹顶高悬,蟠龙金柱支撑天地。 文武百官分列两班,绯紫青绿,品级森严。 一股无形的气场弥漫其间,沉重得仿佛能凝结空气。 陈曦随着众人跪拜,山呼万岁,动作一丝不苟。 心如古井微澜,暗自运转起文王后天六十四卦。 “平身。” 李二那充满威严的声音,缓缓传来。 陈曦随众人起身,识海中六十四幅卦图虚影缓缓流转。 一缕微不可察的推演之力如同无形的涟漪,谨慎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刹那间,这朝堂之上,各个有名有姓者气运皆是显化于陈曦眼前。 这段时日,他对于文王八卦的修炼亦是进步不凡,当下也是能一次性观多人气运了。 寻常官员头顶,气运多为青白赤黄之气交杂。 代表了,各自的仕途沉浮,家世底蕴。 然而,当陈曦的目光扫过前排那几位声名赫赫的重臣时,却是瞬间心神剧震! 左武卫大将军,秦琼。 却见此人,头顶一片炽烈如火的赤金气运,冲天而起! 气运凝形,隐约化作一头昂首咆哮的斑斓猛虎虚影。 凶煞之气内敛,却又带着无坚不摧的忠勇刚烈! 气运之盛,远超凡人。 隐隐间,竟与天上西方七宿中的奎宿遥相呼应! “难怪后世能成为门神,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陈曦微微一惊,这趟来太极殿果然不虚此行。 而站在秦琼身旁的,正是右武侯大将军,尉迟恭。 其气运,乃是一片沉凝厚重的玄墨之色,却又在墨色深处透出璀璨金光。 气运巍峨如山,内里有那玄武巨龟虚影,龟蛇交缠,不动如山,动则地裂天崩! 同样磅礴无匹,与北方七宿中的壁宿星辉隐隐共鸣! 目光再变,又看向吏部尚书,长孙无忌。 却见其,头顶一片清贵雍容的明黄之气,气运凝而不散。 如华盖高悬,隐有祥云缭绕。 黄气之中,点点星光闪耀,似与紫微垣辅星相连。 贵不可言,智珠在握,正是宰辅之姿,文曲之兆! 而其一旁的杜如晦、房玄龄,亦是同样不凡。 ............. 一一看去,这满朝朱紫,却是无一凡俗之辈。 要么是天上星宿转世,要么便就是人间之龙凤! 乖乖! 难怪人家李二能天可汗,我要是有这么一群文武,我也能成一番大事业啊! 陈曦不禁在心中暗自摇头,同时目光下意识看向那高高在上的李二。 这满朝文武都这般厉害了,那能统御这些人的李二,又该是何等存在呢? 嗡! 然而就在陈曦目光触及御座方向的刹那,识海中的文王八卦虚影却是猛然剧烈震颤了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股浩瀚到难以想象的恐怖气运,如同沉睡的太古神龙骤然睁眼! 那并非具体的颜色,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紫金色光海! 光海之中,一条威严神圣的五爪金龙虚影盘踞。 龙睛开合间,仿佛能洞穿过去未来,执掌乾坤社稷! 中极紫薇!帝星临凡! 果然没错! 传言不虚! 而也就看了这一眼,陈曦便就只觉双目一阵刺痛,神魂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击一番。 胸中那缕浩然正气疯狂运转才勉强稳住心神,这才没有当场失态。 不可窥探!不可直视! 大帝之威,纵是转世没有觉醒前世记忆,也是他所能窥探的。 太恐怖了! 仅仅是无意间的一瞥,就差点引动了那恐怖帝运的反噬! 若非他见机得快,又有系统屏蔽天机,文王八卦护持心神,恐怕当场就要被那煌煌帝威碾碎神魂。 轻则重伤痴傻,重则魂飞魄散! 这贞观一朝,水太深了! 简直龙潭虎穴,仙神汇聚! 陈曦心中瞬间警惕拉满,方才那点因修为突破和习得浩然剑典而产生的些许自得,瞬间烟消云散。 在此等存在面前,他这点微末道行,却是连蝼蚁都算不上! “臣等,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新科进士的谢恩声整齐响起,将陈曦从震撼中拉回现实。 连忙收敛所有心神,随众再次深深叩拜下去。 李世民端坐龙椅,目光平和地扫过下方的新科进士们,在陈光蕊身上略作停留,赞许地点点头。 对于陈曦这样混在末尾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天子的目光自然是一掠而过。 “诸卿平身。望尔等恪尽职守,勤勉任事,不负朕望,共兴大唐。” 皇帝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勉励。 “臣等谨遵圣谕!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谢恩礼毕。 紧绷的气氛似乎松弛了,新科进士们有序退朝。 正常情况下,他们都是没有资格上朝的。 所以在谢恩完毕后,也就只能按照吏部安排,奔赴各自衙门点卯上任。 陈曦混在人群最后,快步走出太极殿大门。 当温暖的阳光重新洒在身上时,他才感觉那深入骨髓的寒意稍稍退去。 【叮!朝堂觐见,谨守本分,稳健经验值+10!】 【叮!洞察星宿临凡,规避窥探帝运之险,稳健经验值+20!】 【当前稳健经验值:662!】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却无法驱散陈曦心头的凝重。 深吸一口气,将方才所见所感深深埋入心底最深处。 整理了一下公服,辨明方向,快步向翰林院走去。 第17章 此地甚好 太极殿的威压与震撼,如潮水般退去。 陈曦随着人流,走出皇城东侧宫门。 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座相对朴素,但占地却颇为广阔的院落。 青砖黛瓦,院墙内古木参天,绿意盎然,透着一股沉淀的静谧,与皇城其他衙署的肃杀或弘文馆的华贵截然不同。 门楣上一块半旧的匾额,上书三个朴拙有力的大字——翰林院。 陈曦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崭新的,但却也是最低阶的青色公服,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刚至门口,还未及通报,便见一位身着六品浅绯色官袍,头戴乌纱幞头的老者已笑吟吟地迎了出来。 老者约莫五十许岁,精神矍铄。 腰间悬着一枚小小的玉质书签,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这位想必就是新来的陈编修了吧?老夫刘文,忝为本院掌院学士。” 刘文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可算把你盼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陈曦连忙躬身行礼:“下官陈曦,见过刘掌院。劳烦掌院大人亲自相迎,下官惶恐。” “哎,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刘文热情地虚扶一把,引着陈曦往里走。 “咱们翰林院啊,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规矩。来,边走边聊,老夫带你熟悉熟悉。” 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 院内亭台楼阁不多,但回廊曲折,连接着一间间或大或小的书库、静室。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墨,和木料特有的沉静香气。 偶尔有身着素色长衫的文书、画师、乐工模样的人捧着书卷或器物匆匆而过,神情专注,对刘文和陈曦的到来只是微微颔首。 “陈编修,你看。” 刘文指着这片建筑群,语气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自得,又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落寞。 “咱们这翰林院啊,就在皇城东侧,闹中取静。虽说…嘿嘿,论起权柄地位,那是拍马也赶不上弘文馆那些天子近臣,更别说三省六部的实权衙门了。在朝廷那些大人物眼里,咱们这儿,怕也就是个养些闲人、存些旧纸的地方。”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自豪: “可要论起藏的东西,嘿!咱们翰林院,那可就不简单了!弘文馆的藏书?多是些官样文章、正经典籍。” “但咱们这儿,那可是包罗万象,上至天文星象、地理山川、农桑医卜、百工技艺的孤本秘录,下至市井俚曲、奇闻异志、乃至番邦外域的图册文字,但凡有点意思的,只要没犯忌讳,都可能在这儿找到!” 刘文一边说,一边推开一扇厚重的楠木大门。 顿时,一股浓郁的陈年墨香和纸张微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是层层叠叠,高耸至屋顶的巨大书架。 架上密密麻麻排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卷、卷轴、册页,一眼望不到头。 几个穿着同样青色或灰色袍服的低阶文吏正小心翼翼地整理着书籍,动作轻柔,如同对待珍宝。 “喏,这就是咱们的宝库了。”刘文拍拍身边巨大的书架。 “你的职司呢,是编修。听着好听,其实活儿不多,也简单。” “主要就是定时核查一下各库房的藏书目录,核对有无缺损虫蛀。” “若有新收进来的书册图籍,帮着分门别类,归置好,再就是偶尔校准一下某些孤本抄录副本里的错漏字句。” 刘文转过头,对着陈曦促狭地眨眨眼,压低声音: “就是个管书、理书的活儿,轻松得很!只要心细,耐得住性子,保准你清闲自在,有大把时间研究学问。” 陈曦听着刘文的介绍,目光扫过这浩瀚的书海,心中暗道: “这不就是个顶配的、带编制的皇家图书馆管理员吗?果然清闲!正合我意!” 【叮!进入翰林院,获得清闲职司,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667!】 他面上不动声色,恭敬道: “掌院大人放心,下官定当尽心尽力,做好分内之事。” “好,好!” “我就喜欢你这踏实劲儿。咱们这儿啊,虽不显赫,但也自有一番天地。” “哦,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刘文忙连引着陈曦走向书库深处一个更显古旧的区域。 这里的书架材质明显更考究,有些甚至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这里存放的,可都是真正的宝贝。” “历朝历代,那些真正的大儒、名士、饱学宿儒的手稿真迹,大多都收藏在此处。” “像前朝的王通、颜师古,本朝的孔颖达、陆德明等大贤,他们注解经典、阐述微义的原稿,都在这儿呢。” 刘文随手从一个特制的樟木书匣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微微泛黄,边缘有些磨损的纸稿。 纸稿本身并无特殊光华,但当刘文将其轻轻展开一角时—— 嗡! 陈曦胸中那缕温养不久的浩然正气,竟毫无征兆地骤然一跳! 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 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而纯粹的气息,从那古旧的纸张上悄然弥漫开来。 这气息并非灵气,却比灵气更让他感到亲切。 是浩然之气! 而且是极其精纯,极其浓郁的浩然之气! 历经岁月沉淀,不仅未曾消散。 反而愈发醇厚内敛,蕴含着一代代大儒毕生的精神意志与道德修养! 陈曦心中剧震,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只是眼神不由自主地在那手稿上多停留了一瞬。 他虽非专修儒道,但他所修炼的浩然剑典,根基正是这胸中一口至大至刚的浩然正气! 此气越盛,剑典威力越强,神魂意志越坚! 原来如此! 陈曦瞬间明悟,看向这浩瀚书库的目光彻底变了。 这些大儒手稿,历经岁月而不朽。 其上凝聚的不仅是文字,更是他们毕生心血的浩然精神! 对修炼浩然剑典而言,这简直是取之不尽的宝库! 在此地任职,借整理阅读之机,潜移默化地吸收这些浩然之气滋养自身,效率恐怕比单纯苦读还要高出数倍! 这翰林院,哪里是什么冷僻衙门? 这分明是为他陈曦量身打造的洞天福地! “妙啊!真是妙啊!” 陈曦心中大喜,几乎要笑出声来,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初来乍到,略带好奇的恭谨模样。 “掌院大人,这些先贤手稿,果然气象不凡,令人心生敬仰。” 刘文见他神色如常,只道是寻常感慨,将手稿小心放回,笑道: “是啊,每次翻阅这些先贤遗墨,都如沐春风,受益匪浅。这些都是我大唐文脉的根基啊!陈编修,你日后在此,闲暇时大可多看看,大有裨益。” “下官谨记。” 陈曦郑重应下,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合理地多接触这些宝藏了。 刘文点点头,又带着陈曦在几处主要的书库、编校房转了转。 介绍了几个同僚,最后将他领到一间靠窗,光线充足堆满书籍但还算整洁的静室。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公廨了。隔壁是抄录房和库房钥匙存放处。日常事务,自有书吏协助。若有疑难,随时来找老夫。” 刘文交代完毕,拍拍陈曦的肩膀。 “好好干,年轻人。在翰林院,学问才是根本。” “谢掌院大人提点,下官明白。”陈曦再次躬身行礼。 送走刘文,陈曦关上静室的门,走到窗边。 窗外古树枝叶婆娑,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光影,一片宁静。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淡淡墨香,和隐约流淌的沉淀了千百年的浩然之气。 淡然一笑: “此地,甚好!” 第18章 找龙族爆金币!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七层】 【稳健经验值:4278】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小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中淡金色的面板无声隐去,陈曦缓缓睁开眼。 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其中隐有细微剑气铮鸣,旋即消散于翰林院静室略带墨香的空气中。 窗外,已是秋意渐浓。 不知不觉间,他在这翰林院编修的位置上,已然度过了一月光阴。 这一个月,于陈曦而言,堪称是稳健修行的黄金岁月。 每日辰时点卯,他便一头扎进那浩瀚如烟海的典籍库中。 看似兢兢业业地核查目录,归置新书校勘孤本。 实则心神,早已沉浸于书山学海之内。 那些历代大儒饱含智慧与精神的手稿真迹,对他而言不再是故纸堆,而是蕴藏着精纯浩然正气的无上宝矿! 胸中那口浩然气,在日夜不辍的诵读体悟与浩然剑典的运转下,早已不复初时的微弱涓流,而是壮大为一道奔腾不息的洪流! 其精纯凝练之处,隐隐透出玉质般的光泽。 流转周身,不仅滋养神魂。 更可涤荡身心,使得他整个人气质愈发沉凝内敛,目光开阖间隐有神光湛然。 而修为的提升,更是水到渠成。 引气入体七层! 丹田内的真炁不仅总量暴增,运转间更是圆融如意,如臂使指。 辅以那十数颗引气丹的消耗,以及胸中浩然正气对真炁的天然淬炼与加成,他的修炼速度远超寻常练气士。 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浩然剑典》! 这门由至圣先师所创的无上神通,已然被他修炼至大成之境! 心念微动,无需刻意,便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剑意透体而出。 指尖轻划,便有一道凝练至极,近乎透明的剑气便能在空中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灼热痕迹。 他自信,若全力施展浩然剑典,引动胸中那磅礴浩气,纵是对上寻常的先天境界武者,亦有一战之力! 这便是浩然正气的霸道之处,以德载力,以文入武,专破邪妄,威力绝伦。 【叮!潜心读书,领悟先贤精神,稳健经验值+10!】 【叮!浩然气壮大,滋养神魂体魄,稳健经验值+15!】 【叮!浩然剑典修炼至大成,战力显著提升,稳健经验值+30!】 【叮!稳健修炼,深居简出,稳健经验值+8!】 【当前稳健经验值:4278!】 经验值的积累堪称丰厚,四千多点! 足以在系统商城中,兑换不少珍稀之物。 然而,当陈曦想到这一个月花费的银钱后,所有的欣喜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摸摸口袋那不足十两银子的铜钱,陈曦不禁顿觉窘迫。 这钱啊! 又没了! 这一个月,他几乎足不出户,两点一线往返于城南小院与翰林院。 看似清心寡欲,实则修炼消耗巨大。 日常修炼所需补充气血,温养经脉的普通药材亦是开销不菲。 至于翰林院那点微薄的俸禄,不过更是杯水车薪。 当初的三千两银票,以及之前所剩无几的家底,早已在这无声无息的稳健修炼中消耗殆尽。 穷!穷得叮当响! 没钱,眼下已然又成了陈曦眼下最大的问题。 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引气入体七层之后,每一步提升所需资源更是海量。 没有钱,谈何修炼? 就算可以兑换引气丹,可其他消耗,依旧是天文数字。 更别说,在这长安城,物价高昂,居长安大不易啊! “要不,再去算卦试试?” 陈曦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中那几枚温润的铜钱,眉头紧锁。 此法虽是无本买卖,也符合稳健之道,但效率太低了! 上次能遇到殷温娇那般豪爽且应劫的客户,实属撞了大运。 寻常百姓、商贾,就算信他算得准,又能掏出几个大子儿? 几十两上百两,便就是顶天了。 想要快速积累几千两,甚至更多的白银,支撑后续修炼,靠街头摆摊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行,此路不通。”陈曦断然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负手在狭小的静室内踱步,目光扫过案头堆积如山的典籍,试图从书海中寻找灵感。 农桑? 百工? 奇技淫巧? 这些或许能生财,但要么周期太长,见效太慢。 要么需要启动资金,且容易引人注目,风险不小。 “既要来钱快,又要风险低最好是那种无需太多本钱,目标本身又富得流油,还不太容易引起佛道天庭注意的存在……” 陈曦喃喃自语,心思迅速流转。 倏地! 一道灵光瞬间在陈曦脑海中闪过! 龙族! 论富有,谁能比得过天生便掌管江河湖海,坐拥无尽水下珍宝的龙族? 珍珠、珊瑚、砗磲、玛瑙、沉船宝藏……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对龙族而言,金银不过是点缀龙宫的寻常之物! 而长安城外,不就恰好盘踞着一位龙王爷? ——泾河龙王! 那泾河,自长安城北蜿蜒而过,直通渭水,最终汇入黄河。 其龙王,正是西游故事中因与袁守诚打赌,克扣雨点数而被魏征梦中斩首的倒霉蛋! 一个实力在西游龙族中排不上号,却又坐拥一河财富的土财主! “妙啊!妙哉!” 陈曦眼中精光大盛,忍不住拍案而起。 不过,到底要该如何,才能吸引到这条老龙,并且从其身上爆到金币呢? 陈曦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当即便开始思索了起来。 第19章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翰林院静室内,陈曦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架。 眼中精光流转,一个清晰而稳健的计划已然成型。 “泾河龙王........这也是一个替死鬼啊!” 陈曦微微自语,想起西游中这泾河龙王的经历,不禁也开始深思了起来。 当然,也还有这条老龙太蠢的原因。 做什么不好,偏偏要与袁守城打赌。 那袁守城是什么人? 那可是堪称整个西游最神秘,甚至是最强大的几人之一了。 而且,还有佛门谋划,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老龙几乎就是必死的局面。 不过,根据陈曦的思考,这西游应当没有这么简单。 有可能是先有了佛门的谋划,没这才有了后来的西游。 而并不是一切早已都是既定好的,也就是说这个替死鬼可以是那老龙,也可以不是他! 当然这个推论是否正确,还需陈曦慢慢验证。 “不过现在嘛,趁着这老龙王尚未遭劫数,先来谋划谋划倒也无妨,比如先交个朋友,先弄点零花钱?” 陈曦停下脚步,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宫墙,落在那条蜿蜒流经长安城北的泾河之上。 “如果一切真无法改变,待你被那魏征梦中斩了龙头,魂归地府,龙宫无主,群龙无首之际,作为你的生前好友,悲痛万分,前去为你收敛龙尸,料理后事,此乃人间大义,情理之中吧?” “顺带帮你暂时保管一下龙宫宝库,免得被宵小之徒觊觎,待你转世归来再行奉还.........” 【叮!谋划龙宫,稳健计划生成,稳健经验值+15!】 【当前稳健经验值:4293!】 识海中的提示音,让陈曦心情更加舒畅。 风险低,收益高,且完美契合稳健之道,此计甚妙! 当务之急,便是如何敲开龙宫的大门,与那位老龙王搭上线了。 “龙王出游,必有征兆。” 陈曦眼神微凝,袖中温润的铜钱滑入掌心。 盘膝坐下,摒弃杂念。 识海中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图缓缓流转,浩荡的浩然正气注入其中。 乾、坎、巽……卦象交错,天机在推演中逐渐明晰。 “今日申时三刻泾河上游水气汇聚,云动雨生龙王巡游!” 陈曦蓦然睁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时机已至! 时值午后,秋阳微斜,将长安城巍峨的轮廓拉出长长的影子。 陈曦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青布长衫,只带了那个机灵的小厮阿福,悄然出了南城门。 沿着官道旁的岔路,向西北方向的泾河行去。 越靠近泾河,空气越发湿润,带着水草特有的清新气息。 远离了城内的喧嚣,官道上行人渐稀。 主仆二人行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河湾。 此处河道稍宽,水流平缓,岸边杨柳依依,一座半旧的石亭矗立在河畔高地上,名曰观澜亭。 亭子视野极佳,可将上下游一段河道尽收眼底。 陈曦步入亭中,凭栏远眺。 只见泾河水波粼粼,清澈见底,偶有鱼影掠过。 阿福放下随身带的简单食盒和水囊,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看着自家公子专注望水的模样,忍不住好奇问道: “公子,咱们大老远跑这荒郊野外的河边来作甚?” “这泾河瞧着也忒小了些,水浅流缓的,连条像样的大鱼都不多见。” 陈曦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反问道: “阿福,依你看,这河里有龙王吗?” “龙王?” 阿福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连连摆手。 “公子莫要说笑,龙王那是什么存在?行云布雨,掌管一方水域的大神!俺在长安也听人说书,龙王不都住在东海龙宫、西海龙宫那些大地方吗?” “再不济也得是黄河、长江那样的大江大河才配得上龙王老爷吧?就这小小的泾河?水深不过丈余,河宽不过百步,怕是连个厉害点的水鬼都养不住,哪能有什么龙王哟!” “您瞧这天,晴空万里的,半点雨星子都没有,龙王就算路过,也不会挑这种小河沟歇脚吧?” 陈曦听着阿福快言快语的质疑,脸上笑意更深。 转过身,面向开阔的河面,陈曦负手而立,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凝气度自然散发开来。 “阿福,此言差矣。”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话音落下,却见陈曦胸中那磅礴浩瀚,早已臻至大成的浩然正气,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轰然爆发! 轰隆! 亭中无风自动,陈曦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拔高,仿佛与这方天地,与脚下的大河产生了某种玄奥的共鸣! 阿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指着陈曦周身那若有若无的金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陈曦也就在这几句话说完之后,为了能够钓到那条老龙,陈曦当即泼墨挥毫。 “斯是泾水,惟吾德馨。 波纹映日,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异象陡生! 原本平静的泾河水面,骤然无风起浪! 并非狂暴的巨浪,而是无数细密的气泡自河底汩汩涌出,仿佛整条河流都在欢欣雀跃! 河面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竟有丝丝缕缕纯净无比的乳白色云气汇聚而来。 并非乌云,而是蕴含着浓郁天地灵气与文华之气的祥云! 云气翻涌,隐隐有清越的编钟玉磬之声回荡,似是天籁! 岸边草木无风自动,叶片沙沙作响,仿佛在向那石亭中挺拔的身影致敬。 水中的鱼虾更是如同朝圣般,纷纷向着观澜亭的方向聚集,在水面下形成一片涌动的阴影。 文气冲霄!千古名篇现世! 这首由后世刘禹锡所作之陋室铭,却是在此刻提前出世了。 而这般之浩然气象,亦是瞬间便穿透了泾河水府的层层禁制,毫无阻碍地直达那正在水晶宫内小憩的泾河龙王心神深处! “嗯?” 泾河水府深处,宝座之上。 一位身着赭黄龙袍,头戴金冠,颌下留着三缕长髯的中年龙王,猛地睁开双眼! 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化为浓浓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那股气息浩然博大,引动天地文气! 尤其是那句直指龙族根本、道破水府玄机的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简直如同暮鼓晨钟,敲在他的心坎上! 这绝非寻常修士所能为! “是何方高人?竟在我这小小的泾河岸边,引动如此浩瀚文气?还点明了本王的所在?” 泾河龙王敖青霍然起身,龙目精光四射,望向水府之外,那文气冲霄的方向。 他心中惊疑不定,更带着一丝被看透隐秘的不安,以及强烈无比的好奇! 这等人物,来到他这小小的泾河,意欲何为? 第20章 结交敖青! 石亭之中,文气氤氲,祥云未散。 阿福早已被方才的天地异象,惊得魂不附体,瘫坐在地。 望着自家公子那渊渟岳峙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茫然。 陈曦负手而立,胸中那磅礴的浩然正气缓缓收敛,复归平静。 不过,心中却也不禁感慨道: “果真不愧是千古名篇,这等气象真是惊人啊!” 也就只有本公子了,自带天机屏蔽效果。 否则,这异象恐怕早就传遍整个长安城了。 【叮!创作千古名篇,稳健经验值+20!】 【当前稳健经验值:4313!】 “阿福,收拾一下,我们稍作歇息。” 陈曦淡然开口,声音平和。 别说,这不知不觉积累的稳健经验值,已然是很多了。 可惜,就是当下的系统商城内,并未上架什么陈曦感兴趣的东西。 “是,公子!” 阿福小心应道,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笔墨食盒。 陈曦重新坐回石凳,为自己斟了一杯清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河面,实则心神已悄然运转文王后天六十四卦。 根据卦象,这老龙却是应该快要来了。 果然,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 却见河畔小径上,有那一位身着素雅青衫,头戴方巾的中年文士,正缓步而来。 此人约莫四旬年纪,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眼神温润平和,透着一股饱读诗书的儒雅气度。 若非陈曦早已洞察天机,又有胸中浩然正气感应到对方身上那股如渊似海,却又极力内敛的磅礴水元之力,恐怕也会将其视为一位寻常的游学先生。 此人,正是泾河龙王敖青所化。 敖青行至亭前,驻足而立,目光落在陈曦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还有一丝深深的敬重。 不过却并未立刻开口,反而是整了整衣冠,对着亭中的陈曦,郑重地作了一个长揖。 “山野散人敖青,适才于河畔行吟,偶见先生此处文气冲霄,异象纷呈,引动天地灵气,实乃千古奇观!心中不胜仰慕,故冒昧前来拜会,还请先生勿怪。” 敖青的声音温和醇厚,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姿态更是放得极低。 陈曦起身,同样还了一礼,不卑不亢,神色淡然: “先生言重了。在下陈曦,不过是偶有所感,涂鸦几笔,当不得先生如此赞誉。此间清静,先生若不嫌弃,不妨入亭小坐。”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敖青面露欣然之色,步入亭中,在陈曦对面坐下。 阿福机灵地奉上清水一杯。 “方才那文气,至大至刚,沛然莫御,更兼有‘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等直指本源、道破天机的警句,振聋发聩,令人心折。” 敖青的目光扫过石桌上墨迹未干的诗稿,眼中赞叹之意更浓。 “陈先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胸襟气象,引动浩然,直通圣道,真乃当世奇才,前途不可限量!” 陈曦微微一笑,并未接话,只是问道: “敖先生似乎对龙之一道,颇有感触?” 眼见陈曦瞬间便问到了关键,敖青索性便也没有再隐瞒身份。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追忆之色,端起水杯轻呷一口。 随后放下杯,长叹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与沉重: “感触?何止是感触。陈先生一语中的。龙之一族…确实也曾有过煊赫万古的岁月啊。” 他的目光投向亭外流淌的泾河,又仿佛穿透了时空。 “上古洪荒,龙吟九霄,行云布雨,泽被苍生。吾族掌四海,镇八荒,鳞甲披身,遨游寰宇,是何等的威仪!那时节,万灵俯首,百族朝拜,天地之间,龙威浩荡。” 敖青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血脉深处的骄傲。 “龙宫宝库,光照万丈水府;龙族血脉,尊贵凌驾万灵之上。” 然而,他话锋一转,那骄傲瞬间被沉重的落寞取代: “然,天道轮转,沧海桑田。人族崛起,气运如虹。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封神大战,人道洪流,浩浩汤汤,不可阻挡。吾族终究是渐渐势微了。” “封神之后,天庭立,秩序定。吾等水族,虽仍掌一方行云布雨之职,受人间香火祭祀,然…不过是天庭敕封下的司雨正神罢了。” 敖青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自嘲。 “曾经的洪荒霸主,如今只能困守于江河湖海,谨小慎微,仰天庭鼻息而存。昔日的辉煌,早已如这泾河之水,东流而去。” 其目光重新聚焦在陈曦身上,那份敬重变得更加清晰,甚至带上了一丝期盼: “吾族欲重振声威,难!难于上青天!天庭格局已定,佛道势力盘根错节。吾等龙族,空有血脉之力,却无改天换地之机运。唯有依附于人罢了!” “依附于人?”陈曦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询问之色。 “不错!” “人族乃天地主角,气运所钟。龙族若想有所作为,重现一丝昔日荣光,必须借人族之势!而依附的对象,更是至关重要。非身具大气运、大智慧、大潜力者不可!” 他看着陈曦,目光灼灼,仿佛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 “今日得见先生引动浩然文气,方知这长安城,竟藏着先生这等潜龙!先生胸藏锦绣,志存高远,引动天地浩然,此乃圣道之基!更难得的是先生这份通透心境,实令敖青佩服之至!”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却是直来直往,未对陈曦有丝毫隐瞒。 一位执掌一方水域的龙王,对着一个初入道途的人族修士如此放低姿态,坦露心迹,这份敬重,确实难得。 说实话,陈曦对此也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没有想到,这条老龙竟还是如此一个真性情的汉子。 该说的,不该说的,却是都说了。 不过,陈曦却是暂且没想和这老龙牵扯太深,只能假装听不懂道: “敖先生过誉了,陈某不过一介书生,此篇陋室铭,不过是陈某适才心有所感,随手涂鸦之作罢了!” 然而敖青却是连忙摇头,立刻起身,再次对着那诗稿深深一揖。 陈曦话中之意,他明白的,不过对这诗稿之态度,其却始终依旧。 “先生此篇,字字珠玑,蕴含至理,先生若是不嫌弃,吾愿以千金相易!” “千金?” 陈曦眉头微挑,有些意外。 “正是!” 敖青生怕陈曦拒绝,连忙道: “此稿文气未散,浩然长存,置于吾那水府之中,可镇压水脉,滋养水族灵性,其价值远非俗世金银可比!千金,不过是聊表寸心,万望先生成全!” 说着,他竟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由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锦囊,双手奉上。 那锦囊看似小巧,入手却颇为沉重,其上隐隐有水波流转的纹路,显然是一件储物法器。 “此乃沧海贝囊,内有明珠十斛,皆为东海深处千年老蚌所产,颗颗圆润饱满,蕴含水灵之气,置于室内可安神养气,润泽万物。市价远超千金之数!权作购稿之资,请先生笑纳!” 敖青的姿态放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恳求。 陈曦看着那精致的贝囊,又看了看桌上那篇《陋室铭》,心中暗叹这老龙果然财大气粗。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千古名篇,在这个世界的影响力了。 同时,更也低估了自己所修炼的那浩然气的分量了。 按照儒家的说法,能够修出浩然正气,已能算是大儒了。 而以他胸中浩然正气的强度,在人间绝对算是少有。 正因如此,这篇由他亲自书写而成的千古名篇,方才有这等分量! 看来,儒道修行也要提上日程了。 否则的话,岂非白白浪费了这等浩然正气! 若仅仅只用来施展浩然剑典,着实有些浪费。 电光火石间,陈曦想到了很多。 同时,装作略作沉吟,脸上露出一丝勉为其难的淡笑,对那敖青道: “既然敖先生如此喜爱,此稿赠与先生便就是了,至于这贝囊……” “先生务必收下!否则敖青心中难安,更恐亵渎了先生大作!” 不等陈曦拒绝,敖青态度坚决,直接将贝囊放在了陈曦面前。 见此,陈曦也不再推辞。 伸手拿起那温润的贝囊,入手微凉,灵气氤氲。 神识略一感应,便知其中那十斛明珠光华璀璨,灵气充盈,价值绝对远超万两白银! 困扰多日的钱财问题,瞬间迎刃而解! “如此,便多谢敖先生厚赠了。” 陈曦将贝囊收入袖中,神色依旧淡然。 见陈曦收下,敖青脸上顿时绽放出如释重负又欣喜万分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篇《陋室铭》诗稿,如同捧着稀世奇珍,再次对着陈曦深深一揖: “多谢陈先生成全!此稿于敖青,于泾河水府,意义重大!先生日后若有差遣,只要不违天道,不悖本心,敖青与泾河水族,必当尽力而为!” 陈曦起身还礼:“先生言重了。今日与先生一晤,相谈甚欢,亦是幸事。”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敖青心系诗稿,急于回水府安置,便起身告辞。 临行前,他再次深深看了陈曦一眼,郑重道: “陈先生乃潜渊之龙,他日必当一飞冲天。敖青在泾河,静候先生佳音!” 说罢,转身飘然而去,几步之间,身影已融入河畔柳荫之中,消失不见。 石亭内,恢复了宁静,只有河风轻拂,带来阵阵水汽。 看着敖青消失的方向,陈曦微微摇头。 说实话,今天能这般顺利,这是陈曦没有想到的。 同样更没有想到,这老龙竟还是这般性情中人。 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中了佛门算计的吧! 此龙,可交也! 至于能不能帮其摆脱大劫,就看其自身缘法了。 自己可以暗中出力,但却也绝不会牵扯太深。 第21章 儒道有成! 城南小院,蝉鸣聒噪。 贞观十三年,七月十五,中元之节。 翰林院今日闭衙,无需点卯,陈曦乐得清静。 盘膝坐于静室蒲团之上,隔绝了外界的暑热与隐约飘来的祭祀烟火气。 心念微动,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无息地浮现在识海深处: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七层】 【稳健经验值:5313】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小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系统商城:已开启】 “五千三百一十三点……” 陈曦的目光在经验值一栏停留,心中颇为满意。 泾河一行,不仅解决了燃眉之急的,更得了龙王敖青的承诺与那十斛蕴含灵气的东海明珠,稳健经验值亦是水涨船高,堪称丰厚。 然而,昨日与泾河龙王敖青的交谈。 尤其是那句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引动天地文气的景象,以及敖青对那凝聚浩然正气手稿视若珍宝的态度,如同醍醐灌顶,却是让陈曦对自身所拥有的浩然正气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引气入体七层,仙道之途,不过初窥门径,在这仙佛隐现、大能遍地的西游世界,依旧微如蝼蚁。” “反倒是这胸中一口因读书、因悟道、因《浩然剑典》而日益壮大的浩然正气,潜力无穷,更契合我稳健积累之道。” 陈曦心思澄明,儒道修行,以浩然正气为根本。 明悟天地至理,体察人间正道,修的是心,是神,是意志,是道理本身! 若能寻得正统儒道修行法门,与《浩然剑典》相辅相成,才是真正的通天坦途! 念头既定,陈曦毫不犹豫地集中精神,意识沉入那片浩瀚的【系统商城】星海之中。 这一次,他的目标异常明确——儒道功法! 神念如同精准的探针,在无数光点中快速穿梭,略过丹药符箓、奇珍异宝,径直锁定在功法典籍区域。 琳琅满目的功法名称闪过:《紫府金丹录》、《九转玄元功》、《大日如来真经》残篇、《青萍剑诀》……皆非凡品,却非陈曦所求。 就在他即将掠过一片区域时,一个散发着温润如玉、却又至大至刚气息的古朴卷轴标识,骤然吸引了他的全部心神! 那气息,与他胸中蕴养的浩然正气同出一源。 甚至更为纯粹,更为博大! 【商品:浩然诀】 【兑换值:1000点稳健经验值】 【浩然诀:至圣先师观天地正气,究人道本源所创之儒道无上根本法!】 【此诀乃儒道修行之总纲,以养浩然正气为基,以明心见性为本,以格物致知为用。修习此诀,需胸怀坦荡,心系苍生,博览群书,明悟天地至理。】 【正气养于胸臆,则神清目明,邪祟不侵;正气通于天地,则言出法随,万法辟易!】 【备注:此诀与神通《浩然剑典》同出一源,相辅相成,乃儒道护法卫道之根本!】 “《浩然诀》!与《浩然剑典》配套的儒道根本法!同样是至圣先师所创!” 陈曦心中大喜,几乎要大笑出声。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昨天他还在说系统商城里没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今天这就有了意外收获。 还是得淘啊! 现在稳健经验值多了,系统商城里每天也都会上新东西。 这东西一多,找起来自然也就麻烦了。 反倒是这浩然诀,虽然需要一千经验值,但此刻在陈曦眼中,其价值却远超万点! 没有丝毫犹豫,陈曦的意志无比坚定: “兑换《浩然诀》!” 【叮!兑换儒道根本法《浩然诀》,消耗稳健经验值1000点!】 【当前稳健经验值:4313点!】 轰隆! 一股远比当初兑换《浩然剑典》时更为浩瀚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入陈曦的识海! 不再是单纯的剑招剑意,更有关于气的凝聚、运转、升华! 是养气、明心、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直至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道通天大道! 浩然诀的玄奥法门在心间流淌,与他胸中那早已大成的浩然正气产生强烈共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陈曦心间明悟,“我之前修炼《浩然剑典》,虽能运用浩然正气,却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这《浩然诀》方是根本!” 没有丝毫停顿,陈曦立刻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浩然诀》的参悟与修炼之中。 胸中那积蓄的浩然正气,此刻在《浩然诀》的引导下,不再是奔涌的江河,而是化作了温润而浩瀚的星海! 按照《浩然诀》的运转路线,浩然正气在体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流转、凝练、升华。 每一次循环,都仿佛有无数圣贤的诵读声在神魂深处响起,涤荡心灵,明澈智慧。 他的神魂在这股纯粹正气的滋养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壮大散发出温润如玉的光泽。 量变,引发了惊天动地的质变! 陈曦周身,无形的气场悄然扩散。 静室内,尘埃不落,蚊蝇不近。 一股中正平和,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弥漫开来。 桌案上的书籍无风自动,书页哗哗翻响,仿佛在应和着某种天地至理。 窗外聒噪的蝉鸣,在靠近这小院时,竟也莫名地平息下去。 时间在无声的蜕变中流逝。 日影西斜,暮色渐合。 当陈曦再次睁开双眼时,静室内仿佛有温煦的日光骤然亮起,旋即内敛。 他的眼眸深邃如古潭,清澈透亮,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智慧与威严。 整个人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之前的沉凝内敛,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润如玉,却又坚不可摧。 心念微动,识海面板再次浮现: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引气入体七层】 【儒道境界:大儒(初境)】 【稳健经验值:4313】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小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系统商城:已开启】 “大儒之境!” 陈曦感受着体内那浩瀚如海,仿佛与天地正气相连的磅礴力量,心中亦是激荡不已。 儒道大儒! 此境,堪比仙道地仙巅峰! 胸中一口浩然气,上通青冥,下达九幽,神鬼辟易! 言出可为法,落笔可惊神! 更重要的是,此境修的是心,是神,是道理,对天机的感悟、对自身意志的掌控,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若再结合《浩然剑典》的攻伐之力……” 陈曦指尖微动,一缕凝练到极致,近乎透明的浩然剑气无声浮现。 “纵是真正的天仙降临,我如今……亦有一战之力!” 这突如其来,堪称飞跃的实力提升,让陈曦心中那块因实力低微而始终悬着的巨石,终于稍稍落下几分。 儒道后来居上,反倒成了他如今最大的依仗。 虽然仙道修为进展缓慢,但自身本钱总算厚实了不少,在这危机四伏的长安城,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自保之力。 毕竟,眼下他终究还只是在凡间,天仙级别的战力只要不碰到那些大佬,基本自保无虞了。 不过,这儒道修行却是不可落下了。 儒道一门,按照当初至圣先师的划分,境界分为:明心、修身、炼神、大儒、亚圣、儒圣。 分别对应了仙道修行中的引气入体、练气化精、练神返虚、金丹地仙、天仙、金仙、大罗金仙。 “稳健之道,果然在于厚积薄发!”陈曦嘴角露出一丝由衷的笑意。 这《浩然诀》,换得太值了! 就在陈曦体悟着大儒之境带来的种种玄妙,规划着后续如何在翰林院那宝库中借助先贤手稿更上一层楼时,静室外传来了小厮阿福刻意压低的通报声: “公子,打扰您清修了。” “前院来了两位客人,说是老爷那边来的远房亲戚,姓武!还带着个半大孩子,说是说是想拜在公子您门下为徒.........” 陈曦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挑。 “姓武?” “好家伙,不会是那人吧?” 第22章 神龙女帝 “姓武?” “好家伙,不会是那人吧?” 陈曦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随意的青衫,缓步走向前厅。 远房亲戚? 他父亲陈萼不过一介地方小吏,哪还有什么值得在此时登门攀亲的远房? 尤其还带着孩子拜师? 事出反常必有妖! 踏入前厅,便见一名约莫三十许岁,衣着朴素却难掩几分干练之气的妇人,正略显局促地坐在客位上。 而在其身旁,则立着一位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女孩身形尚显单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淡绿色襦裙,小脸儿带着几分旅途的疲惫,却洗得干干净净。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此刻正带着几分好奇与期盼,大胆地打量着走进来的陈曦。 其眉宇间天然带着一股英气,虽年纪尚幼,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的精气神。 妇人见陈曦进来,连忙拉着女孩起身,深深福了一礼,声音带着一丝乡音: “妾身杨氏,携小女元英,见过陈编修。冒昧登门,叨扰公子清修,实在惶恐。” “武元英?” 陈曦心中的猜测瞬间被坐实,世人皆知神龙女帝武则天,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其真正名姓就是武元英? 恰巧,前世在蓝星陈曦对历史研究不少,正好知晓。 不过,这毕竟是西游神魔世界,也不一定就这么巧,所以陈曦也还准备观察观察再说。 再说,根据史实记载,这位神龙女帝可是出身名门,必不可能如现在这般惨。 当即,陈曦也是温和回道: “夫人不必多礼,请坐。不知二位从何而来?又因何想到要拜入我这小小翰林编修门下?” 杨氏忙道:“回公子话,妾身母女来自利州。家中遭了些变故,生计艰难。听闻公子在长安高中进士,恰逢这孩子亡父武士彟曾与令父有一点交情,并且还有一份远亲在身,故才想来求公子收她做个记名弟子,让她在公子身边侍奉笔墨,学些规矩道理,将来……也好有条出路。” “说起来,小女其实应当叫公子表哥才是,不过妾身更想她能拜入公子名下!” 此话一出,陈曦不禁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 得! 还观察个嘚! 父亲武士彟,还叫武元英,并且出身利州,家逢变故.......... 而陈曦这时也想到,自己那早已亡故的母亲,好像也姓杨....... 该死的门阀政治啊! 联姻联着,但凡有点名声的姓氏,基本都沾亲带故! 不过人家既然来了,逃避已是无用,陈曦无奈的目光再次落回武元英身上。 小姑娘感受到他的注视,非但没有寻常孩童的羞怯退缩,反而挺直了脊背,眼神中的期盼之色更浓,脆生生地道: “请先生收下元英!元英不怕吃苦,定会用心学习!” 天真烂漫,英气初显。 陈曦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 没有立刻回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识海深处,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图悄然运转开来。 嗡! 卦图触及女孩周身气运,便骤然发出一声沉闷的震鸣! 陈曦的心神猛地一震! 只见在文王卦的视野中,那看似单薄瘦弱的小女孩头顶,竟是有着一片翻腾汹涌,几乎要冲破卦图束缚的赤金气运之海!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片浩瀚的赤金气运深处,隐隐盘踞着一道模糊却威严无比的虚影——其形如龙,却又非陈曦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龙形! 其生有九爪,鳞甲赤红如血,龙睛开合间仿佛燃烧着焚尽八荒的烈焰........... “真龙命格!” 陈曦心中再度一惊,这下没有任何意外了! 最重要的是,后世曾还有传闻,这位神龙女帝的背后,可能还有东来佛祖弥勒佛的影子! 只不过,这这等气运,这等身份却是完全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陈曦几乎瞬间就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输! 强行压下心中的心惊,陈曦面色略显为难道: “夫人拳拳爱女之心,陈某感同身受。元英姑娘钟灵毓秀,一看便知是聪慧之人。然则……” “陈某如今不过一介翰林院从九品编修,俸禄微薄,自身尚且清贫度日,公廨狭小,实在无力再供养弟子。翰林院职司虽清贵,却也只是整理典籍文书,于经世致用之道,陈某自身亦在摸索,恐耽误了元英姑娘的天资。” “再者,陈某志在学问,性喜清净,暂时并无收徒传道之心。长安城内,名师大儒众多,弘文馆、国子监更是人才荟萃之地,夫人何不……” 陈曦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点明了自身窘迫,又自谦学识不足,更表明无意授徒,最后还贴心地指出明路,可谓滴水不漏。 杨氏闻言,脸上希冀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化作浓浓的失望与苦涩。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恳求,但看着陈曦那温和却无比坚定的眼神,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本来今日来求陈曦,也只是一时起意,想要在这长安城内,寻一个落脚之所。 毕竟,那个武家.........她是真的不想回了。 只是,却万万未曾想到......... “是妾身母女唐突了,公子见谅。” 杨氏拉着女儿,再次深深福礼,声音已带上了哽咽。 “元英,还不快给先生磕头赔罪,我们这就告辞,不打扰公子了。” 武元英的小脸瞬间变得苍白,那双充满期盼的明亮眼眸中,光彩迅速熄灭,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水雾和巨大的失落。 “元英,谢过先生教诲。” 陈曦心中微有不忍,但却又很快被其压下。 他上前虚扶一把,温声道: “不必如此,快起来。长安居大不易,夫人与姑娘若遇困难,可再来寻我,力所能及之处,陈某定不推辞。” 这话算是留了个无关痛痒的口子,全了远亲的薄面,却将拜师这条路彻底堵死。 杨氏千恩万谢,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武元英,黯然离开了小院。 看着那对母女消失在巷口,陈曦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化作一片凝重。 缓步走回静室,反手关上房门。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他想稳健,可这因果上门,怎么破? 【叮!洞察因果,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4363!】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也是印证了他的选择无比正确。 然而,就在陈曦刚刚坐下,准备平复心绪时。 长安城外,通往利州的官道上。 一辆简陋的驴车吱呀吱呀地前行,车厢内,杨氏正低声啜泣,心疼地搂着失魂落魄的女儿: “元英莫哭,是娘没用,求不来这机缘……长安这么大,总还有别的路……” 武元英依偎在母亲怀里,小脸埋在母亲的衣襟中,肩膀微微耸动。 外人看来,她只是一个拜师被拒,伤心委屈的小女孩。 然而,无人知晓。 就在陈曦关上院门的那一刹那,武元英那看似懵懂混沌的识海最深处,一片被混沌迷雾笼罩的古老空间中,一道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意志,骤然苏醒! 混沌迷雾被无形的力量驱散,显露出一位女子的虚影。 她身着古朴的玄色宫装,身姿高挑,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眸亮得惊人。 其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其强横却又支离破碎的气息,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却又顽强地凝聚着最后一点本源灵光。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封神大战中,万仙阵内,遭逢大厄。 被那西方教主座下白莲童子以先天灵宝日月珠误放出凶蚊,吸干了一身精血法力,连真灵都差点被吞噬殆尽,最终连封神榜都未能登上的截教亲传弟子——龟灵圣母! “好一个陈曦……” 龟灵圣母那残存的魂音,在武元英识海中幽幽响起。 “本座原以为他不过是得了些儒家传承的小修士,或有些气运在身。没想到……连本座这缕残魂,竟也完全看不透他的根脚深浅!” “天机混沌,因果不沾!此子身上,必然有天大的秘密!要么是身负重宝遮蔽天机,要么就是某位连本座都未曾听闻的太古大能转世历劫!”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武元英的识海壁垒,再次看向长安城南那个不起眼的小院方向。 “元英吾徒,此人虽拒绝收你为徒,但绝非池中之物!你身负赤帝斩龙真命,欲化九天之龙,尚需经历无数劫难磨砺,积聚无边气运,此子为师看不透,或可成为你未来路上一大变数.........” 武元英在识海中凝聚出一个小小的意识体,脸上已无半点委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 “师尊,您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此人之实力或远超你我想象!此等人物,纵不能为师,若能得其些许指点或庇护,于你未来破局,或有无可估量之助益!” “是,师尊!元英明白了!” 武元英的意识体在识海中郑重叩首,小小的脸上再无半分孩童稚气。 眼神沉静如深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野心。 第23章 元英再上门!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贞观十三年七月底。 翰林院内,依旧是一派沉静的书卷气息。 陈曦端坐于他那靠窗的静室之中,身前摊开的是一卷前朝大儒注解《尚书》的孤本手稿。 指尖轻触泛黄的纸张,胸中那浩瀚如海的浩然正气便如春风化雨,无声无息地与手稿上沉淀了数百年的先贤精神交融共鸣。 【叮!研读先贤孤本,汲取浩然精神,稳健经验值+8!】 【当前稳健经验值:6371!】 修为臻至大儒初境,又得《浩然诀》这门儒道根本法,陈曦在翰林院这书海宝库中,可谓是如鱼得水。 每日点卯理书,看似做着最基础的编校工作,实则每一刻都在汲取着浩瀚的知识与精神力量。 修为底蕴稳步增长,稳健之道愈发精纯。 午后休憩,陈曦方才刚刚放下手头工作,却是忽闻前院隐隐传来小厮阿福与人交谈的声音。 陈曦神识微动,瞬间知晓来者何人。 不多时,却见阿福引着两人来到静室外,声音带着几分恭敬与无奈: “公子,武夫人和元英姑娘又来了。” 门被轻轻推开,杨氏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素净衣衫,脸上带着几分拘谨和期盼的笑容。 身旁的武元英,换了一身干净的鹅黄色小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小脸微红。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看到陈曦的瞬间便亮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敬与热切。 “陈编修,叨扰您午间清修了。” 杨氏拉着女儿盈盈一礼,姿态放得极低。 “元英这孩子,自打上次回去,心里就总念叨着您这位表哥,说您学问渊深,气质不凡,定是位了不得的高人。今日非央求着妾身带她再来拜访,说是给您送些家乡的野茶,聊表心意。” 说着,杨氏从随身带着的小布包里取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包,双手奉上。 武元英也连忙捧上一个用帕子包好的小物件,声音清脆又带着一丝紧张: “先生,这是元英在城外河边捡到的漂亮石头,觉得像书上画的砚台,送给您!” 陈曦的目光扫过那包粗糙的野茶和那块勉强算得上光滑的河石,心中了然。 根据他前几天得到的消息,这两天也是已被萧瑀收留。 史载萧瑀乃虔诚佛徒,其家族更是与佛门渊源极深。 武元英母女投入其门下,日后其命运轨迹与佛门纠缠,确也非空穴来风。 不过表面上,陈曦却始终都是平静如水,起身微微颔首还了半礼,声音温和却带着清晰的疏离感: “武夫人有心了,元英姑娘也费心了。陈某在此谢过。” 示意阿福接过东西,但却并未请她们入座详谈,只是站在门口,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夫人与姑娘能入宋国公府,实乃幸事。宋国公乃当朝柱石,学富五车,德高望重,府中名师汇聚,资源丰厚。元英姑娘若欲求学问,宋国公府便是最好的去处,远胜于陈某这清冷之地。” 一番话,又是再次婉拒了两人任何想说还未说的想法。 同样,亦是将再次拜师的可能性彻底封死。 杨氏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和失落,连声道: “是,是,公子说的是。宋国公待我们母女极好。只是元英这孩子……唉,就是仰慕公子风采……” 武元英听着陈曦那温和却拒人千里的言语,小嘴微抿,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执拗。 她仰着小脸,一眨不眨地看着陈曦,仿佛想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下看出什么深意。 而此刻,在她识海深处,那片混沌空间内,龟灵圣母的残魂正发出无声的惊叹: “好精纯的浩然气!” “虽引而不发,却如渊渟岳峙,深不可测!” “此子周身气息圆融无暇,与这翰林院中沉淀千年的文华之气隐隐相合,浑然一体!这绝非普通大儒能做到,他到底修的是何等法门?” 龟灵圣母的目光,紧紧锁定陈曦。 在她看来,陈曦那看似温和的拒绝,实际上每一句话都暗含玄机,充满试探与考验的意味。 “他说此地清冷,但事实上此地分明是汇聚了人道文华精粹的宝地!” “其身处其中,气息日盛,此乃大隐于朝,借王朝气运与先贤遗泽滋养己身的大智慧!他这是在点醒元英,修行之路无处不在,不必执着于拜师形式!” “...........” 虽然陈曦拒绝的彻底,但奈何就是有人愿意多想! 陈曦每一个寻常的动作、表情、言语,在她这位饱经沧桑却又因残魂而思维偏激的截教金仙眼中,都变成了深不可测、布局深远的表现。 没办法,实是因为这位龟灵圣母,早已将陈曦看待成了与其同层次,甚至更高层次的存在! 自然,想的也便就多了。 陈曦哪里能知道这些,他见杨氏母女还站着,便对阿福吩咐道: “阿福,去厨下取些新做的桂花糕来,给元英姑娘带着路上吃。” 【叮!应对因果拜访,保持安全距离,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6376!】 阿福应声而去。 杨氏见状,知道再留下去也是徒增尴尬,连忙拉着武元英再次行礼: “多谢公子厚意!我们就不打扰公子清修了,改日再来给公子请安。” 武元英被母亲拉着,一步三回头,目光始终没离开陈曦。 直到走出院门,她的小手紧紧攥着那包温热的桂花糕。 “师尊,先生他,是不是在考验我?”武元英在识海中轻声问。 “必然如此!” 龟灵圣母斩钉截铁道: “元英吾徒,记住为师的话。此人乃你前所未见之大能,其境界与谋算远超你我想象。他虽不收你为徒,但今日赠糕之举,却暗含惜才之意。你切不可因其疏离而气馁,更不可妄图揣测其深意。只需保持恭敬,时常前来请安问好,以真心待之。水滴石穿,或许……终有一日能得其些许真传或指点,那便是你莫大的造化!切记,在他面前,收起你所有的小心思,唯有至诚,方有一线可能。” “是,师尊!元英记住了!”武元英的小脸上满是郑重。 送走这对特殊的访客,陈曦关上静室的门,隔绝了外界。 回到案前,重新拿起那卷《尚书》注解,心神瞬间沉入其中,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稳健修行,才是他的根本。 【叮!稳健修行,不为外物所扰,稳健经验值+10!】 【当前稳健经验值:6386!】 ........... 第24章 药师叔叔?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引气入体九层】 【儒道境界:大儒(初境)】 【稳健经验值:7016】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小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中淡金色的面板无声隐去,陈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窗外,秋意已深。 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翰林院的小径,衬得这书海之地更添几分沉静肃穆。 不知不觉间,距离武元英母女二次登门,已然过去了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陈曦的日子过得堪称稳健修行者的模板。 每日辰时点卯,便一头扎进浩瀚书海,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历代先贤手稿中蕴含的精纯浩然精神。 胸中那口浩然正气,在《浩然诀》的引导下愈发凝练磅礴,虽未突破大儒初境。 但却已如深潭之水,沉凝厚重,内蕴惊涛。 仙道修为也水到渠成地突破至引气入体九层,丹田真炁愈发充盈,运转如意。 突破至下一境界,指日可待。 【叮!潜心研读《春秋繁露》董子手稿,领悟天人感应微义,稳健经验值+12!】 【叮!浩然气蕴养神魂,修为精进,稳健经验值+8!】 【叮!稳健修行,深居简出,稳健经验值+10!】 【当前稳健经验值:7046!】 “此等日子,甚好。” 陈曦放下手中一卷前朝大儒批注的《礼记》,满意地点点头。 波澜不惊,稳步提升,这才是他追求的稳健大道。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一封从颍川老家辗转送来的家书打破了。 信是便宜老爹亲笔所书,字迹端正,措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家长威严: “子川吾儿:见字如晤。闻汝在长安翰林院供职,勤勉踏实,为父心甚慰。 然,汝可知汝能高中进士,除却自身勤学,亦多赖你药师叔叔暗中提点照拂之力? 若非他当年在吏部旧友处为汝美言,汝焉能如此顺遂?此恩不可忘!” “下月初八,乃你药师叔六十寿辰。为父已替你备下寿礼单子,随信附上。 汝务必亲自登门拜寿,备好厚礼,不可怠慢!切记! 药师乃当朝军神,陛下倚重之肱骨,汝若能得其赏识,再暗中运作一二,或可助你早日脱离那清冷翰林院,谋一实缺,光耀门楣!此乃千载良机,切莫错失!父字。” 陈曦捏着信纸,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李靖? 卫国公? 大唐军神? 这等人物竟与自己老爹有交情,而且看样子还交情不浅? 毕竟,一般人可没办法随意称呼李靖为药师的啊! 这关系,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陈曦放下信,揉着眉心,一时间不禁有些懵。 “咱家,真是破落的寒门吗?” 他忍不住对着空荡荡的静室低声吐槽,“老爹啊老爹,您老能不能给个准话?咱家这寒门的门槛是不是有点高得离谱了?” 先是殿试后弘农杨氏,接着是那位未来可能搅动风云的武元英母女,也就武家! 现在倒好,直接蹦出个当朝军神李靖,还成了对自己有提点之恩的药师叔叔? 陇西李氏! 那可是真正的顶级门阀! 李靖更是其中的扛鼎人物,功勋卓著,深得帝心! 一个寒门子弟,能和这些顶级门阀扯上如此亲密的关系? 这寒门的水分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这便宜老爹,该不会是什么隐藏大佬,或者早年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陈曦心中疑窦丛生,否则这关系网也太硬核了! 完全不像是一个陈氏边支破落户,能够拥有的啊! 只不过,吐槽归吐槽。 自己老爹信中那不容置疑的语气,陈曦是再熟悉不过了。 陈萼为人方正,甚至有些古板,对家族人脉和恩情看得极重。 他既已发话,还点明了李靖对他有提点之恩,那这寿宴,陈曦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去了。 不仅要去,还得带着厚礼! “唉……” 陈曦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本心是一万个不愿意去凑这种热闹。 卫国公府寿宴,那是什么场合? 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无论是军方勋贵,还是皇亲国戚都可能到场! 人多眼杂,是非必多! 稍有不慎,就可能卷入不必要的麻烦,这与他稳健严重不符! 更何况,老爹那谋一实缺的想法……陈曦更是只能摇头。 翰林院编修怎么了? 清闲自在,书海遨游,安全系数高,还能稳健提升,简直是完美避风港! 比那些看似风光,实则暗流汹涌的实权衙门强多了! 可惜,父命难违。 “稳健之道,并非一味避世。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陈曦很快调整了心态,既然躲不过,那就以最稳健的方式去应对。 他展开父亲附上的寿礼单子,扫了一眼。 上面罗列的无非是些人参、鹿茸、玉器、锦缎之类贵重但无甚新意的贺礼,价值不菲。 “不行,太俗,也太贵了。” 陈曦立刻否决。 送这些,在一堆勋贵的豪礼中毫不起眼不说,还可能被人私下嘲笑暴发户心态。 更关键的是,花销巨大! 他好不容易从泾河龙王那爆了点金币,还想留着稳健修炼呢。 “李靖……军神……兵法大家……” 陈曦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心思飞转。 “送什么既能显得用心不落俗套,又不会太出风头,花费还不能太高……” 片刻之后,他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起身,走到翰林院专门存放珍本典籍的书库深处。 这里存放着不少前朝,甚至更古老的军事图册兵家论述,有些因年代久远或内容生僻,少有人问津。 他目标明确,很快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卷用特制油布包裹的陈旧竹简。 解开系绳,展开一看,正是前朝一位不甚出名,但用兵颇有独到见解的将领所著的《阵图新解》残篇。 竹简本身古朴,字迹有些模糊,内容也非惊世骇俗的兵家圣典,但胜在角度新颖,记录了一些冷门但实用的军阵变化和行军布营的心得,颇具巧思。 “就是它了!” 陈曦满意地点点头。 此物在翰林院尘封已久,价值在懂行人眼中或许不低,但在世俗金银衡量下,几乎等于无本买卖! 更重要的是,它足够雅,符合他翰林清流的身份。 也足够用心,显示了他为李靖这位兵家大家挑选礼物的独特视角。 最关键的是,它足够低调! 既不会因价值连城引人觊觎,也不会因过于平庸而失礼,更不会引发任何与佛道、天庭的关注! 毕竟,这位李药师,可同样也是不同凡响。 后世曾有传言,此人似是封神之战中陈塘关的那位李靖一丝魂灵转世,特来下凡相助李二平定天下的。 最重要的是,更有流言称其与佛门也有联系。 干系甚大啊! “再让阿福去东市买几刀上好的宣纸,重新誊抄一份,装裱一下,既显得郑重,也便于李靖翻阅。” 思索过后,陈曦迅速完善了计划。 “至于原本,还是稳妥地留在翰林院吧。” 【叮!稳健寿礼,稳健经验值+15!】 【叮!洞察人情世故,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7066!】 ........... 第25章 真正的大唐 处理完寿礼之事,陈曦正欲重新沉入书海。 院外,却是传来了小厮阿福略带惊喜的通报声。 “公子!赵恒赵公子来访!正在前厅等候!” “赵恒?” 陈曦微微一怔,旋即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暖意。 这位与他同科进士,性情相投的好友。 自放官后便去了弘文馆担任校书郎,两人虽同处长安,却因各自职司忙碌,已有数月未曾深谈。 “快请!” 陈曦起身,整理了一下青衫,快步走向前厅。 厅内,一位身着浅绯官服,身形挺拔的青年正负手而立,打量着院中景致,正是赵恒。 比起数月前殿试时的意气风发,此刻的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 “子川兄!” 赵恒闻声回头,脸上绽开爽朗笑容,快步上前,重重拍了拍陈曦的肩膀。 “多日不见,你这翰林院的清贵气度,愈发沉凝了!” “伯毅(赵恒字)!” 陈曦也笑着回礼,“你这身绯袍,才是官威日盛啊!今日怎得闲暇光临寒舍?” “哈哈,什么官威,一个九品校书郎罢了。” 赵恒摆摆手,笑容中带着几分感慨,也有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 “不过,今日前来,是要与子川兄辞行的!” “辞行?” 陈曦引他入座,阿福奉上清茶。 “正是!” 赵恒端起茶杯,眼中精光闪烁。 “承蒙上官赏识,擢我为萧县县丞,不日便要离京赴任了!” “萧县县丞?” 陈曦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可是实打实的从八品上,主掌一县刑名钱粮!伯毅,高升啊!恭喜恭喜!” 弘文馆校书郎虽清贵,但毕竟是京官底层,品级低微,远不如外放一县佐贰官来得有实权和发展前景。 这确实是高升。 赵恒脸上喜色更浓,显然对这任命也极为满意。 “侥幸,侥幸!也是上官提携。不过……” 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凝重而神秘。 “子川兄,今日找你,除了辞行,更重要的是……有些在弘文馆接触到的东西,临行之前,思来想去,觉得必须告知于你!” 陈曦见他神色郑重,也收敛了笑容: “哦?伯毅请讲。” 赵恒环顾四周,确认厅内只有他们二人,这才凑近了些缓缓道: “子川兄,你我寒窗苦读,金榜题名,自以为已窥得大唐气象之万一。” “然则直到我接了这外放文书,得以查阅一些一些弘文馆深处封存的舆图卷宗,方知我等昔日所见所闻,不过是管中窥豹,坐井观天啊!”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世人皆言,大唐幅员万里,雄踞东方。可那万里疆域……不过是冰山一角!是给凡俗百姓看的人间界!” “真正的大唐,其疆土之广袤……超乎想象!” 陈曦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 但面上依旧平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恒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又带着深深的敬畏。 “根据那卷宗所载,以无上仙家手段缩地成寸之法丈量,我大唐实际掌控之疆域,横跨整个南瞻部洲!东西纵横,南北贯穿,疆域之辽阔,足足有三万万里之遥!” “三万万里?” 陈曦纵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此界大唐绝非普通王朝。 此刻听到这个具体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数字,瞳孔依旧猛地一缩,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茶水轻晃。 “不错!三万万里!” 赵恒用力点头,“这还仅仅是有效统御的核心疆土!其下更附属有上品洞天福地十座!中下品福地数不胜数!” “这些洞天福地,灵气充沛,自成小世界,或隐于名山大川,或藏于深海虚空,皆是我大唐底蕴所在!” “而我此次赴任的萧县,其境内,便恰好拥有一座新近勘定、尚在开发中的下品福地!名为青岚福地!” “这便是我那上官为何力荐于我,治理一县是表象,参与甚至主导一座福地的初步开发与秩序建立,才是真正的考验与机遇!” 陈曦缓缓放下茶杯,胸中波澜起伏。 三万万里疆域!横跨南瞻部洲! 十座上品洞天!福地不计其数! 一县之地竟藏有福地! 难怪! 难怪佛门对佛法东传,如此执着,甚至不惜布下西游这般惊天大局! 这哪里是传教那么简单? 这分明是要撬动一个横跨整个部洲、拥有无尽洞天福地资源、仙凡共治、气运如虹的超级仙朝的道统根基! 是要争夺这庞然大物的信仰,与气运啊! 如此广袤的疆土与深厚的底蕴,谁又能不眼馋呢? 佛门? 道门? 天庭? ......... 各方之博弈,远超常人之想象。 “子川兄?” 赵恒见陈曦久久不语,神情凝重,不由唤了一声。 陈曦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惊骇,举杯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伯毅,此等秘闻,若非你告知,我在这翰林院故纸堆中,怕是再过十年也难窥其万一!” “这杯,敬你高升,也敬你这份情谊!他日治理萧县,开发福地,前途无量!” “哈哈,子川兄过誉了!” 赵恒也举起杯,豪气顿生。 “你我兄弟,何须客气!” “这杯,敬你我同科之谊,也祝子川兄在翰林院早日高升,他日或可执掌一方文脉,教化万民!” 两人相视一笑,杯盏相碰。 清脆的声响在厅内回荡,驱散了几分方才谈论秘闻带来的凝重。 知己相逢,千杯嫌少。 陈曦索性让阿福去东市有名的醉仙楼定了雅间,备下几样精致小菜,与赵恒把酒言欢,畅叙别情。 席间,赵恒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弘文馆的见闻趣事,以及对未来治理萧县、接触福地的憧憬与忐忑。 陈曦则分享着翰林院书海沉浮的心得,偶尔点拨几句为官处事之道,听得赵恒连连点头,受益匪浅。 酒过三巡,月上中天。 赵恒带着几分醉意,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准备赴任前的最后打点。 送走好友,陈曦独自站在小院中,仰望长安城深邃的夜空。 繁星点点,仿佛与那三万万里疆土、十座洞天、无数福地遥相呼应。 【叮!得知大唐全貌,宠辱不惊,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7116!】 识海中的提示音响起,陈曦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胸中浊气。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第26章 文王后天八卦大成 秋日的晨光,透过翰林院雕花的窗棂,在陈曦面前的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缓缓合上手中那卷,自己又从翰林院书楼中找来的有关于大唐疆域的珍本。 陈曦胸中虽有惊涛拍岸,但面上却沉静如水。 虽然赵恒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陈曦还是选择自己再度印证一番。 好在,翰林院中的这珍本虽然记载不多,但也都能与赵恒所说对应上。 也就是说,赵恒所言,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大唐之强,的确远超其之所想象。 【叮!静心消化秘闻,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7121!】 波澜壮阔的南瞻部洲画卷,在脑海铺开。 仙凡交织的宏大格局带来的震撼,非一日可消解。 恰逢今日是翰林院难得的休憩日,无需点卯。 陈曦放下书卷,踱步至窗前。 看着庭院中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落,心思微动。 “欲窥天地之广,先当磨砺手中之器。” 低声自语,前些时日埋首书海,胸中浩然气日盛。 连带那文王后天六十四卦的推演,也仿佛水到渠成般,悄然跃入大成境界! 心念至此,识海中那玄奥的卦图骤然亮起。 比之小成时更加清晰、灵动,仿佛蕴含了天地间流转不息的至理。 每一道卦爻都似有生命,彼此勾连呼应,推演天机如臂使指,许多过去晦涩不明之处,此刻豁然开朗。 “文王八卦大成……是时候试试这大成之境的神妙了。”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上次城南摆摊,虽赚了殷温娇三千两,却也差点卷入西游大劫的漩涡。 如今修为今非昔比,更兼儒道大儒之境护身。 屏蔽天机之能愈强,换个马甲去算卦,风险可控。 收益……咳,主要是检验所学,顺便赚点零花钱贴补修炼,岂不美哉? 念头既定,行动如风。 片刻之后,换好马甲的陈曦,也是已然再次来到了城南。 卦摊刚建好,摊位前尚无人问津。 陈曦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实则心神沉浸于大成境界的文王八卦之中,默默体悟着周遭气机的细微流转。 大成的卦术,让他无需刻意起卦,便能隐隐感知到附近生灵的吉凶祸福、气运起伏,如同水面倒映星辰,清晰了许多。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玄妙感知时,一阵清雅馥郁的气息。 伴随着环佩叮咚的轻响,由远及近,停在了卦摊之前。 陈曦心中微动,眼皮抬起一线。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姿比数月前更为丰腴婀娜的贵妇人。 藕荷色的云锦襦裙,外罩月白绣缠枝莲纹的半臂,发髻高挽,斜插一支温润通透的羊脂白玉凤头簪,气度雍容华贵。 正是当朝宰相殷开山之女,新科状元陈光蕊的夫人——殷温娇! 此刻,她正站在摊前。 那双剪水秋瞳定定地看着陈曦,眼神复杂,有敬畏,有欣喜,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虔诚。 “先生!” 殷温娇的声音依旧温婉,却比上次更多了几分发自肺腑的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盈盈一福,姿态放得极低。 “妾身殷氏,特来寻先生还愿!” 陈曦心中了然,想来却是之前自己的卦算中了。 面上却不动如山,只微微颔首。 “夫人请坐。还愿?看来老朽当日所断,并未落空。” “岂止未落空!先生真乃神人!” 殷温娇在摊前的小凳上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妾身依先生当日所言,守心持正,静待花开。果不其然!”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光彩: “夫君吏部铨选已定,蒙陛下天恩,又有家父在旁略作周旋,不日便将外放……江州御史!” “江州?” 陈曦心中暗道果然。 “正是江州!虽非中枢,却是一方大州,掌监察之权,位虽非极显,然前途无量!此皆赖先生神机妙算,指点迷津!” 殷温娇语气充满感激。 陈曦捋了捋假胡须,语气平淡: “令夫命中有此运数,老朽不过顺天应人,点破迷障罢了。此为其一。夫人所求第二问……” 提到子嗣,殷温娇脸上瞬间浮现出母性的光辉与一丝羞涩的红晕,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虽被华服遮掩,却已能看出微微隆起的小腹,声音轻柔而幸福: “妾身……妾身已有近两个月身孕了!一切安好,脉象平稳有力。先生所言不出一年,麟儿必降,字字珠玑,分毫不差!” 她顿了顿,眼中敬畏更深,压低声音道: “更奇的是,为妾身诊脉的御医私下曾言,此胎……似有祥瑞之气护持,非同凡响,隐约有佛光氤氲……” 这话她本不该对外人说,但面对这位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老神仙,她只觉得毫无隐瞒的必要。 陈曦心中暗凛,金蝉子转世之身的异象已开始显现了。 面上依旧古井无波,只淡淡道: “此子承宿世因果,禀天地灵秀,命格贵不可言,自非凡俗可比。夫人只需安心养胎便是。然……” “老朽当日最后一言,卦中坎水如渊,暗藏骨肉离殇之厄,此乃天命定数,夫人可曾时刻谨记于心?” 此言一出,殷温娇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苍白与深深的忧虑。 她放在小腹上的手微微收紧,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先生……妾身日夜不敢忘!每每思及,便觉心惊肉跳。先生,此劫当真无解吗?可有……可有万分之一避开的可能?” 陈曦沉默了片刻,眼神深邃如古井。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随着他文王八卦大成,对殷温娇母子身上缠绕的那股强大劫运看得更为真切。 那劫气如同深渊之水,冰冷刺骨,带着宿命的沉重枷锁。 他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苍凉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夫人,天命流转,非人力可逆。强求避劫,恐生更大祸端。老朽当日赠言‘守心持正,静待花开’,便是应对此劫唯一之法门。心正则气定,气定则神凝。夫人切记!!” “若有缘法,说不得自有变数。” 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陈曦已将能透露的都透露了。 殷温娇听得似懂非懂,但陈曦话语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和蕴含的深意,让她慌乱的心莫名安定了几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再次对着陈曦郑重无比地行了一个大礼: “先生金玉良言,妾身铭记五内!必当时刻谨守本心,不负先生指点之恩!” 礼毕,她示意身后一直恭敬侍立的丫鬟。 丫鬟立刻捧上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用深海暖玉雕琢而成的精致锦盒。 殷温娇亲自接过,双手奉到陈曦的卦摊之上,恳切道: “先生大恩,无以为报。此乃家父早年所得一颗东海鲛珠,虽非稀世奇珍,却也蕴含一丝水灵之气,有安神定魂、滋养身心之效。区区薄礼,聊表妾身感激之情,万望先生莫要嫌弃。” 那玉盒甫一打开,一股温润柔和,带着海洋气息的淡蓝色光晕便弥漫开来,盒内一颗鸽卵大小,浑圆无瑕的莹白宝珠静静躺着,珠光流转,灵气盎然。价值远超寻常金银! 陈曦目光扫过,心中暗赞一声丞相家果然豪富。 并未推辞,坦然收下,颔首道: “夫人有心了。此物于老朽,倒也有些用处。” 这鲛珠蕴含的水灵之气,对他参悟水火相济的卦理或有裨益,也算意外收获。 见陈曦收下,殷温娇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她又深深看了陈曦一眼,仿佛要将这位神秘莫测的老神仙牢牢记住,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缓缓离去。 望着殷温娇远去的背影,陈曦摩挲着袖中温润的鲛珠,眼神深邃。 文王八卦大成后,感知更为敏锐,他能清晰地看到,随着殷温娇的离去,一丝属于西游大劫因果线,已然若有若无地缠绕在了其身上。 别的不说,仅就只看这殷温娇的话,确实有些可惜的。 挺好一人,就因为摊上了这么个丈夫还有儿子,莫名就卷入了大劫。 不但丧夫丢子,更还被水贼整整欺负了二十年。 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啊! 陈曦无奈的摇了摇头,都是佛门造的孽啊! 【叮!文王八卦大成,稳健推演,稳健经验值+20!】 【叮!巧遇故人还愿,化解因果,稳健经验值+10!】 【叮!得赠灵物,稳健生财,稳健经验值+5!】 【叮!洞察西游劫起,稳健经验值+15!】 【当前稳健经验值:7171!】 “大幕将启啊……” 陈曦轻轻叹了口气,将玉盒收入袖中。 第27章 颜老夫子! 随着殷温娇的远去,陈曦袖中那颗东海鲛珠温润流转。 一丝丝清凉柔和的水灵之气,无声无息地渗入陈曦经脉。 竟与他胸中那口沉凝厚重的浩然正气隐隐共鸣! 非但不冲突,反似甘霖滋润干涸大地。 滋养神魂,涤荡心神。 连带着对《浩然诀》的运转,都似乎圆融了一丝。 “好东西!” 陈曦心中暗赞。 殷温娇这份谢礼,远超金银俗物。 于他修行,大有裨益。 值了! 【叮!炼化鲛珠水灵,滋养浩然正气,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7176!】 心情舒畅。 陈曦收起卦摊马甲,恢复青衫书生模样,缓步往翰林院方向行去。 步履从容。 然而,刚转过一个街口,前方却堵得水泄不通。 人声嘈杂,夹杂着哭喊、怒骂与无奈劝阻。 挤进人群。 只见一辆破旧牛车歪在路边,拉车的黄牛不安地甩着尾巴。 车前,一个穿着短褐、满脸风霜的汉子,正跪在地上,对着一个躺在地上的老叟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老丈!老丈您行行好!是小子没长眼!您老高抬贵手!这牛……这牛真是小的一家命根子啊!” 汉子旁边,几个菜筐翻倒,菜叶散落一地,显是牛车所载。 再看那老叟。 须发皆白,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儒袍沾了尘土。 他半躺在地,一手捂着腰,哎呦哎呦地叫唤,另一只手却死死攥着牛缰绳。 “哎呦……撞死老夫这把老骨头了!赔!必须赔!老夫这身子骨,没你这头牛,养不回来!” 声音中气十足,哪有半分重伤模样? “老丈!您这不是要小的一家命吗?” 汉子急得眼泪直流,“没了牛,田怎么耕?粮怎么运?全家老小七八张嘴,都指着它活命啊!” “是啊,这老汉太不讲理了!” “就是,看着也没伤多重,分明是讹人!” “这牛可是庄户人的命!” 围观路人纷纷指责老叟贪得无厌,同情那汉子。 这时,两名巡街的捕快挤了进来。 问明情况,也是眉头紧锁。 一个年长捕快蹲下,低声对老叟劝道: “老人家,您看您也没伤筋动骨,要不……让这后生赔您些汤药钱?这牛……” “不行!”老叟眼睛一瞪,“老夫这把年纪了!骨头脆!谁知道撞出什么内伤?就得赔牛!不然老夫就躺这儿不走了!” 捕快一脸为难。 另一个年轻捕快低声道:“头儿,这……按律,七十不打,八十不骂。这位老爷子瞧着快八十了,真没法硬来……” 年长捕快苦笑。 律法对这等高龄老者,确实束手无策。 打不得,骂不得,关不得。 场面僵持。 汉子面如死灰,眼神绝望。 陈曦看着那汉子布满老茧的手,听着他绝望的哭诉。 心中那点恻隐,终究是被勾动了。 稳健之道,非是铁石心肠。 “罢了。” 陈曦排众而出,声音清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这位老丈。” 他对那老叟拱了拱手。 “牛车撞了您,是这位大哥的不是。您要牛赔偿,也无可厚非。” 老叟斜眼看他:“怎么?你要替他赔?” “正是。”陈曦点头。 众人哗然。 那汉子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曦。 陈曦不理旁人,对汉子道: “这位大哥,你这头牛,作价几何?” 汉子嘴唇哆嗦:“公…公子…市价…约莫二十两…” 二十两,对普通农户,是天文数字。 陈曦从袖中取出两锭十两官银,递向汉子。 “钱给你,牛归我。如何?” “这…这…” 汉子捧着银子,如在梦中,反应过来后,又要跪下磕头。 “公子大恩!公子大恩啊!” 陈曦虚扶一把:“不必如此。牵牛去吧。” 汉子千恩万谢,抹着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陈曦这才转向老叟,将那牛缰绳递到他手里。 “老丈,牛,赔给您了。此事,可了?” 老叟接过缰绳,麻利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 动作利索得哪像被撞伤? 他掂量着缰绳,一双浑浊却透着精明的老眼,上下打量着陈曦。 “嗯,了了。小郎君心善,破费了。” 说完,竟把缰绳往陈曦手里一塞。 “不过,老夫年迈体衰,这牛车嘛……还得劳烦小郎君,送老夫一程,回城外草庐。不远,也就七八里。” 陈曦眉头微蹙。 这老叟,未免太得寸进尺。 “老丈,在下还有要事……” “嘿嘿。” 老叟突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那浑浊的老眼似乎瞬间穿透了陈曦的儒衫,直抵他胸腹之间。 “小郎君,你胸中那口气……堵着不难受吗?” 嗡! 陈曦心神剧震! 如遭雷击! 这老叟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却像一把钥匙,精准无比地捅进了他儒道修行当前最关键、也最隐晦的滞涩之处! 大儒初境,浩然气海已成,却似深潭之水,沉凝有余,灵动不足。 正是气满则滞的微妙状态! 这老叟……绝非寻常乡野腐儒! 他竟一眼看穿了自己的修为瓶颈? 陈曦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文王八卦在识海无声运转,卦象却一片混沌,根本推算不出老叟的根脚! 深不可测! “好。” 陈曦压下心中惊涛,面色恢复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恭敬的笑意。 “既是老丈所请,晚辈自当效劳。请。” “哈哈,这才对嘛!” 老叟满意地捋了捋白须,自顾自爬上了牛车后厢。 陈曦无奈,只得坐上简陋的车辕,一抖缰绳。 老黄牛哞了一声,慢悠悠地拉着车,碾过青石板路,向城外行去。 牛车吱呀。 出了长安城南门,喧嚣渐远,官道两旁是深秋的原野。 “小郎君,可是觉得老夫今日过分了?” 老叟靠在车厢板上,眯着眼,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陈曦头也不回:“老丈行事,必有深意。晚辈不敢妄断。” “嘿,滑头!”老叟笑骂一句。 沉默片刻,他望着路边枯黄的野草,悠悠道: “那汉子,姓王,利州逃籍的匠户。” 陈曦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 匠户? 大唐户籍制度森严,匠户世代为匠,不得随意脱籍、改行、迁徙。违者重罚! “他一家,本在利州官营造船坊。年初水患,船坊塌了大半,死了不少人。上官为推卸罪责,反诬他们这些匠人怠工渎职,克扣抚恤,还要追缴所谓物料损耗。”老叟的声音平淡,却透着冷意。 “王家被逼得活不下去,老父病死,幼子饿死。这才变卖家当,带着老母妻小,冒险逃到长安投奔远亲。指望着这头牛卖了,换点本钱做点小营生糊口。” 陈曦默然。 他明白了。 一个逃籍的匠户,若去市集公然卖牛,极易被官府盘查。 一旦身份暴露,便是大祸临头!牛被没收,人下大狱,甚至牵连收留他的远亲! “老夫躺在那里,就是要他的牛。” 老叟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只要他赔了牛,官府问起来,他就说牛撞了人赔出去了。合情合理,谁还会追究他一个苦主的来历?” “老夫这把年纪,泼皮无赖,官府懒得管。正好替他挡了这一劫。” 原来如此! 看似贪得无厌的讹诈,竟是这老叟苦心孤诣,为那走投无路的王家汉子,在森严法度下硬生生撕开的一条活路! 以恶行善! 陈曦心中震动。 对这位看似市侩的老叟,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老丈用心良苦,晚辈佩服。”陈曦真心实意道。 “嘿,佩服什么?”老叟摆摆手,浑浊的老眼望向远方天际,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沧桑。 “不过是活得久了,见得多些,知道有些路,直着走不通,就得绕个弯儿。有些规矩,明面上破不得,就得钻钻空子。” 他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陈曦挺拔的背影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皮囊,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就像你小郎君……” “明明胸藏锦绣,腹有乾坤,却偏要在这长安城里,装得像个闷葫芦。” “这弯儿绕得……啧啧,比老夫还大!” 老叟嘿嘿一笑,带着洞悉一切的促狭。 “不过嘛……” “今日能碰到你这么一位有意思的年轻才俊,听老夫絮叨了这许多……”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话音落下,牛车恰好行至一处岔路口,路边立着一块刻有颜坊二字的简陋木牌。 老叟利落地跳下车,拍了拍陈曦的肩膀。 “就到这儿吧!小郎君,多谢你的牛车!” 不等陈曦反应,那老叟身形一晃,竟如一阵青烟,眨眼间便消失在通往草庐的荒僻小径深处。 只留下那爽朗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声,在深秋的风中若有若无地飘散。 “哈哈……” 陈曦握着缰绳,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小径尽头。 牛车还在吱呀作响。 “颜坊?” “颜家?” “难道是那位老夫子?” 似是想到陈曦已经猜到自己身份一般,那草庐深处,竟是又有着那老夫子的声音传来: “老郎君,若是不嫌弃寒舍简陋,何不进来坐坐?” 第28章 颜之推要收徒? 吱呀。 陈曦推开那扇简陋的柴扉。 草庐内景,映入眼帘。 出乎意料。 并非想象中隐士的清寒,也非大儒的堆书盈室。 简朴,却自有气象。 一方矮榻,一张斑驳木案。 案上,几卷竹简随意摊开,墨迹古朴。 墙角,几株秋菊在陶盆里开得正好,幽香暗浮。 最引人的,是空气中弥漫的,一股难以言喻的静意。 仿佛隔绝了尘世喧嚣。 一位灰袍老者,正盘坐矮榻之上。 须发皆白,面容清癯。 正是方才那讹牛的老叟。 此刻,他脸上那市侩狡黠尽数褪去。 眼神温润,深邃如古井。 周身气息,渊渟岳峙。 与这陋室,浑然一体。 陈曦心头一凛,再无半分侥幸。 他整了整青衫,上前三步。 躬身,长揖及地。 动作一丝不苟。 “后学末进陈曦,字子川。” “拜见颜师!” 声音清朗,带着发自肺腑的恭敬。 草庐内,一片寂静。 只有秋菊幽香浮动。 榻上,颜之推颜老夫子,并未立刻回应。 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落在陈曦身上。 似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片刻。 一声轻笑响起,打破了沉寂。 “呵呵……” 笑声温和,透着由衷的欣慰。 “好!好一个陈子川!” 颜老夫子抬手虚扶。 “起来吧,不必多礼。” 陈曦依言直起身。 目光坦然,迎向老者。 “晚辈唐突,斗胆点破师讳。”陈曦声音平稳。 颜老夫子捋须而笑,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无妨,无妨!” “老夫这点微名,能为你所识,心中甚慰。” 他指了指案前蒲团。 “坐。” 陈曦依言落座,腰背挺直。 “谢夫子。” 颜老夫子目光灼灼,仿佛发现了稀世璞玉。 “老夫隐于此地多年,自问行迹不显。长安城衮衮诸公,能认出老夫的,寥寥无几。” “你小小年纪,初入长安,却能一口道破。” “这份眼力,这份见识……” “难得!实在难得!” 话语间,那份喜悦,毫不掩饰。 陈曦谦逊道:“夫子胸藏锦绣,气度自华。纵使市井,亦难掩其辉。晚辈只是偶有所感。” “哈哈,滑头!” 颜老夫子笑骂一句,眼中却全是笑意。 “莫要学那等阿谀之词。” 他话锋一转,带着考校。 “既认得老夫,可知老夫为何隐于这长安之郊?” 陈曦略一沉吟,道: “夫子著《颜氏家训》,训导子孙‘修齐治平’。此乃儒家立身之本。” “然则……” 他目光扫过这陋室草庐。 “夫子隐于此,非为避世。晚辈斗胆揣测,或为观世?” “观这红尘滚滚,观这人心浮沉。” “于红尘烟火中,体悟那修齐治平的真意?” 颜老夫子眼中精光大盛! 抚掌赞道: “妙!妙解!” “一语中的!” 他看向陈曦的目光,已不是欣赏,而是真正的引为同道。 “不错!我辈儒者,修心养性,修身齐家,最终所求为何?” “治国!平天下!” 颜老夫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 “一味隐于山林,餐风饮露,不问苍生疾苦?” “那是道门清修,佛门枯禅!” “非我儒家大道!” “儒家修行,核心就在这入世二字!” “于万丈红尘中砥砺心性!” “于家国天下间践行所学!”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此方为真谛!” 字字铿锵。 如洪钟大吕,震得草庐内文气隐隐共鸣。 陈曦胸中浩然气随之激荡。 深以为然。 他起身,再次郑重一揖。 “夫子教诲,振聋发聩!晚辈受教!” 颜老夫子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神色欣慰。 随即,却又微微一叹。 那锐利的锋芒,收敛了几分。 “然则……” 他话锋再转,带着一丝看透的沧桑。 “子川啊。” “儒家之道,入世济民,可塑胸中一口浩然正气。” “此气至大至刚,涤荡妖氛,镇压邪祟!论及护道卫民,降妖除魔,战力绝不弱于道法神通!” 陈曦点头。 他亲身体会过浩然气的威能。 “然其根本,终究在于治世。” 颜老夫子目光深邃,直视陈曦。 “在于以人道精神,梳理阴阳,调和五行,安定社稷,泽被苍生。” “它锤炼的是精神,是意志,是道!” “而非……” “那追逐长生不死,与天地同朽的仙!” “修到极致,或可延寿数百载,精神不朽。” “但……” 颜老夫子微微摇头。 “终究难脱肉体凡胎之限,难逃那光阴长河冲刷!” “此,乃我儒道之短!” “亦是天道平衡!” 声音平静。 却道破了儒家修行者最大的无奈与局限。 陈曦默然。 这点,他亦有察觉。 浩然气可强神魂,壮体魄,却难改生命本质的深层蜕变。 与仙道金丹元婴,佛门金身舍利,追求长生的路径,迥然不同。 草庐内,一时安静下来。 只有秋阳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颜老夫子看着眼前这个沉静思索的年轻人。 越看,越是心喜。 天赋异禀,见识不凡,心性沉稳。 更难得的,是那份藏于温和之下的坚韧与……看不透的深邃! 此子,实乃传承衣钵的不二人选! 心中念头一定。 颜老夫子神色变得无比郑重。 他站起身。 一股难以言喻的庄严气息,自这瘦小的身躯中散发出来。 仿佛与这草庐,与这方天地相连。 他目光如炬,直视陈曦。 “陈曦,陈子川!” 声音不高。 却如黄钟大吕,带着直叩人心的力量。 “老夫颜之推,观你言行,察你心性!” “知你胸有丘壑,腹藏锦绣!” “与我儒门大道,契合无比!”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老夫,欲收你为关门弟子!” “一身所学,毕生感悟!” “尽数传你!” “倾囊相授,绝无保留!” “你……” “可愿拜老夫为师?” 话音落下。 草庐内,仿佛有无形的文气漩涡生成。 案上竹简,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墙角秋菊,花瓣轻颤,幽香更盛。 第29章 孟子手稿 拜师? 颜师要收我为徒?! 要知道,这可是颜之推啊! 在前世历史中,这位便就已经是著下《颜氏家训》,被誉为古今家训之祖,其思想贯通古今,影响后世千年的文坛巨擘! 而在此方浩瀚无垠,仙佛林立的西游神魔世界。 这位老夫子,更是儒道修行一脉当世公认的擎天巨擘! 大儒之境,已是陈曦目前自身的境界。 胸养浩然气,可镇邪祟,已非凡俗。 但眼前这位颜老夫子,可是站在了亚圣的巅峰啊! 距离那传说中的儒圣之境,仅差那最后的一步之遥! 其胸中蕴养的浩然正气,早已凝练如实质。 煌煌如大日,至大至刚,涤荡寰宇! 其精神意志,几可与山川社稷共鸣,与天地正气长存! 这等存在,就算是在这漫天仙佛,妖魔横行的西游世界,也是跺跺脚三界都要震动的巨擘! 除非是天庭五方五老、四御大帝,或是佛门横竖三世佛那等真正站在三界最顶端的存在亲临。 寻常仙神、菩萨罗汉之流,见到这位老夫子,恐怕都得远远绕着走,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样一位站在儒道绝巅的活化石,竟主动开口,要收自己为关门弟子?! 要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拜师颜师,是否会影响我的稳健之道?” “不,恰恰相反!” 陈曦心思电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精芒。 “首先,儒道修行本就是我所选之路,拜师当世儒道巅峰,名正言顺,更能系统性地夯实根基,挖掘儒道潜力。《浩然诀》虽妙,但若有亚圣亲身指点,其进境绝非独自摸索可比!” “其次,我一身儒道修为的来历,在拜师颜师后也不用再担心被发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儒道门人,不得长生!这是三界共识!” “在那些仙佛妖魔眼中,儒者再强,百年千年之后,终究不过是一抔黄土,难以真正威胁到他们的长生道果和漫长布局!” “拜入颜师门下,相当于给自己披上了一层短命鬼的保护色!这简直是灯下黑的最高境界!我的陈曦这个马甲,将更加稳固!” “第四,靠山!” “有颜师在,只要自己不作死主动卷入西游核心大劫,不招惹那最顶尖的几位,在这南瞻部洲大唐境内,谁敢轻易动颜之推的关门弟子?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强大的威慑!” “最后,颜师性情看似跳脱不羁,实则洞明世事。拜入其门下,与我稳健行事风格未必冲突!” 一念通,百念通! 所有的利弊在陈曦脑中瞬间厘清,拜师的收益远超风险,且完美契合他稳健发展的核心战略! 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 却见其霍然起身,后退三步,整肃衣冠。 对着盘坐于矮榻之上的颜老夫子,撩起青衫前摆,沉沉一拜。 “弟子陈曦,字子川!” “蒙恩师不弃,愿列门墙!” “今日愿拜于恩师座下,执弟子礼!” “此生必尊师重道,勤修儒业,不负恩师传道授业解惑之恩!” “恳请恩师收录!” 草庐内,无形的文气仿佛受到了牵引,如涓涓细流般汇聚盘旋。 颜老夫子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听着那掷地有声的拜师之言,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是一种寻得璞玉,觅得传人的由衷喜悦,是道统后继有人的欣慰狂喜! 他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早已心如止水。 但此刻,那沉寂已久的心湖,也忍不住激荡起层层涟漪。 “好!好!好!” 颜老夫子连道三声好,声音洪亮。 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充满了生机。 他站起身,快步上前。 伸出枯瘦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手,亲自将陈曦扶起。 “快起来!吾徒子川!” 这一刻,草庐之内,师徒名分,正式定下! 扶起陈曦,颜老夫子看着自己这位新收的关门弟子,真是越看越满意。 他踱步回到矮榻旁,在斑驳木案上摸索片刻,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卷锦缎。 那锦缎看似普通,但隐隐有温润如玉的光芒流转,隔绝着一切窥探。 颜老夫子小心翼翼地解开系带,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锦缎展开,露出里面一卷色泽深暗,古朴到极致的竹简。 当竹简完全展露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然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草庐! “此乃……” 颜老夫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庄重与追忆,“为师早年游历上古遗迹,机缘巧合所得。” “乃儒家至圣先师孔圣座下,亚圣孟子,亲笔手书之《论语》抄本!” 孟子手书! 亚圣孟子亲笔抄录的《论语》! 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是儒道传承的至高瑰宝! 其价值,远超什么灵宝、仙丹妙药! 代表的,是儒道的正统! “儒家修行,首重心性,次重精神,再次方是法门。” 颜老夫子将竹简郑重地递到陈曦手中,“此手稿,蕴含亚圣精神烙印,常伴身旁,时时感悟,可涤荡心神,明心见性,助你夯实根基,领悟儒道真谛。” “其价值,远胜为师千言万语的教诲。今日,便赐予你了!” 陈曦双手微颤地接过竹简,入手温润如玉。 沉甸甸的不仅是竹简本身,更是那份沉甸甸的传承与期望。 他再次深深一揖:“弟子谢恩师厚赐!必日夜研习,不负此宝,不负师恩!” 颜老夫子含笑点头,看着陈曦珍而重之地将竹简收入储物法宝。 这才捋了捋胡须,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和,却又带着一丝叮嘱: “子川,为师收你为徒之事,暂且不宜声张。” “老夫隐于此地,观红尘百态,体悟大道,不喜俗世纷扰,更不愿你因老夫名头而惹来不必要的关注,失了磨砺本心之机。” “你依旧做你的翰林院编修,潜心修行。” “你我师徒之情,你我二人知晓便可。若有修行疑难,或遇难解之局,可随时来此草庐寻我。” “切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方是长久之道。” 陈曦闻言,心中简直要乐开了花! 这不正是他稳健之道的核心精髓吗? 颜师此言,简直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有了师徒名分和这层保护伞,还能继续保持低调,这简直是完美! 他立刻躬身应道:“弟子谨遵师命!绝不敢借师名招摇,必潜心修行,稳健处事,不负恩师教导!” “嗯,如此甚好。” 颜老夫子满意地挥了挥手,“去吧,翰林院书海浩瀚,亦是你的修行道场。莫要荒废了光阴。” “弟子告退!” 陈曦再次恭敬行礼,然后才缓缓退出草庐,轻轻掩上柴扉。 走出草庐,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 陈曦却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充满了力量。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掩映在荒草小径尽头的简陋草庐,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陋室之中,竟隐居着一位让仙佛都要绕道走的儒道亚圣? 而自己,竟成了这位亚圣的关门弟子! 【叮!拜师儒道亚圣,稳健之道实现史诗级飞跃!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7476!】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陈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波,稳了! 第30章 李靖寿诞 陈曦回到翰林院那方小小的静室。 柴扉轻掩,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心念微动,识海中淡金色的面板无声浮现: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引气入体九层】 【儒道境界:大儒(初境)】 【稳健经验值:7476】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系统商城:已开启】 7476点! 拜师颜师,稳健之道史诗级飞跃! 收获巨大! 更重要的,是袖中那卷锦缎包裹的竹简。 亚圣孟子亲书《论语》抄本! 儒道瑰宝! 陈曦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于蒲团之上。 小心翼翼地解开锦缎系带。 古朴的竹简,静静地躺在掌心。 入手温润,似有暖流。 深褐色的竹片,饱经岁月。 上面的字迹,并非刀刻斧凿。 而是以某种不可思议的伟力,精神烙印其上! 每一个字,都仿佛活物。 蕴含着至大至刚,沛然莫御的浩然真意! 陈曦屏息凝神,缓缓展开竹简。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息,轰然爆发! 不是狂风,却胜似狂风! 静室之内,无风自动! 案头堆积如山的书卷,哗啦啦自行翻页。 浩气冲霄! 竹简之上,每一个烙印的古篆。 都仿佛化作了一颗颗微缩的太阳,绽放出金色光芒! 光芒并不刺眼。 却带着洗涤神魂,贯通古今的伟力。 瞬间将陈曦笼罩! 他胸中那口沉凝厚重,已达初境巅峰的浩然气海,如同被投入了亿万颗火星! 轰隆! 气海沸腾! 金色的浩然正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升华! 浩然诀自行运转到极致,每一个周天,都带来质的飞跃。 “啵——” 一声唯有陈曦能感知的轻响。 儒道境界,水到渠成。 大儒中境! 气海中,隐隐有金色的文华之光流淌。 精神意志,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能洞悉天地至理。 但这,仅仅是开始! 那金色的光芒,蕴含着亚圣的精神烙印。 不仅滋养儒道根基,更穿透了肉身与精神的界限。 无声无息地,浸润着他引气入体九层巅峰的仙道修为。 丹田气海内,原本如雾如霭的真炁。 在浩然金光的照耀下,如同受到了最精纯的天地灵粹洗礼。 那层阻挡了无数修士的仙凡壁垒,在浩然金光与磅礴真炁的双重冲击下。 轰然破碎! 周身百骸,亦是被一股温暖浩大的力量彻底冲刷改造。 杂质尽去,脱胎换骨! 炼气化神! 仙道大门,正式敞开! 陈曦睁开双眼,眸中金光一闪而逝。 儒道大儒中境! 仙道初成! 双重大突破! 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浩然正气沉凝如山,法力生生不息。 陈曦嘴角,勾起一抹由衷的笑意。 稳健之道,厚积薄发! 【叮!参悟亚圣手稿,儒道突破至大儒中境!稳健经验值+200!】 【叮!浩然滋养,仙道突破至炼气化神!稳健经验值+300!】 【叮!稳健突破,不惹异象,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8026!】 时光流转,转眼便到了八月初八。 卫国公李靖,六十寿诞。 长安城,卫国公府邸。 张灯结彩,车马如龙。 勋贵云集,冠盖满京华。 陈曦换了一身崭新的青色儒衫。 手中,小心捧着重新誊抄、精心装裱好的《阵图新解》卷轴。 这便是他的寿礼。 递上名帖,随着人流步入府邸。 前院早已人声鼎沸。 “子川兄!” “陈兄!” 刚进来,便听到几声熟悉的招呼。 循声望去。 几位身着各色官袍的年轻人聚在一处。 正是同科进士。 如今大多也放了外任,或是留京在六部、馆阁担任些微末职位。 此刻回京述职或贺寿,正好碰上。 “伯安兄!仲达兄!” 陈曦含笑拱手,一一见礼。 态度温和,不卑不亢。 “子川,还在翰林院修书?” 一位圆脸进士笑问,语气随意,隐隐带着一丝优越。 他外放做了县令,算是有了实权。 “正是,书海无涯,乐在其中。” 陈曦微笑回应,浑不在意。 “清贵是清贵,就是……” 另一人摇摇头,未尽之意明显。 陈曦只是笑笑,岔开话题: “诸位兄台高升,可喜可贺。” 正寒暄间。 府内鼓乐声稍歇。 一行人龙行虎步,自正厅而出。 为首一人,身着紫色国公常服。 身形魁梧挺拔,面容刚毅,眼神深邃。 虽已六十,却不见丝毫老态。 渊渟岳峙,不怒自威。 正是今日寿星,大唐军神——卫国公李靖! 他身旁左右,皆是贞观朝堂上跺跺脚震三震的人物。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文臣魁首。 程咬金、尉迟恭、李绩……沙场宿将。 每一位,都自带强大的气场。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喧嚣声也瞬间压低。 陈曦目光平静地扫过。 心头微凛。 这些人物,气运之盛,远超常人想象。 或如煌煌大日,或如深潭古岳。 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这便是真正的大唐气象! 他悄然运转文王八卦,又运起仙道法力,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如同滴水入海,毫不起眼。 混杂在人群之中。 看着李靖等人被簇拥着走向主位。 “药师叔叔?” 陈曦心中默念便宜老爹要自己对这李靖的称呼,暗自摇头。 这等人物,即便真有旧谊,也绝非自己一个小小编修能攀附的。 稳健第一,按礼数递上寿礼便是。 随着人流,将卷轴交给负责登记的管事。 管事展开看了一眼。 《阵图新解》? 名字听着还行,但……手抄本? 还是翰林院的? 管事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不以为然。 随手记下“翰林院编修陈曦,手书《阵图新解》一卷”,便放在一旁堆积如山的锦盒玉匣之中。 毫不起眼,陈曦也不在意。 递完礼,便悄然退至角落。 寻了个不起眼的席位坐下。 眼观鼻,鼻观心。 仿佛周遭的喧嚣富贵,与他毫无关系。 【叮!身处高位云集之地,收敛气息,降低存在感,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8031!】 寿宴正式开始,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勋贵们推杯换盏,武将们呼喝笑闹。 程咬金的大嗓门尤其响亮。 陈曦安静地吃着面前精致的菜肴。 偶尔抬眼,目光掠过主位。 李靖端坐主位,虽在寿宴,依旧腰背挺直。 面容沉静,眼神深邃。 偶尔与身旁的重臣低语几句,那份沉稳如山的气度,令人心折。 他偶尔目光扫过全场。 锐利如鹰。 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华表象。 陈曦在他目光扫过时,更是将气息收敛到极致。 如同顽石。 所幸,李靖的目光并未在他这个角落过多停留。 陈曦心中微定,端起酒杯,浅啜一口。 目光无意间扫过女眷所在区域,微微一凝。 在宋国公萧瑀家眷的席位旁,一个穿着崭新鹅黄襦裙的小女孩,正襟危坐。 小脸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不时地、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探寻,扫视着全场。 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武元英! 她竟随萧家来了。 而此刻,在武元英的识海深处。 那片被混沌迷雾笼罩的空间。 龟灵圣母的残魂虚影,正发出无声的惊疑。 “奇怪……” “方才一瞬间……” “似有一股极其精纯内敛,却又浩大磅礴的儒道气息一闪而逝……” “难道是……他?也在此处?” “可为何……完全感知不到具体方位?” 第31章 李靖的震惊 卫国公府寿宴,觥筹交错,华光流彩。 勋贵满座,言笑晏晏,皆是长安城最顶尖的人物。 陈曦隐于角落一隅,不起丝毫涟漪。 浅啜清酒,目光平静地扫过满堂富贵气象,心中古井无波。 寿宴正酣,丝竹悦耳,程咬金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正与尉迟恭斗酒,引得众人哄笑。 李靖端坐主位,与房玄龄、长孙无忌等重臣低声交谈。 虽在寿诞,但那份军神气质却依旧不减分毫。 就在此时,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异乎寻常的骚动。 却见,一声尖利悠长的唱声缓缓传来: “太子殿下驾到——!” 满座皆惊! 太子李承乾? 他竟亲自来为卫国公贺寿? 刹那间,无论文臣武将,勋贵亲眷,尽皆离席起身,躬身垂首。 连主位上的李靖与诸位重臣也立刻起身,面色肃然。 陈曦亦随众人一同起身,微微低头,但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投向入口处。 只见一位身着明黄四爪蟒袍的青年,在众多东宫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下,缓步而入。 其面容清俊,身姿也算挺拔,正是当朝太子李承乾。 然而,其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之气,步履间甚至隐隐有几分瘸拐。 李靖等人已快步迎上前去,躬身行礼:“臣李靖(房玄龄、长孙无忌……)参见太子殿下!” “卫国公免礼,诸位爱卿免礼!” 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伸手虚扶李靖。 “今日乃卫国公六十华诞,孤特来道贺。愿国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臣惶恐,谢殿下隆恩!” 李靖声音沉稳,礼数周全。 太子驾临,寿宴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众人重新落座,但目光皆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太子的身影。 李承乾被引至主位旁特设的尊位,李靖亲自作陪,房、长孙等人亦小心应对。 席间,太子谈笑风生,试图展现亲和与对勋贵的重视,然而他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阴翳,以及偶尔流露出的急躁与刻薄,却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角落里的陈曦,在李承乾踏入庭院的那一刻,识海深处的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图便已悄然运转。 大成境界的文王后天八卦,无声无息笼罩向这位大唐储君。 却见在李承乾头顶,那象征皇家气运的明黄华盖,本该凝实厚重,承托江山社稷。 此刻,却显得异常虚浮稀薄。 华盖之下,象征其本命根基的气运之柱更是黯淡无光。 非但没有潜龙腾渊的帝王气象,反而隐隐透出一股腐朽衰败之意。 更令人心悸的是,甚至还隐隐透露着一丝死气。 “果然……” 陈曦心中暗道,与前世所知的历史轨迹基本相符。 不过,李承乾之事与陈曦关系不大,随他去便是。 【叮!洞察太子气运,深藏不露,稳健经验值+10!】 【当前稳健经验值:8046!】 而李承乾也并未停留太久,只是象征性地饮了几杯酒后,便在内侍的提醒下,摆驾回宫。 太子的离去,如同移走了一块压在众人心头的巨石。 庭院中的气氛虽未立刻恢复之前的喧闹,却也明显松弛了许多。 后续的宴饮歌舞,陈曦更是如坐针毡,只盼着早些结束。 好不容易熬到寿宴尾声,宾客开始陆续告辞。 陈曦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地起身,未与任何勋贵攀谈,也未再向主位多看李靖一眼,随着人流悄然离开了这座煊赫的国公府。 夜色深沉,星光点点。 陈曦走在回程的路上,感受着清凉的夜风,胸中那口被寿宴喧嚣稍稍压制的浩然气重新活泼流转。 远离是非之地,回归书海,才是他的本心。 他却不知,在他离去后。 卫国公府的书房内,正上演着另一幕与他有关的故事。 寿宴散尽,喧嚣落幕。 李靖送走了最后几位重臣,脸上的笑意敛去,显出几分疲惫。 他习惯性地走向书房,那是他静思兵略,处理军务的地方。 刚踏入书房门槛,负责整理登记寿礼的心腹管事便捧着一卷卷轴,小心翼翼地跟了进来。 “国公爷,今日宾客所赠寿礼皆已入库造册完毕,贵重之物都已单独存放。只是……” 管事顿了顿,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双手将那卷轴奉上。 “此物是翰林院一位姓陈的编修所赠,仅是一卷手抄的兵书残篇,名为《阵图新解》。” “小的瞧着实在过于简陋寒酸,与库中那些奇珍异宝相比不值一提,本不想拿来污了国公爷的眼。但想到国公爷素来爱惜兵书,故斗胆呈上。” 李靖闻言,浓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并未因管事的话语而立刻流露出不满或轻视,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卷看似普通的卷轴上。 作为当世军神,他深知真正的价值往往不在外表的华贵。 “是颍川陈氏吗?” 李靖忽然开口问道,声音低沉有力。 “今日寿宴,有颍川陈氏的年轻子弟前来?” 管事一愣,显然没想到国公爷会突然问起这个,连忙翻看手中的礼单名册,快速查找,片刻后恭敬回道: “回国公爷,确实有一位,名唤陈曦,正是翰林院的编修。他便是送这卷手抄兵书之人。” “陈曦……” 李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若有所思。 并未多言,只是伸手道:“拿来。” 管事连忙将卷轴递上。 李靖接过卷轴,入手是普通的纸质,装裱也仅是寻常,确实显得寒酸。 走到书案后坐下,李靖随手解开系带,带着一丝例行公事般的随意,缓缓将卷轴展开。 起初,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扫过卷首标题和开篇数行。 然而,仅仅数息之后,李靖便就立即被那卷轴中的内容给吸引了过去。 卷轴之上,那字迹虽非名家手笔,却工整清晰。 所载内容,赫然是前朝一位不甚知名的将领对冷门军阵、奇正相生之道,以及行军布营中诸多细微关窍的独到见解! 思路之奇诡,角度之刁钻,对地形、士气、后勤等细节的洞察入微,以及对势的另类运用,竟隐隐跳脱出了当世主流兵法的窠臼,自成一家之言! 其中许多观点,更是与李靖毕生征战所悟的某些心得不谋而合,甚至在某些细微处,还给了他新的启发! “妙!妙极!” 李靖忍不住低喝出声,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再无半分疲惫与随意,取而代之的是全神贯注的兴奋与惊喜。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字句,眼神灼灼,时而凝眉思索,时而恍然大悟,整个人沉浸其中,浑然忘我。 时间在沙漏中,悄然流逝。 书房内,灯火通明,只有李靖偶尔翻动卷轴的细微声响和他低沉的、带着兴奋的自语。 从黄昏到深夜,再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这位大唐军神,竟捧着这卷简陋寒酸的手抄兵书,整整看了一夜! “吱呀——” 一声轻响,书房门被推开。 一位身着素雅襦裙,风韵犹存的美妇人端着参茶走了进来。 她步履轻盈,身姿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正是李靖的夫人,那位名动天下的奇女子——红拂女。 她见丈夫枯坐案前,对着灯烛,竟似毫无察觉她的到来,不由得微微蹙眉。 待走近一看,发现丈夫并非在处理紧急军务,而是对着一卷看起来颇为陈旧的卷轴,神情专注得近乎痴迷,眼中满是激赏与兴奋的光芒。 “药师?” 红拂女轻声唤道,将参茶轻轻放在案角,。 什么宝贝,竟让你看得如此入神?连天亮了都未曾察觉?” 李靖这才猛地从兵法的世界里惊醒,抬头看见夫人,眼中兴奋之色未减反增。 他长吁一口气,仿佛将一夜的收获尽数吐出。 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手指重重地点在卷轴上。 “夫人!了不得!当真是了不得!” 第32章 苍茫山论剑 闻听李靖的话,红拂女黛眉微挑。 素知夫君眼界极高,寻常兵书难入其法眼,能让他如此失态赞叹,甚至熬了一整夜,此物绝非寻常。 她走近案边,目光落在那卷《阵图新解》上,字迹工整,却非名家手笔,材质亦是普通,不由奇道: “哦?一卷手抄兵书,竟能令药师你如此激赏?” 李靖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湛然,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卷轴,仿佛那是稀世珍宝。 “夫人有所不知,此卷虽非古之名著,所载却是一位前朝不甚知名的将领毕生心血所凝!” “其论及军阵变化,不拘泥于古法,奇正相生之道运用之妙,令人拍案!” “尤其对地形、士气、后勤乃至人心细微处的洞察,以及对势的另类运用,别具匠心,自成机杼!许多见解,竟与为夫征战半生所悟不谋而合,更有甚者,于某些细微关窍处,竟还给了为夫新的启发!此等兵书,价值千金难买,非是那等金银玉器可比!” 红拂女见丈夫说得郑重,眼中也流露出惊讶,她深知丈夫在兵道上的造诣已臻化境,能得他如此高评,此卷确实非凡。 她拿起卷轴,细细端详,只觉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沉凝的兵戈锐气与别样的智慧灵光: “能得药师如此赞誉,此书确非凡品。不知是何人所赠?莫非是哪位兵家隐士?” 李靖捋须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而感慨的笑意: “夫人猜错了。赠此书的,乃是一位年轻人,姓陈名曦,如今在翰林院任从九品编修。” “翰林编修?” 红拂女微微一怔,“一介文职清流,竟能寻得此等兵家遗珍?还特意赠予药师你?倒是颇为有心。此人…莫非是想投效夫君麾下?” “非也!” 李靖摆摆手,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若他真有此意,反倒落了下乘。夫人可知,此子是何人?” 不待红拂女回答,李靖已自问自答,语气带着一丝追忆与不容置疑的亲近: “他乃颍川陈氏子弟,其父陈萼,正是为夫当年游历江南时结识的生死至交!虽然后来各自奔忙,音信渐疏,但这情谊,为夫从未忘却!陈兄为人方正,敦厚重情,其子…果然也非凡俗!” 红拂女恍然:“竟是陈萼兄弟之子?妾身记得药师曾提过,陈兄弟性情耿直,颇有古君子之风。难怪…这陈曦竟与药师有如此渊源。那他既知药师在京,又是其父好友,为何…?” 她言下之意,既有这般关系,为何不直接登门拜谒? “这正是此子不简单之处!夫人试想,他明知为夫是其父生死好友,又身居高位。” “若是一般趋炎附势之辈,恐怕早已打着父辈旗号,登门求助,谋求前程了。可这陈曦,入京已久,在翰林院当差,竟能忍得住不来寻我!这份定力与心性,便远超常人!”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更盛: “不仅如此,他更别具匠心!不攀附人情,却另辟蹊径,从翰林院那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为老夫寻来这份独一无二的礼物!这份心思,这份眼光,这份沉得住气的定力…夫人,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啊!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红拂女听着丈夫毫不吝啬的夸赞,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年轻编修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与好感: “能得药师如此盛赞,看来此子确有过人之处。只是…他既在翰林院修书,恐怕志在文途?” 李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思量,缓缓道: “文途固然清贵,然其心性沉稳,眼光独到,若入军伍,稍加磨砺,未必不能成为栋梁之才。只是…尚不知他是否习武,根骨如何!” “夫人,为夫确有提携之意。若有机会,倒想探探他的想法,若能安排到军方历练一番,或许能助他更快成长,也不负陈兄当年情谊。” 红拂女微微颔首:“药师思虑周全。既是故人之子,又如此不凡,能帮衬一把自是应当。不过,此子既有主见,也需尊重其意愿才是。” “夫人所言极是。” 李靖点头,目光再次落回那卷《阵图新解》上,爱不释手。 “此子,当真是送了一份天大的人情给老夫啊!” --- 就在李靖于府中对着夫人盛赞陈曦之时,他口中那位绝非池中之物的年轻人,却才刚刚从打坐中醒来。 城南小院,陈曦缓缓睁开双目。 眸中一缕温润的浩然金光一闪而逝,随即归于沉静。 一夜静修,稳固着炼气化神初境的修为。 胸中那口浩然正气亦在大儒中境的基础上更加凝练圆融。 【叮!稳健修行,修为巩固,稳健经验值+8!】 【当前稳健经验值:8054!】 他起身下榻,如往常一般洗漱完毕,换上青衫,正准备出门前往翰林院点卯。 今日虽无甚大事,但点卯乃是规矩,不可轻废。 然而,他刚推开院门。 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然立在门外,仿佛等候多时。 来人身着玄色锦袍,面容俊朗,头生一对小巧晶莹的玉角,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水泽之气,正是泾河龙王敖青! 自上次长安城外一别,已近两月光景,陈曦未料到这老龙会突然登门。 “敖兄?” 陈曦面露讶色,拱手相迎。 “今日怎得闲暇,大驾光临寒舍?快请进!” 敖青哈哈一笑,龙行虎步般迈入院中,环顾这小小的公廨,打趣道: “陈老弟,你这翰林院编修当得可真是清闲自在啊!老哥哥我在龙宫里待得骨头都锈了,这不,寻思着来找你讨杯酒喝,顺便给你带来点长安城听不到的消息!” 两人寒暄几句,在院中石凳坐下。阿福连忙奉上清茶。 陈曦笑道:“敖兄说笑了,我这小院,哪比得上龙宫琼浆玉液?不知敖兄今日带来何等消息,竟劳你亲自跑一趟?” 敖青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郑重几分,压低声音道: “陈老弟,你可知那蜀山剑派?” “蜀山剑派?” 陈曦心中一动,此乃太上道德天尊记名弟子长眉老祖所创的人教剑修传承,在人间界威名赫赫,底蕴深厚。 “自然知晓,此乃人教正统,剑修圣地。敖兄提及蜀山,莫非…?” “不错!” 敖青点头,“老哥哥我得了些风声,不日之内,蜀山剑派将有数名核心弟子抵达长安!” 他顿了顿,看着陈曦,继续道: “其目的,乃是求请当今陛下下一道圣旨,并派遣一位代表大唐皇室的钦差,前往苍茫山,为那五百年一度的苍茫山论剑做个见证!” “苍茫山论剑?” 陈曦眉头微挑,此名他亦有所耳闻。 乃是人间界顶尖剑修门派之间的一场盛会,意义非凡。 “正是!” 敖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凑得更近些。 “老弟,这差事,表面上看,路途遥远,深入险峻苍茫山,还要周旋于诸多桀骜不驯的剑修门派之间,是个不折不扣的苦差事,吃力不讨好,恐怕没几个人愿意接。” 陈曦点头,表示理解。远离权力中心,跋涉辛苦,责任不小却难有立竿见影的功劳。 “但是!” 敖青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种你懂的神秘笑容。 “老哥哥我执掌泾河水脉多年,多少知道些内幕。这差事虽苦,却是个实打实的肥差!” “你想想,那蜀山剑派是什么来头?人教嫡传!太上道祖记名弟子的道场!” “去当了这钦差,代表的是大唐朝廷,更是人教的颜面!论剑期间,各方大佬云集,奇珍异宝、灵丹妙药、乃至高人指点…只要你有本事、有眼力,或者…机缘到了,所能获得的好处,岂是寻常官职升迁可比?那是对修行大有裨益的泼天机缘!老弟,这可是难得的进身之阶啊!” 敖青说得两眼放光,显然认为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然而,陈曦听完,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面色平静无波,缓缓摇头道: “敖兄美意,小弟心领了。只是…这等差事,恐怕是轮不到我这个小小编修头上了。” “唉…老弟此言…唉!是老哥哥我思虑不周了!只想着机缘难得,却忘了这世俗官场的规矩门道。也是…也是…这等差事,岂是轻易能落到老弟你头上的?罢了罢了,天命有定数,强求不得啊!” 他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似乎想驱散这份失落。 随即,又看向陈曦,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豪爽: “既然好事轮不上,那烦心事也莫想了!走走走,今日老哥哥我兴致来了,非得拉你去我那泾河水府痛饮三百杯不可!龙宫新得了几坛千年玉髓酿,正好与老弟共品!那些虾兵蟹将编排的新舞,也请老弟品鉴一二!” 陈曦看着敖青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心中也是失笑。 这老龙性情倒是直爽,他本想推辞,但看敖青那殷切的眼神,加上自己确实也无甚急务,与这泾河龙王维持好关系,亦是稳健之道的一环。 “敖兄盛情相邀,小弟若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了。” 陈曦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只是今日还需去翰林院点卯……” “点卯小事耳!” 敖青大手一挥,满不在乎。 “让你家小厮去告个假便是!就说…嗯,就说身体抱恙!翰林院那清闲地方,少你一日,天塌不下来!走走走!” 陈曦无奈,只得吩咐阿福: “阿福,你且去翰林院一趟,替我告假一日,就说…偶感风寒,需休憩一日。” “是,公子。”阿福应声而去。 “这才对嘛!” 敖青哈哈大笑,甚是满意,一把拉住陈曦的手臂。 “老弟,随我来!今日定要让你见识见识我龙宫的排场!” 水光微漾,两人身影倏忽间便消失在院中。 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水汽,很快消散在晨风里。 第33章 无尽世界! 水波荡漾,光影流转。 敖青携着陈曦,施展水遁之法,如游鱼般穿梭于浑浊的泾河水中。 周遭水压渐增,光线幽暗,寻常修士若无避水法宝或神通,早已骨肉成泥。 然而陈曦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极其内敛却至纯至正的淡金色光晕。 那光晕并非刻意催发,更像是其自身气息与河水相抗时自然逸散的余韵。 浩然正气流转不息,至大至刚,所过之处,浑浊河水被无声排开丈许,形成一片澄澈通明的无水空间。 水族精怪远远感知到这股煌煌正气,无不惊惶避让,如遇天敌。 敖青在前引路,眼角余光却是不禁连连看向陈曦,心中更是早已震惊不已。 “浩然正气!如此精纯浑厚!” “初识此子,只觉他儒道修为不俗,有几分根基。这才多久?数月而已!他这浩然气…竟已凝练至斯?” “更可怕的是…这股气息内敛沉凝,如渊渟岳峙,连我竟也完全看不透深浅!” 敖青自忖修为不弱,执掌一河水脉。 更兼龙族天生对水元之力的掌控,寻常仙神在水下也难逃其法眼。 可此刻的陈曦,却如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一般。 那浩然正气看似温和,实则深不可测! “陈…陈老弟,” “你这御水之术,当真是…别开生面!老哥哥我活了数千年,见过道门避水诀,见过佛门琉璃身,也见过水族本命神通,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单凭胸中一股浩然正气,便将这浑浊水势视若无物,辟水而行,如履平地!这份修为,这份手段…老哥哥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看着陈曦这般闲庭信步,敖青也是忍不住开口赞道。 陈曦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神色谦和依旧: “敖兄过誉了。不过是些微末伎俩,仗着胸中一点正气护身罢了。” “如何比得上敖兄天生龙族,执掌水元,翻江倒海只在须臾之间的神通广大?若非敖兄引路,小弟怕是连这泾河水府的门朝哪边开都摸不着呢。” 敖青听他如此说,哈哈一笑,心中惊疑稍减。 只当是这陈曦天赋异禀,儒道修为进境神速,兼或有奇遇,得了什么蕴养浩然气的异宝也未可知。 当下不再多问,只道:“老弟过谦了!前面便是水府了,请!” 说话间,前方幽暗的水域陡然一亮! 一座难以言喻的宏伟宫殿群,赫然出现在视野尽头! 琉璃为瓦,水晶作墙,白玉铺地,明珠高悬! 无数巨大的夜光珊瑚、砗磲、珍珠点缀其间,散发出柔和绚烂、五光十色的宝光,将整个水府映照得如同梦幻仙境。 水流在宫殿群上方形成透明的穹顶,可见外面鱼群悠然游弋。 宫殿之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奇花异草摇曳生姿,皆是凡间难寻的灵植仙葩。 更有成队的虾兵蟹将,身披亮银甲胄,手持长戟,气度森严。 饶是陈曦心性沉稳,见惯了长安繁华,此刻也不禁被这龙宫的壕气深深震撼。 这已绝非人间富贵所能形容,每一砖每一瓦,都透着仙家气派与龙族积攒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豪横底蕴。 陈曦倒吸一口凉气,由衷叹道: “敖兄,贵府…当真是…金玉为堂,珍宝作阶,龙宫之富丽堂皇,实乃小弟生平仅见!今日方知何为神仙府邸!” 敖青见陈曦惊叹,面上得意之色更浓,龙须都翘了起来,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老弟喜欢就好!些许家当,不值一提!来来来,酒宴早已备下,今日定要与老弟不醉不归!” 说话间,两人已穿过巨大的水晶宫门。 早有蚌女捧着托盘,奉上香气四溢的琼浆玉液。 敖青拉着陈曦,径直来到一处最为开阔华丽的宫殿之中。 殿内,明珠如星,珊瑚似火。 一张巨大的碧玉桌案上,早已摆满了龙宫珍馐。 千年灵参炖的汤羹氤氲着灵气,脸盆大的清蒸龙趸肉质晶莹剔透,不知名的仙果异香扑鼻,更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权当照明点缀其间,奢靡到了极点。 数名身姿曼妙的龙宫女妖,身着轻纱,随着悠扬奇异的丝竹之声翩然起舞,舞姿妖娆灵动,带着水族的独特韵味。 敖青举杯,杯中是澄澈如碧玉、散发着浓郁灵气与醇厚酒香的千年玉髓酿: “陈老弟,来!满饮此杯!为我们的情谊!” “敬敖兄!”陈曦举杯相迎。 玉液入喉,一股温润醇厚的暖流瞬间扩散四肢百骸,不仅滋味绝妙,更蕴含精纯灵气,对修为大有裨益。 陈曦只觉精神一振,暗赞龙宫之物果然不凡。 两人推杯换盏,欣赏着歌舞,谈天说地,气氛热烈融洽,真个是神仙日子,逍遥快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中歌舞暂歇,丝竹之声也变得悠扬舒缓。 敖青已有三分醉意,面泛红光,眼神却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沧桑。 放下玉杯,望着殿顶流动的水光,忽然长叹一声,语气变得悠远: “老弟啊…你我今日在此逍遥,享这龙宫富贵。可放眼这浩瀚天地,我等…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陈曦心中一动,放下酒杯。 “敖兄何出此言?这龙宫已如仙境,敖兄更是执掌一方水脉的龙王,位尊权重,何来渺小之说?” “位尊权重?” 敖青自嘲地笑了笑,指着殿外那无尽幽深的河水。 “老弟,你可知我们脚下这片大地,唤作什么?” “南瞻部洲,大唐疆土。”陈曦答道。 “不错!” 敖青点头,眼中泛起追忆与敬畏的光芒。 “这南瞻部洲,连同那西牛贺洲、东胜神洲、北俱芦洲,合称四大部洲!” “其本乃是上古洪荒世界,历经那场毁天灭地的封神大劫,破碎之后,最大的一块碎片所化!是故,此地又被称为地仙界!” 闻言,陈曦连连点头。 虽不知这老龙到底要说什么,但这倒也与他所知完全相符。 随即,也是又问道:“那其余碎片呢?” 闻言,敖青眼中敬畏之色更浓,仰头看向无尽的虚空。 “其余碎片?早已流落洪荒星空了!” “老弟,这地仙界虽大,却不过是那浩瀚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隅!” “在那洪荒星空,在那无垠混沌之中,更有三十三重天外天!那是真正的大能道场,是道祖、佛祖、天帝等至高存在居住或开辟的无上世界!” “而在这三十三重天之外,更有恒河沙数、不可计量的大千世界、中千世界、小千世界!这些,都是曾经的洪荒世界碎片啊!” “无数世界,如同混沌海洋中的泡沫,生灭不息。即便是那些证得金仙道果,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能,穷其一生,也不敢说能探究清楚这真正的宇宙,究竟有多么广阔!我等…在这无边无际的宇宙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粒随波逐流的尘埃罢了!” 敖青的话语,再一次让陈曦对当下所处的西游世界有了深刻认知。 原本,前段时日他得知南瞻部洲之大,就已经震撼过一次,不想竟还只是坐井观天! 陈曦沉默片刻,消化着这震撼的信息,然后举杯敬道: “听敖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天地之广,宇宙之浩渺,确非我等能想象。敬这无边天地!” 两人再次满饮一杯。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水波在穹顶缓缓流动的微光。 又饮了几杯闷酒,敖青脸上的感慨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似是无奈,又似是不甘。 他忽然看向陈曦,眼神变得格外认真: “老弟,你可知…老哥哥我,为何甘愿困守在这小小的泾河之中,当这劳什子的泾河龙王?” 第34章 旃檀佛! 敖青的话语在空旷华丽的水晶殿内回荡,带着一种勘破世情的苍凉与不甘。 复杂难言的情绪,仿佛冰层下的暗流,深沉而汹涌。 陈曦心头微凛。 能让一位执掌一方水脉,享尽龙宫富贵的龙王露出这般神情,其所言之事,恐怕绝非等闲。 放下手中温润的玉杯,目光沉静地看向敖河龙王。 “敖兄此言……似有未尽之意?莫非这执掌泾河之位,另有玄机?” 敖青猛地将杯中千年玉髓酿一饮而尽,碧玉杯重重顿在案上 深吸一口气,那醉意朦胧的双眼陡然变得锐利如电。 “玄机?呵呵……老弟,你可知你我脚下这方地仙界,虽好,乃上古洪荒世界最大一块碎片化生而成,灵机充沛,仙佛林立,堪称一方核心大千世界……但与老兄此前所在之龙界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不少!” “龙界?” 陈曦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此名他亦在翰林院某些极其古老的秘闻残卷中惊鸿一瞥,传闻乃是洪荒祖龙开辟、万龙归源的无上世界。 是龙族真正的祖庭根基所在,其底蕴之深厚,远非地仙界可比。 “不错!龙界!” 敖青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与向往,随即化为更深的无奈。 “老哥哥我,血脉虽非祖龙嫡系,却也算得上龙族正统,若安心在龙界潜修,纵使难以登临绝顶,安稳长生、逍遥自在总是不难。何苦背井离乡,跑到这地仙界,当这小小一条泾河的龙王?”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陈曦,一字一顿道: “原因无他!却是为了一桩天大的机缘!亦是一桩大隐秘!” “机缘?隐秘?” 陈曦的心跳微微加速,能让一位龙族正统放弃祖地安稳,甘愿困守一隅的,绝非小事。 “正是!” 敖青再次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冥冥中某些不可言说的存在,周身水泽之气自发流转,将两人谈话的空间隔绝得更加严密。 “老弟,你我皆知,诸天万界,恒河沙数,有那道门大罗金仙,万劫不磨,超脱时空长河;亦有那佛门诸佛,证得无上正等正觉,过去未来,一念皆知,全知全能,皆是大罗果位!此等存在,已是真正的不朽,俯瞰万界生灭!” 陈曦默默点头,这是修行界公认的常识,亦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终极境界。 “然则!” 敖青话锋陡然一转,“就在五百年前!佛门之中,一位位格极高证得大罗果位的佛陀旃檀功德佛,不知何故,竟应了劫数,道果蒙尘,需得轮回转世,重走修行路,方能圆满归来!” “旃檀佛?” 陈曦心神微震,这显然与他认知中的西游已经有了很大区别。 原西游中的金蝉子,可是在取经之后,方才被封的旃檀佛,同时也未曾提到过大罗果位。 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此等隐秘。 “不错!” “为了迎接这位佛门大罗的回归,佛门布局深远,谋划了不知多少岁月!其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将其无上大罗道果所蕴含的浩瀚气运,以大神通、大愿力,融入了这地仙界的天道本源之中!使得这位佛陀的转世身,其成长、其证道、其最终回归之路,必将与这地仙界的命运紧密相连,息息相关!” “老哥哥我得到的绝密消息是,凡能在此过程中,助益这位佛门大罗顺利回归,护持其道途,甚至在其应劫路上提供臂助者……皆可获得其道果气运反哺!那将是泼天的造化!足以让金仙动容,让太乙疯狂!其中利益之大,难以想象!” 敖青深吸一口气,显然就算仅仅只是说出这等隐秘,也已然让其耗尽了气力。 “传言,那位……应已快出世了!而其回归之路的起点,推算之下,极大可能……就在这南瞻部洲,就在这煌煌大唐的帝都长安城!” 他重重地拍了拍陈曦的肩膀,脸上满是你懂得的神情。 “现在,老弟你明白了吧?老哥哥我为何放着龙界祖地不待,非要削尖了脑袋,费尽心机也要来当这小小的泾河龙王?” “图的就是一个近水楼台!图的就是一个……占得先机!这泾河虽小,却环绕长安,扼守水脉要冲!若那起点真在长安,这位置,呵呵.........” 话虽没说完,但陈曦却能理解其意思。 若是这老龙真能在长安分得一杯羹,那确实机缘无限。 然而,可惜这老龙太蠢! 最终,机缘没分到,反而白白丢了性命。 就在陈曦这般想时,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暗道不对。 这老龙虽然丢了性命,也被算计了,但机缘确实是分到了。 只不过,这机缘却应在了他那九个儿子身上。 第一个小黄龙,见居淮渎; 第二个小骊龙,见住济渎; 第三个青背龙,占了江渎; 第四个赤髯龙,镇守河渎; 第五个徒劳龙,与佛祖司钟; 第六个稳兽龙,与神官镇脊; 第七个敬仲龙,与玉帝守擎天华表; 第八个蜃龙,东海龙王处砥据太岳! 除却第九小鼍龙外,其余八个儿子,那可都是无一例外皆身居高位啊! 甚至,经由泾河龙王这么一说,陈曦甚至怀疑那小鼍龙后来经由黑水河一难后,成就应当更加非凡! 这般一想,陈曦不由得开始思索起眼前这泾河老龙来了。 有没有可能,这老龙是自愿被人算计的呢? 同时,陈曦也是想到了更多。 一直以来,流传于三界、被大多数仙神妖魔所接受的解释是: 封神大劫之后,人、阐两教欠下了佛门偌大因果,为了偿还这份因果,东方道门才默认了佛门西游东传、佛法大兴的计划。 这个说法,看似合理,陈曦此前也并未深究。 然而此刻,结合敖青透露的这惊天隐秘! 再细想西游的本质! 佛门西游大兴,兴的可是小乘佛教啊,其根基是什么? 是老子化胡为佛! 其核心的佛陀菩萨,文殊、普贤、观音、惧留孙……哪一个不是昔日的阐教金仙? 甚至那万佛之祖多宝如来,更是截教首徒! 这哪里是单纯的佛门大兴? 这分明是道门与佛门,达成的一次深度利益捆绑与再分配! 以一位佛门大罗的回归为契机,以佛法东传为名目,实质是撬动地仙界乃至诸天万界的气运格局,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洗牌! 人、阐两教默许甚至推动,是为了偿还因果? 恐怕这因果本身就是一张入场券! 是为了在这场气运盛宴中分得一杯羹,稳固自身在地仙界乃至更高层面的影响力与利益! 佛门借此彻底站稳脚跟,大兴于世,那位回归的大罗也将重登巅峰,甚至更进一步。 天庭玉帝默许,甚至派出仙神配合,如奎木狼等仙神下凡。 难道不是想借机梳理地仙界秩序,巩固天庭权威,乃至从中获取气运? 毕竟,在这地仙界上,无论是大唐亦或又是其他国家,人族的势力可是不弱的啊! 若再不管管,世人又怎知还有神佛呢? 一番想下来,简直是细思极恐啊! 第35章 敖青的决断! 敖青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陈曦心湖中激荡起层层涟漪。 佛门大罗转世,道果气运反哺,诸天万界的气运再分配…… 这其中的水,比他想象要深啊! 虽然想到了很多,不过陈曦脸上却是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对着敖青笑道: “敖兄今日肺腑之言,推心置腹,道破天机。此等关乎诸天大能的绝密,非至亲至信不可轻言。小弟……感激不尽!此情铭记于心!” 这份感谢,发自真心。 这等秘闻,若非敖青主动提及,他纵有文王八卦推演之能,也难以触及如此核心的布局。 这让他对西游量劫的本质,有了更深一层的洞察。 于稳健之道,更是至关重要。 敖青见陈曦神色郑重,眼神清澈,毫无贪婪急切之色,反而更加满意。 哈哈一笑,拍着陈曦的肩膀,醉意朦胧中带着几分欣慰: “老弟言重了!你我投缘,老哥哥我看你顺眼,便觉得此等事告之于你,或许……也是一种缘法!不必挂怀!来,喝酒!今日只谈风月,莫问前程!干了!” “敬敖兄!” 陈曦举杯,将杯中剩余的千年玉髓酿一饮而尽。 温润醇厚的灵液入腹,滋养着神魂与法力,也冲淡了几分方才听闻秘闻带来的沉重感。 两人又推杯换盏一番,欣赏着重新奏起的丝竹与曼妙的龙宫歌舞,将那些宏大而沉重的隐秘暂时抛诸脑后。 酒酣耳热之际,敖青大手一挥,唤来一位侍立的水族统领,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两名力士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通体由深海紫檀打造,雕刻着盘龙祥云纹路的沉重箱子,放在了陈曦面前。 “老弟!” 敖青指着箱子,豪气干云。 “初次登门,老哥哥我总得表示表示。些许身外之物,权当是贺老弟仙道初成,儒道精进的贺礼!莫要推辞!” 箱子打开的瞬间,柔和而内敛的宝光瞬间照亮了半个宫殿! 只见箱内,最上层,整齐码放着数十枚拳头大小,圆润无瑕的极品灵珠。 每一颗都蕴含着精纯无比的水系灵气,足以让炼气化神境的修士修炼事半功倍。 中层,则是一块块切割方正,闪烁着各色灵光的深海玄金、万年寒铁、星辰砂等顶尖炼器材料,其品质之高,更是足以炼制灵宝胚胎。 而底层,则是数十个晶莹剔透的玉瓶玉匣,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精纯的灵气隐隐透出。 显然是龙宫珍藏的各类灵丹妙药,疗伤、增功、破境,应有尽有。 更有一堆金灿灿、灵气盎然的灵币,其蕴含的灵气纯度远超凡俗金银,乃是修行界真正的硬通货! 这份厚礼,其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莫说是陈曦如今炼气化神的境界,便是他一路修行到炼神返虚。 甚至冲击更高境界,所需的绝大部分资源,都已囊括其中! 真正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让他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无需再为修炼资源奔波劳碌。 “敖兄,这……太贵重了!” 陈曦动容,这份礼物的分量,很重! 龙宫之富,果然名不虚传啊! “诶!休要啰嗦!” 敖青故作不悦地摆手,“老哥哥我的一点心意,收着便是!你修为精进,日后老哥哥我若遇难处,也好厚着脸皮找你帮忙不是?收下收下!” 话已至此,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 陈曦深深一揖:“如此,小弟愧领了!多谢敖兄厚赐!” 心念一动,袖中储物法宝光华微闪,便将那沉重的紫檀宝箱收了进去。 又饮了几巡,见天色不早,陈曦起身告辞。 敖青亲自将他送至水府边缘,看着陈曦周身再次泛起那沉凝内敛的淡金色浩然气,排开万顷河水。 身影如游鱼般迅速消失在幽暗的水域深处,眼中精光闪烁,低声自语: “此子……前途无量啊!” ........ 城南小院,静室之内。 陈曦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并未立刻修炼。 识海之中,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浮现: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炼气化神】 【儒道境界:大儒(中境)】 【稳健经验值:8054】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系统商城:已开启】 目光在稳健经验值8054上停留片刻,短短几个月不算兑换来的诸多东西,能积累到这么多陈曦还是很满意的。 心念微动,打开了系统商城。 琳琅满目的物品浮现眼前,陈曦目光一一扫过,心中评估着。 仅就当下来看,并没有什么值得兑换。 “既如此,那便也就先攒着吧!” “虽然积累十二万八千六百万亿,还很是遥远,但毕竟也是有可能的不是!” “若是真能积累到那么多,那可就能一步成圣了啊!” 人嘛,终究还是要有梦想的! “路虽远,行则将至。” “积跬步,以至千里;积小流,以成江海。今日之8054,便是他日十二万八千六百万亿!” 一念至此,陈曦心中再无杂念。 关闭了系统面板,缓缓闭上双目。 胸中浩然气如溪流汇聚,沉凝厚重,遵循着《浩然诀》的玄奥轨迹缓缓运转,滋养着大儒中境的神魂意志。 丹田之内,炼气化神初境的法力如初生的暖阳,温润而充满勃勃生机,沿着周天搬运,洗练着肉身百骸。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沉静如水的面容上。 小院内外,万籁俱寂,唯有识海深处,道韵流转不息。 ........ 泾河水府,水晶宫深处。 华丽的寝殿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敖青脸上的醉意已褪去大半,正坐在一张由整块暖玉雕成的桌案前,慢慢品着一杯醒神的灵茶。 殿门处水波微漾,一位身着宫装气质雍容华贵头戴凤钗的美妇人款步而入。 她面容与敖青有几分相似,眉宇间带着龙族特有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正是泾河龙母。 “夫君,” 龙母走到敖青身边坐下,声音轻柔却带着疑惑。 “妾身观你对那陈曦,未免过于……慷慨了。赠以千年玉髓酿、龙宫歌舞款待,倒也罢了。可那箱中之物,皆是水府珍藏,价值连城,便是寻常地仙也未必能轻易拿出。” “更遑论……你竟将旃檀佛那等关乎诸天布局的绝密也告知于他?此子不过一介人间翰林编修,纵有些儒道修为,又何至于让夫君如此看重,倾心结交至此?” 敖青放下玉杯,眼中醉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与深邃。 看向龙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夫人,你只看到了表象。” “此子……绝不简单!” “其一,其儒道修为进境之速,匪夷所思!初识之时,其浩然气虽正,却远不及今日这般沉凝如岳、内敛如渊!短短数月,竟已至大儒中境!此等速度,若无绝世天资或惊天奇遇,绝无可能!” “其二,他仙道同修,已入炼气化神之境。” “其三,便是心性!面对龙宫富贵,他不卑不亢;听闻惊天秘闻,他能瞬间稳住心神,不露丝毫贪婪急切;获赠重宝,他感激却无谄媚。沉稳如山,静水流深!此等心性,莫说人间年轻一辈,便是许多积年老怪也未必及得上!” “夫人,你我皆知,那起点将近,此子身具如此潜力与心性,未来必非池中之物!” “今日结下善缘,他日……或许便是我泾河一脉,甚至是我龙族在此番天地棋局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强援或关键变数!” 望向陈曦离去的方向,敖青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水波,语气斩钉截铁: “此子,值得我敖青下此重注!倾心结交,示之以诚,绝非一时兴起!” 第36章 蜀山来人! 晨光熹微,薄雾如纱,轻笼着长安城鳞次栉比的屋脊。 陈曦推开城南小院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晨露与市井烟火气的清凉空气涌入肺腑,令人精神一振。 习惯性地整了整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青色儒衫,步履沉稳地汇入朱雀大街上渐渐喧闹的人流。 翰林院那熟悉的朱漆大门已在眼前,值房的皂吏认得这位总是准时陈编修,恭敬地行礼让进。 陈曦微微颔首,径直走向自己那间位于角落,堆满卷帙的静室。 点卯、落座、研墨、展卷……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禅定的专注。 案头摊开的是一部前朝《地舆志》,他正执笔批注其中关于南疆山川水脉的几处存疑。 窗外翰林院内,偶有同僚低语或书吏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却丝毫未能扰动他心湖的平静。 胸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气缓缓流转,滋养着大儒中境的神魂,炼气化神初境的法力亦在丹田温润运行,与周遭浓郁的书卷文气隐隐相合。 【叮!稳健点卯,潜心修书,稳健经验值+3!】 【当前稳健经验值:8057!】 ........... 与此同时,巍峨壮丽的太极宫。 庄严肃穆的朝会正在进行,文武百官按班肃立,气氛凝重。 高踞龙椅之上的李世民,身着明黄龙袍。 面容沉静,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群臣。 忽地,殿外传来一声清越悠扬的通报: “启禀陛下!蜀山剑派特使,求见!” 群臣微感诧异,目光齐刷刷投向殿门。 只见三名身着素白道袍、背负古朴长剑的道人,在殿前侍卫的引领下,步履从容地踏入大殿。 为首一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气息内敛,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剑意,仿佛人形利刃。 身后两人,一男一女,亦是不凡,眼神锐利,气度沉凝。 三人行至丹墀之下,为首道人对着龙椅上的李世民,不卑不亢地稽首行礼: “蜀山弟子玄真子(玄明子、玄玉子),奉师门之命,拜见大唐皇帝陛下!愿陛下圣躬金安,国祚绵长!” 李世民微微颔首,声音沉稳: “蜀山仙长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此番入朝,所为何事?” 玄真子抬起头,朗声道: “回禀陛下。贫道奉掌门法旨前来,是为禀告我南瞻部洲修行界一桩盛事——五百年一度的苍茫山论道之期将至。此乃我人族正道各派印证道法、交流心得、厘定法度之盛会。论道之地,便在帝国南疆苍茫山脉深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群臣,继续道: “论道之期,天下正道汇聚,为显我人族正统气象,亦为彰陛下治下大唐之煌煌天威,我蜀山剑派斗胆,恳请陛下钦点一位朝廷重臣,持圣旨前往苍茫山,为此次论道盛会做个见证,亦代表朝廷,以示支持!”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苍茫山论道,对在场许多勋贵武将而言,略显陌生。 但蜀山剑派的名头却是如雷贯耳,知晓其乃人教嫡传,地位尊崇。 能被蜀山邀请做见证,虽非直接参与仙家斗法,却也代表着朝廷对修行界的影响力。 李世民沉吟片刻,目光深邃: “苍茫山论道,朕亦有所耳闻。蜀山道友相邀,朕自当应允。只是这钦差人选……” 他目光投向阶下群臣,“众卿以为何人可担此重任?” 话音刚落,原本肃静的朝堂立刻活跃起来。 “陛下!” 一位宗室老臣率先出列,“老臣以为,此等差事,代表朝廷威仪,非皇亲贵胄不足以显郑重!老臣举荐,河间郡王李孝恭之子,李怀仁!” “其身份尊贵,性情沉稳,必不负圣望!” “臣有异议!” 一位文臣紧随其后,“论道之地险峻,且涉及各派修士,需有勇力震慑宵小。臣举荐卢国公程知节之子,程处默!程小公爷武艺超群,胆识过人,更有卢国公虎威,足以代表我大唐武勋气魄!” “陛下,臣以为不妥!” 又一位大臣出列,“论道终究是仙家清谈,当遣饱学鸿儒,方显我大唐文治!臣举荐梁国公房玄龄之子,房遗爱!” 一时间,大殿内举荐之声此起彼伏,有荐宗室子弟的,有荐勋贵之子的,甚至还有荐年轻文臣的,五花八门,各有道理。 被点到名字的如李怀仁、房遗爱等人,有的面露期待,有的则略显局促。 端坐龙椅的李世民静静听着,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在几个被频繁提及的名字上掠过。 最终,他缓缓抬手,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众卿所荐,皆有可取之处。” 李世民声音沉稳,一锤定音。 “然此番差事,路途遥远,深入险峻之地,更需直面各派修士,非胆气、魄力、身份俱佳者不可。卢国公程知节之子,程处默,武艺高强,性情豪迈,颇有乃父之风,且身份足以代表朝廷。朕意已决,便命程处默为此次苍茫山论道钦差正使!” “陛下圣明!” 程咬金咧开大嘴,喜形于色,出列大声应诺。 “犬子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厚望!” 程处默本人亦在殿中,闻言挺直了腰板,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然而,就在此事看似尘埃落定之际,一个沉稳如山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李靖,尚有本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这位刚刚回京不久的大唐军神身上。 只见李靖身着紫袍,出列躬身,气度沉凝。 李世民目光微凝:“卫国公有何建言?” 李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大殿: “陛下命程处默为正使,以其勇武震慑宵小,确为良选。然则,” “苍茫山论道,终究是各仙道宗门交流论道之所。程小公爷武道强横,胆识过人,然于应对仙道宗门之玄妙法门、清谈机锋,乃至各派之间微妙的平衡之道,恐稍显不足。若遇需以文周旋之事,只恐其力有未逮。”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程处默,并无轻视,只是陈述事实。 “论道非仅斗法,更重道统交流、法理印证。为周全计,臣斗胆恳请陛下,再点选一位心思缜密、学识渊博、通晓世情,最好能明悟几分儒道或仙道之理者,作为程处默副手,襄助其处理非武力所能及之事,如此方能彰显我大唐朝廷之周全气度,不负蜀山道友所托!” 李靖这番话,条理清晰,切中要害。 殿内不少文臣武将暗自点头,深以为然。 让程处默这个纯粹的武夫去跟一群讲究清谈玄理的修士打交道,确实容易出纰漏。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卫国公思虑周全,言之有理。依卿之见,何人可为副使?” 李靖毫不犹豫,朗声道: “臣举荐一人,翰林院编修,陈曦!” “陈曦?” 这个名字一出,殿内许多人面露茫然。 一个从九品的翰林院编修? 名字实在太过陌生,不少勋贵子弟甚至露出不屑之色。 李靖却不管旁人反应,继续道: “此子虽官位不显,然其心性沉稳,远超同龄。臣曾观其整理之典籍,条理分明,见解独到,足见其心思缜密,学识不俗。” “更难得者,其身处翰林院书海,浸润日久,于儒道文华必有感悟,或能领会几分仙道玄妙之理。且其为人谦逊低调,处事有度,正可弥补程处默之刚猛,刚柔相济,方为圆满!” 李世民目光微动,他对陈曦有意见,其之殿试策论也确实还算不错。 况且李靖素来稳重,眼光毒辣,其力保之人,必有过人之处。 “善!” 李世民当即拍板,“卫国公所荐甚妥。着令翰林院编修陈曦,为苍茫山论道钦差副使,辅佐正使程处默行事!” “臣李靖,领旨谢恩!” 李靖躬身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知道,自己已为那位故人之子推开了一扇门。 至于门后是何等风景,便看其自身造化了。 ........ 圣旨尚在由中书舍人拟写,门下审核用印传出的流程之中。 翰林院那间堆满典籍的静室内,陈曦正对着一卷《南疆风物考》凝神批注。 突然! “砰!” 静室那扇并不如何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力道之大,带起一阵疾风,卷动了案头几页宣纸。 一个高大健硕,身着华贵锦袍浓眉大眼、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爽朗笑容的青年,如同铁塔般堵在了门口。 其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案后的陈曦,声若洪钟: “哈哈哈!兀那陈曦陈子川!可是在此处?” 来人正是程处默! 他那豪迈的大嗓门,瞬间打破了翰林院一贯的宁静。 引得附近几间静室的门纷纷打开,探出几张惊愕茫然的脸。 陈曦执笔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一滴墨汁险些滴落纸面。 第37章 程处默让学武? “正是在下。不知程小公爷驾临,有何指教?” 陈曦起身,拱手为礼,声音清朗平和。 程处默他来长安这么久,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却是不知其来这翰林院找自己究竟为何。 “哈哈哈!指教不敢当!” 程处默大步流星跨进静室,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陈曦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力道沉实,带着武将世家子弟特有的粗犷。 “陈子川,好小子!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竟能让卫国公李伯伯亲自在朝堂上举荐你!” 他嗓门洪亮,震得书架上的灰尘似乎都簌簌欲落: “圣旨马上就下来了!苍茫山论道,我程处默为正使,你陈子川就是副使!哈哈哈,这可是趟好差事!李伯伯慧眼识珠,举荐得好!” 陈曦肩头微沉,感受着那沉甸甸的手掌和扑面而来的热情,心中念头急转。 没想到,李靖得了那份《阵图新解》后,竟会给了自己这么份大礼。 之前,自己还曾说这份差事轮不到自己,没想到这竟真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心中念头百转,陈曦面上却惶恐不已道: “竟是如此?卫国公厚爱,程小公爷抬举,在下……实在惶恐。” “在下区区一介编修,学识浅薄,恐难当此大任,有负圣恩与国公期许……” “诶!休要啰嗦这些酸腐文人的客套话!” 程处默大手一挥,打断陈曦的自谦,满脸的不以为然,眼中却满是欣赏之色。 “李伯伯何等人物?他说你行,你就必定行!我看你也顺眼得很!” “你这人,不卑不亢,眼神清亮,比那些个只会掉书袋的酸丁强多了!李伯伯举荐你做我副手,那是再好不过!” 他上下打量着陈曦,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陈曦,陈子川是吧?我程处默交定你这个朋友了!此去苍茫山,山高路远,妖魔横行,你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你放心,一切有我在前面顶着,你只需帮我打理好那些动嘴皮子的文墨功夫,暗中谋划些好处便是!哈哈哈!” 这番话说得直白坦荡,毫无机心,更透着一股子对陈曦的信任与维护之意。 陈曦心中微动,这程处默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性格豪爽直率,重情重义。 虽出身顶级勋贵,却毫无世家子弟的骄矜之气,极易令人心生好感。 “程兄如此厚待,曦愧不敢当。” 陈曦脸上露出一丝真诚的笑意,再次拱手道: “蒙程兄不弃,愿以朋友相待,曦自当竭尽所能,助程兄完成圣命。此行一切,自当以程兄马首是瞻。” 他顺势应下,程处默这种想法,正好与他稳健行事相合。 “好!痛快!这才对嘛!” 程处默见陈曦如此爽快应承,愈发高兴,蒲扇大手再次拍在陈曦肩头,这次力道却轻了不少。 “既是朋友,就别程兄程兄的叫了,听着生分!叫我处默便是!” 他环顾了一下这间堆满书籍,略显逼仄的静室,皱了皱鼻子,仿佛嫌弃这里的沉闷,随即又咧嘴一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子川老弟!今日你我相识,又得了这好差事,岂能无酒?走!随哥哥我喝酒去!今晚我做东,给你介绍几位好朋友,咱们去红尘人间,好好庆祝一番,不醉不归!” “红尘人间?” 陈曦心中了然,程处默如此热情相邀,显然是真心将他纳入圈子。 略作沉吟,便含笑应道: “既是处默兄盛情,曦敢不从命?” “哈哈哈!爽快!” 程处默大喜,一把揽住陈曦的肩膀。 “走走走!这鸟地方闷死个人,哪有美酒佳人来得痛快!咱们这就去!” 夕阳熔金,暮色渐染长安城。 华灯初上之时,红尘人间那飞檐斗拱的门楼已是流光溢彩,丝竹管弦之声隐隐飘出,混合着脂粉香气与美酒芬芳,勾勒出一派温柔富贵乡的旖旎景象。 程处默显然是此间常客,熟门熟路,领着陈曦径直上了二楼最奢华的雅间醉月轩。 推门而入,只见里面已有三人。 一人身着锦蓝华服,面容俊朗,气质略显矜贵,正是河间郡王李孝恭之子,李怀仁。 另一人身着月白长衫,面如冠玉,眉宇间带着一丝世家子弟特有的清傲,乃是赵国公长孙无忌之子,长孙冲。 最后一人,身形挺拔,面容刚毅沉静,虽未着甲胄,却自有一股沉稳如岳的气度,正是翼国公秦琼之子,秦怀道。 “哈哈哈!兄弟们!人齐了!” 程处默声若洪钟,拉着陈曦走进来。 “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翰林院编修,陈曦,陈子川!也是此番苍茫山论道,李靖伯伯举荐给我的副使!子川老弟,这三位都是我的好兄弟:李怀仁、长孙冲、秦怀道!” 陈曦面带温和笑意,拱手见礼: “在下陈曦,见过诸位公子。” 姿态不卑不亢,从容有度。 李怀仁笑容温和,拱手还礼: “陈编修不必多礼,既是处默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 长孙冲则是矜持地点了点头,目光在陈曦身上打量一番,带着一丝审视。 秦怀道则只是沉稳地抱了抱拳,目光沉静。 “好了好了,都别客套了!坐坐坐!酒菜都上齐了!” 程处默大手一挥,招呼众人落座。 很快,珍馐美馔流水般送上,更有身着轻纱、容颜姣好的侍女穿梭其间,素手执壶,殷勤劝酒。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程处默本就是活跃气氛的好手,李怀仁谈吐得体,秦怀道虽寡言,偶尔一句却切中要害,长孙冲虽有些傲气,但几杯美酒下肚,也放开了些。 陈曦则话不多,大多时候含笑倾听,偶尔接上一两句,却总能恰到好处,既不抢风头,又不显疏离,很快便融入了这个顶级勋贵子弟的小圈子。 话题渐渐从长安趣闻朝堂轶事,转到了各自修行的武道上。 “处默兄,听闻你前日又在演武场将府中几位供奉打得灰头土脸?你那混元霹雳手愈发霸道了!”李怀仁笑着举杯。 “嘿嘿,不值一提!” 程处默一口饮尽杯中酒,豪气干云。 “那几个老家伙,拳脚都软了!我如今已稳固先天中期,正琢磨着如何将家传的三板斧融入拳掌之中,刚猛之中再添几分变化!” “程兄勇猛精进,令人佩服。” 秦怀道沉声道,他端起酒杯。 “我亦刚突破先天初境不久,家传锏法尚需时日打磨根基。” 他气息沉凝,显然根基打得极为扎实。 长孙冲轻摇折扇,带着几分矜持的傲然: “先天之境,贵在感悟天地之气机。我长孙家流云劲已得其中三昧,运转如意,想来再过些时日,亦可踏入中期。” 他周身气息流转,确实圆融了几分。 程处默闻言,目光扫过几位好友,最后落在一直安静旁听的陈曦身上,咧嘴笑道: “子川老弟,我们几个都是打熬筋骨修炼真气的武夫,你呢?看你身板儿,瘦胳膊细腿的,怕是一阵风就能吹倒。莫非也在习武?练的什么功夫?说出来,哥哥们也好指点你一二!” 他这话语带着关切和玩笑,并无恶意。 李怀仁、长孙冲、秦怀道的目光也顺势落在了陈曦身上,带着好奇。 陈曦放下酒杯,迎着几道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坦然道: “诸位兄台见笑。在下于武道一途,并无涉猎。” “哦?那你是修习仙法道术?” 程处默追问,眼中兴趣更浓。 陈曦微微摇头,语气平和: “仙道亦只是略有涉猎,微末伎俩,不值一提。” “啥?都不练?” 程处默浓眉一挑,看着陈曦那在武将眼中确实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形,语气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子川老弟,这可不行啊!你瞧瞧你,这身板儿!咱们大唐男儿,尤其是咱们兄弟几个,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就算不走沙场搏命的路子,练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也是好的!” 他越说越起劲,干脆站起身,指着陈曦,嗓门洪亮地劝诫道: “你瞧瞧怀道,那身板儿,那气势!你再瞧瞧你,文文弱弱的书生样!” “这以后跟着哥哥我去苍茫山,山高路险,妖风阵阵的,万一碰上不开眼的毛贼或者不开眼的小妖,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一阵风就能吹跑了,可怎么得了?” “听哥哥一句劝,别整日抱着那些酸溜溜的书本了!来!跟着我们一起学武!” 第38章 武道通神! 程处默那蒲扇般的大手还按在陈曦肩头,带着武将特有的热力与不容置疑的劲儿。 铜铃大的眼珠子瞪得溜圆,脸上那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简直比说书先生还要活灵活现。 雅间里李怀仁含笑摇头,长孙冲嘴角噙着一丝矜持的玩味,连沉默的秦怀道也投来一丝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 陈曦脸上浮起恰到好处的无奈苦笑,端起面前的琉璃盏抿了一口琥珀色的美酒,才慢悠悠开口: “处默兄拳拳盛意,曦心领了。只是……咳,” 陈曦轻咳一声,摊了摊手。 “小弟年齿渐长,筋骨早已定型,这练武一道,讲究的是童子功,根骨未成时打熬最为适宜。似我这般年纪,再想从头学起,怕是……有心无力,徒惹人笑罢了。” 他语气诚恳,眼神温润,带着点书生的迂腐气,仿佛真在惋惜错过了习武的最佳年华。 心底却是一片古井无波,习武? 锤炼筋骨皮膜,打熬气血真气? 耗时耗力不说,于他如今炼气化神兼修大儒中境的道途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甚至可能是舍本逐末。 这人间武夫的拳脚,如何比得上胸中一口浩然正气,以及仙道长生久视? “哈哈哈!” 程处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跳起。 “子川老弟,你这说的什么话!谁告诉你练武非得是童子鸡?” 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目光炯炯扫过众人,最后钉在陈曦脸上: “武道通途,贵在心意!只要心头那口气还在,七十老翁亦可闻鸡起舞!况且你才多大?正值壮年!”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许: “世人皆知,武道修至陆地神仙之境,便是以武入道,从此脱胎换骨,与那餐风饮露的仙神一般无二,长生久视,呼风唤雨!可你道这以武入道四字,根底是什么?” 陈曦心头微动,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疑惑: “哦?莫非……另有玄机?” “正是!” 程处默眼中精光暴涨,斩钉截铁。 “那可不是寻常的入道!而是通神!武道通神!” “通神?” 陈曦眉头微蹙,重复着这两个字。 雅间内的丝竹声似乎都远去了几分,李怀仁和秦怀道也收敛了随意,长孙冲轻摇的折扇也顿住了。 “不错!通天神道!” 程处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 “与那些受封于天庭,靠着香火愿力、受制于符箓神职的神仙截然不同!” “咱们武夫,求的是肉身成圣!以己身为烘炉,熬炼气血筋骨,开掘肉身神藏,最终将这副臭皮囊也炼成金刚不坏,万劫不磨的通天彻地之躯!走的是堂皇正大,伟力归于自身的无上大道!”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陈曦脸上: “肉身成圣!听说过没?上古那些真正搅动风云的大能,哪个不是肉身强横到摘星拿月?” “咱们武道,求的就是这个!这路数,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元神大道,更踏实,更霸道!前途也更远大!”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一抹嘴,眼神热切地盯住陈曦: “最妙的是什么?老弟,这武道锤炼的是肉身根基,与你钻研的儒门道理、修炼的仙家法力,根本不冲突!” “非但不冲突,强健的体魄更是承载浩然气,运转法力的绝佳容器!这简直是居家保命,行走三界的必备手段!子川老弟,你真不动心?” 程处默这番话语,一下子再次开拓了陈曦的认知。 武道通神! 肉身成圣! 伟力归于自身! 一直以来,他虽知武道存在,但却从未真正将其视为一条可与仙、儒并驾齐驱的通天大道,只当是凡人强身的法门。 然而程处默的描绘,却揭开了武道那被世人误解的冰山一角。 其并非止步于凡俗的拳脚,而是直指以力证道,肉身不朽的无上境界! 尤其是那句与儒、仙皆不冲突,更是让陈曦大为心动。 “这武道……或许真该涉猎一番了。不为争强斗狠,只为那肉身成圣!” 心念急转,只在刹那。 陈曦脸上的无奈苦笑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说服后略带思索的认真。 放下酒杯,抬眼看向程处默,目光澄澈: “处默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武道通神,肉身成圣……此等堂皇大道,确非小道。小弟此前倒是坐井观天了。只是……” 他语气诚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求知: “武之一道,博大精深。若想入门,不知该从何……” 何字刚刚出口,余音尚在雅间内袅袅盘旋! 异变陡生! “嗤啦——” 刺耳的裂帛之声猛然炸响! 醉月轩雅间那扇雕花精美的楠木窗棂,如同脆弱的纸片,被数道乌黑锐利的寒芒从外向内瞬间撕裂粉碎! 紧随其后,是数道快如鬼魅的黑影! 如同融化的阴影,借着窗棂破碎的混乱瞬间突入! 动作矫捷狠辣,没有半分多余的声响,只有冰冷的杀机瞬间弥漫! 目标极其明确! 为首两道黑影,人还在半空,手中那淬炼得几乎不反光的狭长利刃,已化作两道致命的黑色闪电,一左一右,直刺程处默的咽喉与心口要害! 狠!快!准! 完全是军中死士搏命刺杀的路数,没有丝毫花哨,只为在最短时间内完成致命一击! “有刺客!保护小公爷!” 李怀仁的惊呼带着变调的尖利,瞬间被兵刃破空声淹没。 “鼠辈敢尔!” 秦怀道反应最快,怒喝如平地惊雷! 他虽未着甲,但那股沙场磨砺出的铁血煞气轰然爆发! 整个人如绷紧的强弓,猛地一跺脚,身下的紫檀圆凳咔嚓应声碎裂! 借着这股反冲之力,魁梧的身躯竟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如同一堵铁壁般撞向程处默身侧,迎上攻击! 长孙冲脸色煞白,身体下意识地向后急退。 而程处默,在窗棂破碎的瞬间,一股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的冰冷戾气瞬间浮现! 面对那两道索命的黑芒,退反进,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筋骨齐鸣! 混元霹雳手的霸道真气轰然运转! 那只刚刚还拍着陈曦肩膀的右手,瞬间膨胀了一圈,皮肤泛起金属般的青灰色泽。 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悍然抓向刺向自己咽喉的黑刃! 然而,这些人既然敢刺杀,那自然是不简单。 尽管程处默有着先天中期的武道修为,但这黑刃,却是在电光石火间,瞬间穿过程处默的阻拦! 死亡的阴影,几乎就在瞬间便就笼罩在了程处默头顶! 第39章 隐太子? “哐当!”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刹那! 一声突兀刺耳的巨响,猛地炸开! 是酒案翻倒的声音! 只见陈曦惊慌失措之下,身体猛地向后一仰,手臂无意间重重地撞在了身旁沉重的紫檀木酒案边沿! 那酒案分量十足,被这猛力一撞,竟轰然侧翻! 案上的青铜饕餮纹酒爵,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扫过,裹挟着巨大的动能,朝着程处默身侧那黑影方向,猛地砸了过去! 青铜酒爵,带着沉闷的风声,不偏不倚,正正撞在那刺客持刃的手腕之上!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 那刺客手腕剧震,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 猝不及防之下,那必杀的一刺,轨迹硬生生被撞得偏斜寸许! 就是这寸许之差! 乌黑的刃尖带着刺骨的凉意,几乎是贴着程处默的脖颈皮肤擦过! 只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线! “呃啊!” 程处默惊出一身冷汗,却也因这生死一线的刺激凶性勃发! 那护住心口的右手五指,如铁钳般猛地一合! “咔嚓!” 刺向他心口的另一柄黑刃,更竟被他硬生生捏住刃身,狂暴的混元霹雳真气顺着刃身狂涌而入! 持刃刺客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黑刃脱手! “杀!” 此时迟,那时快! 秦怀道魁梧的身躯终于赶到! 含怒出手,毫无保留! 双拳之上竟隐隐有风雷之声炸响,带着秦家锏法中最为刚猛霸道的碎岳之意,狠狠轰在两名刺客的背心! “噗!噗!” 两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爆响! 那两名刺客如同被攻城锤砸中,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如破麻袋般向前飞扑,重重砸在翻倒的酒案和满地狼藉之上,瞬间筋骨寸断,眼看是不活了。 “保护小公爷和陈编修!” 李怀仁此刻也反应过来,厉声喝道,顺手抄起一个沉重的鎏金铜烛台挡在身前,警惕地扫视着剩余的刺客。 长孙冲虽脸色依旧发白,但也已稳住身形,眼中寒光闪烁,身法如流云般展开,折扇边缘探出锋锐的扇骨,与另一名扑向陈曦的黑影缠斗在一处。 招式精妙,身法灵动,虽力道稍逊,却也将那刺客死死缠住。 程处默死里逃生,惊魂未定,随即便是滔天怒火! 狂吼一声,如同暴怒的雄狮,混元霹雳手全力施为,拳掌带起凄厉的破空声,主动迎上最后两名刺客! “给老子死来!” 含怒出手,威势惊人! 两名刺客虽悍不畏死,招式狠辣。 但在程处默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瞬间落入下风。 秦怀道解决了最初两名刺客,毫不迟疑,如同虎入羊群,配合程处默,铁拳如山岳倾轧! “砰!砰!” 又是两声闷响,最后两名刺客被秦怀道重拳击飞,狠狠撞在雅间的雕花木墙上,震得整个醉月轩都似晃了一晃。 从破窗刺杀到刺客尽数伏诛,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醉月轩内一片狼藉,弥漫着浓郁的酒气血腥气与未散的杀机。 丝竹声早已断绝,外面传来惊慌的尖叫和杂乱的脚步声。 陈曦脸色苍白,扶着翻倒的桌子边缘才勉强站稳,呼吸略显急促,一副惊魂未定的书生模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看似巧合的失手撞翻酒案,角度、力道、时机,皆在文王八卦心念流转间计算得妙至毫巅,借物打力,分毫不差。 “子川!你怎么样?” 程处默一个箭步冲到陈曦身边,大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上下打量,眼中充满了后怕与感激。 “他娘的!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撞翻桌子撞偏了那狗贼的刀子,老子这条命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处默兄……咳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曦心有余悸地摆摆手,声音带着点虚弱。 “程兄,陈编修,此地不宜久留,速速查看刺客来历!” 秦怀道沉声道,他警惕地扫视着破碎的窗口和门口,魁梧的身躯挡在众人前方。 “对!” “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杂碎,敢在长安城,敢对我程处默下手!” 他大步走向离他最近,被秦怀道一拳轰碎胸骨毙命的刺客尸体。 李怀仁和长孙冲也围拢过来,神情凝重。 程处默蹲下身,一把扯开那刺客胸前的黑色夜行衣襟。 破碎的衣料下,露出刺客精壮的胸膛。 就在心口偏上的位置,一个刺目的图案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那并非寻常纹身,而是用一种近乎烙印的手法,深深地刻入皮肉之中,形成一个狰狞扭曲的古篆字—— “李!” 猩红刺目,如同尚未凝固的鲜血! 程处默的手猛地顿住,脸色一片铁青! 死死盯着那个李字烙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腮帮子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和冰冷杀机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李怀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长孙冲瞳孔骤缩,折扇啪地一声合拢,握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就连沉稳如山岳的秦怀道,在看到那个猩红烙印的瞬间,眉头也紧紧锁起,眼中寒光爆射! 整个雅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隐……太……子……” 三个字,从程处默紧咬的牙缝里,一字一顿地迸了出来! 隐太子!李建成! 玄武门之变的失败者,太宗皇帝李世民的亲兄长! 那些随着李建成的败亡而烟消云散的势力,那些侥幸逃脱清算,如同阴沟老鼠般潜伏在帝国阴影下的死忠旧部! 难怪如此悍不畏死,训练有素,完全是军中死士的做派! 推翻李二? 那是痴人说梦。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跗骨之蛆,用最疯狂、最恶毒的方式,破坏李二想要做成的一切大事! 刺杀李二倚重的臣子及其后代,让这煌煌大唐不得安宁! 程处默刚被任命为苍茫山论道的钦差正使,代表着朝廷的威仪,更是皇帝意志的延伸。 破坏此事,无疑是对朝廷威信最响亮的耳光! 更何况,程咬金是当年玄武门之变中冲锋陷阵,手染隐太子一方鲜血的核心大将之一! 刺杀其长子,对这些人而言,既是报复,更是心安理得! “好!好一群阴魂不散的魑魅魍魉!” 程处默猛地站起身,一脚狠狠踹在刺客的尸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环顾四周,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暴戾。 “这笔血债,老子记下了!迟早有一天……” “小公爷!陈编修!诸位公子!你们没事吧?” 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一个威严中带着焦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雅间门被推开,一名身着深青色官袍,面容方正的中年官员,带着大批手持刀枪气息剽悍的金吾卫冲了进来。 来人正是长安府尹,李玄道! 李玄道目光如电,瞬间扫过一片狼藉、血迹斑斑的现场,看到程处默脖颈上的血痕和陈曦略显狼狈的模样时,瞳孔微缩。 快步上前,对着程处默和陈曦等人深深一揖,语气沉重: “在下李玄道救驾来迟,让诸位公子受惊了!罪该万死!刺客何在?” “喏!” 程处默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尸体,脸色依旧铁青,语气冰冷。 “都在这儿了,一个没跑掉!” 李玄道顺着程处默的目光看去,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具被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猩红李字烙印的尸体上时,身形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僵! 作为秦王府旧臣出身,如今执掌京畿重地的李玄道,岂会不认识这代表着什么?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和复杂。 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心中惊涛,李玄道对身后金吾卫沉声下令: “仔细搜查!所有刺客尸身,全部带走!不得遗漏任何物件!封锁现场,闲杂人等一律驱离!” 金吾卫轰然应诺,动作麻利地开始清理现场,收敛尸体。 整个过程,李玄道没有再问任何关于刺客身份的问题。 显然,那个烙印已说明了一切。 他只是对着程处默和陈曦等人再次拱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 “小公爷,陈编修,诸位公子,今日之事,干系重大。下官定当全力追查幕后主使!此地不宜久留,诸位公子还请尽快回府,加强护卫!后续若有进展,下官必当第一时间禀报!” 李玄道带着刺客尸体和金吾卫匆匆离去,醉月轩内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弥漫未散的血腥气。 破碎的窗棂外,隐隐传来宵禁的梆子声。 伙计战战兢兢地重新收拾出一片地方,换上了新的酒菜。 然而,经历了方才的生死搏杀,目睹了那猩红的李字烙印,气氛已截然不同。 李怀仁沉默地饮了一杯酒,看向陈曦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惊叹: “子川,今日若非你……后果不堪设想!那一下,当真是神来之笔!” 他实在想不到,一个文弱书生,在那种千钧一发之际,竟能碰巧撞翻桌子,又恰好撞飞酒爵,精准地救了程处默一命! 长孙冲也放下了折扇,第一次真正用正视的目光看着陈曦,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和难以掩饰的震动: “陈编修临危不乱,于电光火石间施以援手,此等急智与气运,令人叹服。” 他虽仍有傲气,却也不得不承认,方才那一幕太过惊险,陈曦的反应更是出乎意料。 秦怀道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酒壶,走到陈曦面前,默不作声地亲自为他斟满一杯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对着陈曦,重重地点了下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那沉稳的目光里,也充满了对陈曦方才所为的认可与感激。 程处默猛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空杯重重顿在桌上! 霍然起身,几步跨到陈曦面前,那铜铃大眼死死盯着陈曦! “子川老弟!” 程处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他一把抓住陈曦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没说的!救命之恩,我程处默记下了!这恩情太大,老子一时半会儿还不起!” 他另一只手猛地拔出腰间装饰用的短匕,寒光一闪! “程兄!” “处默!” 李怀仁等人惊呼。 却见程处默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在自己左掌掌心狠狠一划! 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瞬间出现,殷红的鲜血汩汩涌出! “处默兄!你这是作甚!” 陈曦脸色一变,想要阻止已是不及。 程处默却浑不在意,任由鲜血滴落,他端起自己面前那碗刚倒满的烈酒,将滚烫的鲜血直接淋入酒碗之中! 他端起那碗血酒,目光灼灼如烈火,死死盯着陈曦,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程家特有的混不吝和义薄云天: “还不起,老子就不还了!从今往后,老子程处默这条命,就交给你陈曦陈子川了!你是我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今日,当着怀仁、长孙、怀道的面,我程处默,愿与你陈曦,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将那碗血酒硬塞到陈曦手中,自己又拿起另一碗酒,逼视着陈曦,眼神不容拒绝,甚至带着点蛮横: “喝!你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我程处默!看不起我老程家!看不起咱们兄弟这份过命的交情!” 第40章 九转金身! 陈曦的目光扫过那碗殷红的酒,又落在程处默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珠正沿着他粗粝的手指滴落。 莽撞,冲动,甚至有些愚蠢的江湖气。 但这股扑面而来的滚烫赤诚,却重逾千钧。 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念头急转间,利弊已权衡清楚。 程处默此子,性情虽莽,然重情重义,根正苗红,其父程咬金更是朝中擎天巨柱。 今日救命之恩加歃血结义,这份情谊,便是日后行走大唐最坚固的一道护身符! 对于自己在这大唐继续稳健行事,也是一大保障! “好!” 陈曦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褪去,化作一片澄澈坦然。 朗声应下,声音不高,却也斩钉截铁。 在程处默骤然爆发的狂喜目光中,双手稳稳接过那碗沉甸甸的血酒,手腕微抬,送至唇边。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直冲咽喉,辛辣滚烫。 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啪!” 抬手用袖口抹去唇边残留的酒渍与血痕,抬眼看向程处默。 “处默兄!今日之后,生死同命,福祸共担!” “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程处默狂喜大笑,声震屋瓦。 一把扔掉自己手中的空碗,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陈曦肩头,力道大得让陈曦身形都晃了一晃,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激赏与亲近。 “子川!好兄弟!以后你就是我程处默的亲兄弟!谁敢动你,先问问老子这对拳头答不答应!” 【叮!稳健结交程处默,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8107!】 心头系统提示音响起,陈曦面上笑容更盛几分。 李怀仁、长孙冲、秦怀道三人也松了口气,纷纷举杯祝贺。 长孙冲眼底最后一丝审视彻底消散,换上了真正的认可。 秦怀道更是举杯对着陈曦,再次重重一点头。 酒过一轮,话题终究又绕回了武道。 “子川!” 程处默一只脚踩在旁边的锦墩上,指着自己心口,唾沫横飞。 “既然认了你这个兄弟,哥哥我就不能看着你再这么文文弱弱下去!” “武道通神,肉身成圣,这是通天大道!你得练!必须练!就从今晚开始,哥哥我亲自教你!” 他话锋一转,看向李怀仁几人: “你们几个也说说,子川老弟这年纪,该从何入手?都别藏着掖着!” 李怀仁放下酒杯,温润一笑,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从容: “武道浩瀚,入门路径亦是万千。然万变不离其宗,根基最为紧要。” 他手指在虚空中一点,仿佛勾勒气机流转。 “我李家传承,首重气力。气乃生机之本,力乃外显之锋。当以秘传吐纳导引之术,配合药浴金针,先固本培元,蕴养脏腑生机,壮大血气本源!气血如烘炉,根基方能如磐石!” “子川若习此法,当先寻上等滋补气血的宝药,每日导引不辍,待血气充盈澎湃,筋骨自然强健,力大无穷,举手投足皆有沛然莫御之势。此乃王道,稳扎稳打,虽见效非一日之功,却最是稳妥,后劲绵长!” “怀仁兄此言,只道其一,未及根本!” 长孙冲折扇唰地展开,轻轻摇动,眉宇间带着一丝傲然。 “我长孙家流云劲,讲究的是招式精微,劲力入化。” “空有蛮力,不过莽夫!” “武道之始,当先明筋骨之妙!人身有大筋如龙,有骨如铁索连山!” “子川,我观你身形虽略显单薄,然骨架匀称,正是修炼筋骨的上佳之选!若辅以我长孙家秘传的金玉锻骨膏及导引术,必可事半功倍!” “哼!” 秦怀道冷哼一声,声音沉凝如金铁交鸣,打断了长孙冲的摇扇。 “气力?筋骨?皆是皮毛!” “武道搏杀,千钧一发!” “首要者,当为招式!是杀伐之技!” “子川,你若真想习武自保,乃至有朝一日登堂入室,便该从最实用的招式练起!此为实战之道,见效最快!” 三人各执一词,气力、筋骨、招式,条条大路。 皆有其理,亦显露出各自家学渊源的深厚底蕴与迥异侧重点。 陈曦含笑听着,眼神专注,将三人所言一字不漏地记在心中。 时而微微颔首,时而露出思索之色,显得极为认真。 这谦逊好学的态度,让程处默更是满意,李怀仁、长孙冲也暗自点头。 “好好好!都有道理!” 程处默一拍大腿,总结道: “子川兄弟,你看,路子多的是!哥哥我练的混元霹雳手,就是气力招式并重!先跟着我打熬力气,练几手狠的!” “再慢慢补筋骨!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就让府里送几副打熬筋骨的秘药和筑基的吐纳法门到你那……” “处默兄盛情,曦感激不尽!” 陈曦适时开口,语气真诚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苦笑。 “只是…今日遭逢变故,心神激荡,此刻只觉头昏脑涨。且武道入门,涉及根本,非朝夕之功,更需静心揣摩。诸位兄长金玉良言,字字珠玑,小弟需得回去细细品味,方能选定一条最适合己身之路。贸然开始,贪多嚼不烂,反而有害无益。” 顿了顿,又看向程处默: “兄长所赐,小弟自当珍视。不过,待我理清头绪,再向兄长讨教具体法门,如何?” 程处默虽然性急,但也非不通情理,见陈曦脸色确实有些疲惫便也点头道: “也罢!你今日受惊不小,是该好好歇息。那药和法门,我明日一早就让人送去你小院!你且安心琢磨!想好了,随时来找哥哥我!” 夜色已深,梆子声遥遥传来。 陈曦婉拒了程处默派人护送的好意,独自一人踏着清冷的月光,回到了城南那方小小的院落。 关上院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静室内,油灯如豆。 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并未立刻入定,而是将今夜种种在心头细细梳理。 “武道通神,肉身成圣…” 陈曦低声自语,眼中精芒闪动。 此乃意外之喜,亦是未来道途上不可或缺的一块重要拼图。 儒养浩然神魂,仙炼长生法力,武铸不朽金身! 若能三者并进,根基之雄厚,将远超同侪! 此行之最大收获,莫过于此! “隐太子旧部,刺杀程处默.......” 念头转到此处,陈曦眉头微蹙。 那猩红的李字烙印,如同一个不祥的符号,代表着玄武门血仇的延续......... 他们刺杀程处默,破坏苍茫山之行,其目的绝不仅仅是泄愤那么简单。 这潭水之深,牵扯之大,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和掌握的信息,还远远看不透。 “看来,离京之前,需得去颜师府上走一遭了。” 陈曦心中有了定计,便也就不再多想。 【叮!稳健总结得失,洞悉前路,稳健经验值+15!】 【当前稳健经验值:8122!】 心念既定,陈曦不再犹豫。 缓缓闭上双目,意念沉入识海深处。 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浮现,光华流转,带着玄奥莫测的气息。 陈曦的目光,径直投向那闪烁着微光的【系统商城】选项。 “武道之路…根基之法…” 心中默念,意念驱动。 商城界面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无数光点瞬间充斥视野,如同璀璨星河。 陈曦强大的神念瞬间铺开,精准地筛选着与武道、肉身、筑基相关的条目。 琳琅满目的信息洪流般涌入脑海: 《莽牛大力诀》: 仿上古凶兽莽牛之力,主修气力,需辅以大量血食,见效迅猛,易伤根基。兑换需:500经验值。 《玉骨冰肌篇》: 淬炼筋骨,追求极致坚韧与纯净,修炼过程如受凌迟,需极寒之地配合。兑换需:1200经验值。 《百战杀拳图谱》: 蕴含一百零八式基础战场杀招,招招致命,简洁狠辣。兑换需:800经验值。 《九转金身》: 来历不明,疑似来自洪荒上古大能所创,目前仅有前三转法门,后六转需宿主积攒更多稳健经验值开启。兑换需:5000经验值! ........... 一篇又一篇此前从未重视过的武道功法,一一出现于陈曦面前,不禁也是让他挑花了眼。 “武道筑基,关乎未来肉身成圣之潜力,不可不慎,亦不可急…” “不过,这九转金身,确实有足够的兑换价值啊!” 最终,陈曦的目光还是落在了九转金身上。 五千稳健经验值虽多,但这可是九转金身啊! 第41章 武道小成! 如无意外,按照陈曦猜想,这九转金身应当是上古巫族炼体之法为模板,创造出来的功法。 而在这九转金身之上,更应该还有着两门更强的功法。 分别为道门护教神通:九转玄功! 佛门佛教神通:八九玄功! 按陈曦的猜想,这九转金身,纵是不如这两门神功,应该也不会差距太大。 巫族不修元神,不炼法力,专一锤炼肉身! 以血脉之力沟通天地法则,举手投足间摘星拿月,移山填海,其肉身之强,堪称不死不灭! “这九转金身,纵使只有前三转,但在这洪荒破碎后大道隐没的地仙界,也绝对是世间仅有了!其价值,远非那些寻常武道筑基法门可比!” 陈曦眼中精光爆射,再无半分犹豫。 “兑换!” 【叮!扣除稳健经验值5000点!】 【获得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随着提示音落下,面板上代表稳健经验值的数字瞬间锐减至【3122】点。 同时,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玄奥信息洪流,轰然涌入陈曦的识海! 那并非文字图形,而是无数蕴含着天地至理肉身奥秘的金色符文! “呼……” 陈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神魂被庞大信息冲击带来的微微眩晕感。 立刻沉下心神,开始参悟这《九转金身》第一转的法门。 法门本身并不晦涩难懂,入门似乎也颇为简单。 无非是以特定心法引导,配合秘制药浴或磅礴能量。 引动气血冲刷周身百骸奇经八脉,不断打破极限,重塑更强。 然而,当陈曦看到修炼所需的资源消耗估算时,饶是他心性沉稳如山岳,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也太离谱了!” 就拿之前敖青所赠的资源来说,若是用于仙道,陈曦足可轻松修炼至炼神返虚,可若是用来修炼这九转金身,却仅仅只能修炼到一转初期。 虽说这一转初期,便就已经堪比后天巅峰强者! 可这消耗,还是实在太过离谱! “仅仅入门,就要耗去支撑仙道到炼神返虚的资源?这哪里是修炼,简直是在吞噬灵脉!” 陈曦嘴角微微抽搐,心头一阵肉痛。 “难怪那系统提示说,后六转需积攒更多稳健经验值开启,怕是开启后,兑换后续法门所需的经验值还在其次,真正要命的是修炼它需要的资源,恐怕得把整个地仙界翻个底朝天才够……” 然而,想到程处默口中那肉身成圣的煌煌大道,想到未来可能面临的诸天杀劫,陈曦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与决绝。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根基不牢,地动山摇!” “练了!” 陈曦眼中狠色一闪而逝,再无半分迟疑。 念头微动,神识沉入储物法宝之中。 那紫檀宝箱内,敖青所赠的丰厚资源,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令人欣喜的财富,而是即将燃烧殆尽的薪柴! “哗啦——” 数十枚拳头大小,蕴含精纯水系灵气的极品灵珠首先被摄取出来。 悬浮于静室半空,如同数十颗微缩的星辰,散发着柔和的蓝光。 紧接着,深海玄金、万年寒铁、星辰砂等顶尖炼器材料也纷纷飞出。 环绕着灵珠,构筑成一个简陋却蕴含奇异引力的能量场。 最后,数十个盛放着灵丹妙药的玉瓶玉匣齐齐打开。 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精纯灵气,瞬间充斥了整个静室,几乎凝成实质的灵雾。 陈曦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九转金身》第一转的法门在识海中清晰流转。 “引气淬体,万流归宗,破而后立,金身初成!” 心中默念法诀,周身毛孔瞬间张开,仿佛化作了无数贪婪的漩涡! 嗡——! 悬浮的灵珠最先起了反应,磅礴精纯的水系灵气如同被无形巨鲸吞噬。 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蓝色光流,疯狂涌入陈曦体内! 那些深海玄金、万年寒铁等顶级材料,也在法门牵引下,丝丝缕缕析出最本源的庚金、癸水、戊土等精华之气,融入灵流。 玉瓶玉匣中的丹药更是自动飞起,或化作精纯药液,或直接崩解为浓郁的药力灵雾,争先恐后地钻入陈曦七窍百骸! “呃啊!” 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疯狂穿刺搅动! 又似有无数沉重的巨锤,从内而外,反复捶打着他的每一寸筋骨血肉! 《九转金身》的霸道,远超想象! 骨骼在碎裂,又在庚金精华的融入下重组。 发出细微却清晰的铿锵之声,如同打铁。 筋脉被狂暴的能量洪流撑得寸寸断裂,又在癸水精华的滋养下迅速修复,变得更加坚韧宽阔。 血肉如同被投入熔炉煅烧,杂质被焚化,留下最精纯的生命本源,在戊土精华的稳固下重新凝聚。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却又带着一种破茧成蝶般的奇异快感。 陈曦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瞬间浸透了衣衫,又在体表蒸腾的高温下化作白气。 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全力运转法门,引导着这股足以将寻常修士撑爆十次的恐怖能量洪流,按照特定的路线在体内奔腾淬炼。 静室内,灵珠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一颗接一颗耗尽灵气,化作齑粉飘落。 深海玄金、万年寒铁等材料也在不断缩小,析出的本源精华被彻底榨干。 一瓶瓶灵丹妙药被抽空药力,玉瓶玉匣纷纷碎裂。 时间在剧痛与蜕变中悄然流逝。 日落月升,月隐日现。 整整一天一夜过去! 静室内,所有悬浮的宝物尽数化为乌有,只余一地粉末与残渣。 那堆积如山的灵币,也早已灵气耗尽,黯淡无光。 嗡! 陈曦周身猛地一震! 覆盖体表的污垢血痂瞬间被震成飞灰,露出底下如同初生婴儿般细腻,却又隐隐透着玉石般温润光泽的肌肤。 一股沛然莫御的磅礴气血之力,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在他体内轰然奔涌! 血液流淌,发出如同江河奔腾般的低沉轰鸣。 筋骨齐鸣,铮铮作响,如同金玉交击。 皮肤之下,淡淡的金色光晕流转,虽然极其内敛,却透着一股坚不可摧至刚至强的气息! 《九转金身》,第一转,初期! 入门!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深邃内敛。 他低头,握了握拳。 没有刻意用力,仅仅是五指合拢的瞬间,掌心周围的空气便发出一声轻微的爆鸣!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全身,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轻易撕裂虎豹,生擒蛟象! “后天之境……不,这纯粹的肉身之力,已远超寻常武道后天巅峰!单凭此身,不动用浩然气与法力,等闲先天初期的武者,恐怕也难以撼动!” 感受着体内那澎湃的力量,陈曦心中涌起一丝激动。 然而,再看到储物法宝内那几乎空荡了大半的角落,以及消耗殆尽的敖青所赠资源,激动瞬间化为强烈的心疼和一丝后怕。 “这消耗……当真是吞金兽!一转初期便几乎耗尽了支撑仙道到炼神返虚的资源!后续修炼……” 想到那深不见底的资源需求,陈曦嘴角再次抽搐。 “罢了,路是自己选的。至少,这金身初成,根基已筑,未来可期!” 【叮!稳健修炼《九转金身》第一转初期,肉身根基稳固,稳健经验值+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322!】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如同给陈曦打了一剂强心针,稍稍抚平了大出血的痛楚。 ............ 翌日清晨,陈曦依旧如往常般,踏着晨露,准时出现在翰林院。 点卯、落座、研墨、展卷。 动作行云流水,心境却比昨日更加沉凝。 九转金身初成,不仅带来了强大的肉身,更让他的神魂与法力在肉身反哺下,似乎也凝练了一丝。 批注《南疆风物考》时,笔锋流转间,更多了几分沉稳的力道。 【叮!稳健点卯,潜心修书,稳健经验值+3!】 【当前稳健经验值:3325!】 处理完案头最紧要的几卷文书,陈曦便向值房告了半日假。 离开翰林院那庄严肃穆的朱漆大门,他并未回城南小院。 而是脚步一转,径直朝着长安城东郊而去。 老夫子的清修之所,远离市井喧嚣,位于曲江池畔一处清幽的竹林深处。 竹影婆娑,清风徐来,带着水汽与草木清香。 沿着蜿蜒的青石板小径前行,不多时,便看到几间掩映在翠竹中的简陋草庐。 然而,陈曦的脚步刚在柴扉前丈许处停下,那半掩的柴扉便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一个梳着双丫髻约莫七八岁,穿着干净青布衫的小童,仿佛早已等候多时,蹦跳着跑了出来。 “来的可是陈曦陈师兄?”小童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稚气。 陈曦微微一怔,随即拱手,温和道: “正是在下。烦请通禀……” “不用通禀啦!” 小童笑嘻嘻地摆摆手,脆生生地说道: “夫子早知师兄今日会来,特命我在此等候多时了!夫子说:子川心念已动,风波将起,让他进来吧。” 陈曦心头剧震! 夫子早知我要来? 还料到我心中所想?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对着草庐方向,郑重一揖: “弟子陈曦,谨遵师命。” 第42章 南麓书院! 草庐之内,光影透过细密的竹帘,切割出斑驳陆离的痕迹。 颜师盘膝坐在一张半旧的蒲团上,身着洗得发白的麻布深衣,身形清癯,背脊却挺直如松。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刻的沟壑,但那双眼,依旧清亮温润。 如同沉淀了千年智慧的深潭,此刻正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落在陈曦身上。 “来了?” 老夫子声音平和,如同寻常长辈招呼归家的晚辈。 “弟子陈曦,拜见老师。” 陈曦依足礼数,深深一揖,心中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夫子不仅早知他来,更一语道破天机。 他直起身,对上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坦然道: “弟子心中确有困惑,难以排解。想请教老师,关于隐太子……” “李建成?” 颜师微微颔首,示意陈曦在对面蒲团坐下,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身前矮几上一卷摊开的泛黄竹简,动作舒缓。 “那孩子……可惜了。” 他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似追忆,似叹息,随即话锋一转,变得斩钉截铁,如同金玉交击,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 “然其取死,咎由自取。人族正统之器,岂可交予一个私通妖类、引狼入室之徒?” “勾结妖族?!” 尽管心中已有诸多猜测,但当这石破天惊的四个字从眼前这位当世儒道亚圣口中吐出时,陈曦依旧心神剧震! 玄武门之变那场震惊天下的骨肉相残,那被史书描绘成权力倾轧的流血政变,其水面之下,竟还隐藏着如此骇人听闻的秘辛? 颜师看着陈曦眼中翻涌的惊疑与探寻,却并未继续深入解释,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字字千钧: “其中牵扯之深,远超你眼下所见。李世民当年所为,固然有其不得已的苦衷与狠辣,却也非全然私欲。此乃定鼎乾坤,断不可为人族留下倾覆之祸根!” 寥寥数语,已如惊雷般在陈曦心头炸开。 他瞬间明白,当年那场发生在玄武门下的喋血。 其意义远非简单的皇权更迭,而是关乎整个人族在南瞻部洲的气运根基! 李建成勾结妖族……这背后,究竟是怎样的交易与图谋? “老师……您是如何知晓弟子此行的?” 陈曦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问出了另一个疑惑。 颜师闻言,嘴角竟微微向上牵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那皱纹密布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孩童般的顽皮笑意。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虚虚点了点陈曦: “你那结义兄弟程处默,在红尘人间遭了刺杀,侥幸生还后,可是将长安城闹了个天翻地覆。老朽虽在此间清修,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总还有些神通在身。” 他顿了顿,目光在陈曦身上缓缓扫过,目光温和。 “况且,你这小子,今日气血奔涌如江海,锋芒内蕴似藏剑,虽极力收敛,但在老朽眼中,便如暗夜燃炬,如何能瞒得过?” 陈曦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气息早已用浩然气收敛得滴水不漏,自觉便是寻常仙神当面也未必能一眼窥破,不想在老师面前竟如赤子般一览无余! 他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头。 颜师见他窘态,眼中那抹顽皮的笑意更浓了些,悠然道: “莫要妄自菲薄。你之藏匿,已属上乘。只是……这大唐疆土之内,人道龙气沛然,虽对仙道术法压制颇深,却独独不禁武道气血与我等儒生胸中一口浩然正气。” “老朽虽垂垂老矣,朽木之躯不得长生久视,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陈曦心中凛然,更是敬佩万分。 眼前这位看似行将就木的老人,乃是当世儒道仅存的几位亚圣之一! 其境界之高深,虽名义上只比陈曦的大儒之境高出一个大境界,但这亚圣二字所代表的,却是真正触及了天地规则人道本源的无上高度! 那是足以与佛门菩萨道门金仙比肩的恐怖存在,距离那万劫不磨全知全能的大罗道果,也只差一线! 在这大唐国境之内,受人道龙气与浩然长河双重加持,颜师便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其伟力,绝非寻常境界划分所能衡量。 自己这点修为在其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差距何止天渊? “弟子惭愧。”陈曦心悦诚服地再次拱手。 颜师摆摆手,显然不欲在此事上多谈,话锋自然一转: “苍茫山论道,五百年一度,乃人族仙道宗门盛事。你能以朝廷副使身份前往见证,此乃机缘,亦是磨砺。” “但南瞻部洲宗门林立,传承久远,水极深。” “道门正宗、旁门左道.........乃至一些上古异族遗留道统,鱼龙混杂。其间利益纠葛,道统之争,暗流汹涌。此行,切记多看,多思,少言,慎行!机缘可争,但莫要轻易卷入是非漩涡。” “弟子谨记老师教诲。”陈曦肃然应道。 “嗯。” 颜师微微颔首,脸上那丝顽皮的笑意又浮现出来。 缓缓站起身,动作虽慢,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既来了,便随老朽走一遭吧。去城外的南麓书院。” “南麓书院?”陈曦微怔。 颜师已拄起一根看似寻常的青竹杖,竹杖点地,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不错。有人……等着见你。” 话音未落,也未见他有何动作,草庐内的景象骤然如水波般荡漾模糊起来! 陈曦只觉眼前光影急速流转,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折叠拉伸。 清风拂面,带着城外特有的草木泥土气息。 待他定睛再看时,脚下已非草庐内的青石地面,而是踏在了坚实平整的山道石板之上! 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宏伟古朴的书院依山而建,层叠的殿宇楼阁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 朱墙黛瓦,飞檐斗拱,处处透着一股沉淀了千年的厚重文华之气。 最令人震撼的是,那书院上空。 一股磅礴浩瀚,至大至刚的淡金色气息直冲霄汉,如同无形的天柱,与整个长安城上空那无形的人道龙气隐隐呼应交融! 正是无数代儒门弟子在此读书明理、修身养性,汇聚而成的磅礴浩然正气! 此刻,书院那扇镌刻着古老箴言的巨大朱漆大门,正缓缓向内开启,仿佛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第43章 子川之贤,非常人也 “此乃南麓书院。” 颜师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 他拄着那根青竹杖,目光悠远地扫过书院那饱经风霜的古老门庭与层叠殿宇,仿佛在凝视一段流淌的岁月。 “自光武中兴,辟莽复汉,儒道重光于天下,此院便立于此地,承天地之正气,聚万民之文华,迄今已近千载矣。” 老夫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玉坠地,清晰无比地烙印在陈曦心神之上。 “它非是寻常传道授业之所,乃是我人族儒道文脉之正宗祖庭!中流砥柱!历代大儒,乃至亚圣,皆曾在此开坛讲学,著书立说,其文脉之厚重,浩然之精纯,冠绝南瞻部洲,为天下儒生所共仰!” 文脉正宗!祖庭! 陈曦心头剧震,难怪此地浩然之气如此磅礴,竟能与长安龙气呼应! 这是历经千年沉淀,无数先贤智慧与意志的结晶! 颜师不再多言,青竹杖轻轻一点脚下坚实的石板路。 “随我来。” 他迈步前行,步伐缓慢而坚定,走向那洞开的朱漆大门。 陈曦收敛心神,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踏入书院,仿佛跨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喧嚣尽去,唯余寂静。 并非死寂,而是一种浸润在书香墨韵智慧沉淀中的深邃宁静。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墨与陈年书卷的气息,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古老的殿宇无声矗立,飞檐上蹲伏的石兽沉默地俯瞰着岁月。 巨大的梁柱上,暗红色的漆皮已有些斑驳脱落,露出底下坚实的木质纹理。 如同老人手上的皱纹,记录着时光的洗礼。 青石板铺就的路径蜿蜒向上,缝隙里顽强地探出点点青苔,更添几分古意。 书院内学子不多,皆是青衫素袍,或捧卷于廊下,或静思于亭中。 他们见到颜师,无不远远便停下脚步,垂手肃立,躬身行礼,眼神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崇敬。 颜师微微颔首回礼,脚步不停,带着陈曦径直穿行于这肃穆而厚重的建筑群落,一路向上。 最终,他们停在了书院最高处的一方巨大平台之上。 平台由巨大的青石铺就,平整开阔,仿佛接引着天光。 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尊巍峨的石像! 那石像高逾三丈,以整块温润如玉的白色巨石雕琢而成,虽历经风霜雨雪,石质表面已有了岁月的包浆和细微的风化痕迹,却丝毫无损其气象。 石像身着宽袍大袖,面容清癯,目光深邃而温和,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悲悯地注视着芸芸众生与这煌煌人间。 他一手虚按于身前,另一手则握着一卷摊开的竹简。 姿态从容,气度恢弘。 虽为石质,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智慧与力量。 仅仅是立于其下,一股浩瀚博大至刚至正的意念便如同潮水般涌来。 涤荡神魂,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儒圣! 人族文道之祖,至圣先师! 颜师在石像前约十步处停下,缓缓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麻布衫。 神情亦是变得无比肃穆庄重,再无半分平日的温和随意。 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那巍峨的儒圣石像,双手作揖,深深弯下腰去,行了一个最庄重的弟子礼! 陈曦心头凛然,不敢怠慢,立刻紧随其后,同样躬身,深深一揖到地! 两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足足数息。 礼毕,颜师直起身,目光依旧落在石像那仿佛蕴含着无尽智慧的双眸上。 陈曦也直起身,心头疑惑更甚。 老师带他来此叩拜至圣先师,难道…… “老师,您方才说,有人……在此等候弟子?不知……” 颜师闻言,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陈曦脸上。 抬起枯瘦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面前那尊顶天立地的儒圣石像,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这不是……已经见到了吗?” 如同九天惊雷在耳畔炸响! 陈曦浑身剧震,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尊儒圣石像! 见到了? 难道是…… “至圣……先师?!” 陈曦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几乎是脱口而出。 颜师看着他震惊失色的模样,嘴角那抹深邃的笑意缓缓扩散开来,化作了欣慰与赞许,轻轻颔首: “孺子可教也。” 至圣先师! 这位开创人族文道,定鼎万世教化之基的祖师! 他……怎可能尚存于世? 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颜师再次动了。 他上前一步,竟不是站立,而是缓缓屈膝,对着那尊儒圣石像,郑重地跪拜了下去! 他深深叩首,额头轻轻触碰到冰冷的青石板,声音虔诚而恭敬,在这寂静的平台上传开: “先师在上,弟子颜回,已遵法旨,将陈曦陈子川,带到座前。” 颜回! 陈曦心头一震! 原来,自己的这位老师颜之推,真实身份竟是那位孔圣座下,德行第一的复圣! 难怪刚刚,其叩拜至圣先师石像时,乃是执弟子礼。 这样一切便也就能说的通,难怪颜师能而今地仙界,成就亚圣之境界! 若其本来身份是颜回,那一切便也就都能解释了。 颜师……不,颜回,跪伏在地,静静等待着。 只不过,平台之上,却是一片寂静。 那尊巍峨的儒圣石像,依旧沉默,仿佛亘古不变。 没有回应。 没有任何想象中的神迹显现。 陈曦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平复,疑惑再次升起。 就在他念头转动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颤鸣,毫无征兆地出现! 只见儒圣石像那虚按于身前的手掌掌心处,一点温润的毫光骤然亮起! 光芒迅速扩散、凝聚。 在陈曦和颜回的注视下,那掌心光芒之中,一卷古朴的竹简虚影,由虚化实,缓缓浮现! 竹简通体呈现温润的玉黄色泽,简片边缘圆润光滑,显然历经了无尽岁月的摩挲。 简片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古老的虫鸟篆文,每一个字符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人道沧桑。 当它完全凝实的刹那,一股比整个南麓书院上空汇聚的浩然长河更加纯粹、更加本源、更加磅礴的浩然之气轰然降临! 如同九天银河垂落,瞬间笼罩了整个平台! 陈曦只觉得胸中那口大儒中境的浩然气如同受到了至高无上的感召,不由自主地奔腾雀跃,几乎要脱体而出,融入那卷竹简散发出的无尽文华之中! 这卷竹简出现的瞬间,仿佛整个南麓书院乃至整个长安城的文华气运都被引动了,发出无声的共鸣! 一卷《春秋》! 儒道圣器! .......... 与此同时,一方独立于地仙界之外的广袤世界。 此界无日月星辰,唯有无数璀璨的文华光点如同星辰般点缀于天幕,构成浩瀚星河。 大地之上,山岳如笔架,河流似墨痕,无数亭台楼阁、学宫书院错落其间,皆由纯粹的浩然正气构筑而成。 这便是儒道至高圣地,文道大世界!由至圣先师亲手开辟! 世界中央,一座无法形容其宏伟的白玉殿堂悬浮于文华星海之上。 殿堂之内,气息浩瀚如渊海。 数道身影或坐或立,每一位都仿佛是人道文华的化身,周身流淌着岁月的长河与智慧的光芒。 他们皆是曾照耀人族历史长河的贤者、大儒乃至亚圣! 是文道大世界的真正底蕴! 此刻,这些身影的目光,都穿透了世界壁垒,落在地仙界南麓书院那尊石像掌心的《春秋》竹简之上。 当看到那卷竹简在至圣先师石像掌心彻底凝实显现时,饶是这些见惯沧桑心性早已古井不波的先贤们,也无不勃然色变! “《春秋》!是那卷《春秋》原册!” 一位白发如雪面容清癯的老者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圣器现世!夫子竟将此物赐下了?” 旁边一位身着玄端礼服,气息沉凝如岳的中年大儒同样难掩惊容。 “这…这如何使得!此乃我儒道文脉气运所系的圣器,承载着夫子亲手书就的微言大义,其重更胜社稷神器!岂可轻赐予一尚未入圣的凡俗弟子?” 另一位皓首老者须发皆颤,语气中充满了不解与惊疑。 圣器《春秋》! 这并非简单的典籍摹本,而是至圣先师当年亲手削竹、刻字,承载着其毕生大道感悟与对人族未来无尽期许的原典! 它早已超越了物质本身,成为了儒道文脉的象征,是足以镇压一方大教气运的无上圣物! 其价值,在儒门心中,完全不亚于一件传说中的顶尖先天灵宝! 甚至犹有过之! 将此物赐予一个连亚圣都未踏入的年轻弟子?这简直是亘古未有之奇事! 殿堂内一片哗然,惊疑不定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向殿堂最高处。 那里,一道身影背对众生,静静盘坐。 他的身形并不高大,穿着最朴素的葛布深衣,背影却仿佛撑起了整个文道长河的源头! 正是人族文道之祖,至圣先师! 又称,夫子! 面对身后诸位人族先贤的震惊与不解,那道身影并未回头。 只有一道平和温润,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又似黄钟大吕,缓缓响彻在每一位先贤的心湖深处,抚平了所有的惊涛骇浪: “子川之贤,非常人也。” 短短八字,如定海神针。 殿堂内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寂静。 所有质疑、不解、惊骇,在这八个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至圣先师亲口定论——陈曦陈子川,非常人也! 能让先师做出如此评价,并赐下《春秋》圣器…… 殿堂内诸位先贤彼此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凝重。 那南瞻部洲长安城外的年轻儒生,究竟有何等惊世之才? 第44章 一卷春秋 青石平台之上,儒圣石像巍然矗立。 颜师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头颅却已抬起,那双温润如古玉的眼眸死死盯着那卷竹简! 目光之中,满是震惊! 他带陈曦来此,本意是借着叩拜祖师石像的机会,想为这个即将远行的弟子,向冥冥中的祖师意志求一份护身之缘法。 或许是祖师遗泽庇护,或许是一道蕴含圣贤意念的符箓,又或是一件蕴养多年的儒门法宝…… 这些都在他的预期之内。 可……可这…… 《春秋》原典? 这也太夸张了吧? 饶是颜回历经万载沧桑,心性早已古井无波,此刻也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与骇然直冲顶门! 这卷竹简,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夫子当年亲削竹片,亲手刻下微言大义,承载着其毕生大道感悟与对人族未来无尽期许的圣器原典! 是儒道文脉的象征,镇压气运的至高圣物! 此物之重,远超社稷神器! 其意义,岂是寻常护身法宝可比? 便是他颜回,作为夫子座下德行第一的亲传弟子,在这地仙界劳心劳力守护儒道文脉数百年,也从未敢奢望能执掌此物! 夫子……夫子竟将此物赐予了陈曦?赐予了这个徒孙?! 深吸一口气,颜之推强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缓缓站起身。 走到石像前,神情无比肃穆,双手微微颤抖着,极其庄重地伸向那卷悬浮的《春秋》竹简。 当指尖触碰到那温润如玉的竹简时,一股浩瀚古老的磅礴意念瞬间涌入心神! 颜师身体微微一震,眼中最后一丝杂念彻底消散,只剩下纯粹的敬畏与郑重。 双手捧起这卷重逾万钧的圣器,转过身,面向同样处于极度震撼中的陈曦。 “子川。” 颜师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此乃夫子亲削亲刻之《春秋》原典,儒道文脉气运所系之无上圣器!” 他将竹简递到陈曦面前,目光灼灼如电,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此物在手,非仅护身。其蕴含夫子微言大义,乃儒道至高法理之具现!寻常邪祟妖魔,触之即灭!纵是仙神佛陀,亦不敢轻攫其锋!” “此行苍茫山,有此物在,纵是遭遇强敌,也可护你周全,此乃夫子对你之厚爱,你可知晓?” 闻言,陈曦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整理衣冠,神情前所未有的庄严肃穆。 没有第一时间去接那竹简,而是后退一步,对着颜师手中捧着的《春秋》竹简,对着那尊沉默的儒圣石像,深深拜了下去! “弟子陈曦,叩谢至圣先师厚赐!此恩此德,弟子铭感五内,永世不忘!必当穷毕生之力,砥砺前行,不负先师所托!” 接着,他又转向颜师,再次深深一揖: “弟子陈曦,叩谢老师引路护持之恩!” 颜之推微微颔首,待陈曦礼毕,才将这卷承载着无上重量的《春秋》竹简,亲手交到陈曦手中。 竹简入手,温润如玉,触感奇异。 陈曦只觉得胸中浩然气瞬间变得无比活跃,与竹简中蕴含的浩瀚文华隐隐共鸣。 浩瀚至大至刚的力量感,从竹简中传递而来,让他心神无比安定。 而,也就在此时! 平台下方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数道强横却带着惊疑不定的气息迅速靠近! “方才那股浩然之气……直冲霄汉!发生了何事?” “是祖师石像方向!快去看看!” “颜师也在上面!” 人影闪动,数位身着书院夫子或大儒服饰的老者,以及几位气息沉凝显然是书院守护者的修士,瞬间出现在平台边缘。 当他们看到颜师与陈曦,以及平台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源自《春秋》圣器的浩瀚文华气息时,无不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惊骇与探寻。 “颜师!方才……方才那股圣威……” 为首一位皓首苍髯气息渊深的老者声音都有些发颤,目光忍不住在颜师和陈曦身上来回扫视。 颜师神色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古井无波,他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 “诸位不必惊慌。方才老朽于此地静思,偶有所感,触及祖师遗留的一丝大道真意,引动了石像共鸣,浩然之气一时勃发,惊扰诸位了。” 他巧妙地避开了《春秋》现世,将一切异象归于自身感悟。 他身为当世亚圣,地位尊崇无比,这番解释虽然简单,却无人敢质疑。 尤其是那股残留的圣威气息,确实与祖师石像同源,更增加了说服力。 众人闻言,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却也不敢再多问。 “原来如此!” “颜师修为通玄,竟能引动祖师真意,实乃我儒门之幸!” “恭喜颜师!贺喜颜师!” 众人连忙躬身行礼,口中满是恭维与敬畏。 在颜之推无事便散去的示意下,众人带着满心的震撼与不解,恭敬地退下了平台。 陈曦看着颜师那云淡风轻,为自己挡下所有探究目光的身影。 心中亦是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感激,随即他再次深深一揖: “老师……” 颜师抬手虚扶,打断了陈曦的话。 “子川,你我师徒之间,何必言谢?你性格沉稳,不骄不躁,深谙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之理,此点,老夫亦是十分欣赏喜欢的。”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继续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身负异禀,福缘深厚,更得夫子如此看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此时当更需稳重才是!” 闻言,陈曦不禁也有些感动。 颜之推能够这般为他设身处地的想,实在很是难得了。 “弟子……谨遵老师教诲!必不负老师期望!” 与此同时,脑海之中,系统的声音却是接连响起。 【叮!稳健获得儒道圣器《春秋》原典,得亚圣颜回倾力护持,儒道根基空前稳固,未来可期!稳健经验值+5000!】 【叮!稳健领悟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真谛,稳健经验值+100!】 【叮!稳健处理圣器风波,化险为夷,稳健经验值+200!】 识海之中,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浮现,光华流转: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炼气化神】 【儒道境界:大儒(中境)】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一转(初期)】 【稳健经验值:8622!】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封印状态,需儒道境界提升逐步解封威能)】 【系统商城:已开启】 ......... 第45章 苍茫山论道的真相! 三天光阴,倏忽而过。 长安城外,灞水桥头,柳色新新,晨风微凉。 程处默一身劲装,外罩锦袍,腰挎横刀,背负一杆用锦布包裹的长兵,正叉腰而立,铜铃大眼扫视着官道尽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与跃跃欲试。 身旁站着同样一身利落打扮的亲卫统领程铁牛,以及数名气息彪悍的亲兵。 陈曦则依旧穿着那件半新不旧的青色儒衫,身无长物,只在背后多了一个样式古朴的竹制书笈。 神色平静,立于柳荫之下,气息沉凝内敛,仿佛与周遭的晨光水色融为一体,若非程处默身边那迫人的气势,几乎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这三天,陈曦的生活轨迹一如既往地稳健。 三日积累,水到渠成。 【当前稳健经验值:9090!】 稳健经验值,也是不出意外破九千大关! 距离那遥不可及的一步成圣,又近了一小步。 陈曦心中古井无波,深知路漫漫其修远兮,唯稳健前行而已。 “来了!” 程处默洪亮的嗓音,打破清晨的宁静。 只见官道烟尘起处,几骑快马飞驰而来。 当先一人正是李怀仁,其后是长孙冲、秦怀道,还有几位相熟的勋贵子弟。 “处默!子川!” 李怀仁翻身下马,笑容温和,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塞进程处默手中: “此去山高路远,妖魔横行,些许盘缠和应急丹药,务必收下。” “哈哈,怀仁兄就是周到!” 程处默也不推辞,大笑着接过。 长孙冲依旧是那副矜贵模样,但看向陈曦的目光已无丝毫审视,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递过一个小巧的玉盒,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陈兄,此乃我长孙家秘制的流云清心丹,于神魂安定、抵御外邪小有裨益。南疆多瘴疠诡谲,或有用处。” “多谢长孙兄。” 陈曦双手接过,感受到玉盒上残留的温润灵气,真诚道谢。 秦怀道话最少,只是将一个巴掌大的皮囊递给陈曦,沉声道: “秦家秘传金疮药,效力尚可,外用。” 言简意赅,却是一片拳拳护持之心。 “怀道兄,有心了。”陈曦郑重收下。 众人一番寒暄叮嘱,气氛热络。 程处默拍着胸脯保证:“诸位兄弟放心!有老子在,管他什么妖魔鬼怪,保管把子川老弟囫囵个儿带回来!等老子回来,再请你们去红尘人间,不醉不归!” “时辰不早,该启程了。” 秦怀道望向东方天际,那里隐隐有流光闪动。 众人拱手作别。 陈曦与程处默翻身上马,在程铁牛等亲卫簇拥下,朝着流光来处策马而去。 离城约三十里,一处开阔的河谷平地。 一艘长约三十余丈、造型奇特的巨舟静静悬浮于离地三尺之处。 舟体通体呈流线型,仿佛某种巨兽的骨骼覆盖着深褐色的坚韧皮革,皮革上镌刻着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光的符文。 舟首如鸟喙,两侧有巨大的、半收拢的木质翼展,其上同样符文流转。 正是修行界常用的长途飞行法器云舟。 蜀山弟子玄真子、玄明子、玄玉子三人,也是早已立于舟旁等候。 玄真子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玄明子沉稳,玄玉子则好奇地打量着策马而来的陈曦等人。 “程使者,陈副使,一路辛苦。” 玄真子稽首为礼,声音清朗。 “玄真仙长远迎,折煞我等了。” 程处默翻身下马,大大咧咧地抱拳回礼。 陈曦亦下马,拱手还礼,姿态从容。 众人登上云舟。 舟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为宽敞,分上下两层。 下层是驱动阵法与储物舱室,上层则布置着数个雅致的舱房和一处开阔的甲板。 玄真子引着程处默和陈曦来到上层一间布置着矮几蒲团的舱房,玄明子、玄玉子作陪。 “此乃我蜀山流云舟,乃掌门所赐,内嵌御风、聚灵、防御等诸般法阵,日行数千里不在话下,更可抵御寻常罡风妖邪,乃我辈修士远行必备之物。” 玄真子亲自为二人斟上灵茶,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宗门自豪。 “由此舟代步,约莫七八日光景,便可抵达苍茫山脉外围。” “好宝贝!比骑马快多了!” 程处默眼睛发亮,端起茶杯牛饮一口,啧啧称赞。 玄玉子掩口轻笑。 玄明子则沉稳地接口道:“程使者豪爽。此次论道之行,路途虽由我蜀山负责,但入山之后,还需仰仗二位使者代表朝廷,主持见证大局。” “好说好说!职责所在,义不容辞!”程处默拍着胸脯。 这时,有随行道童奉上酒菜。 虽非龙宫玉髓酿那般珍品,却也是灵气盎然的灵谷灵蔬、山珍异兽所制,配以蜀山特有的青竹酿,清冽甘醇,别有一番风味。 几杯灵酒下肚,舱内气氛愈发融洽。 酒酣耳热之际,玄真子放下酒杯,脸上的轻松之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目光扫过程处默和陈曦,缓缓开口: “程使者,陈副使,论道之期将近,有些话,贫道需得提前与二位交个底。”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肃杀: “世人皆言苍茫山论道,乃是南瞻部洲仙门正派齐聚一堂,清谈玄理,印证道法,厘定修行法度之盛会。此乃表象。” “实则,此乃我人族正道修士与南疆群妖、左道邪魔之间,一场约定俗成、五百年一度的生死争斗!一场关乎未来五百年南瞻部洲修炼资源分配、势力消长,甚至道统存续的……战争!” “胜者,享有未来五百年南瞻部洲大部分洞天福地、灵脉矿藏之主导权,其道统可光明正大行走人间,广收门徒!” “败者……”玄真子语气转冷,“则需隐匿山门,不得在人间显圣!此乃铁律,由天子令下,不可违背!” “两位所携带的圣旨,便是宣定最终结果最终裁断!” 舱内气氛瞬间一凝。程处默脸上的酒意都醒了大半,浓眉紧锁: “他娘的!原来不是喝茶聊天,是去拼命啊!” 陈曦心中亦是警铃大作,但面上依旧沉静。 好在,他们只是携带圣旨去当裁判的,不需要他们去争斗! 不过,这苍茫山论道,原来却是这般,倒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意料! 难怪颜师要为自己去求取一道保命之法,却是自己想少了。 玄真子继续道:“此番,我正道一方,以蜀山、崆峒、昆仑为砥柱中流。” “崆峒山主事者,乃是秋水仙长。此老修为高深莫测,乃上古金仙广成子祖师座下徒孙,辈分极高,所持番天印虽非原版,亦是威力无穷的仿品,乃是我方一大依仗。” “昆仑山玉虚宫,则由一眉仙长代掌。一眉仙长道法通玄,传闻其乃封神之战中主持封神的姜子牙前辈之再传弟子,执掌玉虚宫部分道统,底蕴深厚,尤擅符阵之道,是我方定海神针之一。” “此外,尚有青城、峨眉、五台、华山等诸多正道宗门高手云集。” 随即,却见其话锋一转,语气更为凝重: “而邪魔外道一方,则更为驳杂凶险。南疆十万大山中的积年老妖,左道旁门的凶戾魔头,甚至一些蛰伏多年、图谋不轨的上古异种,皆会现身!” 玄真子报出的名号,不禁再次让陈曦心头剧震: “平天大圣牛魔王,此妖乃积年老怪,力大无穷,神通广大,盘踞翠云山芭蕉洞,麾下妖兵无数,是此次邪道魁首之一!” “覆海大圣蛟魔王,深居北海,控水神通出神入化,凶残狡诈,亦是心腹大患!” “更有那白骨夫人,藏身白虎岭,炼就一身诡异骨魔法相,擅迷人心智,吸人骨髓,阴毒无比!” “还有那血魔老祖,盘踞幽冥血海边缘,修炼血河魔功,血影分身诡秘难防,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一个个大妖,甚至还有在后世西游路上掀起腥风血雨的名字,此刻被玄真子道出。 看来,这次苍茫山论道,应是邪道赢了。 联想到西游,乃是一场气运功德瓜分的盛宴。 那这次苍茫山论道的胜者,自是不言而喻了。 毕竟,在这南瞻部洲,西游本身就是最大的资源与机缘! 但在未来的西游之中,这些正道宗门,却是无一出现。 所以,这结果自然也就很好猜了! 一念之间,陈曦也是一下子又想通了很多事。 而与此同时,玄真子又沉声道: “此次苍茫山之行,绝非坦途,步步杀机,处处险境。二位使者,务必慎之又慎!” 闻言,陈曦与程处默的面色也不禁严肃了起来。 幸运的是,他们身负圣旨,有天命在身,应当没人敢对他们出手。 毕竟,不管这正邪两道再怎么争斗,都始终在大唐的地盘上。 这南瞻部洲,终究还是梨李唐的南瞻部洲! 第46章 原来西游马上就要开始! 流云舟破开云层,平稳疾驰于九天罡风之上。 舟内雅间,檀香袅袅。 程处默浓眉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矮几边缘,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显然在消化着闻听的惊人真相。 陈曦端坐于蒲团之上,神色平静。 端起面前的灵茶,浅啜一口。 【叮!稳健获悉苍茫山论道核心真相,洞悉潜在凶险,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9140!】 经验值悄然增长,陈曦却无半分喜色。 相比于苍茫山论道,陈曦却是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目光透过流云舟阵法护罩,望向下方飞速掠过的山河大地。 贞观十三年…… 八月中旬…… 这是现在的时间点,而在西游之中,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唐玄奘可就启程西行了! 但这,显然完全不对! 按照前世记忆,那金蝉子第十世转世之身陈玄奘,应在贞观十三年九月便已受唐王敕令,启程西行! 可如今……如今已是贞观十三年八月中旬! 殷温娇腹中之子尚在孕育,距离临盆至少还有数月! 一个可怕的时间悖论,瞬间出现在陈曦的脑海中。 “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加速了进程?还是说……我所知的历史,根本就是被精心编织过的假象?” “或者说,应是有人在某一片小的区域内,加快了时间流速!” “毕竟,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将这种规则仅运用于一小片区域,那些大能绝对是能做到的!” “该死!” 原本以为西游大幕拉开至少还有十几年光景,足够自己稳健发育,徐徐图之。 毕竟金蝉子转世身需成长、需受戒、需扬名……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可如今看来,这时间......... 一股急迫感,瞬间出现于陈曦心中。 也是自己疏忽了,竟是来到这世界这么久,才想到这一点! .............. 与此同时,西方极乐,灵山胜境。 大雷音寺,梵唱庄严,金莲遍地。 八宝功德池畔,瑞霭千条,祥光万道。 释迦牟尼如来佛祖端坐于九品金莲之上,丈六金身绽放无量光明,面容悲悯而威严。 座下,诸佛、菩萨、罗汉、金刚,各依方位,肃穆听法。 法音暂歇,如来目光垂落,望向莲台左侧下首。 那里,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手持净瓶杨柳,足踏莲台,宝相庄严。 “观音尊者。” 如来声音恢弘,蕴含大道纶音,响彻整个大雄宝殿,却又仿佛只在观音心头响起。 “弟子在。” 观音菩萨合掌躬身,态度恭谨。 “西行之事,关乎佛法东传,普度南瞻众生,乃天数所定之盛举。如今,安排得如何了?” 如来缓缓问道,语气平和,却带着洞察一切因果的深邃。 观音菩萨宝相庄严,声音清越如泉: “回禀世尊。金蝉子师弟第十世转世之身,已于南瞻大唐,托生于新科状元陈光蕊之妻殷温娇腹中。胎中元灵已稳,胎期将近,降生之日便在眼前。” “善。” 如来微微颔首,金身光芒流转,映照出因果长河的片段光影。 “四位护道者,弟子亦已遵照世尊法旨,选定其根脚,并已着人点化其宿慧前缘,只待金蝉子降世,自有机缘牵引,聚拢其身旁,护持西行。” 观音继续禀报,语气沉稳,显然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此四人,皆乃应劫而生,各有因果业力需了,护道亦是其解脱之机。尊者安排妥当,甚好。”如来眼中慧光流转。 观音菩萨稍作停顿,语气中带上一丝慎重: “只是……那西行一路,九九八十一难,乃定数使然,亦是磨砺金蝉子佛心,显化佛法无边之机缘。” “此八十一难之具体缘法,弟子虽已推演天机,拟定纲要,然具体细节,尚未能尽数敲定,恐有疏漏,还望世尊示下。” 此言一出,殿中诸佛菩萨亦微微侧目。 八十一难,乃是西行功德圆满之关键。 亦是劫难所在,安排起来确实千头万绪,因果纠缠。 如来闻言,面上无悲无喜。 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大道洪钟,振聋发聩: “天数运转,本就如行云流水,难以尽窥全貌,亦非强求可定。你我所能为者,不过顺势二字,何须刻意雕琢,强定其形?” 他目光仿佛穿透了灵山胜境,落在了那浩渺南瞻部洲的滚滚红尘之上: “大势如洪流,奔涌向前,不可阻挡。风起之时,自有万般助力;浪涌之际,自有礁石暗流。这九九八十一难,亦是如此。” “当劫数临头,因果纠缠,该应劫者自会现身,该历难者避无可避。强行安排,反易落了下乘,失了自然之机。” “况且,这九九八十一难,是劫难亦是机缘,这芸芸众生,自有为我佛献身者!” 观音菩萨眼中慧光一闪,似有所悟: “世尊之意是,我等只需定下西行取经之大势,点明护道之人,至于途中具体灾劫无须刻意安排,一切自有定数?” “善!” 如来佛祖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晨曦初露,照亮智慧莲台。 “尊者明悟矣。顺天应人,无为而无不为。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大势既成,劫数自生,机缘亦起!” 他微微一顿,金身光芒愈发璀璨: “金蝉子降世之期已近,尊者,可去准备了。” “谨遵世尊法旨!” 观音菩萨深深一礼,宝相庄严,心领神会。 身形在莲台之上渐渐变得虚幻,最终化作一道柔和慈悲的清光。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雷音寺,直往那南瞻部洲,大唐长安城方向而去。 第47章 唐玄奘诞生! 时光悠悠,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流云舟破开苍茫山外围终年不散的厚重云瘴,缓缓降落在主峰之下的一方巨大平台之上。 甫一落地,舟内众人便感到一股混杂着精纯灵气、凛冽妖气、以及各种驳杂法力的磅礴威压扑面而来。 平台之上,早已是人影幢幢,泾渭分明地分列两侧。 左侧,仙光缭绕,道韵盎然。 蜀山玄真子、玄明子、玄玉子甫一下舟,立刻有数位气息渊深、仙风道骨的老者迎上,为首者正是崆峒山秋水仙长。 此老面容古拙,须发皆白,身形并不高大,但站在那里,便如一座沉寂万载的火山,体内蕴藏着足以撼动山岳的恐怖力量。 他身后背负一方古朴石印,虽无华光外泄,却隐隐散发着令空间都为之凝滞的沉重威压,正是那仿品番天印! 其身后,昆仑玉虚宫的一眉仙长,长眉垂肩,目光如电,手持一柄玉柄拂尘,周身清气流转,符箓虚影时隐时现,气度超然。 再往后,青城、峨眉、五台、华山等正道魁首及其门下精英弟子肃然而立,目光或锐利,或沉静,齐齐汇聚于流云舟方向,显是对朝廷使者的到来极为重视。 右侧,则妖氛弥漫,魔气森然。 当先一人,身高近丈,头戴一顶水磨亮银盔,身贯一副绒穿锦绣黄金甲,足踏卷尖粉底麂皮靴,腰间束一条攒丝三股狮蛮带。 面如锅底,鼻似悬胆,口若血盆,一双铜铃巨眼凶光四射,顾盼间自有睥睨群雄的霸道气势,正是平天大圣牛魔王! 在他身旁,覆海大圣蛟魔王身形略显瘦长,面色青白,双目狭长如毒蛇,周身水汽氤氲,隐有波涛之声,气息阴冷而深不可测。 稍远处,一具晶莹如玉的白骨骷髅静静悬浮,空洞的眼窝中跳跃着幽绿的魂火,正是那白骨夫人,虽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骨髓发寒的诡异波动。 血魔老祖则隐在一团翻滚的血雾之中,只能隐约看到两点猩红魔光。 其余各色大妖、巨魔、邪修林立,形态各异,气息凶戾,望向舟船方向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忌惮,以及一丝深藏的敬畏。 整个平台,因流云舟的到来而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唯有山风呼啸,卷动着旌旗法袍。 “哈哈哈!好大的阵仗!牛鼻子老道们,还有那边的妖怪崽子们,都挺给俺老程面子啊!” 程处默声若洪钟,第一个跃下舟舷,环视全场,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股沙场宿将的豪气。 他那混不吝的性子,在此刻竟成了打破僵局的最好武器。 玄真子紧随其后,对着两方稽首为礼: “贫道蜀山玄真子,奉掌门之命,护送大唐钦差正使程处默将军、副使陈曦编修至此。”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程处默身后的陈曦身上。 “恭迎朝廷钦差!” “恭迎上使!” 几乎在玄真子话音落下的同时,无论正道魁首还是邪道巨擘,竟都微微躬身,齐声见礼! 声音虽参差不齐,但那份对大唐朝廷、对天子令旨的敬畏,却是清晰无误地传递出来。 在这南瞻部洲,无论仙凡妖魔,皆需仰大唐鼻息! 人道龙气煌煌,皇权至高无上! 再加上,大唐本身的实力,也确实足以在地仙界称霸,更让他们忌惮! 牛魔王粗声粗气地道:“程将军,陈副使,一路辛苦!老牛等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虽语气粗豪,但称呼和姿态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显是深谙其中规矩。 秋水仙长也上前一步,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位使者驾临,论道之会当可开启。请!” 程处默大手一挥:“好!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别磨叽了!论道大会,即刻开始!陈副使,宣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灼热,屏息凝神。 陈曦神色肃穆,上前一步,从背后的竹笈中,郑重地请出一卷明黄色、以金丝绣龙的锦缎圣旨。 圣旨展开的刹那,一股堂皇浩大威严尊贵的气息轰然弥漫开来!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真龙虚影在圣旨上方一闪而逝,那沛然莫御的人道龙气威压,让在场所有修士、大妖,无论修为高低,心头皆是一凛,下意识地再次微微躬身,以示对天子的尊崇。 陈曦清朗平和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生灵耳中: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南瞻部洲,仙妖并立,道魔纷争,久矣。为定乾坤,安黎庶,特循古例,于苍茫山设坛论道。 兹命宿国公长子程处默为正使,翰林院编修陈曦为副使,代天巡狩,见证论道,厘定五百年之序! 尔等正邪诸方,当谨遵法度,以道法高下,定输赢,分主次,不得僭越,不得妄杀!胜者,享南瞻之利;败者,隐踪遁世。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宣罢,山呼万岁之声,再次响彻云霄。 这一次,无论是正道修士还是邪道巨擘,都喊得格外响亮。 圣旨既宣,便代表着大唐朝廷的意志正式降临此地,也意味着这场关乎未来五百年气运的残酷论道,正式拉开了序幕! 论道台上,很快便升起了强大的防护法阵。 剑光纵横,妖火肆虐,法宝轰鸣,各种奇诡的术法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炫目的光华。 秋水仙长的番天印虚影砸落,撼天动地;一眉仙长的符箓长河席卷,困锁八方。 牛魔王的混铁棍势大力沉,横扫千军。 ........ 每一场比斗都凶险万分,牵动着台下无数人的心神。 程处默看得热血沸腾,不时拍案叫好,若非身份所限,恨不得亲自下场。 陈曦则端坐于钦差席位上,神色平静,目光深邃地观察着场中每一个细节。 尤其是那些后世西游路上熟悉的身影,心中念头急转,默默推演着未来的因果脉络。 ........ 就在苍茫山论道如火如荼之际,万里之外的长安城,却发生着无人察觉的剧变。 城东,新科状元陈光蕊的府邸上空,一道柔和而宏大的意志悄然降临。 云霭深处,观世音菩萨足踏莲台,宝相庄严,目光悲悯地俯瞰着下方那座平凡却孕育着惊天因果的宅院。 “金蝉子,时机已至。” 菩萨低眉,玉指轻捻。 仿佛拈起的不是法印,而是一段无形的时光长河。 一股玄奥莫测远超凡俗理解的时间伟力,如同无形的涟漪,以陈府为核心,悄然荡漾开来。 这股力量并非作用于整个长安城,而是精准地笼罩在殷温娇及其腹中胎儿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间。 凡人对此毫无所觉。 街市依旧喧嚣,行人步履匆匆,日升月落仿佛与往日无异。 唯有陈府内,时光的流速被悄然加速了数十倍、上百倍! 殷温娇只觉腹中胎动骤然加剧,如同擂鼓。 前一刻还只是微微隆起的小腹,在侍女的惊呼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胀大! 剧烈的阵痛瞬间袭来,远超寻常分娩。 “夫人!夫人要生了!快!快叫稳婆!”侍女惊慌失措的喊声打破了府邸的宁静。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匹快马疾驰至陈府门前,马上的吏员高举一份公文,朗声道: “江州刺史任命文书到!请陈光蕊陈大人接旨!” 府内顿时一片忙乱。 陈光蕊刚接过那份象征着仕途起点的任命文书,脸上喜色还未完全展开,便听到内宅传来的妻子临盆的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娇儿!” 他顾不得许多,将文书往管家手中一塞,拔腿便向内宅冲去。 产房内,殷温娇的痛呼声撕心裂肺。 稳婆和侍女们手忙脚乱,只觉得这生产来得太快、太急,完全不似常理。 而此刻,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正升至中天。 清冷的月华仿佛受到某种牵引,丝丝缕缕地汇聚,温柔地洒落在产床之上,将殷温娇笼罩在一片朦胧而圣洁的光晕之中。 “哇——!” 一声嘹亮无比的婴儿啼哭,骤然划破了长安城的夜空! 哭声响起的同时,笼罩在陈府上空那无形的时间涟漪瞬间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殷温娇虚脱地躺在产床上,汗水浸透了鬓发。 看着稳婆手中那个皮肤通红、正放声啼哭的男婴,眼中充满了初为人母的温柔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 陈光蕊冲入房内,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又看看妻子,激动得热泪盈眶,浑然不知方才经历了何等不可思议之事。 “恭喜老爷!恭喜夫人!是位小公子!”稳婆喜气洋洋地报喜。 陈光蕊小心翼翼地接过儿子,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心中豪情万丈: “我儿!为父今日双喜临门!得授江州刺史,又得麟儿!就叫你……陈祎吧!” 转头看向窗外明月,意气风发:“待你娘亲身体稍复,我们便启程,前往江州!为父定要造福一方百姓!” ........ 第48章 老牛凶威!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炼气化神(中期)】 【儒道境界:大儒(中境)】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一转(中期)】 【稳健经验值:9520!】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封印状态,契合度提升)】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深处,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光华温润内敛。 短短数日苍茫山论道,陈曦稳坐钓鱼台,冷眼旁观这南瞻部洲正邪两道最顶尖力量的碰撞搏杀. 不仅眼界大开,更在无数惊险刺激的斗法细节中印证自身所学. 稳健经验值水涨船高,各项根基亦在无形中被打磨得更加坚实浑厚。 九转金身第一转,在观战感悟中悄然迈入中期。 气血奔涌如江海暗流,筋骨齐鸣似金玉轻振。 苍茫山论道台,肃杀之气已凝如实质。 连续数日的血腥搏杀,正邪双方顶尖战力轮番登场。 神通法宝尽出,直打得山崩地裂,日月无光。 此刻,偌大的平台上,尸骸虽已被清理。 但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腥气焦糊味以及残留的法力波动,无不诉说着此战的惨烈。 正道一方,气氛凝重如铅。 崆峒山秋水仙长须发染血,道袍破损,气息虽依旧沉凝,但眉宇间难掩一丝疲惫。 他身后的昆仑一眉仙长面色苍白,显然消耗极大。 青城、峨眉等派高手更是折损不轻,望向论道台对面的目光充满了忌惮与悲愤。 邪道一方,则凶焰滔天。 白骨夫人魂火黯淡,隐于后方;血魔老祖的血雾稀薄了不少;覆海大圣蛟魔王虽气息阴冷依旧,但身上也多了几处深可见骨的剑痕。 唯有那尊如同铁塔般矗立的身影,平天大圣牛魔王,依旧气定神闲,混铁棍随意拄地,铜铃巨眼扫视全场,带着睥睨一切的霸道与从容。 他便是邪道一方最后,也是最强的底牌! “老牛鼻子,崆峒山的番天印,好大的名头!可还经得起俺老牛这混铁棍再砸几下?” 牛魔王声如闷雷,震得山石簌簌滚落,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轻蔑。 秋水仙长眼神一厉,一步踏出,身形瞬间出现在论道台中央。 “妖孽休得猖狂!崆峒秋水,领教阁下高招!” 声音铿锵,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心知肚明,此战若败,正道一方将再无顶尖战力能抗衡这头盖世凶牛,未来五百年南瞻部洲,恐成妖邪乐土! “哈哈哈!痛快!俺老牛就喜欢你这硬骨头!” 牛魔王狂笑一声,庞大的身躯看似笨拙,却快如闪电,一步跨出便已欺近秋水身前百丈,手中混铁棍毫无花哨,带着碾碎山岳、破灭星辰的恐怖威势,当头砸落! “番天印!镇!” 秋水仙长须发皆张,怒喝如雷! 他背后那方古朴石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玄黄光芒,瞬间膨胀,化作一方遮天蔽日的巨大山岳虚影! 虚影之上,古篆符文流转,仿佛承载着太古神山的意志,携带着倾天覆地之威,迎向那毁天灭地的一棍! 轰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爆发开来! 整个苍茫山主峰都在剧烈摇晃,论道台四周早已布下的层层防护法阵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逸散的冲击波如同灭世风暴般横扫而出! “不好!快退!” 玄真子脸色剧变,厉声疾呼,蜀山三人瞬间联手布下剑幕。 陈曦反应更快,在巨棍砸落的瞬间,便就已然来到了众人身后。 噗! 距离稍近的几名修士和妖魔,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血雾! 其余人等无不骇然飞退,脸色煞白。 光芒与烟尘稍稍散去。 只见那巨大的番天印虚影,竟被混铁棍硬生生砸得光芒黯淡,倒飞而回,体积缩小了大半! 印体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凹痕! 秋水仙长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形踉跄后退数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牛魔王……太强了!远超他之前的预估! 那混铁棍上传来的力量,仿佛来自洪荒远古,沛然莫御! “哦?竟能硬接俺老牛一棍不倒?有点意思!” 牛魔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作更浓烈的战意。 “再来!” 不给秋水喘息之机,混铁棍横扫千军! 棍影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蛮力。 棍势之中,隐现风雷之相,更有无数扭曲咆哮的妖魂虚影环绕,发出惑人心神的凄厉嘶嚎! “玉虚符阵!万法归源!” 昆仑一眉仙长见状,不顾自身消耗,猛地掷出手中玉柄拂尘。 化作万千清光符箓,试图为秋水构筑防御。 秋水亦是怒吼,番天印再次祭起,玄黄之气垂落护体,同时双手掐诀,无数道凌厉如实质的庚金剑气自虚空中凝聚,汇成一道剑气长河,逆卷而上! 铿!锵!轰!!! 第二次碰撞更加惨烈! 剑气长河在混铁棍下寸寸崩碎,符箓清光如同纸糊般被撕裂! 番天印垂落的玄黄之气剧烈震荡,最终被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棍罡强行洞穿! 噗嗤! 一道血箭自秋水仙长胸前飙射而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论道台边缘,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番天印哀鸣一声,光芒尽失,化作一方小小的石印落回他身旁。 “师叔!”崆峒弟子目眦欲裂。 “秋水道友!”正道众人无不悲呼。 牛魔王收棍而立,混铁棍斜指地面,气焰熏天。 看着挣扎着想要爬起的秋水,铜铃巨眼中凶光闪烁,但却并未追击,反而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 “崆峒道法,不过如此!广成子那老儿留下的这点家当,看来也快败光了!”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陈曦瞳孔骤然收缩,心中微微一惊! 广成子! 上古阐教十二金仙之首! 番天印真正的主人! 这牛魔王不但敢如此直呼其名,语气之中更毫无敬畏,甚至带着一丝……熟悉与不屑? 这就有点可怕了啊! 可以确定,这牛魔王,绝非寻常积年大妖! 其根脚来历,恐极其深不可测! .......... 陈曦体内文王八卦疯狂推演,试图捕捉那一丝稍纵即逝的天机,识海深处《春秋》原典也微微震动,散发出温润的浩然气护持心神。 而与此同时,论道台上更是一片死寂,唯有牛魔王睥睨四顾的狂放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邪道一方士气大振,群魔呼啸, 正道一方,则陷入一片绝望的死灰。 苍茫山论道,胜负几乎已分! 第49章 长安,我回来了! 牛魔王那混铁棍斜指大地,棍身犹自嗡鸣,仿佛尚未饮饱鲜血。 立于论道台中央,魁伟身躯如亘古魔岳,凶威盖压四野。 铜铃巨眼扫过一片狼藉的正道阵营,目光所及,昆仑一眉仙长、崆峒弟子、蜀山玄真子等人无不脸色煞白,气息萎顿,眼中尽是无法置信的灰败与惊悸。 “崆峒……昆仑……” 牛魔王声如闷雷滚过山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广成子、玉鼎那点道统,凋零至此,也敢觊觎南瞻气运?今日,都给俺老牛滚回山门,夹紧尾巴五百年!” “噗!” 被弟子搀扶着的秋水仙长闻言,又是一口逆血喷出,染红了胸前道袍。 死死盯着牛魔王,嘴唇翕动,却终究没能再吐出一个字。 昆仑一眉仙长长眉颤动,拂尘低垂,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叹,苦涩无比: “天数如此……非战之罪。走!” 他猛地一挥手,一道清光卷起重伤的秋水和残余的崆峒弟子。 蜀山、青城、峨眉等正道诸派,再无半分迟疑,纷纷化作道道仓惶遁光,冲天而起,瞬息间便消失在苍茫山厚重的云瘴之外。 偌大的论道台,瞬间变得空旷而压抑。 唯有山风呜咽,卷动着残留的焦糊血腥。 程处默浓眉紧锁,铜铃大眼瞪着邪道一方,尤其是那尊铁塔般的牛魔王,粗声喝道: “他娘的!都给老子肃静!” 声音带着战场磨砺出的煞气,竟让那些蠢蠢欲动、想要欢呼的妖魔为之一窒。 陈曦神色依旧平静如古井深潭,上前一步,自竹笈中再次郑重请出那卷明黄圣旨。 圣旨展开的刹那,无形的人道龙气威严再次弥漫开来,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所有骚动。 无论是凶焰滔天的牛魔王、阴冷的蛟魔王,还是魂火跳跃的白骨夫人、血雾翻滚的血魔老祖,皆微微垂首,以示对皇权的敬畏。 陈曦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间清晰回荡,字字如金玉落地: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苍茫山论道,胜负已分。依古例,定乾坤序。自即日起,未来五百年,南瞻部洲洞天福地、灵脉矿藏之主导权,归于尔等胜者一方!” “凡属尔等道统所属之妖修、魔门、左道修士,皆可光明正大行走人间,广收门徒,显化神通!” 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狰狞、或狂喜、或贪婪的面孔,语气陡然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败者正道诸派,即日起封山闭户,隐匿道场,非此五百年之期终了,不得再显圣于南瞻人间!若有违逆,视为悖逆天条,人神共诛!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排山倒海,震得苍茫山主峰都在微微颤抖。 “胜了!五百年!整整五百年啊!哈哈哈!”一个獠牙外露的猪妖兴奋地捶打胸膛。 “终于不用躲躲藏藏了!我黑风洞也能开山立派了!”一个黑袍魔修激动得浑身发抖。 “牛老大!牛老大盖世无双!” 无数小妖狂热地嘶吼着,看向牛魔王的目光充满了无上的崇拜与感激。 蛟魔王狭长的蛇眼中精光闪烁,上前一步,对着牛魔王郑重抱拳: “牛兄神通盖世,力挽狂澜!此胜,全赖牛兄擎天之力!蛟某服了!” 语气真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白骨夫人那空洞的眼窝中魂火大炽,发出咯咯的阴冷笑声,声音如同骨头摩擦: “若非平天大圣横空出世,挫败番天印,我等焉有今日?圣威浩荡,妾身拜服。”那具晶莹的骷髅骨架竟也微微欠身。 不过,随即也是又可惜道: “可惜五百年前,我等皆是去东胜神洲相助了那只猴子,否则的话,又何至于多等了这五百年。” 此话一出,一些积年老妖,也是不禁纷纷陷入了回忆之中。 甚至,就连牛魔王也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好在,当下群魔乱舞,贺声如潮,将牛魔王簇拥在中央,奉若神明。 将这一切,全部都掩盖了。 而面对这滔天的赞誉与感激,牛魔王只是咧嘴一笑,混铁棍随手往地上一拄。 大手随意挥了挥,声若洪钟: “诸位兄弟抬举了!侥幸,侥幸而已!若非那帮牛鼻子气数已尽,法宝不灵光,俺老牛也讨不得好去!往后五百年,还需诸位同心协力,莫要辜负了这大好局面!” 铜铃巨眼一转,目光越过群魔,最后落在了钦差席上的陈曦与程处默身上,脸上凶戾之气瞬间收敛大半,换上了几分豪爽与热络: “程将军!陈副使!今日论道已毕,结果已定,全赖二位秉公持正!俺老牛是个粗人,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今日大胜,不可无宴!请二位务必赏脸,与我等痛饮一番,也让俺老牛略尽地主之谊,结交一番朝廷栋梁!” 【叮!稳健见证苍茫山论道终局,宣旨定序,于群魔环伺中持身守正,稳健经验值+150!】 【当前稳健经验值:9670!】 陈曦心头系统提示音悄然响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拱手还礼,声音平和温润,听不出丝毫波澜: “平天大圣言重了。我等奉旨而来,见证论道,厘定乾坤序位,乃分内之事。大圣神威盖世,力压群雄,此乃天数所归,非我等之功。盛情相邀,心领了。” 程处默却是眼睛一亮,他虽看不惯这群妖魔,但牛魔王的豪气和对朝廷的恭敬态度,让他颇为受用。 大大咧咧一挥手:“老牛!算你会说话!行!喝酒就喝酒!不过老子可有言在先,酒不好,老子可不给面子!” “哈哈哈!程将军爽快!保管是好酒!” 牛魔王大笑,声震四野。 “小的们!设宴!把俺老牛从翠云山带来的千年火云酿都搬出来!” 妖魔的宴席,自然与人间不同。 篝火熊熊,烤炙着不知名的巨大兽腿,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散发出奇异的焦香。 酒是牛魔王珍藏的千年火云酿,盛在粗糙的石坛中,酒液赤红如岩浆,入喉滚烫如火烧,却又带着一股霸烈无比的灵气。 群魔放浪形骸,大声喧哗,妖气魔氛混杂升腾。 白骨夫人优雅地小口啜饮着血红色的灵液,血魔老祖的血雾翻滚,将整坛酒液卷入其中,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蛟魔王则与几个气息凶悍的大妖划着拳,用的是妖语,吼声震天。 牛魔王高踞主位,亲自作陪陈曦与程处默。 端起一个比人头还大的石碗,里面盛满了赤红的火云酿: “程将军,陈副使,俺老牛敬二位!今日之后,南瞻部洲,就是我等的天下了!二位回长安,还请在天子面前,多多美言!”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虬髯流淌。 程处默不甘示弱,同样端起大碗,运起混元霹雳真气护住脏腑,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脸上瞬间涌起一片赤红,哈出一口带着火星的热气: “好……好酒!够劲!老牛,你这酒够意思!放心,老子回去肯定跟陛下好好说道说道!” 陈曦则端起一个相对小巧的玉杯,里面是清澈些的灵果酿。 浅尝辄止,姿态从容,对牛魔王举杯示意: “大圣放心,我等职责所在,定当如实禀报。” 席间,牛魔王看似粗豪,言语间却屡屡旁敲侧击,试图打探朝廷对南瞻部洲未来格局的态度,甚至隐晦地流露出几分结交之意。 陈曦应答滴水不漏,既不失朝廷威严,又不至于拂了这盖世凶魔的面子,言辞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程处默则只管喝酒吃肉,偶尔插上几句豪言壮语,倒也符合他的身份。 【叮!稳健周旋于群魔盛宴,进退有度,稳健经验值+100!】 【当前稳健经验值:9770!】 酒过三巡,篝火渐熄。 陈曦见时机已到,起身告辞: “大圣,诸位道友,时辰不早,我等还需回京复旨,就此别过。” 牛魔王也不强留,大手一挥: “陈副使说的是!正事要紧!”他转头喝道:“取俺的黑风舟来!” 话音落下,一个牛妖捧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形似牛角的物件跑了过来。 牛魔王接过,随手一抛。 那漆黑牛角迎风便涨,瞬息间化作一艘长约二十丈的黑色飞舟。 舟体线条流畅,覆盖着坚韧的黑色鳞甲,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舟首正是一个巨大的狰狞牛头造型,散发出凶悍的妖气,速度显然比蜀山的流云舟更胜一筹,但少了那份仙家清灵,多了几分霸道凶戾。 “此乃俺老牛以自身褪下的本命牛角,辅以北海玄铁、地火精金炼制的黑风舟!虽比不上蜀山那花架子好看,但胜在皮实耐造,速度也快!权当给二位代步,也省得路上被些不长眼的小妖惊扰。” 牛魔王拍了拍飞舟的船帮,发出沉闷的声响。 程处默围着黑风舟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好家伙!老牛你这法宝够硬气!比那轻飘飘的云舟看着顺眼多了!” 陈曦拱手致谢:“多谢大圣厚赠,此舟正合用。” “哈哈,小玩意儿,不足挂齿!” 牛魔王豪迈大笑,亲自送二人登舟, “二位一路顺风!他日若有闲暇,可来俺老牛的翠云山芭蕉洞坐坐!好酒好肉管够!” 黑风舟妖气升腾,化作一道乌光,朝着东北方向的长安城疾驰而去。 舟内,程处默摸着黑风舟冰冷的鳞甲船壁,感受着脚下澎湃的妖力驱动,兴奋道: “子川老弟,这玩意儿带劲!比那蜀山的云舟快多了!老牛这人,看着凶,倒还挺上道!” 陈曦立于舟首,目光穿透罡风,望向长安方向。 【叮!稳健脱离苍茫山,前路通达,稳健经验值+80!】 【当前稳健经验值:9850!】 “长安,我回来了..........” 第50章 兄弟重聚! 黑风舟撕裂云层,带着一股子蛮横凶戾的妖气,稳稳悬停在长安城外灞桥上空。 程处默当先跃下飞舟,双足踏在熟悉的土地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娘的,还是咱长安的土踏实!闻着味儿都舒坦!” “老牛这玩意儿,快是快,就是坐久了硌屁股,一股子牛骚味儿!” 陈曦紧随其后,轻飘飘落地,那身半新不旧的青色儒衫纤尘不染。 心念微动,庞大的神识瞬间笼罩住黑风舟,舟体表面幽光流转,迅速缩小,最终化回那根巴掌大小的漆黑牛角,被他收入袖中。 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 【叮!稳健驾驭妖器黑风舟归返长安,无损无惊,稳健经验值+80!】 【当前稳健经验值:13430!】 识海中淡金面板一闪而逝。 “处默!子川!” 熟悉的声音传来,桥头柳荫下,李怀仁、长孙冲、秦怀道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哈哈!怀仁兄!哥几个够意思!” 程处默大步迎上,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着李怀仁的肩膀,后者龇牙咧嘴,差点没站稳。 长孙冲依旧是那副矜贵姿态,目光扫过程处默背后空荡荡的肩头,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 “处默,你那杆宝贝槊呢?没在苍茫山打折了吧?” “呸呸呸!乌鸦嘴!” 程处默牛眼一瞪,随即又得意地拍了拍腰间的横刀。 “老子的混元霹雳槊收着呢!那地方……嘿,用不上!老子往那一站,宣旨!懂吗?代表陛下!谁敢炸刺儿?别说妖王了,就是那帮牛鼻子老道,见了圣旨也得乖乖行礼!” 他言语间带着一股沙场凯旋的豪气,将苍茫山上正邪两道顶尖强者厮杀、秋水仙长血染道袍、牛魔王一棍定乾坤的惨烈凶险,尽数化作了轻描淡写的宣旨二字。 陈曦微微一笑,拱手向众人见礼:“有劳诸位兄台挂念。” 李怀仁笑道:“回来就好。看处默这红光满面的样子,想必此行颇为顺遂?朝廷那边,倒是一切如常,你们这趟差事,似也没引起多大波澜。” 他语气平淡,道出了实情。 大唐中枢的目光聚焦于四海升平、民生疾苦,对那远在苍茫山脉、关乎仙魔势力划分的论道,确实未曾投以过多关注。 钦差出使,不过是循古例,走个过场。 长孙冲接过话头,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话也多了些,带着点世家子特有的闲谈兴致: “说起来,长安城倒是有件新鲜事。新科状元陈光蕊家,他那媳妇儿殷氏,怀胎不过数月,前几日竟已诞下一麟儿!端的是奇事一桩。” 陈曦心中猛地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光芒。 果然如此! 长孙冲并未察觉陈曦的细微变化,自顾自感叹道: “听闻那孩儿甫一降生,便目蕴灵光,啼哭之声清越异常,稳婆都说从未见过如此灵性的婴孩。状元郎双喜临门,得了朝廷任命,不日就要赴江州任刺史了。只是可怜那殷家小姐,尚在月子里,就要随夫奔波远赴江州,着实辛苦。”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对美人的怜惜,和对陈光蕊好运气的微酸。 反倒是陈曦,目光迷离,一瞬间想到了许多。 贞观十三年八月中旬离京,九月初五归来……殷温娇已然生产! 比我记忆中整整提前了数月!那西行启程的九月望前三日……岂非近在眼前? 时间加速,果然是大能手段! 将一片区域的时间流速强行扭曲,只为让那金蝉子第十世,如期降生! 这西游之局,早已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拉开了大幕! 一股前所未有的急迫感,瞬间出现在陈曦的心头。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现实真的发生,不禁还是有些意外。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手段啊! 与之相比,苍茫山上的牛魔王凶威,在这等手段面前,简直就不值一提! 反倒是在这长安城中,那看似寻常的新科状元府内降生的婴孩,才是真正搅动三界风云的中心! 【叮!稳健获悉金蝉子提前降生关键信息,洞悉西游之局加速开启,稳健经验值+120!】 【当前稳健经验值:13550!】 “哦?还有这等奇事?”程处默听得啧啧称奇,“几个月就生?那娃娃怕不是个哪吒转世?哈哈!陈光蕊那小子,倒真是走了大运!不过……” 他话锋一转,大大咧咧道,“坐月子就上路,是有点够呛。回头老子让府里送点补品过去,好歹是同僚一场,不能让人说俺老程不仗义!” 秦怀道在一旁默默点头,表示认可。 李怀仁笑道:“处默豪气。不过眼下,二位怕是没空去管状元郎的家事了。宫中已传下话来,陛下已知晓二位归返,令二位稍作休整,即入宫觐见,交还钦差印信,复命述职。” 看向陈曦和程处默,“马车已备好,就在桥头。” 程处默闻言,拍了拍脑门: “差点忘了这茬!走,子川,赶紧的!别让陛下久等!”他风风火火就要往马车走去。 陈曦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强行压下,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从容。 对着李怀仁、长孙冲等人拱手: “多谢诸位兄台相告与相迎,待复命之后,再与诸位相聚。” “子川客气了,正事要紧。”众人纷纷回礼。 陈曦与程处默登上等候的马车,车轮碾过灞桥坚实的石板路,发出辘辘声响,朝着巍峨的长安皇城驶去。 车内,程处默还在兴奋地絮叨着苍茫山论道的盛况,重点描绘他如何代表天家威严,震慑群妖群道。 陈曦则闭目养神,看似在听,实则心神早已沉入识海深处。 圣旨已宣,序位已定。苍茫山之行,于朝廷而言,不过是履行约定,走完了该走的程序。此行最大的收获…… 陈曦的神识拂过袖中那温润如玉、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的《春秋》原典,以及识海中那终于突破五位数的稳健经验值。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巍峨的皇城大门已在眼前。 那朱红的高墙,金色的琉璃瓦,在秋日阳光下闪耀着堂皇威严的光芒。 长安城依旧繁华喧嚣,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贩夫走卒的吆喝,士子文人的吟哦,达官显贵的车驾……交织成一幅生动的盛世画卷。 ......... 第51章 程咬金的欣赏! 巍峨的太极宫内,庄严肃穆。 李二高踞龙椅,冕旒垂面,听罢程处默粗声粗气却条理还算分明的复命。 又看了陈曦呈上盖有苍茫山正邪双方魁首法力印记的论道定序文书,微微颔首。 “嗯,此行辛苦。邪道胜出,亦是天数。你二人持身中正,不堕朝廷威严,差事办得妥当。” 李二声音沉稳,听不出太多波澜,仿佛苍茫山那场决定南瞻部洲五百年格局的厮杀,于他而言不过是地方上递来的一份寻常奏报。 “印信交还,下去歇息吧。” “谢陛下!” 程处默与陈曦躬身领命,交还了钦差印信,退出了大殿。 刚出宫门,程处默便一把揽住陈曦的肩膀,铜铃大眼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子川老弟!走走走!跟哥哥回府!老头子听说你回来了,早吩咐厨房备下了好酒好肉,说是家宴,特意交代一定要把你请去!说是要见见俺老程这文曲星下凡的好兄弟!” 陈曦微微一愣:“老公爷厚爱,曦受宠若惊。只是……” “哎呀,没什么只是!” 程处默大手一挥,不容分说。 “老头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老人家发话了,今儿个你要是不去,回头他亲自来翰林院堵你,那场面可不好看!走走走,权当给哥哥个面子!”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显生分了。陈曦只得苦笑应下: “如此,叨扰老公爷与兄长了。” 程府位于长安城勋贵云集的崇仁坊,门庭开阔,朱漆大门前两尊石狮威武雄壮,透着一股沙场宿将特有的彪悍气息。 刚踏入府门,便闻到一股浓郁霸道的烤肉香气混杂着烈酒的辛辣味,仆役往来穿梭,脚步带风,整个府邸弥漫着一种粗犷而热烈的氛围。 “哈哈哈!子川贤侄!可把你盼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 一声洪亮如雷的大笑从前厅传来,震得房梁似乎都簌簌作响。 紧接着,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龙行虎步地迎了出来。 来人正是大唐开国元勋,卢国公,左武卫大将军程知节,程咬金! 只见他身高八尺开外,膀大腰圆,须发虽已花白,却根根如戟,面色红润如同重枣,一双铜铃眼精光四射,开阖间自有一股百战余生的煞气与混不吝的豪气。 虽只穿着家常的赭色锦袍,但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比苍茫山上的牛魔王更添了几分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铁血与威严,一身武道气血之雄浑,宛如一座熊熊燃烧的烘炉,让人不敢直视。 陈曦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一步,深深一揖: “晚辈陈曦,拜见老公爷!承蒙老公爷抬爱,冒昧叨扰,惶恐之至!” “哎呀,起来起来!哪来那么多虚礼!” 程咬金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托住陈曦的手臂,那力量沛然莫御,却又拿捏得恰到好处,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带着爽朗的笑意。 “进了俺老程的门,就是自家人!处默这混小子,能认下你这样的兄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走走走,酒菜都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聊!” 程府的家宴,果然家得彻底。 巨大的厅堂中央,架着篝火,烤着整只的肥羊,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 案几上摆满了大块的炖肉、整只的烧鸡、堆成小山的胡饼,酒坛更是随处可见,浓烈的酒香几乎盖过了肉香。 程处默早已按捺不住,抓起一条羊腿就啃。 程咬金更是豪迈,直接提起一个酒坛,拍开泥封,给自己和陈曦面前的海碗倒满琥珀色的烈酒。 “来!子川贤侄!干了这碗!给俺老程讲讲,苍茫山上那帮牛鼻子和妖怪崽子,是不是真像处默那混球吹得那么邪乎?” 程咬金端起碗,声若洪钟。 陈曦无奈,只得端起碗浅尝一口,那酒液入喉如刀,火辣辣直冲肺腑,连忙运起一丝浩然气护住。 斟酌着词句,将苍茫山论道简明扼要又不失重点地讲述了一遍。 既不过分渲染凶险,也不刻意贬低,只平实道来。 程咬金听得铜铃眼精光闪烁,时而拍案叫好,时而破口大骂。 最后听到圣旨宣定,邪道一方亦恭谨领命时,才满意地点点头,又灌了一大碗酒: “好!就该这样!管他什么神仙妖怪,在这南瞻部洲,就得认我大唐的法度!陛下圣明!你们俩小子这事办得也漂亮!”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 程咬金抹了把沾满油光的络腮胡,铜铃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陈曦,开门见山: “子川贤侄!俺老程是个粗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你小子,有胆识,有谋略,处默那混小子跟着你,长进了不少!俺老程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俺的左武卫?” “给你个实职校尉!跟着俺老程,练练筋骨,杀杀妖氛,保家卫国,博个马上封侯!比你窝在那翰林院抄抄写写,岂不快活百倍?” 此言一出,连埋头啃肉的程处默都抬起头,眼中带着期待看向陈曦。 陈曦心中早有预料,放下酒碗,神色恭敬而坦然: “老公爷厚爱,晚辈铭感五内。左武卫乃国之劲旅,能追随老公爷鞍前马后,更是无数热血男儿梦寐以求之事。只是……” 他略作停顿,语气真诚: “晚辈终究是一介文人出身,虽蒙处默兄长不弃,时常指点,于武道一途略窥门径,但根基尚浅,心性亦非军旅杀伐之道。” “况且,儒者之道,首重心境修养与教化之功。晚辈所求,仍在文道一途,于翰林院修书问道,明理修身,或更能有所进益。军伍之事,关乎社稷安危,非晚辈所长,恐辜负老公爷一片苦心,亦非朝廷用人之道。” 程咬金闻言,并未着恼,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摸着胡子,哈哈一笑: “好!不卑不亢,清楚自己要什么!俺老程就喜欢你这股明白劲儿!不像某些人,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说着还瞪了程处默一眼。 程处默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行!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 程咬金大手一挥,显得十分豁达。 “那你小子跟俺老程说说,这文道一途,你想怎么走?总不能在翰林院抄一辈子书吧?那地方,清贵是清贵,可也忒闷了点!” 陈曦略一沉吟,道出了心中所想: “老公爷明鉴。儒道修行,根基在学问,精髓在教化。晚辈以为,闭门造车,终非大道。若能入国子监,执掌教鞭,传道授业,于莘莘学子讲习圣贤经典,切磋琢磨,既能砥砺自身所学,亦能践行教化之本,或能于儒道之上,寻得更深远的路径。” “国子监?” 程咬金浓眉一挑,铜铃眼中精光更盛,仿佛早已料到几分。 只见其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碗碟哐当直响,豪气干云地道: “好小子!有见识!知道往高处走!” “国子监好啊,清流中的清流,教化万民之所!比你那翰林院更对路子!这事包在俺老程身上了!” 程咬金拍着胸脯,发出砰砰闷响: “不就是去国子监当个博士嘛!俺老程豁出这张老脸,去跟陛下说道说道!再去找找孔颖达那老酸……咳,那孔老祭酒唠唠嗑!保管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你就安心等着上任吧!哈哈哈!” 爽朗豪迈的笑声再次回荡在程府厅堂,充满了对眼前这沉稳睿智的年轻后辈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力挺之意。 【叮!婉拒军职,阐明儒道志向,得国公程知节赏识允诺,前路明朗,稳健经验值+1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3650!】 第52章 潜龙在渊 城南小院,竹影婆娑,秋虫低鸣。 送别了热情过度的程处默,陈曦终于回到了自己这方清净之地。 院门轻掩,隔绝了长安城的喧嚣。 不过,陈曦并未急于歇息。 盘膝坐下,心神沉静,开始梳理此番苍茫山之行以及归来后的种种。 收获,不可谓不丰。 袖中,那卷温润如玉的《春秋》原典静静蛰伏。 虽处封印,然其内蕴的至圣先师微言大义与磅礴浩然正气,如同深不见底的汪洋,时刻浸润着他的神魂,滋养着胸中那口浩然气。 此乃儒道文脉气运所系之圣器,意义之重,远超想象。 亚圣颜回那震惊与倾力护持的神情犹在眼前,这份来自儒道源头的厚赐,既是护身符,更是沉甸甸的责任与期许。 武道一途,九转金身第一转中期已稳固。 气血奔涌如江河暗流,筋骨坚韧似百炼精钢,举手投足间沛然莫御的力量感,让他拥有了在仙道、儒道之外的第三张底牌。 虽消耗堪称恐怖,吞噬灵脉,但根基既成,未来可期。 袖中另一物,则是那根漆黑狰狞的黑风舟。 平天大圣牛魔王所赠,虽妖气凛然,凶戾霸道,却实打实是一件极佳的代步法宝。 速度远胜蜀山流云舟,坚固异常,更自带一股震慑宵小的凶威。 此物,算是此行意料之外的战利品。 识海深处,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 【稳健经验值:13650!】 这个数字,亦是让陈曦心中泛起一丝踏实感。 苍茫山观战、周旋群魔、归途无惊、婉拒程咬金军职、阐明儒道志向……每一步的稳,都化作了实实在在的经验积累。 距离那遥不可及的一步成圣所需的经验值,虽仍是九牛一毛,但聚沙成塔,每一步都算数。 然而,收获带来的欣慰,很快便被窗外长安城无形的暗流所冲淡。 西游之局,已然拉开大幕! 陈光蕊之子,金蝉子第十世转生身,已提前降生! 时间被大能悄然加速,此刻,那位新科状元怕是正沉浸于双喜临门的喜悦,准备携娇妻幼子远赴江州上任。 “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 陈曦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动。 “如今已是九月初五。水陆法会、观音显圣、玄奘受命西行……近在眼前了!” 自己这点修为,这点底牌,在这席卷南瞻部洲牵动佛道天庭的滔天巨浪面前,渺小得可怜。 “必须更快!更强!”陈曦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程咬金许诺的国子监博士之职,或许是条明路。 翰林院修书,终究是闭门造车。 若能入国子监,执掌教鞭,传道授业解惑,与天下英才砥砺学问,于教化万民中践行儒道真义,印证胸中浩然正气。 这,或许正是自己儒道境界突破桎梏,迈向更高层次的契机! 程咬金虽混不吝,但以他的地位和在李二心中的分量,加上孔颖达那关…… 此事,或真有几分把握。 “但愿老公爷的面子够大……” 陈曦微微苦笑,旋即收敛心神。 无论如何,提升自身实力,才是应对一切变局的根本。 .......... 长安城下,千里泾河,水脉交汇之处,龙宫巍峨。 水晶为壁,明珠作灯,鲛绡为幔,珊瑚成林。 此处虽不及东海龙宫浩瀚堂皇,却也自有一番水府仙家的精致与雍容。 今夜,泾河龙宫正殿灯火通明,丝竹悦耳。 老龙王敖青高踞主位,满面红光,正设宴款待几位非同寻常的老友。 席间宾客不多,却个个气度非凡,周身隐有清气流转,显然都已超脱凡俗,踏入修行之途,成就了散仙之体。 更难得的是,几人身上皆萦绕着或浓或淡却精纯凝练的浩然正气。 显然皆是由儒入道,以文载道的高人。 左手边一位,身着玄色深衣,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能洞悉人心鬼蜮。 其指尖轻叩玉杯,发出清脆的微响,正是以奇谋算尽天下闻名的贾诩,贾文和。 如今一身修为内敛,气机沉凝,隐有星罗棋布之象。 右手边一位,宽袍大袖,气质洒脱不羁,须发飘然,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道韵与书卷气。 正提着一支玉笔,于虚空中随意勾勒,便有灵光闪烁,化作游鱼飞鸟之形,旋即消散,正是书圣王羲之,王逸少。 下首一位,面色略带几分病态的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几分疏狂与洞明世事后的倦怠。 斜倚玉案,手中把玩着一个紫玉酒葫芦,正是算无遗策、英年早逝却另得仙缘的鬼才郭嘉,郭奉孝。 其周身清气流转,与浩然气交融,更显特异。 另有几位形貌各异,但皆气度不凡的儒道散仙作陪。 酒过三巡,水府佳酿的灵气在殿内氤氲,气氛愈加热络。 敖青抚着龙须,老怀畅慰,看着这些昔日人间翘楚,如今同道好友,兴致极高。 “诸位道友,今日良辰美景,老龙心中甚喜。” 敖青声音洪亮,带着水族特有的浑厚。 “前些时日,偶得一文,每每观之,只觉字字珠玑,气韵天成,浩然之气沛然充盈,直指大道!今日趁此雅集,特与诸位分享品鉴!” 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了席间所有人的目光。 能让老龙王如此推崇的文章,绝非等闲。 敖青面带得色,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卷看似寻常的宣纸。 纸张已有些陈旧,但展开的刹那,一股堂皇正大的磅礴文气轰然弥漫开来,瞬间充盈了整个龙宫大殿! 纸上墨迹酣畅淋漓,正是那篇《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随着敖青抑扬顿挫的诵读声,席间诸人无不屏息凝神。 贾诩深邃的眼眸中精光暴涨,手指停止了叩击,喃喃道: “好一个惟吾德馨!此等心性超然之气度,非大智慧、大定力者不能为!字里行间,浩然气自生,直通天地至理!” 王羲之更是拍案而起,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字迹,仿佛看到了绝世珍宝: “妙!妙极!辞章清丽脱俗,意境高远!更难得这字!筋骨内蕴,风神俊朗,看似随意挥洒,实则法度森严,暗合大道!此等书法,已臻化境矣!吾道不孤!” 他激动地来回踱步,恨不得立刻临摹一番。 郭嘉原本慵懒斜倚的姿态也端正起来,猛地灌了一口酒,长叹一声: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好!好一个何陋之有!此等胸怀,此等风骨!寥寥数语,道尽君子之乐,超然物外,心比天高!此子……非凡人也!” 看向敖青,眼中充满了探询。 “老龙王,此等锦绣文章,惊世墨宝,究竟出自哪位当世大贤之手?莫非是孔祭酒新作?亦或是颜师亲笔?” 殿内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敖青身上,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敖青见众人反应如此热烈,心中更是得意,抚须长笑,故意卖了个关子,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 “非也非也!孔师、颜师之文,老龙岂敢私藏?此乃老夫不久前,在渭水河畔偶遇的一位忘年小友所作,亲手所书,赠予老夫的!” “忘年小友?”众人皆是一愣。 “不错!” 敖青龙目炯炯,一字一顿道: “此人姓陈,名曦,字子川!如今正在那长安城中,翰林院内!” “陈曦?陈子川?” 郭嘉眉头微蹙,旋即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与惊异。 “颍川陈氏?” “正是!”敖青含笑点头,“正是颍川陈氏子弟!” “颍川陈氏……” 郭嘉低声重复,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片刻,他摇头轻叹,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与莫名的欣慰: “长文兄……好福气啊!后代之中,竟能出此等惊才绝艳之人物!” “此子之文才风骨,观此一文,已可见一斑,假以时日,成就恐不在长文兄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他口中的长文兄,正是颍川陈氏的代表人物,曹魏重臣,制定九品中正制的陈群! 此言一出,席间诸人更是动容。 能让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郭奉孝给予如此高的评价,这陈曦的分量,在他们心中瞬间又重了数倍。 王羲之击节赞叹:“既有此等人物,老龙王,何不邀来一见?我等虽已跳出红尘,但见如此才俊,亦是平生快事!正好论道品文,岂不快哉?” “不错!文和附议!” 贾诩也颔首,眼中充满兴趣。 “正该如此!”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 敖青看着众人热切的目光,哈哈大笑,豪气顿生: “好!诸位道友既有此雅兴,老夫岂能扫兴?此子确与老夫投缘!诸位且在此稍候,品酒听乐,待老夫亲自去一趟长安城南,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老龙王敖青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淡淡的青色流光,快如闪电,瞬间穿过龙宫重重禁制与水波,朝着长安城南的方向疾驰而去。 龙宫大殿内,只留下袅袅余音和一群翘首以盼兴致盎然的儒道散仙。 第53章 圣贤之道 夜色清寒,月华如练。 城南小院,竹影在青石板上摇曳,沙沙作响。 陈曦盘坐静室蒲团之上,双目微阖,周身气息沉凝似古井深潭。 识海深处,《春秋》原典温润的玉黄光华流转不息。 突然! 院外虚空毫无征兆地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似水波荡漾,带着一股沛然的水灵之气。 陈曦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瞬间又恢复深邃内敛。 并未起身,只是静待来人。 “哈哈!子川小友!多日不见,可想煞老龙了!” 一声洪亮爽朗的大笑穿透院门,院门无风自开,一道魁梧的身影踏月而来。 正是泾河龙王敖青! 他今日未着龙袍,只穿了一身暗青色的员外常服,笑容可掬,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 “晚辈陈曦,见过老龙王。” 陈曦起身,拱手为礼,面上亦浮起温和笑意。 “龙王深夜驾临,蓬荜生辉。不知有何见教?” “哎!什么见教不见教!老龙就是想找你喝两杯了!” 敖青摆摆手,一副熟稔无比的模样,几步走到陈曦面前。 蒲扇般的大手习惯性地就想往陈曦肩膀上拍去,却在半途顿住,改为捋了捋自己的龙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他这随意一拍,看似寻常,实则蕴含着一丝龙族真力,便是寻常炼神返虚的修士也未必能完全承受其分量。 然而此刻,他竟感觉陈曦周身气机圆融无碍,筋骨血肉中隐隐透出一股沉凝如山的力量感! 与之前初见时那纯粹的文弱书生气质,判若两人! 这小子……又精进了?还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炼体机缘? 敖青心中念头急转,面上笑容却更盛。 “走走走!随老龙去我那水府耍耍!今日来了几位老友,都是些闲云野鹤的散淡人,听闻了小友那篇《陋室铭》,个个心痒难耐,非要老龙把你请去,当面讨教一番不可!” 陈曦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 他素来不喜无谓应酬,更不欲在此时节外生枝。 “多谢龙王盛情,只是……” 陈曦正欲婉拒,话未说完。 敖青却似早已料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与得意: “小友莫急推辞!你可知老龙今日宴请的是哪几位?”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有算尽天下鬼蜮、谋定乾坤的贾文和!有书通造化、字蕴天机的王逸少!还有……那位英年早逝却另得仙缘,疏狂不羁、算无遗策的郭奉孝!这几位,可都是跺跺脚,昔年人间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如今虽跳出红尘,却也是散仙之尊!他们对你,可是好奇得紧呐!” 贾文和?王逸少?郭奉孝? 陈曦心头剧震! 贾诩贾文和!王羲之王逸少!郭嘉郭奉孝! 这些历史记载中,早已消散逝去的高人,竟还都存于人间,实在让人不得不惊骇! “原来是这几位先生!前辈高人相召,晚辈岂敢推辞!请龙王引路!” “哈哈哈!痛快!这就对了嘛!” 敖青见陈曦如此反应,更是得意,龙须都翘了起来。 随即,两人瞬间启程,片刻后便已置身于一片璀璨晶莹的水晶世界了! 见得陈曦到来,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主位之侧,三道身影几乎同时离席,快步迎了上来。 “哈哈哈!小友到了!” 敖青笑声朗朗,龙吟般在大殿内回荡。 “诸位道友,老龙幸不辱命,将陈曦小友请来了!” “颍川陈曦,陈子川,拜见诸位先生!” 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荡,神色肃穆,对着迎面而来的三位,以及殿内其余几位气度不凡的儒道散仙,深深一揖到底,姿态恭谨至极。 “好!好一个陈子川!” 王羲之第一个开口,声音清越,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他一步上前,竟直接拉住了陈曦的手臂。 “子川小友,你那篇《陋室铭》!字字珠玑,意境高远!更难得那字!筋骨内蕴,风神超绝!看似随意,实则法度天成,暗合大道!” “小友于书法一道,天资绝世!老夫见猎心喜,恨不能将一身书道感悟倾囊相授!小友,可愿随老夫习此书道通神之法?假以时日,必能以字载道,自成一家!” 书圣的邀请,足以让天下文士疯狂! 然而,陈曦尚未来得及回应,一旁的贾诩已淡淡开口: “逸少兄爱才心切,然子川之才,岂止于笔墨小道?” “观其文,知其志。子川胸有丘壑,腹藏乾坤。此等心性格局,正合纵横捭阖,谋定天下之大道!与其埋首案牍,不如随老夫学这算尽苍生之术!以子川之慧根,习之,可安邦,可定国,可于这煌煌大势之中,为我人族争得一线先机!” 贾诩之言,诱惑力丝毫不弱于书圣的传承! 郭嘉提着酒葫芦,斜倚在一根玉柱旁,闻言轻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磁性: “文和兄欲以谋略动之,逸少兄欲以书道诱之。依我看,子川小友眉宇间自有定见,恐怕二位要失望了。” 他灌了一口酒,眼中倦怠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洞穿世情的锐利,看向陈曦: “小友,吾观你气度沉凝,胸中一口浩然气精纯磅礴,直冲霄汉!此乃直指圣贤大道之根基!” “吾之纵横术,虽非王道,却也直指人心根本,暗合天地权变之理。若愿随我习此之道,于你胸中浩然,亦是大有裨益,可助你更快明悟这天地运转人道兴衰之机!” 三位名垂千古的人杰,此刻竟放下身段,争相欲收陈曦为徒! 抛出的筹码,无不是足以令世间修士疯狂的顶级传承! 龙宫大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陈曦身上,等待他的抉择。 敖青抚须含笑,眼中满是得意与期待。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人血脉贲张的机遇,陈曦神色却异常平静。 再次对着三位前辈,以及殿内众人深深一揖,声音清朗平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诸位先生厚爱,晚辈惶恐,感激涕零!文和先生之谋略,算尽天机鬼神惊;逸少先生之书道,笔走龙蛇通造化;奉孝先生之纵横,因势利导定乾坤!皆是通天彻地的大道,晚辈心向往之!” “然,晚辈不才,已蒙当世儒道亚圣颜回颜师不弃,收归门下,执弟子礼。师恩深重,未敢或忘!且晚辈儒道根基已立,所求者,乃立德、立言、立功之圣贤正道。此志已坚,不敢旁骛!” 陈曦微微挺直脊背,周身浩然气息自然而然地流转! “不日,晚辈亦将奉旨入国子监,传道授业。此路虽艰,却是晚辈心之所向,道之所在!” 话音落定,大殿内落针可闻。 王羲之脸上的热切凝固了,随即化为深深的惋惜与理解,喟然长叹: “原来……竟是颜师高足!难怪!难怪有此等浩然根基!老朽孟浪了!圣贤之道在前,区区书道,确是小技矣!” 贾诩深邃的眼中精光闪烁,缓缓点头,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然与敬意: “立德、立言、立功……好!好志向!此乃真正的圣贤之路!非大智慧、大毅力、大宏愿者不能行!子川既已得亚圣亲传,又立志于此,老朽方才所言,倒是显得狭隘了。” 郭嘉将酒葫芦挂在腰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的红晕,抚掌赞道: “妙哉!直指圣贤大道!立德以正心,立言以载道,立功以济世!此三不朽,方是儒道真谛!子川有此志向,又有亚圣指引,国子监为基业,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殿内其余几位儒道散仙,亦是肃然起敬,纷纷颔首。 陈曦身上那纯正精粹的浩然正气,以及他清晰坚定的志向,已然说明了一切。 贾诩负手而立,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为众人,更是为陈曦点明这条路的本质: “圣贤之路,非在力强,非在术诡。诸天万界,族群亿万,各有其道。然,能称圣贤者,必是为其族群立心、立命、开万世太平之人!” 他目光转回陈曦身上,带着深深的期许: “他们或许并非一族最强者,挥手间未必能摘星拿月,移山填海。然,正是这些圣贤,以其智慧、德行与功业,指引族群前进之方向!” 郭嘉接口,看向陈曦,眼中倦怠尽扫,只剩下纯粹的敬服与赞叹: “先生能有此志,心系人族兴衰,已具圣贤之器量!假以时日,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当为我人族新一代圣贤,可尊一声——陈子!” “陈子?” 殿内众人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眼中皆爆发出认同与激赏的光芒! “立德立言立功,心系人族,当为陈子!”王羲之抚掌大笑。 贾诩缓缓颔首,目光深邃: “圣贤之路,陈子当之。” “哈哈哈!好!好一个陈子!” 老龙王敖青洪亮的笑声打破沉寂,他龙目放光,豪气干云。 “诸位道友!此杯,敬人族未来圣贤!” “敬——陈子!” 殿内众人,连同其余儒道散仙,连同侍立的水族精怪,无不肃然,齐齐举杯相和。 声浪汇聚,无数道目光,或深邃,或热切,或敬服,尽数聚焦于殿中那袭青衫之上。 陈曦立于这目光的中心,心头仿佛被投入一块巨石,掀起滔天巨浪。 “陈子……” 这并非一个简单的尊称,而是沉甸甸的期许。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潮。 袖中,《春秋》原典似乎感应到他心绪的激荡,温润的玉黄光华微微一涨。 一股磅礴浩瀚却又中正平和的暖流悄然涌入四肢百骸,瞬间抚平了所有波澜,只余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缓缓抬起头,迎向那一道道灼热的目光。 脸上并无得色,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静。 双手虚抱,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动作舒缓而庄重,一揖到底。 青衫磊落,脊梁如松。 无声,却已胜过万语千言。 龙宫大殿内,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更加洪亮的笑声与赞叹。 觥筹交错之声再起,灵酒的醇香弥漫,丝竹之音也重新变得悠扬。 【叮!龙宫论道,明圣贤之路,立三不朽之志,心志通明,稳健经验值+2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5650!】 第54章 仙秦犹在! 觥筹交错声浪稍歇,龙宫大殿内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期许。 王羲之最先长身而起,宽袍大袖无风自动,眼中尽是激赏与热切。 “圣贤之道,非一日之功。立德立言立功,立言乃载道之基!” 他朗声开口,指尖在虚空划过玄奥轨迹,袖袍骤然鼓荡,仿佛连通了另一方浩瀚书界。 哗——! 磅礴文气如天河倒卷! 无数散发着墨香、灵光流转的典籍、玉简、帛书、竹册,汹涌而出! 顷刻间堆满龙宫大殿一角,形成一座巍峨书山,卷帙浩繁,灵光氤氲,几乎要冲破水晶穹顶。 “子川既志在立言,老夫这八十万卷藏书,乃毕生游历诸界所集,儒、道、法、墨、兵、农、医、卜、史……包罗万象,或可助你开万世之言,奠万民教化之基!权作老朽一番心意!” 王羲之抚须而笑,豪迈之气尽显书圣本色。 八十万卷! 陈曦心神剧震,望着那几乎堆满半个偏殿的浩瀚书山,刚欲开口婉拒,另一道低沉而带着金石之音的声音已然响起。 “逸少兄珠玉在前,文和岂能落于人后?” 贾诩缓缓起身,玄色深衣纹丝不动,只是屈指对着虚空轻轻一弹。 嗡! 一道深邃玄光自他指尖射出,于殿中铺展开来,化作一片朦胧的星空。 星斗旋转间,无数或古朴、或玄奥、或闪烁着幽冷寒芒的玉简、骨片、金箔、龟甲,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自那片星空中簌簌而落,精准地堆积在王羲之那座书山旁侧。 其数量,竟丝毫不逊色前者! “此一百万卷,非是风花雪月。” 贾诩目光深邃如渊,声音平静却蕴含千钧之力,“乃诸天万界之舆图、星辰运行之密录、万族兴衰之史鉴、人心鬼蜮之剖析、军阵杀伐之机变、纵横捭阖之秘要……欲谋万世太平,立不朽之功业,岂能不通晓这些?子川,望善用之!” 百万卷!又是百万卷! 陈曦看着眼前两座散发着浩瀚智慧与历史尘埃气息的书山,感受着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文气与道韵,饶是他心志坚如磐石,此刻也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这已非厚赠,而是足以支撑起一个顶级宗门、甚至一个王朝文脉根基的泼天财富! “前辈厚赐,实在太过贵重!晚辈……” 他话未说完,主位上的老龙王敖青已是按捺不住,洪钟般的笑声震得水晶宫梁嗡嗡作响,龙躯一摆,磅礴龙威与豪气轰然散发: “贵重?哈哈哈!子川小友,莫要小家子气!” 敖青龙目灼灼,蒲扇大的龙爪随意一挥,一道比王、贾二人更加粗壮、凝练的青色光柱直冲殿顶! 轰! 光柱炸开,化作漫天碧波。 波涛翻涌间,无数形制各异、材质不同的典籍、图录、卷轴、碑刻投影……如同倾盆大雨般轰然砸落! 其数量之巨,瞬间将王羲之与贾诩所赠的两座书山都覆盖了大半,堆叠成一座更加庞大、更加巍峨的超级书峰! 其散发的文气之磅礴,甚至引动了整个泾河水脉的共鸣,龙宫四壁的明珠都随之明灭不定! “老龙虚长几岁,在诸天万界的水域里多打了几个滚儿!些许藏书算得了什么?” 敖青声如雷鸣,带着睥睨四海八荒的豪横。 “莫说这区区百万卷,便是在我龙界水晶宫深处,千万卷的孤本秘藏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只是那地方一时半会儿取不出来罢了!这点东西,给小友你垫垫桌角都嫌寒碜!再推辞,就是看不起老龙了!” 区区百万卷?千万卷只是九牛一毛?垫桌角都嫌寒碜? 饶是陈曦见惯了风浪,此刻也被老龙王这泼天富贵砸得有些发懵。 龙族之富,横跨诸天,当真深不可测! “子川,收下吧!” 郭嘉提着酒葫芦,斜倚玉柱,脸上带着洞明世事的笑意。 “此乃诸位前辈拳拳护道之心,亦是助你立言基石!圣贤之路,非闭门可成。海纳百川,方能成其大!这些东西,于吾等跳出三界外之人,不过是故纸堆,于你,却是披荆斩棘、开万世太平的利剑!” “奉孝所言极是!” 王羲之、贾诩及殿内其余儒道散仙纷纷颔首,目光殷切。 感受着那三座书山散发出的浩瀚智慧洪流,以及众人目光中毫无保留的期许与信任,陈曦胸中一股滚烫的热流激荡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潮澎湃,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诸位前辈厚赐,恩同再造!晚辈陈曦,愧领了!此等大恩,永铭五内!必当穷毕生之力,不负所托!” “好!” 敖青龙颜大悦,声震水府。 “这才是我辈中人!来来来,满饮此杯!” 灵酒再斟,气氛复又热烈。 酒过数巡,话题渐渐由书卷转向了更为宏阔的天地格局。 敖青放下巨大的玉杯,龙目扫过众人,带着几分感慨与凝重: “子川既立志圣贤之道,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了。你可知,这浩瀚诸天,人族何止亿万?星辰沙数,大千世界,凡有生灵处,多有人族踪迹。然,如你脚下这南瞻部洲大唐帝朝般,能凝聚煌煌人道龙气,镇压一方气运者,却凤毛麟角!” “帝朝?”陈曦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称谓。 “不错!” 郭嘉接口,眼神清亮。 “王朝亦有等级!非只疆域大小,更关乎其凝聚气运、承载道统之能!由低至高,可分为五等:” 他屈指数来,声音清晰: “其一,王朝:凡俗国度,疆域有限,龙气稀薄,难承大能,易受天灾人祸、妖魔邪祟侵扰,国祚多不过数百年。” “其二,运朝:王朝之上,有明主雄才,或得奇遇,或聚众力,铸就国运之基,凝聚运之力,可短暂抗衡仙神,延绵国祚千年乃至数千年。” “其三,帝朝:运朝之巅!疆域横跨洲陆,龙气凝如实质,化作神龙盘踞,镇压国运,令仙佛忌惮,妖魔辟易!能承载金仙级存在坐镇,国祚绵长,如当今之大唐!此等存在,于地仙界已是巅峰,放眼诸天万界,亦属一方巨擘!” “其四,仙庭:帝朝之上,乃为仙庭!凝聚诸天人族气运,开辟专属仙域神国,法则自生,万法不侵!其主至少为太乙金仙乃至大罗之境!统御万界,威震寰宇!纵观古今,唯有一朝曾达此境!” 贾诩深邃的眼眸中,罕见地掠过一丝复杂与敬畏,缓缓吐出两个字: “仙秦!” “先秦之主,那位始皇帝,以盖世雄才伟略,聚人族气运于一身,横扫六合,书同文,车同轨,筑仙秦根基!后虽崩于沙丘,然其道统未绝,携仙秦锐士登临天外天,征伐万界,铸就无上仙庭!” “其主……更早已登临彼岸,成就万劫不磨之大罗道果!威能之盛,横贯诸天,便是强如神汉,亦需避其锋芒!” 仙秦!仙庭!彼岸大罗! 陈曦心神再次一震! 原来大唐之上,尚有如此恐怖的层次! 而人族,竟曾达到过如此高度! “其五,”郭嘉的声音将陈曦的思绪拉回,“便是传说中的天庭!非一族一界之天庭,乃是统御诸天万界!” 殿内一时寂静,唯有水波流转的细微声响。 大唐帝朝已是地仙界人族巅峰,但与那登临彼岸、铸就仙庭的仙秦,与那统御诸天的至高天庭相比,依旧显得渺小。 敖青看着陈曦眼中闪烁的震撼与思索,龙目中精光一闪,忽然压低声音: “好了,天地格局,王朝等级,子川心中当有数了。眼下,却有一桩泼天的机缘,近在眼前!” 他龙目灼灼,环视殿中诸人,尤其是贾诩、王羲之、郭嘉三位。 “那金蝉子转世所携的……十世功德与佛门气运!老龙我,已付出些许代价,拿到了入场券!” 敖青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下气音,却如同惊雷般在众人心头炸响: “诸位道友,可愿……与老龙共谋之?” 第55章 拒绝入局! 敖青的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龙宫大殿内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 十世功德!东传气运! 这八个字蕴含的分量,足以让任何知晓内情的大能心旌摇曳。 泼天的机缘,亦是泼天的因果! 殿内瞬间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敖青的龙脸上。 贾诩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平湖般的沉静。 缓缓放下手中玉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此机缘……确实泼天。佛门布局万载,牵扯三界大能无数,入之易,脱之难。吾等跳出红尘,求的是逍遥长生,明哲保身。此局,非吾道也。” 轻轻摇头,态度明确。 王羲之宽袖轻拂,将那虚空中残留的墨意灵光挥散,洒脱笑道: “敖兄豪情,逸少佩服!然书画之道,在于随心所欲不逾矩。这佛门气运之争,牵涉太广,规矩太重,条条框框太多,非我辈所能承受,亦非我辈所求。” 郭嘉提起紫玉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 “老龙王啊老龙王,你这胆子……比海还深啊!” 郭嘉摇了摇酒葫芦,并未多言,不过态度也很明确。 这事是好事,机缘也确是机缘,但并非有那么好消受。 其余几位儒道散仙,虽未言语,但神色间流露出的忌惮与退避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敖青脸上的热切笑容微微一僵,龙目扫过众人,带着几分失望,目光最终落在陈曦身上,带着最后一丝期待: “子川小友……你呢?圣贤之路,需大机缘,大功德!此乃千载难逢之机!若得一丝金蝉功德气运加身,于你立德立言立功,或有莫大裨益!” 陈曦迎着敖青灼热的目光,胸中那口浩然气自然流转,心神澄澈如镜。 “龙王厚爱,晚辈惶恐。” “晚辈根基尚浅,所求圣贤之道,首重根基稳固,步步为营,不求一飞冲天。”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晚辈所求,乃是以自身所学,明理修身,教化万民,聚沙成塔,水到渠成。” “所以,还请龙王见谅。” 郭嘉抚掌大笑,眼中尽是激赏。 “子川心性之稳,志向之坚,远胜吾等当年!此乃真正求道之心!” 贾诩缓缓颔首,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目光。 “不贪不嗔,明辨利害,持心守正。此等心性,方是圣贤之基。子川,你很好。” 王羲之亦含笑点头:“不随波逐流,方显本色。此志,甚好!” 敖青看着陈曦那澄澈坚定的眼神,听着三位老友的赞叹,脸上最后一丝失望也化作了释然,甚至带着几分钦佩。 端起面前巨大的玉杯,仰头将琥珀色的灵酒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又带着几分苍凉的喟叹: “罢了罢了!是老夫……孟浪了!诸位道友看得透彻,子川小友更是心如明镜。” 放下酒杯,龙爪随意抹去嘴角酒渍,语气洒脱言道: “嘿!其实啊,老龙心里也门儿清!这机缘哪有那么好拿?拿了人家的东西,就得替人家消灾!这因果沾上了,想甩脱?难喽!” “不就是去那斩龙台上走一遭嘛!老龙我活了万把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丢了肉身,又不是身死!” 环视众人,龙须抖动,咧嘴一笑,露出森森龙牙: “只是啊……往后这几十年,长安城的美酒,老龙我怕是喝不着喽!诸位道友,且替老龙多喝几杯!” 斩龙台! 陈曦不禁心中微微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这老龙什么都知道! 这老龙看似粗豪贪杯,实则早已洞悉了自身结局! 并非懵懂无知地被卷入西游杀劫,而是清醒地主动地选择了用自己这颗龙头,去博取那泼天的机缘! 自己先前还曾为其担忧,甚至暗忖其愚蠢…… 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杞人忧天罢了。 【叮!洞悉泾河龙王敖青以身入局真相,稳健经验值+9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6550!】 “老龙王……” “老泥鳅!” 郭嘉提着酒葫芦,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这龙头,换来的可不止是功德气运,更是为你龙族子孙搏一个跳出这地仙界樊笼,直入诸天万界龙庭的机会!值!太值了!” 贾诩目光深邃,缓缓道: “天数有常,因果循环。龙王此举,看似凶险,实则暗合一线生机。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必不是大道。” 王羲之亦是感慨:“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敖兄此劫,亦是破而后立之机。待他日归来,笔走龙蛇,当为敖兄再书一幅潜龙腾渊!” “哈哈哈!好!好一个潜龙腾渊!承逸少兄吉言!” 敖青被众人开解,豪气复生,那点自嘲的苍凉瞬间被冲散,再次变得豪迈不羁。 “来来来!莫说那些扫兴的!喝酒!今日不醉不归!就当给老龙我……饯行了!” 觥筹再起,丝竹复鸣。 灵酒的醇香混合着龙宫特有的水灵之气,弥漫在殿内。 只是这酒宴,无形中多了一份壮行般的慷慨与离别的淡淡愁绪。 陈曦身在其中,感受着这份复杂的气氛,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默默饮尽杯中灵酒,感受着那灼热灵气在胸腹间化开,滋养着浩然气与九转金身。 待到宴席气氛稍缓,月上中天,陈曦起身,对着主位的敖青以及贾诩、王羲之、郭嘉等人,深深一揖: “诸位前辈,夜已深沉。晚辈明日尚需前往翰林院点卯应值,不敢耽搁,就此告辞了。” 敖青虽有不舍,但也知陈曦身份所限,不能久留龙宫。 “也罢!子川小友公务要紧!老龙就不强留了!” 看向殿角那三座巍峨书山,“这些垫桌脚的东西,小友一并带走吧!放在老龙这里也是吃灰!” 说罢,不等陈曦再次推辞,敖青龙爪虚抓。 一股沛然柔和的龙力裹挟着那浩瀚书山,化作三道流光,径直投向陈曦袖中! 袖里乾坤之术展开,三座蕴含无尽智慧的书山,瞬间被纳入《春秋》原典所在的袖内空间,消失无踪。 陈曦只觉袖中微微一沉,仿佛承载了万钧智慧之重。 “多谢老龙王!多谢诸位前辈厚赐!晚辈告辞!”陈曦再次郑重行礼。 “去吧去吧!记得常来水府找老龙喝酒!”敖青豪爽大笑。 贾诩、王羲之、郭嘉等人亦含笑颔首,目送陈曦。 一道水波流转,陈曦的身影消失在龙宫大殿的入口。 殿内,敖青看着陈曦消失的方向,龙目中精光闪烁,低声自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许: “子川……圣贤之路,道阻且长,珍重!” 水波荡漾,陈曦的身影已出现在泾河岸边。 回首望了一眼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宽阔河面,仿佛还能看到龙宫中那场豪宴的余韵。 第56章 金山寺辩机 城南小院,晨光熹微。 陈曦盘坐于蒲团之上,周身气息沉凝似古井深潭。 识海中,三座浩瀚书山静静悬浮,散发着磅礴文气与智慧光辉。 昨夜龙宫一行,收获之大,远超预期。 贾文和的谋略秘藏、王逸少的书道典籍、老龙王的诸界见闻…… 这数百万卷藏书,包罗万象,其价值无可估量。 而敖青老龙那看似莽撞,实则清醒决绝的以身入局,更是让他对即将到来的西游大劫,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叮!稳健整理龙宫所得,明悟前路,稳健经验值+1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6650!】 “路漫漫其修远兮,唯稳健前行而已。” 陈曦心中默念,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精光内敛,只余一片澄澈平和。 随即起身,习惯性地整了整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青色儒衫。 步履沉稳地推开院门,汇入清晨长安城渐渐喧闹的人流。 然而,这一踏入朱雀大街,陈曦的脚步便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街上行人依旧,车马如织,市井烟火气浓郁。 但那身着各色僧袍的身影,明显比往日多了许多! 灰布僧衣的沙弥手持钵盂,脚步匆匆。 身着褐色袈裟的中年僧人低眉垂目,沿街缓行。 甚至能看到几位身披金线描边大红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的老僧,在一众弟子簇拥下,于人流中显得鹤立鸡群,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合十行礼。 诵经声、木鱼声,隐隐约约,不知从哪家店铺或深巷中传来。 “佛事……如此兴盛了?” 陈曦眉头微蹙,心中警铃大作。 “看来,西游之期,真的近了!” “贞观十三年九月……殷温娇提前分娩,金蝉子已然降生。如今这满城僧侣汇聚,只怕是水陆法会将近!佛门东传的大幕,已然拉开!” “虽然老龙王还未上那剐龙台上走一遭,但佛门显然已经在提前布置了。” “纵使不在这九月望前三日,最晚……最晚也不会拖过贞观十三年十月!” 陈曦目光微凝,一瞬间也是想到了许多。 与此同时,就在其刚行至翰林院所在的务本坊附近,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请留步。” 陈曦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轻僧人正站在道旁,含笑合十。 这僧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身月白僧衣浆洗得干干净净,更衬得他气质出尘,眉宇间带着一股聪慧灵秀之气。 尤其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顾盼生辉,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大师有何指教?” 陈曦停下脚步,拱手还礼,神色平静。 年轻僧人笑容和煦,如同春风拂面。 “小僧观施主气度不凡,身有文华内蕴,必是饱学之士,福缘深厚之人。小僧这里有尊南海琉璃观世音菩萨宝像,乃我金山寺高僧远赴南海普陀,诚心礼请,以无上佛法开光加持而成,灵验无比。” 说着,他从随身一个干净的布囊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尊约莫九寸高的琉璃菩萨像。 那菩萨像通体晶莹剔透,在晨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雕工细腻传神,面容悲悯慈祥,手持净瓶杨柳,栩栩如生。 一股淡淡带着安抚人心力量的檀香气,自琉璃像上隐隐透出。 “此像供奉家中,可镇宅辟邪,护佑平安;置于案头,可清心明目,助益文思;随身携带,更能得菩萨慈悲加持,消灾解厄,福慧双增。” 辩机口才极佳,语速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直指人心,将一尊琉璃像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更巧妙地迎合了陈曦儒生身份。 “施主乃文华之士,若得此菩萨法像护持,于修身养性、求取功名,皆是大有裨益。此乃佛缘,亦是善缘。只需香火供奉些许,结个善缘即可。” 他双手捧着琉璃像,目光诚挚地望着陈曦,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真诚与期待。 若是寻常人,被这俊秀僧人以如此口才推销,又被那琉璃宝像的精美灵光所惑,恐怕早已心动。 然而陈曦是何等心性? 他胸中浩然气自然流转,灵台清明如镜。 这琉璃像虽有几分灵光,却远非什么南海普陀礼请、无上佛法开光的圣物,不过是一件沾染了些许香火愿力的寻常法器罢了。 价值几何,他心知肚明。 “多谢大师美意。” 陈曦脸上带着温和却疏离的笑意,微微摇头。 “在下囊中羞涩,且家中已有供奉,不敢贪多。菩萨慈悲,普度众生,心诚则灵,不拘于外物。这宝像,大师还是留给更有缘法之人吧。” 辩机闻言,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但脸上笑容依旧和煦,并无半分不悦,反而顺势点头,显得极有涵养: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甚是!菩萨慈悲,自在心中。是小僧着相了。施主心性通透,慧根深种,倒是小僧唐突了。” 他将琉璃像小心收回布囊,再次合十为礼: “小僧辩机,在长安城外金山寺挂单修行。今日得见施主,亦是缘法。他日若施主有暇,可来金山寺随喜,小僧愿为施主引路参禅。” “金山寺?辩机?” 陈曦心头猛地一跳! 金山寺! 那不就是历史上,金蝉子第十世转世身陈玄奘落发出家,后来成为唐玄奘的寺庙吗? 而这个年轻英俊、口才了得的和尚…… 辩机! 不也就是后来与高阳公主私通,最终被唐太宗腰斩于市,成为大唐一桩著名丑闻的主角? 想不到,竟在此地,以这种方式相遇了! 陈曦面上却是不露分毫,依旧保持着温和有礼的姿态: “原来是金山寺的辩机大师。久仰。若有闲暇,自当拜访。告辞。” 他拱手一礼,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不远处的翰林院朱漆大门走去,步履依旧沉稳。 辩机立于道旁,目送陈曦远去的背影,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随即也转身,汇入那渐渐增多的僧侣人流之中。 陈曦步入熟悉的翰林院,值房皂吏恭敬行礼。 他径直走向自己那间堆满卷帙的静室。 点卯、落座、研墨、展卷……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近乎禅定的专注。 胸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气缓缓流转,滋养着大儒中境的神魂。 九转金身的气血之力蛰伏于筋骨百骸。 炼气化神的法力温润运行于丹田。 【叮!稳健点卯,潜心修书,稳健经验值+3!】 【当前稳健经验值:16653!】 然而,这份专注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半个时辰后,翰林院那庄严肃穆的氛围,骤然被一阵急促而威严的脚步声打破! “圣旨到——!翰林院编修陈曦,接旨!” 一个尖细高亢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翰林院! 值房内外,所有埋头案牍的编修、书吏,无不骇然抬头,面露惊愕! 只见一位身着深绯色宦官常服、面容白净无须的中年太监,在一队手持拂尘气息沉凝的内侍簇拥下,神情肃穆地站在静室门口。 手中赫然高擎着一卷明黄刺眼、绣有金龙祥云纹路的圣旨! 陈曦执笔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一滴饱满的墨汁无声滴落在刚铺开的宣纸上,迅速洇开一团浓重的黑。 放下笔整了整衣冠,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有一片沉静的肃然。 不出意外,应该是程咬金那边的运作生效了。 起身,对着那卷象征无上皇权的圣旨,深深一揖: “臣,翰林院编修陈曦,接旨!” 第57章 唐僧回长安! “翰林院编修陈曦,秉性端方,才学渊深,于苍茫山论道宣旨有功,深体朕意。今特擢升为国子监博士,专司经义讲习,启迪后学。望尔克勤克慎,弘扬文教,不负朕望。钦此!” 尖细而威严的声音在翰林院值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敲打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臣,陈曦,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曦深深一揖,双手高举过头,恭敬地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圣旨。 入手微沉,仿佛承载着皇恩浩荡与未来重任。 不过,陈曦脸上并无太多意外,程咬金的豪气许诺,终究是化作了现实。 国子监博士,这位置清贵更胜翰林编修,更是他践行儒道、砥砺学问、聚拢人望的理想之地。 “恭喜陈博士!” “贺喜陈博士高升!” “陈兄此番入国子监,必能大展宏图!” 宣旨太监刚收起仪仗,值房内外早已按捺不住的恭贺声便如潮水般涌来。 同僚们无论真心假意,此刻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翰林院虽清贵,但能一步踏入国子监,前途更为广阔,尤其陈曦背后隐隐有程咬金这等巨擘支持,更不容小觑。 陈曦面带温和笑意,一一拱手还礼,姿态从容,不卑不亢: “多谢诸位同僚,曦愧不敢当,皆赖陛下隆恩。日后还需诸位多多指教。” 寒暄片刻,陈曦开始整理自己案头堆积的卷宗文书,与接手的同僚简单交接。 阳光西斜,将他整理书笈的身影拉长。 当最后一份《南疆风物考》的批注合拢,背起那古朴的竹笈,在众人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中,稳步走出了翰林院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长安城依旧喧嚣,车水马龙。 夕阳熔金,为鳞次栉比的屋宇镀上一层温暖的余晖。 陈曦行走在归家的人流中,心境却与来时大不相同。 “国子监博士……终于踏出这一步了。” 他心中默念,袖中《春秋》原典似乎也感应到他心绪的起伏,温润的玉黄光华微微流转。 “此事,当尽快禀明颜师才是。他老人家虽不喜俗务,但弟子前程落定,亦当报喜。更重要的是……” 陈曦的目光投向城东曲江池畔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 “西游之局已动,金蝉子降世,佛门暗流汹涌。我入国子监传道授业,看似安稳,实则却也依旧在旋涡边缘。” “前路如何稳健前行,儒道如何精进,乃至如何在这即将席卷南瞻部洲的大势中……守住本心,谋得一线超脱之机?都还需颜师指点迷津。” 他打定主意,明日便告假半日,前往曲江池畔草庐拜见老师。 有了师父,陈曦方才真正知晓有靠山的好处。 不管什么事,也是都有了请教的去处。 虽然也会背负一些责任,但好在与其稳健之道,并不算冲突。 与此同时,长安城东南数十里外,渭水之滨。 金山古刹,暮鼓沉沉。 寺后临河的菜园边,一位须眉皆白、面容枯槁的老僧,正颤巍巍地俯身,从湿漉漉的芦苇丛中抱起一个顺流飘来的襁褓。 襁褓中的婴孩不哭不闹,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异常清亮,眉心一点淡淡的红痣若隐若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苦海无边,竟飘来此等灵秀稚子,亦是佛缘。” 法明长老长叹一声,浑浊的老眼中流露出悲悯。 脱下自己的旧僧袍,小心翼翼地将冻得有些发青的婴孩裹紧,步履蹒跚地抱回禅房。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金山寺上空极高远的云层深处,一点柔和却宏大的意志再次悄然降临。 足踏莲台的观世音菩萨,宝相庄严,目光悲悯地俯瞰着下方那座古刹,以及禅房中那个被老僧救起的婴孩。 “木吒。” “弟子在。”侍立一旁的惠岸行者合十应道。 “时机已至,金蝉元灵需速速成长,以应水陆法会之期。然此界光阴如常,恐不及。” “请菩萨示下。”木吒恭敬询问。 观音菩萨玉指轻捻,指尖一点琉璃般的清光骤然亮起,瞬间扩大,化作一片朦胧而璀璨的光幕,如同倒悬的琉璃海,无声无息地将整座金山寺笼罩其中。 “诸天万界,光阴流转,各有其律。此乃吾南海琉璃净界之时序投影。” “非是地仙界光阴加速,而是此寺此刻,已入吾琉璃界光阴长河之支流。寺中一日,琉璃界中……便是经年。” 木吒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旋即化为深深的敬畏: “菩萨神通广大,造化玄奇!弟子明白了。” 他望向下方瞬间被奇异光晕笼罩的古寺,只见寺中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荣枯交替,殿宇的砖瓦在光影变幻中留下岁月的斑驳痕迹。 而寺中僧众,包括那抱着婴孩的法明长老,他们的动作在光幕笼罩下仿佛被拉长、模糊,又迅速恢复,只是眉宇间悄然刻下了风霜的印记。 光影流转,如走马观花。 在长安城众人眼中不过半日的光景,于那金山寺内,已是寒来暑往,十八载春秋悄然滑过。 禅房内,那个襁褓中的婴孩,已长成一位身着朴素僧衣的青年。 眉目清秀依旧,眼神澄澈,带着一股天生的悲悯与聪慧,只是眉心的红痣愈发清晰。 法号玄奘,寺中皆称江流儿。 “师父,弟子今日整理藏经阁旧籍,于那存放杂物的箱底,发现此物。” 年轻的玄奘手持一个油布包裹,恭敬地呈给已垂垂老矣、气息微弱的法明长老。 法明长老浑浊的目光落在油布包裹上,身躯微微一震,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 颤抖着手接过包裹,一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方素白的丝绢! 丝绢边缘早已磨损泛黄,但上面用鲜血写就的字迹,虽历经岁月,却依旧带着一股凄厉决绝的气息,触目惊心! “此物,老衲本想等到你再大些再给与你,不过你既自己找到了,那便也是你的缘法,你且自己打开看吧!” 法明长老无奈的摇了摇头,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闻言,玄奘的目光落在血书上。 只看了开头几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字字泣血,却是道尽了他离奇的身世! 母亲殷温娇,父亲陈光蕊赴任江州途中遇害,自己被弃江流,母为保血脉忍辱负重,留下血书盼儿复仇雪冤…… “娘亲……” 一声悲怆的低喃从玄奘喉中溢出,他紧紧攥住那方血书,指节捏得发白,清亮的眼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更有滔天的悲愤与杀意翻涌! 尘封十八年的血海深仇,如同火山般在他心中轰然爆发! 云层之上,木吒看着下方紧握血书、悲愤欲绝的年轻僧人,眉头微蹙: “菩萨,江流儿尘缘骤现,血仇加身,怨愤滔天。此等心境,如何能断尘缘,立地成佛,承那取经重任?恐生变数啊!” 观音菩萨面容平静无波,眼中慧光流转,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因果。 唇角微扬,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声音如同清泉滴落玉盘: “痴儿。尘缘如丝,非刀可断。然金海若尽,丝自无依。” “勿忧,贫僧自有佛法,助他了此尘缘,令其金海尽干,灵台自清。此劫,亦是其佛心淬炼之始。且看他如何抉择,去往何方。” 禅房内,悲愤的泪水终于从玄奘眼中滚落,滴在殷红的血书上。 猛地抬起头,望向长安城的方向,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一丝决绝的清明: “外公……殷开山!长安!城南卦摊!” 小心翼翼地将血书贴身藏好,对着气息奄奄的法明长老重重磕了三个头: “师父养育之恩,弟子永世不忘!然身负血海深仇,父母冤屈未雪,弟子须即刻前往长安,寻我外祖父,为父母讨还公道!待事了……弟子再回寺中,侍奉师父!” 说罢,他毅然起身,僧衣拂动推开禅房木门,大步流星地朝着山门方向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寂而坚定,直指长安城。 第58章 龙气被锁!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16653】 【仙道修为:炼气化神(中期)】 【儒道境界:大儒(中境)】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一转(中期)】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封印状态,契合度提升)】 【法宝:黑风舟】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深处,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光华温润内敛,将陈曦当下的根基与积累清晰映照。 城南小院晨光初透,陈曦整肃青衫,步履沉稳地踏向城东曲江池畔。 竹影婆娑依旧,清风带着水汽与草木清香。 蜿蜒的青石板小径尽头,几间掩映在翠竹中的草庐柴扉半开。 “来的可是陈曦陈师兄?”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童子蹦跳着跑出,声音清脆稚嫩。 “夫子早知师兄今日会来,特命我在此等候多时了!夫子说:子川心念已定,前路可期,让他进来吧。” 陈曦心头微暖,郑重一揖: “弟子陈曦,谨遵师命。” 草庐内光影斑驳,颜师盘膝坐于蒲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深衣,身形清癯,背脊却挺直如松。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沟壑,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温润,沉淀着千年智慧,此刻正带着了然的笑意,落在陈曦身上。 红泥小炉上铜壶轻沸,茶香袅袅。 “来了?” 老夫子声音平和如常,如同招呼归家的晚辈,执壶为陈曦斟上一杯清茶。 “坐。” “弟子陈曦,拜见老师。” 陈曦依足礼数,深深一揖,方在对面蒲团落座。 双手捧起温热的茶盏,将苍茫山之行宣旨定序、程处默歃血结义、程咬金豪爽提携、龙宫宴饮得遇贾诩王羲之郭嘉等先贤并获赠三座书山、以及擢升国子监博士等事,条理清晰,娓娓道来。 言语间不卑不亢,只平实叙述,却自有一股沉凝气度流淌。 颜师静静听着,枯瘦的手指在身前矮几上轻轻拂过,动作舒缓。 当听到陈曦婉拒贾诩、王羲之、郭嘉三人收徒之请,言明立德立言立功之志,并坦然接受国子监博士之职时,他那温润的脸上不禁也多出了几分欣慰的笑意。 “好!好一个圣贤之姿!” 颜师抚掌而赞,声若金玉交鸣。 “老夫果然没有看错!贾文和之谋算鬼神惊,王逸少之书道通造化,郭奉孝之纵横定乾坤,皆是通天大道。” “然,能在这泼天机缘前持心守正,不为所动,更明己身所求,以教化万民、立德立言立功为志,此等心性格局,已具圣贤之基!子川,你很好!为师……老怀大慰!” 陈曦连忙欠身:“弟子惶恐,皆是老师教诲之功。” 颜师摆摆手,收敛了些许激动,目光变得深邃悠远。 “国子监,乃我大唐文脉汇聚之地,天下儒道菁英汇聚之所,关系人族文运流转,更是你践行圣贤之道的绝佳道场!此职清贵,更重千钧。” 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持身以正,行之以稳!此八字,你当谨记于心。身处其间,一言一行,皆为学子表率,亦为文华气运所系。” “若你能在此根基上,融汇贯通,开一家之言,立教化之基,则立德、立言之功,指日可待!至于那苍茫山正邪之序、西游佛门东传之局……” 颜师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定力: “任他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煌煌人道,自有其运转之理。” “于你而言,只需明心见性,砥砺前行,守好你这方教化之土,聚拢你胸中浩然正气,便足矣!无需过多忧心那方外之变局。大势如洪流,顺势而为,持正守心,方是根本!” 字字千钧,如黄钟大吕! 颜师这番话,不仅是对他前路的肯定,更是为他拨开了眼前缭绕的迷雾! 以不变应万变,以教化定人心! “弟子明白了!” 陈曦眼中豁然开朗,胸中那口浩然气如受牵引,自行运转,愈发精纯凝练,隐隐有突破中境桎梏之感! 这正是他心中所预想的道路,如今得颜师亲口点明,更添无穷信心! 【叮!得亚圣颜回亲传指点,明悟圣贤大道,心志通明,前路豁然!稳健经验值+1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7653!】 不等,陈曦欣喜于1000稳健经验值的获取,颜师话锋却是陡然一转,脸上的欣慰之色瞬间被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取代。 放下茶杯,枯瘦的手指在矮几上轻轻一划,一道无形的气机瞬间隔绝了内外。 “子川,还有一事,你须切切留心!长安……已非铁桶金城!” 陈曦心头猛地一跳,凝神屏息。 颜师目光如电,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直视那笼罩长安的煌煌龙气核心: “大唐的龙气……已被人施法锁住!” “虽未完全断绝,但其镇压外道、庇护神都之能,已然大减!眼下之长安,仙神佛陀,妖魔鬼怪,皆可如入无人之境,所受压制微乎其微!此乃暗流汹涌之地,杀机四伏之所!你身处其间,当步步为营,万不可大意!” 话语之声虽小,但且内容却如同九天惊雷在耳畔炸响! 龙气被锁! 仙神可随意入长安! 难怪近日长安城内僧侣陡增,佛门气息弥漫! 原来这煌煌帝京的守护屏障,竟在无声无息间被撬开了一道致命的缝隙! 这绝非寻常手段,背后牵扯之大,令人心寒! 长安,这看似繁华安稳的帝都,已然成了风暴中心最危险的漩涡! “弟子……谨记!” 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沉凝如铁。 随即起身,对着颜师,深深一揖到底: “谢老师指点迷津,警示大恩!” 颜师微微颔首,眼中忧虑与期许交织,最终化作一片深沉的平静: “去吧。持身以正,行之以稳。前路虽险,然圣贤之道,便在脚下。” 陈曦再次郑重一礼,转身步出草庐。 门外阳光正好,竹影婆娑,清风徐来。 然而,他心中再无半分初入草庐时的轻松,唯有一股沉甸甸压力。 长安的天,要变了。 可能是一时,也有可能是一世! 第59章 紫薇与昊天 城南小院,竹影在青石板上摇曳,筛下满地碎银般的月华。 陈曦盘膝静坐,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中那卷温润如玉的《春秋》原典。 识海深处,三座由贾诩秘藏、王羲之书道、敖青诸界见闻堆砌的浩瀚书山静静悬浮,散发着磅礴而古老的智慧辉光。 开宗立派,立一家之言? 念头一起,便如磐石压心。 他脑海中,并非没有惊世骇俗的学问。 前世蓝星数千年文明积淀,无数颠覆性的思想火花若星河璀璨。 进化之理、宇宙之宏、格物之微、平等之念........ 任何一样抛出,都足以在这儒释道为根基、仙佛神圣俯瞰的世界掀起滔天巨浪,撼动道统根基。 然,此非稳健之道! “如果真敢说这些,当是取死之道!” 陈曦心中警铃长鸣,眼神沉凝如铁。 贸然抛出那些与当下主流格格不入、甚至背道而驰的异端邪说,无异于将自己架在烈火上炙烤。 莫说国子监那些皓首穷经,信奉圣贤如圭臬的老博士们容不得他,便是这煌煌人道龙气笼罩下的煌煌大唐,又岂能容下一个动摇根基的狂徒? 恐怕顷刻间便有妖言惑众的罪名加身,引来杀身之祸,更遑论聚拢人望,践行教化? “大道三千,当求其稳,求其正……” 陈曦低声自语,目光落在书案上摊开的《礼记·大学篇》,那格物致知四个古朴篆字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手指轻轻点在其上,仿佛点中了一丝微妙的灵光。 “格物致知,或可从此处生根,徐徐图之。不悖圣贤之言,却可引向穷究万物之理……” “此道,或为当下立身传道之基。” 陈曦眼中光芒渐定! 眼下最稳妥之法,便是依托这浩瀚书山之基。 以子史经集为本,以胸中浩然气为引,于国子监讲坛之上,将先贤经典讲深、讲透、讲出新意! 在看似照本宣科中,悄然播撒格物穷理的种子。 待根基稳固,人望渐聚,时机成熟,再图水到渠成之变。 稳健之道,首在立足当下,步步为营。 ......... 同一片清冷的月光,穿透大明宫重重巍峨的宫阙,洒在帝王寝殿深处。 蟠龙金柱投下沉默的暗影,万籁俱寂,唯有龙涎香在鎏金狻猊炉中无声氤氲。 龙榻之上,大唐天子李二似已熟睡,呼吸均匀。 然而那紧蹙的眉峰之下,一股沉睡的远比人间帝王更为古老浩瀚的意志,正于识海最深处苏醒。 忽然间,一道无法言喻的煌煌紫气,自他眉心祖窍悄然逸出! 那紫气初始如烟如雾,转瞬间便凝实升腾,化为一尊顶天立地的虚影! 虚影头戴垂十二旒白玉珠的玄天冕旒,身披绣有周天星斗,日月山河的玄色帝袍。 面容模糊在无尽星辰流转的光晕之后,唯有一双眸子开阖间,仿佛能洞穿万古时空,执掌乾坤社稷! 正是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之本源元灵! 紫薇元灵低头,目光淡漠地扫过榻上那具承载着大唐气运的凡俗肉身,旋即一步踏出! 无声无息,咫尺天涯! 这一步,便已跨越了九霄罡风,三十三重天界那不可逾越的界限! 眼前景象骤然变幻,祥云铺就的虹桥直贯天穹,瑞气结成璎珞垂落,金碧辉煌大到难以想象的殿宇悬浮于无尽星海之上,正是统御诸天万界的至高中枢凌霄宝殿! 殿前广场,仙鹤长鸣,灵兽伏地。 无数金甲神将持戟肃立,气息如渊似海;各路仙官神祇垂首恭立,周身仙光缭绕,宝相庄严。 此刻,万仙屏息,整个天庭的目光,皆被这突兀降临的带着人间烟火与无上帝威的紫气帝影所吸引! 高踞于御座之上,那位身着十二章纹衮服面容笼罩在无量光明之中的存在——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缓缓抬起了眼眸。 祂的目光穿透时空,落在那紫气缭绕的帝影之上,深邃无垠的眸底,映照出诸天星辰生灭万界兴衰轮转。 “道兄。” 昊天上帝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大道纶音,瞬间响彻整个凌霄宝殿。 “一别经年,凡尘俗务可曾消磨了雄心?” “你我当年那赌约之期,可是迫在眉睫了啊!” 紫薇元灵周身紫气翻涌,帝袍上星河流转加速,祂立于万仙中央,气势丝毫不逊于御座上的昊天。 面对这近乎诘问的开场,祂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主宰万星的凛然意志: “赌约在心,何曾须臾敢忘?朕既入凡尘,自当以凡俗之身,再造乾坤。” 昊天上帝微微颔首,光明笼罩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再造乾坤?道兄好气魄。仙秦之威,犹在眼前,横扫六合,聚人族气运于一身,登天外天,铸就无上仙庭,其主更是登临彼岸,成就大罗道果,横压诸天。此等伟业,岂是易事?” 祂略作停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凌霄殿顶,落向那遥远的地仙界南瞻部洲,落向那被锁龙气暗流汹涌的长安城。 “汝这凡俗龙庭,大唐帝朝,看似煌煌盛世,实则已是内忧外患,烈火烹油。西游将起,佛法东传,此乃天道定数,不可阻挡。” “佛门布局万载,气运牵引,纵是仙秦,亦难逆此大势。汝那凡躯,纵有几分修为,在这滔天洪流中,也不过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 此言一出,凌霄殿内气氛骤然凝滞,万仙垂首,大气不敢出。 紫薇元灵周身紫气猛然一炽! 帝袍之上,代表西方七宿的奎、娄、胃、昴、毕、觜、参七颗主星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星光,隐隐与下界长安上空那被锁的龙气核心遥相呼应! “棋子?” 紫薇元灵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金铁交鸣般的锋锐,震得周遭仙云都为之荡漾。 “昊天,你太小觑朕,也太小觑这人道之力!大唐乃朕之大唐,非佛门之大唐!” “纵是佛法东传不可逆,又如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佛门欲借我人道气运,焉知不会反为我人道所用?” 祂的目光锐利如剑,穿透虚空。 “至于棋子命数?哼!棋局不过刚刚落子,谁为棋手,谁为棋子,谁胜谁败,谁又能……说得定呢?” 话音落下,紫气帝影不再多言,一步踏回。 身影倏忽间化作一道流光,跨越无尽时空,重新没入大明宫龙榻上那具凡俗帝王的眉心。 凌霄宝殿内,只余昊天上帝端坐于无尽光明之中,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久久未散。 第60章 指点唐僧! 城南小院,竹影在晨光中投下斑驳的光点。 陈曦推开院门,准备前往国子监赴任。 清晨的长安城已渐渐苏醒,街巷间人声初沸。 车马粼粼,市井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刚转过巷口,陈曦脚步便微微一顿。 却见一年轻僧人,正站在他平日挂摊所在的那片空地上,神情茫然又焦灼地四下张望。 这僧人不过二十上下年纪,僧衣浆洗得发白,却难掩其清秀的眉目。 他身形略显单薄,但背脊挺得笔直,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澄澈如秋水。 僧人手中紧紧攥着一方折叠的素白绢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绢帛边缘磨损泛黄,隐隐透出暗红的痕迹。 正是玄奘!手握血书,寻亲复仇的金蝉子第十世! 玄奘也看见了陈曦,见他一身儒衫,气度不凡,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疾步上前,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请了!小僧冒昧,敢问施主可曾知晓,数月前在此处摆摊卜卦的一位老先生,如今去了何方?” 他目光灼灼,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小僧有万分紧要之事,必须寻他!” 陈曦心头了然如明镜。数月前城南卦摊,那指点殷温娇的老先生,可不正是他陈曦陈子川的马甲? 不过陈曦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与茫然。 微微摇头,轻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追忆的温和: “大师问的,可是那位须发皆白、卦旗上书铁口直断的老先生?” “正是!正是那位老神仙!”玄奘眼中光亮骤增,急切道。 “唉,”陈曦叹息更深,语气里满是世事无常的感慨。 “那位老先生确非凡俗。只是,他老人家在此摆摊不过月余,便飘然而去。萍踪无定,居无定所,如闲云野鹤,何处不可栖身?小生也曾慕名前来请教过一二,受益匪浅。可惜,自那日后,便再未得见仙踪。想来……早已离开长安,云游四方去了吧。” 玄奘眼中那最后一点光亮,随着陈曦的话语彻底熄灭,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走了……竟然走了……” 本来,按照她母亲留下的血书所言,这位老神仙洞察世事,几乎完全预料了他们所发生的悲剧。 可如此老神仙竟然不在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毕竟,母亲留下的血书可是言明,一定要先找到这位老神仙的啊! 陈曦看在眼里,心中那口浩然气微微一动。 上前一步,声音温润平和,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力量,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荡开涟漪: “大师寻那位老先生,想必有极紧要的因缘。” “小生虽不知其去向,但观大师形容悲切,似有沉冤待雪?若大师信得过,不妨直言。长安城虽大,却也自有法度公理。” 玄奘猛地抬头,对上陈曦那双澄澈而隐含智慧光芒的眼睛。 那目光中没有好奇,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世情后的平静与宽和。 “施主……” 玄奘喉头滚动,悲愤如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冲口而出那血淋淋的真相。 然而,十八年佛门清修的定力终究占了上风。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失控的情绪,递上那血书。 “小僧……身负血海深仇!父母惨死,冤屈难申!那位老先生……曾与家母有旧,或能……或能……” “先生,还是请看吧........” 陈曦了然地点点头,接过血书,看过之后脸上并无惊诧,只有深沉的肃穆: “原来如此。难怪大师心绪难平。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乃人伦大义!”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清晰而笃定: “大师,当务之急,绝非寻访飘渺无踪的故人。你母血书之中,提及令堂乃当朝宰相殷开山之女!” “殷相国位极人臣,乃国之柱石,更是你嫡亲的外公!此等滔天血案,牵涉朝廷命官,唯有直达天听,诉诸煌煌国法,方能真正为令尊令堂昭雪沉冤,将凶徒绳之以法!大师何不速速前往相府,拜见殷相国?血书为凭,骨肉相认,以相国之威,何愁沉冤不雪?” 陈曦所说的其实很简单,正常人应该也都会这么办,可惜这玄奘却是因心急而忘了这一点。 “外公……殷开山!” 玄奘如遭当头棒喝,是啊!血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母亲是宰相之女! “相府……国法……” “多谢施主点醒!小僧愚钝,险些误入歧途!再造之恩,玄奘永世不忘!敢问施主高姓大名?” 就在玄奘躬身行礼的刹那,陈曦袖中那卷温润如玉的《春秋》原典,毫无征兆地微微一热! 一股沛然温和却又至大至刚的暖流悄然流转,瞬间通达四肢百骸。 陈曦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坦然受了这一礼,虚扶道: “大师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陈曦,字子川。些许言语,能助大师拨云见日,亦是缘法。事不宜迟,大师速去相府要紧。” “陈施主!大恩不言谢!玄奘告辞!” 玄奘不再多言,将陈曦的名字深深刻入心底,再次郑重合十一礼。 他紧了紧怀中血书,毅然转身,僧袍拂动,朝着皇城方向的宰相府邸,大步流星而去。 背影孤直,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 陈曦目送他汇入街市人流,袖中《春秋》的温热感缓缓退去。 方才那番对话,看似指点迷津,实则他已在玄奘心中悄然埋下了种子。 点明人伦大义、煌煌国法,强调诉诸朝廷法度而非飘渺仙缘。 正是以儒家最核心的纲常伦理,与入世济世之理。 “种子已播下,能否生根发芽,且看造化了。” 陈曦收回目光,继续朝国子监方向行去。 大因果他自是不敢深入,也有违他一贯稳健的原则,但略微落子还是可以的。 毕竟,就是几句好心之言,就算日后唐僧心性之上,有所变化,谁又能怀疑的到他呢? 刚步入繁华喧闹的朱雀大街,一阵熟悉的吆喝声夹杂着刻意压低的兴奋议论便传入耳中。 “袁神仙!真神了!按您老指点的方位时辰下网,嘿!一网下去,全是肥美的金鲤!您真是俺的活菩萨啊!” 一个穿着短褂,裤腿高挽的粗豪汉子,正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鱼篓,对着街边一个卦摊点头哈腰,满脸的感激涕零。 那卦摊前,端坐一人。 身着玄色道袍,三缕长须飘洒胸前,面容清癯,眼神平和深邃,仿佛蕴藏着周天星斗。 正是钦天监台正袁天罡的叔父,在长安城名声鹊起的神算袁守城! 第61章 入职国子监 袁守城神色淡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中一柄雪白拂尘随意搭在臂弯,目光掠过那汉子捧上的鱼篓。 篓中清水晃荡,数尾尺许长的鲤鱼挤在一起,奋力挣扎,溅起细碎的水花。 其中一尾尤为醒目,通体鳞片竟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打鱼佬只当是难得的祥瑞,献宝似的将鱼篓往前递: “袁神仙,这尾金鳞最是难得!小的特意孝敬您老!求您再指点个明日的好方位……” 袁守城眼皮微抬,拂尘柄似是无意般轻轻点在那鱼篓边缘。 一股凡人无法察觉的微妙气机掠过,篓中那尾挣扎最烈的金鲤猛地一僵。 随即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沉了下去,只有鱼鳃还在微弱地开合。 “嗯。” 袁守城这才淡淡应了一声,随手在案几上铺开的卦图上一点。 “明日酉时三刻,渭水湾,东南巽位,水深七尺。” 打鱼佬如获至宝,千恩万谢,提着那篓蕴含龙族血脉的金鲤欢天喜地地走了。 陈曦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波澜不起。 老龙王敖青那清醒赴死的豪言,犹在耳边回响。 这金鲤入篓,非是袁守城手段通天。 实乃泾河龙族甘愿入局,以子孙之血为饵,换取那西游功德的一线入场券。 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洞悉一切的了然笑意。 若不知内情,以他如今身份修为,只需一道传讯至长安府衙,言明此间有人公然捕捞献食象征国姓的“李”(鲤)鱼,便足以让袁守城这摊子顷刻间灰飞烟灭,更可坏了佛门这关键一子的布置。 然而,何必? 不再停留,步履从容地从袁守城那看似仙风道骨,实则杀机暗藏的卦摊前走过。 径直穿过朱雀大街,朝着务本坊深处那座沉淀了千年文华的学宫圣地国子监而去。 越靠近国子监,周遭的市井喧嚣便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千年的肃穆与宁静。 朱红的高墙,厚重的黑漆大门,门前两尊饱经风霜的石兽沉默地守护着。 门楣之上,国子监三个斗大的古篆,笔力千钧,透着一股厚重无匹的文华之气。 门房显然早已得了吩咐,见陈曦身着博士青袍而来,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引路: “陈博士请随我来,祭酒大人已在明伦堂等候。” 穿过第一进仪门,眼前豁然开朗。 庭院深深,古柏参天,虬枝盘曲,苍翠的树冠遮蔽了半边天空,投下浓重的绿荫。 虬劲的树干上苔痕斑驳,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墨与陈年书卷特有的沉静气息,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凝下来。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中轴主道前行,两侧殿宇巍峨,飞檐斗拱,庄严肃穆。 朗朗的读书声或沉郁顿挫,或清越激昂,从一间间敞开的学舍中传出在古木与殿宇间回荡。 行至正中的明伦堂前,一位身着紫色麒麟补服,头戴进贤冠的老者已立在阶前相迎。 老者年约六旬,须发花白,面容清癯,身形瘦削却站得笔直如松,眼神温润平和,周身萦绕着一种渊深似海,令人心折的儒雅气度。 正是当朝国子监祭酒,名满天下的大儒,孔颖达! 孔颖达一见陈曦,脸上便绽开由衷的笑意,如同见到自家亲近的子侄。 快步下阶,未等陈曦行大礼,便已伸出枯瘦却温暖有力的手,一把紧紧握住了陈曦的手腕,力道之大,竟让陈曦都感到一丝微痛。 “子川!终于把你盼来了!” 孔颖达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着陈曦,仿佛要将他看透。 “好!好!气度沉凝,神华内蕴,果真是颜师慧眼识珠!得此佳弟子,实乃我儒门之幸!” 他拉着陈曦的手,竟不急着入堂,反而引着他转身,面向庭院中那几株最为古老沧桑的参天巨柏。 “子川你看,”孔颖达抬手指向那些沉默的巨人,语气充满了虔诚与自豪。 “这些古柏,据传乃光武中兴、辟莽复汉之年,由当时的大儒亲手所植!迄今已近千载!它们见证了汉室重光,经历了魏晋风流,熬过了五胡乱华……看尽了王朝更迭、世事沧桑!却依旧屹立不倒,郁郁葱葱!” “这,便是我儒道文脉!薪火相传,历劫不灭!国子监,便是承载这文脉的圣地!在此传道授业,非是寻常职司,而是守护文明火种,延续千秋道统!肩上的担子,重逾千钧啊!” 陈曦肃然起敬,望着那历经千年风雨依旧生机盎然的古柏。 感受着孔颖达话语中沉甸甸的分量,胸中那口浩然气不由自主地加速流转,与这沉淀了千年的文华之气隐隐呼应。 “学生……谨记祭酒教诲!必当克勤克慎,不负文脉所托!”陈曦郑重应道。 孔颖达欣慰地点点头,这才拉着陈曦步入明伦堂。 堂内陈设古朴庄重,巨大的孔子画像悬挂正中,两旁是历代先贤大儒的牌位。 檀香袅袅,肃穆庄严。 分宾主落座后,孔颖达亲自为陈曦斟上一杯清茶,脸上带着亲近的笑意,语气也变得家常起来。 “子川啊,颜师他老人家……在曲江畔清修,一切可还安好?精神头如何?老夫久慕颜师风范,奈何俗务缠身,又恐扰了颜师清静,一直未能亲往拜谒,心中着实挂念。” 言语间,那份对颜师发自内心的尊崇与关切,溢于言表。 这既是大儒之间的惺惺相惜,更点明了大家都是儒门一脉,颜师座下,同气连枝。 陈曦心中最后一丝初来乍到的疏离感也彻底消散,恭敬答道: “回祭酒,老师一切安好。每日于竹篱茅舍间,观流水,听松涛,读书悟道,心境澄澈。学生临行前,老师还曾言及祭酒主持国子监,弘扬文教,劳苦功高,深表嘉许。” 孔颖达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如同孩童得到长辈夸奖般的光彩,连声道: “颜师谬赞了!谬赞了!老夫这点微末道行,岂敢当颜师如此评价!有颜师此言,老夫便是再辛苦十倍,也是甘之如饴!”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看着陈曦,眼中满是期许: “子川啊,你既入国子监,便如归家一般。不必拘束。” “你之才学,老夫虽未亲见,但能入颜师法眼,得他老人家亲传,岂是凡俗?这明经、进士诸科,乃至太学、四门学的讲席,你尽可择其善者而从之。若有疑难,随时可来寻老夫。” 孔颖达顿了顿,笑容更盛,带着几分长者对晚辈的亲近: “至于那些繁琐的庶务,自有司业、丞、簿等人打理,无需你费心。你只需安心治学,传道授业解惑,将颜师所传发扬光大,便是我国子监之幸,儒门之幸!” 话语诚恳,态度鲜明: 国子监就是你的家,有孔颖达这尊大佛罩着,你陈曦只需安心做学问、教学生,其他勾心斗角、庶务杂事,一概不用操心! 陈曦起身,对着孔颖达深深一揖: “学生陈曦,拜谢祭酒厚爱!定当潜心向学,不负祭酒与老师期望!” 孔颖达哈哈大笑,亲自扶起陈曦: “好!好!自家人不必多礼!走,老夫带你去看看你的值房,熟悉一下环境!” 就在孔颖达引着陈曦,推开明伦堂通往后面博士值房区域的厚重朱漆侧门时。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巨龙苏醒,轰然扑面而来! 正是无数代大儒先贤在此讲学论道、著书立说,无数莘莘学子在此读书明理、修身养性,千年沉淀所凝聚的浩瀚文华之气! 是至精至纯的浩然正气! 凝聚如实质,化作淡金色的洪流,汹涌澎湃,瞬间将陈曦淹没! 陈曦浑身剧震! 胸中那口大儒中境的浩然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发出江河澎湃般的低沉轰鸣! 袖中《春秋》原典更是剧烈震动,温润的玉黄光华透过衣袖隐隐透出,贪婪地吸收呼应着这澎湃的千年文脉之力! 整个国子监,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殿宇在共鸣,古柏在低吟,空气中弥漫的墨香与书卷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郁! 孔颖达站在门边,含笑看着沐浴在淡金色文气洪流中的陈曦,眼中充满了欣慰与期待。 朱门之内,是千年文脉的圣地,亦是陈曦践行圣贤之道的崭新道场。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第62章 西游进行时 国子监的时光,如同浸润在千年松墨中的宣纸,厚重而沉静。 陈曦的值房在明伦堂东侧,窗外几丛修竹,绿意婆娑。 室中陈设简朴,唯有一张宽大书案,数架堆满典籍的书橱。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书卷,与松木的清香气息。 翻开今日需批注的《礼记正义》,这正是他为日后准备的教案。 落笔批注,并非天马行空的异端邪说,而是循着格物致知的古训,于先贤微言大义的字里行间,悄然嵌入几分穷究万物之理的脉络。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笔锋稳健,在本末二字旁落下蝇头小楷: “譬如一树,根为本,叶为末。然欲究其何以生发,何以繁茂,则需察水土之性,究阴阳之变,此格物之功也。” 【叮!稳健于国子监首日履职,立足经典,深耕教化,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16703!】 识海深处,淡金面板无声流转。 暮鼓声自远处佛寺传来,沉沉地穿透国子监的宁静。 窗外天色已染上墨蓝,陈曦搁下笔,整理好案头卷宗。 步出值房,穿过庭院。 走出国子监厚重的朱漆大门,长安城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日里那无处不在的檀香、诵经声,此刻非但未因夜幕降临而消减,反而更加浓烈! 街市两侧,不知何时竟悄然多出许多悬挂佛幡的临时经棚。 棚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一尊尊或泥塑或木雕的佛像。 有高僧大德端坐其中,宝相庄严,梵唱声低沉悠远。 手持念珠口诵佛号的善男信女,神情虔诚甚至狂热,汇成一股股暗流,在长街涌动。 陈曦眉头微蹙,胸中浩然气自然流转,将那股试图侵染心神的香火愿力无声排开。 袖中,《春秋》原典亦传来一丝温润的暖流,涤荡灵台。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巡城的金吾卫甲士,竟对此等公然聚集,几近妖氛的场面视若无睹! 为何视而不见? 一个不好的念头骤然窜入陈曦脑海,令他背脊微凉。 难道……大唐中枢,或者说大部分手握权柄的高层,早已与那灵山佛国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默许其以这种方式,在龙气被锁的长安城中渗透? 人道龙气被锁,佛门便趁虚而入,借这水陆法会将临之机,以信仰为先锋,悄然改造着这座煌煌帝京的底色! 朝廷的沉默,是无力? 还是……默许乃至纵容? 龙椅上那位紫薇转世的人间帝王,对此又知不知情? 作何打算? 深吸一口气,陈曦压下翻涌的心绪,加快了归家的步伐。 刚拐入城南小院所在的清静坊曲,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与甲叶撞击声,骤然撕裂了坊曲的宁静! “开门!快!” “殷帅有令!轻装简从,即刻出城!” “斥候前出三里!后队跟上,刀出鞘,弓上弦!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陈曦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隔壁那座门庭森严的殷国公殷开山的府邸前,已是火把如龙! 数十名身披半旧皮甲腰挎横刀,背负硬弓的老兵,矗立在跳跃的火光中。 他们身形或许已不复年轻时的挺拔,脸上刻满风霜,但眼神却如淬火的刀子,周身散发着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府门前肃杀的气氛压得令人窒息。 府门大开,须发花白却依旧魁梧如狮的殷开山,一身玄色劲装,外罩暗沉无光的锁子软甲,正大步踏出。 他面色沉郁如水,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悲愤与狂暴的杀意。 “外公!” 玄奘的声音,自那殷开山的身后传来。 陈曦目光越过殷开山雄壮的背影,只见府门内,一个身着朴素僧衣的年轻身影正踉跄追出,正是金山寺的江流儿,如今的玄奘! “无需多言,你娘的血仇,自有老夫这把老骨头去讨还!血债,必须血偿!” “你,给老夫好好待在长安!哪里也不许去!等着老夫把那些杂碎的人头提回来祭奠你爹娘!” 话音未落,殷开山已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见老态。 “驾!” 乌骓马长嘶一声,四蹄翻腾,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坊门方向! “跟上!” 老兵头领一声低吼,数十名沉默的老兵如同得到指令的狼群,瞬间动作,翻身上马,紧随殷开山之后,轰然涌出坊门,直扑长安城外! 火光远去,蹄声渐消。 坊区内重新陷入昏暗,只留下玄奘孤零零地站在洞开的殷府大门前。 远处经棚的梵唱声隐隐飘来,与这尚未散尽的铁血杀伐之气诡异交织。 陈曦站在自家院门前,望着殷开山消失的方向,目光沉凝。 推开院门,步入寂静的小院。 竹影在月光下摇曳,沙沙作响,仿佛也带着一丝不安。 几乎就在陈曦反手掩上院门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竟是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长安城上空的龙气屏障,无视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降临在千里之外泾河龙宫之上! 轰! 无形的压力如同万钧神山砸落! 整个泾河龙宫都在剧烈震颤! 水晶宫壁嗡鸣,明珠乱颤! 无数水族精怪皆被这股源自九霄之上的无上天威压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 龙王寝殿内,正在自斟自饮,脸色带着几分郁结的敖青,浑身猛地一震! 手中那只盛满了碧波灵酿的玉杯,啪嚓一声被硬生生捏爆! 他霍然抬头,龙目之中精光爆射,死死盯向寝殿中央。 只见那里,虚空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缝隙! 一道完全由纯粹金光凝聚而成,散发着无上威严与律令气息的卷轴,缓缓自裂缝中浮现! 卷轴之上,无数玄奥莫测的古篆符文流转不息,每一个字都重若星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压力! 昊天金阙,玉旨天宪! 圣旨展开,冰冷而宏大的道音,如同九天神雷直接在敖青的元神深处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违逆的天道意志: “敕命:司雨大龙神泾河龙王敖青,明日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落雨,未时雨足!长安地界,共得雨水三尺零四十八点!钦此!” 金光圣旨悬浮于空,煌煌天威,笼罩龙宫。 敖青死死盯着那圣旨上三尺零四十八点的明令,脸上的郁结之色瞬间被一种疯狂决绝的狞笑取代! “三尺零四十八点?嘿嘿……嘿嘿嘿……” 低沉的笑声在压抑的寝殿内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缓缓站直了龙躯,周身气势节节攀升,龙威混合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凶戾轰然爆发,将寝殿内残余的杯盏、玉器尽数震碎! “袁守城!袁守城!好一个算尽天机的神课先生!好一个灵山落子!” 敖青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 虽然早有算计,也做好了准备,但真当这天来临,敖青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但,为了将来,拼了! 敖青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龙宫重重禁制,望向那悬浮的金光圣旨,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孤狼般的凶光! “三尺零四十八点?嘿!明日,本王偏要布它个风云际会!发它个雷霆万钧!落它个天河倒卷!” “未时雨足?本王偏要它申时方停!” “这雨数,本王改定了!” 第63章 西游当由此始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炼气化神(中期巅峰)】 【儒道境界:大儒(中境巅峰)】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一转(中期)】 【稳健经验值:17653!】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小成)】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封印状态,契合度提升)】 【法宝:黑风舟】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深处,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 贞观十三年,九月十三。 陈曦端坐国子监值房内,窗外天色阴沉得如同泼墨。 他正凝神批注着一卷《礼记》,笔尖稳健,于致知在格物旁落下注解: 格,穷究也。物,万物之理。 穷究其理,方得真知…… 胸中浩然气沉凝如岳,与国子监沉淀千年的文华气息交融流转,隐隐触摸到大儒中境的顶峰桎梏。 【叮!稳健于国子监精研经义,注解格物,稳健经验值+30!】 【当前稳健经验值:17683!】 忽而,天际一声沉闷的滚雷炸响。 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敲打着屋瓦,天地间瞬间被一片白茫茫的水幕笼罩。 这雨势来得凶猛异常,绝非寻常秋雨。 陈曦搁笔,行至窗边,目光穿透雨幕,望向阴沉的天穹。 雨水如天河倒灌,长安城的街巷顷刻间化作泽国,浑浊的积水打着旋儿涌向下水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水腥气,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血煞之气! “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落雨……” 陈曦心中默念前世西游中让敖青下雨的圣旨内容,目光骤然一凝。 “时辰,过了!” 午时已过,申时将至! 这雨非但未止,反而愈演愈烈! 看来,敖青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陈曦无奈的摇了摇头。 坐看雨落雨停,心中毫无波澜。 半日后,雨停云歇。 伴随着,皇宫内御花园里魏征的醒转。 突然! 轰! 喀嚓!!! 一道恐怖霹雳,撕裂了长安城上方的阴霾! 紧接着,一声充满了怨毒不甘与滔天恨意的龙吟,穿透层层雨幕与空间壁垒,骤然在长安城炸响! 龙吟凄厉,震得无数百姓头晕目眩! 陈曦胸中浩然气自行勃发,如大日初升,瞬间涤荡开那侵入神魂的怨念龙吟。 目光如电,盯向长安市曹方向! 下一刻! 噗通! 一颗巨大无比,狰狞的青色龙头,裹挟着血泉,伴随着漫天血雨,轰然坠落! 龙目圆睁,死不瞑目! 断颈处龙血如泉喷涌,瞬间染红了方圆数十丈的青石地面! 嗡!!! 瞬间,整个长安城仿佛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原本镇压万邪的无形龙气,瞬间被这股源自玄仙真龙陨落,以血祭催动的滔天怨煞彻底锁死! 龙气虽未断绝,但其庇护神都镇压外道的神效,十去七八! 之前虽然也被锁,但对仙神以上的强者,多少还有压制,但现在整座长安城,此刻在真正的大能眼中,已近乎不设防! “好大的手笔!好狠的算计!” 陈曦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心志坚韧,此刻也感到一股寒意直透脊背。 敖青以身入局,求取功德机缘是真。 但这佛门,竟直接以其玄仙真龙之躯为祭品,行此血煞锁龙气的绝户毒计! 这等手段,远超他之前的预估! “昊天赌约在前,紫薇元灵无法干预凡躯……人道龙气又被彻底锁死……” 陈曦心中念头电转,瞬间看透了其中关键。 “敖青冤魂索命,李二魂魄惊悸入地府走一遭,已是板上钉钉!待其还阳,惊魂未定之下,水陆法会便是顺理成章,西游便再无阻碍!” 敖青求仁得仁,以一身皮囊换了个未来。 但佛门这借刀杀人,血祭锁龙的手段,却也依旧让陈曦大受震动。 与此同时,长安城东,殷国公府。 沉重的朱漆大门上,已然挂起了刺眼的白灯笼。 府内一片缟素,压抑的悲泣声隐隐传出。 殷开山风尘仆仆,一身杀气尚未散尽,甲胄上甚至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雄狮般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与深沉的悲痛。 玄奘一身素白僧衣,跪在灵堂冰冷的青砖上。 面前棺椁里面躺着他那从未真正谋面,却在血书中寄托了十八年思念与屈辱的母亲,殷温娇。 大仇虽报,手刃了害死父亲的贼子刘洪。 然而,母亲殷温娇,这位忍辱负重十八载只为保全他性命,盼他雪冤的苦命女子。 却在见到儿子与父亲团聚,大仇得报的曙光时,选择了以死明志,追随亡夫而去。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玄奘心中最后一丝对尘世的眷恋与挂碍。 灵堂烛火摇曳,映照着玄奘苍白而平静的脸。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悲愤欲绝。 那双曾经燃烧着复仇火焰的清澈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看透世事无常、生离死别的……大悲悯,大寂灭。 血仇已了,生母已逝。 这红尘万丈,恩怨情仇,如露亦如电,终归尘土。 唯余…… 一片空明。 他缓缓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于胸前,一声低沉的佛号自心底流淌而出: “阿弥陀佛……” 声音平和,再无波澜。 一股纯净超脱凡俗的佛性慧光,自他眉宇间悄然绽放。 与此同时,长安城极高远的云层之上,早已超越了凡俗目光所能及之处。 观世音菩萨足踏莲台,宝相庄严,悲悯的目光穿透空间。 将下方长安城内龙头坠落的血煞冲天、殷府内的白幡素缟、以及玄奘身上那绽放的纯净佛光,尽收眼底。 侍立一旁的木吒行者,脸上带着一丝恍然与深深的敬畏: “菩萨,弟子明白了!” “殷温娇之死,非是偶然,乃是金蝉子尘缘断绝,佛心彻底圆满的最后一环!” “血仇得报,生母自尽,尘世间再无半点牵挂,方可真正斩断俗根,立地成佛,承那取经重任!此等安排精妙入微,弟子叹服!” 观音菩萨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洞察一切因果的了然笑意,声音如同清泉滴落玉盘: “痴儿。尘缘如丝,非刀可断。唯金海尽干,丝自无依。玄奘尘缘已了,佛心已定,此乃天命所归。” 她目光转向长安城上空那被血煞怨气死死锁住的人道龙气,又扫过市曹那颗怨气冲天的狰狞龙头,眼神深邃: “敖青应劫,龙气被锁,亦是天数使然,为佛法东传扫清最后一道人障。如今,万事俱备……” 菩萨玉手轻抬,掌心清光流转。 两件宝物的虚影缓缓浮现,散发出柔和却浩瀚的佛力波动。 一件,是九环锡杖。 通体光华流转,杖身非金非木,隐有梵文流淌,九枚金环悬垂,轻轻晃动间,发出清越悠扬仿佛能涤荡心魔的禅音。 另一件,是锦襕袈裟。 霞光艳艳,瑞气千条,无数奇珍异宝点缀其上,编织成玄奥的佛陀讲经图与周天星斗之象,宝光流转间,自有万法不侵诸邪辟易之威能! “是时候,将此二宝,交付于金蝉子了。” “西行之路,当由此始。” 第64章 武元英的野望 国子监值房内,檀香幽微,窗外大雨初歇后残留的水汽混着泥土气息渗入,却冲不淡满室沉凝的书卷墨香。 孔颖达推门而入,一身紫色麒麟补服衬得他清癯身形愈发挺拔。 目光扫过陈曦案头摊开的《礼记正义》,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批注墨迹未干,温润的脸上便浮起真切的笑意。 “子川,可还习惯?明日便要登明伦堂开讲了,讲席可曾选定?这国子监的学子们,对你这位颜师座下高足,可是翘首以盼多时了!” 陈曦搁笔起身,拱手为礼,神色坦然: “祭酒挂怀。学生已选定《礼记·大学篇》为初讲之基,尤重其中格物致知四字。” “格物致知?” 孔颖达眼中精光一闪,抚须沉吟,“此四字,古往今来,阐释者众,然多流于空泛。子川欲如何讲?” “不敢标新立异。” 陈曦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 “学生以为,格物非止于穷究书中之理,更在于察万物之变,究其所以然。” “譬如一叶落,非仅伤秋,亦关乎阴阳之气消长、水土之性滋养。知叶落之微,或可窥天道运行之机。此乃先贤致知在格物之本意,由微见著,由物及理,方为大道通途。” “好!好一个由微见著,由物及理!” 孔颖达闻言,竟忍不住抚掌赞叹,枯瘦的手掌拍在案几上,震得几卷书册都微微一跳。 “不泥古,不乖张,于圣贤微言大义中开掘新意,直指学问根本!此解深得我心!颜师果然慧眼,得此佳徒!明日讲坛,老夫定要亲临旁听!” 陈曦欠身:“祭酒过誉,学生惶恐,唯恐学浅,有负众望。” 孔颖达摆摆手,脸上笑容敛去几分,染上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踱至窗边,望向窗外阴沉未散的天色。 远处市曹方向似乎还残留着隐隐的血腥气,连带着国子监千年沉淀的文华气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 “子川啊,今日长安……你也看到了。龙头坠市曹,血煞锁龙气!这煌煌帝京,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老夫心中,着实难安。” 陈曦走到孔颖达身侧,目光同样投向那被无形锁链捆缚的皇城方向,胸中浩然气自然流转,将窗外渗透来的最后一丝阴寒煞气无声排开。 想起颜师那日草庐中的教诲,沉声开口: “老师曾言:任他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煌煌人道,自有其运转之理。” “吾辈身处这国子监文脉圣地,所求者无非圣贤正道。” “纵外界风云激荡,吾等只需持身以正,行之以稳,潜心学问,传道授业。此心定,则外邪难侵。” 孔颖达身躯微微一震,眼中忧虑如潮水般退去。 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持身以正,行之以稳……潜心学问,传道授业……” 孔颖达低声重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善!大善!颜师此言,真乃定海神针!是老夫着相了,竟为外物所扰。” 他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带着由衷的感激与对那位深居简出亚圣的无限尊崇: “若非颜师当年于御前力陈教化之道,首在广开寒门,直言国子监乃大唐文脉,非世家之私塾,并亲荐数位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大儒入监讲学……如今这国子监内,焉能有如此多出身微寒的英才?” “只怕依旧是那几家几姓的子弟,把持着清贵之名,尸位素餐罢了!颜师在,这国子监,才真正有了几分为国育才的大唐气象!” 提及世家,孔颖达语气中不无感慨,亦有一丝深沉的无奈。 陈曦默然点头,微微一叹: “世家啊……” ......... 与此同时,长安城东南,萧瑀府中的一座小宅院。 武元英并未安睡。 小小的身躯盘坐于静室蒲团上,五心朝天,稚嫩的脸庞在昏暗的烛光下竟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沉静。 窗外,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与冲天的怨煞龙威,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院墙,却被她周身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无形气场所阻隔。 “嗡……” 识海最深处,那片被混沌迷雾笼罩的古老空间,骤然掀起狂澜! 无形的力量撕扯开厚重的混沌迷雾,一道身着残破玄色宫装的女子虚影骤然显化! 正是龟灵圣母那缕残魂! “好!好!好一个佛门!好一个血祭锁龙!” 龟灵圣母的魂音在武元英识海中炸响,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与刻骨的恨意! “以玄仙真龙之命为祭,行此绝户毒计!够狠!够绝!昊天默许,紫薇受制…… “这长安城的人道龙气,如今已被彻底锁死,形同虚设!此乃天赐良机!元英吾徒!” 武元英的意识体在识海中凝聚,小小的脸上再无半分孩童的懵懂,眼神沉静如深潭。 “师尊?”她脆生生的声音在识海回荡,带着询问。 “良机!千载难逢的泼天良机!” 龟灵圣母的虚影因激动而微微波动,周身破碎的气息仿佛要彻底炸开。 “人道龙气被锁,长安无主!龙蛇起陆,正在此时!” “汝身负赤帝斩龙真命,乃九九至尊之格!命格之贵,犹胜当今李唐!” “此等龙气空悬之机,以你命格牵引,运转玄功,或可窃取这南瞻部洲最核心的人道气运,滋养己身真龙命格!待你命格彻底觉醒,气运加身,这煌煌大唐的万里河山……” 龟灵圣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狠狠砸在武元英的心神之上: “便是你囊中之物!登临九五,指日可待!此乃汝化九天之龙,必经之劫,亦是汝……唯一之机!” 武元英小小的意识体在识海中猛地一震! 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仿佛有赤金色的火焰被瞬间点燃! 她缓缓抬头,稚嫩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种与年龄绝不相符的坚毅,以及……一丝被彻底点燃的属于帝王的野心! “弟子……明白了!” 声音斩钉截铁,再无半分犹豫。 静室之中,盘坐的武元英霍然睁眼! 第65章 国子监首讲! 贞观十三年,九月十四。 秋阳澹澹,晨风微凉。 陈曦如常般收拾停当,一袭半新不旧的青色儒衫。 步履沉稳地踏出院门,朝着务本坊深处的国子监而去。 刚踏上朱雀大街,便觉今日氛围与往日大异。 街边坊墙、商铺门板,乃至寻常人家的院门旁,许多百姓正忙碌着张贴画像。 那画像非是神佛仙圣,而是两位身披重甲面容威猛,煞气凛凛的当朝大将军。 正是鄂国公尉迟敬德,胡国公秦叔宝! “快快!贴正些!” “宫里传下的旨意,说是贴了两位大将军的神像,能镇宅辟邪,驱赶魑魅魍魉!” “可不是嘛!昨儿个夜里,我家那口子就听见宫墙根儿底下有怪声,渗人得很!今早这告示就贴出来了……” “哎呦,这莫不是宫里……也闹鬼了?” “嘘!慎言!慎言!照做便是!有两位公爷守着,心里也踏实!” “.........” 百姓们议论纷纷,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又夹杂着对朝廷旨意的笃信。 陈曦脚步微顿,目光扫过那画像,心中一片了然。 “人道龙气被锁,长安屏障尽失。看来没了这层庇佑,咱们这位陛下……也是真的被敖青那口怨气所化的冤魂,给折磨得够呛啊!” 那泾河龙王虽清醒赴死,但其怨气与龙魂本质仍在,如今没了龙气压制,夜夜入宫惊扰圣驾,自是情理之中。 李世民不堪其扰,病急乱投医之下,只能搬出这两位人间杀伐之气最重的猛将画像,聊作慰藉。 此法虽粗浅,但尉迟秦琼二人一生征战,杀伐之气凝若实质,等闲鬼祟确也畏惧三分。 微微摇头,陈曦不再停留,继续前行。 刚转过务本坊的街角,便见前方道路被一群人占了大半。 为首者,一身素白袈裟,纤尘不染,面如冠玉,宝相庄严。 正是那自相府断却尘缘,如今已名动长安的玄奘法师! 此刻的玄奘,气质与陈曦初遇时已判若两人。 眉宇间一片澄澈平和,眼神温润慈悲,却又隐含智慧之光,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沉凝气度。 如同众星拱月般被十数位或老或少的僧人簇拥着,那些僧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崇敬与追随之意,俨然以其马首是瞻。 玄奘也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陈曦,脸上顿时绽开温和而真诚的笑意,主动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陈施主,一别多日,别来无恙?” 陈曦连忙还礼:“玄奘法师安好。观法师气度,宝相愈显庄严,佛法精进,可喜可贺。” “善哉!贫僧能有今日一点明悟,全赖当日施主于相府门前当头棒喝,指点迷津。” “若无施主点醒,贫僧恐仍深陷嗔恨怨念之泥沼,难见真如。” “法师言重了,此乃法师慧根深种,心向光明,曦不过恰逢其会,说了几句闲话罢了。”陈曦谦逊道。 玄奘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熙攘的街市,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 “贫僧自相府离开后,幸得诸位同道相助,于长安城中挂单修行。” “然观这长安城内气象,隐隐有血煞之气凝聚不散,怨气滋生,恐非百姓之福。” “贫僧与众位同道商议,欲上禀圣上,启建一场水陆法会,广设道场,普施斋醮,诵经礼忏,超度幽冥苦海之亡魂,亦为生者祈福消灾,惠泽万民,以解此城隐忧。不知陈施主以为如何?” 陈曦心中了然,暗道一声: “果然来了!” 这水陆法会,正是西游大幕开启的关键! 佛门布局已深,时机将至。 面上不动声色,颔首赞道: “法师悲天悯人,欲启建法会,泽被苍生,此乃大善之举!” “我儒家亦讲仁者爱人,佛门普度众生,儒家济世安民,大道虽殊,其心可通。若能以此法会安定人心,涤荡戾气,实乃朝廷之幸,百姓之福。陛下圣明,想必亦会欣然应允。” 陈曦话语平和,却在不经意间,将济世安民的儒道思想悄然嵌入。 玄奘闻言,眼中光芒微亮,似乎对陈曦将佛儒理念相提并论颇为认同,合十道: “施主此言,深得我心。儒释虽道不同,然此心向善,殊途同归。多谢施主吉言。” 两人又寒暄几句,玄奘言道还要去拜会几位高僧大德共商法会细节,便与陈曦道别。 “西游之势,果然如洪流,势不可挡啊!” 陈曦心中默念,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国子监。 国子监内,气氛庄严肃穆中又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期待。 今日,正是陈曦正式在国子监开课宣讲的日子。 孔颖达为了报答多年前颜师改革国子监的恩情,也是早便就给陈曦造好了势。 纵是陈曦并不喜如此高调,但今日却也是难以推脱了。 开讲地点,更是非寻常学舍,而是在国子监的白玉广场之上! 此刻,广场之上,人头攒动,鸦雀无声。 近千名身着各色生员服饰的学子,按照六学(国子、太学、四门、律、书、算)分区,井然有序地端坐于蒲团之上。 他们目光灼灼,皆聚焦于广场正前方那方丈许高的白玉讲坛。 讲坛之下,国子监祭酒孔颖达身着紫袍,神情肃穆,端坐于主位。 其左右两侧,是十数位同样身着深绯或浅绯官袍的博士、助教。 这些平日或严肃、或古板、或倨傲的饱学宿儒,此刻也皆收敛心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较之意,望向讲坛。 整个国子监的核心人员,几乎尽聚于此。 如此盛大的场面,只为聆听一位新任博士的第一讲! 其声势之浩大,实为国子监近年所罕见,足见孔颖达对陈曦的重视与期待。 万众瞩目之下,陈曦步履从容,一袭青衫,登上了那光洁温润的白玉讲坛。 广场上所有的目光,瞬间汇聚于他一身。 目光平静地扫视全场,那沉凝如山的气度,竟让原本有些细微骚动的广场瞬间彻底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陈曦并未立刻开讲,而是对着孔颖达及诸位博士方向,深深一揖。 孔颖达微微颔首,目光中满是期许。 直起身,陈曦的目光再次投向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求知欲的脸庞。 深吸一口气,胸中浩然气自然流转,声音清朗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白玉广场,如同玉磬轻鸣,直透人心: “诸生安坐。今日,吾等共聚于这文华荟萃之地,承先圣遗泽,开万世太平之基。吾辈所求之道,首在明理修身,格物致知。” 他微微一顿,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人海,投向了那浩渺的天地至理,一字一句,清晰地抛出今日开篇之问: “然,天地之大,品类之盛,何以格之?万物之理,玄奥幽微,何以致之?譬如……” 陈曦的声音在这里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 ........... 第66章 一叶知秋,水陆将起 白玉广场,落针可闻。 却见陈曦轻轻一挥,一枚秋叶落于手掌之上。 枯黄微卷,脉络清晰。 “譬如,此一叶。” “常人观之,不过草木荣枯之常,伤春悲秋之引。然,格物者观之,则天地之理蕴藏其间。” 陈曦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而专注的脸庞,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观其形,可知草木生长之态,脉络分布,暗合阴阳疏导之理。” “察其色,由青转黄,乃生机渐褪,寒霜催逼之象,此乃四时更迭气机流转之证。” “触其质,干枯脆弱,乃水汽散尽,精气内敛之果,此乃五行生克、物质变迁之微。” “嗅其息,泥土草木之味,乃归根化尘,滋养新芽之始,此乃生死轮回、天地循环之机。” 陈曦的话语如同庖丁解牛,将一片简单的落叶分解成无数蕴含至理的细节。 “由一叶之微,可推及一树之生发,一林之荣枯,乃至山川草木之律动,四时寒暑之变迁!此即格物” “非止于书中寻章摘句,更在于俯察天地万物之变,穷究其所以然之理!” 话音落下,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 学子们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陈曦手中的不是落叶,而是一把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原来圣贤书中格物致知四字,竟能如此鲜活,如此贴近脚下这片土地! “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明其变,更要究其不变之律。由一叶而见森林,由一瞬而通古今,此乃致知之途!” 陈曦的声音陡然拔高,胸中浩然气勃发,与国子监沉淀千年的文华之气轰然共鸣! 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清辉,身形在讲坛上显得愈发挺拔巍然。 “格物者,非为猎奇,非为炫技。其根本,在于明理修身,在于养胸中浩然之气,在于通晓万物运转之道,以理正心,以知立身,以行济世!此乃吾辈儒者格物致知之大道!” 话音落定,余音袅袅,在白玉广场上空久久回荡。 全场寂静。 下一刻,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开来! “妙!妙哉!”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博士激动得拍案而起,老泪纵横。 “格物致知,竟可如此阐释!由微见著,由物及理,直指学问根本!老夫……老夫受教了!” “闻所未闻!陈博士此解,如醍醐灌顶!”另一位素来严谨的助教也忍不住抚掌赞叹。 学子们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拼命鼓掌,看向讲坛上那袭青衫的目光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陈曦所讲的,不是死板的经义,而是活生生的道理,是观察世界理解万物的方法! 这让他们感觉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无数扇通往未知的大门被同时推开。 孔颖达缓缓站起身,他并未鼓掌,但脸上那抹激动与欣慰却比任何掌声都更显分量。 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曦,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好!好一个由一叶而见森林,由一瞬而通古今!好一个以理正心,以知立身!” “子川此格物之道,已自成体系,深蕴至理!非复寻常经义注解,实乃开宗立派之气象!”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博士、助教,语气斩钉截铁: “老夫以为,子川此格物之道,博大精深,足可再开一科!专授此格物穷理之学,培养学子察物明理之能!诸位意下如何?” “祭酒大人高见!附议!” “此议甚善!格物之道,当立专学!” “陈博士之学,开前所未有之新境,立科授徒,正当其时!” 所有博士、助教再无异议,纷纷起身,齐声赞同。 他们或许在细节上有不同看法,但陈曦今日所展现的格局与气象,确实彻底折服了他们。 “立科!立科!!” “陈师!陈师!!” “.........” 台下学子们更是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声浪直冲云霄,整个国子监都为之震动。 【叮!稳健于国子监首讲成功,开格物之道,引文华共鸣,获祭酒与诸博士认可,立新科之基!稳健经验值+1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9183!】 相比于稳健经验值的暴涨,陈曦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孔颖达的提议获得一致通过,随着学子们的狂热欢呼,一股前所未有的文运之力,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入他胸中! 儒道境界,水涨船高! 当夕阳的余晖将国子监的飞檐斗拱染成金红,陈曦才在孔颖达和诸位博士的殷切相送下,踏出朱漆大门。 首讲圆满成功,新科设立在即,陈曦心中一片澄澈通明,对未来的道路愈发清晰坚定。 然而,就在其刚来到门口之时,便就有着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就炸雷般响起: “子川老弟!子川老弟!可算等到你了!” 程处默一身风尘仆仆,像是刚从城外跑马回来,脸上带着混杂着兴奋惊疑和一丝后怕的神情。 “出大事了!天大的奇事!白天,就在白天!陛下……陛下他宾天了!” 陈曦脚步一顿,目光微凝。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千真万确!整个皇宫都乱了套了!长孙大人、房相他们都哭晕过去了!” 程处默喘着粗气,铜铃大眼瞪得溜圆。 “可你猜怎么着?就在刚才,天擦黑的时候,宫里又传出旨意,说陛下……又活过来了!还精神头十足,下旨三日后在化生寺启建盛大的水陆法会,超度什么幽冥无主的冤魂,还要选什么大德高僧主持!你说这事离奇不离奇?死而复生啊!他娘的,简直比苍茫山上的妖怪还邪乎!” 陈曦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 他心中雪亮,这哪里是什么死而复生? 分明是佛门手段通天,借着长安龙气被锁的空档,硬生生将李世民的魂魄拘去了地府走了一遭! 让这位人间帝王亲身感受了幽冥之苦和冤魂索命之怖,再还阳施恩,以水陆法会为饵,最终引出西行取经之事。 “敢让紫薇转世的人间帝王魂魄离体,入地府受惊……这佛门的胆子,是真的大啊!” 陈曦暗自感叹。 紫薇大帝虽因赌约不显化干涉,但其本源元灵犹在,佛门此举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不过,这一切暂时都与他陈曦无关了。 “世事玄奇,非我等所能尽窥。” 陈曦对程处默淡然一笑,避开了敏感话题。 “处默兄奔波辛苦,不若入内喝杯清茶?” 程处默挠了挠头,显然对陈曦的平静有些意外,但大大咧咧的性子让他也没多想。 “不了不了,老头子还等着我回话呢!就是心里憋得慌,想找人说道说道!这事太邪门了!子川老弟你学问大,有空再跟你细聊!” 说罢,又风风火火地打马而去。 回到清静的小院,关上院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离奇。 陈曦立于庭中竹影之下,心境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今日国子监首讲,以一片秋叶阐释大道,引发文华共鸣,获得立新科之基的认可。 不仅带来了海量稳健经验值和浩然气的精进,更让他对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有了更清晰更坚定的认知。 “儒为本,仙为骨,武为血……” 以儒道立身,示于人前。 国子监博士之职,正是践行此道的最佳平台。 在此传道授业,开格物新学,聚拢人望文运,稳固根基,行教化之功。 修仙炼道,参悟天地玄机,是追求长生超脱的根本。 儒道带来的心境澄澈与文华滋养,皆可反哺仙道修行,使其根基更为浑厚扎实。 《春秋》原典的参悟,更是仙儒同修的关键。 而九转金身,锤炼体魄气血,是护道卫身的利刃。 武道之力,是他藏在儒衫之下,关键时刻足以逆转乾坤的底牌! 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以国子监为道场,潜心积累,稳健修行,不断积攒底牌,坐看西游云起云落。 任他佛门东传如何声势浩大,天庭地府如何布局落子,我自岿然不动,专注于自身大道的精进。 而眼下最紧要的,便是利用好国子监博士这个得天独厚的身份,将格物之道深耕下去,不断聚拢文运,精进浩然气。 同时,借助国子监相对安稳的环境,稳步提升仙道与武道修为。 【叮!明晰自身道路,坚定稳健之道,心念通达,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9483!】 【儒道境界稳固提升,向大儒(上境)稳步迈进!】 ........ 第67章 西行开始 贞观十三年,九月十八,大朝会。 历经几日长安城内的纷乱后,李世民也终是确定了水陆法会的召开,以及主持的人选。 今日的这大朝会,便是宣布此事。 寅时初刻,天色仍是浓墨般的黑沉,长安城却已提前苏醒。 朱雀大街两侧,金吾卫甲士持戟肃立,火把如龙,将长街映照得亮如白昼。 陈曦一袭青色官袍,立于待漏院廊檐之下。 并未随波逐流地涌入暖阁,只是寻了个角落,闭目凝神。 胸中浩然气如春蚕吐丝,细细游走于四肢百骸,将昨夜观想《春秋》原典所得的一缕明悟缓缓化入神魂。 【叮!稳健参悟《春秋》原典,融汇文运,根基愈发浑厚,稳健经验值+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9683!】 宫门开启,文武百官依品阶鱼贯而入。 太极殿内,金碧辉煌,蟠龙金柱撑起高阔的穹顶。 然而,往日那堂皇浩荡的人道龙气,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 百官按班肃立,鸦雀无声。 “陛下驾到——!” 尖利悠长的唱喏声响起,身着十二章纹玄黑衮冕的李二,在仪仗簇拥下缓步登上丹陛,落座于那张象征着九五至尊的蟠龙宝座之上。 冕旒垂下的白玉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大半面容。 陈曦立于文官班列靠后位置,目光沉静如水,投向丹陛之上。 浩然气流转于目窍,虽不敢过分窥探。 却能清晰地感应到,这位刚刚经历了一场离奇幽冥之旅的帝王,其气息竟无半分惊魂未定后的萎靡,反而沉凝如山,渊深似海! 紫薇元灵虽因赌约之故不显于世,但这具承载了其意志的人间帝躯,其修为底蕴,亦绝非寻常! “宣,金山寺沙门玄奘觐见——!” 内侍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殿中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殿门处。 一道素白的身影,步履从容,踏着光滑如镜的金砖步入殿中。 玄奘身着一领浆洗得发白的僧衣,手中一串古朴的菩提念珠,眉宇间一片澄澈的悲悯与宁静。 “贫僧玄奘,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法师平身。” “法师乃有道高僧,佛法精深,悲悯众生。朕自幽冥归来,深知六道轮回之苦,幽冥冤魂之悲。欲启建一场旷世水陆法会,于化生寺设坛七七四十九日,广宣真经,普济苦海众生,超度那无主冤魂,亦为我大唐社稷祈福,保黎民安泰。” 李二微微前倾身体,冕旒珠玉轻碰,发出细微的脆响,目光似乎穿透了珠帘,落在玄奘身上。 “此等功德无量之盛事,非大德高僧不可主持。朕观法师,心性澄明,佛光内蕴,乃不二人选!特敕封法师为大唐护国法师,总领此次水陆法会一切事宜!望法师勿辞辛劳,广施佛法,泽被苍生!” “护国法师?” “陛下竟直接敕封此等尊号?” “这金山寺的和尚,竟得如此圣眷?” “..........”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疑低语。 护国法师,此乃前所未有的殊荣,几与国师之位等同! 玄奘亦是微微一怔,旋即恢复平静,深深合十: “阿弥陀佛。陛下宏愿,泽被幽冥,惠及苍生,此乃无量功德!贫僧德薄才浅,蒙陛下错爱,必当尽心竭力,办好法会,广宣佛法,普度众生!” “善!” 李二抚掌,目光中透出赞许。 “法师有此宏愿,朕心甚慰!水陆法会所需一应钱粮、人手、器物,朕自会下旨,着有司全力配合法师!务求法会圆满,功德无量!” 君臣二人,一个敕封,一个领命,言辞恳切,场面感人。 然而,就在目光掠过玄奘头顶,仿佛不经意地扫过下方百官时,陈曦却是似有所感,看了一眼李二那一闪而逝的眼神! 隐隐间,却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那隐藏很好的隐忍,却是被陈曦完全捕捉到了。 若非陈曦胸中浩然气已臻化境,灵觉敏锐至极,又一直全神贯注地感应着这位帝王身上的仙神气息,几乎无法捕捉! “果然!” 陈曦心中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 “这位陛下,这位紫薇大帝的转世之身,果然是知道的!” “或许不如其本体那般知晓一切,但肯定也绝不是如表面上这般,真完全被佛门当成了提线木偶!” 陈曦心中暗叹,咱们的这位皇帝即便剥离了仙神伟力,可也一样有着千古一帝之名啊! 哪会如此简单! 【叮!洞悉帝王隐忍,心志通明,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0183!】 就在百官还在为护国法师的敕封心绪翻腾之际,殿外通传宦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启禀陛下!宫门外有一癞头老僧,自称有佛门异宝献于圣僧,欲求面圣!” 李二冕旒微动,声音听不出波澜: “哦?既是献宝于护国法师,宣他上殿。” 很快,一个衣衫褴褛顶着癞痢头的干瘦老僧,在两名金甲武士的护送下,颤巍巍地走上殿来。 其步履蹒跚,形容枯槁,手中却捧着一个破旧包袱,与这庄严肃穆的金銮宝殿格格不入。 老僧行至丹陛之下,对着李二随意地拱了拱手,便将目光投向玄奘,沙哑着嗓子道: “圣僧可是要主持水陆法会,超度幽冥?” 玄奘合十回礼:“正是贫僧。不知老施主有何见教?” 老僧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慢悠悠地解开手中破旧包袱。 刹那间,殿内仿佛有万道霞光迸射! 包袱中,赫然是一领霞光艳艳瑞气千条的锦襕袈裟! 其上以金丝银线缀满奇珍异宝,织就佛陀讲经周天星斗之玄奥图案,宝光流转间,自生庄严神圣之气! 另一件,则是一柄九环锡杖! 杖身非金非木,隐有梵文流淌,九枚金环悬垂,轻轻晃动间,发出清越悠扬仿佛能涤荡心魔的禅音! “圣僧请看!” “此乃锦襕袈裟,穿我袈裟,免堕轮回!持我锡杖,不遭毒害!乃贫僧云游四方所得,今日见圣僧有缘,特来奉上,助圣僧行那法会功德!”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这二宝光华夺目,气息神圣,绝非人间凡物! 这癞头老僧,究竟是何方神圣? 玄奘亦是目露惊异,正欲开口婉拒。 那老僧却不等他说话,声音却已如同洪钟大吕般,瞬间响彻整个太极殿,甚至穿透宫墙,回荡在长安上空: “你那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 “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此乃真解!可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然此真经,远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非有大毅力、大宏愿者,历经千山万水,十万八千里磨难,方可求得!” 大乘佛法! 西天大雷音寺! 十万八千里! 玄奘浑身剧震,眼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寻得终极真理的激动与渴望! 猛地踏前一步,急切问道: “老菩萨!大乘佛法,真在西方?贫僧……贫僧愿往!纵是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亦要求取真经,普度众生!”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大宏愿!” 癞头老僧纵声长笑,声震屋瓦! 笑声中,他的身形骤然拔高! 褴褛的僧袍化作万道金光,刺目的佛光自他周身喷薄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太极殿! 那干瘦的躯体在佛光中变得无比高大庄严,面容模糊在无尽的光明与慈悲之中,座下九品金莲虚影缓缓旋转,璎珞垂落,梵音大作! “吾乃南海普陀落伽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 “玄奘!汝既有此宏愿,当为取经人!西行之路,劫难重重,亦是功德无量!待汝功成之日,便是功德圆满,证得金身正果之时!” 佛光普照,梵音禅唱响彻云霄,整个长安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圣景象所笼罩! 无数百姓惊骇跪拜,口诵佛号。 李二高踞龙椅,在刺目的佛光中看不清表情,唯见冕旒珠玉在强光下反射出点点寒星。 若是人道龙气没有被锁,又何至于让其显圣? 李二心中大恨,但面上却是丝毫不能表现出来。 待到佛光稍敛,菩萨真身虚影消散于无形,只余那锦襕袈裟与九环锡杖静静悬浮于玄奘面前。 满殿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神迹般的显圣震得魂不附体。 而这时,李二也是适时缓缓站起身。 “法师愿为众生舍身求法,此等宏愿,感天动地!朕心甚慰!” “今日,朕便于此金銮殿上,与玄奘法师结为兄弟!敕封玄奘为朕之御弟,尊号三藏!” “赐通关文牒,黄金百两,骏马一匹,着即筹备西行,远赴西天,拜佛求取大乘真经!以解我东土众生之苦,以全菩萨普度之德!” “御弟……三藏……” “结拜兄弟?” 这接踵而至的震撼,已让百官彻底麻木。 玄奘双手颤抖着接过悬浮的袈裟与锡杖,感受着其中浩瀚的佛力,对着李二深深一拜。 “皇兄隆恩!贫僧……不,臣弟玄奘,必不负皇兄所托,不负菩萨点化,不负众生期盼!纵万死,亦要求取真经而回!” 陈曦立于百官之中,静静地看着这决定南瞻部洲未来数百年气运流向的一幕。 金銮殿上,佛光虽散,余威犹存。 御弟三藏法师手捧佛宝,僧袍微微颤抖,眼中燃烧着殉道者般炽热而纯粹的光芒。 李二已重新落座,冕旒低垂,遮住了所有表情。 “退朝——” 内侍尖细悠长的声音,终于为这场充斥着神迹与敕封的大朝会画上了句号。 百官如蒙大赦,又仿佛失了魂般,躬身行礼,鱼贯退出太极殿。 陈曦随着人流步出宫门,胸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气自然流转。 步履沉稳,方向明确向国子监而行。 朝堂风云,神佛博弈,西游大势…… 于他而言,皆是外物。 【叮!见证西行关键节点,于滔天洪流中持心守正,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0983!】 识海深处,淡金色的系统面板光华流转,稳健经验值悄然突破两万大关。 距离那遥不可及的一步成圣,似乎又近了一小步。 行至务本坊口,抬头望去,国子监的大门已在眼前。 山雨已来,我自岿然。 坐看云起,静待花开。 第68章 长安危局! 贞观十三年九月下旬,长安城被一种奇异的气氛笼罩。 化生寺方向梵音钟鼓日夜不息,檀香弥漫半城。 引动无数善男信女顶礼膜拜,为即将启程西行普度众生的三藏御弟祈福。 街头巷尾,俱都张贴着三藏法师宝相庄严画像。 自其成为御弟之后,俨然已成了长安大多百姓之信仰了。 陈曦照例踏着晨曦,走向国子监。 值房内,窗外古柏森森。 陈曦正凝神批注昨日学子呈上的《礼记·月令篇》心得,笔尖在孟冬之月,水始冰,地始冻旁悬停,思忖着如何由这自然之变引向更深层的阴阳气机流转之理。 【叮!稳健于国子监精研经义,深究自然之变,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21033!】 识海淡金面板无声流转。 笃笃笃! 急促的叩门声打破了值房的宁静,带着一股沙场特有的煞气。 “子川!子川老弟!” 门被猛地推开,程处默一身风尘仆仆的劲装撞了进来。 铜铃大眼布满血丝,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混不吝,只剩下焦灼与凝重。 “出大事了!北境八百里加急!突厥几个大部族勾结阴山深处的积年老妖,裹挟数十万妖兵,突然叩关!云州、朔州一线烽火连天,几个军镇……已经没了音讯!” 陈曦执笔的手在空中一顿,一滴饱满的墨汁无声滴落在地始冻三个字上,迅速洇开一团浓重的黑。 他缓缓放下笔:“程伯伯……” “老头子挂帅!” 程处默声音发沉,带着一种压抑的嘶哑。 “还有卫国公,陛下已经下旨,命他们即刻点兵出征!北衙禁军抽调大半,连同边军精锐,星夜兼程北上!” 他猛地一拳砸在陈曦的书案上,震得笔架砚台哐当作响。 “他娘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长安龙气被那老泥鳅的血煞锁得死死的,正是最虚的时候!这帮妖崽子……掐得真他娘的准!” 陈曦默然。 龙气被锁,仙佛可随意出入长安,人道屏障形同虚设。 此刻北境告急,朝廷不得不抽调拱卫京畿最核心的力量北上,无异于将这头暂时失去利爪与厚甲的巨兽,暴露在无数觊觎的目光之下。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处默兄,你……”陈曦看向程处默。 “先锋!” 程处默胸膛一挺,眼中迸射出狼一般的凶光。 “老子这次是老头子帐下正印先锋官!第一批开拔!这不,临行前,老子得跟兄弟们告个别!子川,怀仁他们都在红尘人间等着了,走!” .......... 红尘人间,依旧是那座喧闹的酒楼,丝竹管弦,觥筹交错。 但今日,天字一号雅间内的气氛却沉凝得如同铅块。 李怀仁、长孙冲、秦怀道等人早已在座。 桌上珍馐美酒摆得满满当当,却几乎无人动箸。 美姬乐师都被屏退,厚重的门帘垂下,隔绝了外间的浮华。 门帘掀开,程处默拉着陈曦大步踏入。 “都到了?好!” 程处默目光扫过一圈,声音洪亮,却难掩其中的疲惫与戾气。 他二话不说,直接提起一坛未开封的烈酒,拍碎泥封,给自己面前的海碗倒满琥珀色的酒液,仰头便灌! 咕咚!咕咚! 火辣的酒液顺着虬髯流淌,程处默喉结滚动,一口气喝干,将空碗重重顿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哈出一口带着火星的热气。 “痛快!” 抹了把嘴,环视众人。 “都绷着个脸作甚?老子是去砍妖崽子,又不是去送死!喝!” 李怀仁叹了口气,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 “处默,此去北境,山高路远,妖氛炽烈,务必……珍重。” 长孙冲矜贵的脸上也难得没了往日的疏离,拿起酒壶为程处默重新斟满,沉声道: “程兄豪勇,必能克敌制胜,扬我国威。只是刀剑无眼,万望谨慎。” 秦怀道话最少,只是默默提起酒坛,给程处默和自己各倒了一大碗,端起,对着程处默重重一举,仰头饮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曦亦端起酒杯,清澈的酒液映着他沉静的眸子: “处默兄,卫国公与程伯伯皆乃国之柱石,用兵如神。你为先锋,正当其时。”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然亦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妖兵虽众,亦有隙可乘。待你与二位老将军凯旋之日,我必在此,再备好酒,与诸位兄弟,不醉不归。” 他的话平和温润,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引经据典。 “好!子川老弟这话听着提气!” 程处默咧嘴一笑,再次端起酒碗,“老子就爱听这个!来,干了!” 众人纷纷举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荡漾,碰撞声带着几分壮行的决然。 几碗烈酒下肚,雅间内凝滞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一些。 程处默拍着胸脯,开始吹嘘自己新得的混元霹雳槊如何了得,定要捅穿几个妖王的窟窿。 然而,当酒坛再次空了大半,程处默脸上的醉意与豪气却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忧虑。 放下酒碗,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兄弟们!” 他声音低沉下来,铜铃大眼扫过众人。 “仗,老子不怕打!妖崽子再多,砍了便是!老头子用兵,老子心里有底。” “老子怕的是……是咱们这长安城啊!”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碗碟哐当乱跳! “你们看看!看看外面!”他指着窗外。 “水陆法会?佛光普照?狗屁!长安城现在就是个没壳的王八!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摸进来!以前龙气在,万邪辟易!” “现在呢?那帮秃驴倒是来得欢!谁知道暗地里还藏着什么玩意儿?” 程处默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后怕。 “老头子,卫国公,还有北衙禁军最精锐的那批兄弟,全他娘的要拉去北边填窟窿!长安城里还剩多少能打的?就凭那些没上过战场的府兵娃娃?还有那些装神弄鬼的和尚?” 他灌下最后一口酒,辛辣的酒气混合着他嘶哑的低吼,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 “我怕的是,等我们爷们儿在北边砍光了妖崽子,流干了血,他娘的……拖着残兵败将回来的时候……” 程处默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陈曦,也盯住雅间里的每一个人,一字一顿,如同淬火的寒冰: “长安……还在不在?!”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霹雳在雅间内炸开! 李怀仁手中的酒杯一晃,酒液泼洒在昂贵的锦袍上,他却浑然不觉。 长孙冲矜贵的面容瞬间煞白,手指捏紧了玉箸。 秦怀道猛地抬头,眼中精光暴射,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长安还在不在? 这绝非危言耸听! 龙气被锁,屏障尽失,如同巨兽被剥去了最坚硬的鳞甲。 此刻再抽调走最强悍的爪牙…… 空虚! 难以想象的空虚! 佛门可借水陆法会光明正大地渗透根基,那隐匿在暗处的妖魔鬼怪、左道邪修,甚至是…… 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雅间内死寂一片,唯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的噼啪轻响。 窗外的丝竹笑语,此刻听来竟如此刺耳,如同为这座危城奏响的末路笙歌。 陈曦端坐不动,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 程处默若是不说,他还差点真忘了,这才是当下真正的危机啊! 不知不觉间,长安城竟已成为了这南瞻部洲最危险的地方了! 不过,眼下却是安慰道: “处默兄,长安,是大唐的长安,是亿万生民的长安。纵有风浪,根基犹在。你等只管安心北去,斩妖除魔,护我疆土。这长安城……” 陈曦的目光扫过李怀仁、长孙冲、秦怀道,最终落回程处默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自有其气数,自有其守护。待你等凯旋,长安城,必当城门大开,美酒相候!” “好!有子川老弟你这句话,老子心里……踏实不少!” 程处默重重一拍陈曦肩膀,力道大得让陈曦都晃了一下,脸上重新挤出那种混不吝的豪气,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化不开的忧虑,依旧沉甸甸的。 “时辰不早了!老子还得去北衙点卯!兄弟们!”他提起最后半坛酒,环视众人。 “这顿酒,算老子欠着!等老子砍了妖王的脑袋回来,咱们再喝他个三天三夜!走了!” 说罢,仰头将坛中残酒一饮而尽,酒水淋湿了胸前衣襟,随手将空坛往地上一掼,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不看众人,转身大步流星地掀帘而出,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楼梯尽头。 雅间内,气氛并未因程处默的离开而轻松。 李怀仁长叹一声,颓然靠向椅背。 长孙冲默默整理着洒湿的袍袖,指尖微微发颤。 秦怀道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松开,指节依旧泛白。 窗外,化生寺方向的梵唱似乎更清晰了,檀香气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陈曦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几乎未动的清酒,指尖拂过温润的杯壁,目光沉静地望向窗外。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长安城依旧流光溢彩,车水马龙。 这煌煌帝京的万家灯火之下,潜流汹涌,杀机暗藏。 【叮!洞悉长安危局,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1533!】 识海深处,稳健经验值悄然增长。 陈曦将杯中清酒缓缓饮尽。 放下酒杯,起身对着李怀仁等人微微颔首: “诸兄,时辰不早,曦亦告辞了。” 离开喧嚣的红尘人间,踏入清冷的坊曲。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路上。 陈曦步履沉稳,走向自己那座城南小院。 推开院门,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立于庭中,抬头望向那轮被薄云半遮的冷月。 “这长安,要不要走呢?” 第69章 修为精进! “走?” 陈曦低声自语,目光扫过院墙外长安城朦胧的轮廓,最终落向务本坊国子监的方向。 那里有他刚刚扎下的根,有他践行圣贤之道的讲坛,有他立下格物新科的基业。 刚一安定,岂能轻言舍弃? 离开长安,看似避开了风暴中心,实则等于放弃了这方耕耘之地,也放弃了汇聚于此的人道文华气运。 更何况,这天地大势,西游洪流,又能避到何处? “根基在此,道场在此,岂能因危而遁?” 陈曦眼中光芒渐定,一股沉凝的决意取代了短暂的权衡。 “当务之急,唯有提升实力!以不变应万变!” 深吸一口气,夜风带着竹叶的清苦气息涌入肺腑,灵台瞬间澄澈如镜。 心神沉入识海深处,那卷温润内敛的《春秋》原典虚影正静静悬浮,散发着古老而庄严的玉黄光华。 经过多日参悟,尤其是国子监首讲引发文华共鸣后,他与这圣器的契合度已然大增。 那无形的封印壁垒,早已松动! “就是此刻!” 陈曦意念如剑,直指《春秋》原典! “嗡!” 识海深处,仿佛有黄钟大吕轰然震响! 《春秋》原典,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那温润的玉黄色泽瞬间变得炽烈夺目,如同大日初升,将整个识海映照得一片堂皇! 无数细密玄奥,承载着人道兴衰圣贤微言大义的古篆符文从书卷中喷薄而出! “噗!” 陈曦身躯剧震,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压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瞬间降临,仿佛整个天地人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那是圣器解封,初步炼化认主时必然的考验! 陈曦咬紧牙关,胸中那口大儒中境的浩然气疯狂运转,如砥柱中流,死死顶住这股沛然莫御的威压。 同时,心神化作无数坚韧的丝线。 陈曦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金色的符文洪流,尝试着将其炼化融入自身的浩然根基之中。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更是一场意志与底蕴的较量。 汗水瞬间浸透了陈曦的鬓角与青衫,周身骨骼都在那无形的重压下发出细微的呻吟。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一点点流逝。 月上中天,又悄然西斜。 终于,当最后一丝晨曦刺破长安城上空的薄雾,洒入院中时。 “轰隆!” 识海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贯通了! 那奔腾咆哮的金色符文洪流骤然变得温顺,如同百川归海。 浩浩荡荡地涌入陈曦的神魂本源,与他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气完美交融! 一股难以形容的明悟与力量,瞬间席卷全身! 大儒上境! 这一刻,陈曦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一卷行走的史书,一篇活着的圣贤文章! 举手投足间,皆与天地间的文华之气,人道正气产生着深沉的共鸣。 神念微动,竟能清晰感知到国子监方向那磅礴文脉正微微波动,遥遥呼应着他! 一股堂皇浩大的气息,自然而然地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这气息虽被他极力收敛,但其本质之尊贵厚重,已然远超寻常仙道玄仙! 若论纯粹的神魂强度与对天地法则的亲和掌控,已然稳稳站在了玄仙之境! 【叮!炼化《春秋》原典(初步),儒道境界突破至大儒上境,引动国子监文脉共鸣,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4533!】 识海淡金面板光华流转,数字跳跃。 儒道的突破,只是一个开始。 那磅礴精纯的浩然气与神魂之力,瞬间反哺向丹田气海! “轰!” 丹田之内,那团沉凝的炼气化神中期的法力,骤然被注入了一股浩然磅礴的推动力! 一股更加精纯蕴含着生命本源与精神意志的力量,骤然成形。 炼神返虚! 仙道境界,水到渠成,破关而入! 陈曦只觉神念瞬间暴涨,瞬息间便如无形的蛛网般覆盖了整个城南坊区。 坊中百姓的酣睡呓语、更夫疲惫的脚步声、乃至墙角虫豸的细微振翅,都清晰可辨。 神念所及,纤毫毕现! 念头转动间,神念之力可轻易干涉现实。 然而,相较于儒道的飞跃。 仙道虽也突破,但其精进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一线。 “炼神返虚虽成,法力精纯远胜从前,神念更是暴涨……但距离下一重境界,所需积累依旧如山如海。” 陈曦内视己身,微微蹙眉。 “时间……最缺的便是时间!若能有数十年、上百年安稳修行……” 他脑中蓦然闪过泾河龙王敖青那日龙宫宴饮时所说,诸天万界,各个界域洞天时间流速皆不相同,尤其远超地仙界! 若能掌控一方界域,或者洞天福地,那时间便就不成问题了。 陈曦心头一热,随即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此等逆天机缘,对此刻的他而言,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同时,目光随即投向武道一途。 九转金身第一转中期,气血奔涌如江河暗流,筋骨坚韧似百炼精钢。 但面对长安城可能降临的莫测危机,这还不够! 他毫不犹豫地探手入袖,将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所有家底全部都拿了出来。 其中包括程处默所赠的军中上品淬体丹药、孔颖达私下嘉奖的几块蕴含地脉精气的灵玉、甚至包括牛魔王所赠黑风舟内残留的几缕精纯妖元,一一尽数取出。 下一刻,陈曦运转《九转金身》秘典心法,周身气血轰然沸腾! “嗡!” 整个人,瞬间仿佛化作了一座熊熊燃烧的烘炉! 桌案上的丹药玉瓶瞬间爆开,化作精纯药力,投入陈曦口中,化作滚滚热流冲入四肢百骸! “噼啪!噼啪!噼啪!” 密集如炒豆般的爆鸣声,从陈曦体内连绵不绝地响起! 筋骨齐鸣,血肉重组! 庞大的能量在体内疯狂冲撞撕裂,又被《九转金身》的霸道心法强行统御炼化,融入每一寸血肉筋骨! 双眸之中,金红光芒交替闪烁,如同熔岩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能量被彻底炼化吞噬。 “咚!” 一声沉闷如擂鼓般的心跳,猛然从陈曦胸腔中传出,震得整个小院的地面都似乎微微一颤! 所有的异象瞬间收敛! 赤红的肤色褪去,恢复莹润。 蒸腾的气血狼烟没入头顶,爆鸣声止歇。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如同两颗寒星,随即又内敛深沉。 轻轻握拳。 “嗡!” 空气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纯粹的力量在指掌间凝聚,没有动用丝毫法力或浩然气,仅凭肉身之力,便让掌心周围的空间产生了细微的扭曲波纹! 九转金身第一转,巅峰! 此刻,他的肉身强度已然攀升至武道人仙巅峰的恐怖境地! 筋骨皮膜坚韧远超百炼精金,气血磅礴如远古凶兽! 单凭这具肉身,便足以硬撼寻常天仙而不落下风! “呼……” 一口带着淡淡金红气息的长气,从陈曦口中缓缓吐出,如同利箭般射出数尺之远,才徐徐消散。 感受着体内奔腾咆哮的力量,神念的广阔精微,以及胸中那口浩瀚沉凝,引动文脉共鸣的浩然正气。 儒道,大儒上境,神魂堪比玄仙! 仙道,炼神返虚,神念可游百里! 武道,金身一转巅峰,肉身硬撼天仙! 三者之力叠加,再辅以《文王后天六十四卦》的推演之能,《浩然剑典》的杀伐之术,《春秋》原典的圣器之威…… “金仙之下,当可纵横!” 陈曦心中明悟,一股强大的自信油然而生。 回首穿越以来这短短数月光阴,从一介微末书生,到如今三系同修,拥有足以在仙妖神佛混杂的西游世界立足自保的实力,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却又稳如磐石。 “稳健行事,步步为营,聚沙成塔……此道,果然不虚!” 陈曦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目光愈发沉凝。 “长安纵是龙潭虎穴,有此根基,亦足可周旋一二了。然,金仙之上,大能无数,西游之局,深不可测……” 他抬头,望向东方天际跃出地平线的第一缕朝霞。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仍需……稳字当头,蛰伏精进!” 稳健,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第70章 红孩儿要拜师? 晨光熹微,穿透薄雾,将小院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竹影摇曳,露珠在叶尖滚动,折射着微光。 陈曦推开院门,一袭青衫纤尘不染。 昨夜炼化《春秋》原典大半,儒道破入大儒上境。 仙道晋升炼神返虚,九转金身亦在丹药灵玉滋养下稳固精进。 体内力量奔涌不息,却又沉凝内敛,如古井深潭。 深吸一口带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空气,胸中浩然气自然流转,灵台一片澄澈通明,准备前往国子监开始新一日的教学。 【叮!稳健闭关结束,修为精进,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24583!】 识海深处,淡金面板无声流转。 然而,初一踏入朱雀大街,陈曦的脚步便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喧嚣市井,人流如织,贩夫走卒的吆喝,士子文人的谈笑,车马粼粼的声响…… 看似与往日无异,但在陈曦的感知之下,却是已然发现异常! 妖气! 虽然极其微弱,混杂在驳杂的人气烟火气,甚至是佛门残留的檀香中。 这些妖气,被刻意收敛伪装,寻常修士甚至金吾卫都难以察觉。 但陈曦,因为刚刚突破,却是能够清晰感知到。 不知不觉间,已然有着诸多妖魔混进了长安。 几个挑担的货郎,步履看似沉重,落脚却轻如狸猫,气息悠长。 巷口倚着墙根晒太阳的乞丐,浑浊的眼眸深处偶尔闪过锐利如鹰隼的精光。 甚至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驶过,帘幕低垂,陈曦的神念却捕捉到车内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血气,非是杀伐,而是某种古老异兽的本源气息! ......... “果然来了……” 陈曦心中了然,面色却平静如常。 程咬金李靖率领北衙禁军及边军精锐星夜北上,如同抽走了长安这头巨兽最锋利的爪牙。 人道龙气又被敖青血煞彻底锁死,屏障形同虚设。 此刻的长安,对那些隐匿在暗处的妖魔鬼怪左道邪修而言,无异于一座不设防的宝库,人人都想来分杯羹。 这些妖物,或为寻仇,或为夺宝,或受某些势力驱使,更甚者…… 陈曦目光沉静地扫过那几个气息异常的身影,并未停留,亦未声张。 一则,这些妖物伪装得极好,并未当街作恶显露行迹,仅凭气息难以定罪,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徒惹麻烦。 二则,维护长安城治安,缉拿妖魔,此乃长安府尹职责所在,自有金吾卫、不良人甚至可能存在的钦天监暗探去操心。 他如今是国子监博士,职责在传道授业,不在斩妖除魔。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陈曦心中默念,步履依旧沉稳,汇入前往务本坊的人流。 然而,当他行至一处十字街口时,眉头却微微蹙起。 神念感知中,几道先前分散的微弱妖气,此刻竟隐隐有汇合之象,且移动的方向,赫然指向城东北的齐王府! 齐王李佑? 这位陛下的第五子,素来骄纵跋扈,名声不佳。 这些隐匿行踪的妖魔,为何会不约而同地向其府邸方向汇聚? 是巧合? 还是…… “多事之秋……” 陈曦暗自摇头,压下心头疑虑。 此事关系重大,又无实证,更非他职权范围,贸然插手绝非明智之举。 打定主意,稍后寻机将这一丝异常透露给李怀仁或秦怀道便是,由他们这些皇亲勋贵子弟去暗中查探更为妥当。 收敛心神,陈曦不再多想,加快脚步,不多时便已来到国子监那庄严肃穆的朱漆大门前。 门房小吏早已认得这位新晋的博士大人,连忙恭敬行礼: “陈博士安好。” 陈曦颔首,正欲入内,那小吏却上前一步,面带难色,低声道: “博士,有客来访,已在明伦堂偏厅等候多时了。” “客?” 陈曦微感意外。 他在长安并无多少故旧,谁会一早来国子监寻他? “是几位……呃,有些奇特。” 小吏斟酌着词句,似乎不知该如何描述。 “领头的是个须发皆白身形魁梧的老者,气度倒是不凡。还带着四个……四个小童,和一个看着像小公子哥儿的娃娃,那娃娃长得粉雕玉琢,就是……就是眼神有点凶。他们自称是您故人之子仆从,特来拜会。” 故人之子? 仆从? 小童? 粉雕玉琢眼神凶的娃娃? 陈曦心中疑窦丛生,实在想不起自己有何故人会以此种方式遣人来访。 但对方既然找上门来,又是在国子监内,倒也不妨一见。 “请他们到我的值房吧。”陈曦吩咐道。 “是。”小吏领命而去。 陈曦步入国子监,穿过古柏森森的庭院,回到自己位于明伦堂东侧的值房。 刚坐下不久,门外便传来脚步声。 门被推开,小吏引着一行人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果然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此老身材极其高大魁梧,比程处默还要壮硕几分,骨架宽大,虽穿着寻常的褐色布衣,却难掩一股剽悍之气。 腰背挺直如松,面色红润如重枣,一双环眼开阖间精光内蕴,行走间步伐沉稳,落地无声,显然修为不俗。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身后,四个约莫八九岁模样、穿着统一青色短打、扎着冲天辫的男童,个个眼神灵动,骨碌碌地打量着四周,虽竭力模仿着童子天真,但那偶尔闪过的精光与沉稳的气息,绝非寻常孩童。 而被他们隐隐护在中间的,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六七岁的娃娃。 这娃娃生得唇红齿白,面如敷粉,眉心一点朱砂痣鲜红欲滴,端的是粉雕玉琢,俊美非凡。 穿着一身火红的锦缎小袄,更衬得肌肤胜雪。 然而,那双本该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与其年龄绝不相符的桀骜与不耐烦,甚至带着一丝被压抑的凶戾。 小嘴紧抿,鼻孔微不可查地朝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骄横模样。 陈曦的目光在这红衣娃娃脸上停留了一瞬,心中猛地一跳! 这面容,这气质,尤其是眉宇间那股天生的骄纵与火气…… 虽然年幼,但陈曦却是不禁瞬间觉得一股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不等陈曦深思,待小吏退下关好房门,那老者竟二话不说,推金山倒玉柱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陈曦纳头便拜! “小人马护卫,参见陈先生!” 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恭敬。 身后的四个童子见状,也立刻齐刷刷跪下,动作整齐划一。 唯有那红衣娃娃,小脸一扭,哼了一声,梗着脖子不肯跪,却被旁边一个童子眼疾手快,暗中扯了扯衣角,才不情不愿地跟着跪了下去,小嘴撅得老高。 陈曦连忙起身虚扶:“老丈请起!诸位请起!曦不过一介书生,当不得如此大礼!不知老丈口中的故人是……” 马护卫被陈曦隔空扶起,感受到那股沛然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眼中敬畏更浓。 起身抱拳道:“回禀先生,小人乃是翠云山芭蕉洞,平天大圣牛魔王麾下,亲卫统领马护卫!” 牛魔王的人! 那岂不是说,那小娃娃? 红孩儿! 陈曦瞬间明白了过来,难怪说怎的会有股熟悉之感。 “小人奉我家大王之命,护送小主人红孩儿,及其座下云里雾、雾里云、急如火、快如风四健将,前来长安,拜入先生门下,聆听教诲!” 马护卫语气铿锵,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忠诚与使命感。 指向那四个童子和一脸不忿的红孩儿:“这四位便是小主人的得力臂助,四健将。至于小主人……” 马护卫看向红孩儿,眼中带着长辈的慈爱和一丝无奈。 “大王已亲自出手,暂时封禁了他体内绝大部分妖力本源,只留些许护身,令其暂时化作这般模样,以便在人间行走,安心向学。大王严令,在先生门下,小主人需谨守弟子之礼,不得放肆!” 红孩儿闻言,小脸涨得通红,似乎想说什么,但接触到马护卫那严厉中带着恳求的眼神,又愤愤地扭过头去,用力踢了踢脚下的青砖。 陈曦心中念头急转。 收红孩儿为徒? 这简直是天大的麻烦! 此子牵扯因果太深,是西游路上唐僧师徒的劫难之一,更是佛道博弈的一颗重要棋子。 自己若卷入其中,无异于主动跳进风暴中心,与稳健之道背道而驰! 正欲婉拒,却听马护卫继续恳切道: “先生!我家大王对您推崇备至!苍茫山一别,大王时常提起先生风骨,言先生乃当世大儒,持身中正,学问通天,未来必为人族圣贤!” “大王说,小主人顽劣,若留在妖域,恐难成大器,唯有拜在先生这般真正明理修身的大贤门下,方能磨去戾气,明辨是非,未来或可走出一条不同于妖族的正道!” 马护卫说着,环眼之中竟隐隐泛起一丝水光,再次抱拳,深深一揖: “先生!小人追随大王千年,深知大王舐犊情深!此乃大王一片苦心,托付之重!小人与四健将,愿以性命担保,绝不让小主人惹是生非,惊扰先生清修!只求先生给小主人一个聆听教诲的机会!小人……小人给您磕头了!”说着竟又要跪下。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提到牛魔王对陈曦的推崇和托付之重,以及他自身愿以性命担保的决心,那份沉甸甸的忠义之心,令人动容。 陈曦伸出的手顿住了。 看着眼前这位魁梧老者眼中那份近乎虔诚的恳求与忠诚,又瞥了一眼那虽然桀骜不驯但终究被封了法力显得人畜无害的红孩儿,还有那四个同样被封了妖力如同普通健壮童子的四健将。 拒绝的话,似乎难以出口。 牛魔王此举,看似莽撞,实则深思熟虑。 将独子送到自己这个人族大儒门下,避开即将到来的西游风波,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而且,将红孩儿和四健将的妖力尽数封禁。 只留一个玄仙境界的马护卫保护,姿态放得极低,诚意十足。 若自己断然拒绝,弗了牛魔王的一片心意,倒还好说。 就怕这几人在长安再出什么意外,到时候可就不美了。 毕竟,如今的长安......... “唉……” 陈曦心中暗叹一声,牛魔王这老牛,看似粗豪,实则精明,却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沉吟片刻,陈曦有了决断。 他脸上露出温和却带着一丝为难的笑意,对马护卫道: “马护卫请起,牛大圣厚爱,曦惶恐。红孩儿天资聪颖,若能得名师指点,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只是……” 陈曦又话锋一转道:“曦虽忝为国子监博士,但一身所学,皆承自恩师。收徒传道,事关重大,非曦一人可决。此乃尊师重道之礼,亦是规矩所在。” 马护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并未失礼,依旧恭敬聆听。 陈曦继续道:“不若这般。诸位远道而来,诚意拳拳。曦愿引荐诸位,随我一同前往曲江池畔,拜见吾师颜师。” “若他老人家首肯,认为曦有资格收徒,且红孩儿与我儒门有缘,此事方有可为。不知马护卫意下如何?” 将决定权推给颜师!此乃最稳妥之法。 一来,合乎礼法规矩,无人能指摘。 二来,颜师境界高深,洞悉因果,更能看清收下红孩儿牵扯的利弊,由他决断最为妥当。 三来,若颜师拒绝,牛魔王那边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马护卫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再次躬身: “全凭先生安排!能得见亚圣颜师,乃是我等天大福分!” 红孩儿在一旁听了,小眉头皱得更紧,嘟囔道:“见什么颜师……麻烦……”却被马护卫一个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陈曦点点头:“如此甚好。不过,在去之前,曦有一事不明。长安乃大唐帝都,人道龙气虽暂被锁,但禁制犹存,寻常妖族难以潜入。诸位是如何……” 他目光扫过红孩儿和四健将,意思很明显,这几人封了妖力与人族无二,可你这玄仙大妖如何能悄无声息进入长安? 马护卫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凝重道: “先生明鉴。长安龙气被锁之事,早已在四方妖域传开。如今这长安城,看似平静,实则已成各方势力眼中的宝地!” 他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门窗,声音压得更低: “不仅是我等南瞻部洲的妖族,便是西牛贺洲、甚至更远地方的一些积年老妖、邪魔巨擘,也都闻风而动,各显神通,或隐匿气息,或借用人族身份,甚至可能依附于某些……权贵府邸,潜入了进来!” “大王是借了一件早年游历所得的遁形玉符,暂时遮掩了我的本源气息,才勉强瞒过外围的几道残余禁制,混入城中。” “但据小人沿途观察,这长安城内,此刻潜藏的妖魔数量,恐怕远超想象!” “其中不少,气息诡异强横,绝非善类!” 西牛贺洲!甚至更远的妖魔! 马护卫话音落下,陈曦也不禁微微一惊。 之前的感知和猜测,皆是得到了印证。 “原来如此……” 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动身,前往曲江池畔,拜见吾师。” 看向那依旧一脸不情愿的红孩儿,温言道: “红孩儿,随我来吧。能否留下,需看你的缘法,也需看你的心性。” 第71章 有教无类! 曲江池畔,竹篱茅舍依旧。 晨雾未散尽,竹叶尖挑着露珠,映着初升的朝阳,折射出细碎的金芒。 紫气东来,氤氲在草庐之上,平添几分玄奥。 陈曦引着马护卫红孩儿及四健将一行,刚踏入那蜿蜒的青石板小径,便见那梳着双丫髻的童子已蹦跳着迎了出来,小脸带着早知如此的了然笑意。 “陈师兄安好!夫子说:子川携客至,缘法已至,进来吧。” 童子声音清脆,侧身让开柴扉。 陈曦心头微暖,对颜师的洞察力早已习以为常,恭敬一揖: “弟子陈曦,谨遵师命。” 他转向身后众人,尤其看了一眼依旧梗着脖子眼神却难掩好奇与一丝紧张的红孩儿,温声道: “随我来,切记恭敬。” 草庐内,檀香袅袅,清茶已沸。 颜师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麻布深衣纤尘不染。 他目光温润平和,如同古井深潭,先落在陈曦身上,微微颔首,随即扫过马护卫、红孩儿及四健将。 马护卫只觉那目光看似平淡,却仿佛穿透了皮囊,直视他玄仙级的妖魂本源,魁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躬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红孩儿更是小脸一白,那股天生的桀骜在绝对的力量与智慧面前,瞬间被压制得死死的,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紧紧攥住了马护卫的衣角。 四健将更是噤若寒蝉,垂手肃立。 “弟子陈曦,拜见老师。” 陈曦深深一揖,礼数周全。 “起来吧。” 颜师声音温和,如同春风拂过. “子川,你身后这些客人,气息倒是驳杂。所为何来?” 陈曦直起身,恭敬道: “回禀老师,此乃南瞻部洲翠云山芭蕉洞,平天大圣牛魔王麾下亲卫统领马护卫,及其少主红孩儿,与座下四健将。” 陈曦指向众人,一一介绍。 “牛魔王?” 颜师眼中掠过一丝了然,“苍茫山那位?倒是个豪雄之辈。其子红孩儿……” 目光再次落在那个粉雕玉琢,却难掩凶戾的小娃娃身上。 “嗯,根骨清奇,本源炽烈,只是戾气未化,锋芒太露。” 陈曦接着道:“牛大圣遣马护卫护送红孩儿前来长安,欲拜入弟子门下,聆听教诲,以期磨去戾气,明辨是非,走一条正道。” “弟子感念牛大圣拳拳爱子之心与托付之重,然收徒传道,事关重大,非弟子一人可决,更不敢僭越师门规矩。故特引荐前来,恳请老师定夺。” 草庐内一时寂静,唯有红泥小炉上铜壶发出轻微的咕嘟声。 颜师的目光在红孩儿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陈曦,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的笑意。 “子川啊,”颜师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敲在每个人心头,“你可知至圣先师有教无类之意?” 陈曦心神一凛,恭敬垂首: “弟子愚钝,请老师教诲。”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教化之功,首在开蒙启智,明理修身。何谓有教无类?” 颜师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那礼崩乐坏的春秋, “非仅指门第出身,贫富贵贱,更在于……族类之别!” 他抬手,虚指红孩儿: “此子虽是妖族,然妖力清纯,本源炽烈如火,显其天性未受污浊浸染。” “观其因果,虽有纠缠,却非恶业缠身,更无不可化解之宿怨。其父将其送至你门下,非是祸乱,实是求道避祸,一片赤诚向善之心。” “你若践行自身教化之道,欲立言立德立功,成就圣贤之业,便不该有那狭隘的门户之见,族群之隔!”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上古之时,我华夏先民筚路蓝缕,四方又何尝不是被视作蛮夷戎狄?然何以成今日之华夏?” 闻言,陈曦不禁心神微微一震,对于此话很是认同。 而也就在这时,颜师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又继续道: “凡行我华夏之礼,向我华夏之心,着我华夏衣冠,习我圣贤经典,尊我人伦纲常者,无论其血脉源于何方,皆可为我华夏之人!” “教化之功,在于化异为同,导恶向善!此乃我儒门立世之根本,亦是至圣先师有教无类之真谛!” “红孩儿既愿拜你为师,学你之道,那便是与我儒门有缘。你收下他,悉心教导,使其明理修身,褪去妖性戾气,汇入人道,此乃功德,亦是践行你教化之道的最佳磨砺!” 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是啊! 稳健之道,是步步为营,厚积薄发,是谋定而后动,是持身以正,行之以稳! 绝非是畏首畏尾,画地为牢,一味逃避因果! 稳健之道,同样包含担当与教化之责! 红孩儿虽是西游一劫的棋子,牵涉佛道因果,但棋子并非不能跳出棋盘! 若能以儒门教化之功,导其向善,明其本心,褪去凶戾,使其未来跳出那注定的劫数,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未必不是不可能! 稳健非苟且,教化即担当! 一念通达,陈曦只觉神魂前所未有的清明透彻。 胸中浩然气竟隐隐有再上层楼的迹象,与国子监的磅礴文脉共鸣愈发清晰。 【叮!得亚圣点化,明悟有教无类真谛,洞悉稳健之道更深内涵,心性通达,前路豁然!稳健经验值+1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6083!】 “弟子……受教!” 陈曦对着颜师,深深一揖到底,语气中充满了明悟与感激。 “谢老师拨云见日,指点迷津!弟子愿收下红孩儿,传道授业,导其向善!” 颜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抚须颔首: “善。” 他目光转向一旁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心潮澎湃的马护卫,以及那懵懵懂懂却隐隐感觉自己命运似乎被改变了的红孩儿。 “红孩儿,”颜师声音温和下来,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 “你父送你至此,是望你成人成才。子川既愿收你为徒,你当行拜师之礼,自此尊师重道,潜心向学,不可再如往日般顽劣任性,可明白?” 红孩儿小嘴动了动,看了看颜师,又看了看陈曦,最后看向一脸激动与期盼的马护卫。 终究还是在那无形的压力与马护卫恳切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向前一步。 对着陈曦,学着人族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跪下,磕了三个头。 “弟子……红孩儿,拜见师父。” 陈曦坦然受礼,待红孩儿磕完头,才上前一步,亲手将他扶起。 入手只觉这小娃娃筋骨强健,虽妖力被封,但血脉中蕴含的炽热力量依旧惊人。 “既入我门,当有儒门之名。” 陈曦看着红孩儿那双桀骜未消却已带上几分新奇的眸子,沉吟片刻,道: “你本名红孩儿,乃妖族之名。今日为师为你取一儒名,望你时刻谨记于心。” “我知你出身非凡,天生异禀,一身本领在同辈中亦是翘楚。然,修行之路,漫漫长远,最忌恃才傲物,目空一切。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宇宙之大,远超你我想象。当怀敬畏之心,脚踏实地,睁眼看世间万物,于平凡处见真知,于细微处悟大道。” 陈曦目光沉凝,一字一句道: “此名,便唤作——子凡。” “子凡?” 红孩儿眨巴着大眼睛,有些不解。 “子,乃尊称,亦寓君子之意。凡,非平凡,而是告诫你,莫以自身特异而骄纵,需时刻保持一颗平常心、敬畏心,脚踏实地,见微知著。这凡字,便是你修行路上需时刻谨记的警钟!” “陈子凡……” 一旁的马护卫低声念了一遍,眼中精光大盛。 “好!好名字!大俗大雅,寓意深远!谢先生赐名!”他激动得又要下拜。 红孩儿小眉头皱了皱,觉得这名字远不如圣婴大王威风,但看着师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马护卫的激动,只得撇撇嘴,小声应道: “哦……弟子陈子凡,记住了。” 颜师在一旁看着,微微颔首: “子凡……好。望你牢记师训,莫负此名。” 拜师礼成,马护卫欣喜若狂,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使命。 他连忙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形如罗盘的物件。 此物表面布满玄奥纹路,中心一点深邃幽光缓缓旋转,仿佛内蕴一方世界,散发着古老而隐晦的空间波动。 “先生!” 马护卫双手捧上此物,恭敬道: “此乃我家大王特意为小主人拜师所备的拜师礼!大王言道,先生传道解惑,恩同再造,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先生笑纳!此物名为芥尘寰,乃是一方初生的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 陈曦一惊。此等宝物,内含独立空间,自成小世界,灵气浓郁,规则相对独立,乃是大能开辟道场、培育灵根、甚至闭关突破的无上至宝! 其价值,根本无法用凡俗之物衡量! 牛魔王这份礼,太重了! “此礼太过贵重,曦……”陈曦下意识便要推辞。 “子川,收下吧。” 颜师却在此刻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目光落在那芥尘寰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牛魔王倒是舍得,此物于你,恰是雪中送炭。” 颜师看向陈曦,缓缓道: “你之修行,虽根基扎实。然修行之路,越往后,所需积累越是海量。” “地仙界光阴如常,你缺的,正是时间!此洞天虽初生,规则未全,但其内光阴流速,却远超外界数倍乃至十数倍!且灵气精纯,自成循环,正是你闭关精进、参悟大道、培育灵材的绝佳道场!此乃缘法,亦是助力,不必推辞。” 颜师一番话,瞬间点明了这芥尘寰对陈曦的重要性! 而陈曦自是也深知这点,不过无功不受禄,所以这才一开始选择拒绝。 不过,颜师既然说了,那便也就不用矫情了。 陈曦心中豁然开朗,再无犹豫。 深吸一口气,对着颜师恭敬一礼: “弟子明白了,谢老师指点。” 随即,他转向马护卫,郑重地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芥尘寰。 “请转告牛大圣,此礼曦收下了。子凡既入我门,我必尽心教导,不负所托。” 马护卫激动得虎目含泪,连连点头: “先生大恩,牛魔王一脉永世不忘!” 草庐之外,紫气渐散,阳光洒满竹林。 陈曦带着新收的弟子陈子凡,以及马护卫、四健将,辞别颜师。 红孩儿,不,陈子凡,一步三回头地看了看那座看似平凡却让他本能敬畏的草庐。 又看了看身旁这位气息沉凝如海的年轻师父,小脸上那丝桀骜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新奇与茫然交织的复杂神色。 第72章 水月洞天 夕阳熔金,将城南小院染上一层温暖的橘色。 竹影在青石板上拖得老长,沙沙作响。 陈曦引着新收的弟子陈子凡,以及马护卫、云里雾、雾里云、急如火、快如风四健将,踏入了这座清静的院落。 “侧院有几间空房,马护卫与子凡可各居一间,四健将住厢房。” 陈曦指着西侧稍小的院落吩咐道,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师道威严。 马护卫连忙躬身:“谨遵先生吩咐。” 他看向红孩儿,眼中带着恳切与提醒。 陈子凡小嘴依旧撅着,眼神在院中扫了一圈,带着几分挑剔和嫌弃这地方的简陋,但在马护卫的目光下,还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陈曦目光转向那四个虽被封了妖力,却依旧眼神精悍行动利落的童子: “云里雾、雾里云、急如火、快如风。” “在!” 四童子立刻挺直腰板,齐声应道,动作整齐划一。 “自今日起,你四人便负责这小院的日常清扫、洒扫庭除,并轮值守夜,护卫庭院安全。不得懈怠,更不得惊扰四邻。” 陈曦语气平淡,却自有分量。 “是!先生!” 四健将毫不犹豫地领命。 对他们这等积年老妖而言,这等杂役不过是小事,能安稳地待在少主身边,已是万幸。 陈曦点点头,最后目光落回陈子凡身上: “至于你,陈子凡。” 红孩儿立刻竖起耳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除却国子监休沐之日,每日需随为师前往国子监。” 陈曦看着他,清晰地说道: “不仅要听为师的课,国子监内其他博士所授之经史子集、律算书艺,亦需旁听。既入人间,便需明人间之理,通圣贤之道。” “啊?!” 陈子凡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失声叫道: “都要听?那些……那些凡人讲的东西有什么好听的?你不是我师父吗?什么时候教我厉害的儒道神通?像你那样……” 他想到了自己父亲介绍这位师父时所说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但更多的是不耐烦。 陈曦闻言,神色未变,只是目光更显深邃: “儒道修行,根基在学问,精髓在养气。神通?不过是学问通明浩然之气沛然充盈后,水到渠成之果。” 随后又顿了顿,看着陈子凡那充满野性与不耐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你何时能静下心来,于这圣贤典籍中寻得真意,胸中自生一缕浩然之气,明辨是非,通达事理,为师自会传你儒道正法。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说罢,陈曦转身走向自己居住的主屋书房,片刻后出来,手中已多了几册线装书籍,将其递给陈子凡。 “今日起,先读这三册:《论语》、《春秋》、《诗经》。若有不解之处,可问院中仆役陈安与阿福。若他二人亦无法解答,再来问我。记住,读书非为记诵,贵在明理修身。” 陈子凡看着手中那几本散发着墨香的凡物,再看看师父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小脸皱成一团,满心不情愿,却又不敢顶撞,只得闷闷地应了声: “……知道了,师父。” 【叮!稳健收徒教化,安排妥当,初步奠定师徒名分与课业,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6383!】 “马护卫,你修为最高,便居中策应,照看子凡起居,约束四健将,非有要事,不必时刻跟随子凡身边。”陈曦最后对马护卫道。 “小人明白!定不负先生所托!” 马护卫抱拳应诺,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少主拜师成功,且有了安身之所,他的使命已完成大半。 打发走众人,看着陈子凡在四健将簇拥下,一步三回头、满脸写着读书好烦地走向侧院,陈曦微微摇头。 转身回到静室,陈曦的神情瞬间变得专注而凝重。 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件牛魔王所赠的拜师厚礼芥尘寰。 这非金非玉的罗盘状宝物,触手温润,表面玄奥纹路在静室幽光下仿佛缓缓流动,中心那点深邃幽光如同宇宙奇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 “洞天福地……” 陈曦深吸一口气,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蕴含着一丝神魂烙印,缓缓滴落在那幽光中心。 “嗡!” 精血落下,芥尘寰骤然爆发出柔和却磅礴的清光! 无数繁复玄奥的符文如同活物般从罗盘表面腾起,瞬间将陈曦包裹! 一股浩瀚苍茫的意念,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识海! 山川河流、草木生灵、日月星辰虚影…… 一方初生世界的雏形,其核心规则本源印记,毫无保留地向陈曦敞开! 陈曦的神魂如同海绵般疯狂吸收着这方天地的信息,同时以自身意志为引,将烙印深深打入这方世界的本源核心之中!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更是意志与这方初生世界天道的融合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当静室内的清光渐渐敛去,陈曦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精光一闪,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山河变迁的景象一闪而逝。 芥尘寰已化作一个微缩的不断旋转的星云状印记,悄然烙印在他的掌心,随即隐没不见。 一股血肉相连、如臂使指的感觉油然而生。 心念微动。 下一刻,静室内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 一片清新到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曦的身影出现在一片奇异的天地之间。 脚下是松软的蕴含着浓郁灵气的沃土,远处青山如黛,层峦叠嶂,云雾缭绕山腰。 近处溪流潺潺,清澈见底,水中竟有灵气盎然的游鱼穿梭。 奇花异草遍地,灵蝶飞舞,珍禽异兽的鸣叫隐隐从林间传来。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精纯无比,远超外界十倍不止! 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四肢百骸在欢呼雀跃。 抬头望去,天空并非纯粹的蓝,而是带着一种琉璃般的质感,一轮温和的太阳高悬,散发着适宜的光与热,却并非真正的恒星。 夜幕降临时,则会有星辰投影,虽不如真正星空浩瀚,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好一方洞天福地!” 陈曦由衷赞叹。牛魔王这份礼,确实厚重得惊人。 炼化了世界核心,成为此界之主,他对这芥尘寰洞天的了解更加清晰。 此界尚属小千世界雏形,地域约莫千里方圆,但山川河流、森林湖泊、生灵植被一应俱全,自成循环,灵气充沛精纯。 其核心本源,足以支撑一位修仙者在此一路修炼至金仙境界! 只不过若强行突破更高境界,洞天本源将不堪重负,有崩溃之危。 最令陈曦心动的,是此地的时间规则! 正常状态下,洞天内时间流速是外界地仙界的十倍! 外界一日,洞天十日! 这意味着他拥有了极其宝贵的修行时间! 而作为界主,他更能行使天道权柄,强行扭曲局部时间,最高可达恐怖的百倍流速! 但此举对洞天本源消耗巨大,如同涸泽而渔,持续不了多久便会伤及世界根本,最终沦为废土。 若非生死攸关或极度紧要的突破关头,绝不可轻用。 “资源不缺,灵气充足,最宝贵的是时间……” 陈曦漫步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神念扫过郁郁葱葱的山林,灵光闪烁的矿脉,以及那些懵懂却充满生机的灵兽灵植,心中充满踏实感。 仙道修行最缺的积累时间,在此地得到了极大的弥补。 唯一稍显美中不足的,是这方世界虽然生机勃勃,却独独少了些人气。 想要弥补这一点,或许真要等到自己日后真正开宗立派,引门人弟子入内修行,才能让这方世界真正活起来。 他的目光投向洞天中心那座最高的灵山,山巅云雾缭绕,隐隐有紫气升腾,乃是洞天灵气与规则汇聚之地。 “此山……可为吾之道场。” 陈曦心念再动,身形已出现在山巅。 俯瞰着自己这方小小的世界,一股掌控感油然而生。 更令他心头微热的是,炼化核心时得到的信息。 此洞天福地具有可成长的特性! 若能寻得传说中的上古神物通天建木,哪怕只是一截残枝,以其蕴含的沟通天地支撑世界的无上伟力,便有可能促使洞天发生本质蜕变,向着更高层次的中千世界乃至大千世界进化! 届时,世界本源增强,能承载的修为上限提升,时间流速规则也可能更加稳固强大! 若寻不到通天建木,那就只能依靠海量资源的投入来缓慢蕴养提升。 过程漫长艰难,且效果远不如前者。 “通天建木……这等开天辟地之初的神物,早已失落于时光长河,踪迹渺茫,可遇不可求。” 陈曦微微摇头,将这份遥不可及的念想暂且压下。 即便没有通天建木,这芥尘寰洞天对他而言,已是天大的机缘和修行加速器。 “此界,便唤作水月洞天吧。” 陈曦望着山巅清泉汇成的小潭,倒映着琉璃般的天空,宛如一轮水月。 此名既应景,亦是对前世蓝星记忆中那份逝去情怀的纪念。 【叮!成功炼化洞天福地,掌控一方小世界,获得修行加速之基,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6883!】 选定道场,命名洞天,陈曦不再耽搁。 当下最紧要的,便是利用这十倍的时光,将刚刚突破的炼神返虚境界彻底稳固,并向更高层次迈进! 他于山巅灵泉旁寻了一处平坦青石,盘膝坐下。 水月洞天充沛精纯的灵气如同受到召唤,化作肉眼可见的淡青色灵雾,丝丝缕缕向他汇聚而来,没入周身窍穴。 外界夜色渐深,长安城暗流涌动。 水月洞天之内,五日时光悄然流逝。 陈曦周身气息愈发沉凝深邃,炼神返虚的境界在十倍的时光与充沛灵气滋养下,正以惊人的速度稳固并向前推进。 【叮!于水月洞天中潜心修炼,炼神返虚境界稳固精进,稳健经验值+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7083!】 第73章 陈曦传道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27083】 【仙道修为:炼神返虚(初期稳固)】 【儒道境界:大儒(上境)】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一转(巅峰)】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小成)】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初步炼化,契合度中)】 【法宝:黑风舟】 【洞天:水月洞天(时间流速10倍)】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深处,淡金色的系统面板光华温润,无声映照着陈曦一夜水月洞天潜修后的精进根基。 贞观十三年,九月二十五。 晨光微熹,城南小院。 陈曦推门而出,一袭青衫,气息沉凝如古井深潭,周身萦绕着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度。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簇新儒童服饰,粉雕玉琢的陈子凡。 红孩儿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别扭,但眼神深处那丝天生的凶戾,似乎消散了不少。 四健将化作的四名青衣童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神情恭谨,不敢有丝毫逾越。 马护卫则留在院中,居中策应。 清晨的长安城,喧嚣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街头巷尾,金吾卫甲士巡逻的频率明显增加,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流。 百姓们行色匆匆,谈论着北境战事的不利消息,言语间带着忧虑。 陈曦步履沉稳,对这些暗流视若无睹。 胸中浩然气自然流转,将试图侵扰心神的杂念无声排开。 陈子凡则好奇地东张西望,人族帝京的繁华与危机感交织的氛围,对他而言充满了新奇。 行至国子监门前,那沉淀千年的肃穆文华之气扑面而来。 陈子凡小脸上的不情愿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取代,下意识地攥紧了陈曦的衣角。 门房小吏见到陈曦,连忙行礼: “陈博士安好。” “嗯。” 陈曦颔首,对门房道: “劳烦通禀祭酒大人,曦携新收弟子陈子凡前来拜见。” 片刻后,陈曦带着陈子凡步入明伦堂偏厅。 孔颖达已端坐主位,紫袍玉带,气度雍容。 他目光温润,先是落在陈曦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显然察觉到了陈曦气息的沉厚精进。 随即,目光转向陈子凡。 那目光平和却仿佛能穿透人心,陈子凡顿感一股无形的压力,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又强撑着挺直了小身板。 “这便是子川新收的高徒?”孔颖达抚须微笑。 “回祭酒,正是。” “此乃曦族中远房侄儿,名子凡,天资尚可,心性未定。蒙其父母信任,托付于曦,望能入国子监蒙学,聆听圣贤教诲,明理修身。” 孔颖达何等人物,自然看出陈子凡身上那股迥异常人的炽烈本源气息,以及四健将伪装童子身上刻意收敛却难掩精悍的妖气。 但他面色如常,目光中只有对后辈的期许与对陈曦的信任。 “陈氏子凡?” 孔颖达含笑点头,目光在陈子凡眉心那点朱砂痣上停留一瞬。 “好名字。子川既为其师,又引荐入监,此子福缘不浅。” 他转向陈子凡,语气温和却自有威严: “陈子凡,国子监乃文脉圣地,非比寻常私塾。入此门墙,当尊师重道,勤学苦读,明辨是非。你可能做到?” 陈子凡被孔颖达那温润却仿佛蕴含着万卷书海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想起师父的叮嘱和马护卫的恳切,又看了看身旁气度沉凝的师父,终于低下头,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弟子……陈子凡,谨记祭酒教诲,必当努力向学。” “善。” “既如此,便随子川去吧。子川,今日格物新科首讲,学子们早已翘首以盼,莫要让他们久等了。” “谢祭酒。”陈曦带着陈子凡躬身告退。 离开明伦堂,陈曦并未立刻前往讲坛,而是先领着陈子凡熟悉国子监环境。 穿过古柏森森的庭院,走过书声琅琅的学舍。 当陈子凡看到那些身着儒衫,年纪或长或幼的学子们,在见到师父时无不恭敬行礼,口称陈师,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敬仰时,小脸上的不情愿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取代。 尤其当他们来到格物新科专用的宽大讲坛前。 只见讲坛之下,早已黑压压坐满了人! 不仅那些狂热崇拜的学子一个不少,更有许多其他学舍的学子闻讯赶来,甚至一些身着深绯浅绯官袍的博士、助教也坐在后排,神情专注地等待着。 近千道目光汇聚于讲坛之上,充满了期待与求知。 整个白玉广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陈子凡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他印象中,唯有父亲牛魔王在积雷山点兵聚将时才有这般肃穆与威势。 但那是妖王的霸道与力量的压迫! 而眼前这近千人族学子汇聚的无声崇敬,却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力量,一种对知识与智慧的虔诚向往! 这种无形的气场,远比妖王的威压更让他感到震撼…… 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小小的脊背,看向身边师父的眼神,第一次真正带上了敬畏与一丝探究。 原来师父……在这些人族心中,竟有如此崇高的地位? 【叮!弟子陈子凡初识师道尊严,心生敬畏,教化之功初显,稳健经验值+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7283!】 陈曦并未多言,只是轻轻拍了拍陈子凡的肩膀,示意他随四健将在前排学子预留的位置坐下。 自己则步履沉稳,登上了那方丈许高的白玉讲坛。 当他站定的那一刻,整个广场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所有目光,聚焦于那袭青衫。 陈曦目光扫过台下,在陈子凡那张充满震撼的小脸上微微一顿,随即投向更广阔的人海。 声音清朗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诸生安坐。前日论格物致知之本,今日,吾等由一物入手,格其理,究其用,察其变,以微见著。” 他微微一顿,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呼! 一点橘红色的火苗,凭空而生,悬浮于他指尖之上。 火苗跳跃,散发着温暖与光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为何物?”陈曦问道。 “火!”台下学子异口同声。 “然。” 陈曦颔首,指尖火苗随之摇曳。 “上古燧人氏钻木取火,人族方告别茹毛饮血,得享熟食,驱散寒冷,抵御猛兽。此乃火之功,文明之始。” 火苗在他指尖化作一道细流,灵动游走。 “青铜熔铸,铁器锻打,百工兴旺,皆赖此火。它熔炼矿石,锻打兵刃农具,铸就我人族披荆斩棘、开疆拓土之基石。” 火流骤然升腾,化作一团熊熊烈焰,炽热逼人。 “然,火若失控,则成灾殃。” 陈曦声音转沉,指尖烈焰随之变得狂暴狰狞! “幽州大火,三日不绝,焚屋毁城,生灵涂炭!一念之差,暖阳化炼狱,恩泽变灾劫!” 烈焰狂暴的景象,配合陈曦沉痛的语气,让台下学子无不屏息,感受到火的恐怖威能。 陈子凡更是瞪大了眼睛,他天生控火,三昧真火焚山煮海,但从未从失控与灾劫的角度思考过火的力量。 “火,双刃之器也。” 陈曦的声音恢复了平和,指尖狂暴的烈焰也随之收敛,重新化作温顺跳跃的火苗。 “其功其过,不在火本身,而在驭火之人!” 他目光如炬,扫视全场: “何以驭之?格其理,知其性!” “火性炎上,遇木则燃,遇水则抑,遇风则烈,遇土则藏。此五行生克之理,驭火之基。” “火有虚焰实焰之别,有文火武火之分。熔金锻铁需猛火,煎药烹茶需文火。不知其性,何以控其度?” “火之本质为何?非木非石,乃阴阳二气剧烈摩擦碰撞所生之能量!此能量,炽热、光明、升腾、变动不居!明其本,方能穷其变!” 陈曦指尖的火苗随着他的话语不断变幻形态,时而凝聚如珠,时而散作流萤,时而化作火鸟振翅,时而凝成火莲绽放,将火的灵动、暴烈、温顺、毁灭与创生演绎得淋漓尽致。 “由火及物,世间万物,莫不如是!”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明其利弊,控其变化,方为格物之要!” “格物非空谈,贵在知行合一!明火之理,便当思如何引火入灶,省柴节薪;如何改良火器,利国利民;如何预防火患,保境安民!将所格之理,化为所用之行!” 陈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 “今日课后,诸生可自择一物,不必拘泥于奇珍异宝,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可。细察其形、其性、其变、其用,格其理,究其所以然,并思一知行合一之法,或改良其用,或规避其害,或另辟新途!” “七日之后,论道堂上,各抒己见!” 话音落定,指尖火苗化作点点流萤消散。 白玉广场上,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 “妙哉!格火致知,知行合一!陈师此论,振聋发聩!” “火之双刃,发人深省!格物之道,果然博大精深!” “七日之期,定要寻一物,格个明白!” “.........” 学子们激动得满脸通红,纷纷起身,对着讲坛上的陈曦深深作揖。 后排的博士助教们亦是抚掌赞叹,眼中充满激赏。 陈子凡坐在前排,小嘴微张,已经完全看呆了。 师父指尖那变幻莫测,仿佛拥有生命的火焰,以及那番关于火的本质、控制、利弊的论述,如同在他眼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原来火…… 还可以这样理解? 还可以这样控制? 他体内被父亲封印的三昧真火本源,似乎都因这番论述而隐隐躁动,仿佛找到了某种共鸣的方向。 原来师父教的,不是枯燥的文字,而是直指万物本源的大道! 这一刻,他对师父的认知,彻底颠覆。 【叮!国子监开讲格火致知,阐发知行合一,引文华共鸣,学子震动,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8083!】 …… 就在国子监内文华之气激荡,陈曦传道授业之时。 长安城西门,金光门外,气氛却是庄严肃穆,带着一丝离别的愁绪与宏大的期许。 水陆法会尚未圆满结束,然圣旨已下。 大唐护国法师、御弟三藏玄奘,奉旨西行,求取大乘真经! 皇帝李二,亲率文武百官,为御弟送行。 仪仗如云,旌旗猎猎。 玄奘一身锦襕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端坐于白马之上,宝相庄严,眉宇间一片澄澈坚定。 李二冕旒垂珠,亲自斟满一杯素酒,递与玄奘: “御弟,此乃素酒,聊表为兄心意。今日一别,山高水长,劫难重重。望御弟珍重圣体,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早日取得真经,回返东土,解我众生之苦!” 玄奘双手接过酒杯,眼中亦有动容: “皇兄厚恩,臣弟铭感五内!此去西天,心无挂碍,唯念真经!定不负皇兄重托,不负众生期盼!” 说罢,将杯中素酒缓缓洒于尘土之上,以敬故土。 随即,玄奘在洪福寺僧众的诵经声中,在百官与无数长安百姓的目送下,轻催白马,迎着朝阳,踏上了那条通往西天注定充满艰难险阻的十万八千里征途。 马蹄声嘚嘚,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李二立于原地,冕旒珠玉遮掩下的目光,深邃难明。 .......... 国子监内,讲坛之上。 陈曦似有所感,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与空间,投向西方。 随即收回目光,神色依旧沉静。 第74章 格物狂人红孩儿! 城南小院,晨光初透。 陈曦推门而出,便见侧院书房灯火竟彻夜未熄。 窗纸上映着一个伏案的身影,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抓耳挠腮,正是陈子凡。 他身前摊开数本昨夜从国子监借回的《五行精要》、《火部正法残篇》、《百工图录》,甚至还有一本《丹道初解》。 桌上更有一盏特制的琉璃灯罩,内里跳跃着一簇被刻意压制,颜色却异常深邃的橘红色火焰。 正是他本源被封印后,仅能调动的三昧真火种子。 小家伙神情专注,小脸紧绷,全无三日前的浮躁不耐。 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那缕火焰,时而使其凝聚如针,尝试穿透不同材质的薄片。 时而令其散开成网,观察其热力分布。 又时而又掐诀念咒,试图引动外界火行灵气注入,增幅其威能。 一缕青烟从他额前焦黄的发梢飘起,显然实验并非一帆风顺。 但其却只是皱了皱小鼻子,毫不在意,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火性炎上,遇风则烈……书上说的没错!但怎么才能让这烈更集中?更可控?就像师父说的……知其所以然!” 陈子凡咬着笔杆,喃喃自语,随即又在纸上刷刷记录着什么。 陈曦立于廊下,神念无声扫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红孩儿天性中的那份执着与对火焰的本能亲近,如今被格物致知的理念引导,正转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探索动力。 他并未打扰,只是悄然转身,前往国子监。 …… 国子监内,气氛与前几日截然不同。 往日的沉寂,被一种蓬勃的生机取代。 白玉广场上,讲坛之下。 学子们三五成群,不再是捧着经书死记硬背。 而是围拢在一起,对着各自选定的格物对象热烈讨论。 一个学子正对着面前一块形态奇特的矿石,用小锤敲击,记录其声音、硬度,试图分析其成分。 另一个则蹲在地上,仔细研究着蚂蚁搬家的路线,记录其协作方式。 更有甚者,竟搬来了几盆不同种类的花草,置于不同光照、水分条件下,进行对比观察。 “张兄,你看我这引水竹筒,在接口处缠上浸油的麻线,果然滴水不漏,比单纯用泥封强多了!” 一个学子兴奋地向同伴展示着自己的成果,一改良的简易引水装置。 “李兄此法甚妙!我观那农人汲水,木桶沉重,费时费力。我正思量能否以杠杆滑轮之法,设计一省力提水之器……” 另一学子拿着炭笔在纸上勾画,眼中充满光彩。 即便是最古板的老学究,此刻路过,虽仍会习惯性地皱皱眉。 但看到学子们眼中那久违的求知光芒和动手实践的劲头,斥责的话到了嘴边,也往往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或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颔首。 “老夫研读《周礼》数十载,从未想过格物竟能如此鲜活!陈博士此道,真乃为这千年学宫注入了生气!” 一位白发博士捋着胡须,对身旁的同僚感慨。 “是啊!” 另一位博士接口道:“昔日我等只知皓首穷经,寻章摘句,纵然满腹经纶,却难通实务。” “如今观之,圣贤所言致知在格物,其行之一字,分量何其重也!知行合一,方为大道!” 孔颖达负手立于明伦堂高阶之上,俯瞰着广场上这生机勃勃的一幕,紫袍玉带在晨风中轻扬,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欣慰与激赏。 “好!好一个知行合一!” 目光投向缓步走来的陈曦,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赞叹: “子川!看这满监气象,老夫心中甚慰!” “我辈儒生,所缺者,正是此等脚踏实地、格物穷理、由知导行的生气!” 他重重拍了拍陈曦的肩膀,眼中期许更浓: “持身以正,行之以稳!你这条路,走对了!老夫期待你格物之道,他日能成一家之言,泽被后世!” 陈曦恭敬行礼:“祭酒过誉,此乃诸生向学之心使然,曦不过略尽引导之责。” 胸中浩然气因这学宫气象与祭酒的期许,愈发沉凝浑厚,隐隐与整个国子监的磅礴文脉共鸣更深。 【叮!稳健传道授业,格物之学引国子监学风蜕变,生机盎然,知行合一理念深入人心,获祭酒高度赞誉,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8383!】 …… 与此同时,长安城以西,数百里外。 秋风渐紧,卷起官道上的尘土,打着旋儿扑向那个孤独前行的身影。 玄奘一身锦襕袈裟已沾满尘土,早已不复离京时的光鲜。 手持的九环锡杖,此刻更多是作为探路与支撑身体的拐杖。 胯下的白马喷着粗重的鼻息,步伐也显沉重。 抬头望了望天色,日头西斜,荒原莽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昨日,最后两名由李二派遣随行护送的御林军士,在经历了数日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后,终于承受不住这苦行僧般的旅程和茫茫前路的恐惧。 寻了个借口,向他叩头辞别,头也不回地策马奔向了长安的方向。 至此,这西行路上,真正只剩下了他一人一马。 “阿弥陀佛……” 玄奘低诵一声佛号,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中显得格外寂寥。 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僧衣,试图抵御傍晚的寒意。 腹中饥渴难耐,水囊早已空空如也。 昨日路过的村落尚能化些斋饭清水,今日却连人烟也难见了。 更令他心惊的是,昨夜露宿一处破败山神庙时,分明听到了远处山林中传来的野狼嚎叫。 绿油油的兽瞳在黑暗中闪烁,若非他燃起篝火诵经一夜,恐难安然。 这西行之路,远比他想象中更为艰苦。 皇兄所赐的黄金百两,在这荒郊野外,竟不如一个硬邦邦的干饼,一口清水来得实在。 “路漫漫其修远兮……” 玄奘望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蜿蜒土路,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旋即被更深的坚毅取代。 紧了紧手中的锡杖,轻抚白马鬃毛,低声勉励道: “莫怕,且行。真经所在,心之所向,纵是刀山火海,贫僧……亦往矣!” 马蹄声嘚嘚,在寂寥的旷野中,渐渐融入苍茫暮色。 …… 城南小院,书房内。 “成了!” 一声压抑着兴奋的低呼响起。 陈子凡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额角还沾着一点黑灰。 他指尖,那缕原本只能简单跳跃的三昧真火种子,此刻竟化作一道凝练如丝炽白刺目的火线! 火线并非单纯依靠妖力催动,而是被他以特殊手法,引动周围空气中游离的微弱火行灵气。 如旋涡般吸附压缩于火焰核心,再以自身微弱的神念引导其形态,使其穿透力与温度瞬间提升了数倍! 虽然这增幅对全盛时期的他微不足道,但在此刻妖力被封的状态下,意义非凡! 这证明了他这几日废寝忘食的钻研方向是对的,理解火的本质,利用规则,而非单纯依赖力量! “师父说的对……格物,真的有用!” 陈子凡看着指尖那道凝练的火线,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那是一种依靠自身智慧而非天生蛮力达成的突破。 就在这时,陈曦的声音温和地在他身后响起: “不错。火线凝而不散,热力内蕴,穿透极强。你已初步领悟了聚与引的关窍。但需切记,控火之道,首重心境。心浮气躁,则火势不稳;心念通达,则如臂使指。” 陈子凡吓了一跳,连忙散去火线,转过身,小脸上带着被撞破秘密的兴奋和一丝忐忑: “师父!您看出来了?” “自然。” 陈曦走近,拿起桌上那本《火部正法残篇》,指着其中一段关于心火引天火模糊记载。 “你以此为基础,结合格物之理,另辟蹊径,想法很好。然此残篇多有谬误,强练易伤及自身本源。明日为师为你默写一篇基础的《引火凝元诀》,虽非高深法门,却胜在中正平和,根基扎实,于你此刻参悟火之本质,更为相宜。” “真的?谢师父!” 陈子凡大喜过望,眼中那点因出身带来的桀骜,此刻已被纯粹的求知与对师父的敬服取代。 【叮!弟子陈子凡受格物之道启发,初步改良基础火法,心性向学,智慧增长,教化之功显着,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8883!】 ........... 第75章 稳健消费! 贞观十三年,十月初。 长安城的秋意渐浓,国子监内却是一片如火如荼的景象。 白玉广场上,学子们围聚一团,不再是单纯的书声琅琅。 取而代之的是热烈的讨论声、器具的敲击声、记录的沙沙声。 格物新科如一颗投入古井的巨石,彻底搅活了这沉淀千年的学宫。 “李兄,你看我这改良的曲辕犁模型,以此角度入土,省力三成有余!” “妙!张兄此格物所得,若能推广乡野,实乃农人之福!我这水车联动齿轮,还需你参详一二……” “王兄,你那观蚁穴通道布局所得,竟与《周髀》所载九宫之数暗合,实在令人惊叹!” “........” 学子们或是对着奇石异木描摹记录,或是摆弄着精巧的模型,或是激烈争论着物性变化。 那份专注与热情,甚至感染了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老博士,偶尔也会驻足观看,捻须沉思。 陈曦立于明伦堂高阶之上,俯瞰着这勃勃生机,胸中浩然气与整个国子监的磅礴文脉隐隐共鸣,愈发沉凝精纯。 满意地点点头,这正是他所期望的气象。 “祭酒大人,诸生如此向学,格物之道已渐入人心,此乃国子监之幸。”陈曦对身旁的孔颖达说道。 孔颖达紫袍玉带,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慰: “子川功不可没!此气象,数十年未见矣。老夫只盼此风能长存,真正开一代新学之风。” 寒暄片刻,陈曦告退。 步履沉稳地回到自己的值房,关上门扉,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并没有立刻处理案头堆积的学子课业,而是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心神沉静。 意念微动,识海深处,那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浮现,光华温润内敛: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28883】 【仙道修为:炼神返虚(初期稳固)】 【儒道境界:大儒(上境)】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一转(巅峰)】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大成)】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初步炼化,契合度中)】 【法宝:黑风舟】 【洞天:水月洞天(时间流速10倍)】 【系统商城:已开启】 “竟已不知不觉积攒了接近三万点……” 陈曦的目光落在稳健经验值一栏,心中微动。 这段时间,他专注于国子监传道、教导陈子凡、自身修炼,不知不觉间,稳健经验值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尤其是成功开创格物新科,引动国子监学风蜕变,以及点化红孩儿向学,都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是时候看看系统商城了。” 陈曦心念锁定【系统商城】,自上次兑换《九转金身》前三转后,他已有段时间未曾仔细浏览。 如今修为到了瓶颈,长安局势又波谲云诡,正是需要提升实力之时。 意念沉入,浩瀚如星海的商品列表瞬间展开。 琳琅满目的功法、神通、法宝、丹药、天材地宝、奇物图纸……信息洪流般涌入,但却都被陈曦强大的神魂有条不紊地梳理、甄别。 他的目光首先掠过神通、法宝区,虽然心动,但深知贪多嚼不烂,且目前已有《浩然剑典》和《春秋》原典作为核心攻防手段,黑风舟也够用。 随即,又是看向仙道功法区。 一眼而过,一本又一本功法,随之出现于眼前。 《紫府天章》(残篇):玄门正宗心法,直指金仙大道。兑换需:5000点。 《太阴炼形录》:偏重阴属性,需特殊体质。兑换需:2000点。 《九幽魔典》:速成但隐患极大。兑换需:8000点。 …… 《大品天仙诀》: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此乃无上妙法,直指天仙大道,根基浑厚,潜力无穷!兑换需:10000点。 “大品天仙诀!”陈曦心神一震!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这正是须菩提祖师传授给孙悟空,助其短短数年便修成通天彻地本领的顶级修仙功法! 在西游世界,这绝对是最顶尖的修仙法门之一! 他虽然有人族基础练气法门,但那毕竟只是打基础的功法。 他如今仙道境界卡在炼神返虚初期,固然有积累时间不够的原因,但功法层次不足,导致炼化灵气、感悟天道的效率相对低下,也是不争的事实。 想要攀得更高,走得更远,一部顶级的修仙功法必不可少! 而这大品天仙决,却是正好可以补齐了这点。 只不过,这一万点的兑换值,确实有点贵! 饶是他已有近三万点家底,也不由得一阵肉痛。 但仅仅犹豫了一瞬,陈曦的眼神便坚定了下来。 “换!” “哪怕再贵,也得换!” “兑换《大品天仙诀》!” 【叮!兑换《大品天仙诀》(完整)成功!扣除稳健经验值:10000点!】 【当前稳健经验值:18883点!】 一股庞大无比,玄奥莫测的信息流瞬间涌入陈曦的识海! 从引气入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包罗万象,深邃如海! 陈曦只觉神魂嗡鸣,之前修炼中的许多晦涩之处,此刻竟豁然开朗! 体内原本沉凝的法力,在这无上妙法的引动下,竟自行加速运转,变得更加精纯凝练! “果然玄妙!不愧是顶尖功法!” 陈曦强压下立刻修炼的冲动,将这份喜意按捺住。 钱还没花完,实力提升也非只功法一项。 目光转向资源区,下一个瓶颈,在武道! 九转金身第一转巅峰! 肉身强度堪比人仙巅峰,足以硬撼寻常天仙。 但想要突破到第二转,不仅需要更深层次的感悟,更需要海量且高品质的淬体资源进行冲击! 筋骨血肉的蜕变,每一丝进步都需要难以计数的精华滋养。 这段时间,他精力主要放在国子监和儒道仙道上,武道资源的获取几乎停滞。 程咬金所赠的军中丹药早已耗尽,孔颖达给的灵玉也主要用于辅助仙道和温养浩然气。 靠自己慢慢收集或炼制,效率太低,且长安如今鱼龙混杂,风险太大。 “系统商城,就看你的了!” 意念扫过资源列表: “千年血玉灵芝”:淬炼气血,强健筋骨。兑换需:800点/株。 “地脉元髓(稀释)”:蕴含精纯大地精气,淬体圣品。兑换需:1200点/滴。 “九转锻骨丹(仿)”:模拟上古丹方,强效淬骨。兑换需:1500点/枚。 …… “九转金身二转资源包(初级)”:包含龙血淬体液x10、星辰锻骨膏x10、生生造化丹x5。 此包资源,足以支持宿主突破九转金身第一转巅峰瓶颈,稳固踏入第二转初期境界! 兑换需:10000点! “就是它了!” 陈曦眼睛一亮。 系统果然贴心,直接打包好了! 虽然价格同样高达一万点,但这正是他目前最急需、且靠自己难以短时间内凑齐的顶级资源! 龙血淬体? 星辰锻骨? 生生造化? 这配置,比他自己零散兑换要高效划算得多! “兑换九转金身二转资源包(初级)!” 【叮!兑换‘九转金身二转资源包(初级)成功!扣除稳健经验值:10000点!】 【当前稳健经验值:8883点!】 一个散发着古朴沉重气息的玉匣,凭空出现在陈曦的储物空间内。 神念探入,玉匣内部空间分隔。 整整齐齐摆放着标注好的玉瓶、玉盒,浓郁至极的气血之力、星辰之力、生命精气混合着药香隐隐透出。 仅仅是感知一下,陈曦就感觉自己的九转金身气血在隐隐沸腾,发出渴望的轰鸣! “呼……” 看着面板上仅剩的8883点稳健经验值,陈曦长长舒了一口气。 两万点巨款瞬间花掉,说不心疼是假的。 但看着识海中那玄奥无比的《大品天仙诀》和储物空间内那沉甸甸的资源包,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期待感油然而生。 “功法、资源,皆已齐备!实力提升,就在眼前!” “水月洞天,十倍光阴,正是闭关突破的最佳场所!” 他不再犹豫,心念沟通掌心芥尘寰印记。 嗡! 静室内空间微微扭曲,陈曦的身影瞬间消失。 水月洞天,灵山之巅。 外界不过半日,洞天内已是数日过去。 陈曦盘坐于青石之上,沐浴在浓郁如液的灵气之中。 并未立刻开始修炼或淬体,而是先将《大品天仙诀》的浩瀚信息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地梳理、参悟了数遍。 确保对每一个境界的关隘、法力的运转、周天的循环都了然于心。 相比于提升实力,大品天仙诀其实重在打根基,以及对悟性的提升。 只要学会,日后天下万法,学起来基本都没有瓶颈。 就论那孙悟空,为什么学七十二变、筋斗云那般快? 以及,不论什么法术只要其看一遍,便就都能照着施展出来? 正是因为学会这大品天仙诀后,一窍通百窍通! “根基为重,不可急躁。” 直到感觉对功法理解已臻至当前境界的极限,再无滞涩,陈曦才缓缓闭上双目。 按照《大品天仙诀》的玄奥法门,引导洞天精纯灵气入体。 轰! 功法甫一运转,其效果立竿见影! 灵气入体,迅速转化为精纯磅礴的法力,汇入丹田气海,滋养着炼神返虚的神魂本源。 陈曦能清晰地感觉到,停滞的炼神返虚初期境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稳固、提升,向着中期坚实迈进! 与此同时,他心分二用。 意念沉入储物空间,打开了那沉重的玉匣。 首先取出的是一瓶标注着龙血淬体液(仿)的赤红玉瓶,拔开瓶塞,一股狂暴、炽热、带着远古蛮荒气息的血气轰然爆发,隐隐有龙吟之声! 仅仅是气息,就让他浑身筋骨齐鸣! “好霸道的药力!” 陈曦眼神凝重,不敢怠慢。 脱去外袍,露出精悍如钢浇铁铸的上身。 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滴粘稠如岩浆、散发着恐怖高温的赤金色液体。 嗤! 当那滴龙血淬体液落在胸膛皮肤的刹那,仿佛滚烫的烙铁印上!剧烈的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 皮肤瞬间变得赤红,青筋如虬龙般暴起! 一股狂暴无比的能量疯狂钻入体内,冲击着四肢百骸,撕扯着每一寸筋骨血肉! “哼!” 陈曦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九转金身功法全力运转! 这痛苦,远胜之前任何一次淬体! 但效果,也必然是惊人的! 灵山之巅,时而灵气如潮汐般被疯狂吸纳,时而爆发出低沉如闷雷般的筋骨轰鸣声。 时间在水月洞天中飞速流逝。 陈曦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在《大品天仙诀》带来的仙道精进,与武道蜕变之间,寻求着微妙的平衡,稳健攀登。 第76章 火子雷现 水月洞天。 三十日光阴,于外界不过三日流转。 洞天中心灵山之巅,陈曦盘膝而坐的身影,仿佛化作一块亘古磐石。 周身空间微微扭曲,磅礴的天地灵气汇聚成肉眼可见的淡青色漩涡,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体内。 体内,《大品天仙决》的法门运转到了极致。 炼神返虚后期的境界壁垒在十倍时光与洞天充沛灵气的冲刷下,早已松动。 此刻,伴随着丹田气海一声低沉轰鸣。 一股更精纯更浩瀚的法力洪流轰然冲破桎梏,如同决堤江河般奔涌向四肢百骸! 炼神返虚后期,成! 与此同时,筋骨齐鸣之声如雷音滚动! 《九转金身》第二转心法,随之运转到极致。 气血之力如同熔炉中的岩浆,在强大法力的推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淬炼着每一寸血肉、筋骨、皮膜。 皮肤下隐现金色毫光,骨骼莹白如玉,内里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一股蛮荒凶兽般的恐怖气息,自陈曦体表一闪而逝,随即被强行收敛。 九转金身第二转,初期! 单凭此肉身,已足以硬撼寻常天仙而不落下风! 【叮!于水月洞天潜修三十日,仙道突破至炼神返虚后期,武道突破至九转金身第二转初期,根基浑厚,稳健经验值+1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0383!】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蕴。 似有星辰生灭,山河倒转。 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法力与近乎无穷的肉身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实力更进一步,带来的是底气! 心念微动,身形已自水月洞天消失,出现在城南小院静室之中。 外界天色微明,正是第三日的清晨。 “师父!师父!您出关了?!” 陈曦刚推开静室门,一个火红的小身影便炮弹般冲了过来,正是陈子凡。 小家伙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小脸却因兴奋涨得通红,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扁平小盒子。 “子凡?何事如此急切?” 陈曦看着弟子这副模样,心中微感诧异。 三日不见,这小子似乎熬得不轻,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师父!您快看!我…我格出来了!格出点东西了!” 陈子凡献宝似的将手中小盒高高举起,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全然没了平日的别扭。 “哦?” 陈曦挑眉,接过那触手温凉的小盒。 盒面光滑,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符文,显然是红孩儿自己弄的简易封禁。 陈子凡迫不及待地打开盒盖。 盒内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铺着一层细密的黑色砂砾。 砂砾极小,肉眼几乎难以分辨个体,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弱而奇异的幽光。 “师父,您看这些砂砾!” 陈子凡指着盒子,眼睛亮得惊人。 “我按您教的格物之法,把我现在能控制的那点三昧真火本源,拆了!拆得不能再拆!” “然后用神念感知,发现它其实是由无数极其微小的更炽热更暴烈的火子组成的!就像…就像沙子是由更小的砂砾组成一样!” 陈曦闻言,心中猛地一震! 拆解本源? 感知微观? 好家伙! 这红孩儿…… 竟无师自通地摸到了类似分子、原子层面的概念? 虽然理解还很粗糙,但这方向…… “然后呢?” 陈曦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 “然后我就想啊,”陈子凡兴奋地手舞足蹈。 “既然这些火子本身就蕴含巨大能量,只是平时散乱着,爆发力不够。那我能不能把它们重新组合排列?让它们像…像堆好的柴火,一点就炸!” 陈子凡小心翼翼地捻起盒中一粒比针尖还细小的砂砾,放在掌心。 “师父您看,我把无数火子,用特殊的方法,强行压缩凝聚成这么小一点!再用神念在核心留下一个极其微弱的触发印记。平时它们很稳定,就像普通砂子。但是!” 陈子凡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得意,指尖一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妖力轻轻点在那粒砂砾上。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 那粒细小的砂砾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橘红色光芒! 一股炽热压缩到极致的恐怖能量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轰!!! 一道拇指粗细,凝练如实质的橘红色火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陈子凡掌心冲天而起! 速度之快,威势之猛,远超他平日所能调动的三昧真火种子的极限! 火柱直冲云霄,在数十丈高空才轰然炸开,化作一团璀璨的橘红光焰。 灼热的气浪滚滚而下,将院中竹叶吹得哗哗作响! 这一击的威力,赫然已堪比先天巅峰高手的全力一击了! 而陈子凡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催动那粒砂砾时消耗的微不足道的一丝妖力! “成了!师父您看!成了!” 陈子凡激动得小脸通红,指着空中还未散尽的光焰。 “我叫它火子雷!一颗火星大小的雷!威力怎么样?嘿嘿!” 陈曦看着空中那团缓缓消散的橘红光芒,又低头看了看盒中那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细小砂砾。 饶是他心志坚韧如磐石,此刻也不禁感到一阵巨大的惊喜! 天才! 这红孩儿在火之一道上的天赋,以及对格物致知理念的领悟和运用,简直是妖孽级别的! 他竟然真的凭借自身摸索,结合一点模糊的物理概念,硬生生搞出了类似高能压缩粒子炸弹的东西! 虽然还很原始粗糙,依赖于他自身对三昧真火本源的独特掌控力,但其思路之奇,效果之显着,远超陈曦预期! 要知道,此刻被封印了绝大部分妖力的红孩儿,正常出手,威力不过相当于后天初期武者。 而这火子雷,却让他拥有了瞬间爆发出先天巅峰杀伤力的底牌! 这其中的跨越,堪称恐怖! 最重要的是量多啊! 一枚是先天巅峰一击,那要是这数万枚全部引爆呢? 恐怕就算是天仙来了,也得暂避锋芒吧? 现在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东西暂时还只有陈子凡自己能用! “好!很好!” 陈曦毫不吝啬地给出了赞扬,眼中满是激赏。 “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由格物而创法!子凡,你做得非常好!此火子雷,思路奇绝,威力可观,已初具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之精髓!” 得到师父的肯定,陈子凡更是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这几日废寝忘食的疲惫一扫而空。 陈曦看着眼前这个天赋异禀却又桀骜难驯的弟子,心思急转。 “看来,是因材施教,为他量身定制教材的时候了。” 陈曦心中暗道,“理化的基础概念,尤其是能量、粒子、结构、反应方面的知识,完全可以深入浅出地引导他。此子在格物穷理一道上的潜力,已然远超儒家经典本身!” “单纯的理化知识,在这个时代确实是异类,但若是与法术相结合,那却是又要另说了!” “而这陈子凡,便是承载我这部分衣钵最好的传人!” 当然,儒家教化依旧是根本。 陈曦话锋一转,神色严肃了几分。 “儒门正道,修身养性乃是根基。这火子雷威力虽大,却更需谨慎使用。需知力量愈强,责任愈重。明理修身,持心守正,方是驾驭此等力量的根本。否则,与那恃力逞凶的妖邪何异?” 陈子凡此刻正沉浸在巨大成功的喜悦和对师父的崇拜中,闻言连忙点头如捣蒜: “弟子明白!弟子一定好好读《论语》,学圣贤道理!师父,您什么时候教我更多格的道理?” 看着弟子眼中那纯粹的求知欲,陈曦心中欣慰。 “莫急。格物之道,博大精深,需循序渐进。你既有此天赋,为师自会为你寻来合适的典籍,助你深入探究。”陈曦温言道。 想到红孩儿都能搞出火子雷,陈曦对国子监内那些学子们七日的格物成果,也越发期待起来。 “走,随为师去国子监。” 陈曦整理了一下青衫,“今日便是诸生展示格物成果之时。” 师徒二人,连同早已守候在外的四健将,出了小院。 汇入清晨的人流,向着务本坊国子监方向走去。 然而,刚踏上朱雀大街,陈曦的脚步便微不可查地一顿。 眉头悄然蹙起。 不对! 与三日前相比,这长安城内的气息…… 变了! 前几日那股混杂在烟火气,虽微弱却无处不在令人不安的驳杂妖气,此刻竟如同被狂风扫过一般,变得极其稀薄!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隐晦,却带着堂皇清正意味的气息。 如同无形的细雨,悄然涤荡着整座城池。 这气息非佛非道,却蕴含着秩序与律法的威严! 隐隐间,与皇城方向那被锁死的人道龙气产生着某种微妙的呼应。 “妖气锐减……清正之气弥漫……” 陈曦神念如丝,无声扫过四周。 街头巷尾,那些曾被他感知到的、伪装成货郎、乞丐、甚至马车贵客的妖物气息,几乎消失殆尽。 仅有寥寥几道微弱的气息,也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深深蛰伏在极偏僻的角落,收敛到了极致。 “短短三日,如此巨变……” “难道是大唐朝廷终于腾出手来,动用了某些隐藏的力量,开始清肃潜入的妖魔?还是说……” 第77章 钦天监除妖! 朱雀大街,晨风卷起细微的尘沙。 “师父,怎么了?” 陈子凡敏锐察觉陈曦气息微凝,小手下意识攥紧了他的青衫下摆。 “妖气散了。” 陈子凡低声道,眉心那点朱砂痣隐隐发烫。 话音未落! “肃静!回避!” 前方长街陡然传来金铁交鸣般的厉喝,声浪滚滚,带着不容置疑的律令威严! 人群如潮水分开,噤若寒蝉。 只见一队人马自皇城方向踏尘而来,煞气冲霄! 当先一人,身着玄黑绣金云纹官袍,头戴进贤冠,面容清癯冷峻,三缕长须飘拂,双眸开阖似有雷霆生灭! 其周身并无光华外放,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执掌天宪般的恐怖威压,弥漫开来,竟让整条朱雀大街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玄仙! 且绝非初入玄仙之境! 其气息沉凝如万古玄冰,凌厉似天道之剑! 正是大唐钦天监监正,兼领不良人最高统的袁天罡! 他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却随意提着一物。 那赫然是一颗狰狞无比的巨大头颅! 毛发赤红如血,獠牙外翻,铜铃般的兽瞳怒睁,凝固着滔天的怨毒与难以置信的惊骇。 断裂的脖颈处,切口平滑如镜,竟无一丝血迹渗出。 赫然是一尊陨落的玄仙级大妖! 头颅散发出的恐怖威压,即便已生机断绝,依旧让周遭百姓面色惨白,几欲窒息。 若非袁天罡以自身气息有意压制隔绝,只怕半条街的人都要被这纯粹的血煞妖威震晕过去! 袁天罡身后,十二名身着玄色劲装、腰悬狭长横刀、面覆青铜獠牙面具的身影默然跟随。 他们步伐整齐划一,气息沉凝如渊,最弱者亦有地仙巅峰之境! 为首三人,气机晦涩,隐有星斗流转之象,赫然已是天仙修为! 冰冷的青铜面具下,唯有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扫视着长街,如同最精密的法器,搜寻着任何一丝残存的妖邪气息。 不良人! 整支队伍沉默前行,所过之处,那本就稀薄的妖气如同冰雪遇沸汤,瞬间被涤荡一空!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肃杀与堂皇交织的奇异气息,隐隐与皇城方向那被锁死的人道龙气产生共鸣。 “是袁监正!” “天爷!那……那是何等大妖的头颅?看一眼都觉得魂儿要飞了!” “钦天监出手了!我就说陛下不可能坐视不理!这些妖魔鬼怪,敢来长安撒野,找死!” “不良帅亲自动手……这得是多大的妖孽?” “.........” 压抑的议论声在人群中蔓延,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朝廷力量的敬畏。 陈曦拉着陈子凡退至道旁,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这支煞气冲霄的队伍从面前走过。 袁天罡似有所感,冰冷的目光如电扫来,在陈曦身上停留了一瞬。 袁天罡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随即目光落在陈子凡身上。 小家伙体内那被层层封印却依旧炽烈精纯的火行本源,以及眉心那点蕴含道韵的朱砂,显然瞒不过这位玄仙大能的法眼。 但他只是目光微凝,并未多言,随即收回视线,提着那颗依旧散发着恐怖余威的妖首,带着十二名沉默如铁的不良人,径直走向皇宫方向。 直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消失在皇城深处,朱雀大街上凝固的气氛才骤然一松。 无数人长舒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师父,那个提脑袋的老头……好可怕!” 陈子凡小脸发白,心有余悸地扯着陈曦的衣角。 “他看我的时候,我感觉骨头缝里都冒寒气!比父王发怒还吓人!” 四健将更是噤若寒蝉,垂首缩肩,大气不敢出。 “大唐钦天监监正,袁天罡。” 陈曦缓缓道,目光依旧望着皇城方向。 “执掌天象历法,监察妖邪,统领不良人……果然名不虚传。” 他心中波澜微起。 袁天罡方才展露的实力,绝对在玄仙中也是顶尖之列! 那十二名不良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结成战阵,恐怕连金仙都能斗上一斗! 朝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看来,这几日长安妖气锐减,清正之气弥漫,便是钦天监联合不良人,开始了全城清肃!” “斩玄仙大妖立威,巡城涤荡妖氛……” “好大的手笔!好强的震慑!” 陈曦心思急转,忧虑稍缓。 “有此番强势出手,足以震慑住绝大部分潜藏的魑魅魍魉。” “纵有漏网之鱼,短期内也绝不敢再兴风作浪。长安,或可迎来一段难得的平稳期。” “只要人道龙气能在这段宝贵时间内挣脱血煞枷锁,恢复镇压之力,长安根基便算稳住了!” 一个平稳的长安,对他传道授业稳健修行,积蓄实力至关重要! “走。” 陈曦收敛心神,拍了拍陈子凡的肩膀。 “去国子监。今日是诸生展示格物成果之期,莫要迟了。” …… 国子监,白玉广场。 肃穆中涌动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与三日前相比,广场格局已变。 中央讲坛依旧,但坛下区域却被划分出数十个展示区块。 祭酒孔颖达一身庄重紫袍,玉带悬垂。 立于明伦堂高阶之上,须发在晨风中微扬,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慰与激赏。 左右两侧,十数位身着深绯、浅绯官袍的博士、助教肃立,神情或专注,或好奇,或带着考较。 近千名学子,早已按捺不住,聚集在各自的展示区域前。 他们身前,不再是单纯的书籍笔墨,而是摆满了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的物什: 精巧的木质水车模型在人工溪流中哗哗转动。 矿石标本旁摊开着详细的纹理、硬度分析图谱。 改良的曲辕犁、省力桔槔模型引来阵阵惊叹。 ......... 甚至有人带来了几只装在笼中的鸟雀,旁边贴着对其飞行姿态与骨骼结构的描摹图…… “陈师来了!” 不知谁眼尖喊了一声。 刹那间,整个白玉广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于刚踏入朱漆大门的陈曦一行人! “陈师!” “陈师安好!” 山呼海啸般的问候声轰然响起,带着发自内心的崇敬与热切! 近千道目光灼灼,汇聚于那袭青衫之上。 孔颖达抚掌大笑,快步下阶相迎: “子川!你可算来了!诸生翘首,成果斐然,就等你登坛品评了!” 他目光扫过陈曦身边粉雕玉琢却眼神灵动的陈子凡,眼中笑意更浓: “子凡也来了?好,好!今日便随你师父一同开开眼界,看看我人族学子格物穷理之智!” 陈子凡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被近千道狂热的目光包围,听着那震耳欲聋的陈师呼声,小家伙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小脸涨得通红。 他紧紧抓着陈曦的衣角,仰头看着师父沉静如渊的侧脸,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师道尊严四字所承载的份量! 这绝非妖域中以力服众的霸道,而是一种精神与智慧层面的崇高敬仰! 【叮!弟子陈子凡身临国子监盛况,深切感受师道尊严与格物学风,心性受染,向道之心愈坚,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0683!】 陈曦对孔颖达及诸位博士颔首致意,又对台下激动的人海微微拱手。 随即,步履沉稳,踏上了那方丈许高的白玉讲坛。 当他站定的那一刻,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期待,都凝聚于此。 “诸生安坐。” 陈曦声音清朗,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格物之道,贵在躬行,贵在致知,贵在知行合一。七日之期已至,诸生想必已有所得。” 他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充满期待与忐忑的年轻脸庞,以及他们身前琳琅满目的成果。 “今日,不论高低,不评优劣,只论其理,只究其思。谁先来?” “学生李岩,先献拙!” 一个身材敦实面色黝黑的太学生迫不及待地越众而出,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大步走到自己展示区,指着地上一架结构精巧由数个大小齿轮联动的木质器械模型。 “此乃学生观水车之力,格齿轮传动之理,所制连机水碓模型!” 李岩深吸一口气,亲自将一瓢水倒入高处的水槽。 水流冲击下,水轮缓缓转动,带动一组复杂的木质齿轮。 咔哒、咔哒…… 齿轮咬合转动,最终驱动下方一个沉重的石杵,开始有节奏地抬起、落下,模拟着舂米的动作! “妙啊!” “竟能如此省力!” “看那齿轮联动,环环相扣,精妙绝伦!” “..........”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叹。 李岩激动地面色更红,大声道: “学生以此模型推演,若放大置于水力丰沛之处,一具水碓可抵十数壮劳力!若能推广,必省民力,增米粮!此乃格物之理,化为利民之行!” “善!” 陈曦眼中露出赞许。 “观水之力,明传动之机,化省工之器。格物致知,知行合一,此例甚佳!水轮与齿轮比例尚可优化,以增其效。” 李岩激动地深揖一礼:“谢陈师指点!” “学生王清,请陈师品鉴!” 又一名四门学子站出,他面前摊开一张巨大的麻纸,上面用炭笔精细绘制着长安周边山川地势图。 不同区域标注着朱砂符号。 “学生七日间,遍查古籍,观测长安城内外不同地域之土壤色泽、质地、湿度,结合草木长势、虫蚁分布,绘制此地气图!” 他手指地图,条理清晰: “依此图所示,城南务本坊、曲江池畔地气最为温润平和,适宜人居、文教;城西金光门外、渭水之滨土质松软湿润,宜作园圃;而城北龙首原一带,土中隐有赤砂,地气燥烈,若营建屋舍,恐需深挖地基,引水润之,方可调和……” 王清侃侃而谈,将看似寻常的泥土,格出了地气之变,引向了堪舆营造的实用之道。 引得几位负责营造学的老博士频频颔首,目露奇光。 “见微知著,由土及用。格物之功,在于穷究其理,明其利弊,导其善用。” 陈曦点评道,给予了肯定。 紧接着,展示如百花齐放: 有学子格鸟雀飞羽结构,尝试以竹木翎毛仿制滑翔翼。 有学子格不同矿石熔点、延展性,提出优化冶铁之法。 更有算学科学子,以精妙算学推演天体运行,校准漏刻计时,其模型精巧复杂,令人叹为观止…… 孔颖达与诸位博士看得心潮澎湃,老怀大慰。 陈子凡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微张。 这些凡人士子,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却凭借观察思考动手,创造出了种种神奇巧妙的器物和理论! 这与他依靠天赋本能控火,完全是不同的道路! 格物之道........ 竟如此浩瀚精彩? 陈曦立于讲坛之上,看着这百家争鸣般的盛况,胸中浩然气奔涌如潮,与整个国子监沉淀千年的磅礴文华之气共鸣愈深! 长安妖氛暂退,学宫气象更新。 【叮!主持国子监格物成果展示,诸生踊跃,百家争鸣,知行合一理念深入人心,引动文华共鸣,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1183!】 目光扫过台下依旧跃跃欲试的学子,朗声道: “下一个!” 第78章 火耀国子监 “我来!” 陈子凡身形一动,瞬间来到众人面前。 白玉广场,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从陈曦身边走出的火红小身影上。 陈子凡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和一丝面对千人的紧张,努力挺直小小的脊背,走到广场中央特意为他留出的空地。 他先是向讲坛上的陈曦和明伦堂高阶上的孔颖达等人郑重地行了一礼,稚嫩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弟子陈子凡,亦有所得,请师父、祭酒大人、诸位先生与同门品鉴!” 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个非金非玉的扁平小盒,轻轻打开,露出里面铺满的、闪烁着微弱幽光的黑色砂砾。 “此物,弟子称之为火子雷。其理,源于格物师父所授火之本质。” 陈子凡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但条理却异常清晰: “弟子格自身微末火源,发现其非浑然一体,乃由无数更微、更炽、更暴烈的火子构成!如同沙海由沙粒汇聚。” 他捻起一粒细如尘埃的黑色砂砾,置于掌心,展示给众人看: “弟子尝试,将散乱无序之火子,以特殊法门强行压缩、凝聚、排列,固于一点!使其平时如死物,稳定无害。” 他顿了顿,小脸上闪过一丝自得: “然,若以微弱之力,触发其核心印记……” 话音未落,陈子凡指尖一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妖力,精准地点在那粒黑色砂砾之上! “嗡!” 一声尖锐短促的嗡鸣! 那粒毫不起眼的黑色砂砾,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橘红色光芒! 一股令人心悸的,被压缩到极致的恐怖热力与毁灭波动瞬间爆发! 轰!!! 一道凝练如实质、炽白刺目的火柱,如同离弦的怒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陈子凡掌心冲天而起! 其速之疾,其势之猛,远超寻常先天高手的全力一击! 火柱直冲数十丈高空,才轰然炸开,化作一团璀璨夺目的橘红光焰,灼热的气浪滚滚而下,吹得近处学子的衣袂猎猎作响!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白玉广场,近千名学子、博士、助教,包括高居明伦堂上的孔颖达,全都目瞪口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空中那缓缓消散的橘红光团,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哗然! “天……天爷!” “这……这是何物?!一粒砂砾竟有如此威能?!” “火柱!凝练如实质的火柱!这速度,这威力……堪比军中强弩攒射!” “是仙法吗?不……陈师弟明明说这是格物所得!” “格火之微,竟能造出如此神物?!” “.........” 学子们看向陈子凡的目光,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狂热的崇拜! 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师弟,竟能格物格出如此颠覆认知的杀伐利器?! “妙!妙绝!妙绝啊!” 孔颖达猛地从明伦堂高阶上站起,紫袍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一向温润平和的脸上此刻满是震撼与狂喜! 他目光如电,死死盯着陈子凡手中的小盒,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亢奋: “此火子雷,非是奇技淫巧,实乃国之重器!” “试想!若军中斥候,人人能怀此物数十粒,遭遇强敌,猝然激发,威力堪比先天高手突袭,何惧妖邪游骑?” “若守城将士,以此物居高临下,密集激发,其威力穿透,远胜寻常箭矢,破甲摧坚,不在话下!” “更妙在其激发所需之力微乎其微,凡人稍加训练亦可使用!若能量产……若能量产……” 孔颖达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 “这对我大唐军力,将是何等改天换地的提升?!此乃格物之道,化出的护国利刃!子凡大才!真乃大才!” 他毫不吝啬地将最高的赞誉给了这个年幼的弟子。 孔颖达的话,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广场的气氛! “护国利刃!” “格物化神兵!” “陈师弟威武!” “........”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与赞叹声直冲云霄,所有学子都激动得满脸通红,热血沸腾! 陈子凡瞬间成为了整个国子监的焦点,被无数崇拜惊叹的目光包围。 小家伙哪里经历过这等阵仗? 小脸涨得通红,努力维持着严肃。 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和自豪。 陈曦立于讲坛之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微微颔首,待广场的声浪稍歇,才朗声开口,声音清越,压下了所有的喧哗: “诸生!” “今日所见,李岩之连机水碓,省民力而增米粮;王清之地气堪舆,利营造而调阴阳;更有子凡之火子雷,虽为雏形,却已窥见格物致知,化虚为实!” 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激动而年轻的脸庞,胸中浩然气奔涌: “格物之道,非止于书中寻理,案头穷经!其精髓,在于穷究万物之变,洞悉其理,更在于知行合一,将其所得,化为富民强国之实!” “水碓可省万民辛劳,地气图可筑安居之城,火子雷可铸护国之盾!此方为吾辈格物穷理之终极所求!” “富民,方能根基稳固!强国,方能外御强敌!格物之道,即是富民强国之道!” “望诸生牢记!格物有成,更要思其用!将尔等智慧结晶,化作惠泽苍生、强盛大唐的基石!让这煌煌文华,真正落地生根,滋养我大唐万里河山!” “富民强国!” “格物致用!” “强我大唐!” “........” 陈曦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狠狠撞在每一个学子的心头! 孔颖达与诸位博士听得心潮澎湃,老怀激荡。 学子们更是被这宏大的愿景刺激得热血沸腾,振臂高呼,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整个国子监仿佛都在为之震动! 【叮!于国子监阐发格物乃富民强国之道,引动学子热血,文华共鸣,稳健经验+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1983!】 待激昂的气氛稍稍平复,陈曦抬手虚按,朗声道: “今日展示,成果斐然,令吾心甚慰!然,格物之道,永无止境!” “七日之期已过,新的课业,便在尔等面前!” 他目光扫过那些展示的成果: “凡构思成熟,可利民、可强军、可富国者,如李岩之水碓模型、王清之地气图,当思如何改良精进,如何简化易行,如何真正推广乡野、军阵、营造司衙,使其惠泽万民!” “凡尚在雏形,需深研者,如仿飞羽之滑翔翼、精算之天体模型,当继续格其理,究其变,精益求精,直至通达!” “一月为期!吾期待诸生,将纸上之理,案头之物,化为落地之实!届时,论道堂上,再论功绩!” “谨遵师命!” “弟子定当竭力!” 山呼般的应诺声再次响起,学子们眼中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展示结束,学子们或围拢着陈子凡好奇询问,或三五成群热烈讨论着如何推广自己的成果,广场上依旧人声鼎沸,生机勃勃。 陈曦则被孔颖达请至明伦堂内室。 甫一进门,屏退左右,孔颖达脸上方才的激动便化为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目光如电,紧紧盯着陈曦,沉声道: “子川!子凡那火子雷……干系太过重大!此物若真能如老夫所想,稍加改良,使其激发更稳,威力可控,甚至可由凡人军士掌握……” 孔颖达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 “其对我大唐军力之提升,将是颠覆性的!足以震慑四方妖邪,甚至改变边境对峙之格局!”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 “此事,必须即刻禀明圣上!非是邀功,实乃国事!圣上英明,必有明断!” “子川,老夫知你性情稳健,不喜张扬。然此事关乎国运,不容耽搁!” “老夫这就拟折进宫,你……需带上子凡,随老夫一同面圣!此物玄妙,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其理,不足以动天听!如何?” 第79章 龙气将复! 明伦堂内室,檀香袅袅。 气氛却与堂外的喧嚣截然不同,带着一丝凝重的沉肃。 孔颖达紫袍玉带,须发微颤。 眼中那份因火子雷而燃起的炽热尚未完全褪去,便被陈曦的话语兜头浇下。 “祭酒大人拳拳为国之心,曦深为感佩。” “子凡此火子雷,构思奇绝,威力可观,确有其不凡之处。然……” 陈曦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孔颖达脸上。 “此物尚在雏形,弊端甚多,远未到可堪大用之时。” 孔颖达眉头微蹙,正欲开口,陈曦已接着道: “其一,此物炼制之法,全赖子凡对自身火源本能的拆解重组,其法门玄奥,非言语可传,更非寻常工匠所能仿制。本质上,它更像是依托于子凡特殊天赋的一次性法宝,且仅他一人可用。” “其二,威力虽对凡人武者而言可观,然其激发依赖子凡自身微弱妖力引动核心印记。此印记极其脆弱,稍有不慎,或外力干扰,未发先爆,反噬其主,凶险异常。方才广场之上,子凡亦是小心翼翼,唯恐出错。” “其三,此物形态粗糙,储存亦需特制容器隔绝外力,稍遇碰撞或剧烈温度变化,便有自毁之危。若贸然配发军士,非但不能御敌,反成随身隐患,恐酿成大祸。” 陈曦条理清晰,将火子雷的局限与风险一一剖析。 孔颖达脸上的激动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深思。 他身居高位,岂能不知其中利害? 方才只是被那瞬间爆发的威力冲昏了头脑。 此刻听陈曦冷静分析后,顿觉背后生寒。 “子川所言……确是老成持重之见。” 孔颖达长叹一声,抚须的手微微一顿。 “是老夫心急了。此物干系重大,若未臻完善便贸然献于御前,一旦圣上垂询细节或命工部仿制,我等无法应对,反成欺君之罪。更可能引来有心人觊觎,祸及子凡。” 陈曦微微颔首:“祭酒大人明鉴。格物致知,知行合一,其道贵在稳健。此物若真有富民强军之潜力,也需待其理法真正贯通,炼制稳定可控,且能寻得安全储存、凡人亦可安全激发之法门后,再上秉圣听,方为正途。” “否则,画虎不成反类犬,徒惹风波,反误国事。” 他这番话,既是说给孔颖达听,亦是心中所念。 面见李二? 看似荣耀,实则是踏入旋涡! 那位紫薇转世的人间帝王,心思深沉如渊,身边更是仙神博弈,朝堂倾轧的焦点。 一旦与李二有了直接接触,哪怕只是献宝,也等于将自己和弟子陈子凡置于无数危险之下。 他好不容易在国子监扎下根基,以格物之道悄然播撒新学的种子,润物细无声地积累人望文运,践行稳健之道。 这才是他想要的局面! 在相对安稳的学宫道场内,传道授业,精进修为,积攒底牌,静观西游风云。 “抛头露面,开宗立派,那是日后水到渠成之事。眼下根基未深,实力虽有小成,但在这长安仙神汇聚的棋局中,仍需低调蛰伏。” “一个强盛而稳定的大唐,才是我这稳健之道最佳的土壤。学子们的创造若能真正落地生根,惠泽万民,强盛国本,自然会将大唐推向盛世,也为我营造更安稳的环境。这才是真正的双赢。” 陈曦于心中默默想着,若一切都成真,那他之大道有所成亦不会远矣! 与此同时,孔颖达沉吟良久,终于重重点头: “子川思虑周全,老夫险些误事!” “此物确需深研精进,待其真正成熟稳定,可为我大唐军国利器之时,再由老夫亲自引荐,方是稳妥之道。在此之前,子凡当潜心向学,精研此道,切勿泄露。” “祭酒大人深明大义。”陈曦郑重一揖。 一场潜在的朝堂风波,在陈曦的稳健应对下,悄然消弭于无形。 国子监内,格物之学风潮愈演愈烈,学子们满怀热情地投入到改进、推广自身成果的知行合一之中。 陈曦则继续扮演着那位学问精深,气度沉凝的陈博士,在讲坛与值房间稳步前行。 …… 同一轮秋阳,穿透重重宫阙。 洒在太极宫冰冷的金砖上,却驱不散殿内弥漫的压抑。 蟠龙宝座之上,身着十二章纹玄黑衮冕的李二,面沉如水。 冕旒垂下的白玉珠微微晃动,遮掩了他大半面容,唯见紧抿的唇角透着一股压抑的怒意与沉重。 他手中紧握着一份,由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北境军报。 朱砂批阅的痕迹力透纸背,却难掩字里行间透出的焦灼气息。 “程知节亲率前锋血战三日,破妖兵万余于朔州城外,阵斩妖将三员,然妖兵如潮,源源不绝,裹挟漠北诸部悍骑,倚仗阴山复杂地势,袭扰不断……” “云州外围军堡陷落七座,守军尽殁……妖帅黑风王显踪,疑似金仙境大妖,卫国公布阵相抗,一时难分胜负……粮道频遭小股精锐妖兵袭扰,转运艰难……” 军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李二心头。 程咬金再勇猛,李靖再算无遗策,也架不住对方倾巢而出,不计代价! 那些漠北的豺狼和阴山深处的积年老妖,这次是铁了心要从他这头暂时失去最锋利爪牙的巨龙身上撕下血肉! 金仙大妖,大唐不是无人可应对,可当下确实捉襟见肘! “哼!” 一声压抑的冷哼自御座上传来,殿内侍立的宦官宫女无不噤若寒蝉,将头埋得更低。 “好一个漠北诸部!好一个阴山群妖!” 李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摩擦般的冷冽。 “真当朕的长安空虚,便可肆意妄为了么?” 他猛地将军报掷于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通传: “启禀陛下,钦天监监正袁天罡求见。” “宣!” 李二收敛怒容,声音恢复帝王威严。 袁天罡玄黑绣金云纹官袍拂动,步履沉稳地踏入大殿。 “臣袁天罡,参见陛下。”袁天罡躬身行礼。 “爱卿平身。长安肃清之事,如何了?” 李二开门见山,这才是他此刻最关心的事情之一! 长安稳,则后方稳,他才能腾出手来应对北境。 袁天罡直起身,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奏报天象般精准: “启禀陛下,臣奉旨肃清潜入长安之妖邪,七日之内,不良人十二司精锐尽出,联合金吾卫、长安府衙,布下天罗地网,共清查出并诛杀化形大妖七十九名,其中玄仙境妖王一名,天仙境大妖三名,余者皆为地仙境及以下。另驱逐、擒拿左道邪修、心怀叵测之异族探子共一百三十七人。妖首已悬于西市,以儆效尤。” 他顿了顿,补充道: “经此番雷霆扫荡,长安城内潜藏之妖氛邪气已涤荡九成。残余宵小,或已远遁,或深潜不敢稍动。市井坊间,人心渐安。” “好!爱卿辛苦!” 李二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丝,眼中寒芒稍敛。 袁天罡的汇报简洁有力,带来的却是实打实的安定。 斩玄仙立威,涤荡妖气,这份答卷足以让他满意。 “此乃臣分内之事。” 袁天罡微微躬身,随即话锋一转,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这才是他此行的关键。 “另有一事,启奏陛下。” “讲。” “臣观天象,察龙气。长安上空,那由泾河龙王血煞怨气所化之无形枷锁,其色泽已由深沉暗红转为浅淡灰白,怨煞之力正被煌煌人道气运不断冲刷!” “依此速度,短则十日,长则半月,血煞枷锁必被彻底冲破!届时,人道龙气重光,镇压万邪,长安屏障将复归圆满!” “哦?!” 李二霍然从御座上站起,冕旒珠玉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脸上瞬间焕发出惊人的神采! 这消息,比斩杀多少大妖都更令他振奋! 龙气被锁,如同巨龙被缚住爪牙,是他心中最大的隐忧,也是北境妖邪敢如此猖獗的底气之一! 一旦龙气恢复,长安固若金汤,他便可真正腾出手来,全力应对北境战事! 甚至……引动更深层次的力量! “此言当真?!” 李二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袁天罡。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 “天象龙气,昭然若揭!血煞枷锁崩解在即!” “哈哈哈!好!天佑大唐!” 李二忍不住朗声大笑,多日积郁的烦闷一扫而空! “袁爱卿,你为朕,为大唐,立下大功!” “龙气将复,此乃吉兆!传朕旨意,钦天监、不良人此番肃清妖氛有功,各有重赏!着令各部,加紧戒备,静待龙气重光之日!” “臣,领旨谢恩!”袁天罡深深一揖。 殿内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仿佛随着帝王的笑声和那即将重光的龙气,注入了新的生机。 北境的烽烟依旧惨烈,但长安的根基,正在稳固。 李二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份北境军报时,眼中的寒意已化作了冰冷的杀伐决断。 龙气若复,长安无忧。 那么,北境那些跳梁小丑…… 也该好好清算一番了! 第80章 五指山前 晨曦微露,薄雾如纱,轻轻覆在城南小院的青瓦竹篱之上。 陈曦盘坐静室蒲团,神念沉入识海深处。 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字字如金,映照着他水月洞天苦修所得。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11983】 【仙道修为:炼神返虚(后期)】 【儒道境界:大儒(上境)】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二转(初期)】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大成)】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初步炼化,契合度中)】 【法宝:黑风舟】 【洞天:水月洞天(时间流速10倍)】 丹田气海之内,炼神返虚后期的磅礴法力奔涌不息。 精纯凝练,如江河澎湃,神念微动间,百里之内纤毫毕现。 筋骨血肉之中,九转金身第二转初期的力量蛰伏。 气血奔流如汞浆,透出熔炉般的厚重暖意,单凭此躯,已可硬撼天仙! “金仙之下,当可纵横,然前路尚远,仍需步步为营。” 陈曦缓缓睁眼,眸中神光内蕴,随即归于沉静。 笃笃笃! 急促而带着几分恭敬的叩门声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师父!师父您起身了吗?” 是陈子凡的声音,清亮中透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 陈曦推门而出,便见自家那便宜徒弟已规规矩矩立在门外。 小脸因激动微微泛红,双手捧着一个比之前更为精巧的扁平玉盒,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 “师父!您看!” 陈子凡眼睛亮晶晶的,再无半分往日的桀骜别扭,满是求知的渴望与对师父的信服。 “弟子昨夜又拆解压缩了三遍本源火子!这次的火子雷,激发更稳,核心印记我用神念包裹了三层,应该不易误触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盒盖,里面依旧是细密的黑色砂砾。 但每一粒都隐隐流转着更为内敛的橘红光泽,排列也似乎更有序。 “弟子还试着在压缩时加入了一点引风符文,就是您昨日提点的遇风则烈之理!感觉爆发时冲击更凝聚了!” 陈子凡仰着小脸,巴巴地望着陈曦,像只等待夸奖的小兽。 【叮!弟子陈子凡精研火子雷,心性专注,格物致知之道愈发精进,师徒情谊加深,稳健经验值+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2183!】 陈曦接过玉盒,神念扫过,心中亦是一赞。 这小子在火之一道的天赋和动手能力,当真妖孽。 微微颔首,正欲开口指点其核心符文叠加的细微关窍—— “陈师!陈师安在?” 院门外,几道带着少年人特有朝气又刻意压低了嗓门的呼唤声传来,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陈曦与陈子凡循声望去,只见院门竹篱外,赫然站着四五名身着国子监太学生青衿的年轻人。 为首一人身材敦实,面色黝黑,正是昨日在白玉广场展示连机水碓模型的李岩! 他身后跟着王清等三四名同窗,人人脸上都带着风尘仆仆的急切与兴奋。 手中或捧着卷起的图纸,或提着几个用粗布包裹、形状各异的木质模型,露出的部分赫然有水轮和犁铧的轮廓。 “李岩?王清?” 陈曦有些意外。 “何事如此急切?” 李岩隔着竹篱,对着陈曦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 “陈师恕弟子冒昧!昨日论道堂后,弟子与几位同窗彻夜未眠!” “王清兄的地气图结合弟子那水碓模型,我们反复推演,又请教了几位老农,赶制出了这几件更省力、更适合蓝田县沙壤土质和水源分布的改良水车与曲辕犁!” 他指了指同伴手中的模型和图纸,眼中是灼热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蓝田县离长安不过半日脚程,县中多是我等家中佃户或同窗故旧!” “我等…我等实在按捺不住,想即刻赶去,寻几户相熟农家,亲自下田演示!看看我等格物所得,是否真能省却农人一分辛劳,多收一斗米粮!” “弟子斗胆,恳请陈师一同前往!有您坐镇指点,农人必更信服!弟子等心中也更有底气!此乃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之践行啊!” “请陈师同往!” 王清等人亦是齐声恳求,眼中满是期待。 陈曦目光扫过这群因心中理想而脸庞发光的学子,扫过他们手中那寄托着富民强国朴素愿望的农具模型。 胸中那口浩然气微微鼓荡,与这清晨蓬勃的朝气隐隐相合。 格物之道,终究要落地生根,惠泽于民。 此等向学践行的赤子之心,岂能拂逆? 他脸上露出温和而赞许的笑意,颔首道: “好!格物穷理,贵在躬行。尔等有此心,此志,为师甚慰!稍待片刻,为师与你们同去蓝田。” “谢陈师!” 李岩等人顿时喜出望外,激动得连连作揖。 陈曦转身,对侍立一旁的陈子凡道: “子凡,你随为师同去,亦可观民生之多艰,知格物之真用。” “是,师父!” 陈子凡用力点头,小脸上也满是新奇。 陈曦略一沉吟,又对李岩道: “李岩,你持为师名帖,速去国子监代我向孔祭酒告假一日。就说我携弟子赴蓝田,践行格物致用之学,推广省工农具,晚间即归。” “弟子遵命!这就去!” 李岩接过陈曦递来的素简名帖,如奉至宝。 对着陈曦又是深深一揖,转身拔腿就朝务本坊方向飞奔而去。 晨光渐亮,薄雾散开。 陈曦带着陈子凡,与王清等几名怀抱模型图纸、满怀憧憬的学子,踏着长安城清晨湿润的青石板路,汇入出城的人流,向着东南方向的蓝田县而去。 …… 同一片秋阳,穿过长安巍峨的城墙,洒在更西边那条漫长而孤寂的官道上。 风尘仆仆。 锦襕袈裟早已蒙上厚厚的灰黄尘土,不复光鲜,边缘甚至被荆棘挂破了几处。 玄奘牵着他那匹同样疲惫不堪的白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 嘴唇因干渴而开裂,沾着沙尘,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澄澈而坚定,望向西方。 离开长安已有十数日。 风餐露宿,饥渴交加。 前几日还能偶遇村落化得些粗粝斋饭,越往西行,人烟越是稀少。 莽莽群山如同沉默的巨兽,横亘在前方,官道也变得崎岖难行。 “阿弥陀佛……” 一声低沉的佛号,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消散在空旷的山风里。 玄奘停下脚步,取下腰间空空如也的水囊,晃了晃,又默默系回腰间。 他抬眼望去,前方山势陡然险峻。 两座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巍峨山峰对峙而立,形成一道天然的巨大门户。 山石嶙峋,草木稀疏,透着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 “此地…山势雄奇,气象迥异。”玄奘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路旁一处简陋的茶棚里。 一位须发皆白、穿着粗布短褐的老丈朝他招了招手,声音苍老却清晰: “那位长老!可是要过山?” 玄奘牵马走近,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天拜佛求经,确需过此山。敢问老丈,此山何名?” 老丈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这位风尘仆仆却气度不凡的僧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随即抬手指向那两座雄峰夹峙的幽深山口,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敬畏与神秘: “此乃两界山!过了这山,便是另一番地界了!”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山口深处那云雾缭绕隐隐可见五指擎天般轮廓的庞大山影,一字一句道: “长老要过此山,别的倒还罢了。只是那山口深处,五指山下……” 那老丈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压着一个神猴哩!不知几百年前,从天而降!” 第81章 蓝田之行 晨光铺满官道,马蹄踏碎薄霜。 陈曦一行人出了长安金光门,直奔东南蓝田县。 陈曦一袭半旧青衫,步履沉稳,身旁跟着眼神好奇中带着几分新奇的陈子凡。 李岩、王清等四五名太学生紧随其后。 蓝田县郊,黄土塬连绵起伏,秋收后的田野略显空旷。 但已有老农三三两两,在翻整土地,预备冬麦。 李岩熟门熟路,引着众人来到塬下一处村落旁的大片田地。 田埂边,几位须发花白脸上刻满风霜沟壑的老农,正拄着锄头歇息,古铜色的皮肤在秋阳下泛着油光。 他们警惕又带着几分麻木地看着这群衣着光鲜,不似农人的城里人。 “张伯!李叔!” 李岩快步上前,脸上堆着淳朴的笑容,用带着蓝田口音的土话喊道: “是我,国子监的李岩!带先生和同窗来看大家了!” 为首一位缺了颗门牙,但精神却矍铄的老张头眯着眼打量。 待认出李岩,脸上警惕稍缓。 但看到气度不凡的陈曦,和几个明显是贵胄子弟的太学生,尤其是粉雕玉琢的陈子凡,浑浊的眼中又浮起疑惑与疏离。 “李小子?你不在长安念书,跑这土坷垃地里做甚?还带了这许多…贵人?” 老张头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关中腔。 陈曦上前一步,未等李岩介绍。 便对着几位老农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声音温和而诚恳: “诸位老丈安好。在下陈曦,国子监一教书匠。今日携弟子与几位向学的后生冒昧前来,非是游玩。” “实乃这些学子心系农桑,苦思数日,琢磨出几样或可省些力气的农具,欲请诸位经验丰富的长辈掌掌眼,看能否派上用场。” 他姿态谦恭,毫无读书人的架子,言语间更将老农奉为经验丰富的长辈。 这番姿态,让老张头等人脸色又缓和了几分,但眼中依旧带着不信任。 读书人? 琢磨农具? 莫不是吃饱了撑的,来寻他们这些泥腿子开心? 王清机灵,立刻展开手中那幅精细标注的地气图和水文图,指着眼前这片田塬道: “张伯您看,我们观这蓝田土质,塬上多沙壤,塬下水气丰沛。按图索骥,此地最适合推广李岩兄这改良的水车,引水浇灌高处旱田,省却肩挑手提之苦。” 李岩更是迫不及待地放下模型,挽起袖子,指着那结构精巧的曲辕犁模型道: “张伯,您看这犁辕弧度,还有这犁评调节!我琢磨着,咱这塬地土硬,深浅难控,费牛费力。这新犁铧角度和调节杆,就是为这沙壤硬地设计的,定能省力不少!” 老农们围拢过来,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光滑的模型,眼中闪烁着将信将疑的光芒。 一个老农嘟囔道:“说得轻巧…纸上画的,木头削的,哪能跟咱这实打实的铁家伙比?读书人哪懂咱种地的苦?” 陈曦闻言,并未辩解。 目光扫过老农们皲裂如树皮的手掌,被沉重农具压弯的脊梁,还有那被汗水浸透,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 一股源自土地最底层的厚重与艰辛,扑面而来。 他蹲下身,随手抓起一把微带湿气的黄土,在指间捻开,感受着那粗糙的质感。 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气微微一动,仿佛与脚下这片承载着无数汗水与期盼的大地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农桑之苦,粒粒皆辛。”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老农耳中。 “诸位父老,面朝黄土背朝天,一锄一犁,汗滴入土,方养活了这长安城百万生灵。此乃立国之本,万民之基。” “学子们纸上得来终觉浅,今日来此,非为夸夸其谈,实为躬身请教,体味艰辛。这新农具成与不成,效用几何,唯有诸位亲手用过,方知真假。” 他站起身,目光诚挚地看着老张头: “老丈,可否借贵宝地一角,容我等将这水车模型实地安装?再借一头耕牛,试上一试这新犁?是好是孬,一试便知。若不成,权当小子们胡闹,绝不敢再扰;若侥幸有些微用处,也算不负诸位辛劳。” 陈曦的姿态放得极低,言语恳切,句句说到了老农们的心坎里。 尤其是那句农桑之苦,粒粒皆辛,更是触动了他们心底最深的酸楚。 老张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看了看陈曦沾了泥土的手指,又看了看旁边几个同样挽起袖子,一脸诚恳热切的少年郎。 “罢了!” 老张头一跺脚,“读书人能说出这话,还肯沾这泥巴…老汉我信你一回!那边引水渠口,你们去装!二牛,把你家那头壮实的黄牛牵来!” 他指着旁边一个中年汉子吩咐道。 “好嘞!” 那叫二牛的汉子应了一声,飞快跑开。 众学子大喜过望,李岩等人立刻行动起来,在老农的指点下,七手八脚却有条不紊地将那架改良水车模型固定在引水渠口。 水流冲击下,水轮哗哗转动,带动精巧的齿轮组,竟真的将渠水更高效地提升到了旁边一块略高的旱田里! “咦?这…这转得可真溜道!” “嘿!看那水,比咱拿桶舀快多了!” “.........” 老农们围在水车旁,啧啧称奇,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紧接着,李岩亲自上阵。 在二牛的帮助下,套上耕牛,将那改良的曲辕犁模型深深插入坚硬的塬地。 随着老农一声吆喝,耕牛发力。 “咦?这犁…轻省!” 扶犁的二牛第一个感受到不同,以往犁这硬地,需用死力往下压,牛也吃力。 此刻却感觉犁头入土顺滑,深浅调节灵活,阻力明显小了许多! 一趟犁沟下来,又快又直又深。 “神了!真神了!” 老张头蹲在田头,摸着那翻开的泛着湿气的黝黑土块,又看看那明显省力却效率更高的犁铧,激动得嘴唇哆嗦,缺了门牙的嘴咧开,露出由衷的笑容。 “老汉我种了一辈子地,这犁…这水车…是真管用啊!省力!太省力了!” 其他老农也围了上来,粗糙的手指抚摸着水车的齿轮,新犁的调节杆,眼中充满了热切与感激。 他们看向陈曦和李岩等人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疏离和怀疑,而是充满了敬意和亲近。 “陈先生,李相公…还有各位小相公!” 老张头颤巍巍地站起来,对着陈曦等人深深作揖,声音带着哽咽。 “你们…你们跟以前那些只晓得摇头晃脑,吟诗作对的读书人不一样!” “你们是真心惦记着俺们这些泥腿子,是实打实给俺们送好东西来的啊!” “是啊!先生高义!相公们高义!” 众老农纷纷附和,质朴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激。 【叮!躬行蓝田,体察农桑疾苦,以格物成果惠及乡民,获老农真心拥戴,引动浩然正气与乡土愿力共鸣,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2683!】 一股温暖而磅礴的气息,自脚下的大地升腾而起。 混合着老农们质朴纯粹的感激之情,无声无息地涌入陈曦体内。 陈曦胸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正气,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变得更加精纯浑厚。 隐隐散发出温润的玉黄色泽,流转速度加快,与大地的脉动更加契合。 儒道境界虽未突破,但根基却愈发扎实稳固,距离大儒巅峰之境又近了一步! “诸位父老言重了。” 陈曦连忙扶起老张头,心中亦是暖流涌动。 “此乃学子们格物穷理,学以致用之本分。能得诸位认可,已是莫大欣慰。” “陈先生,诸位相公,忙活这大半天,定是饿了渴了!” 老张头热情地拉住陈曦的衣袖,“若不嫌弃俺们农家粗陋,请到老汉家中喝碗粗茶,歇歇脚!也让俺们这些老家伙,好好谢谢你们!” 盛情难却,陈曦点头应允。 一行人随着老张头等老农,走进村中一处干净整洁却陈设简朴的农家小院。 土炕上,摆着几碗热气腾腾的粗茶,几个烤得焦黄的馍馍。 老张头招呼众人坐下,自己也盘腿上炕,脸上带着追忆和自豪。 “先生莫看俺们现在只会侍弄庄稼,” 老张头拍着自己干瘦却依旧硬朗的胸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老汉年轻时,那也是府兵!跟着卫国公打过突厥,跟着程老将军剿过山匪!这关中子弟,谁家男儿没穿过几年甲胄?都是百战之兵!” 他指着旁边几个老伙计:“老王头,当年在朔方军,是陌刀手!一刀下去,人马俱碎!” “老李头,是斥候,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只是如今…老喽!骨头缝里都是当年落下的伤,扛不动枪,骑不得马,只能回来守着这点薄田,给儿孙们减轻点负担。” 说到此,老张头脸上的自豪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声音也低沉下来: “现在啊,家里的后生,还有村里那些壮小伙,都跟程老将军、卫国公北上了!去打那帮勾结妖孽的突厥崽子!俺们这些老家伙帮不上忙,只能在家多刨点地,多攒点粮…盼着娃儿们平平安安回来…”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重。王清、李岩等学子肃然起敬,看向这些平凡老农的目光充满了更深沉的敬意。 陈曦心中亦是感慨,这关中之地,不愧是大唐根基所在,府兵之制深入骨髓,家国一体。 “老丈放心,程老将军、卫国公皆乃国之柱石,用兵如神,定能克敌制胜,护我疆土,保儿郎们平安。至于这省力的农具……” 陈曦目光扫过李岩等人,又看向几位老农,郑重承诺道: “待学子们将图纸完善,寻得可靠匠作,定会设法将其批量打造出来。曦在此保证,新犁新水车铸成之日,必先供蓝田父老使用!让这塬上塬下,少些辛劳,多些收成!” “好!好!有先生这话,老汉就放心了!” 老张头激动地拍着大腿,眼中泛起泪花。 其他老农也连连点头,脸上愁容散去,重新焕发出希望的光彩。 夕阳西下,染红了黄土塬。 陈曦一行告别了依依不舍的老农,踏上归途。 身后,是炊烟袅袅的村庄,和那些站在村口用力挥手的身影。 胸中浩然气奔涌不息! 第82章 世家触逆鳞! 车轮碾过黄土官道,发出单调而沉闷的辘辘声。 陈曦一行人辞别了蓝田塬上那些依依不舍的老农,踏上归途。 夕阳的金辉泼洒下来,将众人疲惫却带着满足的身影拉得老长。 归途的气氛,却比来时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凝重。 那架简陋水车哗哗转动引水浇灌的景象固然令人振奋,但更多的,是这片土地上无声流淌的艰辛。 “陈师,” 李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关中汉子特有的直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苦闷。 “今日蓝田所见,张伯他们…算是塬上过得还不错的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浓眉紧锁: “他们家中男丁,祖上多是府兵出身,沙场上拿命搏过前程,朝廷念着功劳,分下的永业田、口分田,几代人勤扒苦做,才攒下如今这点家底,勉强算个富农。可……” 他重重叹了口气,目光投向官道两侧更远处那些低矮破败,炊烟稀疏的村落轮廓,声音低沉下去: “可陈师您知道吗?在这煌煌大唐,更多的庄户人家,是上无片瓦遮头,下无立锥之地的!他们的田地哪儿去了?” 李岩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了怀中的图纸,指节泛白。 “都被那些…吸血的蠹虫吞了!” “世家豪族!” 旁边一个叫赵显的太学生忍不住接口,年轻的脸庞因激愤而涨红。 “动辄传承数百年,根深蒂固,盘踞州郡!”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是亲眼见过或听闻过太多惨事。 “还有那些寺庙!” 另一个叫孙茂的学子也愤然道:“都说佛门清净地,普度众生?可弟子随家父在河南道行走时亲眼所见!多少膏腴良田,挂上了某某宝刹、某某禅林的牌子!” “更有甚者,勾结官府,将本该分给无地农人的公田,也半买半送地划到了寺庙名下!无数农人,转眼就从朝廷的编户齐民,变成了寺庙的佛户寺户!” “终日劳作于寺庙田庄,所得不过果腹,还得忍受管事僧的盘剥!!” “是啊!” 李岩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他看向陈曦,眼中是深深的困惑与无力。 “陈师,弟子愚钝。您教我们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以富民强国。我们造水车,改犁铧,一心想着如何省却农人一分力,多打一斗粮。” “可…可若连这赖以活命的田地都保不住,这省下的力气,这多打的粮食,最终又肥了谁的口袋?这富民强国…根基又在何处?”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侧的车辕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胸中块垒难消。 “世家,寺庙,皆如蝗虫过境!啃噬的是我大唐的根基啊!”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沉入远山,暮色四合,官道上凉意渐起。 学子们激愤又带着迷茫的话语在晚风中飘散,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王清抱着他的模型,默然无语。 赵显、孙茂等人亦是神情郁结。 陈子凡仰着小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他虽不完全明白那些田地、寺庙、世家的复杂关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师兄们话语中的沉重与愤怒,以及师父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陈曦负手立于缓缓前行的牛车旁,青衫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 望着前方地平线上,那在苍茫暮霭中逐渐显露出庞大轮廓的长安城廓。 巍峨的城墙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守护着其内的万家灯火与滔天富贵。 那里有煌煌宫阙,有钟鸣鼎食,有诗书礼乐,有他传道授业的国子监文脉圣地。 然而,这金碧辉煌的表象之下,是世家门阀贪婪攫取时得意的低笑,是寺庙金身下隐藏的庞大地产与依附其上的血汗。 他默然良久,直到长安城那熟悉的、混合着烟火与淡淡檀香的气息被晚风送入鼻端,才缓缓开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千年兴衰的冰冷与笃定,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沉默的学子耳中: “世家……” 陈曦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城墙,看到了那些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庞然大物。 “实乃附骨之疽,长在这煌煌大唐躯体上的毒瘤!” 毒瘤二字一出,如同冰锥刺破暮色,让李岩等人心头剧震,猛地抬头看向陈曦的背影。 …… 太极宫,两仪殿。 灯火通明,将蟠龙金柱映照得流光溢彩。 御案之后,李世民身着常服,冕旒已除,露出那张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脸庞。 他刚刚结束与户部尚书唐俭的密议,眉宇间虽有一丝长途北境战事带来的疲惫。 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却燃烧着压抑已久的熊熊烈火与睥睨天下的锐气。 案上摊开着一幅巨大的北境舆图,上面朱笔勾勒,箭头纵横,标注着最新的敌我态势。 “袁卿确认无误,长安龙气枷锁,崩解在即!” 李世民的手指重重点在长安的位置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却带着一种斩金截铁的力量。 “短则十日,龙气重光,长安屏障尽复!届时,朕便可抽调卫戍京畿的最后几支北衙劲旅,星夜驰援云州!” “玄龄!” 李世民目光转向侍立另一侧的房玄龄,“粮秣、军械、民夫征调,务必在十日内筹措完毕,囤于泾阳大仓!龙气一复,道路即通,大军开拔刻不容缓!” “陛下放心,臣已与唐尚书议定方略,必保大军无后顾之忧!”房玄龄亦是沉声应诺。 一股即将破笼而出的猛虎之势,在殿内君臣之间激荡。 压抑了许久的憋屈,即将随着龙气的回归,化作倾泻而出的怒火,焚向北境。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郁垒尽数吐出,眼中闪烁着对胜利的绝对自信。 他端起御案旁温着的玉杯,杯中是清冽的贡茶,袅袅热气升腾。 就在这时—— “报——!” 一名身着内侍服饰,却满面风尘鬓发散乱的宦官,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撞开了殿门。 “八百里加急!河北道黜陟使密奏!十万火急——!” 李世民端杯的手猛地一顿,杯中清亮的茶水剧烈晃荡,泼洒出几滴,落在御案明黄的锦缎上,洇开几点深痕。 他脸上的自信与锐气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凝。 “呈上来!” 侍立御前的心腹宦官王德,几乎是屏着呼吸,小跑着上前,颤抖着双手从那内侍高举的手中取下那沉重的赤铜密匣,又小跑着捧到御案前。 李世民放下玉杯,接过密匣。 入手沉重冰冷。他看也不看那三根刺眼的染血雉羽,指尖灌注真元,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匣盖弹开。 一卷被特殊药水处理过的素帛密奏,静静躺在匣中。 李世民展开素帛,目光如电扫过。 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房玄龄、唐俭,乃至侍立的王德,无不屏息凝神,心脏狂跳。 河北…那个世家盘踞势力根深蒂固之地! 出了何等泼天大事,竟需动用此等最高等级的告急密奏? 素帛上的字迹并不长,却字字如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入李世民的眼帘: “臣河北道黜陟使,顿首泣血急奏陛下: 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等豪族,近日异动频频。其以追念先贤,敦睦宗谊之名,于邢州巨鹿郡,大兴土木,修缮…故隐太子潜邸旧祠! 规模宏大,逾制甚多!更遣族人四出,于邢、洺、相等州,秘密串联故太子旧部僚属遗族,馈赠钱帛,收揽人心! 坊间已有童谣流传,曰:青雀衔枝返旧巢,凤凰浴火待新朝!其意叵测,煽惑愚民! 臣恐其心非止于追思,实有借尸还魂、图谋不轨之嫌!地方官府慑于世家威势,或装聋作哑,或与之勾连,臣势单力孤,难以弹压。 事态紧急,伏惟陛下圣裁!臣万死!”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九天玄雷,在李世民的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故隐太子潜邸旧祠!” “青雀衔枝返旧巢!” 这几个字眼,无疑是触到了李世民那最敏感的逆鳞之上! 玄武门! 他李世民可以容忍世家的贪婪,可以容忍寺庙的膨胀,可以在朝堂上平衡各方势力,甚至可以在一定限度内容忍北境妖族的袭扰! 但! 绝不容忍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去触碰隐太子李建成这根早已尘封,却依旧带着淋漓鲜血的毒刺! 更不容忍任何人,将他心爱的儿子魏王李泰,与这禁忌搅合在一起,编织什么返旧巢的妖言! 这是试图动摇他统治根基的谋逆之举! 是借着他北境用兵,长安龙气未复之机,在他背后捅来的致命一刀! “好…好一个旧巢!” 李世民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刮过金殿,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杀意与狂暴的怒火! 他握着密奏的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 “尔等…真当朕刀锋已钝?!” 第83章 天仙道果 苏远走到近前,目光扫过地上易中海制作的那根焊管,嘴角勾起一丝明显的嘲弄: “哟,易师傅,忙活这半天,就弄出这么个玩意儿?” 他弯腰捡起管子掂量了两下,摇摇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 “就这水平,也敢称老师傅?” “易师傅,不是我说你,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看来你的手艺,真得好好回炉再练练了。” 易中海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但他强压着火气,梗着脖子反驳道: “苏远,你少在这说风凉话!” “焊管本来就难做,要是容易,市面上也不会这么稀罕!” “再说了,我易中海的手艺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一旁的娄振华听着这番对话,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说之前他对易中海只是有些不满,此刻看到对方技术平平却如此狂妄自大,反感情绪更是油然而生。 他沉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易中海!苏师傅今天就是要做焊管。” “你要是真不会,就老老实实站在旁边,虚心学学!别像个井底之蛙,自己不行,就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不行!”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易中海: “技术不行,起码态度要端正!娄某最看不惯的,就是不懂装懂,还死不认账!” 娄振华并非刻意打压。 他之前亲眼见识过苏远操作焊管,那流畅娴熟的动作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今天请苏远来,就是想让他给厂里的技术骨干打个样。 谁知易中海弄成这样,还出言不逊,实在让他脸上无光,语气自然严厉起来。 易中海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听娄振华的意思,竟是要让苏远当场示范? 他冷哼一声,抱着胳膊退到一旁: “好!我倒要开开眼,看看你能吹出多大的牛皮!” 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焊管是老师傅都头疼的精细活,苏远这般年纪,绝不可能掌握,此刻不过是仗着娄总撑腰在装腔作势。 车间里不少工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围拢过来。 苏远没理会周围的视线,时间紧迫,他立刻投入工作。 只见他动作麻利地取材、裁剪、弯折、清理焊缝、焊接、打磨抛光…… 整套工序在他手中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不多时,一根笔直、焊缝均匀光洁的崭新焊管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叹: “我的天!这人是谁啊?焊管在他手里怎么跟玩儿似的?” “看这步骤也没多复杂啊,感觉我上我也行?” “错觉!绝对是错觉!刚才易师傅做的时候,那钢板可不听话了!” 易中海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明明也是按这些步骤操作的。 可那些钢板到了他手里,就像有自己想法似的,弯折时角度总是不对,需要反复矫正。 而在苏远手中,这些材料仿佛变成了温顺的绵羊,每一步都精准到位,没有半分偏差! 娄振华将一切看在眼里,转向易中海,语气带着明显的失望: “易中海,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 “年底几个厂有技术大比武,你自己掂量掂量。” “专业技能这块儿,你确实得下苦功夫好好提升了,别到时候让咱们厂太难看。” 他指了指苏远刚做好的管子,又瞥了一眼易中海那根歪扭的成品。 易中海的脸颊火辣辣的,之前叫嚣的底气荡然无存。 苏远展现出的实力,让他连一丝狡辩的余地都找不到。 他喉咙发干,闷闷地应了一声“是”,便低着头,脚步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娄振华不再看他,转而关注苏远的进度。 其他人仍好奇地围着,因为苏远还在继续制作。 毕竟需要的焊管数量不少,苏远得多做一些才行。 看着苏远专注而高效的背影,娄振华心中感慨。 这取暖器看似原理简单,但核心的焊管工艺就是一道极高的门槛。 难怪苏远能独占鳌头,别人就算看到样品,也很难复制。 不知不觉,已到了下班时分。 角落里只剩下苏远,还有一位被娄振华特意留下帮忙的车间主任。 当苏远终于停下手中的焊枪,车间主任由衷地赞叹道: “苏师傅,我今儿是真服了!” “整整一个下午,您这手就没停过,动作稳得跟机器似的。” “一点差错都没有!简直太神了!” “娄总交代了,这些做好的管子您看送到哪儿?” “我马上安排人给您送过去!” 车间主任脸上满是钦佩。 ....... 另一边,易中海收拾工具准备离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甚至没等徒弟贾东旭,独自一人快步走出了车间大门。 整个下午,他不甘心地偷偷尝试了几次,结果依旧惨不忍睹。 眼睛是看会了,可手一碰工具,那巨大的差距就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一股强烈的嫉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 大前门小酒馆 寒冬腊月,小酒馆的生意也冷清了不少。 除了几个风雨无阻的老酒客和附近刚收工的工人,晚上已少有人冒着严寒出门。 此时,陈雪茹带着秦淮茹推门而入。 店里有几位街道上的商铺老板,曾在苏远婚宴上随过礼,后来也受过苏远的回请。 眼尖的人立刻认出了她们。 “哟!陈老板,秦干部!稀客啊!” “陈老板,今儿怎么您二位来了?小苏主任没一起?” 陈雪茹熟络地领着秦淮茹在一张空桌坐下,扬声回应道: “我带我家淮茹妹子出来透透气。” “小苏主任啊,忙着呢,可没我们这闲工夫。” 她随即转向柜台,声音清脆地吩咐道: “贺永强!还愣着干嘛?没瞧见来客了?赶紧的,烫壶好酒送过来!小菜嘛……花生米、拍黄瓜、酱牛肉,每样都上一份!” 贺永强闻言,等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好。” 陈雪茹见贺永强慢吞吞、面无表情的样子,忍不住又数落道: “我说贺永强,你怎么总是拉着个脸?” “虽说你不是贺老头亲生的,可他后半辈子就指着你呢!” “在自家店里干活都这么没个眼力劲儿,蔫头耷脑的,这买卖以后可怎么往下传?” “我看着都替贺老头着急!” 酒馆里的熟客们听了,非但不觉得意外,反而跟着起哄: “听见没永强!麻溜儿的!” “就是,陈老板说得在理儿!整天跟谁欠你钱似的!” 贺永强本就板着的脸更黑了。 他一声不吭地从柜台里端出酒壶和小菜碟子,重重地往陈雪茹桌上一顿,汤汁都溅出来几滴,然后扭头就走。 陈雪茹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倒上酒,捏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对着柜台里的贺老头扬声道: “贺老头,您瞧见没?这脾气!” “我看呐,您这小酒馆与其指望他,不如趁早盘给我得了!” “您老也能落笔实在的养老钱。” “至于这贺永强嘛……” 她瞟了一眼贺永强僵直的背影,故意提高声调,“跟着我干,好歹也能有条活路,总比他这性子把您这老招牌砸了强!” 贺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当她是玩笑话: “陈老板,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 “这永强还年轻,不懂事。” “等以后娶了媳妇,成了家,有了孩子,知道柴米油盐的份量了,自然就懂事了,慢慢会好起来的。” 陈雪茹嗤笑一声,抿了口酒: “得了吧贺老头!您甭替他描补了。” “这贺永强什么性子,咱们街坊四邻谁不清楚?” “他就是个小心眼儿!” “您给他找个厉害能干的媳妇,他这自尊心受不了,指定天天吵架。” “找个没主见的软柿子吧,俩人一起窝窝囊囊的,这日子也够呛!” “他呀,就适合找个跟他一样没出息、事事顺着他、俩人凑合过日子的。” 她这番犀利又带着几分刻薄的分析,引得旁边的老主顾们哄堂大笑。 “哈哈哈!” “陈老板这话,听着像刀子,可理儿是真透亮!” “可不嘛,针针见血!” 坐在角落的牛爷也笑着插话: “陈老板,听你这意思,是真瞧上这小酒馆了?” “要真接手,我牛爷第一个捧场!” “不过话说回来,你自己不也还单着嘛?” “要不你跟贺永强凑一对儿?” “凭你的本事,贺叔把酒馆交给你,保管比他放心百倍!” 这话引来一片更响亮的附和声。 陈雪茹也不恼,优雅地放下酒杯,朝牛爷的方向翻了个俏生生的白眼: “牛爷,您可饶了我吧!” “我可消受不起这样的‘福气’。” “我陈雪茹宁可跟在真正有本事的男人后面,做个红颜知己,也绝不找个窝囊废给自己添堵!” 她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身旁温婉娴静的秦淮茹。 几个精明的老江湖捕捉到这一眼,心中顿时了然,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而柜台后的贺永强,听着这些刺耳的议论和笑声,尤其是陈雪茹那句“窝囊废”,脸黑得像锅底,拳头在柜台下攥得死紧。 贺老头见状,赶紧岔开话题: “雪茹啊,你真对我这老铺子感兴趣?” 陈雪茹收敛了玩笑神色,正色道: “贺老头,我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您要真有这想法,不妨仔细考虑考虑。” “价钱上好商量,保证让您老晚年无忧。” 贺老头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不舍: “算了……” “这小酒馆是我半辈子的心血。” “眼下还舍不得。” “再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要那么多钱搁着也没用。” 话虽如此,陈雪茹却敏锐地察觉到,贺老头眼底深处并非全然的坚定,似乎也有一丝动摇在闪烁。 ....... 傍晚时分,王红如家里热闹非凡。 苏远带着一捆捆做好的取暖器零件回来了,此刻正在屋里进行安装。 周家的男女老少都围在四周,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着。 昨晚王红如回来,把苏远家的取暖器吹得神乎其神。 说什么屋里暖和得不用盖厚被子,还不用在屋里生炉子!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存着几分不信。 此刻,都想亲眼瞧瞧这“神器”的真面目。 苏远已是轻车熟路。 他根据之前量好的尺寸,麻利地将一根根焊管连接起来,在拐角处装上精心制作的弯头和转接头。 整个安装过程清晰可见,部件都是可拆卸的。 很快,一套完整的取暖器管道系统就沿着墙角铺设完毕。 炉子则安放在院子的厨房灶台旁,既方便添煤,又能利用灶火的余热。 苏远点燃炉子,加入煤炭。 周家众人围着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这……这就行了?” 周家老大疑惑地问,“然后呢?屋里就能热了?” 王红如笑着解释,她可是亲身体验过的:“对呀,就这样就行啦!大家别都挤在这儿了,回屋等着吧,一会儿屋里就暖和起来了。” 苏远补充道:“没错,等着就行。不过得留个人看着点炉火,及时添煤,别让它灭了就行。这炉子上面敞着口,平时烧水、做饭一点不耽误。” 众人将信将疑地回到正屋。 起初,屋里依旧冷飕飕的,没什么变化。 “好像……没啥感觉啊?”有人搓着手嘀咕道。 “急什么,热气哪能那么快跑过来?”王红如道。 渐渐地,大约过了一刻钟,变化开始显现。 “咦?好像……真有点暖和了?” “我这棉袄穿着,背上都感觉有点热烘烘的了,是不是我的错觉?” “不是错觉!” 周家老大惊喜地站起身,摸了摸墙壁旁的暖气管,“这管子真的热了!哎呀,热气出来了!你们摸摸看!” 众人一听,也是惊讶不已。 “真的热了!哎呀,这热气还挺足!” “快看窗户,霜都开始化了!” “我的天!就靠墙上这几根铁管子?这也太神了吧!” “看着也不复杂啊,以前咋就没人想到呢?” 此时若是易中海在这里,听到他们说的这些话,估计要把这些焊管扔在这些家伙的脸上了。 这不难? 这几根铁管才是最难的好吧! 一直坐在炕沿边的周老爷子。 感受着渐渐弥漫开来的暖意,舒坦地长吁一口气,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好,好啊!” “这‘取暖器’果然名不虚传!” “屋里不用生炉子,就这般暖和,真是好东西!” “明天啊,我就把老陈头他们都叫过来,让他们也见识见识!” “以后下棋,就窝在我这暖屋子里,舒坦!” 老爷子已经开始盘算着在老伙计们面前显摆了。 第84章 兄弟再聚! 水月洞天,灵山之巅。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温润如玉,再无半点锋芒,只余一片深潭般的沉静。 仙道天仙已成,儒道大儒上境根基亦愈发浑厚,九转金身二转初期的气血在仙元滋养下奔涌如熔岩,三者之力圆融流转,自成一方天地。 心念微动,识海深处,淡金面板无声铺展: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15683】 【仙道修为:天仙境初期】 【儒道境界:大儒(上境巅峰)】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二转(初期稳固)】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大成)】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初步炼化,契合度中)】 【法宝:黑风舟】 【洞天:水月洞天(时间流速10倍)】 天仙道果凝成,寿元枷锁崩解,神念通达千里,仙元奔流不息。 “呼……” 一口带着玉色光华的浊气缓缓吐出,在洞天清冽的空气中消散无形。 陈曦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那份踏实的底气如磐石般沉入心海。 心念再动,身影已自水月洞天消失,出现在城南小院静室之中。 外界天光正好,正是十月初七的清晨。 刚推开静室门,便见院中竹篱外,两道熟悉的身影正驻足等候。 一人锦袍玉带,矜贵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是长孙冲。 另一人劲装外罩锦袍,眉宇间多了几分沙场磨砺出的精悍,正是李怀仁。 “子川!你可算出关了!” 李怀仁眼尖,瞧见陈曦身影,立刻扬声招呼,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爽朗,眼底却有一丝忧色掠过。 长孙冲亦上前一步,矜持地拱了拱手,笑容温润却难掩眉宇间的一缕凝重: “子川兄,多日不见,气度愈发沉凝了。今日我与怀仁做东,红尘人间,醉仙酿已温,务必赏光一叙。” 红尘人间? 陈曦心中了然。 这几日自己闭关,长安城看似风平浪静,但蓝田之行所见所闻,世家之患如同毒刺。 这两位皇亲勋贵此刻联袂而来,必有要事。 “怀仁兄,长孙兄。” 陈曦微笑还礼,青衫拂过阶前微尘。 “既是二位相邀,曦岂敢推辞?正好腹中酒虫作祟,同去便是。” 红尘人间。 天字一号雅间,熟悉的喧嚣被厚重的门帘隔绝在外。 红泥小炉上温着琥珀色的醉仙酿,酒香氤氲。 桌上珍馐罗列,美姬乐师早已被屏退。 李怀仁提起酒壶,亲自为三人斟满海碗,动作间带着武将特有的利落: “来!子川,先干一碗!庆贺你修为精进,也…也庆贺咱们兄弟还能在这长安安稳相聚!” 他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仰头便将那碗烈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火辣的酒气冲得他眼眶微红。 长孙冲端起酒杯,动作依旧优雅,指尖却微微发白,他看着陈曦,声音低沉下去: “子川,这几日长安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处默在北境……很艰难。” 陈曦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程处默挂先锋印出征,他是知道的。 但能让李怀仁如此失态,让长孙冲这般凝重,绝非寻常战事不利。 “程伯伯与卫国公用兵如神,处默兄亦是勇冠三军,莫非……” 陈曦沉声问道,杯中清冽的酒液映着他沉静的眸子。 “妖崽子疯了!” 李怀仁一拳砸在桌上,碗碟哐当作响,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后怕。 “老头子传回密信,那黑风王根本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麾下妖兵全是炮灰,一波接一波,不计伤亡地往上扑!处默那混小子,身先士卒,带着前锋营的兄弟硬是凿穿了三次妖兵大阵,斩了不知多少妖崽子……可他自己也……”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酒,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哑。 “三处贯穿伤!左臂差点被一头天狼妖将撕断!要不是他命硬,又有卫国公及时调动中军精锐接应……他娘的!” 雅间内气氛瞬间凝滞如冰,只有红泥小炉上酒液翻滚的咕嘟声。 程处默浴血拼杀、险死还生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陈曦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气无声流转,压下心头的波澜,但握着酒杯的指节已然微微泛白。 长孙冲适时开口,打破了沉重的死寂,声音不高,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子川,还有一个消息,关乎长安根本。” 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门窗,确保隔音法阵运转无误,才一字一句道: “钦天监袁监正,昨日密奏陛下。泾河龙王血煞所化之枷锁,其色已由暗红转灰白,怨煞之力正被人道气运急速冲刷!”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 “短则七日,长则十日,枷锁必破!长安龙气,将重光复圆!” 轰! 此消息如同惊雷,瞬间冲散了方才的压抑! 龙气重光! 这意味被锁住爪牙的巨龙,终于要挣脱束缚,重新盘踞于这煌煌帝京之上! 长安屏障将固若金汤,一切魑魅魍魉都将无所遁形! 陈曦眼中神光一闪而逝,心中豁然开朗。 难怪这几日长安潜藏的妖气几近绝迹,清正之气弥漫,原来根源在此! 袁天罡的雷霆手段只是表象,真正涤荡妖氛的力量,是那即将复苏的人道龙气本身! “好!天佑大唐!” 李怀仁精神一振,重重一拍桌子。 “龙气一复,陛下便可抽调拱卫京畿的最后几支强军北上!看那帮妖崽子还如何猖狂!” 然而,长孙冲接下来的话,却让刚刚升起的振奋瞬间冻结,雅间内的温度仿佛骤降! “陛下…恐怕等不到龙气彻底稳固了。” 长孙冲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寒冰摩擦。 “河北道黜陟使,八百里加急密奏入京。” 他目光扫过陈曦和李怀仁,一字一顿,吐出石破天惊之言: “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等河北世家巨族,于邢州巨鹿郡,大肆修缮故隐太子潜邸旧祠!逾制僭越,规模宏大!” “更暗中串联故太子旧部遗族,散播青雀衔枝返旧巢之妖言!其心叵测,直指魏王殿下,更影射当年旧事!” “陛下……震怒!” 轰! “隐太子!旧祠!青雀!” 李怀仁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 这三个词,每一个都是触碰帝王逆鳞的禁忌! 尤其在这北境烽火连天、长安龙气将复未复的微妙时刻! 世家此举,无异于在陛下背后捅刀! “他们…他们怎敢?!” 李怀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这是…这是要造反吗?!” 长孙冲面沉如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杯边缘: “陛下连夜召房相密议。虽无明旨,然旨意已露。” 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看向陈曦,也看向李怀仁,声音冰冷地砸在两人心头: “龙气重光之日,恐非仅仅是北境援军开拔之时……” “更是陛下,挥向河北世家门阀的……屠刀落鞘之刻!” 窗外红尘人间的丝竹管弦依旧靡靡,觥筹交错的喧闹隐隐传来。 雅间内却死寂一片,唯余红泥小炉上翻滚的酒泡发出轻微的破裂声。 第85章 道阻且长 红尘人间雅间内,温酒的香气似乎瞬间凝固。 陈曦端着酒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杯中琥珀色的醉仙酿泛起一圈细微的涟漪。 缓缓抬眸,看向长孙冲。 河北世家…… 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 在陈曦前世所知的唐朝历史中,河北世家固然与皇权有冲突。 尤其在关陇集团与山东士族的博弈中屡有摩擦,甚至中晚唐时形成割据之势。 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明目张胆! “他们……怎敢如此?” 陈曦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 他并非畏惧,而是纯粹的震惊与不解。 这些传承千年的世家,难道真以为自己能承受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后果? 还是说…… 他们笃定李二此刻腾不出手来? 长孙冲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掩饰着同样凝重的心情,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静: “或许……他们也没想到,陛下对河北之地的掌控,竟比预想中要强上许多。黜陟使的密奏能如此快直达天听,便是明证。” 随即,又顿了顿,放下酒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有恃无恐吧。” “有恃无恐?” 陈曦眉头紧锁,重复着这四个字。 “对!有恃无恐!” “子川兄,你我皆知,凡可称世家二字者,其传承动辄千载万年,底蕴之深厚,远超常人想象。其家族或是承袭自远古人族大能血脉,或族中曾有先祖成就仙神果位,威震一方;更有甚者,与上古仙秦、神汉遗泽,乃至如今的天庭、佛门、道门等无上势力,都有着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关系!”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曦: “说实话,子川兄,此次陛下若真要对这些河北巨擘动手……我,并不看好。” 雅间内一片沉寂,只有红泥小炉上酒水沸腾的微弱咕嘟声。 李怀仁也放下了酒碗,脸上因愤怒而涨红的血色褪去,换上了凝重。 他虽为武将,但也深知世家的恐怖。 那不仅仅是朝堂上的势力,更是潜藏在历史长河之下,根须触及仙凡两界的庞然大物。 陈曦沉默着,他虽来自后世,对世家门阀深恶痛绝,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长孙冲所言,字字诛心,句句在理。 这方世界,力量层次远非纯粹的历史可比。 世家能屹立千万年不倒,其依仗的绝非仅仅是土地和官位。 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仙神背景,才是他们真正的底气所在。 李二固然是紫薇转世,人皇之尊,但此刻龙气被锁,北境烽火连天,长安暗流汹涌,他真能调动足够的力量,去硬撼这些根深蒂固、背景通天的庞然大物吗? 一个处理不好,引来的恐怕就不只是河北的动荡,而是仙凡两界的连锁反应!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陈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滚入喉中,却压不住心头那沉甸甸的寒意。 三人又低声交谈了许久。 李怀仁详细讲述了程处默在北境的惨烈,以及程咬金密信中透露的妖族不计代价的疯狂攻势,言语间充满了对兄弟的担忧和对战局的焦虑。 长孙冲则补充了一些朝堂上因北境战事和河北密奏而起的微妙变化,以及陛下可能采取的应对之策。 陈曦大多时间在倾听,偶尔询问关键细节,心中已将这纷繁复杂的局势脉络渐渐理清。 北境危急,将士浴血,长安龙气将复,却非立刻无忧。 世家于此风雨飘摇之际悍然亮出獠牙,直指帝王逆鳞。 而那位紫薇转世的帝王,正积蓄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月上中天,夜色已深。 “今日之事实在沉重,扰了子川兄清净。” 长孙冲起身,恢复了世家公子的从容,只是眉宇间的忧色难掩。 “我与怀仁还需回去复命。子川兄,保重。” “二位也请保重。”陈曦起身相送,拱手道: “处默兄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至于河北之事……静观其变吧。” 李怀仁重重拍了拍陈曦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不再多言,转身融入长安深沉的夜色。 送走长孙冲与李怀仁,陈曦也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 独立于小院之中,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拂过青衫。 竹影在月色下摇曳,沙沙作响,却驱不散心头的凝重。 回到静室,关上房门,仿佛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暗涌都暂时隔绝。 然而,那份沉甸甸的思绪,却如影随形。 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并未立刻入定,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今夜所闻。 “多事之秋……风雨欲来啊!” 陈曦心中默叹,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油然而生。 实力!一切的根本,终究还是实力! 他刚刚突破天仙,凝聚道果,寿元枷锁崩解,在凡俗乃至低阶仙神中已算一方人物。 但面对那些传承万载、底蕴深不可测的古老世家,面对他们背后可能站立的仙神巨擘,面对这即将席卷天下的惊涛骇浪。 天仙初期的修为,依旧显得单薄。 更遑论那笼罩整个西游棋局的无形大手。 稳健,绝非苟且。 在长安龙气将复未复,世家风暴将起未起的这短暂间隙,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唯有更强的实力,更浑厚的根基,更多的底牌,才能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守住自身,护住所珍视的一切。 乃至…… 在关键处落下自己的棋子! 心念至此,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正气无声流转,将纷乱的思绪尽数压下,唯余一片冰心澄澈与坚定不移的道心。 【叮!洞察北复杂危局,心志愈坚,稳健之道领悟加深,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6483!】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如同磐石落入心湖,更添一份沉凝。 陈曦缓缓闭上双目,《大品天仙诀》心法自然运转。 周身气机与天地相合,汲取水月洞天逸散而来的精纯灵气。 稳固天仙初期的境界,同时温养着儒道浩然气与九转金身的气血之力。 稳健之路,道阻且长。 第86章 实力大进!圣旨到! 水月洞天。 灵山之巅,紫气氤氲,仙光缭绕。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外界的意义,唯有奔涌不息的灵气潮汐,见证着洞天主宰的蜕变。 陈曦盘坐于泉畔青石之上,身形似已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呼吸间,千里山河灵气为之吞吐,神念微动,万里云卷云舒尽在掌握。 他周身并无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种返璞归真,渊深似海的沉凝。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洞天深处响起一声无声的道音。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再无星辰生灭,山河倒转,唯有一片温润如玉的澄澈。 如同古井深潭,映照着天地万物的本真。 历时一百五十个洞天昼夜,外界不过区区十五日。 这五个月的苦修,耗尽了之前兑换的《大品天仙诀》的深厚底蕴,亦将水月洞天积累的灵气抽取了七七八八。 但成果,足以傲视群伦! 心念微动,识海深处那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光华内蕴,映照着他此刻的根基: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31683】 【仙道修为:天仙境(圆满)】 【儒道境界:大儒(上境巅峰,半步亚圣)】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二转(中期圆满)】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圆满)】 【神通:浩然剑典(圆满)】 【功法:浩然诀(圆满)】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完全解封,契合度圆满)】 【法宝:黑风舟】 【洞天:水月洞天】 天仙圆满! 仙元浩瀚如星海,流转如意,圆融无瑕,举手投足间皆蕴含一丝天道法则之力。 神念通达万里,洞察秋毫。 距离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金仙大道,也就只差一个玄仙了! 《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圆满! 心念所至,天机推演再无滞涩。 过去未来迷雾重重,然眼前吉凶祸福、因果牵连,已能把握七八分脉络,趋吉避凶之能臻至化境。 《浩然剑典》圆满! 胸中浩然气与剑意彻底相融,化无形为有形,凝正气为神锋。 心念一动,便是万道浩然剑气纵横捭阖,诛邪辟易,威能滔天! 锋芒之盛,已非寻常金仙所能轻撄。 《春秋》原典完全解封! 这承载了人族文明厚重,圣贤微言大义的圣器,此刻才真正向陈曦敞开了它全部的威能与奥妙。 其力煌煌,如人道长河奔涌不息,可镇压万邪,可定鼎山河。 更能引动天地间磅礴文运加持己身! 契合度圆满,如臂使指,威能深不可测。 九转金身二转中期圆满! 肉身之强,气血之盛,筋骨之韧,已远超寻常天仙范畴。 单凭此躯,便足以硬撼玄仙而不落下风! 体内气血奔流如熔岩星河,蕴含着撼动山岳、撕裂虚空的恐怖力量。 稳健经验值更是积累至三万余点! 此番闭关,根基之浑厚,实力提升之巨,堪称脱胎换骨! 仙、儒、武三系同修,相辅相成,叠加之下,其综合战力已然稳稳踏入太乙金仙之境! 此等修为,纵使在天庭之中,亦足以位列仙班,担任一方要职,统领天兵天将,堪称中流砥柱! 然而,陈曦心中并无半分自满。 他清晰地感知到,前方之路,必然更加艰难。 仙道欲破玄仙至金仙,需领悟更深层次的大道法则。 非水磨工夫可成,更需机缘。 武道《九转金身》第三转,所需资源之恐怖,淬炼之凶险,远超前两转总和,非一时之功。 唯儒道一途,距离那言出法随、教化天地、几与圣人比肩的亚圣之境,似乎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但这层纸,却蕴含着人道气运的厚重与圣贤智慧的终极壁垒。 若无惊天动地的教化之功,若无足以引动文道长河共鸣的立言立德,若无那冥冥中一丝顿悟的契机…… 这半步,便是天堑! “路漫漫其修远兮……” 陈曦心中默念,目光沉静如水。 “根基已成,锋芒内敛。接下来,当以这身修为,行更稳健之道,静待花开,亦或……自己创造那破境之机。” 心念微动,空间涟漪荡开。 身影已自水月洞天消失,出现在城南小院静室之中。 外界天光正好,秋阳高悬。 正是贞观十三年十月廿二,午时初刻。 静室门甫一推开,一道火红的身影便如风般卷了过来! “师父!师父!您可算出关了!” 陈子凡小脸因兴奋涨得通红,几日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些。 眉宇间那股天生的凶戾之气被专注与智慧的光芒冲淡了许多,此刻眼中满是亟待分享的激动。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却雕刻着繁复精密纹路的扁平小盒,盒子表面流光内蕴,显然经过特殊炼制。 “子凡,何事如此急切?” 陈曦温言道,目光落在那小盒上。 “师父您看!” 陈子凡迫不及待地打开盒盖,动作却异常平稳小心。 盒内不再是散乱的黑色砂砾,而是整整齐齐镶嵌着数十枚绿豆大小、闪烁着稳定橘红色微光的弹丸。 每一枚都浑圆一体,表面铭刻着极其细微、层层嵌套的符文,散发着内敛而稳定的能量波动。 “弟子按您闭关前指点的核心符文叠加与能量稳定结构,还有那物理隔离触发的思路,终于成了!” 陈子凡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指尖捻起一枚橘红弹丸。 “此乃二代火子雷!核心火子排列更有序,能量压缩更稳定!最关键的是——”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巨大的成就感。 “弟子用神念引导,在核心触发印记外,加了足足九层隔绝缓冲符文!再用那物理撞针的巧思,以机括之力,代替微弱的妖力或神念直接激发核心!只需一点撞击之力,撞针触动最外层符文,再层层传递,最终引爆核心!” 他指向弹丸底部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凸起。 “如此一来,不仅激发更安全、更可控,最重要的是……” 陈子凡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曦,一字一句道: “凡人!只要稍加训练,掌握机括发射之法,亦可安全使用此物!无需任何法力修为!” 话音落定,他指尖用力一按那微小凸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上弦般的机括轻响。 随即——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炽白中带着一丝深邃橘红的火线,无声无息地从弹丸顶端激射而出! 速度快到极致,瞬间洞穿了十丈外院中一块用来练拳的坚硬青石! 青石中心,只留下一个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细小孔洞,边缘隐隐有熔融琉璃化的迹象! 威力之凝聚,穿透之强,远超先前! 且整个过程,除了机括轻响和火线破空声,再无半分能量外泄的狂暴波动,稳定得惊人! “好!” 陈曦眼中爆发出由衷的赞赏光芒,毫不吝啬地给出了最高评价。 “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由格物而创法,由法而入器!子凡,你已真正触摸到了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的精髓!此物构思之奇巧,工艺之精妙,已远超为师预期!” 他拿起一枚二代火子雷,神念仔细扫过其内部精妙绝伦的符文嵌套与物理结构,心中亦是惊叹。 红孩儿这天生的火焰掌控者与格物理念结合后,爆发出的创造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此物若能量产…… 陈曦心中念头急转,但面上却迅速恢复沉静。 他轻轻合上玉盒,将其郑重交还给陈子凡,神色严肃地叮嘱道: “此物干系重大,堪称国之重器雏形。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你我实力足以震慑宵小,或朝廷有明君贤臣能善用此物之前,绝不可泄露分毫!记住,连孔祭酒处,亦不可言!” “弟子明白!” 陈子凡重重点头,小脸满是郑重。 “此物只在弟子心中,只在师父眼前!绝不让第三人知晓其核心之秘!”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盒贴身藏好。 【叮!弟子陈子凡成功研制凡人可控火子雷,格物致知之道大成,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2183!】 陈曦微微颔首,正欲带陈子凡前往国子监。 院外,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骤然停在小院竹篱之外! 紧接着,一个尖利高亢的声音穿透了秋日的宁静: “圣——旨——到!” “国子监博士陈曦,速速接旨——!” 声浪滚滚,瞬间惊动了整个坊曲! 陈曦脚步一顿,眸光瞬间沉凝如渊。 圣旨? 第87章 金山寺永信! 竹篱小院,秋阳正烈。 那一声圣旨到如同惊雷炸响,坊曲间探头探脑的人影瞬间缩了回去,只余马蹄踏起的浮尘在光柱里翻滚。 陈曦神色平静无波,青衫拂过阶前微尘,稳步走向院门。 院外,一队金甲鲜亮的禁卫肃立如林,拱卫着一位面白无须身着绯红内侍袍服的中年宦官。 宦官手捧明黄卷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躬身行礼的陈曦与身后紧跟小脸绷紧的陈子凡。 “国子监博士陈曦,接旨——!” 尖利高亢的声音再度响起,穿透坊曲的寂静。 “臣,陈子川,恭聆圣谕。” 宦官展开卷轴,声音带着特有的穿透力: “门下:朕闻,礼佛本为修心,持戒方能近道。然有司接密报,京兆府下辖金山禅寺住持永信者,身披袈裟,心染红尘,行止不端,疑涉女色之秽,更传有私生血脉匿于寺外。 且其倚仗佛名,贪鄙无度,屡有侵占军户永业田土之举,致民怨沸腾,有辱佛门清净,亦损朝廷法度!” “然,所告之事,尚无铁证佐实。着国子监博士陈曦,为钦命巡察使,代朕巡按金山寺,详查永信所涉诸事真伪。 赐便宜行事之权,务求水落石出,明正典刑!若有实据,无论僧俗,一体拿问!若系诬告,亦当还其清白,以儆效尤!钦此——!” “臣陈曦,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曦双手高举,恭敬接过那沉甸甸的明黄卷轴。 入手微凉,丝帛的纹理在指尖清晰可辨。 宦官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 “陈博士,此案虽涉方外,然干系朝廷法度与佛门清誉,陛下瞩望甚深,望博士慎之又慎,莫负圣恩。” 言罢,不再多留,转身在禁卫簇拥下策马而去。 陈子凡凑上来,小眉头拧成了疙瘩: “师父,这永信秃驴好大的胆子!咱们去把他那破庙掀了?” 小家伙眼中凶光一闪,掌心下意识贴住了藏着火子雷的胸口。 “稍安勿躁。” 陈曦转身步入院内,声音平淡。 和尚屁股不干净,在这大唐并非奇闻。 寺庙广占田产,兼并土地,甚至有些寺庙藏污纳垢,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李二雄才大略,岂会不知? 但为何,偏偏选在此刻? 北境烽火连天、河北世家蠢蠢欲动、长安龙气将复未复的微妙关口,下旨查一个京畿附近寺庙的住持? 表面看,是查一个和尚的私德与侵地。 然圣旨措辞,有辱佛门清净,亦损朝廷法度,无论僧俗,一体拿问,其意所指,绝非区区永信一人! 灵光如电,骤然划破迷雾! 世家! 佛门! 河北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这些盘踞地方、树大根深的巨擘,与佛门势力盘根错节,相互依存,早已是铁板一块! 多少寺庙的金身之下,流淌着世家的钱帛,供奉着世家的先祖牌位? 多少世家侵占的膏腴良田,最终挂上了某某禅林的匾额? 李二欲挥刀河北,世家便是那盘根错节的荆棘丛林。 贸然斩入,必遭疯狂反噬,牵动其背后可能存在的仙神势力。 而佛门,便是这荆棘丛林边缘,相对独立却又与核心根系紧密相连的一根刺! 拔此一刺,可试其林之深浅,可探其根之反应! 此乃投石问路! 以查金山寺永信为名,实则是向与世家利益深度绑定的佛门势力,投下第一块问路之石! 观其反应,测其虚实,为后续雷霆手段铺路。 想通此节,陈曦心神瞬间安定下来。 既然明白了棋手的落子意图,身处棋局之中,行止便有了依凭。 在这唐境内,与这位紫薇转世手握人道龙气的人间帝王站在同一边,永远是最稳健的选择! 顺势而为,借力打力,方是上策。 【叮!洞察圣旨背后深意,明悟帝王心术与朝堂博弈,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2483!】 “师父?” 陈子凡见陈曦久久不语,神色却愈发沉静,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陈曦正欲开口,院门外,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却又如同天地般自然的磅礴气息,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 这气息堂皇正大,瞬间抚平了方才圣旨带来的肃杀,连院中摇曳的竹影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竹篱柴扉之外。 麻布深衣,纤尘不染,须发如银,面容温润平和,正是亚圣颜师! 他竟踏出了曲江池畔那座十年不曾离开的草庐! 陈曦心头剧震,不敢有丝毫怠慢,疾步上前,深深一揖到底: “弟子陈曦,恭迎老师!不知老师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陈子凡更是吓得小脸一白,本能地感到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敬畏,慌忙跟着师父躬身行礼,大气不敢出。 颜师目光温润,落在陈曦身上。 又扫了一眼他手中那卷明黄圣旨,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仿佛洞悉一切。 “不必多礼。” 颜师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师徒二人耳中。 “此钦差之位,乃老夫向陛下保举于你。” 陈曦心中了然,果然如此! 难怪李二会将这看似不起眼,却暗藏玄机的差事交给他一个国子监博士。 “陛下欲正纲纪,清佛门,此乃大善之举。然水至清则无鱼,其中牵扯,盘根错节,非只一寺一僧。” 颜师步入小院,步履从容,仿佛踏入的不是凡俗庭院,而是他讲学的草庐。 “你此去金山寺,只需牢记一点:格物致知,究其本源。持身以正,行之以稳。将那永信所行之事,无论女色秽行,抑或侵占田土,皆需查实、查透、查成铁案!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他微微一顿,语气转重,如同黄钟大吕敲在陈曦心头: “至于此案之后,牵出何人,引动何浪,波及何方……自有雷霆雨露,非你职责所系,亦非你此刻所能撼动。莫问,莫忧,莫沾!只管将你手中这一块石头,稳稳地、实实地,投下去便是。余者,自有老夫与陛下。” 字字千钧,点破迷局! 做成铁案! 坐实永信之罪! 这便是他陈曦唯一需要完成的任务! 至于这块石头砸下去,会惊起哪片林子的鸟,震落哪棵树上的叶,甚至引来何方神圣的注视,自有李二这执棋者和颜师这等擎天巨擘去应对! 这是最明确的方向,也是最稳妥的护持。 陈曦心中再无半分疑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颜师再次郑重一揖,声音沉凝而坚定: “弟子明白!定不负老师所托,不负陛下圣恩!此行必持正守中,查实铁案!” “善。” 颜师颔首,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不再多言,转身飘然而去,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坊曲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 紫宸殿后苑,秋菊初绽,暗香浮动。 李世民负手立于临水的轩窗前,冕旒已除,只着明黄常服,目光却投向宫墙之外。 “观音婢,”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 “此子…真能当此任?金山寺虽非千年古刹,永信亦非佛门巨擘,然其背后,未必没有几根藤蔓连着那些盘根老树。此子学问是好的,心性也稳,然毕竟年轻,根基尚浅,贸然卷入此等漩涡……” 一只素手,轻轻将一枝斜逸出瓶口的秋菊剪去,动作优雅从容。 长孙皇后放下金剪,拿起丝帕擦了擦手,走到李世民身侧。 她身着常服,气度高华,眉宇间却蕴着洞悉世事的温婉与智慧。 “陛下,”她声音柔和,如同清泉涤荡。 “您所虑,无非是陈子川年轻气盛,或手段不足,或慑于佛门潜势,难竟全功,甚至打草惊蛇。” 她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李世民微蹙的眉心上,温言道: “可陛下莫忘了,举荐他的是谁。是颜师。” “颜师十年不出草庐,今日却为陈子川踏足凡尘,亲至其居所面授机宜。以颜师洞彻天人之能,若此子不堪大任,或心性有瑕,岂会将其推至风口浪尖?更遑论亲自出面为其定心?” 长孙皇后拿起案上温着的玉壶,为李世民斟了一杯清茶,递到他手中。 “颜师看中的人,心性之稳,手段之韧,必有其过人之处。陛下与其担忧陈子川能否查清一个永信,不如静待他将这块石头,如何稳稳当当地,砸进那片看似平静的浑水里。水浑了,才好摸鱼,不是么?” 茶水温热,熨帖着手心。 李世民接过茶盏,看着长孙皇后温婉却无比笃定的眼神,眉宇间那一丝犹疑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锐利与期待。 他呷了一口清茶,目光重新投向远方,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不错。石头,总要有人去投。朕倒要看看,这第一块石头下去,能溅起多大的浪花!” 第88章 暗藏春色,藏污纳垢! 圣旨明黄,沉甸甸压在手中,那钦命巡察使的烫金大字在秋阳下折射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院门外禁卫离去的马蹄声渐远,坊曲间探头探脑的窥视也悄然缩回。 陈曦立在院中,青衫拂动,神色却无半分新官上任的意气风发,唯有沉静如古井深潭。 “师父!咱们啥时候去掀了那秃驴的老巢?” 陈子凡小脸因兴奋而泛红,掌心下意识地摩挲着藏匿二代火子雷的胸口,眼中跃跃欲试的凶光几乎要溢出来。 “不急。” 陈曦声音平淡,将圣旨卷好,收入袖中乾坤,动作沉稳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永信不过一介住持,金山寺亦非龙潭虎穴。然圣旨所指,女色秽行,侵夺军户永业田,桩桩件件皆触国法,更损佛门清誉。此案看似只在一寺,背后牵藤扯蔓,未必简单。” 他目光扫过院中侍立的阿福、陈安,以及闻声赶来的马护卫与四健将所化的童子。 “马护卫,你修为最高,经验老道。阿福、陈安,你二人久居长安,市井门路熟稔。” 陈曦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自今日起,暗中查访。不拘于金山寺本身,长安城内,凡与金山寺有银钱往来、法事勾连的商贾、信众,乃至曾与永信有过龃龉之人,皆需留意。尤其留意那些被侵夺了永业田的军户遗属,如今何在,境况如何。切记,只探听,勿惊扰,更不可泄露钦差身份。所得消息,无论巨细,三日后报我。” “是!先生(公子)!” 马护卫躬身领命,眼中精光一闪,已明了其中分寸。 阿福、陈安亦是肃然应诺。 “至于你,” 陈曦看向陈子凡,小家伙立刻挺直了腰板。 “随我去国子监,课业不可废。此事自有为师筹谋,你安心读书便是。” 陈子凡小嘴一撇,有些不甘,但在师父不容置疑的目光下,只得闷闷应了声: “哦……” 这便是陈曦的稳健之道。 圣旨虽下,颜师虽言自有雷霆雨露,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李二投石问路,他陈曦便是那块石头,石头也要做块明白的石头。 谋定而后动,纵有泰山压顶之势在身后,亦需步步为营,方为长久之计。 就在陈曦按部就班,暗布棋子之际,城南小院却是迎来了一位风尘仆仆却满面春风的访客。 “子川!子川兄!哈哈哈!可想煞为兄了!” 人未至,爽朗的笑声已穿透竹篱。 只见一位身着七品浅绿官袍,风尘仆仆却难掩书生意气的青年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正是陈曦同年挚友,数月前被外放的赵恒! “赵兄!” 陈曦脸上也露出真挚的笑意,迎上前去。 “述职归来了?一路辛苦!” “述职已毕,考评尚可!刚交了差事,连家都没顾上回,先来寻你!” 赵恒用力拍了拍陈曦的肩膀,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惊喜与欣慰。 “好!好!这才多久不见?国子监博士!啧啧,陈博士!你这可是真正出头了!我就知道,以子川兄之才,绝非池中之物!” 他言语真挚,毫无半分酸意,是真心为好友高兴。 “侥幸得祭酒大人与颜师看重罢了。” 陈曦谦逊一笑,引赵恒入院落座。 一旁的陈子凡忍不住插嘴,小脸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赵师叔,我师父现在可不止是博士!陛下刚下了圣旨,封我师父做钦差,要去查那个什么金山寺的坏和尚呢!” “子凡!” 陈曦轻喝一声,却已来不及阻止。 “钦差?” 赵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为惊愕,随即是浓浓的担忧。 “金山寺?可是城南五十里外,香火极盛的那座金山禅寺?查谁?住持永信?” 陈曦无奈,只得将圣旨大意简略告知。 隐去了背后可能牵涉的世家佛门之争,只言明是查实永信秽行与侵地之罪。 赵恒听完,脸色变幻,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喟然长叹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真是这金山寺!子川兄,不瞒你说,我早就听闻过一些风言风语!” “道那金山寺表面香火鼎盛,梵音袅袅,实则内里……内里竟暗藏春色,藏污纳垢之所!” “永信那厮,竟真敢如此亵渎佛门清规,践踏朝廷法度?!真是……真是岂有此理!”他语气中充满了震惊与不齿。 两人又叙谈片刻别后情形。赵恒说起主政的种种不易与见闻,陈曦则略提国子监格物之学的兴起。 得知陈曦新收的弟子陈子凡天赋异禀,赵恒又是一番赞叹。 末了,赵恒起身告辞。 “子川兄,此番你身负皇命,重任在肩,为兄就不多叨扰了。” 赵恒郑重拱手,“待此案了结,你我兄弟定要好好聚聚!下次,我做东,请你去红尘人间,咱们不醉不归,好好乐呵乐呵!” “一定。” 陈曦含笑应下,亲自送赵恒至院门。 望着好友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陈曦眼中暖意未消。 赵恒的归来,如同这秋日里的一缕暖阳,冲淡了几分圣旨带来的肃杀。 只是那句关于金山寺暗藏春色的感叹,却更深地烙印在陈曦心中。 ........................ 长安城南,五十里外。 山势并不险峻,却因形似覆盂,又蕴藏金石矿脉,在秋阳下隐隐泛着淡金光泽,故得名金山。 山腰处,一座规模宏大的禅寺依山而建,殿宇连绵,琉璃瓦在日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宝刹庄严之气扑面而来。 金山禅寺! 寺门前,青石铺就的广场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人流如织。 善男信女们手持高香,神情虔诚,或低声祷告,或慷慨解囊,将大把的铜钱银两投入那巨大的功德箱中,叮当作响,汇聚成一片世俗的梵音。 袅袅香烟自大雄宝殿升腾而起,弥漫在寺宇上空,混合着檀香的气息,营造出浓郁的宗教氛围。 大殿之内,金身佛像宝相庄严,低眉垂目,俯瞰众生。蒲团之上,跪满了祈福的信徒,喃喃诵经声汇成一片低沉的嗡鸣。 殿侧知客僧身着整洁袈裟,笑容可掬地引导着香客,介绍着各种开光法物、祈福法事,言语间尽显佛门慈悲,却又巧妙地引导着香客们的钱囊。 香火之鼎盛,冠绝京畿! 无数人虔诚地跪拜在佛像前,所求无非平安喜乐,福寿安康。 他们不会知道,自己虔诚叩拜所奉上的香火钱帛,正滋养着何等污秽。 寺庙深处,穿过几重幽静的僧寮回廊,绕过几处假山奇石掩映的月洞门,是一处极为僻静雅致的独立院落。 院门紧闭,外有健壮武僧把守,隔绝了外间一切喧嚣。 院内精舍之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厚重的波斯绒毯铺地,隔绝了凉意。 室内熏着名贵的龙涎香,烟气袅娜,却掩不住另一种更为甜腻的脂粉气息。 紫檀木的罗汉床上,铺着上好的苏绣锦被。 金山禅寺住持,永信和尚,此刻全然没了宝殿之上的庄严宝相。 他身着明黄色绣金线的华贵僧衣,却半敞着怀,露出保养得宜的白胖胸膛,脸上泛着酒足饭饱后的红光。 一个身着轻纱、体态妖娆的年轻女子正依偎在他怀中,纤纤玉指拈着一颗剥好的西域葡萄,娇笑着送入他口中。 永信胖手不安分地在女子身上游走,惹得女子咯咯娇笑,媚眼如丝。 “我的好方丈,您答应给奴家弟弟在寺里挂个名,领份闲差的……” 女子声音甜腻,带着钩子。 “放心,放心!” 永信含糊不清地嚼着葡萄,胖脸上满是淫亵的笑意。 “区区小事,洒家明日就吩咐下去。只要我的小美人儿伺候好了,莫说闲差,金山银山也由得你……” 女子闻言,更是卖力地奉承起来,室内顿时响起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与调笑。 精舍的窗外,隐约还能听到远处大雄宝殿传来的渺渺梵音。 第89章 查案! 金山禅寺深处,那隔绝了梵音喧嚣的幽静精舍内。 龙涎香的馥郁与女子甜腻的体香交织,紫檀木罗汉床上。 永信方丈那身明黄绣金的华贵僧衣半敞,露出白胖的胸膛。 眯着眼,享受着怀中轻纱薄缕女子的殷勤侍奉。 而也就在他正待更进一步,门外却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急促而压抑的叩门声。 “笃笃笃!笃笃笃!” “谁?!” 永信被打扰了兴致,眉头一皱,声音带着被打断的愠怒和不耐。 “师…师父!是弟子慧净!” 门外传来小沙弥刻意压低,带着惊慌的声音。 “有…有十万火急的密报!从…从那边传来的!” 那边二字入耳,如同冷水浇头,永信脸上那点酒色财气的红光瞬间褪去大半。 一把推开怀中的女子,动作利落得与方才的慵懒判若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那女子识趣地裹紧轻纱,缩到床角,大气不敢出。 “进来!” 永信的声音沉了下来,迅速拢好僧衣,勉强恢复了几分住持的威严。 精舍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面色煞白的小沙弥闪身进来,反手迅速关好门。 他看也不敢看床角的方向,径直扑到永信面前,声音带着颤: “师父!不好了!” “宫里…宫里刚刚传出确切消息!陛下…陛下下了圣旨,指派了钦差,要…要来查我们金山寺!查…查师父您啊!” “什么?!” 永信霍然站起,肥胖的身躯竟带起一阵风,脸上的肥肉都抖了几抖,眼中是真正的惊骇。 钦差? 查他? 他脑中瞬间闪过侵占田亩的账册,山下别院藏着的女人和孩子,与某些世家勾连的信物…… 桩桩件件,哪一件被捅出来都是要命的! “是谁?!钦差是谁?!” 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一把抓住小沙弥的衣领。 “是…是国子监新晋的博士,叫…叫陈曦!据说还新收了个小弟子,叫陈子凡!” 小沙弥被勒得喘不过气,慌忙回答。 “陈曦?陈子凡?” 永信一愣,随即紧绷的身体竟缓缓松弛下来,抓着衣领的手也松开了。 脸上的惊骇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不屑和荒谬的冷笑。 “呵…呵呵呵……”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国子监博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带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徒弟?陛下…陛下就派这么两个人来查洒家?” 他踱了两步,脸上肥肉重新堆起,却不再是之前的淫笑,而是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轻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陈曦…洒家倒是听过这名字,近来在国子监搞什么格物闹得沸沸扬扬,得了孔颖达那老匹夫几分青眼,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敢来查洒家的金山寺?查洒家永信?!” 他嗤笑一声,对着惊魂未定的小沙弥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镇定,甚至带着几分慵懒: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去,给那边递个话,就说洒家知道了。再让知客僧慧明悄悄下山,去告诉庄子上的人,把该藏的都给洒家藏严实了!” “账目该平的平,该毁的毁!那些闲杂人等,这几天都给我安分点,别露面!至于那个陈曦……” 永信眼中闪过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阴冷:“让他查!洒家倒要看看,一个只会在书斋里摇笔杆子的穷酸腐儒,带着个小娃娃,能在这金山寺里查出什么花儿来!等他们灰头土脸地走了,洒家再好好拜会拜会这位陈博士!现在嘛……” 他转身,目光重新投向床角那噤若寒蝉的女子,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令人作呕油腻的淫笑,仿佛刚才的惊怒从未发生过: “小美人儿,莫怕莫怕,一点小事,扰不了咱们的兴致。来,接着伺候洒家……” 精舍内,靡靡之音复起,将方才那片刻的惊涛骇浪彻底掩盖。 永信靠在锦被上,半眯着眼,享受着女子的侍奉,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一个陈曦? 不足为虑! 他在这金山寺经营多年,盘根错节,背后更有依仗,岂是区区一个书生能撼动的? ................. 与此同时,长安城南门金光门外。 一辆半旧的青布骡车,在秋日的官道上不疾不徐地行驶着。赶车的是个面容憨厚穿着粗布短褂的老仆,正是阿福。 车厢内,陈曦已褪去那身标志性的青衫博士袍。 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直裰,头上戴着一顶遮阳挡尘的宽檐斗笠,腰间束着布带,脚蹬千层底布鞋,俨然一副游学书生或是乡下教书先生的模样。 在他身旁的陈子凡,也被换上了一身半旧的葛布童子服。 小脸被斗笠遮了大半,此刻正不情不愿地扯着领口,嘟囔道: “师父,这粗布好扎人……” 陈曦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眼,平静道: “此去非为讲学,而是查案。钦差仪仗,旌旗招展,固然威风,却也等于明火执仗告诉金山寺上下:朝廷派人来查你们了!” “届时,对方只需摆出恭敬姿态,将明面上的一切粉饰太平,再将所有见不得光的罪证提前隐匿、销毁,甚至串通人证,我们便是兴师动众,也难查实据,徒劳无功,反打草惊蛇。” 他透过骡车摇晃的布帘缝隙,望向官道旁掠过的田野村庄。 “乔装暗访,融入市井乡野,方能避开对方耳目,看到这金山寺真实的一面,听到那些被欺压的苦主不敢在明面上说的话。” “圣旨是雷霆之威,但雷霆落下之前,需有确凿的乌云为引。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去找到聚拢那些能引动雷霆的乌云。” 陈子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声道: “哦……就是偷偷地查,找到秃驴的罪证,然后…然后让圣旨劈死他?” 陈曦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算是默认。 神念如水银泻地般无声铺开,笼罩骡车周围数里,警惕着任何可能的窥探或跟踪。 稳健之道,在于谋定而后动。 大张旗鼓,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 .......... 骡车行了约莫大半日,金山那独特的在秋阳下泛着淡淡金属光泽的山体轮廓已遥遥在望。 山腰处,那片金碧辉煌殿宇连绵的庞大寺院群清晰可见,琉璃瓦反射着刺目的金光。 袅袅香烟汇聚成云,即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那股鼎盛的香火气和宝相庄严的压迫感。 “公子,金山寺快到了。” 车辕上的阿福低声提醒。 陈曦掀开一点布帘,目光扫过那气象万千的寺院,眼神却无半分欣赏或敬畏,唯有沉静的审视。 他没有让阿福驱车直往山门,而是沉声道: “绕过山脚,先去圣旨中提到的,被侵占了永业田的军户村落。” “是,公子。” 阿福应了一声,轻轻一抖缰绳,骡车偏离了通往山门的大路,拐上了一条更显狭窄崎岖的乡间土道。 车厢内,陈曦对陈子凡解释道: “金山寺就在那里,跑不了。” “但那些被夺了活命田的军户遗属,他们的血泪控诉,他们手中可能残存的田契地凭,才是钉死永信侵地罪行的关键铁证。” “马护卫他们在长安城内,查的是金山寺的钱帛往来、与哪些权贵勾连;我们来此,查的是他们作恶的直接后果与底层证据。内外印证,相互佐证,方能将此案办成颜师所言的铁案,不负陛下所托。” 闻言,陈子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师父,弟子明白了!” 第90章 上金山寺! 骡车碾过坑洼的土路,扬起细碎的尘土, 绕过金山泛着金属光泽的山脚,驶入一片背阴的谷地。 甫一进村,一股沉沉的暮气便扑面而来。 与远处金山寺那金碧辉煌,香火缭绕的景象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村落不大,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坳里。 房屋多是低矮的土坯茅屋,不少屋顶茅草稀疏,露出黑黢黢的椽子。 墙壁上泥土剥落,露出内里粗糙的麦秸。 村中道路泥泞,几处水洼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时值深秋,村中却少见炊烟。 更无鸡鸣犬吠之声,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衰败与死寂。 然而,与这破败村落形成诡异反差的,却是环绕在村落四周,层层叠叠铺展开的田地。 此刻已是十月下旬,本该是万物萧瑟冬麦初萌的时节。 可眼前这一大片田地,却郁郁葱葱得令人心惊! 冬麦苗早已窜起半尺高,密密麻麻,翠绿欲滴,叶片肥厚宽大,在深秋微寒的风中摇曳生姿。 田垄间,竟罕见杂草,土地被翻整得异常精细,显然投入了远超寻常的精力和肥力。 这反常的繁盛景象,在破败村落的映衬下,非但不显富足,反而透着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仿佛这满目的青翠,是吸干了这村落最后一丝生气才催生出来的。 “师父……” 陈子凡透过车帘缝隙看着外面,小眉头紧紧皱起,他虽不通农事,却也本能地感觉到这景象极其别扭。 “这麦子……长得也太好了吧?这村子怎么看着却……” “嗯。” 陈曦只应了一声,神念已如水银泻地般悄然铺开,笼罩了整个村落。 空荡荡的鸡舍,紧闭的门户,村民脸上那麻木中带着一丝恐惧的神情,还有那偶尔投向远处金山寺方向充满了刻骨恨意却又迅速低垂下去的目光。 “阿福,停车。” 骡车在村口一处相对平坦的土坡旁停下。 陈曦戴上斗笠,压低帽檐,带着同样装扮的陈子凡下了车。 “你在此等候。”陈曦对阿福吩咐道。 师徒二人沿着一条通往田间的泥泞小路,慢慢向村内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烂秸秆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仿佛那金山寺的香火,已无孔不入地渗透到了这片土地。 没走多远,前方田埂上,一个佝偻的身影吸引了陈曦的注意。 那是一个老人,穿着打满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旧单衣。 他的一条腿自膝盖以下空荡荡的,仅用一根粗糙的木棍和几圈草绳勉强绑在断肢处作为支撑。 老人双手死死撑着一柄锄头,将其当作拐杖,正艰难地一瘸一拐地拖行着,目标正是那片青翠得刺眼的麦田。 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汗水与泥土混合的污迹,眼神浑浊,却透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 陈曦脚步顿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 陈子凡更是小嘴微张,下意识地攥紧了小拳头,眼中凶光一闪,显然被这凄惨景象刺激到了。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快步上前。 “老丈,慢些。” 陈曦声音温和,伸手扶住了老人摇摇欲坠的手臂,替他分担了一部分身体的重量。 陈子凡也机灵地跑到另一边,扶住了锄头的另一端。 老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搀扶惊了一下,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看向陈曦和陈子凡,待看清是两个衣着朴素面容和善的陌生人,眼中的戒备才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一丝茫然。 “多…多谢两位先生。” 老人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老丈,”陈曦扶着他缓缓向前挪动,声音放得更缓。 “您这腿脚不便,天也快凉了,怎地还要下地劳作?家中儿孙呢?” 老人闻言,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眼中那点茫然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取代。 他用力撑了一下锄头,喘着粗气道: “不干?不干……吃什么?”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人心上。 陈曦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脚下这片长势异常旺盛的麦田,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老丈,您这田……侍弄得真好,定是自家的宝地吧?” “自家的?” 老人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悲愤与怨毒,眼神死死钉在远处金山寺那闪耀的金顶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沙哑: “以前是!以前是俺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军户永业田!” “可现在?现在是那金山寺秃驴的!俺们?俺们现在都是他金山寺的佃户!是给他当牛做马的佃户!” 老人情绪激动,身体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陈曦连忙用力扶稳他,沉声问道: “军户永业田?朝廷法度森严,军户田产受律法保护,非大罪不得剥夺。金山寺如何能夺了去?” “如何夺?哈哈哈……” 老人悲怆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 “俺们这村,以前叫忠勇营,祖上都是跟着高祖皇帝打过天下的府兵!后来分了这山下的好田,世代耕种,虽不富贵,也能糊口!” 他喘着粗气,眼中血丝密布: “可自打那金山寺香火旺起来,那秃驴的爪子就伸过来了!先是说俺们田挨着寺里的佛田,风水好,要借去做法事祈福,只给一点点香火钱!” “俺们不答应,他就勾结县衙的胥吏,今天说俺们田界不清,明天说俺们欠了赋税,变着法儿找茬!更可恨的是……” 老人咬牙切齿,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前些年北边打仗,村里的壮劳力都被征了去!俺这条腿,就是跟着程老将军打突厥时,在朔州城外丢的!可等俺们这些残废的、死了男人留下孤儿寡母的回到村里……” 他猛地指向那片青翠的麦田,声音带着泣血般的控诉: “田!俺们的田!全都没了!那些秃驴拿着不知哪里弄来的假地契,说俺们家的男人死在战场上,田就该归了寺庙做法事超度!” “说俺们断了香火,没资格再占着永业田!县衙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俺们去告?状子递上去,石沉大海!衙役说俺们刁民诬告高僧!再敢闹,棍棒伺候!俺们……俺们能怎么办?不给他当佃户,就得饿死!饿死啊!” 老人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那断腿处渗出的血迹混着泥土,显得格外刺目。 陈曦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气微微震荡,一股冰冷的怒意自心底升起。 他扶住老人颤抖的身体,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老丈,可有凭证?比如,当年的地契?军户的文书?”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才颤抖着手,艰难地从怀里贴身处掏出一个油布包。 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张泛黄发脆、边缘磨损严重的桑皮纸地契,以及一块刻着忠勇营丁字伍柒叁字样的陈旧木牌,上面还残留着暗红的印泥痕迹。 “这……这是俺家的地契,上面有县衙的大印!还有这腰牌……是俺当年在军中的身份牌!” 老人将这两样东西如同珍宝般捧到陈曦面前,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 “先生……您……您是好人……可这有什么用?官府都不认啊!” 陈曦郑重地接过油布包,指尖拂过那冰冷的木牌和泛黄的地契,感受着上面承载的血泪与冤屈。 “老丈放心,天理昭昭。” 他没有多作承诺,只是将东西仔细收好。 “您先保重身体,这地……我们帮您锄一会儿。” 陈子凡早已按捺不住,小脸上满是愤怒,不用师父吩咐,就抢过老人手中的锄头,吭哧吭哧地开始锄地。 他人虽小,力气却不弱,动作竟也有模有样。 陈曦则扶着老人,慢慢走到田埂边坐下休息。 随后,师徒二人又借着帮忙劳作讨水喝的由头,在村中走访了数户人家。 所见所闻,大同小异。 一位丈夫战死,独自拉扯幼子的寡妇,泣诉田地被夺,如今母子二人日夜为寺庙纺纱织布,所得仅够果腹。 一个半大少年,眼神空洞,说自家原是军户,父亲战死,母亲被逼改嫁。 自己则被金山寺强征去做了火工杂役,形同奴仆。 还有几户,虽然勉强保住了房屋,但田地尽失,只能靠给寺庙做苦力或在山中采集些微薄的野菜野果度日,个个面黄肌瘦,眼中无光。 每一份血泪控诉,每一份或残破或珍藏的旧田契、军户文书,都被陈曦不动声色地收集起来,藏入袖中乾坤。 夕阳西沉,将金山寺的金顶染成一片血色。 也在这破败的村落里,投下长长沉重的阴影。 陈曦站在村口,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在暮色中依旧青翠得刺眼的麦田,又看了看手中那份沉甸甸的、凝聚了整个忠勇营血泪的证据卷宗。 “走吧,子凡。” 陈曦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山雨欲来的沉凝。 “是,师父!” 陈子凡用力点头,小脸上再无半分不耐,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肃杀。 师徒二人转身,身影融入渐深的暮色。 目标,金山寺! 第91章 铁证如山,雷霆锁金山 骡车碾着崎岖的山道,缓缓向上。 金山寺那金碧辉煌的殿宇轮廓在暮色中愈发清晰,琉璃瓦反射着最后一抹残阳的血色,刺眼而压抑。 山风穿过松林,带来远处寺庙若有若无的梵唱钟声。 陈曦端坐车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乾坤里那厚厚一叠染血的田契、磨损的军牌。 忠勇营老卒泣血的控诉、寡妇绝望的眼神、少年空洞的面容,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他沉凝的浩然气之上。 人证物证俱在,侵夺军户永业田的铁案已然铸成。 然而,圣旨所载的另一桩女色秽行与私生血脉,尚无实证。 永信此人,能在京畿重地眼皮底下如此肆无忌惮。 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庇护与自身的狡诈,绝非易与之辈。 若无雷霆铁证,仅凭侵地一罪。 未必能将其钉死,更可能被其背后的势力借机反扑,将水搅浑。 “师父,”陈子凡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寂,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凶光。 “咱们这就上去,把那些秃驴挨个抓起来审!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还有那个永信,弟子一颗火子雷就能把他那贼窝炸个窟窿……” “噤声。” 陈曦目光沉静如水,透过布帘缝隙望向山路前方幽暗的松林。 “凡事谋定而后动。侵地之证已足,秽行私生之证尚缺。打草惊蛇,只会让其将尾巴藏得更深,甚至狗急跳墙,销毁罪证,反咬一口。此案需办成铁案,便容不得半点疏漏,更不可授人以柄。” 陈子凡小嘴一瘪,有些不甘,却不敢违逆师父,只得嘟囔道: “那…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等?”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沉稳。 “该来的,总会来的。” 话音未落! “唏律律——!” 一声骏马长嘶划破山道黄昏的寂静! 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击在青石路面上,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煞气,直冲骡车而来! 驾车的阿福眼神一凝,下意识地勒紧缰绳,骡车缓缓停靠在路旁。 几乎在骡车停稳的瞬间,一道高大矫健的身影已如疾风般掠至车旁。 来人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风尘仆仆,鬓角染霜,正是牛魔王亲卫,修为深不可测的马护卫! 他脸上并无长途奔波的疲惫,反而双目精光湛然。 “先生!” 马护卫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穿透车厢布帘,用的是传音入密之法,确保只落入陈曦师徒耳中。 “幸不辱命!金山寺永信秽行私生之铁证,已在此处!” 他双手沉稳地托起两样东西。 左手,是一卷边缘磨损、略显陈旧的蓝皮户籍册。 右手,则是一方折叠整齐、用料却颇为上乘的细棉布肚兜,看其大小,显然是婴孩所用。 最刺眼的是,那肚兜一角,竟用鲜艳的红线,绣着一个清晰无比的永字! 针脚细密,透着一股俗气的精心。 车厢内,陈曦的目光瞬间钉在那方小小的肚兜上,尤其是那个猩红的永字。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尘埃落定的沉凝,自心底升腾而起。 陈子凡更是瞪大了眼睛,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若非师父在侧,几乎要跳起来怒骂。 “如何寻得?竟如此…轻易?” 陈曦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审视。 马护卫脸上那荒谬与不屑的神色更浓,他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对永信愚蠢的嘲讽: “先生明鉴!非是属下手段如何高明,实是那永信秃驴…太过狂妄自大,视国法如无物!” “属下按先生吩咐,在长安城内暗中查访与金山寺有银钱、法事往来的商贾信众。其中一家专供金山寺灯油米面的商行掌柜,酒后失言,无意中提及曾往金山寺后山一处颇为雅致的庄园送过几次上等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收货的是个管事模样的居士,言语间颇为暧昧。” “属下循此线索,快马出城,不过半日,便在那金山寺后山仅五里之遥的一处山谷中,寻到了那庄园!名唤栖霞别院,对外只说是某位外地富商置办的避暑之所。” 马护卫语气带着一丝啼笑皆非: “可笑那永信,竟连遮掩都懒得做得周全!那别院管事,一见属下,便吓得魂不附体,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那别院中藏匿的,正是永信秘密豢养了数年的外室!名唤柳莺儿,原是长安某勾栏的歌妓,约莫三年前被永信赎身藏于此地!” “那柳莺儿去年诞下一子,永信那秃驴竟狂妄到将那私生子记入柳莺儿亡故前夫的户籍之下,取名柳承恩!呵,承谁的恩?承他永信秃驴的恩?” “更可笑的是,这柳莺儿生怕永信忘了她们母子,竟自作聪明,在给婴孩所有的贴身衣物上,都绣上了这个永字!” “此物便是属下趁其不备,从那婴儿襁褓中取出的!至于这户籍册副本,是属下从那管事房中搜出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柳莺儿、柳承恩之名,落户于长安县某坊,亡夫柳某名下!时间、地点、关系,天衣无缝,却又处处是破绽!只需官府一查便知!” 马护卫一口气说完,脸上尽是对永信愚蠢的鄙夷。 “先生,此贼骄狂至此,简直视天下人如无物!以为披着张袈裟,便能一手遮天?可笑!可恨!” 车厢内,陈曦缓缓闭上了眼睛。 胸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正气,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激荡起汹涌的波澜! 愤怒! 为忠勇营那些被夺去活命田土、沦为佃户甚至流离失所的军户遗属! 为这佛门清净地竟被如此污秽亵渎! 更为这永信无法无天、视国法纲常如草芥的狂妄! 然而,这股怒意瞬间便被更强大的理智与沉凝压下。 怒,解决不了问题。 此刻,铁证如山! 人证物证俱全! 侵地、秽行、私生! 桩桩件件,皆是死罪! 时机已至! 再睁眼时,陈曦眸中已无半分波澜,唯有一片冰封千里的决然与掌控一切的沉稳。 稳健,不是畏缩不前。 而是谋定之后,不动则已,动则如雷霆万钧,犁庭扫穴,不留半分余地! 不给对方任何喘息反扑、销毁罪证、勾结串供的机会! “阿福!”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瞬间穿透车厢。 “在!”车辕上的阿福精神一振,立刻应声。 “持我钦差印信、圣旨,即刻快马加鞭,直入长安府衙!” 陈曦从袖中乾坤取出那卷明黄圣旨,连同自己的钦差鱼符印信,一并递出车帘。 “传本钦差之命:着长安府尹,即刻点齐府兵三百,捕快五十!备齐枷锁镣铐!火速赶赴金山寺!”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 “将金山寺团团围住!许进不许出!寺内所有僧众,无论尊卑,一体锁拿!尤其住持永信,胆敢反抗,格杀勿论!一只苍蝇,也不许给本钦差放出金山寺!” “遵命!” 阿福双手接过圣旨印信,如同捧起千钧重担,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老实憨厚,只有凝重与肃杀。 他猛地一抖缰绳,那匹拉车的骡子竟被他以巧劲催动,调转方向,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山下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蹄声如雷,瞬间远去! “马护卫!” “属下在!” “你即刻上山,暗中盯死那金山寺山门及各处隐秘出口!若有任何异动,任何人试图潜逃传递消息,无需请示,拿下!死活不论!” “是!” 马护卫眼中精光暴射,抱拳领命,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融入道旁幽暗的松林,消失不见。 其玄仙修为全力展开,气息彻底敛去,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 车厢内,陈曦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那身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直裰无风自动,瞬间如同褪去的蛇皮般滑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崭新笔挺、庄重肃穆的国子监博士深青色官袍! 玉带束腰,悬鱼袋,佩钦差特赐的银鱼符! 宽檐斗笠摘下,露出他沉凝如渊的面容,束发戴上一顶象征儒门身份的进贤冠! 顷刻之间,那个低调查访的教书先生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代天巡狩手持国法,执掌生杀大权的钦命巡察使! 是国子监格物新科的奠基人,大儒陈曦! 一股堂皇正大、渊渟岳峙的威严气势,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将小小的车厢都充斥得满满当当。 官威与浩然正气交织,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陈子凡心头。 陈子凡看着瞬间变装的师父,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凛然官威与肃杀之气,小脸上的愤怒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兴奋取代。 他慌忙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套半旧的葛布童子服,努力挺直小身板,试图让自己也显得更正气凛然些。 “师父!咱们现在……” 陈子凡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颤抖。 “等。” 陈曦端坐如钟,目光穿透车帘,仿佛已看到长安府兵铁甲铿锵封锁金山的景象。 “等官兵合围,断其羽翼,绝其退路。” “等那永信,还在他那藏污纳垢的精舍里,做着只手遮天的美梦。” “待得铁壁合围,瓮中捉鳖……” 陈曦的声音冰冷,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便是我等代陛下,行天宪,清佛门,正国法之时!” 【叮!谋定后动,洞察敌之骄狂,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断敌后路,集齐铁证,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2983!】 暮色彻底吞没了最后的天光。 金山寺的梵唱晚钟依旧悠扬,香烟袅袅升腾。 山道上,一辆孤零零的骡车静静停驻。 第92章 永信伏法 金山寺的晚课钟声在暮色中悠扬扩散,撞碎了山间最后一点天光。 大雄宝殿内,金身佛像低眉垂目,数百僧众盘坐蒲团之上,齐声诵经。 梵音袅袅,檀香氤氲,交织出一派庄严神圣的佛国气象。 殿首法座之上,永信身披明黄绣金线的华贵袈裟。 宝相庄严,手持念珠,口中念念有词。 眼皮微垂,目光看似落在经卷之上,实则心神早已飘回后山精舍那温香软玉的怀抱。 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几乎要压不住。 陈曦? 一个国子监的酸腐书生,带着个小娃娃,也配来查他金山寺? 圣旨又如何? 钦差又如何? 此刻想必还在山下哪个犄角旮旯里,如没头苍蝇般乱撞吧? 待他应付完这场晚课,有的是法子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钦差查无实据,灰溜溜滚回长安! 他甚至已在盘算,事后如何拜会这位陈博士,让他明白这金山寺的水有多深! 就在这念头转动间—— “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毫无征兆地自山门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山崩海啸般的呐喊与金铁交鸣! “奉钦差大人钧令!封锁金山寺!所有人等,原地待命,擅动者格杀勿论!” “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快!封锁各处通道!” ………… 声浪滚滚,瞬间压过了殿内诵经之声! 殿门被粗暴地撞开! 无数火把的光亮如同潮水般涌入,将昏暗的殿堂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跳跃下,是森然林立的铁甲、冰冷雪亮的刀锋紧绷的强弓劲弩! 盔缨如血,甲胄铿锵! 数百长安府兵如钢铁洪流,瞬间将整个大雄宝殿围得水泄不通! 杀气腾腾,凛冽如严冬朔风! “啊!” “官兵!” “怎么回事?” “..........” 殿内僧众瞬间大乱,诵经声戛然而止,代之以一片惊恐的尖叫与骚动。 无数双眼睛惊恐地望向殿外那黑压压的刀兵,又下意识地看向法座上的住持。 永信脸上的宝相庄严瞬间凝固,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猛地从法座上站起,宽大的袈裟因这剧烈动作而晃动,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官兵? 围寺? 陈曦! 他不是该在山下乱转吗? 怎会如此之快? 又怎会有如此多的府兵?!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他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然而,多年养尊处优只手遮天的狂妄,让他强行压下了这丝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堆起惊怒与悲愤交织的神色。 对着殿外厉声高喝,声音灌注真元,试图压过混乱: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何方狂徒,竟敢带兵擅闯佛门清净地?” “惊扰佛祖,亵渎菩萨,尔等不怕天谴吗?贫僧乃金山寺住持永信,受朝廷敕封!尔等速速退去,否则……” 话音未落! 殿外如林的刀兵,如同被无形巨手分开的潮水,豁然向两侧退开。 一道沉凝如山的身影,踏着被火光拉长的影子,缓缓步入这骤然死寂的大雄宝殿。 深青色的国子监博士官袍,在跳跃的火光下折射出庄重的光泽。 玉带悬腰,银鱼符垂落胸前。 头戴进贤冠,面容沉静。 目光却如万载寒冰,扫过之处,所有喧哗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瞬间消弭。 正是钦命巡察使,陈曦! 他身后,跟着小脸紧绷眼神锐利如刀的陈子凡! 陈曦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踏在光洁的金砖上,都如同重锤敲在永信心头。 他无视了永信那色厉内荏的咆哮,目光径直锁定在法座之上那个穿着华贵袈裟的肥胖身影。 那眼神,没有任何愤怒,没有任何鄙夷。 只有一种洞穿一切伪装的冰冷审视,一种手握乾坤执掌生死的绝对威严! “永信!” 陈曦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滚雷碾过殿堂。 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瑟瑟发抖的僧众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律令力量。 “本官奉天子明诏,代天巡狩,查你金山寺住持永信,身犯三桩大罪!” 他手腕一翻,那卷刺目的明黄圣旨已被他高高擎起! 圣旨在火把映照下,金线龙纹熠熠生辉,散发出煌煌天威! “一罪:身为佛门住持,不守清规,不修戒律,秽乱佛门!” 陈曦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 “于寺内精舍,藏污纳垢,蓄养外室,行那淫邪苟且之事!亵渎三宝,玷污佛门清净!” “二罪:贪鄙无度,倚仗佛名,勾结胥吏,巧取豪夺,强占京畿蓝田县忠勇营军户遗属永业田土,致其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践踏朝廷法度,毁我府兵根基!” “三罪:更为此秽行之果,诞下私生血脉,匿于寺外别院,妄图混淆血脉,欺瞒天听!” 字字如惊雷,句句似刀锋! 每一条罪名宣出,都让殿内僧众的脸色惨白一分,骚动加剧一分。 永信肥胖的身躯剧烈颤抖,脸上血色尽失。 豆大的汗珠从光洁的额头上滚滚而下,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与怨毒! 他嘴唇哆嗦着,猛地一指陈曦,声音因恐惧而尖锐变形,带着垂死挣扎的疯狂: “污蔑!全是污蔑!陈曦!你…你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佛祖在上,菩萨明鉴!你这是亵渎佛门!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他色厉内荏的嘶吼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证据?” “本官成全你!” 陈曦猛地一挥手! 殿外,早已等候多时的阿福与几名精干捕快,立刻押着一名面色惨白、抖如筛糠的管事模样中年人进来。 正是栖霞别院的管事! “说!”阿福厉喝一声。 那管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招!全招!” “是…是永信方丈!他…他三年前从长安金凤楼赎了歌妓柳莺儿,藏于栖霞别院!去年…去年柳氏诞下一子,方丈…不,永信他亲口赐名柳承恩!还…还命小人伪造户籍,记于柳氏亡夫名下!所有开支用度,皆由金山寺账上走……” “孽畜!住口!你敢诬陷洒家!” 永信目眦欲裂,肥胖的身形竟爆发出不弱的气势,一道金光自他身上腾起,竟有天仙初期的威压弥漫开来!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 陈曦手腕再翻! 一方折叠整齐用料上乘的细棉布婴儿肚兜,被他凌空一抖,霍然展开! 火光下,那肚兜一角,用鲜艳红线绣着的、针脚细密却无比刺眼的永字,清晰无比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永信那张肥脸上! “这贴身之物,可也是污蔑?” 陈曦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永信的心脏。 “这永字,绣得倒是精巧,不知承的是哪尊佛的恩?” “噗——!” 殿内不知哪个角落,有僧人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又死死捂住嘴。 永信如遭雷击,浑身金光一滞,脸皮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 他指着陈曦,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只是其一!” 陈曦的声音如同审判的洪钟,再次敲响! 他猛地一甩袖袍! 一卷卷泛黄发脆边缘磨损的桑皮纸地契,一块块刻着编号、残留暗红印泥的陈旧木牌军牌,如同沉重的碑石,哗啦啦倾泻在永信面前光洁的金砖上! 每一张地契,都浸透着忠勇营军户的血泪! 每一块军牌,都承载着战死沙场的英魂! “忠勇营丁字伍柒叁号军户,张铁柱!永业田三十亩,于贞观十年被强夺!” “忠勇营甲字壹佰贰拾号军户遗孀,王氏!永业田十五亩,丈夫战死朔州,贞观十一年田产被侵,孤儿寡母沦为佃户!” “忠勇营丙字叁佰号……” 陈曦的声音冰冷地宣读着一个个名字,一桩桩血案。 与此同时,殿门再次被分开! 在几名府兵的护卫下,一群衣着破旧、形容枯槁的男女老幼,相互搀扶着,带着刻骨的仇恨与压抑了太久的悲愤,一步步踏入这金碧辉煌的佛殿! 为首者,正是那拄着残腿木棍的张老卒!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法座上的永信,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身后,是抱着幼子眼神绝望的寡妇王氏,是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少年…… 这些被夺去了活命田土,被逼得家破人亡的军户遗属,如同控诉的活碑,无声地矗立在庄严的佛像之下! 他们的存在,便是最有力的控诉! “秃驴!还我田来!” 张老卒猛地举起那根残腿木棍,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泣血般的嘶吼! “还我男人命来!”王氏抱着幼子,发出凄厉的哭喊。 “还我爹的田!”少年空洞的眼中也燃起愤怒的火焰。 “........” 无数道刻骨仇恨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狠狠扎在永信身上! 人证! 物证! 铁证如山! 如山如岳! 无可辩驳! 整个大雄宝殿,死寂得如同坟墓! 所有僧众都惊呆了,看着那些控诉的遗属,看着地上散落的田契军牌,看着那刺眼的婴儿肚兜…… 往日里高高在上,宝相庄严的住持形象,在他们心中轰然崩塌! 原来,他们每日顶礼膜拜的住持,竟是如此一个亵渎佛祖、鱼肉百姓、夺人活命的衣冠禽兽!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在僧众中无声蔓延。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永信彻底崩溃了! 他肥胖的身躯筛糠般抖动着,脸上是极致的恐惧和歇斯底里的疯狂! 所有的罪证被赤裸裸地摊开在佛祖金身之下,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那巨大的羞耻和即将到来的毁灭,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你们…你们懂什么!” “洒家…洒家是金山寺住持!是受观音大士庇佑的!” “这金山寺…这金山寺是佛门净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官府走狗,安敢在此放肆?!” 他猛地指向殿外长安城方向,又指向那低眉垂目的佛像,状若疯魔地嘶吼: “陈曦!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有圣旨就能动洒家?” 吼声在殿内回荡,充满了绝望的威胁。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陈曦那如同亘古寒冰般冷漠的眼神,以及殿内僧众愈发鄙夷和惊恐的目光。 永信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困兽般的疯狂! “想拿洒家?!做梦!” 一声厉啸! 永信周身金光轰然爆发! 天仙初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那身明黄绣金的华贵袈裟鼓荡如球,狂暴的佛力混杂着驳杂的妖气汹涌而出! 他肥胖的身躯竟异常灵活,双掌一错,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猛地拍出两道凝练的金色掌印! 掌印迎风便涨,瞬间化作磨盘大小,金光灿灿中却隐含黑气。 携着开碑裂石、腥风扑面的威势,一上一下,凶狠无比地轰向挡在殿门方向的陈曦与陈子凡! 同时,他脚下猛地一蹬! 肥胖的身躯竟如炮弹般向后激射,目标直指大雄宝殿后方的侧门! 他要逃! 只要逃出这金山寺,逃入后山,甚至逃向南海珞珈山方向! 有佛门庇护,有观音大士的威名,区区大唐官府,未必真敢对他赶尽杀绝! 然而,他快! 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那两道狂暴的金黑掌印即将临身的刹那! 就在永信肥胖的身躯刚刚离地,向后激射的瞬间! 殿内光线仿佛骤然一暗!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陈曦师徒身前。 正是马护卫!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两道声势骇人的掌印。 只是随意地,如同拂去肩上尘埃般,抬起了右手。 五指箕张,对着那呼啸而来的金黑掌印,轻轻一握! “噗!” 一声轻响! 如同捏碎了两颗肥皂泡! 那足以将寻常地仙轰成齑粉的狂暴掌印,竟在距离他掌心三尺之处,无声无息地湮灭! 连一丝气浪都未曾激起! 与此同时! 马护卫的左手,对着那已化作一道金光残影、眼看就要撞破后殿侧门的永信,遥遥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又重逾万钧的恐怖力量,如同苍穹倾覆,瞬间笼罩了整个大雄宝殿的后半部分! 永信那肥胖的身躯,如同被钉死在琥珀中的飞虫,保持着向后激射的狼狈姿态,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距离那扇象征着逃生的侧门,仅有一步之遥! 他脸上那混合着疯狂、怨毒和一丝逃出生天希望的表情,彻底凝固! 眼中,只剩下无边的、彻骨的恐惧和绝望! 玄仙! 这不起眼的灰衣人,竟是玄仙! 自己这点天仙初期的修为,在对方眼中,恐怕连蝼蚁都不如! 什么佛门庇佑,什么观音威名,在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都是笑话! “拿下。” 马护卫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宣判。 两名如狼似虎的府兵捕快,立刻手持镔铁打造、刻满符文的沉重枷锁,冲上前去。 “咔嚓!咔嚓!”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沉重的镣铐锁住了永信的脚踝,冰冷的枷锁套上了他那肥硕的脖颈和手腕! 特制的符文亮起微光,瞬间将他体内所有残存的法力、妖气彻底封禁! 如同抽走了所有骨头,永信肥胖的身躯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的呜咽。 完了…… 彻底完了…… 而陈曦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 他看也未看瘫软如泥,屎尿齐流的永信。 目光扫过满殿噤若寒蝉、面如土色的僧众,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回荡在死寂的大殿: “金山寺住持永信,罪证确凿,即刻褫夺僧籍,削去敕封!押入长安天牢,听候圣裁!” “金山寺上下,即刻封山闭寺!所有僧众,严加看管,无本官手令,不得擅离!待朝廷彻查寺内账目,厘清所有不法勾连之后,再行处置!” 命令一下,府兵捕快立刻行动。 如狼似虎地将瘫软的永信拖死狗般拖出大殿。 同时分出人手,迅速控制各处僧寮、库房、账房。 整个金山寺,瞬间被彻底掌控! 陈曦最后看了一眼那依旧低眉垂目的金身佛像,又瞥了一眼瘫软在地被拖走的永信,眼中无悲无喜。 转身,青袍拂过殿内冰冷的金砖。 “回京,复命。” 第93章 人头滚滚! 骡车碾过朱雀大街平整的青石板,蹄声清脆。 “师父!您刚才在金殿上,太厉害了!那秃驴吓得尿了裤子!那些兵将看您的眼神都冒光嘞!” 陈子凡手舞足蹈,比划着金山寺大雄宝殿上那雷霆万钧的一幕。 陈曦端坐车内,深青色的博士官袍已换回了半旧青衫,进贤冠摘下,唯余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发。 面容沉静如古井深潭,方才在金殿之上执掌生杀,代天行宪的凛然威严已尽数收敛,仿佛只是出门访友归来。 “不过是依律行事,证据确凿罢了。” 陈曦声音平淡,目光透过车窗缝隙,望向巍峨宫城方向。 “记住,格物致知,明辨是非是根本。行使权柄,需以法理为凭,以民意为基,而非逞一时之快。” 陈子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中的崇拜丝毫未减。 对他来说,师父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比任何火法神通都更令他心折。 【叮!金山寺一案,雷霆万钧,铁证如山,代天行宪涤荡污秽,深合稳健之道真谛,稳健经验值+1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3983!】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深处响起,陈曦心中波澜不惊。 此案已毕,后续如何发酵,已非他此时所能左右,也无意左右。 翌日,太极宫,两仪殿。 檀香袅袅,蟠龙金柱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殿内气氛肃穆,唯有李世民翻阅卷宗时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 陈曦身着博士青袍,垂手肃立阶下,姿态恭谨,无半分居功自傲之色。 他将金山寺一案的详尽卷宗、永信签字画押的供状、以及所有查获的物证—— 染血的田契、磨损的军牌、刺眼的婴儿肚兜、伪造的户籍册副本等,尽数呈上御案。 “臣,陈曦,奉旨查办金山寺住持永信一案,现已查明其三大罪状: 一、秽乱佛门,蓄养外室,诞下私生血脉; 二、勾结胥吏,强夺军户永业田土,致民不聊生; 三、侵吞寺产,贿赂官员,败坏法度纲常。 人证物证俱全,永信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此乃卷宗、证物及案犯供词,请陛下御览。” 陈曦的声音清晰平稳,条理分明。 将查案过程、关键证据、涉案人员一一禀明,无一句虚言,亦无一丝夸大。 李世民放下卷宗,目光如电。 扫过那堆凝聚着血泪与罪恶的证物,最终落在阶下那身姿挺拔的青衫身影上。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讶异,随即化为更加浓厚的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不贪功,不恋权,深谙韬光养晦之道,更懂得将功劳归于上意与他人。 此子之心性,远比他预想的还要沉稳老练。 “哦?” 李二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发出笃笃轻响,目光如炬。 “陈卿高风亮节,淡泊名利,朕心甚慰。然,有功不赏,非明君之道。卿既执意推辞高位厚爵……” 他略一沉吟,目光扫过御案上那卷《格物初解》。 那是陈曦在国子监授课的讲义副本,已被孔颖达呈送御览。 “也罢。朕便依卿所请。然,格物之道,利国利民,功在千秋。朕特旨:擢陈曦为国子监格物新科首席博士,秩同国子博士,专司格物之学教导、典籍编撰及成果推广事宜。” “另赐文华阁行走令牌,可随时入宫查阅文渊阁密典籍,助其钻研格物之理。赏黄金百两,锦缎十匹。此乃专为学问之赏,陈卿勿再推辞。” 从四品司业实权与爵位,换成了更契合其学术身份的格物首席博士和文华阁行走的便利,赏赐也大幅缩减。 这既全了陈曦潜心学问的请求,又表达了帝王的恩宠与对其学问的重视,更给了其接触皇家典籍库的便利,可谓用心良苦。 陈曦心中了然,知道这已是底线,再推辞反显矫情,更会引起猜疑。 当即再次深深一揖,语气真挚: “臣,陈曦,叩谢陛下天恩!必当竭尽驽钝,精研格物,广育英才,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善。退下吧。” 李二挥了挥手,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陈曦那沉稳退出的青衫背影,直到消失在殿门之外。 “深藏功与名……好一个陈子川。” 李世民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指节在龙椅扶手上重重一叩。 “此等人物,明珠岂可蒙尘?待格物之道大成,国子监这方浅水,怕是养不住这条真龙了。朕,记下了。” 【叮!婉拒高位厚禄,深藏功与名,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4483!】 陈曦走出宫门,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他拒绝了内侍备好的车驾,如同一个最普通的书生,步行汇入长安城喧嚣的人流。 袖中的文华阁令牌微沉,但他心中却一片澄澈。 国子监,才是他稳健扎根,积蓄实力的根基所在。 ........... 与此同时,当日下午,长安城的气氛骤然变得肃杀! 天牢深处,刑讯高手轮番上阵。 永信那点天仙修为在特制的刑具和药物面前如同纸糊,加之铁证如山,心理防线早已崩溃。 不过半日,一份更加详尽、触目惊心的口供便呈上了御案。 不仅其自身罪孽交代得一清二楚,更牵连出金山寺内数名与其沆瀣一气、分润好处的执事僧、知客僧,以及长安县衙、京兆府内数名收受巨额贿赂、为其侵地夺田、包庇罪行提供便利的胥吏、官员!甚至,还隐约指向了朝中个别与河北世家关系匪浅的中间人! “好!好得很!” 御书房内,李世民看着那份血淋淋的名单,怒极反笑,眼中寒芒如冰。 “区区一个方丈,竟能织出如此大一张网?真当朕的刀锋不利了吗?!” “传旨!” 帝王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席卷整个宫禁。 “金山寺住持永信,罪大恶极,人神共愤!着即日押赴西市,凌迟处死!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金山寺涉案执事僧慧明、慧净等七人,助纣为虐,罪不容诛!斩立决!” “长安县尉张胥、户曹主事王焕……等收受贿赂、枉法包庇之胥吏官员共计十三人,革职查办,抄没家产,流三千里,遇赦不赦!” “京兆府法曹参军李庸,失察渎职,纵容包庇,着革职,永不叙用!” “凡永信供述之涉案人员,无论僧俗官民,不良人即刻按名锁拿!严查!严办!绝不姑息!” 一道道冰冷残酷的旨意,如同催命符,从深宫发出,迅速传遍长安。 接下来的三日,长安城笼罩在一片血色恐怖之中。 西市刑场,永信被绑在行刑柱上,昔日宝相庄严的肥脸因恐惧而扭曲变形,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 技艺精湛的刽子手,一刀刀落下,足足剐了三千六百刀! 其凄厉的叫声响彻半日,最终在无尽的痛苦和屈辱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曝尸的示众木桩下,污血浸透了黄土,引来无数蝇虫,也震慑了所有心怀鬼胎之人。 金山寺内,参与分赃、知情不报的七名僧人被押至刑场,雪亮的鬼头刀落下,七颗光头滚落尘埃,血染法场! 寺内其余僧众被勒令于各自僧寮诵经忏悔,由礼部和鸿胪寺派员入驻,彻底清查寺产账目,甄别僧众。 这座香火鼎盛的净土,瞬间被剥去了金身,露出了内里的腐朽与肮脏。 身为玄奘师父的法明和尚虽然没被殃及,但却也深深感受到了那触目惊心的杀意! 长安县衙、京兆府衙,数名平日作威作福的胥吏官员被如狼似虎的不良人破门而入,扒去官服,套上枷锁镣铐,在百姓惊惧又带着一丝快意的目光中被拖走。 他们的府邸皆被查封,家眷哭嚎之声不绝于缕。 更令人心惊的是,名单上几个与河北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充当白手套的商贾和所谓清客,也在隐秘的宅邸中被悄然带走,从此消失无踪。 宫内,一名负责传递消息级别不低的内侍太监,亦在深夜被秘密处决,尸骨无存。 一时间,长安城内风声鹤唳,官场震动! 与金山寺、与永信有过任何一丝不清不楚联系的人,无不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那些潜藏在长安阴暗角落,尚未被钦天监和不良人揪出的妖族探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太狠了!陛下这次是动了真怒!” “何止是怒?这是刮骨疗毒!永信那秃驴死不足惜,可牵连如此之广……” “嘘!噤声!没看连宫里都……那位可是陛下潜邸时的老人啊!” “金山寺算是完了!那些秃驴往日何等风光?如今…哼!” “杀得好!忠勇营那些孤儿寡母的田,总算能讨回来了吧?陛下圣明!” “..........”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有人拍手称快,有人兔死狐悲,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敬畏。 李世民用永信这颗鸡的头颅和淋漓的鲜血,向整个长安、向那些盘踞在河北、蠢蠢欲动的猴子们,发出了最冷酷的警告。 .............. 三日后的夜晚,血腥气似乎还隐隐飘荡在空气中。 两仪殿内灯火通明,李世民屏退左右,只留房玄龄、杜如晦两位心腹重臣。 李二负手立于巨大的北境舆图前,目光锐利如鹰,仿佛穿透了地图,看到了阴山脚下胶着的战事,看到了河北世家那张牙舞爪的根基网络。 “永信案,尘埃落定。杀一儆百,足以震慑宵小,也替北境枉死的将士,先讨还一点利息。” 李世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金戈铁马的余韵。 “然,此案所揭,不过冰山一角。河北,才是真正的毒瘤所在!博陵崔、赵郡李、清河崔……修缮故太子潜邸,散布妖言,其心可诛!朕,已忍无可忍!” “龙气重光在即!长安屏障稳固之时,便是朕腾出手来,犁庭扫穴,彻底铲除这些盘踞河北、吸食国运的毒瘤之日!玄龄,克明,当如何着手?” 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深虑。 房玄龄上前一步,抚须沉吟道: “陛下,雷霆手段,势在必行。” “然河北世家,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其族中或有仙神遗泽,或与佛门道脉勾连,更兼地方势力盘踞,门生故吏遍及州郡。若仅以武力强行犁庭,恐激起剧烈反弹,伤及国本,更可能引来其背后势力干预,使局面复杂难控。” 话锋一转,房玄龄的目光变得深邃了起来。 “臣以为,欲除其势,必先破其名!世家门阀,傲立千年,所恃者何?” “一为累世积累之土地、财富、私兵; 二为垄断经学、把持仕途所形成之清望门第! 前者,可借清查田亩、整顿军户、推行均田之机徐徐图之。 后者,则需釜底抽薪,从根本上动摇其赖以生存的高贵根基!” “哦?釜底抽薪?” 李世民眼神一凝,“计将安出?” 房玄龄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 “请陛下下旨,重修《氏族志》!” “重修《氏族志》?”李世民和杜如晦的目光同时亮起。 “正是!” 房玄龄声音沉稳,条理清晰。 “自魏晋以来,门阀品第,皆以郡望、先祖官爵为凭,所谓崔卢李郑王,高高在上,视寒门如草芥。 此等陈规陋习,乃前朝积弊,早已不合时宜! 今我大唐开国,陛下乃天命所归,当重定乾坤,再立纲常!” “陛下可命吏部、礼部、弘文馆饱学之士,广采天下谱牒,考其真伪,辨其源流。 然评定标准,不再唯郡望、先祖是瞻! 当以当世之功勋、德行、才学、对社稷之贡献为根本准则!” “凡忠于王事,功在社稷者,无论出身寒微,皆可擢升高门! 凡如河北崔李之流,空负盛名,却行悖逆之事,勾结妖邪,兼并土地,鱼肉乡里,甚至心怀叵测者,纵有千年郡望,亦当黜落品第,打入寒门!” “此志一成,刊行天下!昭告世人:我大唐取士,唯才是举,唯功是赏!门第之高低,不再由祖宗决定,而由今人自己书写!由其对大唐的忠诚与贡献决定!” “此乃诛心之策!” 杜如晦抚掌赞道,“若《氏族志》成,以陛下之权威定品,将彻底打破山东旧族对清流话语权的垄断!此策若行,胜过十万雄兵! 河北世家,必阵脚大乱,内部生隙! 届时,陛下再施以军政手段,分化瓦解,犁庭扫穴,必可事半功倍!” 李世民眼中精光大盛,胸中豪气激荡! 仿佛看到了一柄无形的天子之剑,即将斩向那些盘踞千年的门阀巨擘最脆弱的命门! “好!好一个重修《氏族志》!好一个釜底抽薪!” 李二重重一掌拍在舆图之上,声震殿宇。 “玄龄此计,深得朕心!朕要让天下人知道,这煌煌大唐的天下,是朕的天下!是万民的天下!不是他崔李王卢的天下!门第品阶,朕说了算!天下氏族的座次,该重新排一排了!” 他目光如电,扫过房杜二人: “此事,由玄龄总领,克明协理!秘密遴选可靠干员,着手准备!待龙气重光,北境稍安,朕便亲自下诏,重修《氏族志》! 朕倒要看看,那些自诩血统高贵的蠹虫,面对这煌煌天宪,还能如何自处!” 两仪殿的灯火,映照着帝王眼中冰冷的杀意与重塑乾坤的雄心。 第94章 纵马出长安! 水月洞天,灵山之巅。 陈曦盘坐于清泉畔的青石上,神念沉入识海深处。 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映照着他此刻的根基: 【稳健经验值:34483】 【仙道修为:天仙境(圆满)】 【儒道境界:大儒(上境巅峰,半步亚圣)】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二转(中期圆满)】 金山寺的余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他沉凝如渊的心境中漾开几圈微澜,旋即复归平静。 缓缓睁开眼,眸中温润如玉。 袖中乾坤内,那枚新得的文华阁行走令牌触手微凉。 非金非玉,材质奇异。 其上隐有皇家龙气,与浩瀚文华交织的玄奥纹路。 这是李二对他金山寺之行的酬功,亦是期许。 “格物新科首席博士,秩同国子博士,专司格物教导、典籍编撰、成果推广……文华阁行走……” 陈曦指尖拂过令牌冰凉的表面,心中无悲无喜。 李二此举,可谓老谋深算。 拒了司业实权与爵位,便给了这看似清贵,实则扎根国子监文脉核心的首席博士之位,外加一个能接触皇家秘藏典籍库的行走身份。 格物之道若能真正大兴,其功在社稷。 李二便是最大的受益者,若中途夭折,损失亦不过一个博士虚衔。 帝王心术,平衡之道,尽在其中。 “不过好在,在这煌煌大唐境内,李二的看重,便是最大的护身符。只要不触及逆鳞,长安城内,乃至大唐疆域,我行事便有了最大的依仗。文华阁的典籍,或可助我参悟儒道亚圣之机,亦或寻得九转金身第三转的契机。” 陈曦目光微凝,想起这趟之行的坏处。 “至于恶了佛门,以及被河北某些世家乃至其勾连的势力视作眼中钉,倒也还好。 永信不过冰山一角,金山寺也非真正的佛门圣地,但此案牵连甚广,打的是佛门某些人的脸,断的是某些人伸向军户田产的黑手。这笔账,自然会被记在我陈曦头上。” “不过,这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从踏上这传道授业、格物致知之路起,便已注定会触动某些根深蒂固的利益。稳健,非是畏缩避战,而是谋定后动,积蓄实力,待时而发。我陈曦,从不惧战。” 他心念微动,识海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正气无声流转。 温润如玉的光华下,是足以劈山断岳的锋芒! “若真有人以为我陈子川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敢来寻衅……” 陈曦眸底深处,一点寒芒如星乍现,旋即隐没。 “那便让他们知道,何谓雷霆之势,何谓……形神俱灭!” 稳健之道,在于根基浑厚,在于不立危墙,更在于…… 当雷霆降下时,拥有摧枯拉朽犁庭扫穴的绝对力量! 【叮!洞悉朝堂博弈,明晰自身定位,稳健之道领悟加深,稳健经验值+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4683!】 便在这心念通达、道心愈坚之际——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得如同狂风暴雨、又带着撕裂一切阻滞的决绝气势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碎了长安城清晨的宁静! 这蹄声自北方而来,穿透厚重巍峨的明德门,踏碎承天门大街湿润的青石板,带着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血火硝烟与狂喜激动,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整座帝都! “捷报——!!!” “北境大捷——!!!” “八百里加急!北境大捷——!!!” “..........” 马上驿卒,一身染满黑红污迹被风沙和血渍浸透看不出原色的驿服,头盔歪斜,脸上满是干涸的泥垢与汗水冲刷出的沟壑,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劫后余生与巨大荣耀的火焰! 他左手死死攥着插有三根染血雉羽的赤铜信筒,右手高举一面残破却依旧猎猎作响,在晨风中绷得笔直的猩红战旗! 旗面上,一个铁画银钩,仿佛用刀剑劈砍出来的巨大唐字,在初升的朝阳下,折射出刺目的金光! “北境大捷!” “程大将军阵斩黑风王!卫国公奇兵焚尽妖兵粮道!先锋官程小将军浴血破阵,阵斩天狼妖将!” “妖兵溃败三百里!云州之围已解!朔州大捷——!!!” 驿卒的吼声因激动和疲惫而破音,却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长安! 朱雀大街两侧,无数店铺的木板门被猛地拉开。 睡眼惺忪的掌柜伙计探出头,旋即被那吼声惊得目瞪口呆。 街边支起早点的摊贩,勺子哐当掉进滚沸的汤锅。 行色匆匆的官吏、挑担的货郎、赶车的把式…… 所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动作凝固,目光齐刷刷地追随着那一道卷起烟尘、直扑皇城方向的赤色狂飙! 死寂仅仅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 “轰——!!!”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如同压抑了太久的地火,轰然爆发,直冲云霄! “胜了!胜了!” “程大将军威武!卫国公神机妙算!” “程小将军!是程处默小将军!虎父无犬子啊!” “天佑大唐!天佑大唐!” “杀得好!杀光那些妖崽子!” “...........” 有人激动地捶打着身边的门板墙壁,有人不顾一切地将手中的包子、炊饼抛向空中,更有白发老翁颤巍巍地朝着北方跪下,老泪纵横,嘶声高喊。 “儿啊!你听见了吗?咱们胜了!胜了啊!” 那是无数北境阵亡将士的父亲。 整个长安城,在这惊天捷报下彻底沸腾了! 多日来笼罩在帝都上空的阴霾,因北境烽火、因金山寺血案带来的压抑肃杀,被这来自边关的铁血大胜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狂喜、是自豪、是扬眉吐气的万丈豪情! 城南小院,竹篱轻掩。 院中练拳的陈子凡动作猛地顿住,小耳朵竖起,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兴奋地一跃而起。 “师父!师父!是北境大捷!程师叔打赢了!打赢了!” 静室内,陈曦早已起身,负手立于窗前。 沉静如水的眼眸深处,亦掀起一丝波澜。 程处默! 那个在红尘人间与他饮酒笑骂,在北境烽火中浴血拼杀、身披数创险死还生的少年将军! 他活下来了! 他赢了! 阵斩天狼妖将! 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气,此刻仿佛也受到这席卷全城的铁血豪情感染,奔涌的速度加快了几分,隐隐与脚下这片沸腾的帝京大地产生共鸣。 国之柱石,少年英豪,当如是! 【叮!闻北境大捷,感大唐军魂之烈,少年英豪之气,引动胸中浩然共鸣,仙元微漾,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4983!】 “唏律律——!” “子川!子川兄!” “开门!快开门!” 就在满城喧嚣鼎沸,陈曦心潮亦为之微漾之际,两道更加急带着金石交击般穿透力的骏马长嘶与少年呼喝,直抵门前! 蹄声如雷,瞬间刹停,激起一片尘土。 陈曦推门而出。 晨光正好,泼洒在院前。 两匹神骏非凡,通体汗湿如同水洗的骏马正喷吐着灼热的白气。 马背上,两道挺拔如松的身影逆光而立,周身洋溢着蓬勃如朝阳的锐气与狂喜! 左边一人,锦袍玉带,矜贵中难掩风尘,正是长孙冲。 他素来温润的脸上此刻因激动而泛红,眼中精光四射。 右边一人,玄色劲装外罩半旧明光铠,肩甲上还带着未擦拭干净的黑红污迹,浓眉飞扬,虎目圆睁,一股沙场磨砺出的彪悍气息扑面而来,正是李怀仁! 腰间横刀未解,马鞍旁还挂着强弓箭囊,显然是从军营闻讯后直接飞马而来。 “子川!” 长孙冲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亢奋,一指北方。 “处默!程处默那混小子!活着!打赢了!阵斩天狼妖将!陛下已下明诏,命北境诸军择日凯旋!” 李怀仁更是直接,猛地一挥手,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豪气: “还等什么?走!随我等出城!去迎那混账东西!他程处默是先锋破阵的功臣,咱们兄弟,就是他凯旋入城的第一道仪仗!纵马长安道,接我兄弟还家!” 少年意气,如同最炽烈的火焰! 没有算计,没有权衡,只有最纯粹的为兄弟沙场建功、浴血生还的狂喜与骄傲! 只有少年人胸中才有的那股欲与天公试比高,敢以热血染征袍的万丈豪情! 看着马背上两个因激动而脸庞发红,眼中光芒灼灼的少年挚友。 一股久违的,属于少年人的热血与冲动,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最深处翻涌而上! 陈曦笑了。 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踏出院门,青衫拂动,声音清越如龙吟: “好!” “纵马长安道,迎我兄弟还家!” “阿福,备马!” “是!公子!” 院内的阿福早已听得热血沸腾,闻言大声应诺,旋风般冲向马厩。 “师父!还有我!我也去!” 陈子凡如同小炮弹般冲了出来,小脸因兴奋涨得通红,眼中全是向往。 陈曦颔首,对侍立一旁的马护卫道: “马护卫,烦请带上子凡。” “是!” 马护卫沉声应命,身形一晃已至陈子凡身边。 长孙冲与李怀仁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燃烧的火焰与激赏。 “痛快!” “这才是吾辈男儿!” 蹄声再起,阿福已牵着一匹毛色青灰,神骏丝毫不逊于长孙冲二人坐骑的骏马奔出。 陈曦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青衫博带,在晨风中猎猎飞扬,衬着他此刻眉宇间勃发的英气,竟有几分儒将风姿。 “走!” 李怀仁猛地一夹马腹,玄甲铿锵,战马长嘶,率先冲出! “驾!” 长孙冲锦袍卷云,紧随其后。 “驾!” 陈曦清喝一声,青骢马如通人性,四蹄翻腾。 化作一道青色闪电,瞬间与前方两道身影并驾齐驱! 三骑! 一青衫磊落,一锦袍矜贵,一玄甲铿锵! 如同三支离弦的劲矢,刺破了长安城朱雀大街上尚未平息的喧嚣! 马蹄踏碎青石板上的积水,溅起晶莹的水花。 劲风扑面,带着深秋清晨的凛冽,却吹不散三人胸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快看!是长孙公子!李将军!还有…陈博士!” “他们这是…要出城?” “定是去迎程小将军凯旋!” “少年豪杰!当如是也!” “.........” 街道两旁,无数百姓认出了这三道风驰电掣的身影,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与赞叹! 少年意气,家国情怀,在这一刻完美交融! 纵马长街,豪情激荡! 陈曦只觉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正气,此刻奔涌如长江大河,前所未有的浩荡荡! 与这席卷全城的铁血豪情共鸣,与脚下这片承载了无数荣耀与热血的帝京大地共鸣! 仙元在体内活泼泼地流转,竟比往日更加圆融如意。 那层横亘在大儒上境巅峰与亚圣之境之间的无形壁垒,在这股浩荡澎湃的少年意气家国豪情冲刷下,似乎都隐隐松动了一丝!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体人间百态,感家国热血,亦是淬炼道心精进修为的无上法门! “哈哈哈!痛快!” 李怀仁的狂笑声在风中炸响。 “子川!冲哥儿!再快些!让处默那厮看看,咱们兄弟接他的阵仗!” “驾!” “驾!” 三人心意相通,同时催动胯下骏马! 蹄声如密集的战鼓,踏碎了长街,踏碎了晨风,踏碎了所有束缚! 青衫、锦袍、玄甲,三道身影仿佛融为一体。 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朝着洞开的金光门,朝着城外那辽阔的天地,向着北方那英雄归来的方向,电射而去!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纵马出长安,豪情满天下! 第95章 洛阳城外 黄河浊浪拍打着洛阳城北的官渡口,深秋的风卷着水腥与尘土扑面而来。 两日疾驰,长安的喧嚣繁华已被抛在身后,陈曦勒住青骢马,眺望着对岸那座雄踞中原的古城轮廓。 “怀仁,算算脚程,处默的大军前锋,今日也该到洛阳了!”长孙冲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激动。 李怀仁重重一拍鞍桥,声如洪钟: “错不了!俺爹的信使说前锋昨日已过孟津!子川,咱们就在这渡口等!那混账第一个踏进洛阳城,咱们兄弟第一个迎上他!” 正说话间,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震动。 不是雷鸣,不是地动,而是无数铁蹄整齐踏击大地的轰鸣! 这声音自北方地平线滚滚而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震得脚下土地都在微微颤抖。 “来了!” 陈子凡骑在一匹温顺的小马驹上,兴奋地指向北方。 陈曦极目远眺。 只见官道尽头,烟尘如同一条巨大的土黄色怒龙,贴着地面翻腾咆哮,席卷而来! 烟尘前端,一面巨大的猩红唐字战旗率先刺破尘幕,在风中猎猎狂舞,旗角撕裂,犹带暗红! 旗下,一骑当先! 那人一身玄铁明光铠,甲叶缝隙里凝结着黑紫色的血痂,头盔不知遗落何处,只用一根染血的布带胡乱束着汗湿的乱发。 脸上横亘着几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狰狞疤痕,一道深可见骨的新伤斜斜划过左颊,更添十分剽悍。 肩甲处一道恐怖的裂痕几乎将整个左肩斩断,虽已用粗麻布紧紧裹缠止血,仍有暗红隐隐渗出。 正是程处默! 他胯下那匹通体如墨、唯有四蹄雪白的神骏战马黑云,此刻也遍体鳞伤,却依旧神骏非凡,四蹄翻腾如踏风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在他身后,是杀气未褪的百战精骑,人人带伤,甲胄残破。 “处默——!” “程处默!你个混账东西——!” 李怀仁的吼声如同炸雷,瞬间压过了奔雷般的蹄声! 他猛地一夹马腹,玄甲黑马如离弦之箭,迎着那滚滚烟尘直冲过去! 长孙冲亦是长啸一声,锦袍在风中鼓起,紧随其后。 陈曦嘴角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轻催青骢马,带着陈子凡不疾不徐地迎上。 程处默显然也早已看到了渡口边这三道熟悉的身影。 他那张布满血污与风霜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即咧开一个几乎扯到耳根的大笑,牵动左颊伤口,鲜血瞬间又渗了出来,他却浑不在意。 “哈哈哈!冲哥儿!怀仁!子川!还有子凡小崽子!” 狂放的笑声如同北境的罡风,穿透铁蹄轰鸣,带着劫后重逢的狂喜和沙场男儿的豪迈。 “老子就知道!老子就知道你们会来!哈哈哈!” 黑云一声长嘶,人立而起,程处默勒住缰绳,巨大的冲势带起一片烟尘,瞬间将奔至近前的李怀仁和长孙冲笼罩。 “他娘的!想撞死老子啊!” 李怀仁被烟尘呛得直咳嗽,却大笑着狠狠一拳擂在程处默完好的右肩上。 “轻点!老子现在浑身没几块好肉!” 程处默龇牙咧嘴,反手也给了李怀仁一拳,又看向长孙冲和陈曦。 “你们怎么跑洛阳来了?长安城装不下你们了?” 长孙冲仔细打量着程处默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眉头微蹙,声音却带着暖意: “装不下的是你程大将军的威风!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传回长安,你小子阵斩天狼妖将,名动帝都!我们兄弟,自然要来做你凯旋入城的第一道仪仗!” “屁的仪仗!” 程处默大手一挥,牵动左肩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却依旧豪气干云。 “要个鸟的仪仗!有你们几个在,比十万大军给老子擂鼓助威都痛快!” 他目光扫过陈曦,落在陈子凡身上,眼中凶光一闪,故意龇牙: “小子,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俊的疤?要不要给你也来一道?” 陈子凡小脸一扬,毫不示弱: “哼!等我火子雷大成,炸得妖怪比你这疤还难看!” “哈哈哈!好小子!有老子当年的气性!” 程处默又是一阵大笑,震得伤口鲜血直流。 陈曦驱马上前,目光落在程处默左肩那道几乎将他劈开的恐怖伤口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袖中手指悄然掐了个法诀,一股温润如春泉的青色光晕,无声无息地自他掌心流淌而出,极其隐蔽地笼罩在程处默伤处。 “少逞口舌之快。” 陈曦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这伤,再深半分,神仙难救。活着回来,比斩十个妖将都强。” 程处默只觉一股暖洋洋、麻酥酥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左肩,那火烧火燎、深入骨髓的剧痛竟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伤口处传来难以言喻的清凉舒泰之感,连带着周身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他猛地看向陈曦,虎目圆睁,满是惊诧。 “子川,你…” 他话未出口,便被陈曦一个眼神制止。 “些许安神止血的小手段,莫要声张。” 陈曦传音入密,目光扫向程处默身后那支沉默肃杀、正缓缓停下列阵的精锐前锋,以及远处地平线上已隐约可见的、旌旗招展锣鼓喧天的凯旋大军主力。 “此地非久留之地。大军入城,繁文缛节,必有朝廷天使与地方官吏迎候。我们兄弟相聚,何须这些虚礼?” 程处默瞬间会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 长安水深,他此番立下大功,风头太盛,不知多少人暗中嫉恨。 子川行事,向来滴水不漏。 “好!” 程处默咧嘴一笑,压低声音。 “老子也烦透了那些磕头作揖的!走!咱们兄弟自己回长安!怀仁,跟俺的副将说一声,就说老子伤势发作,先进洛阳城找郎中,大军按规程入城便是!” 李怀仁也是军伍世家出身,深知其中关节,二话不说,拨马便朝前锋阵列奔去。 片刻之后,李怀仁回转,对着程处默比了个手势: “妥了!” “痛快!” 程处默大笑,“兄弟们,走着!让那些敲锣打鼓的自己热闹去!” 他一拨马头,黑云长嘶一声,竟不进城,反而朝着洛阳城南侧一条相对僻静的官道岔路冲去。 长孙冲、李怀仁、陈曦带着陈子凡紧随其后。 四骑如电,瞬间脱离了大军主力的视线范围,将身后震天的喧哗与尘烟远远甩开。 风在耳边呼啸,官道两侧的田野村庄飞速倒退。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程处默迎着风放声大吼,仿佛要将胸中积压的所有战场郁垒都吼出来。 “憋了老子一路!子川,冲哥儿,怀仁!你们是没亲眼瞧见!北境那一仗,打得才叫一个天昏地暗!那些妖崽子,真他娘的狠!” 他一边纵马,一边唾沫横飞地讲述起来,粗粝的嗓音带着金铁交鸣的质感: “先说那黑风王!狗日的,是真能打!本体是头成了精的玄铁罴!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一爪子下来,山崩地裂!俺爹跟他硬撼了三天三夜!整个朔州城外的战场都被他俩的法力余波犁平了好几遍!石头都熔成了琉璃!” 程处默眼中闪烁着心有余悸又无比亢奋的光芒。 “俺爹那柄宣花大斧,你们知道多重?劈在那黑罴精的脑壳上,火星子跟打铁铺子似的铛铛直冒!那老妖的妖气跟墨汁一样粘稠,刮到身上,地仙以下的兄弟直接就被蚀成了白骨!” 他狠狠啐了一口:“要不是卫国公神机妙算,布下了大阵,以地脉阴煞之力困住那老妖的法力源泉,再加上老头子以命搏命的打法,硬是用金身扛着老妖的爪子,一斧子劈开了他的天灵盖…这场仗,胜负难料!” “再说卫国公!” 程处默语气里充满了高山仰止的敬佩,“那才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些妖崽子数量是我们的数倍,还有漠北那些被妖法蛊惑的杂碎骑兵助阵。卫国公就凭着一张沙盘,几面令旗,却能硬是灭杀无数妖兵!” “卫国公算准了妖兵粮草囤积的阴山黑风谷,趁着百年不遇的暴风雪之夜,命苏定方将军率三千玄甲锐士,口衔枚马裹蹄,顶着能把人冻成冰坨子的风雪,硬是翻过鹰愁涧,一把火将妖兵的粮秣烧了个精光!火光冲天,百里外都看得见!啧啧,你们是没看见,第二天妖兵大营里那股子焦糊的肉味和绝望的嚎叫!” 程处默说得兴起,唾沫星子横飞。 长孙冲和李怀仁听得心驰神往,热血沸腾。 陈曦亦是微微颔首,李靖用兵,不拘一格,奇正相合,已臻化境,深合格物穷理之道。 “当然!” 程处默猛地一拍胸脯,牵动伤口又咧了咧嘴,却依旧豪气不减。 “最解气的,还得是老子亲手宰了那头天狼妖将!” 他眼中凶光毕露,仿佛又回到了那血肉横飞的战场。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程处默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狂放的笑声中,是沙场男儿以血还血的快意恩仇。 长孙冲和李怀仁听得血脉贲张,连声叫好。 陈曦看着程处默那染血的侧脸和眼中未散的戾气,心中微叹。 战场杀伐,固然是保家卫国,却也最是蚀人心志。 他袖中指尖微动,一缕极其细微、蕴含清心宁神之意的浩然气,悄然融入程处默周身激荡的气血之中。 暮色四合,四人并未入城。 店外,程处默的黑云与陈曦的青骢马并排而立,安静地咀嚼着草料。 简陋的店堂内,一张方桌,几碟粗粝却分量十足的酱肉、炊饼,一坛店家自酿的浊酒。 程处默拍开酒坛泥封,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也不用碗,直接抱起坛子,仰头便灌! 琥珀色的酒液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冲过他脸上的血痂尘土,流过脖颈,浸湿了胸前的衣襟,混着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更显豪迈不羁。 “痛快!这他娘的才叫酒!比北境那能冻掉牙的劣酒强多了!” “来!子川!冲哥儿!怀仁!还有小子凡!陪老子喝!” 程处默抓起一个粗陶大碗,哗啦啦倒满,推到陈曦面前,酒液四溅。 “今日不醉不归!敬北境死战的兄弟!敬咱们活着回来!” 李怀仁二话不说,抓起另一坛酒拍开,同样抱起坛子猛灌一口,酒水顺着虬结的胡须滴落: “敬死战!敬活着!干了!” 抹了把嘴,将酒坛递给长孙冲。 长孙冲看着眼前粗粝的酒碗和浓烈的浊酒,微微蹙眉。 他世家公子出身,平日饮的都是醉仙酿那等琼浆玉液。但此刻,看着程处默浴血的脸,李怀仁豪迈的举动,一股热血也涌了上来。 不再犹豫,端起程处默推来的那碗浊酒,深吸一口气,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如同火线滚入喉咙,呛得他俊脸通红,剧烈咳嗽起来,眼中却同样燃起火焰。 “好!这才是我程处默的兄弟!”程处默拍案大笑。 陈曦端坐桌前,并未去碰那碗浓烈刺鼻的浊酒。 拿起一个干净的空碗,提起桌上粗陶茶壶,为自己缓缓斟了一碗滚烫的粗茶。 “酒烈伤身,茶可清心。今日之聚,情义在心,不在杯中物。” 目光落在程处默渗血的左肩,和疲惫却亢奋的脸上。 “处默伤势未愈,更需节制。” 程处默微微一怔,看着陈曦平静无波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隐隐作痛的左肩,那碗刚刚倒满、准备再豪饮一碗的浊酒停在半空。 片刻,他嘿然一笑,将酒碗重重放下: “行!听子川的!老子现在确实是个破罐子,再摔就真碎了!喝茶!喝茶也解渴!” 抓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粗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李怀仁也放下酒坛,嘿嘿一笑: “子川说的在理!” 长孙冲咳了几声,总算缓过气,脸上红潮未退,也笑着端起茶碗: “也好,清茶醒神。” 一时间,店堂内杯盏交错,粗茶亦能品出豪情。 程处默不再饮酒,谈兴却更浓,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战场上的细节,李怀仁不时插科打诨补充,长孙冲听得专注,偶尔问上几句关窍。 夜渐深,油灯昏黄。 陈子凡早已伏在陈曦身侧的小板凳上沉沉睡去,小脸上犹带着兴奋的红晕。 程处默的讲述也渐渐低沉下去,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疲惫,眼皮开始打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放松后传来更清晰的痛楚。 “行了,” 陈曦放下茶碗,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夜已深,处默伤重,需好生歇息。明日,长安城还等着看我们威震北境的先锋将军呢。” 起身,将熟睡的陈子凡轻轻抱起。 长孙冲和李怀仁也知明日事大,不再强留,各自回房。 程处默被李怀仁搀扶着起身,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有些摇晃,他拍了拍陈曦的肩膀,醉眼朦胧中带着无比的真诚: “子川…有你们在,真好…老子这条命,是兄弟们给的…” 话音未落,沉重的眼皮已合上大半,鼾声随即响起。 翌日清晨,薄雾弥漫长安郊野。 四骑再次踏上归途。 程处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玄色劲装,外罩半旧却擦得锃亮的明光铠,虽然左肩依旧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好了许多。 陈曦那道温养伤口的青光显然效力非凡。 李怀仁玄甲肃然,长孙冲锦袍一丝不苟,陈曦依旧是一袭半旧青衫,陈子凡骑在马上,小脸满是期待。 “驾!” 程处默一声清喝,黑云长嘶。 第96章 扶桑来使 长安城,十月廿七,未时三刻。 朱雀大街已成人潮奔涌的怒海! 旌旗蔽空,彩绸如林。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层层叠叠,直冲九霄,仿佛要将巍峨的城楼都掀翻! “万胜!万胜!万胜!” “程大将军!卫国公!程小将军!” “大唐万胜——!” “.........” 无数张激动到扭曲的面孔,无数只奋力挥舞的手臂,汇成一片沸腾的汪洋。 鲜花、彩纸、甚至刚出锅的炊饼、胡饼,如同雨点般抛洒向长街中央。 滚雷般的蹄声碾过青石板,由远及近。 一面巨大的猩红唐字战旗,如同劈开怒海的巨斧,率先刺破人墙! 旗下,程咬金端坐一匹神骏异常的赤炭火龙驹之上。 那身标志性的山文甲被血污和硝烟浸透,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紫黑色。 虬髯戟张,虎目圆睁,顾盼间凶威赫赫,如同刚刚踏破修罗地狱归来的巨灵神! 其侧稍后,李靖一袭半旧的青灰色儒将袍,外罩轻便鳞甲。 面容清癯,神色沉静如水,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似蕴藏了万千兵戈杀伐,又似阅尽了人间沧桑。 他坐骑只是一匹普通的黄骠马,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智珠在握的气度。 再之后,便是此次凯旋真正的焦点! 程处默! 他换上了一身擦得锃亮、却难掩刀劈斧凿痕迹的玄铁明光铠。 左肩那处恐怖伤口虽被厚厚绷带裹住,依旧隐隐透出血色。 头盔下,那张年轻的脸庞上几道狰狞疤痕交错,尤以左颊那道深可见骨的新伤最为刺目。 然而此刻,他腰背挺得笔直如枪! 脸上没有半分痛楚,唯有沙场淬炼出的彪悍与少年将军初立不世功勋的万丈豪情! 他目光扫过两侧山呼海啸的百姓,扫过那些白发老翁浑浊泪眼中的欣慰,扫过稚童骑在父亲肩头奋力挥舞小旗的激动… 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胸臆! 这便是他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守护的土地与人民! 值了! “大唐!万胜——!” 程处默猛地拔出腰间横刀,斜指苍穹,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咆哮! 刀锋在秋阳下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万胜!” “万胜!” “万胜!” “........” 回应他的是更加狂暴的声浪狂潮! 朱雀门巍峨的阴影下,明黄的华盖如同云霞铺展。 李世民身着十二章纹玄黑衮冕,立于最前。 冕旒垂下的白玉珠微微晃动,遮掩不住他眼中灼灼精光与激赏。 身后,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文武重臣肃立,人人脸上皆是与有荣焉。 “臣,程知节(李靖、程处默)!奉陛下之命,荡平北境妖氛,解云朔之围,今凯旋复命!幸不辱使命!” 程咬金、李靖、程处默三人滚鞍下马,甲胄铿锵,单膝重重跪地,声震宫门! “好!好!好!” 李世民连道三声好字,声音洪亮,带着帝王特有的穿透力。 他大步上前,竟亲自弯腰,双手扶起程咬金与李靖。 目光落在程处默身上,尤其在他左肩和脸颊的伤痕上停留一瞬。 眼中激赏更浓,竟也伸出手,亲自将这位年轻的先锋将军扶起! “三位爱卿,辛苦了!此战之功,彪炳史册!朕心甚慰!大唐有此柱石,有此虎贲,何惧四方妖邪?!” “此乃陛下洪福,将士用命!”李靖沉声应道。 “哈哈哈!陛下!您是没瞧见,那黑罴精被老程劈开脑壳时,那黑血喷得跟下雨似的!”程咬金咧嘴大笑,声若洪钟。 程处默则挺直脊梁,任由帝王的手落在自己臂膀,感受着那沉甸甸的份量,胸中热血激荡。 “入宫!朕,亲自为诸位功臣,解甲洗尘!”李二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陛下万岁!大唐万胜!” 山呼再起,声浪席卷宫阙! 在无数道狂热目光的注视下,君臣一行,穿过巍峨的朱雀门,踏入森严而荣耀的太极宫。 宫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陈曦与长孙冲、李怀仁立于朱雀大街旁一座酒楼的凭栏处,将方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尽收眼底。 “回家了。”长孙冲轻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嘿,这混账,风头出尽了!”李怀仁笑骂一句,眼中却满是骄傲。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 就在程处默身影消失在宫门内的刹那—— “昂——!!!” 一声宏大、古老、威严到难以言喻的龙吟,毫无征兆地自长安城地脉最深处响起! 这龙吟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直接响彻在所有修行者,所有身具官身气运,甚至所有心系大唐之人的神魂深处! 陈曦胸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正气,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前所未有的活泼泼奔涌起来! 同一时刻! 长安城上空! 那笼罩了数月之久、由泾河龙王怨煞所化的无形枷锁,其色已淡如薄雾灰烟。 此刻,在这象征着北境大胜、国运鼎沸的人道洪流冲击下! “咔嚓!” 一声只有极少数人能感知到的、仿佛天地规则断裂的脆响! 那无形的枷锁,如同被投入烈阳的残雪,寸寸崩解,彻底烟消云散! 轰! 一股浩瀚、堂皇、刚正、承载了万民意志与千年文华的磅礴气运,自长安城地脉深处轰然爆发! 刹那间! 紫气东来,浩荡三万里! 金色的光柱自皇城冲天而起,直贯苍穹! 无数细小的金色龙影在光柱中游弋,发出无声的欢鸣! 煌煌人道龙气重光! 如同沉睡了许久的巨龙,彻底挣脱了束缚,舒展着覆盖万里的庞大身躯,昂首盘踞于这煌煌帝都之上! 龙气所及,一切阴邪妖氛如同沸汤泼雪,瞬间被涤荡一空! 长安城上空,万里无云,澄澈如洗! 阳光洒落,仿佛都带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辉! 【叮!大唐龙气冲破血煞枷锁,人道气运重光!宿主身负国子监文脉,格物之道契合国运,引动文华共鸣,浩然正气沸腾,稳健经验值+1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6483!】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洪流,混合着天地间最精纯的文运与浩然之意,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无声无息地注入陈曦体内! 丹田气海,天仙圆满的仙元如星河旋转,变得更加凝练璀璨! 筋骨血肉,九转金身二转中期圆满的气血奔流如汞浆,发出熔炉般的轰鸣! 而最剧烈的变化,却在识海深处! 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正气,此刻如同被点燃的恒星! 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 白光之中,无数微小的金色符文生灭流转。 那是自《春秋》原典中领悟的圣贤微言,是格物穷理洞悉的天地至理,更是此刻与这煌煌大唐国运、与这重光的人道龙气产生的强烈共鸣! “嗡——!” 陈曦周身,肉眼不可见的空间微微扭曲。 一股玄奥、宏大、仿佛承载了人道教化之重的气息,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 他身后,隐约浮现出一片虚幻的景象。 无数竹简虚影沉浮,书声琅琅跨越时空,山河社稷的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 亚圣气象! 儒道至高境界的门槛,已在他面前轰然洞开! 那层坚不可摧的壁垒,此刻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的一只脚,已然踏入了那言出法随、教化天地的无上境界! 只差最后半步的沉淀与契机! “子川?” 长孙冲敏锐地察觉到陈曦身上那股转瞬即逝、却令人心悸的玄奥气息,惊疑看来。 “无妨。” 陈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眸中温润神光内敛,复归沉静。 “龙气重光,天地一新,心有所感罢了。” 他负手望向皇城方向,感受着体内那翻天覆地的变化与无限接近亚圣之境的门槛。 根基,前所未有的浑厚! ………… 太极殿内,灯火通明,檀香馥郁。 金砖玉阶之上,蟠龙宝座熠熠生辉。 凯旋大典的喧嚣与封赏的荣耀已然过去。 程咬金加封增至一千五百户,赐丹书铁券,御前佩剑! 李靖加太子太师,赏赐无算! 程处默擢升云麾将军,赐爵安喜县侯,食邑八百户,另赐御用金丝软甲一副,御马监汗血宝马一匹! 其余有功将士,皆有厚赏。 殿内洋溢着功成名就的炽热与满足。 程咬金抚摸着御赐的金丝大环宝刀,笑得见牙不见眼。 程处默摩挲着腰间新换的、象征县侯爵位的金鱼袋,年轻的脸庞上意气风发。 李靖则依旧沉静,只是眼底深处,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悄然划过。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通传,声音带着一丝异样: “启禀陛下,鸿胪寺急报!高句丽、扶桑国使团,已至潼关驿!预计三日后抵京朝拜!然…鸿胪寺卿奉旨出使西域未归,诸副手恐难当此重任,特请圣裁!” 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冕旒下的目光变得深邃锐利。 “高句丽?扶桑?”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座扶手,发出笃笃轻响。 “前年高句丽渊盖苏文弑君篡位,屠戮王室,自称莫离支,视我大唐册封如无物。扶桑国主舒明,遣小野妹子携国书称臣,却暗中屡屡纵容浪人袭扰我新罗藩属,劫掠海商……此两国,此时联袂来朝?” 帝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洞察秋毫的冰冷。 “非是慕化,怕是包藏祸心,欲窥我虚实!” 阶下,程咬金铜铃般的眼睛一瞪,凶光毕露: “陛下!管他娘的包藏什么祸心!敢来长安撒野,老程的金斧头正好还没饮够血!让鸿胪寺随便派个人去应付便是!若敢炸刺,老子带兵平了他那弹丸小国!” 李靖眉头微蹙,沉声道: “知节不可鲁莽。两国使节,代表邦交。纵知其心叵测,亦需以礼相待,以大国气度慑服之,使其无隙可乘,方为上策。然鸿胪寺卿空缺,寻常官员,恐难洞察其奸,亦难压其骄狂妖异之气。” 他目光扫过满殿文武,最终,与程咬金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几乎是同时! 两道洪亮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彻大殿: “陛下!臣举荐一人,定可暂领鸿胪寺,妥善接待此两国使节!” “臣附议!此任非他莫属!” 李世民目光一凝:“哦?二位爱卿所荐何人?” 程咬金咧开大嘴,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指向阶下某处空位,声若洪钟: “国子监格物首席博士,文华阁行走,陈曦,陈子川!” 李靖亦拱手,声音沉稳有力,字字千钧: “陈博士学贯儒法,深谙格物穷理、洞察人心之道。金山寺一案,其持正守中,明察秋毫,铁腕肃清污秽,更兼气度沉凝,智慧通达!接待此等心怀叵测之邦使节,需刚柔并济,明察秋毫。陈博士,乃不二人选!” “陈曦?” 李世民眼中精光爆闪,手指的敲击骤然停止。 金山寺那雷霆万钧、铁证如山的查案过程; 格物堂上引动文华共鸣的富民强国之论; 婉拒高位厚爵的淡泊明智............ 一幕幕在帝王心中飞速闪过。 “善!” 李二猛地一拍御座扶手,霍然起身! 冕旒珠玉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拟旨!着国子监格物首席博士陈曦,暂领鸿胪寺卿一职,全权负责接待高句丽、扶桑两国使节!赐便宜行事之权!务使其知我大唐煌煌气度,亦晓天威不可轻犯!” 旨意如金铁掷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 殿内,程咬金与李靖相视一笑。 程处默则握紧了拳,眼中满是信任与期待。 子川,就看你的了! ............. 与此同时,长安城外百里驿道,烟尘滚滚。 高句丽使团正使金权洙,抚摸着腰间一枚形似猛虎獠牙的惨白骨符。 骨符深处,一点猩红妖光如活物般缓缓搏动,散发出阴冷暴戾的气息。 “大唐龙气……好生炽烈!”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贪婪与忌惮交织。 扶桑使团车架内,阴阳师安倍见真宽大的狩衣袖袍中,一只缠绕着诡异符咒的漆黑卷轴隐隐透出嘶嘶低鸣,仿佛有八道贪婪怨毒的意志在同时苏醒。 他苍白的手指按在卷轴上,声音低如蛇嘶: “稍安勿躁……长安的血食,管够……” 第97章 圣旨到! 水月洞天,灵山之巅。 时间在此地悄然奔涌,外界一日,洞天已是十日光阴流转。 陈曦盘坐于清泉畔的青石之上,五心向天,气息绵长悠远,与整个洞天世界的呼吸浑然一体。 仙道天仙圆满之境,仙元浩瀚如星河。 筋骨血肉之中,九转金身第二转中期圆满的气血奔流不息。 单凭此躯,便足以硬撼寻常玄仙而不落下风! 识海深处,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此刻更是气象万千。 自长安龙气重光,引动人道洪流文华共鸣之后,这口浩然气便发生了质的蜕变。 不再是纯粹的儒门正气,更融合了格物致知洞悉的天地法则碎片,以及一丝煌煌大唐国运的磅礴意志。 其色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出堂皇正大的金色光晕,流转间,无数微小的金色符文生灭沉浮,那是圣贤微言与天地至理的具现。 浩然气奔涌间,在陈曦身后虚空中,隐隐形成一片虚幻而宏大的景象。 无数承载着先贤智慧的竹简沉浮不定,琅琅书声跨越时空长河隐约传来,更有山河社稷的壮丽轮廓在光影中流转生灭! 亚圣气象,呼之欲出! 一只脚,已然踏入那无上之境的门槛! 心念微动,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铺展。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36483】 【仙道修为:天仙圆满】 【儒道境界:半步亚圣】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二转中期圆满】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圆满】 【神通:浩然剑典圆满】 【圣器:春秋原典完全炼化,契合圆满】 “呼……” 一口悠长的浊气缓缓吐出,在洞天清冽的空气中消散无形,带着一丝玉质的光泽。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再无星辰幻灭、山河倒转的惊人异象,唯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静与温润。 返璞归真,神华尽敛。 “仙、儒、武三系同修,相辅相成,叠加之下,综合战力当已稳稳踏入太乙金仙之境。” 他心中默念,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奔流不息的力量。 太乙金仙! 此等修为,纵使在强者如云的天庭,亦足以位列仙班上层。 担任一方要职,统领天兵,镇守一方,堪称真正的仙道巨擘! 即便是在这藏龙卧虎仙凡混居的西游世界,也足以称霸一方,开宗立派,受万灵敬仰。 “然而……” 陈曦目光沉静,并无半分自满骄矜。 “大罗之下,皆为蝼蚁。此言绝非虚妄。” 他思绪流转,神念仿佛穿透洞天壁垒,窥向那浩渺苍穹与西天佛土。 “天庭之上,凌霄殿中,那位高踞九重天的玉帝陛下,深不可测,执掌三界权柄,历经亿万劫而不磨,其修为早已超脱寻常大罗范畴。” “兜率宫中,那位看似无为的老君,一气化三清,乃圣人化身,炼丹布道,教化诸天,其境界更是玄之又玄。” “西天灵山,大雷音寺内,如来佛祖丈六金身,掌中佛国,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座下菩萨、罗汉、金刚,亦不乏太乙、大罗之境的大能。” “更有那隐于四海八荒、名山大川的古老存在,如镇元大仙之地仙之祖,幽冥血海之冥河老祖,北冥之鲲鹏……” “便是那看似被压在五行山下的齐天大圣,其巅峰之时,也是搅动天庭、力战诸神的太乙妖仙!” 念及此,一股强烈的警醒之意自心底升起。 太乙金仙,在这煌煌三界、无量量劫的宏大棋局中,固然已是一方人物。 拥有了初步的自保之力与落子资格,但距离真正执棋、甚至跳出棋盘,还差得太远太远! “稳健之道,根基在于实力,更在于清醒的认知与审时度势的智慧。实力越强,越需敬畏,越需谨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眼下这点成就,不过是漫漫道途中的一个坚实台阶。切不可因一时之强,而忘形自大,立身于危墙之下。” 陈曦心中澄明如镜。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唯有持心如初,步步为营,厚积薄发,方为正道。” 【叮!洞悉三界格局,明晰自身定位,道心愈坚,稳健之道领悟加深,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6983!】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如同磐石落心湖,更添一份沉凝。 心念微动,空间涟漪荡开,陈曦的身影已自水月洞天消失,出现在城南小院静室之中。 外界天光正好,正是十月廿九的午后。 刚推开静室门,便觉院中气氛有异。 “师父!” 陈子凡从侧院书房小跑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枚刚刻好符文的橘红色弹丸,小脸却绷得紧紧的,压低声音道: “外面来了好多穿金甲的兵!还有个大官模样的太监!捧着个黄澄澄的卷轴,看着可凶了!” 话音未落—— “圣——旨——到——!” 一声尖利高亢的唱喏,骤然刺破了小院的宁静,在坊曲间回荡开来! “国子监格物首席博士陈曦,速速出迎,接旨——!” 来了。 陈曦神色平静无波,心中了然。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半旧的青衫,束好腰间布带,步履沉稳地走向院门。 推开竹篱柴扉,只见门外景象肃杀。 一队二十余人的金甲羽林卫,按刀肃立,甲胄鲜明,杀气内蕴,将小院门前围得水泄不通,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臣,陈曦,恭聆圣谕。” 陈曦上前一步,对着圣旨方向,深深一揖,姿态恭谨,不卑不亢。 那紫袍宦官目光在陈曦身上那袭半旧青衫上停留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随即展开圣旨,尖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下:朕膺昊天之眷命,抚驭万方。今有高句丽、扶桑两国,仰慕天朝威仪,遣使来朝,输诚纳款。然鸿胪寺卿奉旨外巡,诸副手恐难当重任,有失国体。” “国子监格物首席博士陈曦,学贯儒法,深谙格物穷理、洞察人心之道。前番肃清佛门污秽,持正守中,明察秋毫,彰显国法纲纪。气度沉凝,智慧通达,堪当大任!” “特旨:着陈曦暂领鸿胪寺卿一职,全权负责接待高句丽、扶桑两国使节一应事宜!赐便宜行事之权,务使远人知我大唐煌煌气度,亦晓天威之不可轻犯!若有奸佞不轨、妖邪作祟,许尔临机专断,先斩后奏!钦此——!” “臣陈曦,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曦双手高举,恭敬接过那象征着帝王意志与无边权柄的明黄卷轴。 “陈博士,陛下口谕。” 紫袍宦官待陈曦接过圣旨,脸上倨傲之色稍敛,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显森然。 “此两国,狼子野心,久矣!高句丽渊盖苏文,弑君篡位,屠戮忠良,视我天朝册封如无物。扶桑舒明国主,阳奉阴违,纵容浪人,屡侵新罗,劫掠海商,罪证昭昭!” “此番联袂来朝,名为输诚,实则包藏祸心,欲窥我虚实! 陛下有言:卿乃朕之慧眼,国之干城!当以大国气度慑之,以煌煌国威镇之!若彼等安分守己,则以礼待之;若敢心怀叵测,妖言惑众,行那魑魅魍魉之举……”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地: “许卿……便宜行事!务使其知晓,犯我大唐天威者,虽远必诛!纵有妖神庇佑,亦难逃天宪之诛!陈博士,陛下的期许与信任,尽在此言之中了!莫要……辜负圣恩!” 言罢,不再多言,对着身后小太监一挥手。 两名小太监立刻上前,揭开银盘上的明黄锦缎。 一盘中,赫然是一枚通体玄黑、非金非玉、形制古朴的令牌,正面以古篆阳文刻着鸿胪二字。 背面则是一条盘绕的螭龙,龙睛处镶嵌着两点细小的红宝石,隐隐有法力的波动流转。 此乃暂领鸿胪寺卿的印信。 另一盘中,则是一柄连鞘短剑。 剑鞘乌黑,毫无纹饰,却透着一股森然煞气。 剑格处,一个微小的敕字,以朱砂填色,殷红如血! 正是象征着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的天子剑! “印信、天子剑在此,陈博士,好自为之!” 紫袍宦官深深看了陈曦一眼,不再停留,转身在羽林卫的簇拥下,如风般离去。 院门前,瞬间恢复了宁静,唯余肃杀之气尚未散尽。 陈曦手持圣旨、令牌、天子剑,独立院中。 秋风吹拂青衫,神色沉静如水。 高句丽,扶桑…… “师父,那太监说话好吓人,眼神也凶!” 陈子凡凑过来,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安,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凶光。 “那两个什么国的坏蛋使者,是不是跟金山寺的秃驴一样?要不弟子先给他们尝尝二代火子雷的……” “噤声!” 陈曦打断他,目光扫过院外可能存在的窥探,声音低沉而严厉。 “此乃邦交国事,非同小可。妄动刀兵,逞一时之快,乃取祸之道!收起你的火子雷,此事,为师自有主张。” 陈子凡小嘴一瘪,不甘心地应了声:“哦……” 陈曦不再多言,转身步入静室。 他将圣旨、令牌、天子剑郑重置于案上。 三件物品,如同三道沉重的枷锁,也如同三柄悬于头顶的利剑。 他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神念沉静。 并非立刻推演谋划,而是再次梳理自身状态,将刚刚突破、因圣旨而微澜的心湖彻底抚平。 太乙金仙的战力,是底气,但绝非可以肆意妄为的依仗。 邦交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高句丽背后,或有北地萨满巫教与妖族的影子。 扶桑阴阳道,供奉的式神妖魔,亦非易于之辈。 更遑论两国使节本身,恐怕就是身怀异术、包藏祸心之徒。 “格物致知,明察秋毫……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李二旨意中的关键词在他心头流转。 既要展现煌煌上国的气度,使其无隙可乘,又要洞察其奸,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更要避免授人以柄,引发不必要的争端。 此中分寸,拿捏之难,不亚于一场巅峰斗法! 第98章 剑斩倭奴! 朱雀门巍峨的阴影下,长安城深秋的风已带上凛冽的寒意。 鸿胪寺正堂,飞檐斗拱,气象森严。 陈曦端坐主位,玉带悬着那枚玄黑螭龙令牌。 天子剑横置案前,剑鞘乌沉,唯有剑格处一点朱砂敕字,殷红刺目。 身后,马护卫如一道灰色的影子垂手侍立,气息尽敛,却渊深似海。 陈子凡则换了身整洁的童子服,小脸绷紧,努力模仿着师父的沉凝,站在陈曦侧后,一双火睛却骨碌碌扫视着堂下。 未时正刻,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庭院的寂静。 两队人,泾渭分明,踏入正堂。 左边一队,为首者身形高大,面皮青白,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细长眸子开阖间精光闪烁,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倨傲。 身着高句丽贵族特有的赭色团花锦袍,外罩玄狐裘,腰间悬着一柄弯月般的骨刀,刀柄末端赫然镶嵌着一枚惨白獠牙,隐隐透出阴冷暴戾的气息。 正是高句丽正使,金权洙。 身后副使及随员,皆面色冷硬,眼神如同鹰隼,扫过堂内陈设,带着贪婪与挑剔。 右边一队,则截然不同。 为首者身形矮小精瘦,裹在宽大繁复的玄黑狩衣中,脸色苍白得不似活人,双唇紧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细线。 扶桑正使,安倍见真。 身后的副使则是个矮胖如冬瓜的汉子,满面油光,小眼滴溜溜乱转,嘴角挂着一丝令人极不舒服的假笑。 其余随员亦是清一色狩衣或武士服,气息阴鸷,沉默得如同鬼魅。 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鸿胪寺正堂。 金权洙目光如刀,率先落在主位的陈曦身上,掠过那身半旧青衫外的紫袍,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夸张充满嘲讽的弧度,声音如同夜枭刮擦枯木,生硬刺耳: “高句丽使团正使金权洙,奉莫离支大人之命,觐见大唐天子!阁下就是……暂代鸿胪寺卿的陈博士?” 他刻意在暂代和博士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大唐鸿胪寺,竟已沦落到由一介书生主持了吗?真是……令本使大开眼界!” 他身旁那矮胖的扶桑副使立刻发出嘿嘿的嗤笑声,小眼睛放肆地在陈曦身上扫来扫去,如同打量一件货物。 陈曦端坐不动,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未闻那刺耳的言语。他目光平和地扫过两拨使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金权洙话语的余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堂皇: “大唐鸿胪寺卿陈曦,奉天子明诏,迎候两国使节。礼仪已备,请诸位入座。” 金权洙细长的眼睛眯起,非但未动,反而向前踏了一步,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萨满巫术的阴冷气息弥漫开来,竟隐隐有地仙巅峰的威压。 “入座?” “本使远道而来,可不是为了坐这冷板凳!久闻大唐乃礼仪之邦,文华鼎盛!今日一见,不过尔尔!尔等窃取吾高句丽文脉精髓,奉若圭臬,却连待客之道都如此怠慢!简直可笑!” 他猛地抬手,指向大堂穹顶藻井上绘制的圣人讲学图,图中文圣孔子正襟危坐,弟子环侍。 “看见了吗?” “那孔圣人!本使敢断言,其祖上必是我高句丽血脉!其学说精要,亦是我高句丽先贤智慧的结晶!尔等大唐,不过是窃国窃文之贼!有何资格在本使面前妄谈礼仪?”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 侍立在堂下的鸿胪寺属官们瞬间脸色铁青,怒目圆睁,气得浑身发抖! 窃取高句丽文脉? 孔子是高句丽人? 此等颠倒黑白、狂妄无知之语,简直是对华夏文脉祖庭、对煌煌大唐最恶毒的亵渎! 连一直垂首敛目的安倍见真,宽大狩衣袖口也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仿佛袖中有什么东西被这狂言惊扰。 金权洙身后,高句丽使团众人脸上皆浮现出与有荣焉的傲慢之色。 就在这剑拔弩张、鸿胪寺属官几欲怒斥的刹那! 那一直假笑的矮胖扶桑副使,眼中凶光骤然一闪! 他猛地怪叫一声,肥胖的身体以一种与其体型极不相称的敏捷,猛地向旁边窜出一步! 目标,正是他脚下,那以金线镶嵌于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砖上,象征着大唐国运威严神圣的朱雀盘龙图腾! “哎哟!脚滑!” 他口中发出夸张的惊呼,脸上却满是狰狞的快意。 那只穿着厚底木屐的右脚,带着全身的力道和刻骨的侮辱,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朝着地砖上朱雀神龙昂起的头颅践踏而下! “倭奴尔敢!” 鸿胪寺少卿王焕目眦欲裂,怒吼出声,几乎要拔剑扑上!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不,是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感知! 就在那木屐厚底即将触碰到龙首金线,矮胖副使脸上狞笑彻底绽开的千分之一刹那——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响彻灵魂深处!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浩然正气引动皇权法度勾连地脉龙气的共鸣! 主位之上,陈曦甚至没有起身的动作。 他置于案上的右手,指腹只是极其自然地如同拂去微尘般,轻轻抚过横陈的天子剑那冰冷乌沉的剑鞘。 动作轻描淡写,行云流水。 就在他指尖拂过剑格处那一点殷红敕字的瞬间——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 没有轨迹,没有预兆! 快! 快到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矮胖副使脸上的狞笑甚至来不及转化为惊愕,他那双充满恶意的小眼睛只看到一道紫电在视野中无限放大…… 下一瞬,剧痛尚未传至大脑,视野便已天旋地转! 一颗滚圆的带着凝固狞笑的头颅,冲天而起! 断颈处,滚烫的污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直冲三尺之高! 无头的肥胖躯体兀自保持着抬脚欲踏的姿势,僵立了一瞬,才如同被抽去骨头的烂肉般,轰然扑倒在冰冷的地砖上,正正砸在那只未来得及落下的木屐旁。 喷溅的污血,有几滴不可避免地溅射到了那神圣的朱雀盘龙图腾边缘的金线上。 “咚…咚咚…” 那颗头颅滚落在地,沾满尘土。 脸上的狞笑在死后的僵硬中显得无比诡异和丑陋。 第99章 尔等也想……喂狗?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鸿胪寺正堂! 时间仿佛被冻结。 金权洙脸上那狂悖扭曲的表情彻底僵住,细长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深处第一次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惧! 安倍见真一直低垂的头猛地抬起! 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看向陈曦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凝如实质的忌惮与冰寒! 鸿胪寺属官们更是目瞪口呆,如同泥塑木雕,方才的冲天怒火被眼前这血腥、突兀、却又霸道到极致的景象硬生生堵了回去,只剩下心脏狂跳的悸动! 陈子凡小嘴微张,眼中凶光爆闪,小拳头捏得死紧,满是兴奋与解气! 唯有马护卫,眼帘微垂,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陈曦缓缓收回拂过剑鞘的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那具喷涌污血的无头尸体,以及滚落一旁沾满尘土的丑陋头颅,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鸿胪寺乃国礼重地,这方寸黑曜金砖,承的是大唐国运,染的是圣贤文华。” 目光转向脸色惨白的安倍见真,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冰锥凿心: “岂容倭奴污血,脏了地气?” 随即,陈曦的目光掠过安倍见真,落在那几个面无人色几乎瘫软的扶桑随员身上,随意地抬了抬下巴: “抬走。朱雀门外野狗正饥,也算……物尽其用。” “八嘎——!” 一名扶桑武士装扮的随员目眦欲裂,手猛地按向腰间太刀刀柄,周身腾起一股阴冷的妖气! “嗯?” 陈曦甚至没有看他,只是鼻间发出一声极轻的疑问。 “噗通!” 那名武士如遭无形重锤轰击,膝盖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惨叫着跪倒在地,按刀的手臂软软垂下,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禁锢,连带着那刚刚腾起的妖气也被硬生生压回体内,反噬得他口鼻溢血! 安倍见真狩衣袖袍内的嘶嘶声骤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 猛地抬手,宽大的袖口如同黑洞般对准陈曦,一股无形无质却阴毒至极的诅咒之力混合着数道贪婪怨毒的意志,如同毒蛇般噬向陈曦神魂! 这诅咒无形,歹毒异常,专污元神,蚀人道基! 寻常玄仙猝不及防,也要吃个大亏! 然而—— 陈曦端坐不动,周身那袭半旧青衫无风自动。 一股堂皇正大沛然莫御的浩然正气,自然而然地透体而出! “嗤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了污雪! 安倍见真袖中袭出的无形诅咒毒蛇,在距离陈曦身前三尺之处,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熔金之墙,瞬间冒出刺鼻的黑烟,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随即在浩然正气的灼烧下,无声无息地化为缕缕青烟消散! “唔!” 安倍见真如遭重击,身体剧烈一晃,本就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病态的潮红,又迅速褪去,变得如同金纸! 他闷哼一声,宽大袖袍内传出的嘶嘶声戛然而止,仿佛被硬生生掐断了喉咙! 一丝暗红的血迹,悄然自他紧抿的嘴角沁出! 反噬! 他袖中蕴养的式神,被那煌煌浩然气反伤! 安倍见真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陈曦,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 忌惮、怨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金权洙腰间那枚惨白骨符的温度骤然降低,内部搏动的猩红妖光也黯淡下去,他脸上的惊骇已被凝重取代,细长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曦案前那柄乌沉的天子剑和那枚螭龙令牌,又忌惮地瞥了一眼陈曦身后如同影子般的马护卫。 “怎么?” 陈曦仿佛根本没看到安倍见真的异状,目光平静地转向那几个瑟瑟发抖的扶桑随员,语气依旧平淡。 “安倍正使的随从,听不懂大唐雅言?” “还是说,尔等也想……喂狗?” 那平淡的目光,比最锋利的刀锋还要令人胆寒! “哈、哈伊!” 剩下几个扶桑随员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 连滚带爬地扑上来,忍着强烈的呕吐感和恐惧,手忙脚乱地去拖拽那具还在汩汩冒血的无头尸体和那颗滚落的头颅。 “金正使,” 陈曦的目光重新投向脸色铁青的金权洙,仿佛刚才的血腥诛杀从未发生,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礼节性的询问。 “方才你说……孔子乃高句丽先贤?” 金权洙喉结滚动,看着地上那滩迅速扩大的血泊和正在被拖走的残尸,又感受到安倍见真身上那股压抑到极点的反噬波动,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眼前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大唐鸿胪寺卿,哪里是什么书生?分明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洪荒凶兽! 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悸和腰间骨符传来的警示,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方才的狂悖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干涩地回道: “陈…陈大人说笑了!方才…方才本使旅途劳顿,神思恍惚,一时失言!失言!孔圣人乃天下文宗,自然…自然是煌煌华夏之圣贤!吾等小邦,唯有仰慕学习之心!” 他身后那些高句丽随员,更是噤若寒蝉,个个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 “哦?一时失言?” 陈曦微微颔首,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目光在金权洙腰间那枚隐隐透出不安气息的惨白骨符上掠过,话锋却陡然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金正使腰间这枚骨符,气息倒是别致。萨满巫术?还是…沟通北地妖族的信物?本官职责所在,须得提醒一句。”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乌沉的天子剑鞘,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如同敲在人的心尖上。 “长安,乃人道龙气汇聚之地。陛下有旨,凡入长安之妖邪鬼祟,一经发现,无论附于人身,还是藏于器物……” 陈曦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瞬间冲散了堂内残留的血腥: “皆视为叛逆!立斩无赦!神魂俱灭!” “轰!” 一股无形的、堂皇浩大却又冰冷刺骨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瞬间笼罩整个正堂! 这威压并非源自陈曦自身,而是他引动了手中天子剑所承载的人道皇权意志,更隐隐与长安城上空那刚刚重光、盘踞万里的煌煌龙气产生了一丝共鸣! “唔!” 金权洙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连退两步,脸上血色尽褪! 腰间那枚惨白骨符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内部搏动的猩红妖光疯狂闪烁,却又被那煌煌人道威压死死压制,发出细微的、如同哀鸣般的咔咔声,仿佛随时会碎裂! 符身上,竟隐隐渗出了一丝粘稠的暗绿色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他身后的高句丽随员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呼吸困难,个个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安倍见真狩衣下的身体再次微不可察地一颤,强行将喉头翻涌的腥甜咽下,本就苍白的脸更无一丝人色,宽大袖袍死死拢住,仿佛要将袖中那遭受重创陷入狂暴边缘的式神彻底封死。 “下官…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金权洙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再不敢有半分桀骜,深深低下头,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此物…此物乃家传护身之物,绝…绝无他意!入乡随俗,下官自当谨守大唐法度!” “如此甚好。” 陈曦身上的威压瞬间敛去,如同潮水退去,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杀伐只是错觉。 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温和而疏离的淡笑,仿佛只是与邻人闲谈。 “两国使团远来辛苦,驿馆已备好。请安倍正使、金正使,及诸位随员,先行歇息。觐见陛下之期,本官自会遣人告知。” 他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送客。” 鸿胪寺属官王焕等人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引路,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两…两国使节,请随下官来!” 安倍见真深深看了一眼主位上那青衫紫袍的身影,以及案头那柄乌沉的天子剑,宽大袖袍内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终究未发一言,转身默默跟随引路官吏而去,只是那背影,比来时更显僵硬阴郁。 金权洙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努力挺直腰背,却难掩步伐的虚浮和眼中的惊悸,带着同样失魂落魄的随员,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这弥漫着血腥与无形威压的正堂。 直到两国使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鸿胪寺大门外,堂内压抑到极致的气氛才骤然一松。 “呼……” 少卿王焕长出了一口气,后背官袍已被冷汗浸透,他看向主位上的陈曦,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后怕。 “大人…方才…” 陈曦已重新拿起案上微凉的茶盏,指腹轻轻摩挲着细腻的瓷壁,目光平静地投向门外深秋高远的天空。 “无妨。” 声音平淡,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埃。 “几只聒噪的秋虫罢了。打扫干净,地砖上的血痕,用三遍清泉,一遍烈酒擦洗。莫留一丝污秽之气。” “是!下官遵命!”王焕连忙躬身应诺。 陈子凡凑到陈曦身边,小脸因兴奋而发红,压低声音: “师父!刚才那矮冬瓜踩龙的时候,您那一下…太解气了!那紫光是什么?比火子雷还快!” 陈曦垂眸,看着徒弟眼中跳跃的火焰,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声音低沉却带着告诫: “天子剑,承的是人道法度,煌煌天威。诛邪斩逆,乃代天行宪。非是神通,更非儿戏。记住,力量需用在当用之时,落在当落之处。鲁莽逞凶,与那倭奴何异?” 陈子凡似懂非懂,但眼中的兴奋稍敛,用力点了点头: “弟子记住了!” 陈曦不再多言,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微凉的茶汤。 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望向了太极宫的方向。 初次交锋,杀一儆百,敲山震虎。 但这仅仅是开始。 高句丽萨满巫术背后勾连的北地妖族,扶桑阴阳师袖中蕴藏的诡异式神,以及他们联袂而来真正的图谋…… 棋盘已开,落子无悔。 无论对方是豺狼还是蛇蝎,敢伸爪牙,便剁其爪牙;敢露毒牙,便拔其毒牙。 以大唐之名,以手中之剑。 ..... 长安驿馆,扶桑别院。 “砰!” 安倍见真挥退最后一名随从,房门紧闭的刹那,他猛地喷出一口粘稠的暗红鲜血,身体剧烈摇晃,扶住案几才勉强站稳。 苍白如纸的脸上,肌肉因痛苦和怨毒而扭曲,死死盯着鸿胪寺方向,喉咙里发出毒蛇般的嘶嘶低语: “浩然气…天子剑…陈曦…八岐之伤…必以大唐万民之血…百倍偿还!” ...... 推荐观看南京照相馆,不忘历史,吾辈自强! 第100章 格物天工,开宗立派 紫宸殿后苑,秋菊的冷香被一股无形的肃杀冲淡。 李世民负手立于轩窗之前,冕旒垂下的白玉珠微微晃动,遮掩不住他眼中酣畅淋漓的快意! 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早已被他挥退,只余下心腹内侍总管王德,垂手侍立角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好!好一个陈子川!” “剑出如电,人头落地!干净!利落!痛快!” 他猛地转身,玄黑衮冕的袍袖带起一阵劲风,目光如电,钉在刚刚呈上犹带墨香的鸿胪寺密报上。 那密报详述了鸿胪寺正堂发生的一切。 金权洙的狂悖挑衅,矮胖扶桑副使那蓄谋已久的、充满极致侮辱的踏龙之举,以及陈曦那毫无征兆、快逾雷霆的一剑枭首! 更记录了金权洙在陈曦引动天子剑与人道龙气威压下的色厉内荏、狼狈不堪,以及安倍见真遭受反噬、强咽鲜血的阴鸷! “以大国气度慑之?以煌煌国威镇之?” 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冷峻到极致的弧度,指尖重重敲在密报上陈曦的名字旁。 “金权洙腰间那枚骨符…萨满妖气…安倍狩衣袖中的式神反噬…哼!朕就知道,这两条恶犬背后,必有妖鬼驱策!”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王德,声音斩钉截铁: “传朕口谕!陈卿代天行宪,诛逆护国,深合朕心!所行所为,尽善尽美!鸿胪寺一应事务,由其全权决断,无需再行奏报!另,赐陈卿宫中秘藏龙血墨十锭,天蚕冰心纸百张!” “老奴遵旨!” 王德心头剧震,深深躬身。 龙血墨、天蚕冰心纸,这已非寻常赏赐,而是蕴含着皇家气运与一丝龙元灵气的珍宝啊! 几乎在王德躬身领命的同一刻。 北衙禁军大营,震天的呼喝操练声中,一处偏帐内却弥漫着浓烈的金疮药与血腥气。 程处默赤着精壮的上身,左肩那道恐怖的贯穿伤被重新清洗包扎,新换的绷带下依旧隐隐透出血色。 正龇牙咧嘴地由军医处理肋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嘶…老张头,你他娘的轻点!老子这身皮肉刚在北境妖崽子手里捡回来,别折你手里了!” 程处默骂骂咧咧。 帐帘猛地被掀开,李怀仁如同一阵风般卷了进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解气,声音都变了调: “处默!大消息!天大的消息!子川在鸿胪寺,一剑把那扶桑矮冬瓜副使的狗头给剁了!” “什么?!” 程处默猛地坐直,牵动伤口也浑不在意,虎目圆睁: “快说!怎么回事?” 李怀仁唾沫横飞,将打听到的细节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尤其着重描绘了那倭奴如何作死欲踏龙图,陈曦如何轻描淡写拂剑杀人,以及金权洙和安倍见真如何吓得面无人色。 “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程处默听完,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矮几上,震得药碗跳起老高,放声狂笑,牵动伤口也毫不在乎。 “干得漂亮!对付这种狼心狗肺、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就该这么干!跟他讲礼?讲个屁的礼!子川这一剑,比老子在北境砍一百个妖崽子都解气!这才是我大唐的官!这才是我程处默的兄弟!” 他眼中凶光毕露,仿佛自己亲手斩了那倭奴一般: “娘的,可惜老子这身伤!不然非去鸿胪寺门口守着,看看剩下那些杂碎还敢不敢炸刺!子川!好样的!” ................. 城南小院,竹篱轻掩。 院中石桌上,摊着几张粗糙的黄麻纸。 陈子凡小脸紧绷,全神贯注,指尖一点微弱的橘红火星跳跃着,小心翼翼地在一块非金非玉的扁平小盒内壁上,铭刻着细如发丝层层嵌套的符文。 他身边散落着不少废弃的弹丸壳和刻坏的材料,显然已尝试了许久。 “嗤啦!” 指尖火星一个不稳,内壁上一道关键的稳定符文瞬间被烧灼变形,整颗半成品的二代火子雷核心发出一声轻微的爆鸣,冒出一缕青烟,宣告报废。 “又失败了!” 陈子凡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小脸垮了下来。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青衫依旧,神色沉静,仿佛刚从国子监下学归来,而非刚在鸿胪寺斩了一颗人头。 “师父!” 陈子凡立刻跳了起来,小跑过去,眼中满是崇拜和刚才失败的沮丧。 “您回来了!那个…那个倭奴…” 陈曦目光扫过石桌上报废的材料和徒弟懊恼的小脸,心中了然。 他并未立刻回答鸿胢寺之事,而是走到石桌前,拿起那颗报废的核心,神念扫过内部紊乱的能量结构和那道烧毁的符文。 “此处离火与艮山符文嵌套过急,能量节点未能稳固便强行激发下一层,如同根基未稳便欲起高楼,岂有不塌之理?” 陈曦声音平和,指尖一点温润青光点出。 虚空中瞬间勾勒出几道清晰流畅,蕴含着能量流转规律的符文轨迹。 “格物之道,首重根基,次重平衡。欲速则不达。当如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游刃必有余地。看好了。” 青光流转,符文在他指尖下如同活物般重新组合、嵌套,原本冲突暴烈的能量节点变得圆融稳固,一种内敛而稳定的力量感油然而生。 陈子凡瞪大了火睛,看得如痴如醉,方才的沮丧一扫而空,只剩下对师父近乎神技的符文掌控力的惊叹和向往。 “弟子明白了!” 他用力点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是弟子心急了!” 陈曦这才微微颔首,目光投向院外渐渐沉落的夕阳,仿佛刚才只是指点了一番课业。 “至于鸿胪寺之事,跳梁小丑,自取其辱。杀一儆百,断其爪牙,使其知晓天高地厚,不敢再行鬼蜮伎俩,足矣。” 【叮!鸿胪寺剑斩倭奴立威,震慑宵小,维护国体,引动人道气运微澜,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7283!】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深处响起,如同清泉落深潭。 陈子凡似懂非懂,但师父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气度,以及话语中蕴含的深意,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他重重点头: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夜凉如水,月华如练。 小院静室内,灯火已熄。 陈曦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心念沟通掌心芥尘寰印记。 “嗡!” 空间微澜,身影瞬间消失。 水月洞天,灵山之巅。 此地十日,外界不过一夜。 浓郁的灵气氤氲如雾,清泉潺潺流淌过光洁青石,发出悦耳清音。 陈曦独立泉畔,仰望洞天穹顶模拟出的浩瀚星空,星河璀璨。 鸿胪寺一剑的余韵,各方反应的回响,皆已沉淀。 他心念澄澈,返照自身。 仙道天仙圆满,仙元浩瀚如海,奔流不息。 武道九转金身二转中期圆满,气血熔炉轰鸣,筋骨似金玉。 儒道浩然正气,在长安龙气重光与人道洪流的滋养下,已然蜕变升华。 半步亚圣之境的气息沉凝如山岳,呼之欲出! 然而,那最后半步的壁垒,依旧坚韧。 非是力量不足,而是缺了一股足以开宗立派、引动文道长河共鸣的势! “格物致知,知行合一…此道根基已成,然欲成体系,化为教化万民、经世致用之学,乃至引动人道气运加身,助我踏破亚圣门槛…尚需一册总纲!” 陈曦目光沉凝,心念如电。 “龙血墨…天蚕冰心纸…” 他想起王德傍晚悄然送来的御赐之物。这绝非仅仅是赏赐,更是帝王对他开宗立派的期许与支持! “时机已至。” 陈曦眼中神光湛然。 他于青石上盘膝坐下,手一挥。 十方龙血墨锭悬浮而出,每一块都呈暗沉的血红色,隐隐有细微的龙形纹路游动,散发出磅礴而温润的生命气息与皇道龙气。 百张天蚕冰心纸铺展在身前虚空,薄如蝉翼,洁白如雪。 触手冰凉,却又坚韧异常,蕴含着至清至纯的灵性。 陈曦并未立刻落笔。 闭上双目,识海中神念如潮水般奔涌。 前世浩如烟海的物理、化学、生物、机械、电磁等基础原理,如同繁星般点亮! 今世所悟的天地法则碎片、道法符文、灵气运转至理,如同江河般流淌! 儒门浩然正气承载的圣贤微言、教化之道,如同大地般承载! 三者在他那口沉凝如岳、半步亚圣的浩然正气统御下,开始发生奇妙的碰撞、交融、演化! 格物之道,便是洞察这方世界最底层、最本质的运转规律! 知天地之理,方能御天地之力! 无论仙凡! 陈曦胸中那口浩然正气,随着这前所未有的宏大推演与融会贯通,开始升华! 周身散发出温润而浩大的光芒,身后那虚幻的竹简沉浮、书声琅琅、山河社稷的亚圣气象,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凝实! “就是此刻!” 陈曦霍然睁开双眼! 眸中再无星辰,唯有洞悉万物本源的智慧之光! 并指如笔,指尖一点凝聚了磅礴浩然气、仙元、以及引动的洞天灵气的璀璨金芒! 落向悬浮于身前的一张天蚕冰心纸! 笔落惊风雨! 第一行字,并非具体知识,而是纲领总论,字字如金钩铁划,烙印虚空,引动法则共鸣: “《格物天工论》——天地有常,万物有理。格致穷究,以明其性;知行合一,以尽其用。法天地自然之律,开万世生民之智。此道非为仙神独专,凡有慧根,皆可窥堂奥,御造化!” 轰! 当御造化三字落成! 整张天蚕冰心纸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纸面上,那墨迹仿佛拥有了生命,龙血墨中蕴含的龙气与浩然正气、洞天灵气彻底交融,每一个字都如同微小的星辰在燃烧! 虚空生雷! 洞天之内,灵山上空,竟有细密的金色电蛇凭空滋生,游走不定,发出低沉的轰鸣! 陈曦心如古井,不为所动。 指尖金芒再动,速度更快,如行云流水,又如庖丁解牛,精准无比地剖开天地至理的脉络。 不再局限于文字阐述,而是以神念为引,浩然气为墨,将推演出的法则模型、能量结构、符文阵列,直接烙印于天蚕冰心纸上! 笔走龙蛇,思如泉涌! 一张又一张天蚕冰心纸被金色的字迹和玄奥的符文图谱铺满,悬浮在陈曦周围,如同众星拱月! 龙血墨的灵性与皇道龙气,天蚕冰心纸的至纯灵性,洞天的精纯灵气,陈曦自身的仙元、浩然气、武道气血,以及那引动的天地法则碎片,在此刻完美交融! 他书写的已不仅是一部典籍,更是在以无上智慧与力量,梳理、整合、开创一条贯通仙凡、直指天地本源的堂皇大道! 水月洞天内,异象纷呈! 灵泉奔涌如龙吟,古木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道音。 天空中,金色的法则电蛇越来越多,交织成网,却不敢劈落,仿佛在敬畏着下方那正在诞生的智慧之光。 【叮!融汇两世智慧,开创格物大道,编纂《格物天工论》,引动天地法则共鸣!此乃开宗立派之基,直指儒道亚圣之门!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40283!】 系统的提示音前所未有的宏大,如同黄钟大吕,响彻灵魂! 当陈曦落下《格物天工论》最后一笔的刹那—— “轰!!!” 整部悬浮的典籍骤然爆发出万丈金光! 一百张天蚕冰心纸无火自燃,化作一百道璀璨的金色流光! 这些流光并未消散,反而如同百川归海,瞬间汇聚、压缩、凝练! 最终,在陈曦面前,化作一册非金非玉、非帛非革的奇异典籍! 典籍封面,无字。 唯有无数微小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不息,隐约构成山河社稷、日月星辰、齿轮杠杆、火焰雷霆、草木生灵等包罗万象的虚影! 一股浩瀚、博大、智慧、承载着洞悉天地造化与生民福祉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轰然从这册无字天书上爆发开来! 这气息堂皇正大,瞬间冲破了水月洞天的束缚! 长安城南小院上空,深沉的夜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裂了一瞬! 一道纯粹由智慧文华凝聚的淡金色光柱,自虚空垂落,直贯小院静室! 虽一闪即逝,凡人难察。 但此刻,长安城内所有修为有成者,无论仙、佛、儒、武,皆心有所感,惊疑不定地望向城南方向! 水月洞天内。 陈曦缓缓收回手指,脸色略显苍白,但双眸却亮如晨星,前所未有的清澈与深邃。 凝视着悬浮在身前,散发着智慧与造化气息的无字金书《格物天工论》。 感受着体内那彻底稳固、再无半分滞涩,只待一个正式契机便能彻底踏破的亚圣境界! 以及识海中那突破四万大关的稳健经验值! 稳健之道,在于根基浑厚,在于谋定后动。 格物天工,开宗立派。 此道,已成! 第101章 枯木疑云 水月洞天之内,时间如清泉流淌过青石,悄然无声又奔涌不息。 陈曦盘膝于灵山之巅,身畔悬浮的《格物天工论》无字天书,其封面流淌的金色符文终于缓缓敛去最后一丝光华。 “呼……” 一口悠长的浊气吐出,带着玉质般温润的光华,在洞天清冽的空气中消散无形。 陈曦拂袖起身,《格物天工论》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袖中乾坤。 空间微澜荡开,身影自水月洞天消失,出现在城南小院静室之中。 外界正值清晨,深秋的薄雾尚未散尽,带着湿冷的露气。 院中竹叶凝着水珠,偶尔滴落,发出细微的嗒声,更显小院清寂。 陈曦推开静室门,步入庭院。 晨曦微光落在他半旧的青衫上,并无半分煊赫气势外放,整个人却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竹影摇曳,清风拂过。 都似在他身周自然流转,带不起半分涟漪。 “师…师父?” 侧院书房门口,陈子凡探出小脑袋,手里还捏着一块刻废的橘红色弹丸核心,脸上犹带着昨夜屡次失败的懊恼。 可当他目光触及庭中静立的陈曦时,小脸上的沮丧瞬间凝固,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茫然。 师父还是那个师父,青衫简朴,身姿挺拔。 但此刻的陈曦,落在陈子凡眼中,却仿佛一座接天连地的巍峨神山,沉静、厚重、渊深似海。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小心翼翼地问: “您…您出关啦?” 陈曦回身,目光温润平和,落在徒弟身上,仿佛洞悉了他所有的心思。 “嗯。格物之道,贵在持之以恒,亦需张弛有度。昨夜之败,非你之过,乃心未静,气未沉。去将那些废料取来。” “是,师父!” 陈子凡如蒙大赦,连忙跑回书房,捧出一堆刻废的弹丸壳和烧焦的材料。 陈曦并未立刻动手,只是目光扫过那些失败品。 指尖随意在空中虚划几下,几道蕴含能量流转的符文轨迹一闪而逝。 “看明白了?”他问。 陈子凡瞪大了火睛金睛,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 “明…明白了!弟子愚钝!是弟子太急躁,强行嵌套,未遵能量流转的自然之序!” 陈子凡激动得小脸通红,昨夜困扰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对师父近乎神技的敬服。 陈曦微微颔首:“悟了便好。去重刻吧。” “是!” 陈子凡重重点头,抱着材料一头扎回书房,再无半分之前的浮躁。 就在这时,院外竹篱门扉被急促而沉重地叩响。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叩门声带着一股压抑的焦灼,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阿福快步从厢房走出,看了一眼陈曦。 陈曦神色无波,只轻轻抬了抬下颌。 阿福会意,上前拉开竹篱门。 门外站着两人。 当先一人,年约四旬,面容方正刚毅,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此刻却眉头紧锁,眼底布满血丝,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与凝重。 身着紫色蟒袍,腰缠玉带,正是当今宗室名王,掌管长安府衙的江夏郡王李道宗! 他身后跟着一名身着长安府衙捕头服色的精悍汉子,脸色苍白,眼神里残留着惊悸,按在腰间佩刀上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王爷?” 阿福吃了一惊,连忙躬身行礼。 李道宗身份尊贵,执掌京畿治安,平日深居简出,极少亲至臣下私宅,更遑论是如此清晨如此神色。 李道宗根本没看阿福,目光如电,瞬间越过阿福,牢牢锁定了院中负手而立的陈曦! 当他看清陈曦的刹那,李道宗这位沙场宿将铁腕郡王,身形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眼前的陈曦,青衫磊落,并无半分官威杀气外露,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气度。 “陈博士…” 李道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大步流星踏入院中,对着陈曦竟是郑重地抱拳一礼,全无郡王架子。 “事态紧急,冒昧登门,搅扰先生清修了!” 陈曦拱手还礼,声音平和如常: “王爷言重。何事如此急切?” 李道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沉声道: “祸事!长安城外,一夜之间,连发五起命案!死者…死状诡异绝伦,绝非寻常凶徒所为!” “赵虎,你亲眼所见,速速禀报陈博士!” 那捕头赵虎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回…回禀陈博士!卑职…卑职带人查验了所有现场!死者皆在城外官道驿站或偏僻村落附近,有商贾,有农夫,甚至还有一名驿卒!死法…死法一模一样!” “死者全身精血…像是被彻底抽干了!皮包骨头,干瘪枯槁,如同…如同在烈日下暴晒了数月的老树枯枝!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布满灰败的褶皱,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可…可偏偏现场没有一丝血迹!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只在…只在每具尸体心口的位置,都残留着一小撮灰黑色的灰烬!” 李道宗脸色铁青,接过话头:“子川先生!非是本王妄自揣测,更非推诿!此等阴毒邪祟之术,闻所未闻!联想到日前鸿胪寺之事,那扶桑阴阳师安倍见真袖中诡异,高句丽金权洙腰间的妖异骨符…” “本王有九成把握,此等命案,必是这两国妖人所为!他们这是在报复!报复先生鸿胪寺一剑之威!报复我大唐天威!” 李道宗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语气充满了无力与愤懑: “然…苦无实证!现场除了那点符灰,再无其他痕迹!驿馆那边,由先生您亲自坐镇鸿胪寺,他们龟缩不出,表面恭顺!没有铁证,本王纵为郡王,执掌府衙,亦无法调动大军强行搜查驿馆拿人!否则,便是擅启边衅,授人以柄!陛下那里…也难交代!” 他猛地抬头,眼中是深深的恳求与托付,对着陈曦再次抱拳,腰身深深弯下: “先生!您学究天人,洞察幽冥,前番金山寺、鸿胪寺,皆显雷霆手段,明察秋毫!此案…非先生出手,恐难觅真凶,还枉死者一个公道!更恐妖人继续肆虐,祸乱京畿!本王…代长安百姓,代那五位枉死之人,恳请先生出手相助!” 院中一片死寂,只有深秋晨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阿福屏住呼吸,看着这位平日里威严赫赫的郡王,此刻竟对自家公子如此折节恳求。 陈曦静立原地,听完李道宗与赵虎的叙述,神色依旧沉静如水。 “王爷无需多礼。” 陈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抚平人心的力量。 上前一步,虚扶起深深躬身的李道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护卫京畿安宁,亦是在下职责所在。此等妖邪作祟,戕害无辜,亵渎大唐国土,无论是否因鸿胪寺之事而起,皆不可容。” 陈曦的目光转向地上犹自惊魂未定的捕头赵虎:“赵捕头。” “卑…卑职在!” 赵虎一个激灵,连忙应声。 “那残留的符纸灰烬,可曾带来些许?” “带了!带了!” 赵虎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小心翼翼包裹的小包,双手捧过头顶,声音发颤。 “卑职…卑职怕有古怪,用油纸包了三层!请博士过目!” 阿福上前接过油纸包,呈给陈曦。 陈曦并未直接用手触碰,指尖隔空一引,一缕微不可察的灰黑色粉末,自油纸包中飘飞而出,悬浮于他指前三寸的虚空之中。 灰烬细碎,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阴冷死寂气息。 陈曦双眸微阖,复又睁开。 眸底深处,一点温润如玉的金芒悄然流转,并非星辰幻灭,而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在推演天机! 在他眼中,那缕悬浮的灰烬仿佛活了过来! 无数细微的粒子在分解、重构,追溯着焚烧前的本源形态! 阴冷的死寂气息被层层剥离,显露出其核心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充满了贪婪、怨毒与混乱吞噬意志的诡异烙印! 那烙印的形状,赫然是八首蛇身的扭曲虚影! 同时,灰烬物质本身的构成,其特有的桑皮纤维与蕴含的扶桑岛地脉阴气的微弱痕迹,也在金芒的解析下无所遁形! 格物致知,洞察秋毫! 一切信息,电光火石间,已了然于胸。 陈曦指尖金芒敛去,那缕灰烬无声飘散。 他看向李道宗,声音平淡,却字字如定海神针,凿入人心: “王爷所虑无差。此灰烬本源,确系扶桑特产的阴桑符纸焚烧所余。其中所蕴邪力烙印,阴毒暴戾,专司吞噬精血生机,其根脚…正是那安倍见真袖中所饲之式神本源之力无疑。” 李道宗和赵虎闻言,身体同时一震! 李道宗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与冰冷的杀意,咬牙切齿: “果然是他!好个贼子!竟敢在我长安京畿,行此天怒人怨之事!” “可…先生,仅凭此点灰烬,恐怕…恐怕依旧难以作为铁证,堵住那两国之口啊!安倍见真大可推诿是其符纸失窃,或他人栽赃!” “证据?”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如刀的弧度。 “王爷秉公执法,自需铁证如山。然在下奉旨,暂领鸿胪寺,代天巡狩,便宜行事。凡入长安之妖邪鬼祟,一经发现,无论附于人身,还是藏于器物,皆视为叛逆!立斩无赦!神魂俱灭!此乃陛下钦赐之权!” “鸿胪寺内,自有贫道的证据。” 言罢,陈曦对着李道宗微微颔首。 “王爷且回府衙,安抚百姓,详查案牍,务必寻出所有受害之人,登记造册。” 李道宗深吸一口气,对着陈曦再次深深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劳先生!本王…代陛下,代长安万民,谢过先生!” 李道宗不再多言,带着神情稍安的赵虎,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重新恢复了属于大唐郡王的刚毅与雷厉风行。 院门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陈子凡再也按捺不住,小跑到陈曦身边,仰着小脸,眼中凶光与兴奋交织: “师父!真是那扶桑矮子搞的鬼?咱们这就去鸿胪寺宰了他?” 陈曦抬手,轻轻按了按徒弟的小脑袋,将他眼中那点因命案惨烈而激起的戾气压下。 “遇大事,当有静气。妖邪当诛,然需诛于明正典刑之时,亦需诛得其所,使其恶行昭彰,以儆效尤。” 他目光投向驿馆方向,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肃杀。 “不过,此刻,是该去鸿胪寺看看了。” 第102章 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鸿胪寺正堂,陈曦端坐主位,指尖拂过横置案前的天子剑乌沉剑鞘。 剑格处那点朱砂敕字,在堂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殷红得刺眼。 与此同时,安倍见真与金权洙的身影亦是出现在堂口。 身后随员寥寥,个个面色紧绷,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主位。 金权洙当先一步踏入,青白面皮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细长眼眸扫过陈曦,又掠过案上那柄象征生杀大权的天子剑。 听闻陈曦乃是为了长安城外百姓之死而来,竟是还敢率先发难道: “陈大人好大的威风!贵国长安京畿之地,天子脚下,竟有凶徒连害五命,死者枯槁如朽木,精血尽失!啧啧,莫非这便是大唐的煌煌气象?这便是贵国允诺我等使节的安全?” 刻意停顿,其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陈曦沉静的脸: “还是说…陈大人前日鸿胪寺内一剑枭首,杀得痛快,却惹来了某些…不干净的东西?无处发泄,便只能拿我两国商旅乃至无辜驿卒泄愤?” 此言诛心至极,将长安血案直接扣在了陈曦头上。 更暗示大唐治安崩坏,妖孽横行。 安倍见真紧随其后,宽大的玄黑狩衣纹丝不动,脸色苍白得如同墓中爬出的僵尸,嘴唇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细线。 其并未言语,只是微微抬起了低垂的眼帘。 对此,陈曦目光淡然,微微扫过两国之人。 “强词夺理,本官来此自是已有证据,并且找到了凶徒,此时焉有你弄舌之之机?” 天子剑出鞘,寒芒微微一闪,瞬间便就让刚刚还上调下窜的金权洙安静了下来。 反倒是安倍见真,却是对陈曦丝毫不惧,阴恻恻的问道: “证据?陈大人,信口雌黄可是要不得啊!” 而陈曦,等的正是这句话。 “安培使所言极是。人命关天,自需证据确凿。” 话音未落,陈曦左手在案上轻轻一拍! “嗡!”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剔透的水晶球凭空浮现,悬浮于案前! 水晶球内,景象流转。 正是长安府捕头赵虎呈上的那包灰烬! 此刻,在陈曦浩瀚神念与浩然正气的双重灌注下,水晶球内景象骤然放大、分解、溯源! 灰烬的每一粒微尘都纤毫毕现! 其物质本源结构、蕴含的扶桑阴桑木特有纤维、残留的岛国地脉阴气…… 如同被无形之手一层层剥开! 最终,核心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充满暴戾吞噬气息的烙印被强行剥离显形放大! 那烙印扭曲蠕动,赫然呈现出八颗狰狞蛇首共舞的恐怖虚影! 与安倍见真袖中泄露的气息,同源同质! 更与昨夜五名死者心口残留的灰烬本源烙印,一模一样! “此乃昨夜五名枉死者心口所留符灰,经本官溯源推演,其本源烙印在此。” 陈曦声音平淡,却字字如锤,敲在安倍见真和金权洙心头。 “安倍正使,此物,眼熟否?” 安倍见真身体剧颤,宽大袖袍内传出尖锐到不似人声的嘶鸣! 陈曦根本不待他回答,目光如电,瞬间锁定金权洙腰间那枚惨白骨符! “至于金正使腰间这枚家传护身符……” 陈曦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金权洙腰间隔空一点! “铮!” 天子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剑格处那点朱砂敕字骤然爆发出刺目血光! 一股堂皇浩大承载着万里河山意志与生民念力的人道龙气,混合着天子剑的无上杀伐威能,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赤金剑芒,无视空间距离,瞬间轰击在惨白骨符之上! “咔嚓!” 一声脆响! 骨符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嗷!!!” 一声凄厉狂暴、充满野性与痛苦的兽吼,猛地从裂开的骨符中爆发出来! 一道模糊的由粘稠黑气与猩红妖光凝聚而成的巨大罴影,在骨符上方一闪而逝! 罴影双眼赤红如血,充满了暴戾与嗜血的疯狂,死死盯着陈曦,发出不甘的咆哮! 其身上散发出的妖气,赫然与北境战场被程咬金斩杀的黑风王同源! “吼!!” 罴影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扭曲溃散,粘稠的黑气与猩红妖光被龙气与剑意疯狂净化湮灭! “不!” 金权洙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伸手欲护住骨符,却如同蚍蜉撼树! “砰!” 惨白骨符彻底炸裂!化为齑粉! 一股混杂着腥臊与硫磺味的黑烟腾起,伴随着罴影最后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消散在堂皇人道龙气的镇压之下! 金权洙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灰败,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口逆血喷出,气息萎靡不振,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他的力量根源,被陈曦一指,以煌煌人道国运,生生碾碎! “此符沟通北境妖族余孽黑风罴残魂,更沾染萨满血咒,以生灵精魄为食粮!金权洙,你携此邪物入长安,意欲何为?” 陈曦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铁证如山!如山如岳!压得金权洙与安倍见真喘不过气! “八嘎!大唐欺人太甚!” 安倍见真彻底癫狂! 猛地撕开宽大狩衣前襟,露出苍白瘦骨嶙峋的胸膛! 胸膛之上,赫然用鲜血绘制着一幅繁复扭曲的八首蛇身邪阵! “以吾身为祭坛!以吾魂为引!恭请八岐尊神——降临此秽土!吞噬!毁灭!” 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枯瘦的手指狠狠插进自己心口! “噗!” 心头精血狂喷而出,尽数浇灌在胸前的邪阵之上! “嘶嘶嘶——吼!!!” 邪阵血光大盛! 八道凝练如实质充满无尽贪婪,暴虐混乱与毁灭气息的恐怖蛇影,瞬间自他胸前血阵中冲天而起! 蛇影迎风暴涨! 每一颗蛇首都大如车轮,獠牙森白如戟,猩红的蛇瞳锁死陈曦,喷吐着粘稠的毒雾与阴火! 整座鸿胪寺正堂的温度骤降,光线扭曲,仿佛瞬间坠入九幽魔域! 八首蛇身式神! 安倍见真以自身血肉灵魂为祭品,强行召唤式神本体降临! “大唐陈曦!毁吾式神本源!此仇,唯有用你长安百万生魂血祭,方能平息八岐大神之怒!” 安倍见真形如骷髅,声音却怨毒如万载寒冰。 “杀了他!黑风部族与你不死不休!” 金权洙也如同输光一切的赌徒,面容扭曲地嘶吼。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八岐魔影与歇斯底里的战争威胁,陈曦缓缓起身。 他单手握住案前那柄乌沉的天子剑。 “锵——!” 长剑出鞘! 剑身无华,唯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承载着万里山河,兆亿生民不屈意志的煌煌紫气,在剑锋之上流淌!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只有一种源自天地法理、人道正朔的无上威严,随着剑锋抬起,如同无形的天倾,轰然降临! “妖邪鬼祟,擅入长安,戕害生灵,亵渎国体,证据确凿。”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魔影的嘶吼与金权洙的咆哮,如同律令天宪,响彻整个空间: “依大唐律,依陛下钦赐便宜行事之权——立斩无赦!神魂俱灭!” “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诛” 手中那柄流淌着煌煌紫气的天子剑,对着前方虚空,极其简单地,向下一斩! 没有剑光纵横,没有剑气呼啸。 一道凝聚了人道法度、天子权柄、浩然正气、太乙仙元、九转金身之力,更与长安上空那重光万里、盘踞如龙的煌煌国运瞬间共鸣的——诛绝之念! 此念,即为天宪! “嗡——!” 整个鸿胪寺正堂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捏了一下,骤然向内塌陷凝固! 时间,在此刻失去了意义! 那刚刚凝实凶威滔天的八首蛇身式神魔影,八颗狰狞的蛇首上疯狂暴虐的表情瞬间凝固! 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熔炉,从最细微的粒子层面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湮灭! “不——!!!” 安倍见真发出最后一声绝望到灵魂深处的惨嚎,身体连同胸前那邪异血阵,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碎裂,化为飞灰! 一点试图逃逸充满怨毒的式神本源真灵,被那无处不在的诛绝意念扫过,如同泡沫般彻底幻灭! 金权洙脸上的怨毒和咆哮戛然而止!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抬起的手掌,皮肤、血肉、骨骼,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去,从指尖开始,迅速向上蔓延,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 连同他体内那点被骨符妖力浸染的魂魄,一同被抹除! “呃……” 他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气音,整个人便彻底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存在过。 堂内一片死寂。 浓烈的妖气、血腥的怨念、刺鼻的毒雾……所有污秽气息,在那诛绝意念扫荡下,被涤荡一空。 阳光重新透过窗棂洒落,光柱中尘埃飞舞,静谧得如同寻常午后。 唯有地上残留的一小撮灰黑色符灰,以及一枚彻底碎裂、失去所有光泽的惨白骨符碎片。 鸿胪寺属官们呆若木鸡,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陈子凡小嘴微张,眼中满是震撼,小拳头捏得死紧。 陈曦收剑归鞘。 动作流畅自然,如同拂去袖上微尘。 那柄乌沉的天子剑重新横置案前,剑格处的朱砂敕字,似乎更显殷红。 “八岐?相柳!” 看着刚刚诛灭那八岐大蛇的虚影,陈曦目光微微一凝,似是想到了什么。 随即,陈曦又道: “王少卿。” “下…下官在!” 王焕猛地一激灵,慌忙躬身,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将此符灰、骨符碎片,及此水晶球内溯影,妥善封存,连同本官手书案由,即刻呈送御前。此为诛杀两国妖邪使节之铁证,不容有失。” “是!下官遵命!绝不敢有半分差池!” 王焕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扑上来,双手颤抖地接过水晶球,又小心翼翼地将地上那点灰烬与骨符碎片用特制玉盒收起。 “至于两国随员,”陈曦目光扫过堂外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的扶桑与高句丽随从,“皆受妖法邪气浸染,神智已失,留之无用。拖去朱雀门外,与那倭奴之首同葬。” “是!”立刻有甲士如狼似虎般扑上。 陈曦不再看一片狼藉的堂外,整了整并无褶皱的青衫袖口,对身后的陈子凡和马护卫道: “入宫,面圣。” 夕阳将朱雀门巨大的影子拉得很长,为巍峨的宫墙镀上一层肃穆的金边。 紫宸殿内,檀香依旧,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沉重。 李世民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辽东与扶桑列岛,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图面。 御案之上,那枚封存着符灰、骨符碎片与溯影水晶的玉盒,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无声的灼热。 “陛下,陈博士殿外候旨。”王德的声音压得极低。 “宣。” 李世民霍然转身,冕旒珠玉碰撞,目光瞬间锁定了那道踏入殿门的青衫身影。 陈曦稳步上前,躬身行礼: “臣陈曦,奉旨暂领鸿胪寺,诛杀高句丽正使金权洙、扶桑正使安倍见真。案由、铁证已呈御览,请陛下圣裁。” 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汇报一件寻常公务。 殿内落针可闻。 李二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陈曦从里到外剖开。 他看过那水晶球中八岐式神烙印的暴戾,看过黑风罴残魂的凶狞,看过安倍见真以血饲魔的疯狂,看过金权洙骨符中浸透的萨满血咒! 更看过陈曦那煌煌如天宪的一剑,引动国运龙气,诛绝妖邪,抹杀存在! 这已非凡俗手段! 寂静,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漫长无比。 李世民猛地抬手! “啪!” 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之上!震得那盛放铁证的玉盒都跳了一跳! “杀得好!!!” 三个字,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带着帝王的雷霆之怒与无上快意!声震殿宇! 他一步踏下丹陛,玄黑衮冕带起劲风,走到陈曦面前,竟亲自伸手,重重拍在陈曦肩上! “陈卿!此一剑,斩出了我大唐的煌煌天威!” 他手指猛地指向殿外,指向那辽阔的疆域,声音如同金戈交鸣,带着气吞山河的决绝: “高句丽?扶桑?狼子野心,蛇鼠一窝!敢以此等邪术犯朕疆土,害朕子民!便是倾国来战,朕又有何惧?!” “朕倒要看看,那渊盖苏文,那舒明国主,还有他们背后藏头露尾的妖神鬼物,敢不敢来试朕手中之剑,敢不敢来撼朕这万里河山!” 帝王的怒火与意志,如同实质的飓风,席卷大殿! 陈曦微微垂首:“陛下圣明。妖邪已诛,余者跳梁,若敢再犯,臣手中之剑,愿再为陛下斩之。” 李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看着眼前依旧沉静如渊的青衫身影,眼中激赏更浓。 “陈卿之功,彪炳史册!朕心甚慰!鸿胪寺之事,卿处置得滴水不漏,铁证如山!纵有千般非议,自有朕一力担之!” “眼下,卿之要务,当在格物大道!此乃国本所系!朕,等着卿开宗立派,教化天下,引我大唐文华气运再攀巅峰之日!”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陈曦躬身应道。 夕阳彻底沉入宫墙,殿内华灯初上。 陈曦退出紫宸殿,身影融入长安城渐起的万家灯火之中。 驿馆的血腥早已被训练有素的官吏悄然清理。 夜色下的长安,朱雀大街依旧喧嚣,深巷里飘出饭食的香气,顽童追逐的笑闹声隐约可闻。 陈曦走过坊市,走过石桥。 他的脚步落在坚实的青石板上,沉稳如常。 抬眼望了望墨蓝天幕上初现的星子,眸底温润如玉,深潭无波。 路还长。 第103章 国子监司业! 陈曦诛杀两国使臣,虽事后已经禀报李二,也得到了李二的肯定。 但此事,却依旧在大唐百官之中,引起了不小轰动。 大朝会之上,太极殿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铅块。 御案之上,那方盛放妖邪铁证的玉盒无声矗立。 盒盖上冰冷的螭龙纹路映着跳动的烛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沉重。 “……妖邪入京,戕害黎庶,证据确凿!陈博士代天行宪,诛其首恶,何过之有?” 程咬金声如洪钟,虬髯戟张,铜铃般的虎目狠狠扫过阶下几个面色青白的老臣。 “莫非尔等腐儒之见,竟要纵容那等食人精血的妖物,在我长安肆意横行?嗯?” 他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身侧包金的柱础上,沉闷的声响震得殿梁簌簌落下几点微尘,也震得那几个意图弹劾陈曦擅杀外使、有辱国体的御史喉头一哽,脸色愈发难看。 “知节稍安。” 李靖的声音平稳响起,如同定海神针插入沸腾的怒涛。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陈博士持天子剑,承陛下钦赐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此非擅权,乃尽忠职守!况高句丽、扶桑使团身携妖器邪灵,祸乱京畿,其行已同叛逆!陈博士雷霆手段,诛首恶以儆效尤,非但无过,实有大功!此一举,斩断的是窥探长安的妖邪爪牙,震慑的是四方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敢问诸公,若依循常法,步步奏报,待尔等廷议出个结果,我长安城外,又该添上多少具枯槁干尸?” 李靖的话字字千钧,引动殿内一片低沉的嗡嗡议论。 那些原本摇摆的官员,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卫国公所言极是!” 房玄龄抚须颔首,声音清越,压过殿内杂音。 “陈博士洞察妖氛于先,诛除邪逆于后,更呈上不容辩驳的铁证!此非但维护了国法纲纪,更彰显了我煌煌大唐不容妖邪亵渎的无上天威!” “陛下,臣以为,当赏!当重赏!” 龙椅之上,李世民冕旒下的面容沉静如水。 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群臣,将那些或敬畏、或激赏、或残余着不甘的复杂神色尽收眼底。 “众卿之意,朕已知晓。” 帝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般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私语。 “高句丽渊盖苏文,弑君篡位,屠戮忠良,视我天朝册封如无物!扶桑舒明,阳奉阴违,纵容浪人,劫掠藩属,包藏祸心!此番遣使,名为朝觐,实为刺探!更携妖鬼邪器,戕害我长安子民,行径令人发指!” “陈曦!” “持朕之剑,行朕之权,诛妖护国,明正典刑!此功,彪炳史册!此心,可昭日月!” 他猛地起身,玄黑衮冕无风自动,一股磅礴的帝王威压轰然弥漫! “传旨!” “国子监格物首席博士陈曦,学贯天人,忠勇无双,涤荡妖氛,护卫社稷!着即擢升国子监司业,秩从四品上,总理国子监格物新科一应事务!赐紫金鱼袋,赏东海明珠一斛,蜀锦百匹!” “另,长安城外五名枉死百姓之家,由内帑拨银厚恤,免其赋役三代!此案卷宗及溯影铁证,誊抄邸报,明发天下!朕要让四方都知晓,犯我大唐者,纵有妖神庇佑,亦必诛之!虽远,必究!” 旨意如惊雷滚过殿宇,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程咬金咧开大嘴,狠狠挥了下拳头。 阶下那几名御史,此刻已彻底噤若寒蝉,深深垂下头颅。 “臣,陈曦,谢陛下天恩。” 陈曦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尘埃落定,陈曦将顺势领受这青云直上的司业之位时,他却并未退回班列,而是再次开口: “陛下厚恩,臣铭感五内。然臣之本心,唯在格物致知之道。司业之位,总理监务,案牍劳形,恐分薄臣钻研学问、教导门生之精力。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允臣仍以博士之身,潜心格物之学,编纂典籍,传道授业。此亦为报效陛下,报效大唐之根本。”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聚焦在陈曦身上,充满了惊愕、不解、难以置信! 司业! 那可是国子监实实在在的副贰之位,手握重权,地位清贵,是多少文官皓首穷经梦寐以求的终点! 他陈曦,竟……竟要推辞? 理由竟是怕耽误了做学问、教学生? 程咬金铜铃眼瞪得溜圆,嘴巴张了张,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李世民冕旒垂珠后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沉默了片刻,整个太极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哦?” 帝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陈卿之意,是嫌这司业之位,耽误了你格物大道?” “臣不敢。” “格物穷理,乃臣毕生所求。授业解惑,引英才窥天地之妙,亦是臣心之所向。司业之位,权责重大,非臣所长。臣唯愿埋首书斋,格物致知,以微末之学,育桃李于国子监,或可于国于民,有尺寸之功。此心赤诚,望陛下明鉴。” 李二的目光在陈曦脸上停留了许久,那锐利如鹰隼的审视,仿佛要穿透皮囊。 终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混合着更深沉的激赏,在他眼底缓缓漾开。 “好!” “好一个本心唯在格物致知!好一个育桃李于国子监!陈子川,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准卿所请!司业之位,朕予你虚衔,不领实务!国子监格物新科一应事务,仍由卿全权决断!文华阁行走之权依旧!另,赐卿宫内藏书楼乙字库通行令牌,凡格物所需典籍图谱,任由卿取阅抄录!望卿不负此心,早日将那格物大道,著成煌煌巨典,泽被苍生!” “臣,陈曦,叩谢陛下圣恩!” 陈曦深深一揖到底,心中澄澈一片。 司业虚衔,藏书楼乙字库通行令牌....... 这比实权之位,更合他意。 【叮!婉拒司业实权高位,明心见性,坚守格物大道之本,深合稳健之道真谛,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41083!】 …… 翌日清晨,深秋的薄雾尚未散尽。 国子监格物堂前的小广场上,已然聚集了数十名学子。 寒门子弟居多,粗布麻衣。 手中紧握着简陋的炭笔和粗糙的纸页,翘首以盼。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陈博士!” “先生晨安!” “...........” 学子们压抑着激动,纷纷躬身行礼,声音不大,却透着发自内心的敬重。 鸿胪寺诛妖的雷霆手段,早已如传奇般在长安流传,更添眼前这位年轻博士深不可测的光环。 然而此刻的陈曦,身上却无半分杀伐戾气,唯有师长般的温和与渊深。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热切的脸庞,步履沉稳地步入格物堂。 堂内陈设依旧简朴,长条木桌,粗糙长凳,唯有一面巨大的涂着黑漆的木架立于前方。 行至木架前,并未立刻开口。 目光沉静地扫过全场,一种无形的专注力场悄然弥漫开来,所有学子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挺直了腰背。 “天地万物,运行有序。” 陈曦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心灵。 “昨日授杠杆之力,以小博大,撬动千钧。今日,我们观其变——轮轴。” 他并未转身板书,只是右手对着木架旁一个沉重的石锁凌空一引。 “嗡!” 一股温润而磅礴的浩然气无声涌出,堂皇正大! 那沉重的石锁竟凭空悬浮而起,离地三尺! 与此同时,木架上,一个由精铁打造的简易轮轴装置被浩然气引动,发出轻微的机括转动声。 “看。”陈曦左手食指隔空一点轮轴中心。 “力量,于此施加。”指尖一点微弱的白光没入轮轴中心点。 “而阻力,”右手食指再点轮轴外缘绳索悬挂的另一块稍小石锁,“于此受之。” “力虽弱,动于短途。” “阻虽强,行于远道。轮轴之变,省力之机,便在力臂长短之差!” .............. 【叮!引浩然正气演格物至理,深入浅出,启迪蒙昧,引动堂内文华微澜,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41383!】 授课毕,学子们仍沉浸在震撼与思考中,久久不愿散去,围在一起热烈讨论着方才所见所悟。 陈曦并未苛责,只留了数道推演不同轮轴组合效率的算题,便悄然步出格物堂。 时值正午,秋阳高悬,洒下暖意。 陈曦并未回博士廨房,而是穿过重重殿宇,走向国子监深处一片僻静的竹园。 园中翠竹森森,一条碎石小径蜿蜒其中,通向几间掩映在竹影下的古朴精舍。 此地,便是孔颖达特意为他格物新科辟出的典籍编撰之所。 阳光透过高窗棂格,在室内投下道道光柱,光柱中尘埃如金粉般浮动。 屋内三面皆是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架上并非全是传统经史子集,更多的是各地收集来的工巧图纸、农书医典、堪舆星图,甚至一些残缺的古旧机关图谱,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 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摊开着几张雪白的天蚕冰心纸,上面墨迹犹新,正是他编纂中的《格物天工论》草稿。 陈曦走到书案后坐下,并未立刻动笔。 他闭上双目,识海之中,那册由百页天蚕冰心纸凝练而成的无字金书《格物天工论》静静悬浮,封面之上,山河社稷、日月星辰、齿轮杠杆、火焰雷霆、草木生灵等包罗万象的虚影流转不息,散发出浩瀚、博大、智慧的磅礴气息。 心念微动,金书缓缓翻开。 书页无字,唯有无数细微玄奥的金色符文流淌组合,演化着天地间最本质的能量流转、物质结构、力场变化。 这些并非具体的知识,而是法则的具现,是道的痕迹。 陈曦的神念沉入其中,如同游鱼汇入智慧的海洋。 他并非被动接受,而是以自身那口沉凝如岳、半步亚圣的浩然正气为引,结合前世浩如烟海的科学原理与今世所悟的仙道法则,主动地梳理、印证、推演。 不知过了多久,陈曦缓缓搁笔。 他睁开眼,眸中温润神光流转,仿佛蕴藏了星河流转。 面前的天蚕冰心纸上,新的篇章已然落成,墨迹在夕照下流淌着智慧的光泽。 识海中,《格物天工论》的金色虚影似乎又凝实了一分,散发出的智慧气息更加浩瀚深邃。 他低头看向指尖残留的墨痕,又抬眼望向窗外沉入竹海尽头的夕阳,嘴角浮现一丝极淡却无比澄澈的笑意。 司业之位? 紫袍玉带? 不过是过眼云烟。 唯有这案头笔墨,手中大道,方是立身之基,稳健之本。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叮!潜心编撰《格物天工论》,以浩然正气印证仙凡至理,格物大道根基愈发浑厚,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41883!】 第104章 颍川家书 贞观十三年冬月,长安城落了第一场薄雪。 细碎的雪沫子被朔风卷着,扑簌簌打在格物堂糊了素白高丽纸的窗棂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堂内却暖意融融,十几个炭盆散在各处角落,将初冬的寒意隔绝在外。 堂中央,陈子凡小脸紧绷,全神贯注。 指尖一点橘红火星跳跃不定,小心翼翼地牵引着面前一枚核桃大小非金非玉的弹丸外壳。 外壳内壁上,细如发丝的符文线条层层嵌套,随着火星的游走逐一亮起微光,又渐渐隐没,最终构成一个繁复而稳定的能量阵列。 弹丸在无形的力量托举下,悬在半空,缓缓旋转,发出极轻微的嗡鸣,内里蕴含的狂暴火元之力被符文牢牢束缚着,温顺异常。 “成了!师父!您看!弟子这次真成了!” 陈子凡猛地抬起头,火睛里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小脸因激动涨得通红。 小心地撤去指尖火星,那弹丸依旧稳定悬浮,内里橘红色的光芒规律性地明灭着,如同沉睡猛兽沉稳的呼吸。 陈曦端坐主位,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火元内敛,符文勾连稳固,引而不发。此枚流火珠,已堪入二代火子雷核心之列。然则……” “此处离火转圜,仍有半分滞涩。若遇极寒骤压,恐有能量淤塞反噬之险。当以坎水柔劲稍作疏导,引而不塞,方为圆融。” 陈子凡眼中兴奋稍敛,凝神细看那处节点,片刻后用力点头: “弟子明白!是弟子急于求成,嵌套过猛!” 堂下两侧,数十名身着粗布麻衣的寒门学子围聚在几张巨大的长条木桌旁。 桌上摊着炭笔绘制的图纸、散落的木料零件,还有一架半人高的水车模型正吱呀呀转动着,带动下方精巧的木制齿轮组,将一瓢清水从低处木槽提升到高处。 “此处轮轴之比,按陈博士所授公式推演,当为七比一,省力最著!” 一个面庞黝黑、指节粗大的学子指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算符,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关中口音。 “非也!” 旁边一个清瘦些的学子立刻反驳,手指点在另一处。 “你未虑及轴承摩擦损耗!依昨日所测数据,当取六点五比一,方为实际最优解!” “对!格物之道,需以实测为准绳!” “然也!纸上得来终觉浅!” “.............” 争论声不高,却充满了求知的热切。 堂内温暖如春,窗外雪落无声。 【叮!格物之道传播日广,弟子进益,新学初萌,稳健根基愈发深厚,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0000!】 识海中,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数字无声跳动,稳稳定格于五万大关。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凝厚重感自陈曦心底弥漫开来,仿佛脚下大地延伸出无形的根系,扎得更深,汲取着更为磅礴的力量。 就在这时,格物堂厚重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孔颖达捧着几卷厚厚的课业簿册,侧身进来。 肩头、花白的须发上还沾着未化的雪沫,清癯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寒意,每道皱纹都舒展着,如同春风吹开的溪流,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欣慰。 直到陈曦目光投来,孔颖达才轻咳一声,步履轻快地走上前,将手中课业簿册珍而重之地放在陈曦身前的案几上。 簿册封皮上墨迹未干,写着贞观十三年冬月,格物新科算策论集字样。 “子川啊!” “看看,都看看!此乃诸生近日所呈策论!论水车轮轴省力之机变,论杠杆撬动巨石之权衡,论火元之力可控之途……虽笔触尚显稚嫩,然其中所蕴之巧思,所循之理路,皆已得格物致知三昧!条分缕析,推演实证,已非空谈义理可比!” “老夫执掌国子监数十载,今日方见新芽破土!此芽,发于你格物之道,发于你谆谆教诲!子川,此乃泽被后世之功业!老夫……幸甚!国子监幸甚!” 孔颖达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回荡在温暖的格物堂内。 堂下的争论声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数十道目光汇聚在祭酒与博士身上,带着敬仰与感激。 陈子凡也小心地收起流火珠,挺直了小身板。 陈曦起身,对着孔颖达郑重一揖: “祭酒言重。格物初萌,幼苗稚嫩,全赖祭酒包容扶持,方得此方寸之地生根发芽。此非曦一人之功,乃诸生向学之心,祭酒育才之德,与煌煌大唐文运交汇所成。” 他语气依旧沉静,却并非自谦,而是陈述事实。 “好!好!” 孔颖达连道两声好,脸上笑意更深,正要再言。 “哐当!” 格物堂紧闭的大门猛地被撞开! 寒风裹着雪沫子呼地倒灌进来,吹得炭盆里的火星子一阵乱跳。 一道苍老而踉跄的身影撞了进来,是陈府老仆陈忠。 “公子!公子!颍川…颍川急信——!” 陈忠跌跌撞撞扑到陈曦案前,冻得通红的枯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油纸包。 “老爷…老爷他…他不知怎地…给公子您…定下了一门亲事!催您…催您速速回去成亲!信…信在此!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啊公子!” “啪嗒!”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陈曦手中那盏刚刚由侍立童子续上温热的青瓷茶盏,毫无征兆地脱手坠落,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摔得粉碎! 这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谈笑间斩妖诛邪、执掌生杀的国子监博士,此刻竟僵立在原地。 成亲? 父亲…给他…找了个媳妇? 回颍川…成亲? 饶是陈曦道心通明,算无遗策,这一刻,大脑也难得地空白了一瞬。 孔颖达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 眼中复杂的光芒急速闪烁了几下,随即化为一种洞悉世情的老成持重。 孔颖达轻咳一声,打破沉寂,上前一步,温言开口: “子川……” 陈曦闻声,眸光微动,那瞬间的失神如同水波收敛,深潭复归沉寂。 他缓缓抬眼,看向孔颖达,面上已无波澜,唯余深不见底的平静。 “令尊大人此举,虽略显…仓促急切,然拳拳爱子之心,天地可鉴。为人子者,孝字当先。父命如天,不可轻违。纵有万般事务缠身,此等终身大事,亦当亲归故里,面聆亲训,方为至理。” “至于国子监课业,子川不必过虑。格物之道,贵在知行合一。昔日至圣先师周游列国,门下七十二贤随侍左右,一路观风土、察民情、论政事,于颠沛流离间,反得学问真谛,铸就千秋圣道。” 孔颖达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量:“今日,何不效法先贤?子川既需归颍川处理家事,不妨便带上这些格物学子同行!自长安至颍川,千里路途,山川形胜,民风物产,皆是活生生的格物教材!于行路中格物,于世事间致知,岂非远胜闭门造车?” “此一举,既全了子川孝道,解了令尊心结,又不误格物新学之传续,更能令学子们开阔眼界,印证所学。此乃三全其美之策!望子川三思!” 孔颖达这番话,引经据典,情理兼备,更是巧妙地将陈曦的家事与格物大道的传播捆绑在一起,点明了带学生游学的巨大价值。 陈曦沉默着。 稳健之道,首重根基,次重应变。 父亲此举突兀至极,背后缘由尚未可知,但孔颖达所言,确实提供了当下最稳妥应对之策。 回颍川,势在必行。 带上这些已初窥格物门径的学子游学,亦非坏事。 正如孔颖达所言,读万卷书,终究需行万里路。 这千里路途,山川风物,市井百态,本身就是一部浩瀚的格物天书。 心中念头电转,利弊权衡只在瞬息之间。 陈曦深吸一口气,对着孔颖达深深一揖: “祭酒金玉良言,字字珠玑,如拨云见日。曦受教。父命不可违,孝道不可失。游学之议,更是深得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之精髓。曦,遵命。”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堂下那些因听闻游学二字而渐渐亮起眼睛露出期待神色的学子,朗声道: “诸生听令!即日起,暂停堂内课业,各自归家整备行装。三日后辰时,国子监正门集结,随本官南下颍川,游学千里!此去路途,山川为书,民风为师,尔等需谨记格物致知四字,勤观善思,印证所学!” “是!谨遵博士之命!” 短暂的惊愕过后,巨大的惊喜涌上学子们脸庞,整齐洪亮的应答声几乎要掀翻格物堂的屋顶。 孔颖达捋须微笑,眼中满是欣慰。 陈曦转向依旧捧着家书有些茫然的老仆陈忠,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忠叔,辛苦了。先行回府,告知阿福,打点行装,三日后启程。” “是…是!公子!” 陈忠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躬身,捧着那封沉甸甸的家书退了出去。 陈子凡凑到陈曦身边,小脸兴奋得发红: “师父!咱们真要去颍川?游学?那弟子是不是可以多带些流火珠的材料?路上说不定能遇上不开眼的……” “噤声。” 陈曦淡淡瞥了他一眼,“此乃游学,非是征伐。去将你案上算题推演完,错一处,此行便留在长安看家。” 陈子凡小脸瞬间垮下,不敢再多言,蔫头耷脑地跑回自己的座位,抓起炭笔开始苦算。 陈曦不再理会堂内诸事,目光重新落回案上那片被茶渍污损的手稿。 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一点温润青光悄然流转,极其小心地拂过那深褐色的水痕。 青光过处,茶渍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吸走,迅速褪去,只留下纸张被浸润后微微的褶皱痕迹。 他缓缓坐下,重新提笔,蘸饱了墨,在天蚕冰心纸新的空白页上落下铁画银钩的字迹。 笔锋沉稳依旧,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 窗外,雪似乎下得更密了些。 长安城被一层薄纱似的雪幕笼罩,显出几分静谧。 堂内,炭火噼啪,学子笔耕不辍。 陈曦端坐案后,沉静如山,笔下流淌的,是天地至理。 三日光阴,倏忽而过。 辰时的晨光刺破薄雾,洒在覆了一层浅雪的朱雀大街上。 国子监巍峨的正门前,已是人头攒动。 十几辆半旧的青幔骡车排成一列,车辕上挂着小小的格物木牌。 数十名格物学子,个个穿着厚实的棉袍,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脸上带着兴奋与憧憬,在博士助教的指挥下有序登车。 行囊里除了衣物干粮,更多的是炭笔、算筹、简易的测绘工具,甚至还有小巧的模型部件。 陈子凡一身利落的短打,外面罩着陈曦给他新做的厚实皮袄,像只精力旺盛的小豹子,在车队前后跑动,帮着阿福将几个沉重的书箱搬上陈曦专用的那辆稍大些的骡车。 书箱里,是《格物天工论》的手稿、必备的典籍以及他视若珍宝的火子雷材料。 阿福穿着厚棉褂,头上戴着狗皮帽子,憨厚的脸上满是认真,仔细检查着每辆车的套索和辕马,确保万无一失。 陈曦最后步出国子监大门。 孔颖达亲自送到阶下,老祭酒拍了拍陈曦的手臂,一切嘱托尽在不言中。 “祭酒留步。”陈曦拱手。 “一路珍重,早去早回。”孔颖达颔首。 陈曦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车队,微微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骡车。 在他登车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街角不远处,一棵落光了叶子的老槐树下,一道极其模糊的灰色身影对着他所在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正是马天霸马护卫。 他如影随形,早已隐入暗处,将一路相随,护卫这趟游学之旅的周全。 “出发。” 陈曦的声音不高,清晰地传入每个车把式耳中。 “驾!” 阿福轻喝一声,一抖缰绳。 头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薄雪覆盖的青石板,发出吱呀的声响。 随后,整个车队如同苏醒的长龙,次第动了起来。 格物学子们纷纷从车窗探出头,对着国子监大门、对着送行的同窗师长用力挥手。 “走了走了!” “颍川!听说那边麦子种得极好!” “正好看看他们的犁具!” “我带了测绳,可以量量沿途的桥有多长!” “..........” 车队驶出务本坊,拐上宽阔的朱雀大街,向着南面的明德门缓缓行去。 陈曦端坐车内,闭目养神。 当车队驶出高大的明德门,踏上城外覆雪的驿道时,陈曦似有所感,掀开了车帘一角。 回头望去,长安城巨大的轮廓在冬日的薄雾与细雪中巍峨矗立,如同蛰伏的巨兽。 就在此刻,驿道旁一株枯死的老槐树,枝头仅存的几片未被积雪完全覆盖的焦黑残叶,忽然毫无征兆地无风自动,簌簌飘落下来。 其中一片,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正正落在陈曦骡车刚刚驶过还带着新鲜车辙印的雪地上。 枯黑,扭曲。 陈曦的目光在那片枯叶上停留了一瞬,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芒。 随即,放下了车帘。 车轮辘辘,碾过积雪,继续向南。 第105章 风雪出长安 朔风卷地,扯碎了铅灰色的天幕,将长安城头最后一点轮廓揉进纷扬的雪沫子里。 车轮碾过官道新积的浅雪,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吱呀声,一路向南,在苍茫的天地间拖出十几道歪歪扭扭的印痕。 格物学子的车队裹在厚厚的棉帘里,行进缓慢。 陈曦端坐车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卷《格物天工论》的温润玉简,神念沉静如水。 车外风雪呼号,车内却自成一方沉凝天地,唯有炭盆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突然!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这蹄声自长安方向而来,穿透风雪,直追车队而来! 驾车的阿福眼神一凝,下意识地勒紧缰绳,车队缓缓停在覆雪的灞桥驿亭旁。 桥下渭水早已冰封,唯余一片刺目的白。 几乎在车队停稳的瞬间,几道高大矫健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冲破迷蒙的雪幕,卷着凛冽的寒风掠至陈曦车旁! 当先一骑,通体如墨的骏马黑云长嘶人立,喷吐着灼热的白气。 马背上之人,一身擦得锃亮却难掩刀劈斧凿痕迹的玄铁明光铠,左肩处厚厚绷带被寒风扯动,隐隐透出暗红的倔强。 正是程处默! 他头盔不知丢在何处,只用一根染血的布带胡乱束着汗湿的乱发。 此刻他双目圆睁,虎目之中尽是赶路的急切与重逢的炽热,对着车厢便吼: “子川!好你个陈子川!走也不吱一声!当俺程处默的兄弟是摆设不成?!” 话音未落,另一骑已至。 长孙冲一身华贵的紫貂锦裘,此刻却沾满了星星点点的雪泥,矜贵的面庞冻得微红,气息略促,眼中却带着温润的笑意与一丝责备: “子川,忒不够意思!若非祭酒遣人知会,我等还蒙在鼓里!此去颍川千里风雪,岂能无酒壮行?” 紧随其后的李怀仁声若洪钟,震得桥头枯柳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就是!他娘的,你陈子川杀妖诛邪眼皮都不眨,倒怕喝俺们兄弟几碗糙酒不成?跑得比兔子还快!”他玄甲上冰霜凝结,虬髯挂满白霜,如同雪中金刚。 陈曦推开车门,寒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深青色的司业官袍衣袂瞬间被风鼓荡。 看着风雪中这三张熟悉而热切的面孔,沉静如古井的眼底终于漾开一丝真切的暖意。 “风雪阻途,原不欲惊扰,不想还是劳烦诸位了。” “少废话!” 程处默翻身下马,动作牵扯到左肩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浑不在意,大步走到车旁,一拳擂在陈曦臂膀上,力道不轻。 “兄弟就是拿来惊扰的!再敢偷偷摸摸溜号,小心老子追到颍川掀你桌子!” 长孙冲也下了马,从马鞍旁解下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皮囊,笑道: “处默昨夜就嚷嚷着要来,伤都没好利索。喏,刚出锅的烧春刀子,滚烫的!正好驱驱这鬼天气的寒气!” 拍开泥封,一股浓烈辛香的酒气瞬间在寒风中弥漫开来。 李怀仁也拎着一个酒囊过来,咧嘴大笑: “俺老李也带了!今日灞桥折柳,没酒可不行!来来来,满上满上!”他变戏法似的从马鞍后袋里掏出几只粗陶大碗。 就在这时,程处默身后那匹稍矮些的黄骠马上,一个身影笨拙地滑溜下来。 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骨架粗壮,裹在一件半旧的羊皮袄里,脸蛋冻得通红,两道浓眉下嵌着一双虎虎有神的大眼。 显然骑术不精,落地时一个趔趄,在雪地里踩出几个深坑,有些局促地站在程处默高大的身影旁,好奇又敬畏地偷偷瞄着车辕上那位青衫沉静的陈博士。 程处默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那少年拎到前面,推到陈曦面前厚厚的积雪里。 “噗通!” 少年毫无防备,双膝结结实实砸进冰冷的雪泥中,激得他一哆嗦。 “傻小子!愣着干啥?说话!”程处默大嗓门在少年耳边炸响。 少年猛地一激灵,仰起冻红的脸,对着陈曦,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声音带着点关中的憨直和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在风雪中格外清晰: “陈…陈先生!俺叫牛小虎!俺爹是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俺爹说了,他小时候闹饥荒,饿得啃过树皮!饿怕了!他听说先生您有通天彻地的格物本事,能造出神仙农具,让地里多打粮食,让天下人吃饱肚子!” “俺爹让俺来求您!求先生收俺当徒弟!俺不怕苦不怕累!俺就想跟您学格物!学造能让天下人吃饱饭的好东西!先生,您…您收下俺吧!” 说完,他猛地一个头磕下去,额头深深埋进冰冷的雪泥里,沾满了雪屑,只留下一个倔强的后脑勺对着陈曦。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片刻。 程处默脸上的戏谑豪迈瞬间敛去,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按在牛小虎那沾满雪泥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少有的郑重: “听见没?小虎崽子!你爹把指望都押你身上了!往后少耍你那几招破斧头!跟着你子川师父,好好念书!学那能让地里长金子的真本事!听见没?” 牛小虎埋在雪里的脑袋用力点了点,瓮声瓮气:“听见了!处默哥!” 陈曦的目光落在雪地里那个微微颤抖,沾满雪泥的后脑勺上,又掠过少年冻得通红却执拗紧握的拳头。 牛进达… 那个以悍勇闻名的左武卫将军,竟有如此深沉的饥馑之痛。 俯下身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握住了牛小虎冻得冰凉通红的手腕。 一股温润平和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无声无息地自陈曦掌心透出,瞬间驱散了少年手腕的刺骨寒意,更顺着经络蔓延,抚平了他身体的颤抖和心中的惶恐。 “起来说话。”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不容置疑地将少年从冰冷的雪泥中拉起。 牛小虎懵懵懂懂地被拉起,只觉浑身暖洋洋的,方才的寒冷和恐惧一扫而空。 仰着脸,呆呆地看着陈曦温润如玉却深邃如渊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嫌弃,没有敷衍,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和。 “格物致知,穷究天地之理,本为济世之用。农桑乃国本,民以食为天。你父之愿,赤诚可鉴;你心所求,亦为大道。” 陈曦看着少年那双渐渐亮起光彩的虎目,微微颔首。 “此道艰深,贵在持恒。你既有此心,又有此志……”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穿透风雪。 “这徒弟,我收下了。” “轰!” 牛小虎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巨大的喜悦瞬间炸开,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张了张嘴,想喊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只发出嗬嗬的声响,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着脸上的雪水泥污,滚烫地淌下。 “傻小子!还不磕头拜师!” 程处默哈哈大笑,又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力道不重,却满是欣慰。 牛小虎如梦初醒,噗通一声再次重重跪倒,这一次,额头在覆雪的硬地上磕得咚咚作响,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响亮: “师父在上!弟子牛小虎,给师父磕头了!” 三个响头,结结实实,额上沾满了雪和泥土。 “好!好小子!”李怀仁抚掌大笑。 长孙冲温润的眼中也满是笑意,提起手中滚烫的酒囊: “双喜临门!当浮三大白!来!子川,满上!” 粗陶大碗被李怀仁塞到每个人手里,包括还跪在雪地里、被陈曦再次拉起的牛小虎。 长孙冲执壶,滚烫浑浊辛辣扑鼻的烧春刀子汩汩注入碗中,酒气蒸腾,瞬间在寒风中氤氲开一团白雾。 “第一碗!” 程处默端起碗,虎目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陈曦脸上,声音斩钉截铁。 “敬兄弟!风雪万里,情义不散!” “敬兄弟!”李怀仁洪声应和。 “敬兄弟。”长孙冲含笑举碗。 陈曦端起碗,碗壁滚烫,酒气浓烈。 看着眼前三张风雪中热切的面孔,看着身侧新收弟子那激动得发红的脸庞,沉静的心湖亦被这粗粝而真挚的情谊搅动。 “敬兄弟。”他声音清越,举碗齐眉。 四只粗陶大碗,一只略小的碗,在风雪呼啸的灞桥驿亭旁,重重碰在一起! “干!” 滚烫辛辣带着粗粝质感的浊酒,如同燃烧的火线,猛地灌入喉咙! 一股灼热瞬间从胃里炸开,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直冲头顶! 陈曦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第二碗!” 李怀仁抢过长孙冲手中的酒囊,再次满上。 “敬子川收得佳徒!格物大道,薪火相传!小虎崽子,给老子好好学!学不出个名堂,丢了你师父的脸,老子第一个揍你!” “是!” 牛小虎挺起小胸脯,嘶声喊道,端起碗,学着师父的样子,仰头就灌,被辣得直跳脚。 “第三碗!” 长孙冲接过酒囊,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敬前路!风雪虽骤,终有霁时!愿子川此行,家事顺遂,格物精进!待春暖花开,吾等兄弟,再聚长安!” “再聚长安!”众人齐声应和。 三碗滚烫的烈酒下肚,风雪似乎也变得温柔。 程处默解下腰间一枚小小的、刻着虎头的粗糙铜符,塞进牛小虎手里: “拿着!到了颍川地界,遇上不开眼的,就说是你处默哥罩的!给老子好好跟着师父学!听见没?” 牛小虎用力点头,将铜符紧紧攥在手心。 长孙冲则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白玉佩,递给陈曦: “颍川陈氏乃名门,此物乃家母所赐,或可作拜见尊长之礼,以备不时之需。” 陈曦并未推辞,颔首接过:“多谢冲哥儿。” 李怀仁挠了挠头,最后猛地一拍牛小虎的肩膀: “小子!路上机灵点!替你师父挡着点风雪!” 风雪渐疾,时辰不早。 “走了!” 程处默翻身上马,对着陈曦一抱拳。 “保重!” “保重!” 长孙冲、李怀仁亦在马上抱拳。 “处默哥、冲哥、李叔保重!” 牛小虎学着样子,用力抱拳,小脸上满是认真。 陈曦立于车辕,对着风雪中三骑颔首: “诸位,珍重。” 马蹄再起,卷起雪尘。 三骑如龙,逆着风雪,冲向长安巍峨的轮廓,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唯余蹄声隐隐。 陈曦收回目光,对身旁兀自望着长安方向、眼圈发红的牛小虎温言道:“上车吧。” “是,师父!” 牛小虎响亮地应了一声,笨拙却努力地爬上了陈曦的车驾。 阿福一抖缰绳,车队再次启动,碾过灞桥厚厚的积雪,缓缓南行。 风雪愈发猛烈,将方才送别的喧嚣彻底吞没。 车厢内,炭火重新带来暖意。 牛小虎拘谨地缩在角落,偷偷打量着闭目养神的师父,又好奇地看着对面正对着一枚橘红弹丸核心皱眉苦算的陈子凡。 陈曦睁开眼,看向新收的弟子,声音平和: “小虎。” “弟子在!”牛小虎一个激灵,挺直腰板。 “可知何为格物?” 牛小虎一愣,挠了挠头,努力回想父亲和处默哥提过的只言片语,迟疑道: “是…是造犁头?造水车?让地里的粮食长得更多?” 陈曦微微摇头,指尖在虚空轻轻一点,一点温润青光流淌而出,于半空勾勒出一个极其简易却蕴含着力臂平衡之妙的杠杆虚影。 “格物者,格天地万物运行之理。观一叶落,可知劲风之所向;察车轮转,可明省力之机枢。小至犁铧入土深浅,大至星辰起落轨迹,凡有迹可循,皆可格之,穷之,致其知,尽其用。” 青光流转,那杠杆虚影随之变化,演示着力点的转移与省力之妙。 “你父所期,民以食为天。此乃格物大道之一途,亦是济世安民之根本。然欲达此境,需先明其理,知其所以然。根基不牢,纵有良种神犁,亦如沙上筑塔。” 牛小虎听得似懂非懂,但师父指尖那流转着微光的奇异杠杆,那沉静话语中蕴含的浩瀚天地,却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他用力点头,虎目之中,对那犁头水车背后的神秘学问,第一次升起了无比强烈的敬畏与渴望。 “弟子…弟子明白了!弟子一定好好打根基!” ...... 第106章 乌巢禅师 风雪在车轮碾过蓝田县界碑时渐渐收住了狂暴的势头,化作细密的雪沫子,无声无息地覆盖着南下的驿道。 骡车碾过覆雪的官道,吱呀声沉闷而单调。 车厢内暖意融融,牛小虎缩在厚厚的羊皮袄里,眼睛瞪得溜圆,看陈子凡指尖一点橘红火星跳跃着,小心翼翼地修补一颗流火珠内壁上几不可察的能量淤塞点。 陈曦闭目端坐,指尖偶尔在虚空中划过几道玄奥轨迹,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在体内无声奔涌,与识海中那册流淌着山河社稷、齿轮星辰虚影的《格物天工论》金书共鸣。 车帘外,天色晦暗如铅。 行至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坳,朔风陡然转厉,卷起地上积雪,天地间一片混沌,十步之外难辨牛马。 “公子!风雪太大,辕马惊了,不敢再走!” 阿福的声音裹着寒气从车辕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陈曦掀开车帘一角,凛冽的风雪瞬间灌入。 只见前方官道几乎被雪掩埋,两侧枯树在狂风中如同鬼魅乱舞。 神念微动,无声无息地扫过前方风雪深处。 “左前方三里,山势回环处,有佛力微澜,当有寺庙可暂避风雪。” “是!公子!” 阿福精神一振,连忙呼喝着车夫们调整方向。 车轮艰难地碾过没膝的积雪,终于在暮色四合雪势稍歇时,抵达一处山坳。 坳口几株虬劲的古松掩映下,露出一角斑驳的黄泥墙和半塌的山门。 山门石额上,浮屠古刹四个石刻大字已被岁月风霜侵蚀得模糊不清,唯余一股苍凉古意。 寺内荒凉破败,唯有大雄宝殿尚算完整,殿门虚掩,透出一点微弱摇曳不定的昏黄烛光。 陈曦一行人推开沉重的殿门,带着一身寒气踏入。 殿内空旷阴冷,几尊泥塑金漆剥落的佛像在残破的帷幕后低眉垂目。 中央地上生着一小堆篝火,火焰噼啪,勉强驱散着殿内的寒气和深重的腐朽尘埃味。 篝火旁,盘坐着一位枯瘦的老僧。 身披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灰色旧僧袍,须眉皆白,脸上沟壑纵横如同刀劈斧凿,唯有一双眼,在昏黄的火光映照下,竟如古井深潭,澄澈得不含一丝杂质。 在其身前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钵,钵内盛着半钵浑浊的雪水,几根枯藤缠绕其上,竟在钵沿抽出几点不合时宜细弱却顽强的嫩绿新芽。 老僧并未抬头,只是对着跳动的火焰,用枯槁的手指捻着一串念珠,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风雪阻途,惊扰禅师清修了。” 陈曦立于殿门口,对着火堆旁的老僧合十为礼。 老僧缓缓抬眼。 目光落在陈曦身上,澄澈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 显然,也是看出了陈曦的不凡。 不过,当他的目光试图再深入时,却如同撞上了一片无垠的混沌星海,深邃浩瀚,又带着隔绝万古的沉凝壁垒,将一切探查无声无息地化去。 老僧捻动念珠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阿弥陀佛。” 老僧合十还礼,声音干涩沙哑。 “风雪同途,皆是缘法。此间无主,檀越自便。” 目光扫过陈曦身后跟进来的陈子凡、牛小虎和一众好奇张望的格物学子,尤其在陈子凡腰间那枚隐隐透出火元波动的流火珠上停留了一瞬,复又归于古井无波。 “好大的雪啊!” 牛小虎跺着脚,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凑到火堆旁。 “老禅师,您一个人在这破庙里不冷吗?” 老僧枯槁的脸上挤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石刻的佛像裂开一道缝隙。 “心若不寒,身自无冷。小檀越,你心中有火,自然觉得这殿宇尚暖。” 牛小虎似懂非懂,只觉得这老和尚说话怪怪的。 学子们安置下来,殿内渐渐有了人气。 阿福带着人寻了些干燥的朽木添入火堆,火光渐旺,驱散着寒意。 陈曦在火堆另一侧盘膝坐下,与老僧相对。 陈子凡警惕地坐在师父身侧,小手按在装着流火珠的皮囊上。 牛小虎则好奇地盯着老僧陶钵里那几根在雪水中抽出嫩芽的枯藤。 “禅师钵中枯藤,风雪之中竟得生机,实乃造化之奇。” 陈曦目光落在那几点倔强的嫩绿上,缓缓开口。 神念如镜,早已映照出眼前这枯槁老僧体内那轮如同沉睡大日般浩瀚无边的佛力本源,以及那本源深处一丝掩藏极深源自远古洪荒的金乌太子的血脉烙印。 乌巢禅师,大日如来,陆压道人。 三界之中,能让他看不透根脚者屈指可数,眼前这位便是其一。 然他面上沉静依旧,只作寻常论道。 乌巢禅师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陶钵边缘,那嫩芽微微颤动。 “缘起缘灭,生住异空,本是常理。枯藤遇水,偶得一丝生机,非是造化之奇,乃缘法偶合,刹那生灭罢了。” “世间万物,莫不如是。执着于生灭之相,便着了皮囊,离了真如。譬如檀越身后诸生,格物穷理,探求物性生灭流转之机,终是水中捞月,缘木求鱼。不若放下执着,观心自在,方是寂灭涅槃之途。”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 几个正围着水车模型推演齿轮比例的学子抬起头,面露困惑。 格物致知,洞察天地运转之理,在他们看来正是济世大道,怎会是水中捞月? 陈子凡小眉头一皱,就想反驳。 陈曦抬手,止住了徒弟。 “禅师所言寂灭涅槃,自是佛门无上妙境。然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格物致知,穷究万物之理,非为执着生灭之相,实为明其所以然,循其律动,以尽物性,以利生民。” 他随手从火堆旁拾起一根半焦的枯枝,指尖一点温润青光流淌其上。 “譬如此木,禅师观之,是缘起缘灭,刹那生灭之相。吾观之,可知其纹理疏密,知其燃时火候高低,知其烟尘多寡,知其灰烬可肥土。知其理,方能尽此木之用。引火驱寒,煅铁成器,肥田沃土。此非执着皮囊,乃循天地造化之功,行济世利民之实。” 随着他话语,指尖青光流转,那半焦枯枝竟在他手中无声分解重组! 木屑剥落,纹理显现,火焰燃烧的微观景象、灰烬融入土壤滋养万物的过程…… 如同被无形之手一层层剖开,以肉眼可见的玄奥轨迹在枯枝表面演化流转!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洞悉万物本源的智慧之光在沉静中绽放。 “此谓格物。格其理,方能致其知,尽其用。生民温饱,社稷根基,皆系于此理字之上。此道,亦通天地,亦近本心。” 乌巢禅师捻动念珠的手指彻底停了下来。 他那双古井般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照着陈曦指尖枯枝上演化的天地至理。 那并非神通幻术,而是真正引动了物质本源法则的具现! 其堂皇正大,其深邃浩瀚。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格物学子们看得如痴如醉,虽不明其理,却本能地感受到一种直指本源的大道韵律。 乌巢禅师沉默了许久,目光从陈曦指尖的枯枝移开,缓缓投向殿外呼啸的风雪,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悠远: “檀越之道,观天察地,穷究物性,以人力御造化……倒是……别开生面。” “老衲观檀越气象堂皇,却又能守拙藏锋,沉凝如岳。这格物之道,或许……真能在檀越手中,走出一条不同之路。” 他没有再提寂灭涅槃,也没有反驳格物之道。 “禅师谬赞。” 陈曦散去指尖青光,枯枝恢复原状,被他轻轻放回火堆旁。 “道无高下,法有万端。格物一途,不过是在天地这本大书上,多识得几个字罢了。” “天地大书……” 乌巢禅师低声重复了一句,目光再次落回陈曦身上,澄澈的眼底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最终化为一片古井般的沉寂。 “好一个天地大书。檀越慧根深种,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只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渺,如同风雪中的叹息: “这书翻得太急,字认得太多,有时未必是福。三界棋局,波谲云诡,步步皆是劫数。” 此言似有深意,又似寻常告诫。 陈曦心中了然。 “多谢禅师提点。” 陈曦神色无波,拱手致谢。 “守本心,循己道,步步为营,此乃吾立身之基。” 乌巢禅师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重新垂下眼帘,枯瘦的手指捻动念珠,那沙沙之声复又响起,仿佛与殿外的风雪,殿内的篝火噼啪声融为一体。 一夜无话。 风雪在天明前彻底停歇。晨曦微露,透过破败的窗棂,在积满灰尘的佛龛上投下几道光柱。 陈曦一行人收拾行装。 乌巢禅师依旧盘坐于将熄的火堆旁,闭目如枯木,唯有陶钵里那几点嫩绿的新芽,在清冷的晨光中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陈曦对着老僧的背影,再次合十一礼,无声辞行。 骡车碾过古寺前洁净的积雪,缓缓驶向山坳出口。 当最后一辆车即将驶出坳口时,陈曦似有所感,掀开车帘回望。 只见那破败的古寺山门前,乌巢禅师不知何时已立于虬松之下。 灰旧僧袍在晨风中微动,澄澈的目光穿越雪后清冽的空气,正正落在陈曦的骡车上。 见陈曦回望,老僧枯槁的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极淡却仿佛蕴含着某种释然与期许的笑意,微微颔首。 随即,老僧的身影如同融入晨光中的薄雾,无声无息地消失。 原地只余几株覆雪的虬松,和山门前空荡荡的雪地,仿佛昨夜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风雪中的幻影。 【叮!风雪古寺,偶遇上古大能,以格物之道论辩佛法真谛,守拙藏锋,周旋有度,既未暴露根脚,又暗合对方微妙立场,深得稳健之道精髓,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0883!】 ........... 车队驶离了那覆雪的山坳,将破败古寺和虬松下消失的身影彻底抛在身后。 官道上的积雪被早行的车马压出凌乱的痕迹,天光清亮,空气冷冽。 车厢内,炭盆只剩下微温的余烬。 牛小虎扒着车窗,使劲往后看,嘴里嘟囔着: “师父,那老和尚…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俺是不是眼花了?” 陈子凡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心擦拭着昨夜没算完题的那颗流火珠核心: “少见多怪!肯定是位佛法高深的神僧,用了什么遁法呗!” 陈曦端坐依旧,指尖在袖中那温润的《格物天工论》玉简上轻轻拂过。 陆压身份超然,立场暧昧,其言不可尽信,亦不可不信。 “大道如砥,本无坦途。”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守好心中之道,步步为营,纵有劫数,亦是砥砺。子凡,你昨夜推演那坎水疏导离火淤塞之法,可有了?” 陈子凡一个激灵,连忙收敛心神: “啊!弟子…弟子有了点眉目!” 他慌忙掏出炭笔和算纸,埋首演算起来。 牛小虎似懂非懂,只觉得师父的话像定心丸,挠挠头,也学着陈子凡的样子,笨拙地摊开一张粗糙的黄麻纸,对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杠杆图样比划起来。 车轮辘辘,碾过融雪后泥泞的官道,继续向南。 车帘缝隙透进的光线,在车厢内明暗交替。 陈曦闭上双目,神念沉入识海。 前路迢迢,风雪已霁,而真正的波澜,或许才刚在颍川陈氏那深宅大院的朱门外,悄然酝酿。 第107章 亚圣! 风雪彻底被抛在身后,车轮碾过豫州地界官道冻得梆硬的泥壳,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天光清冷,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地平线,将冬日贫瘠的豫州大地衬得愈发萧索荒凉。 车队沿着驿道缓缓前行,速度不快。 车帘被好奇的学子们掀开缝隙,一双双年轻的眼睛带着初离长安的新鲜与兴奋,投向车外。 入目所见,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枯黄的麦茬在冻土上瑟瑟发抖,田垄歪斜荒芜,显然秋播潦草至极。 远处低矮的村落,土坯茅屋歪歪斜斜,许多屋顶茅草稀疏破败,露出黑洞洞的窟窿,像大地上一块块丑陋的疮疤。 村落旁的小河早已冻成一条死寂的灰白带子,冰面上覆盖着肮脏的雪沫。 官道旁,偶尔可见三五成群的百姓,裹着无法蔽体的破烂袄子,缩着脖子,挑着空担或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在刺骨寒风里艰难跋涉。 脸上是冻出的青紫和抹不去的菜色,眼神空洞麻木,仿佛被这无情的寒冬和贫瘠的土地吸干了最后一丝生气。 “这…这就是豫州?” 一个学子扒着车窗,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不是说豫州乃中原腹地,沃野千里吗?怎么…怎么荒成这样?” 另一个学子指着远处田埂上一个佝偻着腰用冻裂的手在僵硬土块里费力扒拉着什么的老农,喉咙发堵: “快看那位老丈!他在挖什么?草根吗?”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一种沉甸甸带着铁锈味的寒意,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压在每一个年轻的心头。 牛小虎缩在陈曦身边,厚厚的羊皮袄也挡不住他心底冒出的寒气。 他想起父亲牛进达醉酒后拉着他的手,一遍遍重复的童年。 树皮、观音土、饿得浮肿发亮的肚皮…… 那些他以为只存在于父亲醉话里的恐怖景象,此刻竟活生生地铺陈在眼前。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陈曦的衣角,小脸绷得死紧,虎目里第一次没了憨直的兴奋,只剩下一种懵懂的恐惧和说不出的难过。 陈子凡也放下了手中把玩的流火珠核心,火睛金睛扫过车外景象,眉头紧锁。 一个面庞黝黑指节粗大如树根的学子猛地一拳砸在车厢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叫张铁山,祖辈皆是长安城外的铁匠,入格物新科,最痴迷器械之力。 此刻,他眼中燃烧着火焰,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先生!我们学的杠杆轮轴,省力千钧!我们算的水车效率,滴水穿石!可这些力气,这些算出来的省,在这些乡亲身上,有什么用?” “他们连一把像样的锄头都没有!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我们的格物…格物到底格给谁看?” 他身边一个清瘦些的学子,名叫赵清源,寒门苦读出身,算学天赋极高,此刻脸色苍白,紧抿着嘴唇。 看着车外冻馁的景象,又低头看看自己粗糙纸张上推演的精妙公式,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喃喃道:“铁山兄说的是…纸上得来终觉浅。我们算得再精,推演再妙,若不能落到这田垄之上,不能变成乡亲们碗里的热粥…那…那算什么格物?” 压抑的沉默在车厢内弥漫,带着年轻学子们初识人间疾苦的沉重与迷茫。 他们看向端坐中央始终沉静如渊的师父,目光里充满了寻求答案的渴望,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 这格物大道,真能改变眼前的一切吗? 恰在此时,车队经过一个稍大的村落岔口。 官道被连日雨雪和无数逃荒者的脚步践踏,融雪后又冻住,形成一片泥泞不堪布满深深车辙和杂乱脚印的冰泥沼泽。 头车的辕马打着响鼻,不安地踏着蹄子。 沉重的车轮陷入一道冻硬的深辙里,任凭车夫如何吆喝鞭打,几匹骡马奋力蹬踏,泥浆冰渣四溅,车轮却只在辙坑里空转打滑,车身剧烈摇晃,眼看就要倾覆! “不好!陷住了!”阿福焦急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快!下车推!” 张铁山第一个跳下车,顾不上泥泞,冲到车尾,双手抵住冰冷的车板,黝黑的脸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推去。 赵清源和其他几个反应快的学子也紧跟着跳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冰冷的泥浆里,奋力推车。 “一、二!嘿哟!” 张铁山嘶吼着号子,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 然而人力在沉重的车辙与冰泥的阻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车轮依旧深陷,徒劳地空转着,将冰泥甩得众人满身满脸。 就在这时,一道深青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泥泞的官道旁。 陈曦并未踏入那片狼藉的冰泥地,只静静立于相对干硬的田埂之上。 寒风卷起他半旧青衫的衣角,猎猎作响。 “都停手。”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寒风和号子声。 张铁山、赵清源等人喘着粗气停下,茫然地看向师父,脸上身上沾满了泥点,狼狈不堪。 陈曦抬步,缓缓走入那片冰泥沼泽的边缘。 他的步履极其稳健,每一步落下,脚下翻涌粘稠的泥浆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压实,竟未在他青布鞋履上留下多少污迹。 走到那深陷的车辙旁,并未看车轮,目光反而投向车辙旁泥地里几道深深浅浅、歪歪扭扭、被冻硬的脚印。 “看此处。” 陈曦的声音在空旷寒冷的原野上响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数十名格物学子,连同车上的陈子凡、牛小虎,以及推车推得气喘吁吁的张铁山、赵清源等人,都屏息凝神,望向陈曦所指。 “此乃推车之力。” 陈曦的指尖隔空点向张铁山等人方才推车时在泥地里留下的杂乱深坑脚印,坑中泥浆兀自翻涌。 “此乃车轮之辙。” 指尖移向那道深陷冻硬的辙痕,辙壁光滑,凝结着冰凌。 “此乃…这豫州大地千千万万黎庶,求生之痕。” 指尖最终落在那几道歪斜被冻得发硬的逃荒者脚印上,脚印深深浅浅。 “诸生方才推车,深觉阻力巨大,人力难为。可知这阻力,从何而来?” 无人回答,只有寒风呼啸。 “来自这泥泞冰封之路?” 陈曦自问,指尖划过泥浆。 “非也。泥泞冰封,不过表象。” “来自车轮深陷之辙?” 指尖拂过冻硬的车辙,“亦非也。车辙深浅,不过结果。”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一张张年轻而迷茫的面孔,最终落在远处荒芜的田地和破败的村落上。 “真正的阻力,根植于此!根植于这田亩荒芜,根植于这水利废弛,根植于这农具朽坏,根植于这仓廪空虚!根植于这压在黎庶肩上,让他们步履维艰如陷泥沼的层层枷锁!”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众学子心头炸响! 张铁山浑身剧震,看着自己沾满泥浆的双手,又望向远处荒芜的田地,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头顶! 他推的是车,陷住车轮的是泥,但真正让这车让这豫州大地寸步难行的,是那更深沉更庞大的东西! 陈曦的声音继续响起,如同洪钟大吕,敲击着每一个灵魂: “格物之道,非是空中楼阁!穷究万物之理,是为洞悉其本!知其本,方能明其病!明其病,方能寻其药!” 他抬手,指向深陷的车轮: “轮陷于辙,表象在泥泞冰封,根由在轮轴设计未虑极端路况,在牵引之力未达最优!此乃器物之病,力理之病!” 指尖转向田亩荒芜,村落破败: “田亩荒芜,表象在天寒地冻,根由在水利不修,耕具粗陋,赋役沉重,民无余力亦无余粮以御天灾!此乃农桑之病,生民之病,国策之病!” “格物致知,格的是天地万物运转之律,更要格的是这律动之下,生民困苦之根源!致的是济世安民破开枷锁之真知!” 陈曦的声音愈发宏大,周身那沉凝如岳的气息,在悲悯与洞察的交织中,竟开始无声无息地沸腾升华! 他立于这冰泥荒原之上,立于这生民疾苦之前,立于数十名心灵受到巨大冲击的弟子环绕之中。 “今日为师问尔等:格物之道,所求为何?” 声音如同天宪,回荡在萧瑟的豫州原野。 张铁山猛地挺直腰板,沾满泥浆的脸上再无迷茫,只有钢铁般的坚毅,嘶声吼道: “为造神犁利器,破开荒土!为修沟渠水库,抵御旱涝!弟子张铁山,愿穷毕生之力,格尽农械水利之机,让这荒地变沃野!” 赵清源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起智慧与责任的光芒,声音清朗而坚定: “为厘清田亩赋税,为推演仓储流通,为算尽生民活路!弟子赵清源,愿以手中算筹格尽民生经济之理,斩断无形枷锁!” 一直沉默寡言皮肤黝黑如老农的学子周大壮,此刻也激动地站了出来,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 “夫子!俺…俺家就是种地的!俺知道乡亲们苦!俺要学格物!学怎么让麦子穗大粒饱!学怎么治地里的虫!俺周大壮,愿扎根田垄,格尽五谷生长之秘!” “弟子愿格尽百工之巧,造利民之器!” “弟子愿格尽天时地气,预灾防灾!” “弟子……” 数十道年轻而炽热的声音,带着初悟大道的激动与立下宏愿的决绝,此起彼伏,汇聚成一股洪流,冲散了冬日的严寒与死寂! 每个人的眼中都燃起了熊熊火焰,那是对格物大道的重新认知,是找到了方向后喷薄而出的力量! “善!” 陈曦只回了一个字。 就在这数十道宏愿立下,众志成城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堂皇之气,猛地自陈曦身上爆发开来! 并非刻意释放的威压,而是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早已臻至半步亚圣境界的浩然正气,在目睹生民疾苦点醒弟子迷津引动众心所向的强烈共鸣下,终于冲破了最后一丝无形桎梏! 陈曦周身清光大放! 那光芒温润如玉,却又堂皇正大,蕴含着洞悉万物教化天地的无上威严! 在他身后虚空之中,无数承载着先贤智慧的竹简虚影沉浮轮转,琅琅书声跨越时空长河隐约传来,壮丽的山河社稷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 亚圣气象! 此刻,再无半分虚幻,彻底凝实! 煌煌气象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席卷了整个冰泥沼泽,笼罩了所有学子! 张铁山、赵清源、周大壮等人只觉得一股暖流注入心田,方才立下的宏愿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圣的烙印,变得无比清晰坚定! 连日赶路的疲惫目睹疾苦的沉重,竟一扫而空,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振奋! 更奇妙的是,陈曦身上散发出的那浩瀚温润的亚圣气息,竟引动了天地间某种无形的韵律。 “呼——!” 平地卷起一股暖融的旋风,盘旋着扫过众人脚下那片狼藉的冰泥沼泽。 旋风过处,深陷的泥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抚平压实凝固! 冻硬的车辙如同被无形巨手抹平! 车轮下那粘稠的阻力瞬间消失! 几匹骡马只觉身上一轻,无需车夫鞭策,便轻快地拉着车驶出了泥潭,稳稳踏上了坚实平整的官道! “这……”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脚下瞬间变样的道路,看着身上被暖风拂去泥点的衣衫,感受着心神通透精神焕发的状态。 亚圣气象,言出法随,泽被一方! 陈曦周身清光缓缓收敛,身后恢弘的异象也随之隐没。 依旧是那袭半旧青衫,立于田埂之上,气息复归沉静,深潭无波。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已经不同了。 陈曦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因激动和震撼而涨红的脸庞,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路在脚下,道阻且长。记住今日所见,记住尔等所诺。格物之路,亦是破枷之路。启程。” “是!夫子!” 数十道声音齐声应诺,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力量。 学子们迅速登车,车队再次启动。 碾过那被无形之力抚平的坚实道路,继续向南。 车轮辘辘。 【叮!豫州荒原,见黎庶疾苦,点醒弟子迷津,立济世宏愿,引动浩然正气共鸣,终破亚圣之境!格物大道根基深植人道沃土,气象万千!稳健经验值+1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2383!】 道基,从未如此浑厚。 前路,亦从未如此清晰。 车帘缝隙透进的光线,在陈曦沉静如古井的侧脸上明暗流转。 颍川陈氏那深宅大院的朱门轮廓,已在前方风雪散尽的官道尽头,若隐若现。 第108章 婚定琅琊王氏 车轮碾过最后一道覆着薄霜的土梁,一座雄浑苍古的巨城轮廓撞入眼帘。 颍川。 青灰色的城墙如卧龙盘踞,饱经千年风霜的墙砖缝隙里生出暗绿苔痕,无声诉说着时光的厚重。 城门楼高耸,飞檐斗拱刺破冬日铅灰的天幕。 护城河早已冰封,如一条僵死的玉带,环绕着这座沉淀了太多文华与权柄的古老城池。 车队沿着官道驶近,尚未抵近城门,格物学子们便已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好…好大的城!” 牛小虎扒着车窗,虎目圆睁,小嘴微张。 长安的巍峨是煌煌帝气,而颍川的雄浑,却似一部无声摊开的竹简,沉甸甸压着文脉千钧。 张铁山黝黑的脸膛绷紧,目光扫过城外大片虽已收割却明显打理精心田垄笔直如尺的冬麦田。 又望向那些虽低矮却齐整、屋顶茅草厚实、烟囱冒着袅袅暖烟的村落,与豫州一路所见的荒败截然不同。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闷声道:“这里的田…不一样。” 陈曦端坐车中,神念早已如无形的潮水,无声漫过整座古城。 千年世家,底蕴如渊。 车队行至巍峨的南熏门下,并未遭遇任何盘查阻滞。 城门洞开,两队身着玄色劲装、外罩轻便皮甲、腰悬制式横刀的陈府护卫早已肃立两侧。 个个身形挺拔,眼神锐利沉静,气息凝练,显然是族中精锐私兵,其精悍干练处,竟不逊于长安北衙禁军。 当先一位中年管事,身着深青色锦缎直裰,面容清矍,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 见陈曦车驾,疾步上前,深深一揖到地,声音清朗,带着世家仆役特有的恭谨与分寸: “恭迎曦公子归家!家主与诸位族老已在府中恭候多时!” “有劳。” 陈曦的声音自车厢内传出,平淡无波。 车队在这位管事的引领下,蹄声清脆地碾过城内宽阔平整的青石大道。 道旁屋舍俨然,青砖黛瓦,飞檐斗拱间透着洗练的古意。 行人见陈府车队仪仗,皆自觉避让,垂首肃立,目光中透出的并非畏惧,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重。 千年陈氏的威望,早已浸润此城骨髓。 陈府并非位于城中最繁华处,反而在城西占据了一片清幽之地。 当那两扇巨大的、钉满碗口大小黄铜铆钉散发着深沉乌光的黑漆府门出现在眼前时,一股无形沉淀了无数代人的厚重威仪扑面而来。 府门早已洞开。 门内一条笔直的青玉砖道直通深处,道旁古松虬劲,积雪压枝,更显肃穆。 青玉道尽头,一座气象恢弘的正厅巍然矗立,飞檐如翼,斗拱森严。 厅前高阶之下,乌压压站满了人。 为首者,正是陈曦之父陈文举(前文陈萼为笔误)。 数年不见,其两鬓已染霜色,但此刻身着簇新的深紫暗云纹锦袍,腰束玉带,往日眉宇间那抹郁郁不得志的沉郁之气尽扫,代之以一种前所未有因儿子显达而水涨船高的昂然气度与沉稳威严。 在他身侧,数位身着各色锦袍、气度雍容的老者并列,正是陈氏主脉的几位掌权族老。 再往后,则是众多旁支重要人物以及族中有头脸的子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缓缓驶入府门、停在青玉道前的骡车上。 车门推开,陈曦一袭半旧青衫,踏着车辕走下。 风尘仆仆,却掩不住那周身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沉凝气度。 目光平静地扫过阶下众人,最后落在父亲陈文举脸上,微微颔首: “父亲,族老,曦归来了。” “好!好!我儿一路辛苦!” 陈文举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大步上前,亲自迎下阶来,用力拍了拍陈曦的臂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欣慰。 “贤侄为国操劳,扬名帝阙,光耀我颍川陈氏门楣!此番归家,乃阖族盛事!”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族老抚须含笑,语带激赏。 其余族老亦纷纷颔首附和,目光热切,态度之亲厚敬重,与昔日陈曦这一支尚在旁系边缘时判若云泥。 这便是权势的力量。 国子监司业虚衔、格物首席博士、文华阁行走、鸿胪寺诛妖扬威、陛下亲口嘉许国之干城........ 这一系列光环加身,早已让陈曦这一支鲤鱼化龙,稳稳并入主脉核心,成为陈氏在朝堂上最耀眼的新星。 寒暄片刻,陈文举笑容微敛,引着陈曦向正厅行去,低声道: “曦儿,随为父入厅,有要事相商。”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甚至隐隐有一丝…敬畏? 厅内早已备好香茗,暖意融融。 族老们依次落座,陈曦被让于陈文举下首首位。 侍立门外的格物学子们,则自有管事引去安置。 待侍女奉茶后屏退,厅内只剩下陈氏最核心的数人,气氛陡然变得沉凝而微妙。 陈文举端起茶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陈曦,缓缓开口: “曦儿,你年岁渐长,功名已立,终身大事不可再缓。为父…不,是我陈氏阖族,已为你定下一门绝佳姻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位同样神色郑重的族老,一字一句道: “女方乃琅琊王氏嫡房长女,名讳语嫣。此女兰心蕙质,诗书传家,更难得的是…身具灵秀之气,传闻幼时曾有云游仙师点化,根骨不凡!” 琅琊王氏! 与陈氏同列当世顶尖门阀,诗礼簪缨累世,底蕴深不可测,其影响力贯通朝野,渗透仙凡。 能与王家嫡女联姻,对任何一个世家而言,都是足以撼动家族地位的天大机缘! 然而,陈曦眼底波澜不惊,深如古井。 他静静听着,指尖在温润的青瓷盏壁上轻轻摩挲,等待着那个真正的因。 果然,陈文举接下来的话,让厅内本就沉凝的空气几乎凝固: “而做主定下此婚约者…并非为父,亦非在座任何一位族老。” 他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厅堂深处那面悬挂着巨大陈氏族徽的影壁方向。 “乃是…我颍川陈氏定海神针,周游万界归来的老祖宗——陈群公!他老人家…亲口指定王家之女,与你为配!” “老祖宗言道…” “此乃天作之合,关乎我陈氏万载气运!更关乎…你自身道途!他老人家…已等候你多时了!” “轰!” 最后几字,如同惊雷炸响! 周游万界! 老祖陈群! 亲定姻缘! 等候多时! 厅中几位族老同时肃然,望向陈曦的目光,敬畏之中更添了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期待。 陈群老祖,那是陈氏真正的底蕴,传说中的存在,早已超脱凡俗! 陈曦握着茶盏的手,终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就在这气息笼罩、厅内落针可闻的刹那—— 厅堂通往内宅的紫檀木雕花门扉,被无声推开。 一道身影,缓步踏入。 来人身形清瘦,着一袭毫无纹饰的玄色宽袍,仿佛将最深沉的黑夜披在了身上。 面容乍看不过四旬,眉目疏朗,三缕长须垂落胸前,飘然有出尘之态。 然而细观其眼,那双眸子却深邃如万古寒潭,绝非人间岁月所能雕琢。 周身无半分迫人气势,步履轻缓,如同行走在自家庭院。 但就在他踏入厅堂的瞬间,时间仿佛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光线在他身周微微扭曲,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静。 几位族老连同陈文举在内,如同被无形之手按下,齐刷刷起身,垂手肃立,头颅深深低下,姿态恭敬虔诚到了极点。 玄衣老者目光温润平和,掠过厅中诸人,最终稳稳落在陈曦身上。 “子川,你回来了。” 第109章 再见故人 厅堂内落针可闻。 陈群玄衣垂落,身姿清癯。 立于厅堂深处那面巨大的族徽影壁前,仿佛自那沉淀千年的陈字墨痕中化形而出。 目光温润,越过垂首屏息的陈文举与诸位族老,稳稳落在陈曦身上。 “子川,你回来了。” 陈曦起身,对着那道身影,深深一揖。 “后辈陈曦,拜见老祖。” 姿态恭谨,脊梁却如古松般挺直,周身沉凝如岳的气息在陈群浩瀚深邃的目光下,非但未显局促,反而愈显渊深。 陈群嘴角微不可察地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许。 “好,很好。龙宫论道,立三不朽之志;长安诛邪,扬煌煌天威;格物初鸣,开济世新途……这一路行止,皆未辱没我陈氏门楣。” “尤其这格物大道,此道,确有通天彻地之气象,乃我儒门从未有过的堂皇新途!子川,你之成就,已远超吾辈当年之期许。” 此言一出,厅内几位族老连同陈文举,心头俱是剧震! “老祖宗谬赞。” 陈曦声音依旧平静,如深潭无波。 “微末之学,不过求索天地至理,以利生民。” “求索天地至理,以利生民……” 陈群低声重复,眼中赞许更浓。 “此心此志,方是圣贤正道之根基。你能持此心,持此志,更难得。” 他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向厅堂一侧通往内庭的月洞门,声音带着一丝温和的调侃: “三位道友,子川已至,还要在老夫这小筑中藏到何时?再不出来,怕是要错过喽。” 话音未落,一阵清越的笑声已自月洞门内传出。 “哈哈哈!老祖相召,岂敢不至?逸少可是早已等得心痒难耐了!” 当先一人,青衫磊落,宽袍大袖无风自动,正是书圣王羲之! 他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与热切,一步踏入厅堂,目光瞬间便牢牢锁定了陈曦,朗声道: “子川小友!长安一别,风采更胜往昔!老夫那八十万卷藏书,可曾助益你这格物大道几分?” 紧随其后,一道低沉如金石相击的声音响起: “逸少兄何必心急?子川之才,岂止于书卷之间?” 贾诩身着玄色深衣,步履无声,如同自阴影中踱出,深邃的眼眸扫过陈曦,带着洞穿世情的了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期许。 “观其行,知其志。长安立威,颍川归宗,步步皆合纵横捭阖、谋定天下之大道。子川,你这盘棋,下得着实精彩。” 最后,一个慵懒磁性的声音伴着酒香飘来: “文和兄欲以谋略惑之,逸少兄欲以书道诱之,依我看呐……” 郭嘉斜倚在月洞门的门框上,手中提着一个硕大的朱红酒葫芦,灌了一口,眼中倦怠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洞穿世情的锐利与纯粹的激赏。 “子川小友胸中那口浩然气,比之龙宫之时,愈发精纯磅礴,直冲霄汉!此乃直指圣贤大道之根基!看来这格物天工论,已成你胸中丘壑,腹内乾坤矣!” 王羲之、贾诩、郭嘉! 龙宫之中曾欲收陈曦为徒,并尊其为陈子的三位千古风流人物,此刻竟齐聚于颍川陈氏这深宅内厅! 厅内诸人,包括陈文举在内,无不心神摇曳,震撼莫名! 这三位跳出红尘的散仙之尊,与自家老祖平辈论交,且对陈曦如此熟稔如此推崇! 陈曦心头亦是微澜,面上却沉静依旧,对着三位故人,深深一揖: “陈曦见过逸少先生、文和先生、奉孝先生。龙宫一别,诸位先生风采依旧。长安之事,先生们亦知晓了?” “何止知晓!” 王羲之朗笑,上前一步,竟直接拉住陈曦手臂,如同老友重逢。 “子川鸿胪寺一剑诛倭奴,引国运龙气斩妖邪,铁证如山,快意恩仇!此等风骨手腕,老夫闻之,恨不能浮一大白,再书《兰亭》以记之!” 贾诩缓缓颔首,目光深邃: “算尽鬼蜮,谋定乾坤,亦需雷霆手段以彰法度。子川此举,深得刚柔相济、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之三昧。老夫阅尽人间权变,亦为之击节。” 郭嘉晃了晃酒葫芦,眼中闪烁着洞明的光芒: “更妙的是,你持天子剑,行煌煌道,占尽大义名分,纵有千般非议,亦难撼你分毫。此乃阳谋之极致!痛快!当饮!” 他仰头又灌了一大口。 陈曦心中了然。 陈群老祖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为这重逢点明了最关键的一环: “子川啊,若非你这三位故人时时关注,将你于长安扬名、格物初鸣、乃至鸿胪寺诛妖之事,一一详述于老夫耳中,老夫远游诸天,又岂能对你之事了如指掌?” 他目光扫过王羲之三人,复又落回陈曦身上,温言道: “更不会知晓,我陈氏旁支竟出了你这等惊才绝艳、心系人族未来之圣贤种子!若非奉孝告知,文和点明你三不朽之志关乎人道气运,逸少盛赞你格物大道之潜力无穷……老夫又岂会轻易降下法旨,令族中速速迎你归宗,并……” 陈群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含笑而立的王羲之,语气中带着一丝长辈的温和与不容置疑的深意: “亲自为你定下这门与琅琊王氏的姻缘?” 厅内空气瞬间凝滞,所有的线索在此刻贯通! 陈曦这一支能如此迅速如此隆重地回归陈氏主脉核心,甚至地位超然,根源并非仅仅是他自身的功绩,更在于眼前这几位早已跳出红尘的故人。 而这场震动两大顶尖门阀的联姻,竟是老祖陈群与书圣王羲之,亲自商定下来的! 王羲之捋须微笑,看向陈曦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慈爱与期许: “子川,老夫那不成器的侄孙女语嫣,虽非天姿国色,却也承王氏家学,兰心蕙质,灵秀天成。其幼时确曾得异人点化,根骨清奇,于仙凡之道皆有所悟。老祖慧眼如炬,言你二人命格相契,气运相连,此乃天作之合。” 他语气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这门亲事,关乎你自身道途之圆满,亦关乎我陈、王两家未来之根基,更暗合人道气运流转之玄机。” 陈曦立于厅中,青衫磊落。 陈群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子川,此事已定,不容更改。你且安心在颍川住下。” 他目光扫过陈文举与几位族老,语气平淡却自有千钧之力: “族中一应事务,皆以子川为要。所需之物,倾力供给。务必使其静心修养,感悟此间文脉沉淀。” “至于长安国子监之事……” 陈群看向陈曦,眼中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你更不必忧心。我陈氏在朝堂耕耘千年,自有其根基。陛下那里,自有族中之人分说周旋。区区课业虚衔,暂离数月,于大局无碍。你如今根基已成,这颍川故里的文脉沉淀,对你稳固境界,亦是大有裨益。” 老祖金口玉言,一锤定音。 陈文举与几位族老连忙躬身应诺:“谨遵老祖宗法旨!” 陈曦沉默片刻,心中念头电转。 拒婚? 于情于理,于势于力,皆已不可能。 老祖亲自出面,三位故人背书,已将此事提升至无法推脱的高度。 强行拒绝,非但拂逆尊长,更甚至可能引发不必要的波澜。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湖微澜,对着陈群,对着王羲之,对着厅中诸人,深深一揖。 动作舒缓而庄重,一揖到底。 “后辈陈曦,谢老祖宗厚爱,谢逸少先生美意。婚约之事,曦……谨遵安排。” 声音清朗平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静,再无半分犹豫与波澜。 陈群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颔首道:“善。” 王羲之抚掌而笑:“如此甚好!待吉日择定,老夫定要亲赴琅琊,看我那侄孙女风光出嫁!” 贾诩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了然,郭嘉则提着酒葫芦,对着陈曦遥遥一举,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世情的慵懒笑意。 厅中气氛顿时为之一松。陈文举与几位族老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倍感荣光的笑容。 陈曦直起身,目光投向厅外。 天色渐暗,细碎的雪沫子又开始无声飘落,覆盖着庭院中虬劲的古松与青玉砖道。 颍川的冬,深了。 收回目光,眼底温润如玉,深潭无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无论何种际遇,持本心,循己道,步步为营,方为稳健之道。 他转身,对陈文举道: “父亲,孩儿一路风尘,且先告退休整。” “好!好!曦儿快去歇息!” 陈文举连忙应道,亲自引路。 陈曦对厅中诸人再一颔首,步履沉稳地随着父亲步出正厅,走向为他安排的院落。 第110章 欲建书院 颍川陈氏千年老宅,深似渊海。 陈曦归宗,老祖陈群亲定琅琊婚约。 更有王羲之、贾诩、郭嘉这等跳出红尘的散仙之尊联袂背书,其地位于族中已如日中天,凌驾于寻常族老之上。 不过陈群深谙陈曦性情与所求,归宗翌日,便亲自过问了陈曦起居。 不过半日,府邸西北角,一处原本清幽雅致、专供族中宿老静修的独立院落澄心苑,便被腾挪出来,由老祖亲口赐予陈曦。 澄心苑坐落在府邸深处,背倚一片苍翠古柏林,院墙高耸,隔绝内外喧嚣。 院内布局疏朗,数间青砖黛瓦的精舍错落有致,檐角飞翘,积雪压檐,更显静谧。 院中一池活水引自府外清溪,此刻虽覆薄冰,却依稀可见几尾锦鲤在冰下游弋。 几株老梅虬枝盘结,疏影横斜,点点红蕊在寒风中傲然绽放,暗香浮动。 “公子,老祖宗特意吩咐了,此苑内外皆有族中精锐护卫,等闲不得靠近,绝无人敢扰您清修。” 引路的管事躬身垂首,语气恭敬至极,将一串沉甸甸的黄铜钥匙交到阿福手中。 更令陈曦微感讶异的是,澄心苑东侧,紧邻着一处稍大些的院落,原本似是库房杂院,此刻也已打扫干净,修葺一新。 数十名随陈曦而来的格物学子,连同张铁山、赵清源、周大壮等核心弟子,皆被安置于此。 两院之间仅隔一道月洞门,往来极为便利。 “老祖宗说,公子传道授业之心拳拳,学子既随公子南下游学,自当就近安置,方便公子随时指点课业,亦不误公子自身修行。” 管事察言观色,连忙解释道。 这份安排,可谓思虑周全,给足了陈曦无与伦比的尊重与礼遇。 既保证了他个人修行所需的绝对清净,又照顾了他格物传道、提携后学的需求,一举数得。 陈曦颔首,对陈群的安排并无异议。 他本就不喜俗务缠身,如此环境,正合心意。 待管事退下,陈曦步入澄心苑主屋。 屋内陈设古朴雅致,一应器物皆是上品,地龙烧得温暖如春,驱散了深冬寒意。 屏退左右,只留阿福在外照应,陈子凡与牛小虎则安置在侧厢房。 心念微动,空间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下一刻,陈曦的身影已出现在水月洞天灵山之巅。 外界不过一日,洞天内却是十日光阴流转。 浓郁的灵气氤氲如雾,清泉潺潺,古木参天。 陈曦盘膝坐于清泉畔的青石之上,五心向天,气息与整个洞天浑然一体。 突破亚圣之境带来的磅礴气象已然沉淀内敛,此刻他神念澄澈如镜,返照己身,梳理着自身根基与未来道路。 【仙道】:天仙圆满之境,仙元浩瀚如星河奔涌,精纯凝练,已达此境极致。 单论仙元雄浑与精纯,已隐隐触摸到玄仙的门槛。 然玄仙之境,需对大道法则有更深层次的领悟与掌控,非单纯积累可成。 【武道】:九转金身第二转中期圆满,筋骨血肉如神金浇筑,气血奔流似汞浆轰鸣,单凭肉身之力,便足以硬撼寻常玄仙而不落下风。 此乃护道根基,亦是力量承载之器。 【儒道】:此乃根本!亚圣之境已然稳固。 识海深处,那口浩然正气温润如玉,又隐现金芒,奔涌间气象万千,无数承载着圣贤微言、天地至理的金色符文生灭流转。 身后虚空,竹简沉浮、书声琅琅、山河社稷的异象虽隐而不发,却已凝实无比,心意一动便可显化,言出法随,教化一方。 更关键的是,承载了格物大道真髓的《格物天工论》金书,已与这口浩然正气彻底交融,成为其核心本源的一部分。 【稳健经验值】:52383点。 【神通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圆满,洞察天机,趋吉避凶。 《浩然剑典》圆满,正气为锋,代天行宪。 《春秋》原典完全炼化,圣贤微言,契合圆满。 有此三大神通,再结合陈曦当下的实力,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为一方巨擘。 “亚圣已成,根基浑厚。下一步,便是梳理学问,传道天下,将格物大道真正推及四海,泽被苍生。此乃水磨功夫,亦是凝聚人道文运、冲击儒圣之境的必经之路。”陈曦心中明悟。 格物之道,非闭门造车可成。 著书立说、传道授业、泽被生民,每一步都需脚踏实地,聚沙成塔。 唯有将这门学问真正传播开去,深入人心,改变现实,才能引动更磅礴的人道文运洪流,反哺己身,叩开那虚无缥缈的儒圣之门。 就在陈曦于水月洞天中推演未来,规划开宗立派细节之时,洞天之外,澄心苑内,空间微澜。 三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中古梅树下,仿佛他们一直都在那里。 玄衣垂落、气息渊深的陈群。 青衫磊落、目光温润的王羲之。 以及提着朱红酒葫芦,脸上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郭嘉。 陈曦心生感应,瞬间自水月洞天退出,身影出现在主屋门前。 “老祖,逸少先生,奉孝先生。” 陈曦拱手为礼,神色平静。 “子川小友这地方选得好,澄心静气,暗合天道。” 郭嘉灌了口酒,目光扫过清幽的院落,啧啧称赞。 陈群看着陈曦,眼中带着长辈的期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子川,住得可还习惯?此地文脉沉淀千年,于你稳固境界,感悟天地,当有裨益。” “谢老祖安排,此地甚好。”陈曦颔首。 王羲之抚须笑道:“子川归宗,此乃颍川之幸,亦是文坛之幸。我与长文、奉孝商议,子川如今学问自成体系,开宗立派,正当其时!” 此言一出,陈曦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沉静。 陈群接过话头,声音平和却带着千钧之力: “不错。颍川乃文脉祖庭之一,千年积淀,底蕴深厚。我意,在城外择一钟灵毓秀之地,由陈氏与琅琊王氏共同出资出力,为你兴建一座书院!” 他目光深远,仿佛已看到未来气象: “此书院,不囿于陈、王两姓,广纳天下有志于格物致知、明理济世之英才。以你为山长,掌院务,传格物之大道。书院之名,亦可由你自定。” 郭嘉晃着酒葫芦,接口道:“此举一石数鸟。其一,子川学问得以传承光大,凝聚人道文运,此乃根本。” “其二,颍川陈氏借书院之势,文脉更盛,地位愈发稳固,且与琅琊王氏联系更深。” “其三,书院广纳英才,不拘门第,可源源不断为朝廷、为陈王两家输送精通格物、务实济世之干才,此乃长远布局。” “其四,陛下闻之,只会乐见其成,此乃彰显文治、昌盛国运之举!” 他顿了顿,看向陈曦,笑容带着洞悉: “至于佛门、道门…此乃人间文教盛事,根基在黎庶,在实用,在煌煌正道。他们纵有微词,亦难撼大势。子川鸿胪寺诛妖,已显雷霆手段,此刻立书院,行教化,刚柔并济,谁能指摘?” 王羲之亦道:“老夫可亲书匾额,并开放部分琅琊王氏藏书楼典籍,供书院学子参阅。此书院,当为天下格物学问之圣地!” 陈群最后定音,看向陈曦: “子川,你意如何?在颍川开此书院,传你之道,可愿?” 寒风拂过院落,卷起几片梅瓣。 陈曦立于阶上,青衫微动。 开宗立派,建立属于自己的道统根基,这正是他刚刚在水月洞天中规划的下一步关键! 颍川文脉深厚,陈、王两家倾力支持,资源、名望、生源、朝廷认可皆不成问题,确是天赐良机。 不过,陈、王两家终究是世家,这般牵扯过深......... 第111章 独秀书院 澄心苑内,古梅的暗香在清冷的空气中浮动,积雪压枝,更衬得庭院幽深静谧。 寒风掠过檐角,发出细微的呜咽,如同陈曦此刻心底无声的权衡。 陈群、王羲之、郭嘉三位跳出红尘的存在,目光皆落在陈曦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书院之议,由颍川陈氏与琅琊王氏两大顶级门阀倾力支持,选址颍川文脉祖庭,更有书圣亲题匾额、开放藏书,这等待遇,足以令天下任何一位大儒趋之若鹜。 然而,阶前静立的青衫身影,却只是沉默。 那沉默并非推拒,而是一种深沉的思量,如同寒潭映月,表面无波,内里却自有乾坤流转。 陈群玄衣垂落,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温声开口,打破了沉寂: “子川,久久不语,可是心有顾虑?但说无妨。此书院关乎你道途根基,更关乎我两家未来气运,当以你心意为主。” 陈曦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最终落在陈群脸上,声音沉凝,字字清晰: “老祖厚爱,逸少先生美意,奉孝先生谋划,曦感铭于心。然……” “然当今陛下,雄才大略,心志如铁。自登基以来,打压门阀、扶持寒门、收拢权柄之心,昭然若揭。科举取士,打破九品中正;北境用兵,倚重新兴勋贵;更借金山寺、鸿胪寺等案,不断敲打世家影响力。此乃煌煌大势。” “值此微妙之时,我颍川陈氏与琅琊王氏联姻在前,已震动朝野。若再于颍川祖地,集两家之力,大张旗鼓兴建一座广纳英才、声势浩大的书院,由曦掌院传道……” “此举,落在陛下眼中,落在朝堂衮衮诸公眼中,岂非是两大门阀公然联手,聚拢文运声望,自成一方格局?恐非助益,反为取祸之道啊!” 陈曦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点破现实,厅堂内的空气似乎瞬间凝重了几分。 “哈哈哈哈!” 一阵清越而略带讥诮的笑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凝重。 郭嘉提着朱红酒葫芦,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葫芦里的酒都洒出几滴,落在雪地上,晕开几点深红。 “子川啊子川!你这份思虑周全、谋定后动的性子,当真是…” 郭嘉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眼中却闪烁着洞穿世事的锐芒,“不过,你只看到了其一,却未看透其二!” 陈群亦是抚须莞尔,那温润平和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属于大能的睥睨之色: “子川多虑了。陛下欲打压者,非是天下所有门阀。” 王羲之捋须颔首,接过话头,声音清朗,带着世家领袖特有的傲骨与清醒: “陛下剑锋所指,乃是河北那群盘踞地方、兼并土地、隐匿人口、对抗中枢、甚至暗中勾连妖邪、吸吮民脂民膏的蠹虫!是那崔、卢、郑之流!他们仗着祖上余荫,不思进取,只知鱼肉乡里,把持地方,早已沦为大唐肌体上的毒瘤,不拔不快!” 陈群笑道,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辛辣: “至于我们?呵!子川,你且看这颍川!看这琅琊!田亩可曾荒芜?水利可曾废弛?仓廪可曾空虚?族中子弟,可曾只知斗鸡走马、欺男霸女?” “我陈、王两家,诗礼传家,耕读为本,修桥铺路,开仓赈济,教化一方!这才是真正的千年世家风骨!我等聚文脉,兴教化,传的是济世安民的正道学问!陛下英明,岂会不分青红皂白,将我等与河北那群蠹虫混为一谈?” “不错!” 郭嘉声音沉稳,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 “陛下打压的,是阻碍皇权、祸乱地方、动摇国本的浊流!而我等清流,修身齐家,著书立说,为国育才,此乃辅弼明君、稳固社稷之举!陛下不仅不会忌惮,反而会乐见其成!此书院建成,正是向陛下、向天下彰显我世家清流本心、献上治国良才之明证!” 【叮!洞悉皇权与世家博弈关键,明晰清浊之分,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2683!】 三位千古风流人物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振聋发聩。陈曦心中微澜。 世家与世家,亦有云泥之别。 陈群所言,并非虚妄。 颍川陈氏治下,田亩井然,水利通达,虽也有依附,但秩序井然,民生远胜于豫州他处所见之凋敝。 琅琊王氏更是门风清正,名士辈出。 他们代表的,是门阀中真正有底蕴、有担当、以文教和治世能力立足的清流力量。 而河北崔、卢、郑等家,则是门阀制度的畸形产物,是附着在大唐躯体上疯狂吸血的蚂蟥,是李二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此等区分,李二心中必然如明镜一般。 然而…… 陈曦眼底深处,温润的神光下,依旧保留着一丝穿越者特有的清醒与疏离。 世家终究是世家。 纵然是清流,其根本利益亦在于维系门第不坠,在于掌控知识、土地和上升渠道。 所谓清流,不过是更懂得审时度势、更善于包装自己、更明白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道理罢了。 与寒门、与黎庶,天然存在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自己这格物大道,其终极目的,是开启民智,是打破知识的垄断,是让力与理真正普惠万民,某种程度上,也是在掘断世家赖以生存的根基,即知识的特权。 今日借世家之力立书院,犹如与虎谋皮,未来道途之上,理念的冲突恐怕在所难免。 不过…… 陈曦念头电转,利弊瞬间权衡清晰。 眼下,书院之立,利远大于弊! 此乃传播格物大道、凝聚人道文运、叩击儒圣之门的绝佳契机! 借助陈、王两家的庞大人脉、资源、声望,格物之学能更快地深入人心,影响朝堂,惠及生民。 至于未来的理念之争? 那是未来之事。 唯有自身实力足够强大,道统根基足够深厚,方有资格去谈改变。 心中顾虑虽未全消,但已化去大半。 陈曦深吸一口气,那沉凝如岳的气息仿佛更加内敛坚实。 他对着陈群、王羲之、郭嘉再次郑重一揖,声音清朗而坚定: “老祖宗、逸少先生、奉孝先生,金玉良言,如拨云见日。是曦思虑不周,顾虑过甚了。此书院之立,确乃弘扬正道、利国利民之盛举!曦,愿担此重任!” 陈群眼中满意之色更浓,王羲之抚掌而笑,郭嘉则提着酒葫芦对陈曦遥遥一敬。 陈曦直起身,目光澄澈,提出了最关键的条件: “然,书院既以传我格物大道为根本,曦斗胆,有一不情之请。” “讲。”陈群颔首。 “曦需掌书院绝对之主导权!”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山长之位,院规制定,教习聘请,学子选拔,课业设置,乃至书院一应开支用度之最终核验,皆需由曦一言而决!” “陈、王两家,可遣德才兼备、真心向学之子弟入院修习,亦可派人协理庶务,但绝不可干涉教学根本,更不可借书院之名,行结党营私、干涉朝政之事!” “此乃书院纯净、学问纯粹之根基,望老祖宗与逸少先生应允!” 此言一出,庭院内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 绝对的掌控权! 陈群深邃的目光注视着陈曦,仿佛要将他灵魂看透。 王羲之捋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沉的激赏。 郭嘉则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低语道: “好个陈子川!这才是立道之主的魄力!” 片刻,陈群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通达与对后辈的绝对信任: “可!书院既以你为山长,传你之道,自当以你为尊。陈氏上下,绝无异议。”他目光转向王羲之。 王羲之洒然一笑:“我琅琊王氏,求的是学问真谛,是薪火相传,而非争权夺利。子川此请,正当其时!老夫亦代王家应允!书院之内,格物大道为尊,一切以山长之令为准绳!” 压在心头最后一块石头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与使命感自陈曦胸中升腾。 目光扫过这清幽的庭院,望向澄澈却铅灰的天空,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 “既如此,”陈曦的声音带着一种开创新局的沉凝与一丝微不可察的怀念,“此书院之名,便唤作独秀。” “独秀?”王羲之品味着这两个字。 “昔前南岳有峰,名曰独秀,不与群山同列,卓然于世。” 陈曦解释着,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前世故乡那座并不巍峨却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山峰。 “此名,一喻书院学问独树一帜,格物之道卓然不群;二喻入此门者,当砥砺自身,力求超拔,成就栋梁之材;三喻……” 他顿了顿,没有说出那第三层深藏的私人念想,只是平静道:“立于这颍川文脉之上,开此新学之天地,正当其名。” “独秀书院……好!” 陈群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赞道。 “卓然独立,志存高远!此名甚佳!” “独秀……独秀……” 郭嘉晃着酒葫芦,醉眼朦胧中却透着清明。 “不群不党,自辟蹊径,卓尔不凡!好名字!当浮一大白!” 说罢,仰头畅饮。 王羲之亦是颔首微笑:“独秀之名,暗合格物穷究、另辟大道之精神,更显山长超拔之志。老夫这便去写匾额!” 尘埃落定,蓝图绘就。 陈群玄袍微动,身影仿佛融入了庭院渐起的暮色: “选址营造诸事,族中自会全力操办,子川静待佳音便是。” 王羲之与郭嘉亦含笑告辞,身影如同水墨般淡去。 澄心苑内,复归寂静。唯有古梅的幽香愈发清冽。 陈曦独立阶前,望着三位大能消失的方向,又望向高墙外铅灰色的天空。 独秀书院…… 这方承载着格物大道、人道文运以及他自身道途期许的基石,终于在这颍川古地,在两大顶级门阀的倾力支持下,在皇权与世家博弈的夹缝之中,正式定下了名分,即将破土动工。 前路迢迢,波澜必不会少。 然书院既立,道统之基已成。 便如同这风雪中的虬枝老梅,根已深扎,只待春来,便可绽放出照耀此世的独有光华。 第112章 王语嫣! 水月洞天内,光阴如清泉流淌过青石,悄然无声又奔涌不息。 灵山之巅,云海蒸腾翻涌,托举着陈曦盘坐的身影。 双眸微阖,周身无半分煊赫气势外放,唯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静。 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在亚圣境界的根基上,正经历着无声的淬炼与升华。 神念沉入识海深处,那册非金非玉的《格物天工论》金书悬浮中央,封面之上,山河社稷、日月星辰、齿轮杠杆、火焰雷霆、草木生灵等包罗万象的虚影流转不息,散发出浩瀚、博大、智慧的磅礴气息。 此刻,书页无声翻动,无数细微玄奥的金色符文流淌组合,演化着天地间最本质的能量流转、物质结构、力场变化。 陈曦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结合前世浩如烟海的科学原理与今世所悟的仙道法则,在书页的空白处不断烙印下新的篇章。 “格物之基,首重数算……” 神念引动,虚空中无数金色的算符自行凝结、组合、推演,形成最基础却至关重要的数理模型。 “此乃格物之筋骨,无此,万丈高楼无从起。” “次重观测……” 符文流转,演化出光线折射、力臂平衡、水波涟漪、热力传导等种种现象的微观轨迹。 这些轨迹不再是模糊的描述,而是被赋予了精确的量化刻度与可重复验证的规则。 “格物之眼,洞幽烛微。无实证,则理为空谈。” “再重推演……” 金色符文骤然变得繁复无比,如同星河旋转。 以数算为基,以观测为据,推演万物变化之规律。 杠杆省力之极值、水车汲水之效率、流火珠能量之稳定阈值…… 皆在符文的生灭流转中被精确计算优化。 “格物之心,穷究其变。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 “终重致用……” 符文的光芒变得温润而充满生机。 农桑稼穑之器、水利工巧之图、百工锻造之法、乃至富民强国之策的雏形,在书页上缓缓具现。 每一道符文的流转,都指向一个具体而微、能改善生民境遇的方向。 “格物之魂,利济苍生。此道之根本,尽在于此!” 【叮!闭关潜修,梳理格物大道体系,构建《格物天工论》核心框架,根基愈发浑厚,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3183!】 水月洞天十日,外界不过一昼夜。 当最后一道关于推演符文深深烙印入金书,陈曦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温润神光流转,仿佛蕴藏了星河流转,又复归深潭般的沉静。 心念微动,身影已出现在澄心苑的书房内。 窗外天色微明,细碎的雪沫子无声飘落,覆盖着庭院中的古梅与青石小径。 陈曦行至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 案上早已备好特制的天蚕冰心纸与龙血墨锭。 墨色暗沉如血,隐有龙形纹路游动。 纸张薄如蝉翼,洁白坚韧,蕴含着至清至纯的灵性。 提笔蘸墨,笔锋悬于纸上,略一沉吟,铁画银钩的字迹便已落成。 第一封,致国子监祭酒孔颖达。 “颖达先生尊鉴: 睽违教谕,倏忽经旬。长安诸事,承蒙先生鼎力维持,曦感铭五内,愧无以报。 今曦已归颍川故里。蒙先祖荫蔽,族中厚待,于城西择钟灵之地,筹建独秀书院,专授格物致知、经世致用之学。此乃传道之基,亦为济世之始。 书院初创,百端待举。 尤缺笃学敏思、心系黎庶之才。 昔随曦于格物堂中,略窥格物门径之诸生,其性坚韧,其志可嘉,于豫州荒原之上,更立济世宏愿。 此等良材,若久困长安旧学樊笼,恐蹉跎其志。 恳请先生念格物新学初萌,育才艰难,允彼等即刻启程,南下颍川,入独秀书院深造。 彼等既得格物之基,当于此新天地中,印证所学,砥砺前行。 所需关防文书,族中自当遣人妥为办理,绝无滞碍。 此非仅为书院添薪,实乃为生民储才,为大道续火。万望先生玉成!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肃此奉达,恭请 钧安! 后学陈曦顿首 贞观十三年冬月廿九 陈曦笔锋沉稳,字字恳切。 他知道,以孔颖达对新学的期许与对自己的信任,此请必成。 取过一个特制的青玉简,将信笺小心封入,指尖一点浩然气烙印其上,形成无形的封禁与标识。 “阿福。” “公子!”一直静候门外的阿福立刻应声而入。 “速将此信,交于府中驿传管事。言明,以八百里加急,直送长安国子监孔祭酒,不得有误。” “是!公子放心!” 阿福双手接过玉简,感受到其上温润而沉凝的气息,不敢怠慢,躬身快步退下。 ........... 几乎就在陈曦封印玉简的同一时刻。 琅琊郡,王氏祖宅深处。 风雪如刀,割过庭院中虬劲的老松,在窗棂上堆积起厚厚的白。 暖阁内银霜炭烧得正旺,驱不散少女心头的烦闷与一丝按捺不住的决绝。 王语嫣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混沌的风雪世界。 她身着一件素雅的月白锦袄,身姿纤细却挺拔,如雪中青竹。 面容并非倾国倾城的绝艳,却清丽至极,肌肤如玉,眉眼间蕴着一股书卷浸润的灵秀之气,更深处,则是一缕不似凡俗的澄澈光华,那是幼时得异人点化留下的根骨印记。 “小姐,您真要……” 贴身丫鬟小荷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色男式棉袍,小脸上又是担忧又是兴奋,压低了声音问。 王语嫣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嗯。祖父与陈老祖亲自定下的婚事,语嫣不敢违逆。然,终身大事,岂能只听传言?那位陈博士……究竟是何等人物?是否真如逸少叔祖盛赞的那般惊才绝艳?是否真担得起格物立道,亚圣之姿八字?语嫣……须得亲眼看看。” 她缓缓转身,眸光清亮,如寒星点点。 “备好的路引、银钱、还有那枚敛息佩可都齐了?” “齐了齐了!” 小荷连忙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锦囊晃了晃。 “都在这儿!路引是托三房管事的儿子悄悄弄的,绝对看不出问题!银票是您自己的体己。敛息佩也戴好了,保管寻常修士看不出咱们根脚!” 小荷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得意,显然身负不俗修为。 王语嫣微微颔首,走到妆台前,动作利落地解散了如云青丝。 纤长的手指灵巧翻动,片刻间,一头乌发已被尽数绾起,藏入一顶厚实的青布棉帽之中。 她迅速褪去身上的锦绣衣裙,换上小荷捧着的青色男式棉袍。 宽大的袍服掩去了窈窕的身段,又在腰间束紧一根普通的布带,顿时显出一个清瘦文弱的少年书生模样。 她又取过一盒特制的深色膏脂,对着菱花镜,仔细地在脸上、颈项、耳后涂抹均匀。 细腻白皙的肌肤顿时变得暗淡粗糙,如同常年经受风霜。 最后,她拿起一支炭笔,在眉骨、鼻翼两侧轻轻描画几笔,原本过于精致的轮廓便添了几分属于少年的硬朗与风尘仆仆。 镜中人,已是一个面容微黑、带着几分书卷气又难掩旅途疲惫的寒门学子模样。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如蕴寒潭。 “如何?” 王语嫣看向小荷,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沙哑。 小荷瞪大了眼睛,围着自家小姐转了两圈,啧啧称奇: “绝了!小姐!要不是奴婢亲眼看着您装扮,路上撞见,打死也认不出来!就是……就是这眼睛太亮了些,得收着点。” 王语嫣闻言,眼帘微微低垂,长睫掩去了眸中大半光华,只余下谨慎与些许木然。 “这样呢?” “好了好了!这下真像个赶考遇着风雪、冻得不轻的小书生了!” 小荷拍手笑道,自己也麻利地换上了一身灰扑扑的小厮装扮,脸上同样做了修饰,显得平凡普通。 主仆二人最后看了一眼温暖精致的闺阁,再无留恋。 王语嫣从枕下摸出一柄长不过尺许、剑鞘古朴无华的短剑,珍而重之地贴身藏入棉袍内侧。 剑身微凉的气息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一丝沉静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暖阁通向庭院的一扇偏僻角门。 凛冽的风雪瞬间倒灌进来,吹得两人衣袍猎猎作响。 “走!” 王语嫣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风雪弥漫的寒夜之中。 小荷紧随其后,反手轻轻带上了门扉。 两道纤细的身影,迅速融入琅琊郡外官道上无边的风雪与黑暗里。 青色的棉袍很快被雪花染白,步履在深厚的积雪中留下两行倔强的印记,旋即又被狂风迅速抹平。 风雪如怒,长夜未央。 “小姐,咱们真能走到颍川吗?这风雪也太大了!” 小荷缩着脖子,声音在风里有些发颤。 “噤声,叫公子。” 王语嫣的声音透过风雪传来,依旧平稳。 抬起头,望向风雪肆虐的西南方向,帽檐下仅露出的双眸深处,那抹澄澈的灵光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执着。 “陈子川……但愿你,莫让语嫣失望。” 第113章 相遇 凛冽如刀的风雪终于在进入颍川地界后收敛了狂暴的势头,化作细碎的雪沫,无声地飘落在青灰色的古老城墙上。 城垛上积着厚厚的白,更衬得这座沉淀了千年文脉的巨城雄浑而肃穆。 城门外官道上,两道裹在厚实青色棉袍里的身影,随着稀疏的人流,缓缓踏入了颍川南熏门厚重的门洞。 正是改装易容、风尘仆仆的王语嫣主仆二人。 “公子,终于到了!” 小荷压低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兴奋,好奇地打量着城门洞内斑驳却坚实的石壁,以及门洞外豁然开朗的长街景象。 王语嫣此刻已然是面容微黑、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寒门学子王言。 轻轻嗯了一声,眼帘低垂,掩去眸中那过于清亮的光华,只谨慎地扫视着这座闻名已久的文脉祖庭。 与想象中世家门阀笼罩下的压抑不同,颍川城内虽也透着千年沉淀的厚重感,街道宽阔整洁,屋舍井然有序,行人神色虽不算富足,却也少见豫州一路行来那种深入骨髓的麻木与菜色。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书肆、文玩店、笔墨坊尤其多,空气中仿佛都飘散着淡淡的墨香与纸卷气息。 “倒是个……有规矩的地方。” 王语嫣心中暗道,对颍川陈氏的治家之道,生出了第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主仆二人寻了一处干净但价格低廉的脚店安顿下来。 稍作梳洗,换了身略干净些的青色棉袍,王语嫣便带着小荷,如同寻常初来乍到的学子,开始在城中看似随意地闲逛起来。 雪后的颍川,空气清冽。 她们穿行在石板铺就的街巷,听着市井的喧嚣,也捕捉着关于陈曦的只言片语。 “……听说了吗?城外伏牛山脚下那块地,划给陈司业建书院了!” “可不是!好大的手笔!陈、王两家合力,啧啧……” “陈司业?就是那位在长安国子监开格物新科,又在鸿胪寺一剑斩了倭奴妖使的陈博士?” “正是!听说陛下都亲口嘉许,赐了司业衔!如今归宗,老祖宗亲自安排,要在咱颍川立一座独秀书院,广招天下英才,不拘门第!” “不拘门第?当真?”有人惊疑。 “千真万确!告示都贴出来了!就在府衙外墙和几个城门处!写得清清楚楚,凡有志于格物致知、明理济世者,不拘出身,皆可应考!” “这……这陈司业,气魄非凡啊!难怪老祖宗如此看重……” “..........” 街角茶肆里几个老者的议论,清晰地飘入王语嫣耳中。 她脚步微顿,帽檐下的眼眸闪过一丝讶异。 独秀书院?不拘门第?广招天下英才?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其份量她身为琅琊王氏嫡女,再清楚不过。 这意味着打破世家对知识和上升渠道的某种垄断,这是何等的气魄与胸襟? 绝非寻常沽名钓誉之辈敢为、能为之事。 祖父王羲之信中盛赞他格物立道,亚圣之姿,她心中虽信祖父眼光,却也存着几分耳听为虚的疑虑。 如今亲闻这书院之名与招贤之策,那份疑虑不由得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好奇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许。 “走,去城外看看。” 王语嫣声音依旧刻意沙哑低沉,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主仆二人循着路人指点,出了城西。 风雪虽歇,但寒气依旧刺骨。 行约数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便撞入眼帘! 伏牛山余脉环抱之中,一片开阔的坡地已被清理出来。 积雪被推到四周,露出深褐色的冻土。 成百上千的民夫工匠正在忙碌着,号子声、夯土声、锯木声、石匠凿石的叮当声汇成一片充满生机的交响。 而在工地中央,一处临时搭建、视野开阔的木台上,一道青衫身影正立于其上,身姿挺拔如松,正是陈曦! 王语嫣拉着小荷,混在远处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和零星几个探头探脑的学子之中,目光瞬间牢牢锁定了那道身影。 只见陈曦并非袖手监工,他手中拿着一张巨大的图纸,正对着身边几位管事模样的人沉声吩咐。 距离虽远,听不清具体言语,但他手指点划图纸的动作沉稳有力,条理清晰。 时而指向地基挖掘的深度标记,时而点向远处规划中引水渠的走向,时而指向几处正在搭建的巨大木结构骨架,似乎在讲解着关键的承重节点。 更让王语嫣心头微动的是,陈曦并非一味追求速度与宏大。 这与王语嫣想象中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朝廷新贵形象截然不同! 没有颐指气使,没有不食人间烟火,只有一种沉静的力量和对人本身的尊重。 这份务实与仁心,比任何华丽的辞藻或滔天的权势,都更能打动人心。 “他……竟是这样的人?” 王语嫣心中那点因家族联姻而起的最后一丝疏离感,在这一刻悄然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好奇和认同。 就在这时,陈曦似乎交代完了重要事项,将图纸交给管事,自己则带着陈子凡、牛小虎以及赵清源等几个核心学子,卷起袖子,走下了木台。 他们并非去指手画脚,而是径直走向一处正在合力夯实地基的民夫队伍。 陈曦竟亲自从一名年轻力壮的民夫手中接过了沉重的石夯! “师父!” 陈子凡和牛小虎惊呼一声,想上前帮忙。 “无妨。”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开,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平静。 “夯土之力,在于节律与协调。重心下沉,腰马合一,力发于根,贯于臂,落于夯……” 他一边说着,一边沉稳地示范起来。 那沉重的石夯在他手中仿佛轻了几分,随着他腰身下沉、双臂挥动,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重重砸在冻土之上,发出沉闷而扎实的咚声! 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重叠在前一次的落点上,效率惊人。 周围的民夫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由衷的赞叹和掌声。 陈子凡等学子更是看得眼睛发亮,纷纷有样学样,在陈曦的指点下,笨拙却认真地加入其中。 一时间,那处地基的夯土声变得格外雄浑有力。 身体力行,毫无架子,亲传技艺! 这一幕,如同重锤,狠狠敲在王语嫣的心坎上。 她看着风雪初霁的阳光下,那个挽袖夯土、神情专注沉凝的青衫身影,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在冷风中化作白气,看着他指点弟子时眼中那份纯粹的认真……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涌上心头,混杂着欣赏、认同,甚至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她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想要…… 参与其中! 这独秀书院,这格物大道,这主持一切的人…… 都让她感到一种蓬勃向上的吸引力,与她内心深处对真学问与济世用的追求不谋而合。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王语嫣拉了拉帽檐,对身边的小荷低声道: “你在此稍候。” 然后,她整了整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棉袍,挺直了清瘦的腰背,迈开脚步,迎着工地上的喧嚣与尘土,坚定地朝着那个刚刚放下石夯、正用布巾擦汗的青衫身影走去。 她的步伐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寒门学子应有的谨慎与求知,径直走到陈曦面前数步之遥,停下脚步。 在陈曦略带询问的平静目光投来之前,她微微躬身,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学子礼,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微哑,却清晰地响起: “晚生王言,琅琊游学至此。见先生宏图大展,兴学立院,广纳英才,教授格物济世之学,心向往之。晚生不才,粗通文墨,亦慕大道。 不知…… 先生这独秀书院,可还需人手?劈柴担水,洒扫抄录,晚生皆愿效力!只求能近观先生行止,略窥格物致知之堂奥!”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掠过少女(少年)微黑却难掩清秀轮廓的脸庞,那双低垂的眼帘下,是掩藏不住的炽热而坚定的光。 第114章 洞天显现! 寒风卷起雪沫,掠过少年王言微黑却难掩清秀轮廓的脸庞。 那双低垂眼帘下,是掩藏不住的炽热而坚定的光。 陈曦的目光落在面前这自称琅琊游学寒士的王言身上。 亚圣之境,神念返照自身,亦能映照外物纤毫。 《文王后天六十四卦》更在识海深处悄然流转,推演天机。 眼前这少年,皮囊下的伪装虽堪称精妙,寻常修士乃至大儒都未必能看穿,但在陈曦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洞悉万物本源的浩然正气感知下,如同薄雾笼罩下的清泉,虽朦胧,却难掩其底质的澄澈与一丝掩藏极深的、非人间凡俗的灵秀之气。 女扮男装。 根骨清奇,隐有仙灵道韵流转。 虽极力模仿寒门学子的局促与风霜,但那份融入骨血的世家仪态与眼底深处不谙世事的纯净,却在不经意的细微处悄然流露。 尤其是那双眼睛,纵使刻意低垂收敛光华,其本质的灵透,又岂是凡尘风雪与粗陋膏脂所能彻底掩盖? 陈曦心念电转,神念如镜,瞬间已将这王言的伪装剖析得七七八八。 然而,他并未在那清瘦身躯上感知到半分恶意。 那股炽热的向往与求知欲,纯粹而坚定,做不得伪,亦与格物大道隐隐相合。 其根脚中的仙灵道韵,更让陈曦心中微动,联想到老祖陈群与逸少先生口中那位幼得异人点化的琅琊王氏嫡女王语嫣。 莫非……是她? 念头一闪而过,陈曦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深潭无波。 “王言?” 陈曦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波澜,目光温润地落在少年身上。 “独秀书院初创,百废待兴,确需人手。然此地非是安逸书斋,劈柴担水是苦力,测绘营造是学问,皆需脚踏实地,不畏寒暑劳碌。你……可能持否?” “能!” 王语嫣猛地抬起头,帽檐下那双刻意黯淡的眸子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亮,斩钉截铁地应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晚生出身微寒,深知物力维艰,绝非贪图安逸之辈!但有力所能及,万不敢辞!只求能追随先生左右,略窥大道门径!” 这份急切与真诚,让一旁的陈子凡和牛小虎都为之侧目。 陈曦微微颔首:“既如此,便留下吧。子凡,带王言去安置,暂归你调度,熟悉书院营造诸事,先从文书抄录、物料清点做起。” “是,师父!” 陈子凡应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师弟。 牛小虎也憨厚地咧嘴一笑。 王语嫣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连忙再次深深一揖: “谢先生收留!晚生定不负所望!” 自那日起,王言便成了独秀书院营造工地上一个勤勉的身影。 她谨记身份,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棉袍,努力融入寒门学子的角色。 风雪严寒,冻得她鼻尖通红,双手生疼,她却甘之如饴,只因能离那道青衫身影更近一些。 而越是靠近,王语嫣心中的震撼与倾慕便越是深重。 她亲眼看着陈曦立于风雪中的高台,手持巨大图纸,指点江山。 那图纸上的线条、符号、数据,在她眼中如同天书,却在他口中化作清晰无比的指令,化作了工匠们手下逐渐拔起的坚实基座、精巧构架。 他并非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而是常常走下高台,深入工地。 她见过他蹲在泥泞的地基旁,与张铁山、赵清源等学子一同争论某个承重节点的最佳角度,用炭笔在冻土上飞快演算,那份专注与投入,仿佛天地间唯有眼前之理。 她更见过他在歇息的间隙,随手拾起一根冻僵的枯枝,指尖微光流转,便能将其纹理结构、受冻脆化的原理剖析得透彻无比,化作格物致知的生动一课,引得围观的学子民夫如痴如醉。 务实,沉凝,渊博,亲力亲为,却又仿佛掌控着天地间无形的法则。 每一次远远望见那道青衫身影,每一次听到他沉静而蕴含至理的声音,每一次感受到他那洞悉万物却包容平和的注视,都让她心底那株名为倾慕的幼苗悄然滋长。 言必称陈师,眼神中的崇敬日益浓烈,。 “陈师今日讲解的轮轴省力之变,竟与那日夯土发力暗合,真是大道至简……” 她会在抄录的间隙,忍不住低声对小荷感叹。 “陈师亲手修改的那张水渠引流图,兼顾了地势、流速与灌溉之需,比族中那些大匠只知堆砌华丽水榭高明太多了!” 独秀书院的轮廓在数千人的辛劳下日渐清晰,主体殿堂的框架已然立起,气象初显。 这一日,营造重点延伸至书院规划的后山区域。 此地背靠伏牛山余脉,多嶙峋怪石与古木寒松,地势较为陡峭,本是规划中的清修静思之所与未来实验场地的预留地。 数十名石匠正按照图纸,在陈子凡的监督下,小心地清理一处陡坡下的碎石浮土,准备开凿石阶与稳固地基。 突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鸣,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震鸣并非巨响,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掠过整个后山工地。 正在清理碎石的石匠们手中铁钎猛地一颤,几块被撬松的巨石竟诡异地停滞了滚落的趋势,悬在坡上微微晃动!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涟漪荡开,周遭飘落的细小雪沫骤然改变了轨迹,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纷纷扬扬地朝着陡坡深处一个刚刚被清理出来的、约莫丈许方圆的石壁凹陷处汇聚而去!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凹陷处的石壁,原本灰扑扑毫不起眼,此刻竟隐隐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水波般的流光! 流光极淡,在冬日的天光下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间扭曲感和古老苍茫的气息! “怎么回事?” “地龙翻身了?” “那石头…那石头在发光?” “..........” 石匠们惊疑不定,纷纷停下手头活计,骇然地看着那处异常的石壁。 “有古怪!” 陈子凡金睛瞬间亮起,警惕地盯着那石壁凹陷处,小脸上满是凝重,他能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精纯庞大的灵力波动正从那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几乎在异变发生的同一刹那! 澄心苑内,正于静室中推演《格物天工论》中力场与空间关联章节的陈曦,猛地睁开了双眼! 眸中温润如玉的光华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洞穿虚空的锐利神芒! 他清晰地感应到一股庞大、古老、且带着明显空间折叠波动的能量,在书院后山的方向轰然爆发。 虽然转瞬即逝,只留下微澜,但那股气息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攫住了他全部心神! “洞天之力?” 陈曦霍然起身,青衫无风自动。 这股气息,与他掌心的芥尘寰印记隐隐呼应,却又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原始,仿佛蛰伏了万载岁月,刚刚被书院营造的动静无意中触动了封印的一角! 没有丝毫犹豫,陈曦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静室之中。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后山那处陡坡之上,正落在那泛着微弱水波流光的石壁凹陷前! 沉凝如岳的气息无声弥漫开来,瞬间抚平了惊惶的工匠们的心绪。 陈曦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浩然金芒吞吐不定,缓缓探向那水波般流转的石壁。 金芒触及流光的刹那—— “嗤啦!” 如同水滴落入滚油! 那石壁上的流光骤然暴涨! 一片朦胧而浩瀚的虚影在石壁表面急速流转、放大! 隐约可见其中峰峦叠翠、飞瀑流泉、古木参天、仙禽异兽的轮廓一闪而逝! 一股比刚才浓郁千百倍的、精纯得令人窒息的古老灵气,混合着洪荒苍茫的岁月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从那石壁凹陷处喷薄而出! “轰——!” 整个独秀书院后山,风云变色! 第115章 栖霞洞天 独秀书院后山,陡坡之上。 那石壁凹陷处喷薄出的洪荒灵气与苍茫气息,如同无形的巨浪,瞬间席卷了整个后山营造之地! 寒风凝固,飘散的雪沫被无形之力定格在空中,形成一片诡异的悬浮冰晶之幕。 数千工匠、学子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骇然僵立,连呼吸都停滞,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石壁表面,水波般的流光已非微澜,而是化作一道丈许高的光门! 门内光影流转,隐约可见峰峦叠嶂,古木参天,飞瀑倒悬于云海之间,更有仙鹤清唳、瑞兽奔走的虚影一闪而逝。 一股远比陈曦所拥有的水月洞天更为浩瀚、古老、精纯的天地灵气,如同沉睡万载的巨龙苏醒,带着沛莫能御的威压,正试图挣脱束缚,彻底显化于此间! 就在这天地异象撼动人心,连陈子凡的金睛都感到刺痛,牛小虎等人几乎要被那气息压垮的刹那—— “嗡!嗡!嗡!” 三道远比洞天灵气更为凝练、带着超脱凡尘意味的磅礴气息,如同瞬移般降临此地! 空间微澜,三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曦身侧,成三角之势,隐隐将那喷薄灵气的光门围在中央。 玄衣垂落,气息渊深如万古星空,正是老祖陈群! 青衫磊落,周身萦绕着温润文华与凝练仙光,书圣王羲之! 提着朱红酒葫芦,眼神却再无半分慵懒,唯有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鬼才郭嘉! “好精纯古老的洞天本源!” 王羲之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目光灼灼地扫视着光门内的景象,声音带着一丝惊叹。 郭嘉灌了一口酒,酒气瞬间被那浓郁的灵气冲散,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智者的精芒: “啧啧,伏牛山竟蛰伏着如此一方无主福地!子川小友,你这独秀书院选址,当真是福泽深厚,气运所钟啊!” 他看向陈曦,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此乃天赐道场!书院得此洞天为基,日后发展,何止不可限量?足以开宗立派,泽被万世!” 陈群深邃的目光从那光门移向陈曦,玄色衣袍无风自动,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子川,此乃你之机缘,亦是我陈氏、乃至人族文运之机缘!天赐福地,合该归你所有。然……” 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了几分: “洞天有灵,自成一方小天地法则。此洞天蛰伏万载,本源雄浑,其灵性必强韧桀骜,绝非寻常手段可轻易慑服。欲将其彻底炼化收归己用,化为书院根基,需有镇压其本源、契合其法则的绝对伟力。强取恐遭反噬,引动空间乱流,非但前功尽弃,更可能殃及池鱼。” 陈群的目光带着期许,也带着一丝探询,落在陈曦身上。 王羲之与郭嘉亦同时看向陈曦,等待着他的决断。 他们虽为跳出红尘的大能,但此洞天乃陈曦书院之基,且他们深知陈曦自有其道,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代劳。 陈曦立于光门之前,青衫在澎湃的灵气流中猎猎作响,神色却依旧沉静如深潭古井。 面对三位大能的提醒与期许的目光,他只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 “多谢老祖、逸少先生、奉孝先生提醒。曦,省得。”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身影已毫不犹豫地没入了那流光溢彩、气息暴烈的洞天光门之中,消失不见! “师父!” “先生!” 陈子凡、牛小虎等人惊呼出声,满眼担忧。 陈群袍袖微拂,一股无形却浩瀚的力量瞬间扩散开来,如同最坚韧的屏障,将整个后山营造之地连同那躁动的光门一同笼罩、稳定下来。 “无妨。” 陈群的声音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子川自有分寸。” 洞天之内。 甫一进入,陈曦便感受到一股远比水月洞天更为浩瀚磅礴的天地伟力! 脚下是坚实而充满生机的古老土地,远处层峦叠嶂,云雾缭绕于山腰,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的灵雾,在山涧流淌。 参天古木虬结如龙,奇花异草遍地生辉,更有灵泉汩汩,仙禽翱翔,一派洪荒初开、生机无限的景象! 然而,就在陈曦踏入的瞬间,整个洞天世界猛地一震! 轰隆隆! 群山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愤怒的咆哮! 大地震动,无数巨石凭空凝聚,带着万钧之力向他轰砸而来! 天空云层翻滚,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灵气巨掌,掌心雷霆闪烁,蕴含着洞天本源法则的恐怖威压,狠狠拍落! 更有一股无形却坚韧无比的排斥意志,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向陈曦的神魂,欲要将他这个入侵者彻底驱逐、碾碎! 这便是洞天之灵的反抗! 它虽无清晰意识,却有着守护自身存在、抗拒外来炼化的本能!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玄仙都瞬间重创甚至陨落的狂暴攻击,陈曦眼中温润的神光骤然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万物、掌控法则的绝对威严! 他不再压制体内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 “定!” 一声清喝,并非震耳欲聋,却仿佛天地间最根本的律令! 言出,法随! 以陈曦为中心,一股堂皇正大、承载着教化天地、梳理乾坤意志的亚圣威能轰然爆发! 那轰砸而来的万钧巨石,在距离他周身百丈之外,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轰然停滞,继而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消散于浓郁的灵气之中! 那遮天蔽日、蕴含雷霆的灵气巨掌,在距离他头顶千丈之处,如同冰雪消融,瞬间瓦解,重新化为温顺的云霞! 那亿万根刺向神魂的无形排斥之针,在触及那口沉凝如岳、绽放着无量金光的浩然正气时,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消弭净化! 亚圣之境,在一定范围内,心念所至,便是法则! 言出法随,便是天宪! 这方洞天虽大,其核心本源法则区域,却仍在陈曦此刻全力爆发的亚圣威能笼罩之下! 陈曦并未施展任何具体神通,只是将自身那口承载着格物大道、洞悉天地至理的浩然正气提升到极致,以最纯粹、最本源的理之力量,去沟通、去梳理、去抚平这洞天躁动的法则! 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潮水,温和而坚定地蔓延开去,渗透进这方洞天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灵气。 没有强行烙印,没有暴力征服,而是如同一位温和的师长,以自身浩瀚的智慧与堂皇正道,去理解、去包容、去引导这洞天本源中那懵懂而倔强的灵性。 “天地有常,万物有序。汝自混沌生,蕴灵秀于内,当为济世育人、开智明理之基,而非困守一隅,虚度光阴……” 陈曦的声音直接在洞天的本源核心处响起,带着大道纶音般的韵律,阐述着格物之理,教化之道,点明其未来的归宿与价值。 洞天的反抗意志在这股堂皇正大、包容万有的亚圣气息与大道纶音的抚慰下,如同被阳光融化的坚冰,迅速消解。 那狂暴的灵气渐渐平复,躁动的法则趋于稳定,一股亲近、依赖甚至孺慕的微弱意念,从洞天本源深处悄然传递出来。 陈曦心念一动,指尖逼出一滴蕴含着他本源气息与一丝浩然正气的精血,屈指一弹。 精血化作一道金红流光,瞬间没入洞天核心深处,消失不见。 “嗡——!” 整个洞天世界再次发出震鸣,但这一次,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如同新生婴儿般的欢欣雀跃! 天地间浓郁的灵气如同受到感召,化作七彩霞光,温柔地环绕在陈曦身周,仿佛在朝拜它们新的主人。 一种水乳交融、血脉相连的感觉,清晰地浮现在陈曦心头。 成了! 神念扫过这方广袤天地,陈曦心中亦不由赞叹。 此洞天之大,远超他的水月洞天,山川河流,平原深谷,灵气充沛,资源丰富,堪称一方完美的世外净土。 更令他满意的是,其时间流速与外界的比例,竟与水月洞天一致,约为十比一! 这无疑为未来书院的深度研究与精英培养,提供了绝佳的环境。 目的已达,陈曦不再停留,心念微动。 洞天入口光门处流光一闪,那道沉凝的青衫身影已重新出现在陡坡之上,立于陈群、王羲之、郭嘉三人面前。 外界不过短短十数息。 陈曦气息内敛,神色如常,仿佛只是进去转了一圈。 唯有那深邃眼眸中残留的一丝洞悉本源法则后的明悟光华,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绝不简单。 “如何?”王羲之关切问道。 陈曦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幸不辱命。此洞天已认主,名栖霞。其内广袤,灵气充沛,时间流速亦如我所愿,十比一。可为书院日后清修、研学、培育良材之根基。”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陈曦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已认主三字,陈群、王羲之、郭嘉三人眼中依旧掠过难以掩饰的惊叹! 那可是无主万载、本源雄浑的古老洞天! 其灵性之强韧,反抗之激烈,他们在外界都能清晰感知到。 寻常金仙想要强行镇压收服,恐怕都要费一番手脚,甚至可能引发洞天自毁。 而陈曦,不过区区十数息,不仅毫发无伤地出来,更是云淡风轻地宣告成功! 这份举重若轻,这份深不可测的底蕴…… 陈群深邃的目光在陈曦身上停留片刻,仿佛要将他看透,最终化作一声包含欣慰与激赏的长叹: “善!大善!子川手段,神鬼莫测。此洞天归附,乃书院之幸,更是我人族文运昌隆之兆!栖霞之名,亦甚佳!” “哈哈哈!” 郭嘉畅快大笑,猛灌了一口酒,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十息定洞天!子川啊子川,你这当真是……深藏不露,深藏不露啊!老哥哥我服了!书院有栖霞为基,何愁不兴?当浮三大白!” 王羲之亦是抚掌而笑,看着陈曦的目光充满了激赏与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天赐福地,贤者得之!栖霞洞天既成书院底蕴,子川这独秀书院,真正是立于不败之地,未来成就,无可估量矣!老夫恨不能立刻挥毫,为这书院圣地再添墨宝!” 【叮!收服无主古老洞天栖霞,奠定书院万世根基,引动人道气运微澜,稳健经验值+1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4383!】 第116章 年关! 洞天之力平息,后山重归寂静,只余嶙峋石壁上一道浅浅隐泛水波流光的入口印记,仿佛方才那撼动空间的洪荒气息只是幻梦一场。 陈曦独立石壁前,青衫拂动,气息沉凝如渊。 他掌心虚托,两团微缩的天地虚影正缓缓旋转。 一团清灵温润,是相伴已久的水月洞天。 另一团苍茫古拙,则是刚刚降伏的洪荒古洞天。 二者气息迥异,此刻却在陈曦浩瀚神念与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包裹下,被强行拉近,边缘处已有丝丝缕缕的法则流光在激烈碰撞湮灭试探着交融。 “格物穷理,天地亦有其序。空间本源,当循其律而合!” 陈曦眸中温润神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洞穿虚空的刻刀。 识海深处,《格物天工论》金书轰然展开,无数蕴含空间至理的金色符文奔涌而出,化作无形的框架与桥梁! 轰隆! 无声的巨响在陈曦神念层面炸开! 水月洞天内,光阴似被压缩了百倍。 陈曦盘坐于灵山崩塌又重铸的峰巅,身影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与法则风暴中若隐若现。 周身清光大放,身后竹简沉浮、书声琅琅、山河社稷的亚圣气象凝实,化作定鼎乾坤的巨锚,死死镇住这片天地。 十日煎熬,外界不过弹指一瞬。 当最后一道狂暴的空间裂隙被温润如玉的浩然正气抚平,当最后一座崩碎的山脉重新凝聚起稳固的灵脉,当水月洞天的清泉与栖霞洞天洪荒瀑布最终交汇成一条贯穿新天地的浩荡灵河…… “嗡——!” 一种圆满、稳固、浩瀚无边的气息,自这片新生的天地中弥漫开来! 小千世界,成! 此界广袤远超先前十倍! 东方,水月洞天的灵山依旧高耸,清泉潺潺,仙雾缭绕,时间流速十倍于外界,是为传道授业、闭关精研的绝佳圣地。 西方,栖霞洞天的洪荒地貌被保留,巨木参天,异兽隐现,地火奔涌,奇矿深藏,充斥着原始而充沛的元气与炼器、格物所需的珍稀宝材,是为实践印证、百工锤炼的天然道场。 中央,灵河奔涌,滋养两岸沃土,无数蕴含灵性的草木种子在陈曦一念之下破土而出,欣欣向荣,未来可育灵谷仙药,泽被苍生。 “根基已成,当入吾身!” 陈曦低喝,双手结印,引动自身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正气,如同无形巨手,猛地攫住这片新生小千世界的核心本源! “炼!” 轰! 整个小千世界剧烈一震,随即飞速坍缩,化作一道无比璀璨、蕴含无尽空间生灭奥秘的混沌流光,顺着陈曦引动的浩然气桥,轰然没入其丹田气海深处! “呃啊——!” 饶是以陈曦九转金身二转的强横体魄与亚圣心性,此刻亦感觉丹田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灼热的星辰! 浩瀚无匹的空间本源之力奔涌冲刷,似要将他的身躯撑爆! 筋骨血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气血熔炉疯狂轰鸣! 他咬紧牙关,心神沉入体内,以《格物天工论》为总纲,以浩然正气为熔炉,强行梳理、镇压、炼化这方小千世界。 丹田气海深处,混沌初开,地火风水奔涌,一方微缩却真实无虚的天地轮廓缓缓沉浮、稳固,最终彻底与陈曦的生命本源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体内乾坤,成!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日月星辰生灭,山河大地流转,一股渊深如海、掌控天地的气息一闪而逝,复归沉静。 心念微动,书院后山那处石壁入口的印记便与他体内世界生出玄妙感应,成为通往这方体内乾坤最稳固的通道。 从此,独秀书院的后山,便是他道途根基的门户,亦是未来书院最大的底蕴与依仗! ......... 独秀书院的营造,在年关将近的喜庆催促下,越发如火如荼。 主体殿堂的巍峨框架已然矗立在伏牛山余脉环抱的开阔地上,青灰色的巨岩墙体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层叠的飞檐斗刺破铅灰的天幕,雏形初具的恢弘气象,已引得无数颍川百姓驻足远观,啧啧称奇。 工地上依旧人声鼎沸,号子声、凿石声、锯木声汇成一片充满生机的喧嚣。 但与月前的苦寒肃杀不同,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越来越浓的年节气息。 腊月二十三,祭灶的小年刚过。 一车车红艳艳的春联、斗方、门神画从城中运出,分发到各处工棚。 匠人们粗糙的手小心地接过,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郑重其事地将那抹象征吉祥的红色贴在简陋的工棚门楣上。 几处避风的角落,甚至支起了大锅,咕嘟咕嘟炖着肥厚的猪头肉,浓郁的肉香混着酱料的气息,随着寒风飘散,引得人腹中馋虫大动。 这是陈府特拨的款项,东家体恤,让这些离家在外的汉子们也能过个油水丰足的年。 陈曦的身影依旧每日出现在工地高台或泥泞的地基旁。 只是如今,他指点江山、俯身示范时,那份沉静中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掌控与从容,仿佛脚下这片正在崛起的书院,连同背后那片伏牛山余脉,都已与他血脉相连。 这一日,处理完几处关键梁架的图纸修正,陈曦行至后山入口附近。 王语嫣正和赵清源蹲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对着一张测绘图纸低声讨论引水渠的坡度计算,冻得通红的鼻尖和专注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先生。” 见陈曦走来,王语嫣连忙起身,恭敬行礼,眼底深处那抹崇敬愈发浓烈。 这些时日,她亲眼见证这书院从无到有,更亲身参与其中,陈曦那务实、渊博、掌控一切却又心怀仁厚的形象,早已深深烙印在她心底,挥之不去。 “嗯。” 陈曦目光扫过图纸,微微颔首。 “计算无误。年节将至,工地事稍缓,你等也莫要太过劳碌。” “是,先生。” 王语嫣垂首应道,心头却因这平淡的关怀泛起一丝暖意。 她抬头望向远处颍川城方向,城中已有零星的爆竹声遥遥传来,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在清冷的空气里拉出笔直的细线。 年味,真的浓了。 她望着陈曦走向别处检查的背影,青衫在料峭寒风中拂动,如山岳般沉静可靠。 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悄然缠绕上来,有对这沉凝身影的倾慕,有对家族联姻的茫然,更有对这方初生书院天地的不舍与归属感。 ............... 贞观十三年的最后一场雪,在除夕前夜悄然落下,细密如盐,覆盖了颍川城鳞次栉比的青瓦,也染白了独秀书院初具规模的屋脊。 颍川陈氏祖宅,澄心苑。 暖阁内银霜炭烧得正旺,驱散了深冬的寒意。 阿福指挥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厮,正将新剪的、带着霜雪寒气的红梅插入一只天青釉的玉壶春瓶里,冷香幽幽。 案几上,早已备好了陈曦所需的极品龙血墨与天蚕冰心纸。 陈曦并未动笔,只负手立于窗前,望着苑中覆雪的老梅虬枝。 体内那方小千世界稳固运转,与外界天地交感,让他对这年关时节的天地气机流转,体悟更深一分。 颍川城内外,万家灯火次第点亮,驱散着雪夜的黑暗,孩童的嬉闹声、隐约的爆竹声、飘来的食物香气,交织成一片独属于人间的、温暖的喧嚣。 这是黎庶的生机,也是他格物大道扎根的土壤。 .......... 同样是年关将近,同样是风雪漫天。 西行路上,一片荒凉的山坳背风处,景象却与颍川的喜庆富足判若云泥。 篝火在呼啸的寒风中艰难地跳跃着,火苗被拉得细长而扭曲,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几块冰冷的石头勉强围出一点可怜的温暖范围。 唐僧裹紧了单薄的锦襕袈裟,依旧冻得脸色青白,嘴唇发紫,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头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手中捧着一个豁口的破陶钵,钵里盛着的并非热粥斋饭,而是半钵刚融化的、混着草屑的脏雪水。 腹中饥火灼烧,却只能小口啜饮这冰冷的甘露聊以慰藉。 孙悟空蹲在篝火旁,火眼金睛在昏暗的火光下闪烁着焦躁的金芒。 烦躁地抓了抓头上被寒风吹得凌乱的毛发,声音干涩沙哑: “师父,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俺老孙转遍了方圆百里,连个耗子洞都没见着!山坳外头倒是有个破落村子,可…可家家户户烟囱都是冷的!灶台积灰怕有三寸厚!人都不知道逃荒到哪儿去了,想化口热乎的斋饭…难如登天!” 寒风卷着雪沫,如同冰刀般刮过山坳,发出凄厉的呜咽。 篝火猛地一暗,几乎熄灭。 唐僧捧着破钵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闭了闭眼,长宣一声佛号,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如此微弱: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我佛慈悲…” 第117章 寒夜薪火 除夕夜的颍川城,灯火如昼,爆竹声零星炸响在深巷,驱散着岁末的寒意。 千年陈氏的祖宅内更是张灯结彩,华宴已备,丝竹隐隐可闻。 暖阁锦堂,炭火融融,陈氏主脉、旁支的重要人物齐聚一堂,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处处透着簪缨世家的煊赫与年节的喜庆。 觥筹交错间,话题自然绕不开归宗显贵、光耀门楣的陈曦,以及那正在伏牛山脚下拔地而起、寄托着家族未来文运的独秀书院。 然而,澄心苑内却一片清寂。 陈曦拒绝了族中除夕夜宴的邀约。 此刻的他,并未在陈氏那金碧辉煌的厅堂之中,而是踏着新落的薄雪,穿过寂静的府邸,走向府邸西北角那处安置格物学子的院落。 此处院落虽经修葺,仍显简朴。 几间大屋灯火通明,喧闹的人声夹杂着炭火噼啪,驱散了深冬的严寒。 数十名从长安追随至此的格物学子,连同张铁山、赵清源、周大壮等核心弟子,以及新收的牛小虎,正围坐在几个烧得旺旺的炭盆旁。 屋中弥漫着炖肉的香气,是陈府管事依陈曦吩咐送来的年节犒赏,几大盆油光红亮的红烧肉、炖得烂熟的羊肉,还有成筐新蒸的胡饼,正被这群半大小子风卷残云。 陈子凡像个精力旺盛的小豹子,在人群中穿梭,大声指挥着分肉。 牛小虎则捧着一块比他脸还大的肉骨头,啃得满嘴流油,憨厚的脸上全是满足。 王言坐在稍靠边的位置,小口吃着饼,目光却不时飘向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她看着这群出身寒微却充满活力的同窗,感受着这与琅琊王氏精致却疏离的除夕截然不同的、带着泥土气息的热闹,心中那份对书院的归属感愈发强烈。 “先生来了!” 不知谁眼尖喊了一声,喧闹的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学子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吃食,迅速起身,带着发自内心的恭敬望向门口。 陈曦的身影出现在门廊的阴影里,一袭半旧青衫,肩头落着细碎的雪沫。 稳步踏入,温润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热切的脸庞。 “先生!” “夫子!” 众人齐声问好,声音里透着亲昵与敬重。 “都坐,不必拘礼。” 陈曦声音平和,走到炭盆旁的主位坐下,暖意瞬间包裹了他。 “年节当有年节的样子,今日只论团聚,不论课业。”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陈曦简单询问了学子们这几日休整的情况,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颍川见闻,以及对书院未来的憧憬。 没有高谈阔论,只有琐碎的烟火气和蓬勃的朝气。 这份质朴的热闹,远比陈氏祖宅里那些精心修饰的客套更让他觉得熨帖。 待到众人吃得差不多,陈曦从袖中取出一个素色布袋。 袋子不大,却沉甸甸的。 “年关守岁,图个喜庆吉利。”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一点心意,每人一份,权当压岁。” 阿福连忙上前,接过布袋,在陈子凡的协助下,开始分发。 入手微沉。学子们好奇地打开属于自己的那份。 并非金银,而是一枚枚约莫铜钱大小、质地温润的青色玉牌! 玉牌并非上品,却打磨得极为光滑,入手微凉。 每一枚玉牌正面,都用极其精细的刻痕,铭刻着一个简洁却蕴含至理的公式或图案。 有的是一道代表杠杆省力原理的图示与简明算式; 有的是一个轮轴结构的剖面图与标注; 还有的则是一个代表能量守恒流转的抽象符号…… 背面,则是一个小小的、铁画银钩的格字。 “这是……” 张铁山摩挲着玉牌上的杠杆图示,黝黑的脸上满是激动。 赵清源则紧紧盯着那个能量符号,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牛小虎虽不太懂那些符号,但摸着光滑的玉牌,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微凉正气,咧嘴笑得开心。 王语嫣指尖拂过那轮轴图案,感受着刻痕的流畅与其中蕴含的智慧,心中震撼莫名。 这看似简单的玉牌,却是格物大道最核心理念的凝结! 远比金银更显心意,更契合他们这群人的身份与追求。 “此乃格物初基之钥,亦是为师对尔等的期许。” 陈曦看着弟子们珍视的模样,缓缓开口,“愿尔等持此格物令,常思其理,常究其变,常念其用。来年书院建成,望尔等皆能于此新天地中,印证所学,砥砺前行,不负胸中所志。” “谢先生厚赐!” “弟子定不负先生期望!” 学子们齐齐起身,深深一揖,声音洪亮而坚定。 炭火映照着他们年轻而坚毅的脸庞,眼中跳动着名为希望与信念的火焰。 陈曦微微颔首,深潭般的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 此情此景,方是他心中年节应有的样子。 薪火相传,其道不孤。 ………… 年节的喜庆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伏牛山脚下的喧嚣便已再次响起。 正月初五刚过,独秀书院的工地上便已重现热火朝天的景象。 融化的雪水浸湿了冻土,泥泞难行,却挡不住数千工匠和学子们的热情。 主体殿堂的墙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垒高,巨大的梁架被绳索吊起,在号子声中稳稳安放。 后山通往栖霞洞天的入口处,也开始依陈曦的图纸,构建起稳固而隐蔽的门户建筑。 陈曦的身影依旧每日出现在工地各处。 他指点着关键结构的营造,修正着引水渠的走向,偶尔在歇息时,拿起一块石头或一根木料,便是格物致知的生动一课。 随着主体建筑的日益成形,书院那不拘门第,广纳英才,专授格物致知、经世致用之学的招贤告示,也如同插上了翅膀,随着往来颍川的商旅、游学的士子,迅速传向四方。 颍川陈氏与琅琊王氏倾力支持、陛下亲口嘉许的国子监司业陈曦于祖地开宗立派、建独秀书院的消息,本身就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 而当不拘门第,凡有志者皆可应考的核心宗旨被广泛传播后,其引发的震动,更是远超书院本身的营造。 在无数寒门士子、市井能工巧匠心中点燃希望火种的同时,这燎原的星火,也灼痛了某些蛰伏在暗处的眼睛。 千里之外,河北道,清河郡。 一座远比颍川陈氏祖宅更为森严、透着古老腐朽气息的巨大坞堡深处。 昏暗的祠堂内,只点着几盏摇曳的长明灯,映照着牌位上一个个显赫却冰冷的姓氏——崔。 檀香混合着陈年木料和尘土的味道,沉滞得令人窒息。 一位身着深紫色绣有狰狞异兽纹饰锦袍的老者,面容枯槁,鹰目如隼,正缓缓放下手中一张誊抄着独秀书院招贤告示的纸笺。 纸张在他枯瘦的手指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哼!” 一声冰冷的嗤笑打破了祠堂的死寂,声音干涩沙哑,如同锈铁摩擦。 “陈群老匹夫……王逸少……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陈子川……” 老者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阴冷寒光。 “广纳英才?不拘门第?教授那劳什子格物致知、经世致用之学?呵呵呵……” 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带着刻骨的怨毒与讥讽。 “开启民智?授人以渔?这是要掘我世家赖以存续万载的根基啊!好大的狗胆!” 他猛地将手中纸笺揉成一团,狠狠掼在地上! “真以为攀上了皇帝,得了点虚名,就能动摇这煌煌千年的规矩?” 老者缓缓起身,紫袍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幽光。 “来人!” 祠堂厚重的木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一个如同影子般的黑衣仆役躬身而入。 “传信给洛阳的崔浩,还有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在京中的主事之人。” “告诉他们,颍川那边,有只不知死活的独秀鸟,羽毛刚丰,就敢聒噪着要掀翻老树了。该去……拜会拜会这位新晋的司业大人了。让他明白明白,有些规矩,不是靠几本奇技淫巧的书和几个泥腿子,就能破得了的!” “是!” 黑影无声领命,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迅速消失。 第118章 黑水玄蛟! 腊月的寒风在颍川城头呜咽了最后一程,便被贞观十四年初春温煦的日头悄然驱散。 独秀书院如一头蛰伏于伏牛山余脉的巨兽,终于抖落了覆盖一冬的霜雪,在料峭春风中显露出它雄浑而崭新的筋骨。 主体建筑群巍峨矗立,以中央格物正殿为轴心,东西两侧如巨翼般延展出经义、算策、百工、农桑四大学堂。 殿宇皆以伏牛山深处开采的青冈岩筑基垒墙,厚重如山,任凭料峭春风如何吹刮,纹丝不动。 书院门前,一道九丈九尺长的白玉石阶笔直铺向山门。 山门形制古朴,两尊非狮非麟的墨玉镇山兽踞于两侧,形态并非威猛慑人,而是沉凝如山,巨爪下各按着一枚巨大的青铜齿轮,齿轮咬合处符文微闪,隐隐构成一座引动地脉、稳固山基的庞大法阵。 这便是书院的门户,亦是陈曦格物之道的具现,以器物承载大道,以法阵沟通天地。 工地上的喧嚣已从鼎沸的人声号子,转为精细的雕琢与内部陈设的安置。 数千工匠的身影仍在各处忙碌,但步履间多了几分从容与专注。 巨大的梁柱榫卯咬合严丝合缝,格物堂内,一面面由整块青玉打磨而成的巨大黑板被嵌入墙壁,旁边特制的粉笔槽里堆满了雪白的石膏粉块。 精钢锻造的滑轮组悬挂于藏书阁顶部的钢梁之上,方便日后搬运浩瀚典籍。 王语嫣正与赵清源、张铁山等人核对着一批刚刚运抵的水力锻锤核心部件清单。 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袍子沾了些许油灰,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鼻尖冻得微红,眼神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图纸上每一个关键节点的数据,口中飞快地报着尺寸与编号。 数月磨砺,那份世家千金的矜持早已被工地的风尘和求知的渴望洗去,只剩下纯粹的投入与对眼前这座正在诞生的学问圣地的敬畏。 她偶尔抬眼望向格物正殿方向,那里,一道沉静的青色身影正在与几位大匠低声交谈,指点着几处关键的能量疏导管道铺设。 “陈师……” 心中默念,旋即又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冰冷的铁器与精确的数字上。 ............ 颍川城西,一处门庭冷落挂着崔记山货行破旧招牌的宅院内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隔绝了外界初春的暖意。 几盏惨绿的兽头油灯在角落摇曳,投下幢幢鬼影。 主位之上,一个身着玄色锦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端坐。 其双颊深陷,眼窝如同两口幽深的寒潭,目光扫过堂下肃立的数人,带着一种毒蛇审视猎物的冰冷。 正是河北崔氏此次行动的领头人,崔九。 其气息晦涩,隐有煞气缠绕,赫然是地仙巅峰修为,在人间行走已是顶尖战力。 “都摸清楚了?” “九爷,千真万确!” 一个身形矮小如鼠、眼神闪烁的汉子连忙躬身,他是崔家埋在颍川多年的暗桩头目,绰号地溜子。 “书院主体已全部完工,这几日都在做内部铺设和阵法最后调试。陈曦那小儿,几乎日日都待在书院里,尤其喜欢去后山那处古怪的石壁门户附近转悠。护卫力量明面上就是陈氏那些私兵,还有他身边那个火眼小子和憨货徒弟,外加几十个不成气候的寒门学子。至于暗处……陈府深处那位的气息深不可测,但据我们反复试探,只要不直接冲击陈府或对陈氏核心族人动手,那位存在似乎并无干预俗务的迹象。” 崔九枯瘦的手指在紫檀木椅扶手上缓缓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敲在众人心尖。 “陈群老鬼……周游万界归来,果然超然物外了么?也好,省得麻烦。” 他眼中寒光一闪,转向左侧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气息如同万年玄冰的身影。 “冰老,您豢养的那宝贝,状态如何?” 黑袍人缓缓抬头,兜帽阴影下只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灰白色眼眸,声音像是两块冰在摩擦: “黑水已醒。饿了一冬,躁得很。玄仙境的力量,在这大唐境内虽被人道龙气压制,十成发挥不出七成,但用来碾碎一座初成的书院,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一起,化为齑粉废墟……足够了。” 一股阴冷、狂暴、带着洪荒腥臊的凶戾气息,随着黑袍人的话语,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隐隐从宅院深处某个被重重禁制封锁的地窖中弥漫出来。 堂中温度骤降,地面竟无声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连那惨绿的灯火都猛地摇曳黯淡下去。 几个修为稍低的崔氏子弟脸色瞬间煞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眼中流露出本能的恐惧。 “好!” 崔九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如同恶鬼微笑。 “人道龙气压制?正好!动静太大反而不美。七成玄仙之力,无声无息间将一座书院抹平,事后只推说是地脉震动、山崩天灾,或者……干脆就是那陈曦格物不当,引动了什么不该碰的禁忌之力,玩火自焚!让他的格物大道,连同这座碍眼的书院,一起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锦袍无风自动,一股阴冷狠绝的气势勃然而发,压得堂下众人几乎喘不过气。 “时机已至!就在今夜子时,阴气最盛,龙气流转稍滞之时动手!” 崔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冰老,烦请您亲自走一趟,务必确保黑水在书院核心区域,给老夫狠狠地碾过去!我要看到明日太阳升起时,伏牛山下,只剩一片狼藉的瓦砾!” “其余人等,按甲字三号预案,散布流言,混淆视听,接应冰老撤离!” “遵命!” 黑袍人冰老微微颔首,兜帽阴影下的嘴角似乎也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堂中,只留下那股令人心悸的凶兽气息残留不去。 地溜子等人也齐齐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残忍交织的光芒,迅速散入阴影之中,开始执行各自的任务。 崔九独自立于阴冷的堂中,望着窗外渐渐被暮色笼罩的颍川城,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死死钉在伏牛山脚下那座灯火初上的宏伟书院上。 “独秀?哼,过了今夜,看你还如何独秀于世!” 一声饱含怨毒与快意的低语,在空寂的厅堂内幽幽回荡。 ............ 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幔帐,彻底笼罩了颍川。 白日里喧嚣的工地此刻安静下来,只剩下值夜护卫巡逻时甲叶摩擦的轻微声响,以及远处伏牛山林间传来的阵阵松涛。 书院主体建筑群在夜色中只剩下庞大而沉默的轮廓,唯有几处关键节点和匠人们临时居住的工棚还亮着零星的灯火,如同巨兽沉睡时尚未闭合的眼。 格物正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巨大的青玉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推演的公式与结构图。 陈曦立于板前,手中炭笔如飞,正为张铁山、赵清源等核心学子讲解一套改良水力锻锤的能量转化与减震符文阵列。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蕴含着洞悉物理的沉静力量。 陈子凡抱着几卷新到的精钢轴承图纸,侍立一旁,金睛偶尔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牛小虎则蹲在殿角,对照着一架半成品的播种机模型,用炭笔在粗纸上笨拙地画着受力分析图,小脸憋得通红,却全神贯注。 王语嫣也在其中,站在稍后位置,借着灯光飞快地在自己的麻纸簿上记录着要点。 初春的夜风带着凉意从未完全关闭的殿门缝隙钻入,吹得灯火摇曳,也拂动了她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 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目光却不离前方那道沉静的青色背影,仿佛那身影本身就能驱散寒意与黑暗。 突然! “嗡——!” 一种极其沉闷、仿佛来自大地肺腑深处的震鸣,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坚实的殿壁,狠狠撞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灯火剧烈地一跳! 殿内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张铁山手中的炭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赵清源猛地抬头,脸上血色褪尽。 陈曦讲解的声音戛然而止。 霍然转身,目光如两道冷电,瞬间刺向殿外东北方向的沉沉夜幕! 那方向,正是书院主体建筑群与后山栖霞洞天入口的交界地带! “师…师父?” 陈子凡的金睛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全身肌肉绷紧,如同嗅到危险的小豹子。 牛小虎也猛地跳了起来,憨厚的脸上满是惊疑: “咋…咋了?地龙翻身?” 王语嫣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恐惧顺着脊椎猛然窜上,手中的麻纸簿差点脱手。 顺着陈曦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吞噬光线的浓重黑暗。 就在这死寂般的惊悸中—— “吼——!!!”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咆哮,撕裂了寂静的夜空,如同万千雷霆在极近的距离轰然炸响! “轰隆隆——!” 距离格物正殿数百丈外,一座刚刚建好、存放木料与矿石的附属仓房首当其冲! 坚固的青石墙体如同酥脆的饼干,在黑色音波的冲击下瞬间扭曲、变形,继而轰然崩塌! 沉重的梁柱、巨大的石块、堆积如山的木料,在烟尘弥漫中四散激射! 大地在剧烈颤抖!整个独秀书院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 浓得化不开的妖气,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带着刺骨的冰寒与令人作呕的腥臊硫磺味,瞬间弥漫了天地! 一道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在崩塌的烟尘与妖气黑雾中缓缓显形。 其形如蜿蜒山岳,覆盖着层层叠叠大如磨盘的漆黑鳞甲,每一片鳞甲上都流淌着粘稠如墨的诡异水光。 狰狞的头颅隐在黑雾中,只能看到两点如同血色深渊的巨大竖瞳,燃烧着毁灭的火焰,死死锁定了灯火通明的格物正殿! 巨口开合间,森白如戟的獠牙缝隙中,滴落着腐蚀青石、滋滋作响的腥臭涎液。 狂暴的玄仙境妖力虽被人道龙气压制,但其纯粹的力量层次所带来的绝对压迫感,依旧让格物正殿内的众人如坠冰窟,血液几乎凝固! 黑水玄蛟! 崔家豢养千年的玄仙境凶兽! 第119章 一剑斩蛟龙 “吼——!!!” 黑水玄蛟的咆哮裹挟着崩山裂石的凶戾妖威,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书院初成的筋骨之上。 浓得化不开的粘稠妖气,带着刺骨冰寒与令人作呕的腥臊硫磺味,如同墨汁倒灌,疯狂弥漫开来,瞬间吞噬了灯火的光明。 妖气黑雾之中,那覆盖着磨盘大小漆黑鳞甲的蜿蜒巨影彻底显形,血色深渊般的竖瞳锁死了灯火通明的格物正殿,毁灭的气息如同冰水倾盆浇下! “妖…妖物!玄仙大妖!” 赵清源脸色惨白如纸,牙齿格格作响,身体筛糠般抖着,手中图纸散落一地。 牛小虎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只能死死攥着拳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师父!” 唯有陈子凡金睛怒睁,低吼一声,周身火元之力本能地鼓荡起来,如同炸毛的小兽,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殿内众人心神几近崩溃的瞬间—— 一道沉凝如山的声音骤然响起,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殿外的轰鸣与妖物的嘶吼,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绝对力量: “慌什么!” 陈曦不知何时已立于殿门之前,背对众人,青衫衣袂在妖风激荡中猎猎作响,身形却稳如脚下生根的磐石。 他没有回头,目光如冷电穿透殿外翻滚的妖雾,牢牢锁定那血色竖瞳。 “子凡,小虎!” “持我令牌,引护卫队结厚土磐石阵,护持工匠学子退入正殿后方戊土位工事!清源、铁山,殿内所有学子,速结金戈引气阵,稳住殿基,隔绝妖气侵蚀!王言,取镇岳符,布于殿中四角!”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瞬间驱散了众人心头的恐惧阴霾。 那清晰的指令,精准的方位,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塔,指明了生路。 陈子凡精神大振,一把接过陈曦抛来的黄铜令牌,其上格物二字流转微光。他狠狠一拽还在发愣的牛小虎: “憨货!跟我走!” 两人化作两道流光,疾射殿外混乱的营地。 赵清源、张铁山如梦初醒,强压恐惧,嘶声呼喝着殿内早已吓傻的学子们: “快!结阵!金戈引气,护我殿基!” 慌乱的人群在核心弟子的组织下,爆发出求生的本能,踉跄着奔向殿内布阵节点。 王语嫣只觉得一股力量随着陈曦的话语注入体内,驱散了那刺骨的冰寒。 毫不迟疑,扑向殿角一个备用的法器箱,飞快地翻找出四枚沉甸甸、铭刻着山岳纹路的玉符,按照陈曦平日讲授的方位,精准地拍入大殿四角的地砖凹槽之中。 “嗡!” 四道浑厚的黄光瞬间自玉符升起,交织成一面巨大的光幕,将整个格物正殿笼罩。 殿外肆虐的妖气冲击在光幕上,激起剧烈的涟漪,殿内的震动与刺骨寒意却为之一缓! 几乎就在陈曦发出指令的同时,颍川陈府深处,一股沉睡万古星空般的浩瀚气息轰然爆发! “孽畜安敢?!” 一声怒喝如同九天惊雷,震得整个颍川城簌簌发抖! 陈群的身影一步踏出静室,玄色衣袍鼓荡,眼中寒芒裂空,直射书院方向! 那滔天的妖气与玄仙级的凶威,如同黑夜中的火炬,瞬间点燃了他沉寂的怒火。 书院乃陈氏未来根基,更是子川心血所在,岂容妖邪染指? 他身形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玄光,瞬间消失! 同一时刻,城中另一处清幽小筑内,正提笔挥毫的王羲之笔锋猛地一顿,上好的宣纸上晕开一大片墨迹。 温润的面容瞬间凝肃如冰,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玄仙凶兽?好胆!” 青衫一闪,人已融入清风,直扑伏牛山。 “啧!崔家老狗,玩这么大?” 正倚着窗台灌酒的郭嘉猛地呛了一口,醉眼瞬间清明如电,带着一丝恼怒与凝重。 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原地消失,只留下晃动的酒葫芦和未散的酒气。 三道代表着当世绝顶的力量,带着焚天之怒与护犊之心,撕裂空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扑独秀书院!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 就在陈群怒喝之声尚在颍川城上空回荡之际,格物正殿门前那道青衫身影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玄奥繁复的法诀手印。 陈曦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踏出,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柄藏锋万载一朝出鞘的绝世神剑!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响彻天地! 压过了妖蛟的嘶吼,盖过了建筑的崩塌! 那柄横置于格物殿内剑格处一点朱砂敕字殷红如血的天子剑,仿佛受到无上感召,瞬间化作一道煌煌紫气,撕裂空间,精准无比地落入陈曦掌中! 剑在手,陈曦的气势骤然一变! 一股堂皇正大承载着万里山河意志与兆亿生民不屈信念的煌煌人道龙气,混合着沉凝如岳浩瀚如海的浩然正气,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 紫气冲霄! 瞬间将书院上方翻滚的妖雾黑云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清冷的星月光辉洒落! “妖邪鬼祟,擅入书院,毁我基业,当诛!” 陈曦的声音如同律令天宪,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心头,带着代天行宪的无上威严。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煌煌紫电,不退反进,迎着那如山岳般碾压而来的黑水玄蛟,逆流而上! 手中天子剑,对着那隐于黑雾中张开血盆巨口欲要喷吐毁灭寒潮的狰狞蛟首,极其简单地,向下一斩! 没有花哨的剑光分化,没有纵横千里的剑气长河。 只有一道!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紫金剑罡! 剑罡不过十丈,却凝如实质,内里仿佛有山河沉浮,万民颂唱! 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粘稠如墨的妖雾如同遇到骄阳的残雪,嗤嗤作响,瞬间消融净化! “嗷!” 黑水玄蛟那燃烧着毁灭火焰的血色竖瞳中,第一次映入了那道渺小却散发着令它灵魂颤栗气息的紫金光芒。 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覆盖周身的黑水玄光瞬间暴涨,试图凝聚成最坚固的屏障。 森白如戟的獠牙巨口猛地张开,一道混合着极致冰寒与污秽腐蚀的漆黑吐息,如同决堤的冥河,朝着那道紫金剑罡狠狠喷出! 然而,一切的挣扎在那道煌煌紫金剑罡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嗤——!” 如同滚烫的利刃切入凝固的牛油! 那足以冻结金铁腐蚀山岩的玄蛟吐息,在与紫金剑罡接触的刹那,便发出刺耳的哀鸣,被那堂皇正大、涤荡一切邪祟的浩然龙气与天子杀伐之威,瞬间蒸发、净化,化作袅袅青烟! 剑罡去势丝毫未减! 势如破竹! 悍然斩入那粘稠如墨、流转着诡异符文的黑水玄光屏障!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密集响起! 号称能抵御玄仙攻击的玄蛟护体神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崩裂! 剑罡长驱直入,精准无比地斩在那覆盖着层层叠叠漆黑鳞甲的蛟颈之上!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如同败革撕裂的声响。 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创口,瞬间出现在玄蛟粗如山峦的脖颈上! 粘稠如墨散发着腥臭硫磺味的污血,如同决堤的黑色瀑布,狂喷而出! 浇落在地面,瞬间腐蚀出无数冒着黑烟的坑洞! “嗷呜!!!”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带着无尽的痛苦恐惧与难以置信,猛地从玄蛟巨口中爆发出来! 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疯狂地扭动翻滚,巨尾扫过之处,大地崩裂,刚刚立起的几处院墙如同积木般被轻易扫平! 血色竖瞳中的毁灭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的痛苦与惊惶! 一剑! 仅仅一剑! 玄仙境的洪荒凶兽,便被重创濒死! 而就在陈曦剑斩玄蛟,紫气冲霄的同一刹那。 书院后山那处通往栖霞洞天的石壁入口附近,一道如鬼魅般的黑袍身影正急速掐诀,试图收回那枚用以召唤和控制玄蛟的惨白骨符,同时身形暴退,欲融入阴影遁走。正是冰老! 兜帽下的灰白眼眸中,此刻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豢养千年的玄蛟,竟被一个年轻书生一剑斩得濒死? “想走?” 一个冰冷沉静的声音,如同索命魔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冰老亡魂皆冒,周身玄冰煞气瞬间爆发,化作千百道锋锐冰锥,向后激射! 同时身形加速,化作一道几乎透明的寒光! 然而,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无视了那足以洞穿金铁的玄冰煞气,如同穿透一层薄纸般,轻易地探入了那片暴烈的寒光之中。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骨裂声响起! “呃啊!” 冰老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嚎。 那枯瘦如柴正掐着法诀的右臂,竟被那只手掌如同折断一根枯枝般,硬生生地齐肩撕扯了下来! 断臂处没有鲜血狂喷,只有惨白的冰碴和蠕动的黑色煞气,被一股堂皇的金色浩然气瞬间包裹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 断臂脱手,那枚控制玄蛟的惨白骨符也随之跌落尘埃。 冰老剧痛攻心,遁光瞬间溃散,身体如同破麻袋般从半空中重重摔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苍白扭曲布满诡异冰纹的老脸,灰白的眼珠因剧痛和恐惧而疯狂颤抖,死死盯着眼前那道如同魔神般降临的青衫身影。 陈曦一手提着那兀自缠绕着冰煞之气的断臂,一手握着流淌着煌煌紫气的天子剑,踏着崩塌的瓦砾与弥漫的烟尘,一步步走到冰老面前。 他周身气息依旧沉凝在大儒巅峰的范畴,紫气虽盛,却并无超出此境界的浩瀚威压。 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落在正极速赶来的陈群等人神念感应中,便是陈曦以大儒之身,借天子剑无上杀伐之威,于危急关头爆发出的一击! 亚圣的实力,始终是他现阶段最大的底牌之一,轻易不可暴露。 陈曦居高临下,目光平静无波,如同看着地上的一只蝼蚁,声音清晰地穿透夜风: “书院重地,岂容尔等宵小放肆?” 话音落下,远处那遭受重创的黑水玄蛟,似乎感应到控制符咒的失落与眼前这青衫人带来的无边恐惧,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扭,竟不顾一切地撞向地面,试图以最后的力量土遁逃离! “哼。” 陈曦冷哼一声,并未追击,只是对着那遁地方向,反手一剑虚斩! 一道凝练的紫色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没入玄蛟遁地处。 “轰!” 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和凄厉的哀嚎,随即彻底没了声息。 地脉深处,只余下浓烈的妖血气息迅速被大地净化消弭。 几乎在玄蛟毙命的同一时间 “咻!” 三道撕裂空间的流光轰然降临,落在已成半片废墟的书院广场之上! 玄衣鼓荡、怒容未消的陈群! 青衫磊落、面沉如水的王羲之! 提着酒葫芦、眼神锐利如刀的郭嘉! 三人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最终,目光齐齐汇聚在场中那道持剑而立青衫飘摇却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影之上。 当看到陈曦手中提着的那条兀自缠绕着冰煞之气的断臂,以及地上那气息萎靡、面如死灰的黑袍人时,即便是陈群,眼中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与激赏! “子川!” 王羲之一步上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可有大碍?” 郭嘉则眯着眼,打量着地上那气息诡异的冰老,又瞥了一眼玄蛟毙命处残留的浓烈妖血气息,啧啧叹道: “好家伙!黑水玄蛟?还有这身寒煞入骨的鬼样子……崔家养的冰煞老鬼?子川小友,你这手笔……当真是给了老哥哥我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陈曦将手中断臂随意丢在冰老身旁,对着三位赶来的大能微微拱手,气息平稳,声音沉静: “谢老祖、逸少先生、奉孝先生挂怀。曦无恙。幸赖陛下所赐天子剑之威,书院初聚文运加持,方能侥幸斩此妖蛟,擒下此獠。” 言语间,将功劳归于外物,自身境界依旧稳稳落在大儒范畴,毫无逾越。 “好!好一个侥幸!临危不乱,调度有方,剑斩玄蛟,只手擒魔!此非侥幸,实乃我儒门浩然正气,煌煌正道之威!天子剑在你手中,方不负陛下所托,不负这煌煌正道!” 陈群目光扫过被厚土磐石阵护住,虽惊魂未定却无人重伤的工匠学子,再看向那笼罩着镇岳符黄光、丝毫无损的格物正殿,最后落回陈曦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渐渐平息的废墟之上: “有此一剑,有此担当!我独秀书院,何愁不兴?我儒门大道,何愁不昌?!” 第120章 格物致用,婚期将近 伏牛山下的血腥气浓得化不开,初春微凉的夜风裹挟着硫磺与污血的腥臊,在已成半片废墟的书院广场上盘桓不去。 断壁残垣间,粘稠如墨的蛟血仍在汩汩流淌,腐蚀着青石地面,腾起缕缕带着刺鼻气味的白烟。 远处那庞大的蛟尸蜿蜒如山,覆盖着磨盘大小、此刻却黯淡无光的漆黑鳞甲,断颈处的创口狰狞可怖,昭示着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 冰老萎顿于地,断臂处冰碴与蠕动的黑气被浩然气灼烧得滋滋作响,面如死灰。 陈群玄衣垂落,立于狼藉之中,周身那股沉睡星空的浩瀚气息尚未完全敛去,此刻却化作凛冽的寒霜。 目光如电,扫过废墟,又投向颍川城方向,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金铁交鸣,砸在闻讯赶来的陈府核心管事心头: “传吾法旨:即刻起,颍川四门落锁!许进,绝不许出!凡城中生面孔,尤其操北地口音、气息阴寒者,一体严查!崔氏在城中的暗桩、货栈、田庄,凡有牵连者,尽数拔除,一个不留!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给老夫挖出来!” “谨遵老祖宗法旨!” 几位管事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轰然应诺,身形如电般射向城中,执行这雷霆之令。 老祖震怒,颍川今夜注定无眠。 陈曦却对身后这追索幕后黑手的风暴置若罔闻。 随手将那柄流淌着残余紫气的天子剑归入侍立童子捧着的剑匣,目光已牢牢锁定在那具庞大的黑水玄蛟尸身之上。 眼神沉静依旧,却多了一种猎人审视丰硕猎物的专注,以及学者面对珍贵样本的灼热。 玄仙境界的凶兽,一身是宝! 于他格物大道,于这初建的书院,皆是天降横财! “子凡,小虎!” 陈曦的声音响起,沉稳有力,瞬间将惊魂未定的众人注意力拉回。 “带人,将这蛟尸拖至百工学堂前的空地!清源、铁山,召集所有通晓器械、算力、药理的学子!赵甲,速去匠库取精钢钩索、寒玉巨刃、玄铁砧板、最大的储血玉瓮来!快!” 指令清晰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迫切。 “是!师父!” 陈子凡金睛一亮,方才的惊惧瞬间被兴奋取代,嗷呜一声,招呼着牛小虎和十几个胆大的护卫,如狼似虎般扑向那庞大的蛟尸。 沉重的精钢钩索哗啦啦甩出,深深嵌入坚韧的鳞甲缝隙。 数十名孔武有力的护卫和学子喊着号子,在陈子凡火元之力的辅助下,硬生生将那重逾山丘的巨蛟尸骸一寸寸拖离崩塌的废墟,拖向百工学堂前那片特意预留、以青冈岩铺就的坚硬空地。 “轰隆!” 蛟尸落地,震得地面微微一颤。 此刻,百工学堂前的空地已被临时燃起的数十盆熊熊炭火照得亮如白昼。 巨大的寒玉斩骨刀、精钢剥皮钩、玄铁砧板、一人高的储血玉瓮……各种奇形怪状却闪烁着冷硬光泽的特制工具被飞快搬运过来,森然排列。 陈曦已褪去沾了些许尘灰的外袍,仅着一身利落的深青色劲装,袖口挽至肘部,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步履沉稳地走到蛟首之前,那狰狞断裂的脖颈处污血仍在渗出。 王语嫣混在闻讯赶来的学子人群中,一身青布袍子掩盖不住她此刻剧烈的心跳。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胃里阵阵翻涌。 强忍不适,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黏在空地中央那道身影上。 火光跳跃,勾勒出他沉静专注的侧脸,鼻梁挺直,薄唇微抿。 看着他拿起一柄造型奇特的、闪烁着符文寒光的精钢长钩,毫不犹豫地探入那血肉模糊的断颈深处…… “呕……”旁边已有学子忍不住干呕出声。 “看此处鳞甲!” 陈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手中长钩精准地钩住一片磨盘大小、边缘锋锐如刀的漆黑鳞片根部。 “其排列暗合水元卸力之机枢,叠瓦式勾连,非蛮力可破。当以离火之劲,灼其根部衔接薄弱处,辅以金锐之器,撬其一点,层层剥离!” 一边解说,指尖一点橘红火星精准地落在鳞片根部缝隙,同时另一只手接过张铁山递来的特制精钢撬棍,寻隙而入,猛地发力! “嗤啦!” 那片厚重坚韧、足以抵挡法宝轰击的玄蛟鳞甲,竟被他以巧劲生生撬下!断口处焦黑平整。 “妙啊!” 张铁山黝黑的脸膛因激动而涨红,死死盯着那鳞片断口, “先生此法,省力何止十倍!若用于锻造甲胄关节……” “记录鳞片尺寸、弧度、厚度、断裂面纹理!” 陈曦将那片还带着温热粘液的鳞甲丢给赵清源,目光已转向蛟颈断口深处那粗如巨蟒兀自微微搏动的暗紫色血管。 “此乃玄蛟主血脉,其壁坚韧远超凡铁,内蕴精血蕴含冰寒剧毒与磅礴妖力,腐蚀性极强。储血玉瓮准备!剥取时需以玄冰气包裹刃口,隔绝其性,沿此筋膜走向……” 他手持一柄薄如蝉翼、刃口流转着森森寒气的寒玉长刀,精准地切入暗紫色的坚韧筋膜,动作稳定而迅捷,如同最高明的庖丁解牛。 粘稠如墨玉、散发着刺骨寒意的蛟血被引导着,汩汩注入特制的巨大玉瓮之中。 王语嫣看着陈曦沉稳专注地切割、讲解,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沾染上粘稠的污血,看着他沉静的侧脸在火光下如同雕塑…… 胃里的翻腾奇异地平复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眩晕的悸动。 下意识地向前挤了挤,想看得更清楚些,全然忘了周遭的血腥与可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于血火中掌控一切的身影。 “子川啊。” 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王语嫣猛地一惊,回头看去,正是自家逸少叔祖,书圣王羲之。 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场边,青衫磊落,纤尘不染,正含笑看着场中指挥若定的陈曦,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伪装成王言此刻却难掩心绪波动的侄孙女。 王羲之踱步至正指挥弟子切割一大块蛟肋肉的陈曦身旁,袍袖轻拂,隔绝了周遭弥漫的血腥气。 “此间事了,书院根基更固,妖氛涤荡,实乃大喜。” 他声音温和,目光扫过那热火朝天分解蛟尸的场面,带着激赏。 “更难得子川格物致用,化大凶为至宝,此等手段心性,老夫叹服。” 陈曦手中寒玉刀微微一顿,将一块切割好的、泛着玉质光泽的蛟肋肉递给牛小虎,才直起身,对着王羲之微微颔首: “逸少先生过誉。蛟龙一身皆是宝材,弃之可惜。分解所得,鳞甲可制重铠,精血筋骨可入药炼器,油脂可制上等灯油、润滑奇物,便是这肉……若以秘法祛除寒毒妖煞,亦是淬体宝药。此乃天赐书院之资。” “哈哈哈,好一个天赐之资!” 王羲之抚掌而笑,随即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长辈的关切与一丝不容推却的深意。 “书院百废待兴,妖患已除,子川也当稍息心神。老夫观天时,春意渐萌。你我两家之约……也该提上日程了。” 他目光温和却坚定地看着陈曦,缓缓道: “待到此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时,子川不妨亲赴琅琊一行。一则拜会尊长,二则……将你与语嫣那丫头的婚事,正式定下。我琅琊王氏,定当扫榻相迎,风光嫁女。” 话语清晰,落入陈曦耳中,也落入了不远处竖着耳朵心都快跳出嗓子眼的王语嫣耳中。 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滚烫,慌忙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沾了点泥灰的鞋尖,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场中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远去。陈曦的目光与王羲之对视片刻,又似无意般掠过远处那个低垂着头、脖颈都泛起粉色的青衫少年。 他沉默了一息。 利弊权衡只在刹那,书院根基已成,栖霞洞天稳固,与琅琊王氏联姻,利大于弊,且是老祖与逸少先生共同推动,势在必行。 “好。” 陈曦的声音沉静依旧,听不出波澜,却带着尘埃落定的力量。他对着王羲之,郑重一揖: “春暖花开时,曦当亲赴琅琊,拜谒尊长,定下婚期。” “善!大善!” 王羲之眼中笑意更深,捋须颔首。 “那老夫便在琅琊,静候佳音了!” 【叮!玄仙蛟龙浑身是宝,格物致用,点化学子,物尽其用深合稳健之道,稳健经验值+1000!】 【叮!允诺琅琊之行,定下婚期,既顺长辈之意,又稳书院根基,人情练达亦是稳健,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5883!】 第121章 洞天根本 颍川的夜,注定染血。 陈群老祖法旨如天宪降下,这座沉淀千年的文脉古城瞬间化作森罗炼狱。 城门轰然闭锁,沉重如断龙石砸落,隔绝内外。 城内,陈氏这头沉睡的雄狮彻底露出了獠牙。 精锐私兵身着玄甲,手持制式横刀,如墨色洪流无声涌过街巷。 目标明确,直扑崔家埋下的暗桩据点。 那些挂着山货行、布庄、客栈幌子的铺面,顷刻间被撞破大门。 惊呼、怒骂、兵刃交击声短暂响起,旋即被更沉重的碾压声取代。 “陈氏!你们敢……噗!” “九爷不会放过……呃啊!” “饶命!我们只是……” “............” 求饶与诅咒戛然而止。陈府管事面色冷硬如铁,挥手间,弩箭破空,刀光雪亮。 血花在惨绿的灯笼光下绽放,迅速浸染了青石板路。 地溜子那颗鼠目寸光的头颅被高高挑起,悬挂在城门楼角,死不瞑目。 城北崔记货栈燃起冲天大火,浓烟滚滚,将崔家在颍川数十年的经营付之一炬。 火光映照着陈府护卫森然的脸庞,也映照着城内百姓紧闭的门窗与惊惧的目光。 扫穴犁庭,寸草不留! 陈群负手立于陈府最高处观星楼,玄衣融入沉沉夜色,唯有一双眼眸亮如寒星,穿透空间,冷冷注视着城内每一处杀戮。 王羲之与郭嘉分立左右,神色平静,无喜无悲。 世家倾轧,千年以降,皆是如此酷烈。 崔家既敢伸手触及陈氏未来根基,伸出的爪子,就必须被连根斩断!此为立威,亦为震慑宵小。 ………… 万里之外,河北,博陵崔氏祖地深处。 一间密不透风的静室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弥漫的阴冷与暴戾。 “废物!一群废物!!”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猛然炸响! 上好的紫檀木案几被一只枯瘦的手掌拍得粉碎! 木屑纷飞,茶水四溅。 崔九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双目赤红,布满血丝,哪还有半分世家大族的雍容气度? 他面前一面悬浮的、由惨白骨头磨制而成的圆镜,镜中最后一点属于冰老的生命魂火,在陈曦那道煌煌紫金剑罡斩落的瞬间,便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 紧接着,镜面如同蒙上一层浓稠的污血,剧烈波动,最终咔嚓一声,裂开数道蛛网般的缝隙,彻底黯淡下去。 “冰煞老鬼……玄仙级的黑水玄蛟……还有颍川经营多年的暗桩……全完了!全完了!!” 崔九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 “陈曦!陈群!好一个颍川陈氏!好一个独秀书院!” 他猛地抬头,望向南方颍川的方向,眼中是刻骨的怨毒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 那陈曦,竟能借天子剑之威,一剑重创玄仙凶兽? 此子已成心腹大患!还有那陈群老鬼,其出手之果决狠辣,远超预期! “此仇不报,我崔九誓不为人!” 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陈曦,你以为斩了一条蛟龙,就稳坐钓鱼台了?琅琊?哼!我崔家根基虽损,但千年积累,岂是你能想象?佛门那边……也该动一动了!此路不通,自有他途!定要叫你身败名裂,书院化作齑粉!” 疯狂与怨毒在崔九眼中交织,一个更阴毒、牵扯更深远的计划,在他心中悄然酝酿。 颍川的失败,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彻底点燃了他不死不休的疯狂执念。 ………… 时间如伏牛山涧的溪流,在书院重建的叮当声与琅琊婚期渐近的期待中悄然滑过。 外界一月有余,伏牛山深处,那方被陈曦命名为栖霞的洞天福地之内,光阴却已悄然流转一年。 栖霞洞天,中央灵山,问道峰巅。 此处经陈曦一年潜心布置,早已气象万千,与初降伏时的洪荒景象判若云泥。 峰顶被削平,铺以温润的万年暖玉,形成一方百丈平台。 平台中央,一座古朴的八角石亭矗立,亭无匾额,唯有八根石柱上天然铭刻着山河星辰、齿轮杠杆的玄奥纹理,与《格物天工论》金书遥相呼应,引动洞天本源法则流转不息。 石亭之内,陈曦盘膝而坐,五心向天。 此刻,他周身气息已臻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体内,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奔涌咆哮,比一年前更加磅礴浩瀚,堂皇正大的金光之中,隐隐透出一丝紫意,此为亚圣境界更深厚的体现。 识海深处,《格物天工论》金书光芒大放,无数金色符文流转组合,演化着更为深奥的空间、能量、物质转化之理。 仙道修为,于此刻终于水到渠成,悍然冲破天仙圆满的桎梏! “轰隆!” 并非真实的雷声,而是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的轰鸣! 栖霞洞天之内,风云骤变! 浩瀚的天地灵气如同受到无形巨鲸吞吸,形成肉眼可见的巨大漩涡,疯狂涌入问道峰巅,灌入陈曦天灵! 体内那本就浩瀚如星河奔涌的仙元,此刻如同被点燃的星云,急剧坍缩、凝练、升华! 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星辰脉动,散发出玄奥莫测的韵律。 【叮!栖霞洞天苦修一载,潜心参悟空间本源、格物至理,引洞天本源之力淬体炼神,仙道修为成功突破天仙桎梏,达至玄仙初期!武道九转金身稳步提升至第二转后期!儒道亚圣根基愈发浑厚,迈入中期之境!稳健经验值+4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60383!】 系统面板无声浮现在识海: 【仙道】:玄仙初期 【武道】:九转金身第二转后期 【儒道】:亚圣中期 【稳健经验值】:60383点 【神通秘术】: 《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圆满 《浩然剑典》圆满 《春秋》原典完全炼化 【根基】: 体内小千世界稳固运转,空间本源感悟加深。 《格物天工论》金书与洞天法则共鸣加深,成为大道载体。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转,山河沉浮,一股渊深似海、掌控一方天地的玄奥气息一闪而逝,复归于沉静内敛。 玄仙之境,成了! 举手投足间,所能调动的天地伟力,对空间法则的细微掌控,远非天仙可比。 他起身,负手立于问道峰巅,俯瞰这方已被他彻底掌控并精心改造过的栖霞洞天。 东域,水月灵山区域,时间流速十倍于外界。 山间错落分布着数十座清幽雅致的精舍洞府,设有引灵聚元之阵,乃书院核心精英闭关潜修、冲击瓶颈的圣地。 山巅更有一座巨大的观星台,由特殊晶石与符文构筑,可引动星辰之力,辅助推演天机、印证格物之理。 西域,洪荒区域被保留并加以规划。 巨木森林成为珍稀木料与药材培育场;地火奔涌之处,建起了规模宏大的天工熔炉与百炼坊,地火被精妙阵法引导控制,用于冶炼、锻造、法器炼制,其内陈设着远超外界书院水准的精密器械与传承图谱;奇矿深藏的山脉被开辟出安全的矿道,洞壁上铭刻着矿石鉴别、开采与提炼的格物图谱。 中央灵河奔涌,滋养着两岸规划整齐的灵植苑与药圃,各种蕴含灵性的谷物、果蔬、药材欣欣向荣。 河畔,一座形似巨大浑天仪的万象推演殿拔地而起,内设复杂无比的算阵与推演沙盘,用于格物大道最前沿的复杂计算与模型验证。 更有藏经洞深藏山腹,其内不仅收录了陈曦自长安带来及后续编纂的格物典籍,更有他一年来结合洞天法则、推演万物至理亲手刻录的玉简金书,其价值远超外界所能想象! 洞外禁制重重,非核心真传不得入内。 此栖霞洞天,经陈曦一年经营,早已脱胎换骨! 这里,灵气充沛,法则外显,时间流速异于外界。 这里,拥有最顶尖的格物研究设施、最珍贵的传承图谱、最安全的试炼环境、最高效的修行圣地。 相比起来,外界伏牛山下那座宏伟的独秀书院,虽为门面,承载启蒙与传道基础之责,但真正的核心精髓、大道前沿的探索、顶尖人才的培养、以及陈曦亲传衣钵,皆在于此洞天之内! 书院为枝叶,显于世间,泽被广众;洞天为根本,深藏不露,孕养真龙! 唯有经过重重考验,对格物大道有卓绝天赋与坚定信念,且心性得到陈曦认可的核心门徒,方有资格被接引进入这方小千世界,于此聆听陈曦亲传大道,利用远超时代的设施进行深层次研究,享受十倍时光与充沛灵气的修行便利。 可以说,栖霞洞天,才是陈曦这一文脉传承真正的根基所在,是其格物大道未来屹立于三界、甚至挑战更高层次的底气! 书院可毁,而此洞天不灭,则文脉永续。 陈曦的目光扫过洞天内井然有序又生机勃勃的景象,最终落向东方琅琊的方向,眼神沉静深邃。 玄仙已成,洞天稳固,根基深植。 琅琊之行,王家之约……也是时候了。 山风拂过峰巅,卷动青衫。 第122章 淮水妖祸 栖霞洞天,问道峰巅。 陈曦独立于温润的万年暖玉平台上,青衫拂动。 气息沉凝如渊,却又比一年前更多了一份渊深似海的玄奥。 玄仙之境已成,体内小千世界稳固运转,《格物天工论》金书与洞天本源法则共鸣愈深。 书院根基已固,外显于世的独秀书院气象恢宏,内蕴乾坤的栖霞洞天更是成了他格物大道真正的摇篮与底蕴。 “是时候了。” 他望向东方琅琊的方向,目光穿透洞天壁垒,仿佛看到了那座同样沉淀了千年文华的古城。 此行,依老祖陈群所言,一为提亲定下琅琊王氏嫡女王语嫣的婚期。 二则是从王家庞大的族裔中,挑选一批心性、根骨皆适合修习格物之道的年轻子弟,纳入书院核心培养。 此乃两家联姻后的实质性一步,也是陈曦为独秀书院储备真正根基的关键。 心念微动,身影已自峰巅消失。 ………… 颍川城外,春寒料峭,官道两旁的新草已顽强地钻出冻土,染上点点嫩绿。 一辆半旧的青幔骡车停于道旁,辕马喷吐着白气,阿福正仔细检查着套索。 车辕上,陈子凡一身利落的短打,外罩厚实的皮袄,小脸上带着几分即将远行的兴奋,火睛金睛不时扫过四周,警惕中又透着跃跃欲试。 腰间鼓鼓囊囊的皮囊里,是视若珍宝的流火珠材料与几卷新得的算题。 陈曦最后步出城门,依旧是那身半旧的深青色司业官袍,步履沉稳。 “师父!”陈子凡跳下车辕,恭敬行礼。 “嗯。”陈曦颔首,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骡车。 “只你我二人,轻车简从,正好。” “公子,一路珍重!” 阿福躬身道,眼中满是不舍与关切。 陈曦拍了拍阿福的肩膀,未再多言,登上骡车。 陈子凡麻利地坐上车辕,接过阿福递来的缰绳,轻喝一声: “驾!” 车轮碾过官道初融的泥泞,向着东南方向,缓缓启程。 ………… 一路行来,初春的气息愈发浓郁。 田野间农人开始忙碌,新翻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草木萌发的清香。 陈子凡精力旺盛,时而向师父请教路上所见的水车构造、堤坝原理,时而对着远处山势比比划划,琢磨着若遇敌袭该用何种流火珠阵型。 陈曦端坐车内,或闭目养神,神念沉入体内世界推演大道,或指点陈子凡一二,言简意赅,直指要害。 数日后,骡车驶入淮南地界。 天空却骤然阴沉下来,连绵的铅云低低压着地平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 “师父,这天色不对劲啊。” 陈子凡勒住缰绳,仰头望着阴沉的天幕,小眉头皱起, “才开春,哪来这么重的湿气?感觉……像要下暴雨。” 陈曦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投向远方。 神念如无形的触角,悄然蔓延开去。 果然,前方数十里外,天地间的水元之力异常活跃…… 隐隐夹杂着一股暴戾、阴冷的妖气,虽被磅礴的水汽掩盖,却难逃他亚圣神念与《文王后天六十四卦》的推演。 “继续前行,至淮水渡口。”陈曦声音沉静。 越靠近淮水,气氛越发压抑。 官道上的行人稀少,个个行色匆匆,面带忧惧。 路边低洼处积水成潭,泥泞不堪。 待行至淮水北岸一处名为安澜渡的大镇时,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镇子依河而建,此刻却如同浸泡在黄汤之中。 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断裂的树枝、破碎的门板、甚至翻白的死鱼,汹涌地拍打着摇摇欲坠的堤岸。 低矮的房屋大半泡在水里,只露出湿漉漉的屋顶。侥幸未被淹没的街巷,也成了泥泞的泽国,百姓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齐膝深的污水,脸上是抹不去的愁苦与麻木。 孩童的啼哭、老弱的叹息、妇人绝望的低泣,混杂在哗哗的雨声和水流的咆哮声中,交织成一曲绝望的哀歌。 渡口早已停摆,几条破旧的渡船被巨浪掀翻,半沉在浑浊的河水里,随着浪头起伏。 岸边聚集着不少想渡河而不得的商旅和难民,唉声叹气。 “这……这雨下了快半月了!就没停过!” 一个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的老船夫,蹲在渡口唯一一处稍高的石台上,对着围拢过来的几个行商哭诉. “往年开春也有雨,可哪有这般连绵不绝、邪乎透顶的?淮水暴涨,水势凶猛得吓人,掀翻了多少船!更邪门的是……” 老船夫压低了声音,眼中满是恐惧,指了指浑浊翻滚的河心:“水底下……有东西!夜里能听到怪响,像打雷,又像…… 像什么东西在撞河堤!前些日子,李家老二不信邪,想趁雨小点撑船过河捞点浮财,结果……连人带船都没了影!只飘上来半片船板!” “对对!我也听见了!” 旁边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抱着瑟瑟发抖的孩子,声音发颤. “夜里那动静,瘆人得很!还有人说,涨水前看到河心冒黑气,有……有灯笼大的绿眼睛在水里闪!” “定是河妖作祟!”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重重顿地,悲愤道。 “可怜我安澜镇,世代居于淮水之畔,靠水吃水,敬水如神,年年祭祀不敢懈怠。如今……竟遭此横祸!田淹了,屋毁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说着,浑浊的老泪混着雨水滚落。 “官府呢?河伯呢?没人管吗?”有行商愤然问道。 “官府?” 老船夫苦笑摇头,满是嘲讽,“来了几拨衙役,在堤上转了转,收了些孝敬,说是什么天灾难免,让我们自行避’,然后就没了下文!至于河伯庙……嘿,水涨第一日就被冲塌了半边!香火都断了!” 听着周遭七嘴八舌的哭诉和议论,陈子凡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火睛金睛死死盯着汹涌浑浊的淮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师父!果然是妖孽作祟!害苦了这么多百姓!” 陈曦静立车旁,雨水落在他周身尺许,便被一股无形的沉凝气场所阻隔滑落,青衫未湿。 他目光深邃,穿透浑浊的河水,神念已如一张无形巨网,悄然笼罩向躁动不安的河心深处。 百姓的苦难如同针扎般刺入他心头。格物之道,本为济世。 黎庶哀嚎于前,岂能视而不见? 更何况,此祸非是天灾,实乃妖祸! “子凡。” “弟子在!”陈子凡精神一振。 “寻一处地势较高未受水淹的客栈落脚。” “是!”陈子凡立刻应道,旋即又有些迟疑,“师父,那这河妖……” “既遇之,岂能容它继续肆虐?” 陈曦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目光扫过浑浊的淮水与哀鸿遍野的镇子. “安顿好,为师需仔细探查这水脉妖氛,再做定夺。除妖,亦需格其理,明其害,方可致用,一举荡平。” 他的话语沉稳而充满力量,如同定海神针,瞬间驱散了陈子凡心头的急躁,也让周围几个听到只言片语的绝望百姓,茫然抬起的眼中,燃起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之光。 骡车碾过泥泞,驶向镇中稍高处。 陈曦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奔腾咆哮浊浪滔天的淮水之上,眼底深处,温润的神光下,是洞悉一切后的冷冽杀机。 淮水妖祸,当诛! 【叮!路遇淮水妖祸,黎庶受难,明辨人祸根源,心系生民疾苦,决意除妖安民,深合格物济世之本,稳健经验值+1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61883!】 第123章 淮水无支祁 铅云垂野,浊浪排空。 安澜镇地势最高的悦来客栈二楼雅间,窗扉半开,浑浊的水腥气裹着初春寒意直往里钻。 陈曦凭窗而立,目光如沉渊古井,穿透雨幕落在翻腾的淮水之上。 楼下大堂人声鼎沸,挤满了避水患的商旅与本地愁苦乡民。 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刻满风霜的老者,被几个后生搀扶着坐在条凳上,正对着围拢的众人颤声讲述: “……那水下的动静,老朽活了八十载,从未听过!不是风吼,不是雷震,倒像是……像是巨物在拿身子撞那河堤根基!嘭!嘭!嘭!震得人心肝儿都颤!” 他枯槁的手重重拍打着膝盖,眼中是深切的恐惧,“可怪就怪在,这妖物兴风作浪,掀了恁多船,毁了恁多田屋,却……却从没听说它害过人命!捞上来的都是淹死的,没见缺胳膊少腿被啃过的!” “是啊!王老爹说得在理!” 旁边一个裹着破袄的中年汉子接口,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前些日子我那破船被浪头打散架,人都掉进那黄汤里了,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那水里像有股暗劲儿,硬是把我往岸边推!邪性得很!” 只兴水患,却不吃人? 陈曦眸底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芒。 “不吃人?那它图啥?就为了祸害咱们庄稼人?”一个年轻后生愤愤不平。 王老爹浑浊的老眼望向窗外翻滚的淮水,声音忽然压低,带着一种敬畏与神秘交织的意味: “图啥?老辈儿传下来的古话,或许……应验了?” 他顿了顿,在众人催促的目光下,才缓缓道: “传说……咱们这淮水底下,锁着个了不得的东西!上古时候,大禹王治水,疏导九州,曾在此擒拿过一头兴风作浪、神通广大的水怪!那水怪形如巨猿,白头青身,力大无穷,能翻江倒海!大禹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锁镇在淮水之眼的定底神铁柱下,叫它永世不得翻身!那怪物,好像就叫……叫无支祁!” 无支祁! 三字入耳,如同惊雷炸响于陈曦心湖! 识海深处,《文王后天六十四卦》自行运转推演,无数古老讯息与前世记忆瞬间贯通! 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混世四猴之一! 与那花果山称圣的灵明石猴孙悟空,正属同源异禀的洪荒异种! 此妖非寻常水怪,乃是被大禹王以人道伟力结合上古神铁锁镇的太乙金仙级大妖! 虽被镇压万载,神通大减,但本源犹在,其控水之能,几近天赋本能! 难怪水患如此之烈,却不食人。 此妖根脚非凡,灵性未泯,更晓因果利害。 它兴水患,恐怕是积压万载的怨气戾气爆发,本能地冲击着那束缚它的神铁锁链! 凡人于它眼中,或许连蝼蚁都不如,食之无味,更恐引来真正的大能关注。 电光火石间,陈曦心中已然明了。 一抹深邃的亮光自他沉静眼底燃起。 独秀书院气象初成,栖霞洞天根基已固,然尚缺一位足以震慑宵小守护文脉的护法神祇! 寻常妖仙难当此任,而这赤尻马猴无支祁…… 晓阴阳,会人事,善避死延生! 其控水天赋,若以书院格物之理疏导,化灾为利,滋养一方,岂非正合大道? 其根脚深厚,潜力无穷,若得收服,以浩然正气与格物之理点化,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此乃天赐书院之护法! “子凡!” 陈曦霍然转身,声音沉凝如铁。 “弟子在!” 陈子凡正竖着耳朵听楼下传说,闻声一个激灵,挺直腰板。 “持我司业印信,即刻启程,星夜兼程返回颍川书院!” 陈曦语速不快,却字字千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农桑堂周大壮,率通晓水利、农事之学子,携带育秧苗种、改良农具、防疫药材,火速赶赴安澜镇!算策堂赵清源,率测绘、算学弟子,协同勘测淮水水势,绘制河图,预备灾后重建!百工堂张铁山,率匠作弟子,携精钢构件、符文基材,助百姓抢修堤防、加固屋舍!务必保此间百姓春耕不误,生计得续!” “告诉他们,此乃格物大道济世安民之第一战!只许功成,不容有失!” “是!谨遵师命!” 陈子凡小脸因激动和责任涨得通红,双手珍而重之地接过那枚沉甸甸、刻着格物致知四字的司业铜印,深深一揖,转身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雅间。 楼下很快传来辕马嘶鸣与车轮急速碾过泥泞的声响。 陈曦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浊浪滔天的淮水。 一股堂皇正大、承载着代天行宪意志的浩然之气,无声无息地自他周身弥漫开来,将客栈内弥漫的恐慌、绝望与湿冷水汽一扫而空。 一步踏出窗棂,身形如青鹤凌空,清越的声音穿透风雨,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惊愕抬头的百姓耳中: “淮水安澜,当在今日!” 话音未落,那道深青色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流光,无视汹涌的浊浪与狂暴的风雨,悍然没入那奔腾咆哮的淮水中心! 水面之下,是另一个世界。 浑浊的河水在触及陈曦身周三尺时,便被一股无形的沉凝力场排开,形成一个干燥的球形空间。 越往下潜,水压越重,光线越暗,直至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唯有那沉闷如雷、撼动河床的撞击声,一声比一声清晰,一声比一声暴戾! “轰!轰!轰!” 神念如无形潮水铺展,瞬间锁定了那撞击的源头。 淮水最深处的河床之上,一根粗逾十丈、铭刻着无数古老黯淡符文的青铜巨柱巍然矗立,柱身缠绕着九条粗大如龙、同样遍布符文的暗金锁链。 此刻,这九条锁链正被一股沛然巨力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锁链尽头,束缚着一头庞然巨物! 其形如巨猿,却比山峦更显狰狞! 身躯覆盖着青黑色的厚重鳞片,在深水中闪烁着幽暗光泽。 头颅奇大,毛发皆白,如同覆盖着万载寒霜。 一双巨眼如同燃烧的血色深渊,开合间凶光四射,喷射出实质般的怨毒与暴戾! 巨口獠牙森然,每一次咆哮都掀起恐怖的暗流漩涡,冲击着河床与青铜巨柱! 正是上古水怪,赤尻马猴,无支祁! 它正以肩背疯狂地撞击着那根定底神铁柱,每一次撞击都引得整条淮水为之震颤,锁链符文明灭不定,显然那大禹王布下的封印,历经万载消磨,又被这太乙金仙级的巨妖不断冲击,已然松动! “嗷!” 无支祁似乎感应到了外来者的气息,血瞳猛地转向陈曦的方向,发出一声震彻水府的狂怒咆哮! 恐怖的音波混合着太乙金仙的磅礴妖威,如同亿万柄重锤狠狠砸来! 所过之处,坚硬的河床岩石寸寸龟裂,浑浊的河水被强行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真空通道! 这一吼,蕴含了它积压万载的怨毒与足以崩碎山河的伟力! 便是寻常金仙在此,也要被震得神魂动荡,仙体龟裂!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陈曦面色沉静如初。 他既已知晓此妖根脚,更决意收其为书院护法,便不再存丝毫试探之心。 “镇!” 一声轻叱,如同律令天宪。 识海深处,那册承载着至圣先师微言大义凝聚了万古文华与天地正道的《春秋》原典轰然震动! “哗啦啦!” 无数非金非玉、流淌着温润白金色泽的竹简虚影,凭空显化于这幽暗水府! 竹简虚影层层叠叠,瞬间铺展开来,化作一片浩瀚无垠承载着煌煌人道正气的书海! 每一个竹简之上,都有无数细小的金色文字浮现、流转、共鸣,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圣贤诵唱! 浩然正气,充塞寰宇!人道光辉,涤荡妖氛! 无支祁那足以崩碎金仙的恐怖咆哮,撞入这片白金书海的刹那,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便被那至大至刚至正至纯的浩然正气无声无息地消弭净化! “吼?” 无支祁血瞳之中第一次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骇然! 它那万载积怨凝聚的全力一吼,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这气息……这浩瀚、堂皇、古老、威严的气息…… “春?至圣先师?” 一个夹杂着无尽惊怒与一丝源自血脉深处恐惧的意念,如同惊雷般在陈曦神念中炸响! 它认出来了! 这镇压它的力量,竟源自那尊教化人族定鼎乾坤的至圣先师! 陈曦立于书海中央,青衫无波,目光如古井深潭,平静地注视着那被《春秋》原典气息震慑庞大身躯竟微微僵直了一瞬的洪荒巨妖。 他缓缓抬手,对着那惊疑不定的无支祁,声音清晰地穿透水波,带着一种掌控乾坤的绝对意志: “无支祁,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万载囚困,戾气缠身。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大道有教化之功。” “吾立书院于颍川,名独秀,传格物致知济世安民之道,开万世文运之新章。书院初兴,正缺一护法神祇,镇守文脉,梳理地气,化灾厄为甘霖,佑黎庶以安宁。” “汝可愿执此卷,洗心革面,以一身控水神通,护我大道,泽被苍生?” 话音落处,那浩瀚的《春秋》原典书海并未消散,反而缓缓旋转,散发出既蕴含无上镇压伟力又带着宏大救赎与指引的浩瀚气息,如同天宪,笼罩向那青铜巨柱下的洪荒巨妖! 是永世囚禁于这幽暗水底,在怨毒中消磨至死? 还是执此圣道之卷,脱樊笼而得新生,护文运而证己道? 选择,就在无支祁一念之间! 第124章 收无支祁 淮水河眼,定底神铁柱前。 《春秋》原典显化的浩瀚书海,如同白金浇筑的星云,无声旋转,温润而磅礴的圣道光辉,驱散了万古幽暗,将青铜巨柱与那被九条暗金锁链禁锢的洪荒巨妖,一同笼罩其中。 无支祁那双燃烧着暴戾与怨毒的血色竖瞳,此刻映满了流淌着人道正气的竹简虚影。 至圣先师的煌煌威压,如同亿万钧重担,沉甸甸地压在它的妖魂本源之上,让它那足以撞裂河床的庞大妖躯,竟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 “嗷…呜…” 一声低沉的、混杂着不甘惊骇与一丝茫然无措的咆哮,在浑浊的水波中震颤。 那撞向神铁柱的肩背僵在半途,覆盖着青黑厚重鳞片的肌肉虬结贲张,却又被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敬畏死死束缚。 它认得这气息! 万载之前,那尊定鼎九州铸就九鼎以无上人道伟力将它锁镇于此的身影,其气息虽与眼前这青衫书生截然不同,但那股堂皇正大承载着兆亿生民意志足以梳理乾坤镇压万邪的煌煌正道,却是一脉相承! 这是足以将它彻底磨灭的力量! 绝非它如今这被封印消磨万载的残躯所能抗衡! 陈曦立于书海中央,青衫在《春秋》原典散发的温润光华中纹丝不动,目光如沉渊古井,平静地穿透水波,落在无支祁那双惊疑不定的血瞳深处。 “汝可愿执此卷,洗心革面,以一身控水神通,护我大道,泽被苍生?”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铁交鸣,清晰地烙印在无支祁的神魂之中。 没有威胁,没有利诱,只有一条摆在眼前的坦荡大道,一个足以挣脱万载樊笼重获新生的选择。 是继续在这幽暗水底,在怨毒与戾气中徒劳地撞击封印,直至本源耗尽,化作枯骨? 还是执掌这圣道之卷,脱困而出,以这身通天彻地的控水之能,去守护,去滋养,去证得一条前所未有的护法大道? 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避死延生! 其灵性根脚,远非寻常妖物可比。 短暂的沉默,如同凝固了万载光阴。 无支祁那如山峦般庞大的头颅,缓缓低垂下来。 那双燃烧着血焰的竖瞳,在圣道光辉的映照下,暴戾怨毒如潮水般褪去,显露出一丝深藏的疲惫与挣扎后的明悟。 “吼……” 一声悠长低沉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的叹息,自它喉间发出,浑浊的水流随之轻轻荡漾。 不再挣扎,不再撞击,庞大的妖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驯服姿态,匍匐于河床之上,巨大的头颅缓缓点下。 臣服! 识海中那道充满惊怒与恐惧的意念,此刻化作一道清晰而恭敬的神念波动,传递至陈曦心间: “愿…愿随师尊…护持大道…泽被苍生!” “善!” 陈曦口中吐出一个字,如同定鼎乾坤的律令。 环绕身周的《春秋》原典书海骤然光芒大放! 无数流淌着圣道光辉的竹简虚影不再仅仅是镇压,而是化作一道道温润浩瀚的金色洪流,如同九天银河倒卷,带着无上教化与涤荡之力,轰然涌入无支祁庞大的妖躯! “嗷!” 无支祁发出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新生解脱的长啸! 青黑色的鳞甲缝隙间,丝丝缕缕浓郁如墨的污秽黑气被强行逼出,旋即被圣道光辉彻底湮灭。 它那因万载囚困而扭曲狂暴的妖魂本源,在这股浩然正气的洗礼下,如同被烈火锻造的精铁,杂质被剔除,形态被重塑,渐渐显露出赤尻马猴本源应有的澄澈灵光! 洗髓伐毛,脱胎换骨! 这并非简单的净化妖气,而是以《春秋》原典的无上伟力,重塑其生命本源。 将其从一头积怨万载的凶妖,向着守护文脉的神祇方向彻底扭转! 陈曦目光如炬,洞悉着无支祁体内每一丝变化。 待那污秽戾气被涤荡近八成,本源灵光稳固下来,他并指如剑,隔空一点! 一道凝练着格物至理与九转金身奥义的玄奥符文,闪烁着金红二色光芒,如同星辰般烙印在无支祁的眉心深处! “此乃《九转金身》前两转法诀奥义!” 陈曦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其识海。 “汝天生神力,体魄强横远超凡俗,然只知蛮用,未得淬炼升华之法。此法以力证道,穷究肉身本源之秘,运转气血如汞浆,淬炼筋骨如神金!正合汝之根骨!” 符文入体,无支祁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滚烫热流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那些被《春秋》原典洗练后变得更加坚韧纯粹的筋骨血肉,此刻如同干涸的海绵遇到了甘霖,贪婪地汲取着九转金身的奥义。 它本能地按照法诀运转起体内那磅礴浩瀚的气血之力,不再是狂暴无序的冲撞,而是循着玄奥的轨迹,如同千锤百炼的铁流,在经脉窍穴筋骨间奔腾流淌! 每一次流转,都带来细微却清晰的蜕变! “吼!” 这一次的咆哮,不再是痛苦,而是充满了新生的力量与震撼! 其声虽依旧洪大,却少了戾气,多了沉凝厚重之意。 陈曦微微颔首。 这赤尻马猴的根骨天赋,果然得天独厚,对九转金身的契合度极高。 假以时日,其肉身之力,恐怕不在灵明石猴之下。 陈曦目光随即落在了那根贯穿河眼缠绕着九条暗金锁链的青铜巨柱,正是大禹王所铸的定底神铁柱! 此柱历经万载水元冲刷与大妖撞击,其材质已非寻常神铁可比,蕴含着一丝镇压水脉梳理地气的本源法则! 更是束缚无支祁万载的载体,与其本源气息早已纠缠难分。 “此柱锁汝万载,是樊笼,亦是因果。” 陈曦的声音带着一丝玄奥,“今破而后立,当化此器,为汝护道之兵!” 话音未落,陈曦双眸之中神光暴涨! 识海深处,《格物天工论》金书轰然展开! 无数蕴含物质本源能量转化力场构建的金色符文奔涌而出,与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完美融合! 他右手虚抬,对着那巨大的定水神铁柱,五指缓缓收拢! “格其理!穷其性!引浩然为炉,铸天地为砧!炼!” “轰隆!” 整条淮水为之剧震! 《春秋》原典显化的书海光辉骤然收敛,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白金火焰! 这火焰非是凡火,乃是至圣微言大义所化的圣道心火! 蕴含着净化重塑赋予灵性的无上伟力! 白金火焰瞬间将巨大的青铜神铁柱完全包裹! 河床在恐怖的高温下无声融化,周遭的河水被彻底排开、蒸发,形成一个巨大的真空球体! 陈曦神念如丝,精准地捕捉着每一条法则链条,以《格物天工论》为总纲,以浩然正气为刻刀,对其进行最彻底的解析、梳理与重塑! “以汝之血为引,铸魂认主!” 第125章 定海伏波锏 陈曦并指一点,一滴自无支祁眉心飞出的蕴含着其新生本源气息的精血,如同红宝石般投入那熔融的白金火团之中! “嗤——!” 九条缠绕其上的暗金锁链如同活了过来,发出兴奋的嗡鸣,自动从无支祁庞大的妖躯上脱落,如同九条归巢的金龙,猛地扎入那团熔融的暗金神铁之中! 锁链与神铁本源同出一炉,此刻完美融合! 白金圣火猛地一敛! 一柄通体暗金造型古朴霸道的巨兵,悬浮于真空之中,散发出镇压水脉撼动山河的恐怖气息! 其形似棍非棍,似锏非锏! 长约三丈,粗如人腰,通体布满细密如龙鳞的暗金纹路,两端略粗,隐有八棱之形,棱角并非锋锐,而是浑圆厚重,透着一股碾碎万物的霸道! 棍身之上,天然铭刻着九道暗沉的金色环纹,正是那九条暗金锁链所化,隐隐有龙形盘绕,散发着束缚与镇压的法则气息! 此兵一出,整条淮水的水元之力都为之驯服,狂暴的暗流瞬间平息,浑浊的河水变得清澈温顺! “此兵,以定水神铁为骨,融九条镇妖锁链之魂,铸汝本源精血,成于《春秋》圣道心火之下!” 陈曦声如洪钟,宣告此兵诞生。 “其性至重、至坚、至韧!可控水脉,镇山河!更与汝本源相契,如臂使指!当名定海伏波锏!” “定海…伏波锏…” 无支祁血瞳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 !那巨锏散发的气息,让它感到无比的亲切与渴望! 低吼一声,巨大的猿爪隔空一招! 嗡——! 暗金色的定海伏波锏发出一声欢悦的龙吟,化作一道暗金流光,瞬间落入无支祁那巨大的手掌之中! 锏身入手,一股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的感觉油然而生! “吼——!!!” 无支祁手持定海伏波锏,仰天发出一声震动水府的咆哮! 猛地转过身,面对陈曦,那如山岳般庞大的身躯,缓缓地无比郑重地屈下前肢,巨大的头颅深深叩拜在河床之上,激起一圈圈柔和的涟漪。 “弟子…无支祁…拜谢师尊再造之恩!赐名赐法赐神兵!弟子愿永世追随师尊,守护书院大道,泽被苍生!但有驱使,万死不辞!” “善。万载囚困,前尘已了。汝既入我门下,当有新生之名。” 陈曦的声音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威严与期许,“汝掌控水之能,负守护之责,当承书院基业,泽被万方。自今日起,汝名子业!” “子业…守护基业…” 无支祁,不,子业巨大的身躯微微一震,血瞳之中精光爆射,随即化为一片深沉而坚定的光芒。 再次深深叩首,声音洪亮而恭敬: “弟子子业,叩谢师尊赐名!定不负师尊厚望,以手中伏波锏,守护书院万世基业!” ………… 淮水北岸,安澜渡口。 浑浊的河水依旧拍打着摇摇欲坠的堤岸,绝望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避难的百姓心头。 王老爹蹲在湿冷的石台上,浑浊的老眼望着翻滚的黄汤,只剩下麻木的叹息。 抱着孩子的妇人低声啜泣,年轻的后生攥紧了拳头,眼中是无力与愤怒。 “老天爷啊…这日子…可怎么熬啊…”王老爹的叹息淹没在风雨声中。 突然! “快看!水!水退了!” 一声尖锐而难以置信的惊呼,如同惊雷般炸响! 所有人都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刚刚还汹涌咆哮、几乎要漫过堤岸的浑浊淮水,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奔腾的浪头瞬间平息! 高涨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下降! 浑浊的泥沙迅速沉淀,不过片刻功夫,汹涌的黄汤竟变得清澈平缓,水位退到了往年正常的位置,温顺地流淌着,甚至能看清水底摇曳的水草! 天地间,只剩下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以及劫后余生般的死寂! “这…这…” 王老爹张大了嘴,枯槁的手指着河水,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退了!真的退了!河妖…河妖被收了?” 那抱着孩子的妇人瞪大了眼睛,泪水混合着雨水滚落,却是喜悦的泪水。 “神迹!这是神迹啊!” 几个老者激动地跪倒在泥泞中,对着淮水连连叩拜。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狂喜与茫然交织之际。 “哗啦!” 淮水中心,距离渡口不远处的河面,如同投入巨石的镜面,猛地破开! 一道深青色的身影,如同出水青莲,纤尘不染,自那清澈的河水中缓缓升起,踏波而立! 正是陈曦! 在他身后,水面再次剧烈翻滚,一个庞大得如同小山般的青黑色身影破水而出! 白头青身,覆盖着厚重如铠的暗金纹路鳞甲,一双血瞳此刻虽依旧巨大,却少了暴戾,多了沉凝与恭敬。 其手中,紧握着一柄散发着镇压水脉气息的暗金巨锏,仅仅是悬立在那里,便让整条淮水温顺臣服! “妖…妖怪!” “就是它!水里的怪物!” 人群瞬间爆发出惊恐的尖叫,不少人吓得瘫软在地。 陈曦立于水波之上,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惊骇欲绝的百姓耳中,如同定心丸: “诸位父老,不必惊慌。” 他目光扫过岸边一张张惊惧的脸庞,最终落在王老爹等人身上。 “此乃上古水神无支祁,因万载囚困,戾气蒙心,方致淮水不宁。如今,其戾气已被涤荡,灵智重开,更得圣道点化,洗心革面。” 陈曦抬手,指向身后那如山岳般耸立气息沉凝浩瀚的子业。 “吾已将其收归门下,赐名子业,为吾座下弟子。自今日起,它非是祸乱水患之妖,而是镇守淮水、梳理水脉、护佑两岸生灵之神祇!” “子业?” 王老爹喃喃道,看着那持锏巨猿恭敬立于陈曦身后的姿态,眼中惊惧渐消,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撼。 “它…它成了仙长的弟子?守护我们?” 子业似乎听懂了王老爹的话,巨大的头颅微微一点,发出一声低沉却不再骇人的吼声,如同闷雷滚过天际,带着一种安抚与承诺的意味。 手中的定海伏波锏微微一震,一道温润的水元之力扩散开来,岸边的百姓只觉一股清凉温和的气息拂过,连日泡在冷水中的刺骨寒意竟瞬间消散大半,疲惫的身体也恢复了些许气力。 “神…神迹!仙长慈悲!” “多谢仙长收服河神,救我安澜镇!” “仙长大恩大德!我等永世不忘!” 短暂的寂静后,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感激如同火山般爆发! 岸边黑压压的人群,无论男女老幼,尽皆朝着水波之上那道深青色的身影,激动万分地跪拜下去,叩谢之声此起彼伏,声震淮水! 陈曦坦然受了这一拜,目光望向镇子方向。 “水患已平,然灾后重建,恢复生计,刻不容缓。” “吾已传讯颍川书院。不日之内,将有精通水利农桑、百工营造的学子前来,携带良种、农具、药材、建材,助尔等重修堤防,加固屋舍,补种秧苗,防疫治病。此乃格物之道济世安民之本分,尔等需全力配合,共渡难关。” “书院?是仙长您开的书院?” “仙长还派人来帮我们?” “天呐!仙长不仅收了河神,还想着帮我们重建家园!” 百姓们再次被巨大的惊喜击中,看向陈曦的目光已不仅仅是感激,更充满了近乎虔诚的敬仰! “师尊,弟子…”子业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询问。 陈曦微微颔首:“去吧。梳理水脉,滋养两岸,此乃汝之职责,亦是汝修行之始。” “弟子领命!” 子业恭敬应道,巨大的身躯缓缓沉入清澈的河水中,消失不见。随着它的沉入,河面上泛起一层柔和的淡蓝色光晕,迅速扩散至整条淮水。 两岸被洪水泡得松软的泥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河床更加稳固,水流愈发温顺清澈,甚至隐隐有滋养万物的生机蕴藏其中。 淮水安澜,泽被生息! 陈曦踏波而行,落回岸边。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无数敬畏感激狂热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他没有停留,径直走向悦来客栈的方向。 陈子凡尚未归来,但他知道,书院的人马已在路上。 淮水之畔的这场灾祸,终将成为独秀书院格物大道济世安民最有力的注脚,而新收的弟子子业,也将是未来守护书院震慑四方的一张强大底牌。 细雨不知何时已停,铅云散开,一束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波光粼粼的淮水上,也洒在那道走向客栈的深青色背影上,如同为其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叮!收服赤尻马猴无支祁,赐名子业,洗练妖魂,重塑根基,传法九转金身,炼制定海伏波锏,一举奠定书院护法神祇之基!淮水安澜,解万民倒悬,彰显格物大道济世伟力,深得稳健之道精髓,稳健经验值+4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65883!】 第126章 琅琊王氏 淮水安澜,浊浪尽消。 岸边百姓的欢呼叩谢声犹在耳畔,那劫后余生的热切目光仿佛还烙印在河面蒸腾的水汽之中。 陈曦独立清波之上,青衫拂动,周身气息沉凝如初,仿佛方才收服上古大妖涤荡万里水患的惊世之举,不过是拂去衣上微尘。 目光扫过逐渐恢复清澈温顺的淮水,神念微动。 感知到河床深处,子业正手持定海伏波锏,一丝不苟地梳理着水脉地气,引磅礴水元之力温顺流转,滋养两岸被洪水蹂躏的土地。 “根基已成,淮水自安。后续赈济重建,自有书院弟子持格物之道处置,无需为师在此坐镇。”陈曦心中了然。 并未等陈子凡引书院人马前来汇合,亦未再回安澜镇客栈。 心念既定,便无需旁骛。 “子业。”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水波,直达河心神念相连之处。 “师尊!”子业庞大的神念立刻恭敬回应。 “水脉梳理已入正轨,随为师启程。此去琅琊,需收敛形迹。” “弟子遵命!” 河心处,水流一阵奇异的旋转收缩。 片刻后,一个身着朴素青色儒衫的年轻身影破水而出,稳稳落在陈曦身侧。 此人看去不过二十许,身形颀长挺拔,面容清俊,剑眉星目。 一头乌发以寻常木簪束起,行走间步伐沉稳有力,隐隐带着山岳般的厚重感,正是化为人形的子业。 “走吧。” 陈曦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一步踏出,已落回北岸坚实地面。 子业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将那淮水的喧嚣与安澜镇的劫后余生,都抛在了身后烟波之中。 ………… 车轮辘辘,碾过官道初融的春泥。 师徒二人轻车简从,依旧乘坐那辆半旧的青幔骡车,只是车辕上赶车的换成了气息内敛目光沉静的子业。 陈子凡引书院弟子赶赴安澜镇,并未同路。 一路向东南,春意愈发盎然。 官道两旁,田野阡陌纵横,新翻的沃土散发着蓬勃生机,农夫们吆喝着健壮的耕牛,将饱满的种子播撒入地。 村落屋舍俨然,青砖黛瓦,炊烟袅袅,鸡犬之声相闻。 沿途所见州县城池,市集喧闹,货殖流通。 百姓面色虽非富足,却也少见菜色,透着一股安稳的烟火气。 越是靠近琅琊郡,这份安稳富足的气象便越是浓厚。 地势渐趋平缓开阔,大片大片规划齐整的良田沃野延伸至远方天际,沟渠如网,水车转动,引清流灌溉。 桑麻遍植,绿意盎然。 官道亦愈发宽阔平整,以青石板铺就,可容数车并行,车辙深深,显见商贸繁盛。 行至琅琊郡治所临沂城郊,景象更是不凡。 城池轮廓雄浑,青灰色的城墙饱经风霜,透着千年沉淀的厚重感。 城门巍峨,上书琅琊二字古篆,笔力遒劲,隐有文华流转。 城中街道宽阔,屋舍鳞次栉比,商铺林立,行人如织。 绫罗绸缎的富商、青衫博带的士子、粗布短褐的工匠、提篮叫卖的妇人…… 各色人等交织,却秩序井然。 书肆、笔墨坊、琴馆、茶楼随处可见,空气中飘散着墨香、茶香与悠扬的琴音。 孩童朗朗的读书声从深巷中传来,背诵的竟是《论语》篇章。 “师尊,此地…气象非凡。” 子业赶着车,低声感叹,眼中带着新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万载囚于水底,所见多是洪荒蛮荒,这般井然有序、文风鼎盛的人间大城,对他而言亦是别样风景。 他能敏锐地感知到,这城池地下有庞大而温和的灵脉流转,暗合某种守护法阵,更有一股无形却浩瀚的文脉气息沉淀其中,滋养着这一方水土生灵。 陈曦端坐车内,神念早已如春风般无声拂过这座千年古城。 王家治下的琅琊,其富庶、文教、秩序,与颍川陈氏祖地相比,竟不遑多让。 “千年王氏,诗礼传家,名不虚传。” 他心中暗赞,面上依旧沉静无波。 骡车未入临沂主城,而是沿着一条更为宽阔平整两旁遍植古松翠柏的官道,径直驶向城东。 行约十数里,一片清幽雅致气象恢宏的庄园群落出现在眼前。 此处便是琅琊王氏祖宅所在。 与颍川陈府的深沉厚重不同,王氏祖宅依山傍水,建筑布局更显疏朗开阔,飞檐斗拱间透着一股飘逸灵动的气韵。 远远望去,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山水长卷,将千年世家的文华风流与自然意趣完美融合。 庄园入口并非巨大门楼,而是一座横跨清溪的三孔青石拱桥,桥名流觞,桥畔立一巨碑,上书琅琊王氏四个古朴大字,铁画银钩,隐隐有王羲之书圣遗风扑面而来! 碑旁并无森严护卫,只有两名身着素雅青衣、气度沉静的年轻子弟侍立,目光温润有神,修为竟已至筑基圆满。 骡车刚驶上流觞桥,那两名王家子弟目光便是一凝,显然早已得到吩咐。 其中一人快步上前,隔着车窗,对着车内的陈曦深深一揖,姿态恭谨却不卑不亢,声音清朗: “恭迎颍川陈司业大驾!家主已率族中耆老,于兰渚堂前恭候多时!” 陈曦推开车门,身姿挺拔如松,踏下车辕。 “有劳引路。” 陈曦声音平和,对着那王家子弟微微颔首。 “司业请!” 王家子弟侧身引路,姿态恭谨。 陈曦步履沉稳,踏过流觞桥。 子业紧随其后。 甫一过桥,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以巨大青玉板铺就的甬道直通深处,道旁古松虬劲,松针青翠欲滴。 远处,一座飞檐如翼气象恢弘的大堂巍然矗立,堂前匾额以古篆书写兰渚堂三字! 此刻,兰渚堂前高阶之下,已站满了人。 为首一人,身着深紫色暗绣云纹锦袍,腰束玉带,面容清矍,三缕长须飘洒胸前,气度雍容华贵,眉宇间既有久居上位的威严,又蕴含着书卷浸润的儒雅,正是琅琊王氏当代家主王弘! 在王弘身侧,数位身着各色锦袍气度或威严或飘逸的老者并列,皆是族中掌权的族老。 其后,众多核心子弟旁支重要人物肃立,无论男女,皆仪表不凡,气度沉凝,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踏着青玉甬道而来的那道深青色身影之上。 当陈曦的身影清晰映入眼帘,王弘脸上瞬间绽开真挚而热切的笑容,不等陈曦走至阶前,便已亲自迎下高阶。 “贤侄!一路风尘,辛苦了!老夫王弘,携琅琊王氏阖族,恭迎颍川俊杰,国朝干城陈子川大驾光临!” 声音洪亮,饱含激赏与亲近之意,瞬间传遍整个兰渚堂前。 随着家主这一声贤侄与国朝干城的定调,所有王家子弟的目光都变得热切而敬重。 他们早已听闻这位颍川旁支崛起的传奇人物,更得老祖陈群与自家逸少老祖共同看重,亲定姻缘。 如今亲眼得见,那份沉凝如岳渊深似海的气度,果然名不虚传! 陈曦行至阶前,对着亲自迎下的王弘以及阶上诸位族老,从容一揖,姿态庄重而自持: “后学陈曦,拜见王世伯,见过诸位族老。劳烦世伯与诸位尊长亲迎,曦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 王弘大笑,上前亲自扶起陈曦,用力拍了拍他的臂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激赏与欣慰。 “逸少叔祖信中对你赞誉有加,老夫今日一见,方知叔祖所言非虚!我琅琊王氏得此佳婿,实乃阖族之幸!” 他目光扫过陈曦身后侍立、气息沉静内敛的子业,见其虽年轻,却气度不凡,隐有山峙渊渟之感,不由问道: “这位是……?” “此乃曦新收弟子,名陈业。”陈曦简单介绍。 子业立刻上前一步,对着王弘及众族老,依足礼数,深深一揖,声音沉稳: “弟子陈业,拜见王世伯,诸位尊长。” “好!子川高徒,果然不凡!” 王弘笑着颔首,并未深究,只当是陈曦看重的书院俊才。 寒暄已毕,王弘笑容微敛,引着陈曦向兰渚堂行去,语气郑重: “贤侄,且随老夫入堂。逸少叔祖已在洗墨池畔等候多时了。” 洗墨池! 王家真正的核心禁地,书圣王羲之清修之所! 此言一出,阶上众族老连同核心子弟,看向陈曦的目光中,敬畏之色更浓! 逸少老祖竟在洗墨池畔亲候,此等待遇,王家近百年未有! 陈曦神色平静,深潭无波。 “是,世伯。” 他随着王弘,在琅琊王氏阖族核心敬畏与热切交织的目光注视下,步履沉稳地踏上兰渚堂高阶,走向那沉淀了千年文华即将决定他另一段重要因缘的深处。 【叮!抵达琅琊王氏祖地,受家主亲迎,族老敬重,得入核心禁地洗墨池,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66683!】 第127章 洗墨凝华,婚约定音 兰渚堂的喧嚣与族人的热切目光被抛在身后。 王弘引着陈曦与子业,穿过回廊庭院,越行越深。 周遭景物悄然变化,寻常的雕梁画栋渐次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嶙峋的太湖石虬劲的古松,空气中弥漫的檀香也被一股清冽混合着千年陈墨与新生草木的奇异气息取代。 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折叠,几步踏出,眼前豁然开朗,已非人间庭院气象。 一片静谧的山谷呈现眼前,谷中无花无草,唯有一方不过亩许的池塘,池水非清非浊,竟是深邃如夜的墨色! 水面平滑如镜,不起丝毫涟漪,倒映着山谷上方铅灰色的天穹,仿佛将整个天空都盛入其中。 池畔,几块形态古朴的青石随意散落。 一道青衫磊落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立于最大的一块青石之上,面朝墨池,负手而立。 山风拂过他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 正是书圣王羲之! “逸少叔祖,子川贤侄已至。” 王弘在丈许外便停下脚步,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无比的恭敬。 王羲之缓缓转过身来。 面容依旧是四旬模样,疏朗清癯,三缕长须随风轻摆。 “长叔,辛苦了。” 王羲之对王弘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落在陈曦身上,温润平和,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与一丝长辈的慈和。 “子川,一路行来,可还安好?” “劳逸少先生挂念,一路顺遂。” 陈曦上前一步,深深一揖,姿态恭谨。 “得见先生墨池圣境,曦幸甚。” 王羲之目光扫过陈曦身后的子业,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未点破,只道: “此乃洗墨池,非是圣境,不过是我王家历代先贤洗练文心沉淀墨华的一方小筑罢了。池中之墨,非是凡品,乃是千年文华、圣贤微言、天地道理沉淀所化的一缕精粹。” 他抬手指向那墨色深沉的池水,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池水看似平静,实则内蕴乾坤。入此池者,非为洗涤尘垢,而是以己身所学、所悟、所行,与此池中文墨精粹共鸣。若能沉心静气,引动池华,便可洗去学问中的浮躁、驳杂、虚妄,令其愈发精纯凝练,返璞归真。于修为境界或无所增益,却能令根基愈发浑厚,气息愈发圆融,如璞玉去尽顽石,光华内蕴。此乃洗墨凝华。” 陈曦心神微动。 洗去铅华,凝练根本! “此池玄妙,曦心向往之。” 陈曦沉声道,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探寻之意。 “善。” 王羲之抚须而笑,“子川胸有丘壑,腹藏乾坤,格物大道气象万千,正需此池洗练,使其光华内敛,神韵自生。可愿一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陈曦再次郑重一揖。 王羲之含笑点头,对王弘道:“长叔,带子川这位高徒且去听松轩稍歇。我与子川有些话要说。” 王弘会意,恭敬引着沉默如山的子业退去。 山谷中,唯余王羲之与陈曦二人,以及那方深邃的墨池。 “去吧,子川。心神沉入所学,引动池华,不必强求,顺其自然。” 王羲之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带着抚慰心神的力量。 陈曦不再犹豫,对着王羲之再一颔首,步履沉稳地走向墨池边缘。 一步踏入墨池! 想象中的粘稠阻滞并未出现。 那墨色的池水竟如同虚无,又似最温润的云霞,轻柔地包裹住他的身躯。 下一刻,陈曦的身影便无声无息地沉入那深邃如夜的墨色之中,消失不见。 池面依旧平滑如镜,不起波澜。 王羲之负手立于青石之上,目光温润地注视着墨池,嘴角噙着一丝满意的笑意。 他知道,这方沉淀了王家千年文华与圣贤微言的墨池,今日将迎来一位真正能引动其本源共鸣的绝世之才。 ………… 墨池之内,是另一个世界。 没有窒息,没有黑暗。 周遭是流动的、温润如玉的墨色光华,如同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只是星辰皆为一个个流淌着智慧光芒的文字有古朴的篆文,有飘逸的行草,有方正的古隶,皆是历代圣贤书就的微言大义天地至理! 陈曦盘膝悬坐于这片墨色星海中央,五心向天。 识海深处,《格物天工论》金书轰然展开,无数金色符文奔涌而出,与周遭流淌的墨色文字精粹瞬间交融! 没有排斥,没有冲突。 格物之理,本就是穷究天地万物运转之律,与圣贤阐述的人道至理、天地大道,本源相通! 墨色的文字精粹如同最温柔也最严苛的刻刀,开始冲刷打磨陈曦识海中那庞大的知识体系。 就连体内小千世界的运转,也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润滑剂,空间法则的流转更加和谐自然,洞天本源与自身生命本源的结合更加紧密无间。 时间在此失去了意义。 陈曦的气息,就在这无声的冲刷与打磨中,发生着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亚圣中期的境界依旧稳固,玄仙初期的仙元依旧浩瀚。 然而,那份曾经因实力快速提升而隐隐外放的渊深气象,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抚平收敛。 他的气质,从之前的沉凝如岳,深不可测,逐渐向着一种更内敛、更圆融、更温润如玉的状态转变。 仿佛一块绝世璞玉,终于被能工巧匠精心雕琢打磨,去尽了最后一丝粗粝与火气,只余下内蕴的神光与温润的宝华。 举手投足间,大道至理自然流转,却又深藏不露。 不知过了多久。 墨池深处,一点温润如玉内蕴金芒的清光缓缓亮起,随即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道身影,自那墨色池水中徐徐升起。 水珠滑落,不沾衣襟。 陈曦踏波而立,重新出现在山谷之中。 洗尽铅华,返璞归真! “好!好一个洗墨凝华!” 王羲之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激赏光芒,抚掌赞叹。 “铅华尽去,真华自生!子川,经此一池墨华洗礼,你这格物大道,根基之浑厚凝练,当世儒门,恐无人能出其右矣!未来圣道可期!” 陈曦对着王羲之深深一揖,声音平和而真挚: “多谢逸少先生成全,赐此机缘。曦受益匪浅。” 他能清晰感受到,自身对所学、所悟的掌控力,以及对大道法则的亲和度,已然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这份收获,远非单纯的力量增长可比。 王羲之含笑点头,伸手虚引: “机缘已得,心愿已了。子川,且随我来。” 两人身影一闪,已离开洗墨池山谷,出现在兰渚堂旁一间雅致而肃穆的静室之内。 室中檀香袅袅,王弘与几位核心族老早已肃立等候。 一方紫檀长案置于中央,案上铺陈着一张以金丝织就、灵光隐隐的锦帛。 旁边,一尊小巧精致的九龙玉砚中,盛放着殷红如血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朱砂墨。 王羲之行至案前,王弘立刻双手奉上一支通体紫黑、笔锋凝聚着浓郁灵光的玉管狼毫。 书圣提笔,饱蘸朱砂。 笔锋悬于金帛之上,略一凝神,随即落笔如飞! 一个个古朴庄重、铁画银钩却又蕴含着飘逸灵动神韵的文字在锦帛上流淌而出: “维贞观十四年,岁次甲午,仲春吉日。 琅琊王氏谨以嫡长女语嫣,许字颍川陈氏讳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婚书词句典雅庄重,字字蕴含大道韵律,随着王羲之笔锋流转,整张金帛都散发出柔和的灵光,仿佛有龙凤虚影在字里行间盘旋隐现,堂皇正大之气弥漫静室。 最后一笔落下,笔锋轻提,一股无形的契约之力自金帛上升腾而起,融入冥冥虚空。 “子川。” 王羲之放下笔,目光温和地看向陈曦。 陈曦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接过王弘奉上的另一支稍小的玉笔。 他并未蘸墨,而是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点凝练如实质的浩然金芒微微吞吐。 他以指代笔,在那婚书男方落款处,沉稳而清晰地写下了自己的本名: 陈曦! 二字落成,金帛之上灵光大放! 虚空之中,仿佛响起一声清越的凤鸣鸾和之音,象征着这段由两家老祖亲定承载着文脉气运的婚约,正式缔结! 王弘与诸位族老脸上同时露出如释重负又倍感荣光的笑容,齐齐躬身: “恭贺逸少老祖!恭贺子川贤侄(贤婿)!此乃天作之合,文坛盛事!” 王羲之捋须长笑,畅快无比: “婚期便定于今岁金秋,丹桂飘香之时!子川,届时,老夫定要看你三书六礼,风风光光迎娶我琅琊明珠!” 陈曦收起指尖金芒,对着王羲之与王家众人,再次深深一揖,声音沉静而有力: “曦,谨遵先生安排。金秋之约,必不敢负。” 静室之内,喜气融融。 洗墨池的沉凝收获与婚书的正式落定,让陈曦此行琅琊,终得圆满。 第128章 讲学 婚书缔结,金帛上墨迹未干,灵光内蕴。 兰渚堂内喜气未散,静室外却传来一阵由远及近沉稳中带着风尘气息的脚步声。 “启禀家主、逸少老祖、司业大人!颍川书院陈子凡,携书院弟子,奉师命前来复命!” 陈子凡清朗却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掩不住的疲惫与完成使命的振奋。 王弘与王羲之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赞许。王弘沉声道: “进。” 静室门开,陈子凡当先踏入,身后跟着张铁山、赵清源、周大壮等核心弟子,个个面带风霜之色。 而在他们身后,则还跟着数名风尘仆仆的百工堂匠师。 “师父!安澜镇水患已平!弟子等已按师父钧令,协同周师兄、张师兄、赵师兄,助百姓重修堤防三十七处,加固危房一百二十六户,补种秧苗千亩有余,防疫药材已分发到位!现下春耕有序,民心安定!” 陈子凡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对着陈曦深深一揖,又转向王羲之与王弘行礼。 “好!”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弟子们疲惫却坚毅的面庞,沉声道。 “格物之道,贵在致用。尔等此行,不负书院之名,辛苦了。” 短短数语,却让张铁山等人胸膛挺得更直,眼中疲惫被巨大的荣誉感冲散。 王羲之看着这群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的年轻人,抚须笑道: “子川教得好弟子!知行合一,解民倒悬,这才是真学问,真气象!长叔,你瞧瞧,此等济世英才,方是我辈所求!” 王弘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叔祖所言极是!子川贤侄与诸位高徒,实乃我辈楷模。” 他目光转向陈曦,语气郑重道:“贤侄此行另一要务,便是为书院遴选良才。我琅琊王氏虽不敢说英才遍地,然诗书传家,族中子弟向学之心甚笃。适龄子弟百余人,已在兰渚堂外候命,静待贤侄考校遴选。” 王羲之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 “子川,何不趁此良机,于这兰渚堂前,为我琅琊子弟开讲格物之道?一则可显你学问真谛,二则观其听讲反应提问思辨,优劣自现,胜于寻常考校百倍!此堂名曰兰渚,昔年王谢风流,清谈雅集之地,今日便以此堂为坛,开格物新声,岂不快哉?” “善!” 王弘与几位族老眼睛一亮,齐声附和。 “逸少叔祖此言大妙!贤侄学问精深,正该让我琅琊子弟开开眼界!” 陈曦目光扫过堂外庭院,那里黑压压肃立着百余名王家年轻子弟,男女皆有,年龄多在十五至二十五之间,个个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陈曦对着王羲之与王弘微微颔首,沉静应下。 ………… 兰渚堂前,青玉铺就的庭院中央,已设好一座古朴的青石讲坛。 王家百余子弟,依长幼序列,席地跪坐于蒲团之上,鸦雀无声。 王弘几位族老及陈子凡等书院弟子则分列于讲坛两侧。 陈曦缓步登坛,一袭半旧青衫,立于春风之中。 没有繁复开场,他目光温润地扫过下方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求知欲的脸庞,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清泉流淌过山石: “格物致知,此四字古已有之。然何为格物?何为致知?何为大道?” 他抛出问题,却并未立刻解答,目光投向侍立坛下的张铁山: “铁山。” “弟子在!” 张铁山立刻上前一步,黝黑的脸膛因激动而微红。 “取一根碗口粗细之木桩置于坛前。” “是!” 张铁山毫不犹豫,大步走向庭外,片刻后,双臂环抱一根长约丈许沉重异常的原木,步履沉稳地将其竖立在坛前空地之上,木桩深陷泥土数寸,岿然不动。 众王家子弟不明所以,目光在木桩与陈曦之间逡巡。 陈曦走下讲坛,行至木桩旁,随手拿起旁边张铁山早已备好的一根不起眼的手臂粗细的木棍和一块三角楔形木块。 他并未动用半分仙元法力,只是将那三角木楔精准地垫在巨大原木的底部一侧,再将手中木棍一端插入木楔预留的孔槽,另一端则架在一块青石之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杠杆支点。 “诸位请看,” 陈曦声音沉稳,“此巨木重逾千斤,人力难撼。然只需寻其支点,借其力臂,辅以此楔,撬动一点。” 他单手握住木棍另一端,看似随意地向下缓缓一压。 “咔嚓…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挤压声响起! 那根碗口粗深陷泥土的沉重原木,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陈曦仅凭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缓缓地平稳地撬离了地面! 直至倾斜近三十度角,才被陈曦轻轻放回原位。 “轰!” 短暂的死寂后,庭院中爆发出无法抑制的惊呼! “这…这怎么可能?!” “他没用半点法力!我感应得清清楚楚!” “一根小棍,撬动巨木?这…这是什么道理?!” 王羲之抚须而笑,眼中满是激赏。 王弘与几位族老亦是面露震撼,他们虽知格物之名,却从未想过其力之运用,竟能如此直观地颠覆常理! 陈曦放下木棍,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洞悉本质的力量: “此非神力,乃理之力。木棍为杠杆,青石为支点,楔块为着力之巧。此间省力几何?非蛮力可计,乃在于支点位置力臂长短着力角度之精确计算与设计。 格物,格的是万物运转之律,穷究其理,洞悉其本。知其本,方能明其用,化腐朽为神奇,化千钧为四两。” 他重新走回讲坛,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每一个王家子弟的心头: “故,格物之道,首重实证!非空谈玄理,非皓首穷经!需俯身田间,需深入工坊,需观测天象,需丈量山河!以算学为筋骨,以观测为耳目,以推演为心脑,以济世安民为魂魄!” “农桑稼穑,如何选种育苗,引水灌溉? 百工营造,如何省力万钧,坚城固堤? 水利河工,如何驯服洪涛,化害为利? 仓储流通,如何调盈济虚,活民千万? 此皆格物大道所系,皆需脚踏实地,格其物,穷其理,致其用!” 陈曦的声音在兰渚堂前回荡,引经据典,却字字指向现实。 并不讳言格物之道的艰辛与实践之重要,甚至直言此学需耐得住寂寞,下得了苦工,绝非清谈玄理可比。 台下,百余名王家子弟的神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好奇,渐渐变得专注沉思,乃至狂热! 不少原本带着世家矜持的子弟,此刻已不由自主地前倾身体,眼神灼灼,仿佛第一次看到了学问真正的方向与力量。 当陈曦讲到以器载道,以利证理,民强则国本固时,人群中一个约莫十七八岁、面容清秀却眼神执拗的少年猛地站了起来,不顾礼仪,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陈师!弟子王玄策有疑!若依格物之理,欲引淮水灌溉琅琊城东那片高地旱田,除开凿沟渠架设水车外,可否另辟蹊径? 譬如,若知地脉水汽走向,可否以深井虹吸之法,辅以符文聚引地脉水汽,化无根之水润泽高地?此法省却开渠之劳,然其力与理,是否可行?当如何推演测算?” 这问题一出,不仅周围王家子弟愕然,连王弘与几位族老也微微动容。 城东高地引水,确是琅琊水利一大难题,历代尝试皆耗资巨大收效甚微。 王玄策此问,竟已跳出了寻常引水思路,直指更深层的地脉水元之理! 陈曦看向那名叫王玄策的少年,眼中首次掠过一丝清晰的赞许。 “问得好。” “汝所思虹吸聚元之法,已触及水元力场与地脉能量流转之交互。 其理可行,然需精确测绘地脉水汽丰盈节点,计算虹吸所需高度差与符文聚引强度之阈值,更需考量地气扰动、能量逸散之损耗。 此非空想可成,需实地勘测,建立模型,反复推演……” 他并未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条分缕析。 一堂讲学,由浅入深,由实入理,由力及道。 当陈曦最后一句格物之道,路在脚下,亦在星空落下,整个兰渚堂前庭院,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 落针可闻。 百余名王家子弟,无论先前是何心态,此刻皆沉浸在那宏大而精微务实而高远的学问世界中,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善!大善!” 王羲之抚掌长笑,声如清越玉磬,打破了沉寂。 “格物穷理,经世致用!子川此学,如拨云见日,振聋发聩!我琅琊子弟,能闻此道,幸甚至哉!” 他目光炯炯,扫过台下心神激荡的众子弟,朗声道: “子川,心中可有人选?” 陈曦立于坛上,目光温润,缓缓扫过台下。 那敢于跳出窠臼提出虹吸聚元设想的王玄策; 那在陈曦讲解水力齿轮组时,眼神专注,手指下意识在膝上虚划计算的清秀少女; 那听到符文阵列稳定阈值时,眉头紧锁却又豁然开朗的沉稳青年; 还有更多眼中闪烁着求知若渴、跃跃欲试光芒的年轻面庞…… 无需再考,适才一堂讲学,众生百态,灵性高低,心志坚毅与否,对格物之道的契合程度,早已在他亚圣神念与《文王后天六十四卦》的推演下,纤毫毕现。 “回逸少先生,王玄策、王清菡、王守拙、王明远……” 他一连念出三十余个名字,被念到名字的子弟无不身躯一震,脸上瞬间涌起巨大的惊喜与激动。 “此三十六人,心性赤诚,思辨灵动,于格物之道颇有灵犀,可为书院外院弟子,随曦返回颍川,潜心修习。” 三十六人! 王弘眼中精光一闪,这个数字远超他预期,更是王家近百年一次性向同一家书院输送子弟之最! 心中激荡,面上却沉稳,对着陈曦深深一揖: “贤侄法眼无差!此乃他们造化,亦是我王氏之幸!” 王羲之更是抚须颔首,笑容满面: “好!甚好!雏凤清声,正当其时!子川,这些人便交予你了。望他日,我琅琊王氏,亦能在你这格物大道之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 陈曦还礼:“必不负先生所托。” 他目光转向侍立坛下始终沉默如山的子业,以及精神振奋的陈子凡张铁山等人。 “子业,子凡。” “弟子在!”两人立刻躬身应道。 “点齐入选弟子名册,明日卯时,启程返归颍川书院。” “是!师父!” 第129章 离别 晨曦初露,薄雾如纱,轻笼着琅琊王氏祖宅那片依山傍水的庄园。 流觞桥畔,古松虬劲,青石板路被露水浸润得微凉。 陈曦一行人已收拾停当,骡车静静停在桥头。 王弘与几位族老亲自相送,场面虽不失礼数,却无昨日兰渚堂前的喧嚣热闹,多了几分临别的郑重与期许。 新选出的三十六名王家子弟,连同张铁山、赵清源等书院弟子,皆已肃立车旁,脸上难掩兴奋与对未来的憧憬。 陈子凡立于车辕,金睛扫视,精神奕奕。 子业则依旧沉默如山,侍立在陈曦身后半步,气息沉凝如渊,目光掠过潺潺溪水,掠过远处层叠的屋脊,最终落回师尊挺拔的背影上。 “贤侄此去,路途遥遥,万望珍重。” 王弘执手相送,语重心长。 “书院初创,百端待举,族中子弟,便托付于贤侄了。若有需王家援手之处,只管传讯。” “世伯放心。” “曦定当悉心教导,不负王家厚望。书院与琅琊,日后当常通声气,互为臂助。” 王羲之并未现身,然那份无形的关注,如同笼罩庄园的文脉气息,无处不在。 寒暄已毕,众人正欲登车启程。 忽闻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回廊传来,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轻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道月白色的纤细身影,穿过薄雾,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小跑着向桥头而来。 不是那琅琊王氏的明珠王语嫣,又是何人? 她今日未着繁复裙裾,仅是一身素雅的月白锦缎束腰襦裙,外罩一件同色软烟罗的薄披风,青丝如瀑,以一枚简单的白玉环松松绾住,几缕碎发被晨风拂在微红的颊边。 因小跑而气息微促,胸脯轻轻起伏,那双蕴着寒潭清光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欲言又止的复杂情愫,直直望向人群中央的陈曦。 “语嫣?” 王弘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王语嫣行至近前,对着王弘等人匆匆一福,声音带着喘息后的微颤,目光却始终不离陈曦: “祖父,诸位族老…语嫣…特来送送陈…陈司业与诸位同窗。” 她目光扫过那三十六名入选子弟,最后落回陈曦身上,那句陈师在唇齿间滚了滚,终是换成了更显生分的陈司业。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王弘何等人物,朗声一笑: “好好,语嫣有心了。” 随即目光扫过陈子凡、张铁山等人,最后落在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般的子业身上。 “子凡,铁山,你们且带新弟子们先行上车,莫误了时辰。子业小友,随老夫去看看车马可稳妥。” 陈子凡眼珠一转,心领神会,咧嘴应道: “是!王世伯!新来的,都跟我上车!” 张铁山、赵清源等人也立刻招呼着还有些懵懂的王家子弟登车。 子业亦对王弘微微颔首,沉默地随其走向稍远处查看骡车套索。 不过呼吸之间,流觞桥头,喧嚣退去。 唯余潺潺溪水声,风吹松针的沙沙声,以及桥畔石栏边相对而立的两人。 晨光熹微,穿透薄雾,在溪水上跳跃出点点碎金。 远处庄园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更衬得此地静谧幽深。 王语嫣微微垂首,盯着自己绣鞋尖上沾的一点湿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披风的系带,方才那股鼓足勇气跑来的劲儿,在真正面对这沉凝如岳的身影时,又化作心湖的微澜,搅得她心慌意乱。 该说什么? 又能说什么? 婚书已定,金秋在望,此刻的送别,反倒显得多余又羞人。 “王言。”一个沉静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王语嫣猛地抬头,撞进陈曦那双温润如玉此刻却带着一丝了然笑意的眸子里。 那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她所有小心思,让她脸颊瞬间烧得更红。 “当日书院营造,劈柴担水,洒扫抄录,皆愿效力的寒门学子王言,鼻尖冻得通红,双手生疼,却眼神亮得惊人,盯着图纸上每一个节点…那份勤勉与专注,曦,记忆犹新。” 他点破了! 如此直接,如此平静,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亲近。 王语嫣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羞窘之下,反而生出一股破罐破摔的娇嗔勇气。 她抬起头,努力直视着陈曦的眼睛,贝齿轻咬下唇,声音带着刻意的清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师慧眼如炬,弟子那点微末伎俩,自是瞒不过您。只是…只是弟子愚钝,于格物大道尚在门外徘徊,未能得窥堂奥,实在惭愧。日后…日后若有疑难,不知可否再向陈师请教?”。 陈曦看着她微红的耳尖和强作镇定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 “格物之道,贵在求索。独秀书院大门,随时为向学之人敞开。” “无论…是王言,还是王语嫣。” 溪水潺潺,倒映着两人身影。 几片早春的嫩叶打着旋儿飘落水面,漾开细微的涟漪。 风拂过,带来松针的清冽气息和她身上淡淡如同墨池旁新生草木般的幽香。 一时间,两人都未再言语。 静谧在流淌,并非尴尬,而是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与安然。 千言万语,婚书为凭。 此去经年,自有归期。 此刻的送别,在这小桥流水晨雾松风之间,已足够美好。 “时候不早,该启程了。” 陈曦的目光越过王语嫣,望向远处已整装待发的车队。 王语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退后一步,对着陈曦,郑重地深深地福了一礼,姿态优美如画。 再抬头时,眸中清光湛湛,带着坦然的祝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陈师…一路顺风。愿书院大道昌隆,泽被苍生。” “珍重。” 陈曦拱手还礼,青衫微动,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桥头骡车,再无半分迟疑。 王语嫣立于桥畔,目送那道深青色的身影登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视线。 骡车轮毂转动,碾过青石板路,载着新收的弟子与未来的期许,向着西北颍川方向,缓缓驶离。 晨风吹动她的披风与发丝,她久久伫立,直到车队消失在薄雾弥漫的官道尽头,直到溪水的清响再次清晰地传入耳中。 方才那短暂静谧的相送,如同一幅隽永的水墨,深深烙印在她心间。 ………… 骡车辘辘,一路向西北而行。 来时春寒料峭,归途已是绿意盎然。 沿途沃野千里,新苗破土,农人辛勤劳作,一派生机勃勃景象。 新入门的王家子弟们初离故土,虽有离愁,但更多是被书院与格物大道的新奇所吸引,车中不时传来低低的讨论声。 陈子凡兴致勃勃地与新弟子们讲述着书院种种,张铁山则不时补充些营造趣事。 唯有子业,依旧沉默地赶着车,目光沉稳地掠过道路两旁,仿佛在丈量这人间山河。 数日后,车队再次驶入淮南地界,逼近淮水安澜镇。 远远地,便觉水气清新,风中再无半分月前那令人窒息的湿冷与腥臊。 待到安澜渡口在望,眼前的景象,与月前那浊浪排空哀鸿遍野的惨状,已然天壤之别! 浑浊翻腾的淮水早已不见踪影。 河水清澈平缓,温顺地流淌在宽阔而坚固的崭新河道之中。 两岸新筑的堤坝以巨大的青冈岩垒砌,高耸厚实,其上更巧妙嵌入了精钢骨架与闪烁着微光的符文阵列,将河水牢牢束缚,纹丝不动。 被洪水摧毁的房屋早已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规划齐整布局疏朗的新村。 屋舍多以青砖为基,辅以坚固的木材框架,屋顶覆着厚实防水的茅草或青瓦,虽不华丽,却透着安稳与希望。 村落间沟渠纵横,引淮水支流灌溉,几架新式的水车吱呀转动,将清流送入田间。 田野里,不再是泥泞的泽国。 大片平整的土地上,秧苗青翠欲滴,排列整齐,长势喜人。 农夫们弯腰在田间劳作,脸上虽仍有辛劳之色,却洋溢着踏实与满足的笑容。 孩童在田埂上追逐嬉戏,清脆的笑声随风传来。 渡口处,几艘崭新的渡船停泊在石砌的码头上,船工们吆喝着号子,正有序地装卸货物,一片繁忙有序的景象。 岸边那曾被洪水肆虐的集市,也已重建,虽规模不大,但摊位整洁,人声熙攘,充满了烟火气息。 骡车在新建的村口停下。 陈曦甫一踏出车厢,便被闻讯赶来的百姓认出。 “是恩公!是收服河神救了我们全镇的陈仙长!” “仙长回来了!” “快!快去告诉王老爹!” 呼啦一下,无数百姓激动地围拢过来,男女老少,眼中皆是发自肺腑的感激与崇敬。 他们七嘴八舌地诉说着水患后的重建,诉说着书院弟子们如何不辞辛劳,如何运用那神奇的格物之术,帮他们修堤、建房、引水、播种、防疫… 老船夫王老爹被人搀扶着挤到前面,老泪纵横,抓着陈曦的衣袖,声音哽咽: “仙长!您看!您看啊!这新堤,这新房,这庄稼!都是托您的福,托书院诸位小先生的福啊!没有您,没有书院,我们安澜镇…早就没了!春耕一点没耽误,这日子…有盼头了!” 陈曦目光温润,扫过焕然一新的安澜镇,扫过一张张劫后余生充满希望的脸庞。 格物之道,在此地生根发芽,结出了最坚实的果实。 解民倒悬,泽被苍生。 这,便是大道所在。 他轻轻拍了拍王老爹枯槁的手背,声音沉静而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激动万分的百姓耳中: “此乃书院分内之事,亦是格物大道应有之义。安居乐业,便是最好。” 清风拂过新绿的田野,带来泥土与秧苗的芬芳。 陈曦立于村口,青衫磊落,目光越过欢腾的人群,越过奔流的淮水,遥遥望向颍川的方向。 书院根基已固,新血充盈,前路迢迢,大道可期。 第130章 万卷门前 骡车碾过颍川城外最后一段官道,伏牛山雄浑的轮廓已在望。 陈曦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沉静地投向远方。 山脚下,那座耗费无数心血寄托着格物大道未来的书院,已彻底褪去了营造的喧嚣与尘土,如同沉睡初醒的巨兽,在春日暖阳下显露出它完整而恢弘的筋骨。 青冈岩垒砌的墙体厚重如山,饱经打磨,在阳光下泛着冷硬而内敛的光泽。 层叠的飞檐斗拱刺破青天,线条利落而充满力量感。 九丈九尺的白玉石阶自山门笔直铺下,如同一条登临学问圣殿的通天坦途。 山门巍峨,非金非木,竟是以整块巨大的玄色墨玉雕琢而成,门楣之上,独秀书院四个大字铁画银钩,正是书圣王羲之亲笔,字字蕴藏风骨,流转着磅礴文华,望之令人心折。 两侧那两尊非狮非麟的墨玉镇山兽,巨爪下的青铜齿轮咬合处符文隐现,引动地脉之力,无声地稳固着整座书院的气运根基。 “到了!师父!书院…书院完全建好了!” 陈子凡趴在车窗上,金睛放光,兴奋地低喊。 车外,王家三十六名新弟子纷纷探出头来,望着那片气象万千的建筑群,眼中充满了震撼与向往。 张铁山、赵清源等人亦是心潮澎湃,这是他们亲手参与一砖一瓦垒起的圣殿!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温润。 书院已成气象,栖霞洞天为其根本,此乃大道之基。 然而,当车队驶近颍川城门,眼前的景象却让车内的惊叹瞬间被另一种喧嚣取代。 城门内外,人流如织,比往日何止繁盛十倍! 官道两旁,临时支起的茶棚小吃摊鳞次栉比,挤满了风尘仆仆的旅人。 操着天南地北口音的学子三五成群,或背着简陋的书箱,或挑着单薄的行李,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眼中却燃烧着同样炽热的光芒那是对独秀书院的向往。 “听说了吗?陈司业在琅琊王氏讲学,当场点选了三十六名王家子弟!连王家那眼高于顶的麒麟儿王玄策都入了门!” “不拘门第!这是真的!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只要通晓格物之理,心系黎庶,皆可应考!” “格物…格物到底是什么?真能像传言那样,让水倒流,让木自燃?” “管它是什么!能进这书院,便是天大的造化!没见颍川城的客栈都住满了吗?连柴房都涨价了!” “............” 议论声、期盼声、客栈伙计的吆喝声,混杂着车马喧嚣,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扑面而来。 骡车在拥挤的人流中艰难穿行,速度慢如蜗牛。 无数道目光好奇地投向这辆不起眼的青幔骡车,当有人认出车辕上沉默赶车的子业和探头探脑的陈子凡时,低低的惊呼立刻响起: “是陈司业的车驾!” “陈司业从琅琊回来了!” “司业大人!书院何时开考啊?” “.........”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无数热切的目光聚焦在骡车之上,若非有维持秩序的陈府护卫悄然隔开,几乎要将道路阻塞。 车厢内,王家新弟子们感受着这山呼海啸般的期盼,心潮更是激荡难平,望向陈曦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子业依旧沉默,握着缰绳的手稳如磐石,气息沉凝地将一切喧嚣隔绝于外。 陈曦端坐车中,深潭无波,神念却已如春风细雨,无声拂过整座颍川城。 感知着那汇聚而来的、驳杂却生机勃勃的求知欲念。 穿过拥挤的城门,驶入相对宽阔的城内主街,喧嚣略减。 骡车并未直归陈府,而是依陈曦之意,绕行至独秀书院正门前。 巍峨的墨玉山门下,巨大的广场早已被清理出来,青石铺地,光可鉴人。 此刻虽无人聚集,却已隐隐能感受到此地日后万头攒动的气象。 一道玄衣垂落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山门高阶之上,气息渊深如星空古渊,正是陈群。 他负手而立,目光温润地注视着缓缓驶近的骡车,嘴角噙着一丝满意的笑意。 骡车停稳。 陈曦推门下车,对着高阶之上的陈群,深深一揖: “老祖宗。” “嗯,回来便好。” 陈群声音平和,目光扫过陈曦身后陆续下车恭敬行礼的众弟子,在气息沉凝如山的子业身上略作停留,眼中了然之色一闪而过。 “书院气象已成,子川功莫大焉。” 陈群走下高阶,与陈曦并肩而立,一同望向山下那座熙攘的城池,声音带着洞悉世情的通达。 “然,山下这汇聚而来的万千之众,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有真心向学、天资卓绝者,亦不乏投机取巧、欲借书院扬名者,甚或有心怀叵测之徒混杂其中。” 他捻须微笑,目光转向陈曦: “此乃书院根基初立第一关。当设试炼,如大浪淘沙,去芜存菁,方不负这独秀之名,亦不负天下向道之心。子川,你意如何?” 陈曦的目光也投向颍川城内攒动的人头,那驳杂的期盼如同无形的浪潮拍打着伏牛山脚。 他沉默片刻,神念沉入识海,《格物天工论》金书微微流转,无数关于书院未来生源筛选大道传承的推演瞬间闪过。 “老祖宗所言极是。” “大道之基,首重根本。曦已有计较,考题已有腹案。待试毕,便是书院正式开山门,广纳天下英才之时!” “善!”陈群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而赞,“老夫拭目以待!” 翌日,天色微明。 独秀书院那巨大的墨玉山门之前,宽阔的广场上早已被闻讯而来翘首以盼的学子与看热闹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无数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死死盯住山门右侧那面巨大的光洁如镜的青玉照壁。 晨光刺破云层,洒在青玉照壁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 “出来了!出来了!”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人群瞬间骚动! 只见两名身着书院统一青色短袍的年轻弟子,抬着一卷丈许宽的巨大素帛,步履沉稳地走到照壁之前。 一人扶稳,另一人手持饱蘸浓墨的巨笔,手臂沉稳有力,在万众瞩目之下,于那素帛之上奋笔疾书! 铁画银钩,字字如斗: 独秀书院入学试,考题三道: 其一:水车三片坏其一,轮转失衡,水难汲引。当以何物,施何法,使此残车立转如初,水流畅然? 其二:流火珠引地火之能,然若施法过甚,珠体炸裂,是为力之过猛,抑或材之不堪?当如何验之,如何避之? 其三:颍川城西,格物新楼将起,其地基当如何规划营造,方能稳若磐石,纵遇地动山摇,亦岿然不动? 限三日,以图文详述其理其法,交于书院考院。 ——山长陈曦 墨迹淋漓,在晨光下耀人眼目! 三道考题,如同三记重锤,狠狠砸在广场上数千人的心坎上! 没有之乎者也,没有圣人微言! 考的竟是水车坏了怎么修? 珠子炸了怪力大还是料差? 房子怎么盖才结实? “这…这考的什么?匠作营生吗?” 一个身着锦袍背着华丽书箱的富家公子愕然张大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水车…流火珠…地基…这…这让我等圣贤书读破万卷的学子如何作答?”旁边一个皓首穷经的老儒生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哈哈!妙!妙啊!” 人群中,一个粗布短褂、双手满是老茧的年轻工匠却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这才是真学问!俺在工坊修了十年水车,这题俺懂!” “珠子炸裂?力猛还是材差?这…这不正是格物穷理吗?需实测!需分析!” 一个面容清瘦眼神执拗的寒门学子喃喃自语,手指已忍不住在袖中虚划起来。 满场哗然! 惊愕、茫然、愤怒、狂喜、顿悟…种种情绪在人群中交织、碰撞、沸腾! 青玉照壁前,墨迹未干。 陈曦所出的三道考题,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三粒寒冰,瞬间炸开了颍川城压抑已久的期盼,激起的喧声巨浪直冲伏牛山巅。 山门高阶之上,陈曦与陈群并肩而立,玄衣与青衫在晨风中拂动。 陈群捻须微笑,深邃的目光扫过下方众生百态,声音带着洞悉世情的通达: “淘沙见金,此试一出,真伪立判。子川,这三道题,深得格物之三昧,亦合书院取才之本。” 陈曦的目光沉凝如初,静静看着那巨大的考题下涌动的人潮,看着那些茫然失措的锦袍书生,看着那些跃跃欲试的工匠与眼神发亮的寒门学子。 “大道在器,理存于微。” “能解水车之困者,方知力之流转;能析流火珠之爆者,方明物性极限;能筑稳格物楼者,方晓天地承载。此乃根基,亦为大道之始。” 他的视线投向城西那片尚为空旷的土地,仿佛已看到一座承载着格物大道未来的巍峨楼宇,正拔地而起,根基深扎于这实践与思辨的沃土之中。 “三日之后,试毕之时,便是独秀书院,正式开山门,传道授业之日!” 第131章 淘沙见金 栖霞洞天,问道峰巅。 温润的万年暖玉平台之上,此刻却被堆积如山的素帛考卷所覆盖。 一卷卷承载着数千学子三日殚精竭虑的答卷,如同汹涌的浪潮,几乎淹没了中央那座古朴的石亭。 陈曦端坐亭内,身前石案空无一物。 他双眸微阖,气息沉凝如渊海,周身却无半分煊赫波动。 识海深处,《文王后天六十四卦》无声运转,推演天机,洞彻人心。 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此刻化作亿万缕温润而锐利的神念丝线,如同无形的星河垂落,无声无息地覆盖在堆积如山的考卷之上。 无需动手翻阅。 神念过处,卷上图文纤毫毕现,字里行间蕴含的灵光、才思、乃至落笔者的心性气息、是勤勉推演还是敷衍取巧,皆如明镜映照,无所遁形。 第一题,水车残损。 有答卷洋洋洒洒引经据典,论及天道平衡、阴阳互补,却对如何修复那三片坏一的轮叶、如何重新配重平衡只字不提,空谈玄理,尽显迂腐。 有的则画蛇添足,提议以昂贵符玉替代木片,奢靡不切实际。 但亦有卷面,图文并茂,笔触虽显笨拙,却精准标注坏损轮叶位置,以炭笔勾勒出简易的配重铁块图样,甚至详细计算了不同位置加装所需铁块重量,力保轮轴重心回归,运转如初。其解法质朴直接,深合以器载道,省力致用之理。 第二题,流火珠爆裂。 不少答卷纠缠于过犹不及的圣贤微言,或臆测是妖邪作祟,唯独不愿直面力与材的本质关系。 然则,亦有答卷思路清晰,条分缕析: 先以不同材质的石球模拟流火珠,置于地火不同烈度区域反复测试,记录其耐受极限与破裂形态。 再以格物算学推演受力模型,最终得出力过临界则材不堪,材有瑕疵则力难承的结论,并附上改进珠体结构、添加缓冲符文的草图。 其严谨实证之精神,跃然纸上。 第三题,格物楼地基。 纸上谈兵者众,或照搬古籍营造法式,或空谈稳如泰山的意境。 而真正令人眼前一亮的答卷,则实地勘测了城西土质,分析了不同深度的承载力,结合算学推演,提出了深桩密网结合弹性卸力层的复合地基方案。 不仅绘制了详细的剖面图,标注了桩基深度、密度、材质,更在卸力层设计中引入了类似水车齿轮的缓冲结构草图,以分散传导地震波能! 其思虑之周密,格局之开阔,已远超寻常匠作范畴。 时间在神念的无声流淌中悄然滑过。 栖霞洞天内光阴流转近月,外界不过一日一夜。 陈曦始终端坐如岳,气息沉静如初。 亭外侍立的子业,如同融入山石的雕塑,唯有偶尔扫过那堆积考卷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当最后一缕神念丝线收回识海,陈曦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温润如玉的神光流转,深邃如星空,仿佛映照过万千心念。 一日一夜,数千考卷,尽在胸中。 优劣已判,真伪分明。 “子业。” “弟子在!”子业立刻躬身。 “取纸笔来。” “是!” 子业奉上特制的天蚕冰心纸与龙血墨锭。 陈曦提笔蘸墨,笔锋悬于纸上,略一沉吟。 神念引动,那沉凝的浩然正气化作无形的刻刀,推动笔锋在素白的纸面上行云流水般游走。 一个个名字,如同星辰般被点亮,烙印其上: 李二牛、赵文启、周清芷、吴明远、孙思邈…… 笔走龙蛇,铁画银钩。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对应着一份在神念推演中脱颖而出的答卷,一份契合格物大道真髓的心性与才思。 当最后一个名字落下,纸卷之上灵光微蕴。 三百人! 足足三百个名字! 这便是独秀书院开山门,首次广纳天下英才,于数千淘沙之中,最终遴选出的三百颗真金! 陈曦的目光在这份名单上缓缓扫过,最终在几个名字上略作停留。 李二牛,那道修复水车的质朴答卷之主,其解法中蕴含的实用智慧与对力学的直观把握,深得格物致用之三昧。 赵文启,流火珠分析一题的佼佼者,其条理之清晰、实证之严谨、推演之缜密,已有大家风范。 周清芷,其格物楼地基的复合方案,构思之精妙、格局之宏大,竟隐隐触及了能量转化与结构力学的深层关联,尤其那弹性卸力层的齿轮草图,虽显稚嫩,却灵光乍现,潜力无穷。 此三子答卷,在陈曦浩如烟海的神念推演中,如同暗夜中的三颗星辰,光芒最为璀璨,深得他看重。 “子凡。” “师父!”一直候在峰下的陈子凡闻声立刻飞奔而上。 “按此名录,即刻放榜。” 陈曦将墨迹已干的名单递出,声音沉静如初,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 “遵命!” 陈子凡双手接过名单,小脸因激动和责任涨得通红,金睛放光,转身如风般冲出洞天。 ………… 独秀书院,墨玉山门之外。 巨大的青玉照壁之前,早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数千学子连同看热闹的百姓,将广场挤得满满当当,空气都因无数道焦灼的呼吸而显得粘稠。 所有人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目光死死锁住那光洁如镜的照壁。 紧张、期盼、焦虑、祈祷……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怎么还不放榜?” “急死人了!也不知我那份流火珠的分析,陈司业能否看得上眼…” “唉,那地基题太难了,我画的图怕是不成…” “............” 就在这压抑的期盼几乎达到顶点之时,山门内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陈子凡手持一卷丈许宽的金榜,在两名气息沉凝的书院护卫弟子簇拥下,大步走到照壁之前。 “放榜了!” 不知是谁嘶声高喊了一句,整个广场瞬间炸开了锅! 人潮猛地向前涌动,又被维持秩序的护卫艰难拦下。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齐刷刷射向陈子凡手中的金榜。 陈子凡深吸一口气,运转一丝火元之力,声如洪钟,压过全场喧嚣: “独秀书院首开山门,入学试评定已毕!奉山长法旨,张榜示众!” 他手臂一挥,那卷巨大的金榜被高高举起,稳稳贴在青玉照壁之上! 金榜展开,密密麻麻三百个名字,以铁画银钩的字体,赫然呈现于万众瞩目之下! “中了!我中了!李二牛!是我!是我啊!” 一个皮肤黝黑、双手布满老茧的年轻汉子猛地从人群中跳起,激动得满脸通红,指着榜首附近自己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赵文启…赵文启…哈哈!我在这!” 一个清瘦的书生挤在人群中,反复确认榜上名字,终于长舒一口气,疲惫的脸上绽开巨大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泪光。 “周清芷?是周家小姐?她也上榜了?还是前列!” 人群中有人认出名字,发出惊呼。 “吴明远!我儿吴明远上榜了!” 一个衣衫打着补丁的老妇人喜极而泣,被身边同样激动的儿子紧紧搀扶。 “孙思邈!是孙家那小子!寒门出贵子啊!” “............” 几家欢喜几家愁。 更多人的目光在榜单上疯狂扫视数遍后,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化作一片死灰。 “没有…怎么会没有…我明明答得很好…” 一个身着锦袍的公子失魂落魄,喃喃自语,脸色煞白。 “我引用了十三处圣贤之言,论及天道平衡,为何…为何不取我?” 一个皓首老儒生看着榜单,身躯摇摇欲坠,老泪纵横。 “假的!定是假的!我崔家麒麟儿崔浩然,家学渊源,饱读诗书,怎会落选?定是那陈曦徇私!” 一个身着华服、面容倨傲的青年,在人群中气急败坏地嘶吼,正是河北崔氏子弟崔浩然。 他身边几个同样落榜的世家子弟也面露不忿,跟着鼓噪起来。 “对!定有黑幕!” “我等世家子弟,岂会不如那些泥腿子?” “............” 怨毒之气开始弥漫。 “肃静!” 陈子凡火睛一瞪,周身火元之力隐隐勃发,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书院取才,唯才是举!山长法眼如炬,明察秋毫!榜上三百人,皆凭真才实学入选!尔等落选,不思己过,反污山长清誉,是何道理?” 他声音蕴含力量,震得几个鼓噪的崔氏子弟气血翻腾,脸色发白。 “再敢喧哗滋事,扰乱书院清静者,休怪书院护卫以院规处置!” 话音落,山门两侧肃立的护卫弟子齐齐踏前一步,气息连成一片,如同磐石壁垒,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那崔浩然等人被这气势所慑,又见周围投来的鄙夷目光,只得将满腔怨毒生生咽下,死死盯着榜单,眼中寒光闪烁,最终在同伴拉扯下,灰溜溜地挤出人群。 榜下悲喜,众生百态。 青玉照壁前,金榜流光。 三百个名字,如同三百颗星辰,在这熙攘的人间尘埃中,被独秀书院的山长亲手点亮,即将汇入那方名为格物的大道洪流。 陈曦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墨玉山门的高阶之上。 他俯瞰着下方沸腾的广场,看着那悲喜交织的人间画卷,目光沉静如万古深潭。 子业侍立其侧,气息如山。 “大道之基,始于足下。”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广场上所有的喧嚣,如同晨钟暮鼓,敲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凡榜上有名者,三日后辰时,持考牌,于此山门,入独秀书院!” “自即日起,独秀书院,开山门,传大道!” 第132章 开山门,群英至 独秀书院,墨玉山门巍然矗立。 九丈九尺的白玉石阶在朝阳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如同一条登临圣殿的通天坦途。 辰时未至,伏牛山下已是人声鼎沸。 新入学的三百弟子,无论出身寒微的工匠李二牛、心思缜密的赵文启、格局开阔的周清芷,还是那三十六名琅琊王氏的精英子弟,皆按序列肃立于白玉阶下广场之上。 人人胸佩新发的青铜牌,神情激动而庄重,目光灼灼地仰望着那洞开的墨玉山门,仿佛望见了一条通往无上大道的金光。 广场外围,更是被闻讯赶来的颍川百姓、未能入学的学子以及各方势力的眼线围得水泄不通,喧声如潮,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拍打着伏牛山脚。 陈曦独立于山门最高阶,一袭半旧青衫,气息沉凝如万载玄岳,深潭无波。 子业侍立其侧,如磐石般沉静。 陈子凡则立于阶下弟子队列之前,小脸上满是兴奋,金睛不时扫过人群,又忍不住望向远方天际。 “吉时已到!” 陈府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管事立于阶侧,声如洪钟,压过喧哗。 “开——山——门——!” “轰!” 墨玉山门之上,两尊镇山兽爪下的巨大青铜齿轮猛地亮起玄奥符文! 一股无形的、堂皇正大的文运气息,混合着引动地脉的沉凝之力,轰然自山门弥漫开来,瞬间笼罩整座广场! 喧嚣声戛然而止! 一股发自内心的敬畏油然而生,无数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目光更加热切地聚焦于山门高阶之上那道青衫身影。 陈曦目光温润,扫过下方三百张年轻而充满求知渴望的面庞,声音不高,却如清泉流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更仿佛烙印在天地之间: “大道之行,始于足下。格物致知,首重根本。入此门者,当知学问无涯,唯勤唯实;当明大道至公,利济苍生。” “自今日起,尔等便是独秀书院开山弟子!愿尔等砥砺前行,不负此身,不负大道!” “入书院!” 三字落下,如同点燃了引信! “拜谢山长!” 三百弟子齐齐躬身,声音汇聚如雷,带着无比的激动与归属感,响彻云霄! 随即,在陈子凡、张铁山等核心弟子的引领下,井然有序却又步伐坚定地踏上白玉石阶,鱼贯而入那象征着崭新起点的墨玉山门!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羡慕的惊叹! 无数目光追随着那些青色的身影,仿佛看到了未来搅动风云的群星。 就在此时,东方天际,祥云骤起! 两道璀璨的青色遁光破开云层,其速快逾闪电,瞬息而至,悬停于书院上空! 遁光收敛,现出两位老者身影。 左侧一人,身着国子监祭酒深紫官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渊博厚重的大儒气息,正是国子监祭酒孔颖达! 右侧一人,则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普通青衫,身形略显佝偻,面容慈和,眼神却温润深邃,仿佛蕴含着万古智慧,正是陈曦的恩师,隐于长安陋巷的颜之推颜师! “哈哈哈!子川!开山盛典,岂能少了老夫与颜师!” 孔颖达声如洪钟,带着由衷的欣喜与期许,与颜师一同按下云头,落于山门高阶之上。 “孔祭酒!恩师!” 饶是以陈曦的沉静,此刻眼中也闪过一丝动容,连忙上前几步,对着二人深深一揖。 子业亦随之躬身行礼,气息沉凝不变。 颜师含笑扶起陈曦,枯瘦的手掌在他臂上拍了拍,目光温润而欣慰地打量着眼前气象已成渊深似海的爱徒,如同在欣赏一块打磨去尽铅华的绝世璞玉。 “好,好。书院气象,已具峥嵘。为师此来,别无长物,唯有此卷《礼记》注疏孤本,乃毕生心血所系,其中亦有格物穷理教化安民之微义,赠予书院藏经阁,或可为后来者添一砖瓦。” 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卷非金非玉、流淌着温润白芒的竹简,递与陈曦。 竹简展开一角,字迹古拙苍劲,隐有大道纶音回响! 孔颖达亦抚须笑道:“颜师厚赠在前,老夫这点心意倒显得俗气了。不过,此乃陛下闻知书院开山,特命老夫带来的贺礼!” 他身后一名侍从恭敬奉上一只长条锦盒。 孔颖达打开盒盖,刹那间,一股堂皇浩然的文华之气冲天而起! 盒中静静躺着一支玉管紫毫笔。 笔管以温润紫玉雕琢,其上天然纹理竟似山川脉络;笔毫紫中透金,毫尖凝聚一点纯粹无比的浩然金芒,仿佛承载着万里山河与兆亿生民的意念! “此乃御笔亲赐春秋笔!取泰山之玉为骨,采万民文思为毫,蕴山河社稷之气!陛下言,子川立格物大道,开万世文运,当执此笔,书千秋文章!” “谢陛下隆恩!谢孔祭酒!谢恩师厚赠!” 陈曦双手接过这承载着人皇期许与师门厚望的重礼,郑重收起,心中暖流涌动。 未等众人叙话,西方天际,忽有清越鹤唳破空! 一只翼展数丈通体雪白的神骏仙鹤,驮着两道飘逸身影,翩然而至。 仙鹤背上,青衫磊落风神如玉的王羲之含笑而立,身旁侍立着琅琊王氏族长王弘。 “子川!开山盛事,琅琊王氏,岂能缺席?” 王羲之声音清朗,带着书圣特有的洒脱与亲近。 仙鹤优雅地降落在广场边缘空处,引得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王弘上前,笑容满面: “贤侄,恭喜书院开山!此乃我琅琊王氏贺礼千年养魂玉璧一方!置于书院核心,可温养神魂,启迪灵慧,助弟子们参悟大道!” 身后王家子弟捧上一方尺许见方通体碧绿内里似有烟霞流转的玉璧,灵气氤氲,一看便知是温养神魂的稀世珍宝! “多谢逸少先生!多谢世伯!”陈曦含笑还礼。 就在这文华汇聚之际,南方天际,风云突变! 一股磅礴带着洪荒莽荒气息的妖云,如同燃烧的烈焰,滚滚而来! 妖云之中,隐有雷霆轰鸣,威压之盛,令广场上修为稍低的弟子和百姓瞬间感到窒息,脸色发白! “何方妖孽,敢来书院放肆?” 孔颖达眉头一皱,周身大儒气息隐隐勃发。 陈子凡更是火睛怒睁,全身火元之力本能地鼓荡起来! 妖云瞬息而至,悬停于山门上空! 云气散开,现出两道身影。 当先一人,身形魁伟如山岳,头戴一顶束发金冠,身穿赭黄袍,腰束狮蛮带,面如重枣,鼻似悬胆,一双铜铃巨眼开合间精光四射,顾盼自雄! 其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如渊如狱,炽热霸道,仿佛举手投足便能焚山煮海! 正是那称与天争锋的平天大圣牛魔王! 在他身侧,一位宫装美妇凌空而立。 云鬓高挽,容貌绝丽,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清冷与威仪,身披翠羽霓裳,手持一柄小巧的翠玉芭蕉扇,气息虽不如牛魔王那般霸道外放,却深沉似海,隐含着冰火交织的恐怖力量。 正是牛魔王之妻,翠云山芭蕉洞之主铁扇公主! “哈哈哈!陈曦小友!开山立派,此等盛事,俺老牛岂能不来讨杯喜酒?” 牛魔王声如洪雷,震得山门嗡嗡作响,豪迈的笑声中带着直爽与亲近。 目光如电,瞬间扫过下方,精准地落在阶前那激动得小脸通红正仰头望来的陈子凡身上,铜铃大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情。 铁扇公主亦是微微颔首,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陈山长,小儿顽劣,蒙山长不弃收入门下,传道授业,铁扇感激不尽。特携薄礼,聊表心意。” 玉手轻抬,一枚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内部仿佛有岩浆地火奔腾流转,散发出恐怖热力与精纯元气的晶石,以及一枚通体翠绿形似芭蕉叶萦绕着清凉生机之气的玉佩,缓缓飞向陈曦。 “此乃地脉火精,采自火焰山地肺深处,蕴含一丝先天火元精粹,于淬炼体魄锻造神兵乃至布置引火大阵皆有奇效。”铁扇公主指向那赤红晶石。 “此乃翠云玉心,佩之可守心神,驱邪避瘴,滋养本源,于修行参悟大有裨益。” 这两件礼物,一炽热一清凉,一攻伐一守御,价值之珍贵,远超寻常! “牛大圣,公主殿下,远道而来,蓬荜生辉!子凡乃曦亲传弟子,聪慧赤诚,天赋卓绝,此乃曦之幸事。厚礼愧领,请!” 陈曦拱手朗声回应,神色从容,挥手将两件宝物收起。 子业目光扫过那地脉火精,隐有一丝意动,随即又恢复沉凝。 牛魔王夫妇按下云头,落在高阶之上。 牛魔王蒲扇般的大手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陈曦的肩膀,力道之大足以拍碎山石,却被陈曦体内那沉凝如岳的浩然气与九转金身之力无声化解。 “好小子!根基越发浑厚了!俺老牛没看错人!” 他哈哈一笑,旋即目光转向阶下,对着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的陈子凡吼道: “臭小子!愣着作甚?还不滚过来!” “爹!娘!” 陈子凡再也按捺不住,欢呼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上高阶,一头扎进铁扇公主怀中。 纵使化身人形,骨子里那份对父母的孺慕之情却丝毫未减。 铁扇公主清冷的脸上也绽开温柔笑意,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顶。 牛魔王站在一旁,看着妻儿,眼中满是快慰。 这一幕温情,稍稍冲淡了牛魔王带来的洪荒妖威,却也引得孔颖达王羲之等人目光微凝。 “哈哈!子川兄!开山门这等大事,怎能少了兄弟们!” “就是!差点跑断马腿!” “恭喜恭喜!书院开张,财源广…呃,桃李满天下啊!” 一阵爽朗豪迈又带着点惫懒的呼喝声从山道传来,打破了短暂的温情与凝重。 只见三个风尘仆仆的年轻身影,正策马扬鞭,疾驰而至! 当先一人豹头环眼,声如洪钟,正是鲁国公程咬金之子,陈曦的结拜兄弟程处默! 其后跟着笑容可掬贵气中带着精明的长孙冲,以及沉稳内敛气息凝练的李怀仁! 三人滚鞍下马,也不顾身份,拨开人群冲到阶下,对着陈曦就是一阵嘻嘻哈哈的恭贺。 程处默更是变戏法般从马鞍旁解下一个巨大的酒坛,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子川兄!长安最烈的烧刀子!知道你不缺宝贝,兄弟就带这个!今儿个不醉不归!” 陈曦看着这三个风尘仆仆情真意挚的兄弟,眼中终于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暖意,嘴角微扬: “处默,冲弟,怀仁兄,有心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山门东侧人群边缘,空间如同水波般无声荡漾。 一青一灰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仿佛他们一直就在那里。 青衫者,提着朱红酒葫芦,眼神慵懒中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正是鬼才郭嘉! 灰袍者,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气息飘渺晦涩,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赫然是毒士贾诩! “奉孝来迟,子川勿怪!” 郭嘉灌了口酒,笑嘻嘻地对着陈曦遥遥拱手。 贾诩则只是微微颔首,声音平淡无波: “文和见过山长。书院开山,文运新章,可喜可贺。特备文心种一枚,植入书院地脉,可引动一丝天地文思灵慧,助弟子开悟。” 屈指一弹,一枚非金非玉形似种子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微玄奥符文的灰白光点,无声无息地没入山门下的地脉之中。 刹那间,整个独秀书院范围内,灵气似乎都多了一丝清灵澄澈的意蕴。 “郭先生!贾先生!” 陈曦再次拱手还礼。郭嘉与贾诩的贺礼,看似无形,实则价值无可估量! 此刻,独秀书院山门之前,群英汇聚! 儒门大贤孔颖达、恩师颜之推、书圣王羲之携琅琊王氏、妖族巨擘平天大圣牛魔王与铁扇公主、鬼才郭嘉、毒士贾诩、长安勋贵子弟程处默长孙冲李怀仁......... 各方势力,正邪两道,文华与洪荒,皆因陈曦一人,因这独秀书院,因这格物大道,齐聚于此! 山风猎猎,吹动陈曦的青衫。 独立于山门最高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足以震动三界的宾客阵容,扫过下方三百名朝气蓬勃的弟子,扫过远处那汇聚着人间期盼的芸芸众生。 喧嚣贺声犹在耳畔,珍贵贺礼灵光流转。 陈曦心中,却是一片澄澈沉凝。 万般贺仪,千般期许,皆化入脚下这片厚土,融入身后这座寄托着大道未来的书院。 深吸一口气,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在体内奔涌,与栖霞洞天本源共鸣,与脚下大地相连。 声音不高,却带着定鼎乾坤的伟力,清晰地传遍山门内外,压过所有喧嚣: “贺仪已至,盛情铭感。然书院根本,在于传道,在于授业,在于解惑。” “众弟子听令——” 三百青衣弟子,无论出身,无论过往,此刻皆心神一震,挺直腰背,目光灼灼望向山长。 “随我入格物正殿!” “今日第一课——” “论,万物运转之律,大道承载之基!” 话音落,陈曦转身,青衫拂动,率先踏向书院深处那巍峨矗立象征着格物大道源头的格物正殿。 在他身后,孔颖达、颜师、王羲之、牛魔王夫妇、郭嘉贾诩、程处默等人,目光各异,或激赏,或欣慰,或探究,或豪迈,皆随其步入山门。 三百弟子,怀着朝圣般的心情,紧随其后。 山门之外,无数目光追随着那青色的洪流。 独秀书院,大道始开! 第133章 欢喜佛 格物正殿,穹顶高阔。 殿内并非寻常书院的桌椅条案,而是以巨大的青冈岩为基,刻出环形阶梯。 三百弟子盘膝坐于石阶之上,如同众星拱月,目光尽皆汇聚于中央那座三尺圆台。 台上唯有一人,青衫磊落,正是陈曦。 并未开讲宏篇大论,亦未展露玄奥神通。 只是并指一点,引动深藏于书院之下、与栖霞洞天相连的地脉之力。 “嗡——” 一股沉凝浩瀚包容万物的脉动,自众人盘坐的青石深处悄然升起,温和而坚定地蔓延开来,如同大地沉稳的心跳。 “静心,凝神。”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那无声的脉动,烙印在每一个弟子心神深处。 “感此律动,非是法力,非是仙元,乃此方天地承载万物运转生息之根本脉理。 草木破土,依此力;江河奔涌,循此律;山岳不动,承此基。此乃大道承载之基!” 他随手自殿角引过一滴晨露未晞的清水,悬于指尖。 水滴圆润,在透过高窗洒落的晨光下折射出七彩光华,缓缓旋转,其内似有微尘浮沉,轨迹玄奥。 “观此水珠,其形浑圆,乃表面之力均衡;其内微尘流转,乃内蕴之力相激。 万物之形,万物之动,皆有其内在之理,非神佛意志,非天道莫测,乃力之流转能之转化结构之平衡! 格物所求,便是抽丝剥茧,明其理,循其律,用之则利济苍生,逆之则灾祸横生!” 话语如清泉流淌,字字蕴含洞悉天地的沉静力量。 弟子们心神沉浸,或闭目感应脚下大地那雄浑而温顺的脉动,感受着那支撑起万仞山岳、承载着滔滔江河的无形伟力。 或目光灼灼,死死盯着那旋转的水珠,试图捕捉其内每一粒微尘运行的轨迹,思索着那看似浑圆天成背后所遵循的冰冷法则。 李二牛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下冰凉而坚实的青石,仿佛第一次真正触摸到大地的心跳,憨厚的脸上满是震撼。 赵文启眼神专注,手指在膝上飞快虚划,推演着水滴表面张力与内部涡流的数学关系。 周清芷则黛眉微蹙,目光仿佛穿透了水珠,看到了某种更宏大的结构平衡。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那地脉的沉凝律动与水滴旋转的微响。 孔颖达、颜师、王羲之等大能,皆微微颔首,眼中激赏之色愈浓。 牛魔王抱着胳膊,铜铃大眼也难得露出几分认真。 郭嘉倚着殿柱灌了口酒,醉眼深处精光闪烁。 贾诩则隐于角落阴影,气息如古井。 这第一课,不讲玄虚,不诉空谈,直指万物运转最核心的理与基! 格物大道气象,已露峥嵘! 就在众人心神皆沉入那大道承载之基的感悟,殿内气息圆融沉凝之际—— “唵——嘛——呢——叭——咪——吽——” 一阵宏大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旖旎之意的佛号梵唱,毫无征兆地自西边天际滚滚而来! 声音初时缥缈,瞬间便如洪钟大吕,震得整个格物正殿嗡嗡作响! 殿内沉静的地脉律动被强行干扰,那旋转的水滴啵地一声轻响,爆散成细碎水雾! “嗯?” 牛魔王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暴涨,周身腾起一股焚山煮海的暴烈妖气! 铁扇公主黛眉微蹙,手中翠玉芭蕉扇无风自动。 孔颖达脸色一沉,周身大儒气息隐现锋芒。 众弟子更是心神剧震,仿佛被无形重锤狠狠敲在灵台之上,修为稍弱者已是脸色煞白,气血翻腾,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悸动甚至面红耳赤的奇异感觉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陈曦眸中温润神光骤然内敛,化作两点深潭寒星。 并未回头,只是袍袖轻轻一拂,一股温润沉凝的浩然正气如同无形的春风,瞬间拂过整个大殿,将那侵入的梵音异力与弟子们心头升起的旖念强行抚平涤荡! 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冷电,穿透高阔的殿门,刺向西方。 只见西天之上,铅灰色的云层被一股霸道而诡异的力量强行排开,露出大片澄澈天空。 然而那澄澈并非纯净,而是被一种粘稠绚烂充满挑逗意味的粉金色佛光所充斥! 佛光之中,一尊巨大的佛陀法相端坐于九品粉金莲台之上,缓缓降临。 此佛宝相庄严,面如满月,双耳垂肩,嘴角噙着一丝悲悯众生的微笑。 然其眉心一点朱砂红艳欲滴,双眸开合间,竟流转着摄人心魄的迷离光彩,似有情欲沉沦,又似大彻大悟。 其身披璎珞天衣,华美异常,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奢靡之气。 周身佛光看似祥和,细辨之下,内里竟有无数若隐若现姿态妖娆似笑似泣的天女虚影载沉载浮! 一股混杂着磅礴佛力与淫邪魅惑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肆无忌惮地漫过独秀书院的山门,狠狠压向格物正殿! 其气息层次,赫然已达太乙金仙巅峰! 比之牛魔王全盛之时,亦不遑多让! 在这巨大佛陀法相的莲台侧后方,一个身着玄色锦袍面容阴鸷的身影,如同依附在猛兽阴影里的毒蛇,正对着殿内众人露出毫不掩饰的怨毒与快意笑容。 正是河北崔氏,崔九! “阿弥陀佛!” 那粉金佛陀口宣佛号,声音宏大,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能勾动人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又在佛光压制下强行转化为一种扭曲的神圣。 “贫僧定光欢喜佛,闻此人间文华圣地开山,特来恭贺,献上薄礼,聊表心意!” 话音未落,欢喜佛那拈着莲花印的右手屈指一弹! “咻——!” 一道粉腻腻缠绕着靡靡光华的流光,破空射向格物正殿那敞开的巨大殿门! 流光之中,赫然是一串由十八颗指骨大小的圆润骨珠串联而成的诡异佛宝! 骨珠非金非玉,晶莹中透着一种病态的粉润,每一颗骨珠表面都天然铭刻着一个姿态妖娆神情迷醉的赤裸天女浮雕,栩栩如生! 更令人心悸的是,骨珠飞射之间,空气竟发出阵阵令人面红耳赤心神摇曳的靡靡颤音,仿佛有无数女子在极乐中呻吟叹息! “此乃极乐佛骨珠!” “采八百证得大欢喜果位的天女眉间佛骨,以大极乐禅光淬炼万载而成!内蕴无上妙法真谛,专助后辈弟子参悟色空双运之无上菩提大道!置于书院讲经堂内,可开灵慧,启妙悟,得大自在!善哉!善哉!” “放你娘的狗臭屁——!” 一声狂暴到极点的怒吼如同九天炸雷,瞬间将那靡靡颤音撕得粉碎! 牛魔王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如血,周身赭黄袍鼓荡,一股焚天煮海凶威滔天的洪荒妖气轰然爆发,将身周的空间都灼烧得扭曲变形! 一步踏碎殿前青石,巨拳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天而起,将那亵渎清净之地的妖佛连同那串污骨轰成齑粉! “老牛!” 铁扇公主清叱一声,手中芭蕉扇青光大放,一股清凉气息卷出,稍稍按住牛魔王暴走的边缘。 孔颖达面沉如水,怒发冲冠: “欢喜佛!此乃儒门清净传道之地!安敢以邪魔外道之物污我圣殿!速速收起你的腌臜东西,否则休怪老夫奏请陛下,踏平你那欢喜禅天!” 那串散发着淫邪佛力、缠绕靡靡颤音的极乐佛骨珠,已飞至殿门之外! 粉腻的光华暴涨,无数天女虚影仿佛活了过来,扭动着腰肢,发出蚀骨销魂的呻吟叹息,化作实质的粉色光潮,如同污浊的洪水,直欲涌入这承载着格物大道的圣殿,污染那三百颗刚刚点燃求知之火的赤子之心! 就在这污浊粉光即将漫过殿门门槛的刹那—— 一道深青色的身影,如同亘古不移的磐石,一步踏出,稳稳横亘在殿门之前,将那污浊粉光与殿内所有弟子,彻底隔绝! 陈曦! “轰!” 一股堂皇正大承载着教化天地梳理乾坤意志的亚圣威能,混合着独秀书院初聚的文运大势,如同沉睡的太古神岳骤然拔地而起! 温润如玉的清光自他周身毛孔迸发,瞬间化作一道坚不可摧涤荡万邪的浩然屏障! 粉腻污浊的光潮狠狠撞在那清光屏障之上! 嗤——嗤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寒冰,刺耳的腐蚀消融之声密集响起! 无数扭动的天女虚影发出凄厉的哀嚎,在清光中扭曲淡化崩解! 那靡靡颤音戛然而止,被浩荡正气的轰鸣彻底碾碎! 那极乐佛骨珠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在清光屏障前数尺之处猛地停滞,疯狂旋转,珠体上妖异的粉光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陈曦立于殿门,青衫在狂暴的气流对冲中猎猎作响,身形却稳如脚下生根。 缓缓抬首,目光穿过溃散的粉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剑锋,直刺云端莲台上那尊宝相庄严却又邪意凛然的佛陀。 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冰冷彻骨的警告,清晰地响彻云霄,压过一切喧嚣: “书院清净地,容不得污浊。” 第134章 亚圣镇邪佛 话音落下的刹那,陈曦周身那原本温润内敛仅护持己身与殿门的气息,骤然一变! 一股真正浩瀚堂皇正大,承载着教化天地梳理乾坤定义伦常的无上意志,如同沉睡了万载的洪荒巨龙,自其体内轰然苏醒! “轰隆隆!” 并非声音的巨响,而是法则的轰鸣! 以陈曦立足之处为中心,整片天地的法则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梳理定义加固! 虚空之中,无数细小的白金文字凭空浮现,非篆非隶,乃是大道铭文! 如同拥有生命的星河,奔流涌动,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圣贤诵唱之声,瞬间充斥了方圆百里的每一寸空间! 言出法随! 亚圣威能! 那原本嚣张肆虐试图污染书院圣地的粉腻佛光,在这股纯粹的至高的人道正气与法则力量面前,如同遇到了骄阳的冰雪,发出了凄厉无比的哀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消融崩解! 那串旋转不休散发着靡靡之音的极乐佛骨珠,首当其冲! “咔嚓!咔嚓嚓!” 一连串令人心悸的碎裂声爆豆般响起! 十八颗由所谓证得大欢喜果位天女眉间骨炼制的邪异骨珠,表面那些妖娆迷醉的赤裸天女浮雕瞬间变得面目扭曲,仿佛承受着无法想象的净化之苦,发出绝望的尖啸! 珠体上粉腻的光华急剧黯淡,一道道清晰的裂纹飞速蔓延,下一刻,竟当空砰砰炸裂开来! 化为无数齑粉,被席卷而过的浩然正气风暴彻底涤荡净化,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 “什么?” 云端莲台之上,一直保持着悲悯微笑的定光欢喜佛,那宝相庄严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嘴角那丝悲悯僵住,迷离的双眸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骇然与惊怒! 自己祭炼万载引以为傲的佛宝,竟在对方一言之下,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彻底化为了乌有! 更让他心悸的是,那股降临此间,霸道无比地改写方圆百里法则的浩瀚力量! 这绝非寻常大儒借助外物所能拥有! 这是…这是… “亚圣?!不可能!” “如今这时代,人道不显,怎会再有亚圣出世?你究竟是谁?” 不仅是他,莲台侧后方的崔九,脸上的怨毒快意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与煞白!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如同被无形山岳压顶,几乎要瘫软在莲台上! 亚圣! 陈曦竟然是亚圣! 这个消息,比书院开山,比牛魔王降临,比任何变故都要可怕千万倍! 崔家…崔家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格物殿内,死寂一片! 所有弟子,包括李二牛、赵文启、周清芷,乃至陈子凡、张铁山等人,皆目瞪口呆地望着殿门口那道仿佛撑起了整片天地的青衫背影。 他们虽不能完全理解亚圣二字所代表的全部含义,但那言出法随净化邪佛一言碎灭太乙金仙法宝的无上威严,已深深烙印进他们的灵魂,化为无尽的震撼与狂热! 孔颖达须发皆张,老脸因激动而涨红,死死抓住颜师的手臂,声音颤抖: “亚圣!颜师!是亚圣!我儒门…我儒门竟再出一位亚圣!天佑人族!天佑文运啊!” 颜师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枯瘦的手掌微微颤抖,喃喃道: “好…好!铅华洗尽,真圣乃出!老夫…老夫此生无憾矣!” 王羲之抚掌长叹,眼中尽是激赏与欣慰: “洗墨凝华,竟至如斯!” 牛魔王铜铃般的巨眼瞪得滚圆,倒吸一口凉气,暴怒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与一丝忌惮: “俺滴个乖乖…亚圣?这小子…这小子什么时候…” 他看向身旁的铁扇公主,发现妻子清冷的脸上同样写满了震惊。 郭嘉灌酒的动作僵在半空,酒液洒落都浑然不觉,醉眼彻底清明,闪烁着算计与惊叹的精光: “好家伙........亚圣........” 贾诩隐于阴影中的身影微微波动,古井无波的眼中首次掠过一丝真正的骇然。 程处默、长孙冲、李怀仁三人更是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半晌,程处默才猛地一拍大腿: “俺…俺早就知道子川兄不是凡人!亚圣!哈哈!俺老程的兄弟是亚圣!” 殿外广场,远处围观的人群虽不明所以,但那浩荡天地涤荡邪祟的煌煌正气,那云端佛陀惊骇的怒吼,都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敬畏与激动,纷纷跪伏下去。 陈曦对身后的惊呼震撼狂喜充耳不闻。 目光依旧冰冷,锁定着云端那因惊骇而佛光动荡的欢喜佛。 “佛口蛇心,邪法污道。此间非你撒野之地。” 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带着天地律令的重量! 随着话音落下,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笔,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整个天地间的浩然正气与那无数大道铭文瞬间汇聚,随着他指尖的划动,化作一道无形却无比沉重的枷锁,跨越空间,瞬间加持在欢喜佛那巨大的法相之上! “呃啊!” 欢喜佛猛地发出一声闷哼,只觉周身一沉! 仿佛有无数座无形的大山压落,又似被亿万卷记载着人道正史伦常纲纪的圣贤书简死死捆缚! 他座下那九品粉金莲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华急剧黯淡下去! 周身流转的淫邪佛力被强行压制回体内,那些载沉载浮的天女虚影发出凄厉惨叫,瞬间消散大半! 他太乙金仙巅峰的磅礴法力,在这股代表着人道秩序、天地正理的亚圣伟力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运转滞涩,十成威力发挥不出五六成! 这不是力量层次的绝对碾压,而是本源上的克制与审判! 就像冰雪遇上了熔岩,污秽遇上了净水! “混账!区区亚圣,安敢欺我?!” 欢喜佛惊怒交加,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他佛心压垮将他打入邪魔外道永世不得超生的审判意志,终于彻底疯狂! 他知道,今日若再不拼命,恐怕真要被留在这颍川之地,成为这新晋亚圣立威的垫脚石! “欢喜禅天!极乐净土!焚我金身!燃我本源!大欢喜大极乐大自在魔光!!” 欢喜佛发出一声撕裂苍穹的咆哮,原本宝相庄严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无比,眉心那点朱砂红得滴血,仿佛要燃烧起来! 他竟毫不犹豫地点燃了自己苦修万载的佛陀金身与本源佛力! “轰!” 一股远比之前恐怖十倍却更加混乱狂暴充满毁灭与堕落气息的粉黑色光柱,猛地从他天灵盖冲天而起! 光柱之中,不再是天女妙相,而是无数扭曲、痛苦、沉沦、癫狂的魔影在嘶吼咆哮! 燃烧本源带来的短暂力量,强行冲开了浩然正气的部分压制,那九品莲台瞬间变得漆黑,如同墨玉,表面浮现出无数狰狞的魔纹! 一股足以腐蚀虚空、污秽法则的恐怖力量向着四周疯狂扩散,连光线都被吞噬扭曲! “子川小心!” “师尊!” 殿内众人惊呼出声,牛魔王再次踏前一步,妖气勃发,孔颖达、王羲之等人也气息暴涨,准备出手相助。 然而,陈曦面对这燃烧本源近乎魔化的拼死一击,神色依旧沉静如万古深潭。 只是那双眸中的寒意,更盛三分。 “冥顽不灵,邪根深种。” 再次并指,这一次,指尖有无量白金神光汇聚,隐隐化作一册古朴书卷的《春秋》原典! “止。” 一字吐出,如同九天律令! 那席卷而来的粉黑色魔光狂潮,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可逾越的叹息之墙,轰然停滞在陈曦身前三丈之外,再也无法寸进! “镇!” 第二字落下,《春秋》原典虚影微微一震! 无数更加凝练更加古老蕴含着至圣先师微言大义与万古历史厚重感的金色文字洪流奔涌而出,如同一条条秩序神链,瞬间缠绕上那燃烧的魔光,缠绕上那漆黑的莲台,缠绕上欢喜佛那狰狞的法相! “嗤嗤嗤!” 比之前剧烈十倍的净化消融之声响起! 粉黑色魔光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污雪,迅速蒸发消散! 莲台上的魔纹发出哀鸣,寸寸断裂! 欢喜佛燃烧本源换来的力量,在这真正的圣道本源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与徒劳! “噗!” 欢喜佛巨大的法相猛地剧震,张口喷出一大口金黑色的佛血,血液离体便化作污臭的烟气消散。 他的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飞速萎靡下去,金身之上裂纹遍布,佛光黯淡到了极点,眼中充满了绝望怨毒与无法理解的恐惧! 亚圣! 这绝对是真正的亚圣之力! 甚至…比古籍中记载的寻常亚圣更加可怕! 他对圣道本源的理解与掌控,简直深不可测! 逃! 必须逃 否则今日必陨落于此! 欢喜佛再无半点迟疑,眼中闪过极度肉痛与疯狂之色,猛地一拍胸口! “嘭!” 一颗布满裂痕勉强维持着粉金光华的舍利子从他顶门飞出,轰然炸裂! 舍利自爆! 这是真正损及根基的逃命之法! 一股混乱的空间波动猛地炸开,强行扰乱了周遭被浩然正气稳固的法则瞬间! “陈曦!我记住你了!坏我法宝,伤我金身,此仇不共戴天!待我回归灵山,禀明我佛,定率万千佛兵,踏平你这颍川之地,将你这伪圣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怨毒到极点的咆哮声中,欢喜佛那残破的法相化作一道黯淡的粉黑流光,借着舍利自爆产生的刹那空隙,撕裂虚空,狼狈不堪地遁入其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那充满不甘与威胁的怒吼,在天地间回荡,以及那渐渐消散的污秽气息。 崔九早在欢喜佛燃烧本源时便已吓破了胆,见势不妙,早已化作一道阴风,悄无声息地溜走,不知遁向了何方。 天地间,骤然一静。 只剩下精纯而浩荡的浩然正气充斥天地,温暖而肃穆的阳光重新洒落,照耀着独秀书院巍峨的山门,照耀着广场上跪伏的百姓,照耀着格物殿内那一片死寂的震撼。 陈曦缓缓收回手指,周身那浩瀚如星海的亚圣气息如同潮水般敛去,重新变得沉静内敛,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青衫书生。 他转过身,目光温润,看向殿内依旧保持着目瞪口呆状态的众人。 短暂的极致寂静之后。 “轰!” 格物殿内,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亚圣!山长是亚圣!” 赵文启猛地跳起来,激动得声音变调。 “师尊…师尊万岁!” 李二牛憨厚的脸上满是狂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周清芷美眸中异彩连连,胸脯剧烈起伏,喃喃道: “亚圣…格物大道……” 三百弟子,无论新旧,此刻望向陈曦的目光,已不再是简单的敬畏,而是近乎虔诚的崇拜与狂热! 他们的山长,竟然是当世亚圣! 这是何等的荣耀与幸运! “哈哈哈!好!好!好!” 孔颖达连说三个好字,老泪纵横,激动得难以自抑,对着陈曦便要躬身下拜: “颍川陈氏子曦,晋位亚圣,此乃人族之幸,文道昌隆之兆!孔颖达,拜见亚圣!” 颜师亦是笑容满面,欣慰无比:“老朽颜之推,恭贺子川,圣道乃成!” 王羲之抚掌大笑,声震殿宇: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子川,恭喜!” 牛魔王砸吧着嘴,上下打量着陈曦,铜铃大眼中满是惊叹和一丝后怕: 第135章 暗流汹涌定长安 “课,继续。” “万物运转,其律昭昭。不因亚圣而改,不因邪佛而变。格物之道,求的便是这亘古不变之理。” 陈曦一言出,如同定海神针,将所有躁动沸腾的心绪强行压下。 众弟子深吸一口气,强忍震撼,重新将心神沉入脚下地脉的律动,沉入那已被涤荡清明的天地法则之中。 亚圣讲道,字字珠玑,蕴含天地至理。 殿内气息,愈发沉凝圆融。 ………… 西方,灵山圣境。 大雷音寺,佛光普照,梵唱庄严。 八宝功德池畔,金莲摇曳,瑞气千条。 然而,一道狼狈不堪佛光黯淡近乎魔气森森的身影,踉跄着撕裂虚空,跌入这极乐净土之中,打破了此地的祥和。 正是定光欢喜佛! 此刻的他,哪还有半分宝相庄严? 身上璎珞天衣破碎不堪,沾染着金黑色的污血。 眉心那点朱砂黯淡欲碎,面容之上布满细密裂纹,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周身佛光紊乱,夹杂着难以驱散的浩然正气灼伤痕迹与舍利自爆后的本源亏空虚弱。 “佛祖!佛祖为我做主啊!” 欢喜佛扑倒在冰冷的琉璃地面上,声音凄厉怨毒,带着哭腔,向着那端坐九品金莲之上身影笼罩在无尽智慧光轮中的世尊如来叩首哭诉。 “那颍川陈曦,欺人太甚!弟子奉法旨,前往贺其书院开山,本欲结个善缘,显我佛门广大慈悲。” “谁知…谁知此獠蛮横无理,非但拒收贺礼,更悍然出手,毁我万载祭炼的极乐佛骨珠,伤我金身,逼得弟子不得不自爆舍利,燃烧本源方才侥幸逃脱!” “此獠更是口出狂言,辱我佛门为邪魔外道,视灵山如无物!其行径,简直罄竹难书!求佛祖发大慈悲力,降下雷霆之怒,踏平颍川,擒杀此獠,以正我佛门威严!” 他声嘶力竭,将颍川遭遇添油加醋道来,刻意隐去自己以邪法挑衅在先,只将陈曦描绘成十恶不赦主动挑衅佛门的魔头。 然而,端坐莲台的如来,面容依旧慈悲祥和,双眸如同蕴含三千大千世界,深邃无波,静静听着欢喜佛的哭诉,未发一言。 周身那浩瀚无边的佛光,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侍立两侧的菩萨、罗汉、金刚,皆眼观鼻,鼻观心,默然肃立,仿佛泥雕木塑。 唯有坐在如来左下首首位的观音菩萨,手持净瓶,柳眉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看了地上狼狈不堪的欢喜佛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与淡漠。 欢喜佛哭诉半晌,不见回应,心中愈发冰凉,忍不住抬头,嘶声道: “佛祖!那陈曦…那陈曦非是寻常大儒,他…他已是亚圣之境啊!” “言出法随,界定法则!弟子太乙金仙巅峰修为,在他面前竟如稚童,毫无还手之力!若非舍利遁逃,恐已遭其毒手!此等修为,此等对我佛门敌意,若不尽早铲除,必成我佛门东传之心腹大患!” 亚圣二字出口,殿中肃立的几位古佛、菩萨,气息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燃灯古佛低垂的眼帘微微抬起一线。 药师佛捻着药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但也就仅此而已。 端坐中央的如来,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宏大平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却无半分波澜,仿佛欢喜佛所言之事,不过是微尘芥子: “阿弥陀佛。” “定光,你伤势不轻,嗔念攻心,已障灵台清明。” “亚圣出世,自有其因果缘法,非一己之怨可蔽。” 如来目光温润,看向欢喜佛,却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你此番前往颍川,当真只为恭贺?那极乐佛骨珠,又是何等贺礼?” 欢喜佛身躯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张了张嘴,却不敢再辩。 如来并未深究,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力: “当下,三界瞩目之重,在于西行取经大业。金蝉子十世转生,历劫西行,乃关乎佛法东传普度南瞻部洲众生之宏愿根基。此乃天道大势,亦是我佛门当前第一要务。” “其余诸事,皆可暂缓。颍川之事,既起波澜,便暂且放下。非是畏其亚圣之能,实乃时机未至,因缘未熟。贸然兴兵,恐扰西行气运,节外生枝,反而不美。” “你且下去,往八宝功德池中浸泡疗伤,静思己过,祛除心魔,莫再生事。” 话音落下,如来缓缓闭上双目,不再言语。 周身智慧光轮流转,仿佛已入定境。 “佛祖!” 欢喜佛难以置信地抬头,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与一丝深深的恐惧。 就…就这么算了? 自己法宝被毁,金身受损,舍利崩碎,差点陨落当场! 对方还是对佛门抱有极大敌意的亚圣! 佛祖竟然毫不追究? 就因为那劳什子取经? 他还想再言,一旁侍立的金刚力士已然上前,面无表情地做出请的手势。 “欢喜佛,请。” 欢喜佛看着如来那已然入定的慈悲法相,又看看周围那些眼观鼻鼻观心的菩萨罗汉,一股彻骨的寒意猛地从心底窜起,淹没了所有的不甘与愤怒。 他明白了。 在佛祖眼中,在佛门的大局之下,自己这番遭遇,甚至自己的价值,远不如西行取经那盘大棋重要!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最终却只能低下头,掩去眼中滔天的怨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谨遵…佛祖法旨。” 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裂的风箱。 他在金刚力士的护送下,踉跄着退出大雄宝殿,背影萧索而狼狈。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檀香袅袅,梵唱低回。 观音菩萨微微抬眸,望向东方,目光仿佛穿透无尽空间,看到了那座伏牛山下新立的书院,以及那道沉静的青衫身影。 亚圣… 她心中默念,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杨柳枝,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复归沉静。 ………… 河北,博陵崔氏祖地。 密室之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崔九瘫坐在紫檀木椅上,脸色惨白如纸,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额头上全是冰冷的汗水,将精心梳理的发髻打得透湿。 他面前,一面水镜法术刚刚消散,但镜中最后定格的画面正是陈曦一言出,法则随,佛宝崩碎,欢喜佛燃烧本源狼狈遁逃......... “亚圣…亚圣…” 他嘴唇哆嗦着,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的恐惧和彻骨的寒意。 “他怎么会是亚圣?怎么可能?!陈群老鬼周游归来,也未曾踏入此境!他一个旁支子弟,年不过…” 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窒息。 崔家…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原本以为只是碍眼的绊脚石,仗着家族底蕴和佛门暗手,足以将其连同那可笑的书院一同碾碎。 谁能想到,这绊脚石竟是蛰伏的太古巨岳! 亚圣!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陈曦一人,便足以匹敌甚至压制他们这些千年世家最大的底蕴! 意味着颍川陈氏的地位将彻底稳固,甚至凌驾于所有世家之上! 意味着他们之前所有的打压算计阴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成了可笑的自取其辱! 更意味着,陈曦若秋后算账… 崔九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疯狂的厉色,如同困兽。 “立刻传讯给范阳卢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不,我亲自去!陈曦已成亚圣,其势滔天,下一个要清算的,必然是我们这些千年门阀!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必须明白!” “还有佛门…欢喜佛那个废物!灵山…灵山难道就真的不管了吗?” 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密室内焦躁地踱步,声音嘶哑地对着阴影处的心腹低吼: “去查!动用一切力量去查!陈曦这亚圣修为到底怎么来的?有何弱点?他那书院,他那格物大道,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另…另外,备厚礼!不,备重礼!立刻送往颍川陈府…不,直接送去独秀书院!向陈曦…向陈亚圣赔罪!就说…就说之前一切皆是误会,是我崔家被小人蒙蔽…” 恐惧最终压过了怨恨,他开始语无伦次地寻求退路,哪怕屈辱至极。 阴影中的心腹默然领命,悄然退去。 密室之内,只余崔九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回荡。 千年世家,第一次感受到了源自血脉深处的即将被时代洪流碾碎的恐惧。 ………… 长安,太极宫。 两仪殿内,灯火通明。 李二陛下负手立于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图上标注的各方势力。 在他身后,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心腹重臣肃立,气氛凝重。 一名身着玄甲、气息如同融入阴影的百骑司密探,正单膝跪地,以最简洁精准的语言,汇报着来自颍川的惊天消息。 “…陈司业于书院开山当日,显露亚圣修为,一言出,法则随,粉碎定光欢喜佛邪宝,重创其金身,逼其燃烧舍利本源遁逃…” “亚圣?!” 饶是以李二陛下的城府,此刻也骤然转身,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精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 房玄龄手中的奏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杜如晦猛地抬头,倒吸一口凉气。 长孙无忌瞳孔骤缩,抚须的手指僵在半空。 殿内陷入一片极致的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好!好!好一个陈子川!” 良久,李二陛下猛地发出一声畅快淋漓的大笑,声震殿宇,脸上充满了难以抑制的狂喜与激动! “天佑大唐!天佑朕之江山!亚圣!竟然是亚圣!” 他来回踱步,龙行虎步,气势勃发: “有此亚圣坐镇颍川,格物大道可兴!!”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狠狠刺向疆域图上河北河东等世家盘踞的区域。 “陛下,”房玄龄最先冷静下来,捡起奏折,沉声道,“子川晋位亚圣,实乃国朝之幸。然则,此事影响太过深远,佛门、世家恐不会善罢甘休,朝野亦将震动。须早做筹谋。” “玄龄所言极是。” 李二陛下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睿智而果决的光芒。 “佛门西行之事牵涉重大,暂且不动。但世家…”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朕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传旨:加封陈曦为太子太师、颍川郡公,赐丹书铁券,赏邑千户!令其总理天下书院事,推行格物之学!” “另,克明,”他看向杜如晦,“之前拟定的那份名单,可以开始动了。先从那些跳得最欢、与崔家牵扯最深的下手!罪名嘛…勾结妖僧,祸乱地方,侵吞民田…给朕细细地查,重重地办!” “朕要借此亚圣出世之东风,将这沉积百年的污浊,好好涤荡一番!” “至于子川…” 李二陛下目光再次投向东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欣喜,有倚重,也有一丝帝王本能的深沉。 “待颍川书院根基稍稳,待朕将这朝堂清理出些许清净之地…便是迎他这位太子太师,回长安之时!” “这大唐的盛世,需要他的格物大道,更需要他这位…亚圣!” 旨意一道道发出,如同无声的惊雷,即将炸响在看似平静的长安朝堂之上。 一场针对世家门阀的腥风血雨,已在亚圣出世的消息催化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风暴中心的陈曦,此刻仍在格物殿中,为三百弟子,阐述着那万物运转,亘古不变之理。 山外风起云涌,殿内大道唯微。 第136章 李二要打棒子? 格物正殿内,地脉沉凝的律动渐渐平复,旋转的水滴早已化为滋养殿内灵植的薄雾。 陈曦最后一字落下,关于万物运转之基的第一课,终是讲完。 殿内三百弟子,却无人立刻起身,依旧沉浸在那直指本源的玄奥感悟中。 或闭目冥思,或手指虚划,眼神灼亮,仿佛触摸到了天地间最真实的筋骨。 陈曦目光温润地扫过这些朝气蓬勃的面庞,并未出言打扰,只悄然步下圆台。 殿外,夕阳已将伏牛山染上一层暖金色,为巍峨的书院建筑群勾勒出雄浑的轮廓。 山风拂过,带来远处松涛的轻响,也吹散了白日里残留的些许喧嚣与肃杀。 王羲之、孔颖达、颜师、牛魔王夫妇、郭嘉、贾诩等人皆未立刻离去,见陈曦出来,目光汇聚而来,各含深意。 “子川此课,振聋发聩,直指大道根本。老夫受益良多。” 王羲之抚须含笑,率先开口,眼中尽是激赏。 孔颖达亦是感慨:“亚圣讲道,字字珠玑。书院有此山长,何愁大道不昌?” 颜师只是看着陈曦,欣慰地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牛魔王大手一挥,声若洪钟: “小子,课讲完了,俺老牛也该带这婆娘和臭小子回翠云山了。有空来喝酒!” 说着,拍了拍一旁似乎还想赖着不走的陈子凡。 铁扇公主对陈曦微微一礼:“陈山长,子凡顽劣,劳烦费心。” 陈曦一一还礼:“诸位前辈、道友远来辛苦,曦感激不尽。书院初立,百事待兴,恕未能远送。” 众人皆道无妨,他们自是明白,经此一事,独秀书院与陈曦这位新晋亚圣,已成世间一股谁也无法忽视的力量,日后自有无数打交道的时候。 当下,王羲之携王弘化作清风散去。 孔颖达、颜师亦有官身职责,驾起遁光返回长安。 牛魔王夫妇则卷起一阵妖风,裹着嘀嘀咕咕的陈子凡消失于西方天际。 郭嘉提着酒葫芦,对陈曦挤挤眼,身形一晃便融入阴影,贾诩更是无声无息,早已不知去向。 方才还群贤毕至的山门广场,转眼间便清静下来,只余下程处默、长孙冲、李怀仁三人,以及侍立在一旁沉默如山的子业。 陈曦目光转向程处默三人,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处默,冲弟,怀仁兄,今日多谢了。” 程处默嘿嘿一笑,上前狠狠捶了陈曦肩膀一下: “跟兄弟还客气啥!不过子川兄…不,现在得尊称亚圣大人了,你这藏得可太深了!吓得俺老程差点尿裤子!” 长孙冲亦是笑容满面,眼中却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郑重: “子川兄此番可谓石破天惊,长安怕是已翻天覆地了。” 李怀仁最为沉稳,只是拱手道:“恭喜子川,圣道乃成。” 陈曦摇头失笑:“虚名而已,你我兄弟,一如往昔。今日你们谁都不许走,定要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说着,他便引着三人,向书院内部走去。 子业默不作声,落后数步跟着。 并未去什么奢华宴厅,陈曦径直将他们带到了百工学堂后面一处临崖的开阔石台。 此处视野极佳,可远眺颍川城郭与苍茫大地。 石台上早已设好一张朴素的石桌,几个树墩充作坐凳。 阿福早已得讯,带着几个伶俐的仆役,飞快地摆上了几样精致的颍川特色小菜,更有一坛方才程处默带来的、泥封已开的长安烧刀子,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哈哈!这就对了嘛!大块肉,大碗酒,才是爷们儿该有的样子!那些繁文缛节的宴席,吃得憋屈!” 程处默眼睛放光,毫不客气地抓起酒坛,先给陈曦满上,再给自己和长孙冲、李怀仁倒上粗瓷海碗。 “来!第一碗,贺子川兄晋位亚圣,书院开山!” 程处默端起海碗,声若洪钟。 四人碰碗,陈曦亦不推辞,仰头将那辛辣烈酒一饮而尽。 一股灼热的暖流自喉入腹,驱散了春夜的微寒,也似乎将方才那亚圣的威严与疏离冲淡了几分,兄弟间的情谊重新变得真切滚烫。 几碗烈酒下肚,气氛愈发酣畅。 程处默黝黑的脸上已泛起红光,话也多了起来,他开始唾沫横飞地讲述他们一路快马加鞭赶来颍川的见闻,抱怨着官道某个驿站的劣酒,吹嘘着自己差点一斧头劈了拦路的蠢贼。 长孙冲在一旁时不时补充两句,或调侃程处默的莽撞,言语间依旧带着世家子的矜持,却比在长安时放松了许多。 李怀仁话不多,只是听着,偶尔抿一口酒,嘴角带笑。 酒过三巡,程处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忽然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脸上那惫懒玩笑的神色收敛了几分,变得有些凝重: “子川兄,说起来,兄弟几个这次过来,除了给你道喜,也确实…听到了些风声。” 陈曦放下酒碗,目光沉静地看向他: “哦?长安又有什么新鲜事?” 程处默凑近了些,酒气混合着他身上那股悍勇之气,声音压得更低: “是陛下那边…俺老子前几日被召进宫,回来后就嘀嘀咕咕,说什么快了快了…俺悄悄听了两耳朵,好像是…陛下对高句丽那边,已经快忍到头了!”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军人对战争的敏锐光泽: “辽东那片地方,前朝三次折戟沉沙,死了多少好儿郎?陛下可是心心念念要雪耻的!听说兵部、户部最近暗地里动作不断,粮草、军械都在往幽州那边悄悄汇集…估摸着,等秋收粮足,最迟明年开春,怕是就要动真格的了!” 长孙冲在一旁轻轻点头,接口道: “处默这次倒没说错。陛下雄心勃勃,高句丽屡屡挑衅,确已触犯天威。此番用兵,志在必得。朝中…为此事也已争论许久了。” 程处默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又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些,带着一丝愤懑: “打!早该打了!那帮高句丽棒子,占着咱们汉家的地方,还敢蹬鼻子上脸!就是…” 他话音一顿,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和狠色:“就是河北、山东那边那几家,哼,听说又在那里暗搓搓地使绊子!仗着离得近,根子深,怕是又想搞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或是拖拖粮草的后腿,甚至暗中通敌卖点消息的老把戏!陛下这次,怕是搂草打兔子,既要平了高句丽,也顺带…”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凶光一闪:“要把这些趴在朝廷身上吸了百年血、还总跟中央不是一条心的世家毒瘤,好好清洗一遍!尤其是蹦跶得最欢的崔家、卢家那几姓!” 石台上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山风吹过崖壁的呜咽声和酒液在碗中晃动的轻响。 远处颍川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大地的星辰,安宁之下,却仿佛有无形的暗流在涌动。 李怀仁轻轻叹了口气,打破沉默:“陛下心思,已非一日。此番借东征之机行整顿内务之事,恐…腥风血雨难免。” 陈曦端起酒碗,缓缓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入喉中。 目光越过石台,望向北方那沉沉的、仿佛隐藏着无数刀兵与算计的暗夜,眼神深邃如同万古寒潭。 李二要对高句丽用兵,他并不意外。 借战争机器清洗盘踞地方尾大不掉的山东河北世家,更是一步狠辣而高效的棋。 军权在手,粮道命脉掐住,任何敢在战时耍花样的世家,都会被毫不留情地碾碎。 程处默见陈曦沉思,忍不住又道: “子川兄,你现在可是亚圣了!陛下肯定更加倚重!到时候…说不定也要请你出山?俺老程肯定是要打头阵的!咱们兄弟说不定还能并肩子上阵杀敌!” 陈曦收回目光,看向程处默那充满建功立业渴望的脸庞,微微一笑,笑容里却多了些别的意味。 提起酒坛,再次将众人面前的空碗斟满。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陛下自有圣断。” 他端起酒碗,语气沉静平和: “至于我等,在其位,谋其政。书院初立,根基未稳,格物之道,方为根本。来,喝酒。” 他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只是再次邀饮。 程处默似懂非懂,但见陈曦不愿多谈,也就哈哈一笑,不再多想,再次端起海碗: “对!喝酒!想那么多作甚!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俺老程只管听令冲杀便是!” “干!” 四只粗瓷海碗再次重重碰在一起,酒液泼溅,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下,折射出如同琥珀般的光泽。 山风更疾,吹动众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崖下的颍川城华灯初上,一片盛世安宁景象。 【叮!与兄弟聚饮,获悉朝廷东征及清洗世家之动向,明辨时局,稳守书院根基,不为虚名所动,深合稳健之道,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77483!】 第137章 再消费! 送别了程处默三人,已是星斗满天。 山风带着伏牛山特有的草木清气,吹拂过独秀书院九丈九尺的白玉石阶,卷动陈曦半旧的青衫。 他独立于墨玉山门之前,并未立刻返回格物正殿或是陈府。 只是静静站着,目光如沉渊古井,缓缓扫过这片耗费无数心血、寄托着格物大道未来的基业。 夜色下的书院,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与庄严,显露出另一种沉静磅礴的气象。 主体建筑群以青冈岩垒就的轮廓在星月微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筋骨雄浑,沉默如山。 山门两侧,那非狮非麟的墨玉镇山兽爪下的青铜齿轮隐隐流转微光,引动地脉,无声地稳固着四方气运。 远处,经义、算策、百工、农桑四大学堂尚有零星灯火,隐约传来学子挑夜苦读的低语,或是匠师调试器械的轻微碰撞声,交织成一曲生机勃勃的夜籁。 更远处,新辟的学舍区,烛光透过窗纸,晕开一团团暖黄,那是三百新入门弟子安歇之所,此刻想必多有辗转反侧,仍沉浸在白日亚圣讲道与惊退邪佛的震撼之中,心潮难平。 陈曦深深吸了一口气,初春夜风的微凉混合着书院特有的、新木与墨香交织的气息涌入肺腑。 一路行来,坎坷无数,明枪暗箭,风雨如磐。 直至今日,显圣慑敌,开山纳徒,这门庭终是立了起来,有了几分薪火相传大道始基的模样。 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悄然化开一丝,生出些许尘埃落定的欣慰。 步履沉稳,他并未惊扰任何值夜弟子或护卫,身影如同融入夜色清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格物正殿后的静室。 室内陈设简朴,一榻,一案,一蒲团,四壁空空,唯有窗棂漏下清冷月辉。 他于蒲团上盘膝坐下,五心向天,双眸微阖,心神瞬间沉入体内那方已与栖霞洞天彻底融合自成一方小千世界的本源深处。 世界中央,问道峰巅依旧云雾缭绕,万年暖玉平台温润生辉。 《格物天工论》金书高悬,洒落无尽辉光,与洞天法则共鸣,演化无穷至理。 灵河奔涌,滋养两岸灵植药圃。 水月灵山清幽,时间流速异于外界。 西域洪荒之地,天工熔炉地火熊熊。 百炼坊内器械精密,万象推演殿算阵自行运转,推演模型,藏经洞内玉简金书光芒内蕴…… 一切井然有序,生机勃勃,远比外界书院更显底蕴深厚,乃是真正的根基所在。 神念如水流般拂过洞天每一寸土地,检视着其运转与成长。 然而,当他的神念无意间掠过识海深处那系统面板时,微微一滞。 【当前稳健经验值:77483!】 近七万八千点! 这个数字,让早已古井不波的陈曦,心神也不由得泛起一丝微澜。 自穿越至今,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不知不觉间,竟已积累了如此庞大的一笔底蕴! 欣喜只是一瞬,便化为更深沉的思量。 亚圣修为暴露,看似雷霆手段震慑宵小,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但陈曦深知,这绝非终点,反而可能是更大风暴的开端。 佛门吃了如此大亏,定光欢喜佛狼狈遁走,灵山岂会真正善罢甘休? 西行之事牵扯其大部分精力,暂时无暇他顾,但此仇必已记下。 河北崔氏等千年世家,经此一吓,短期内或会蛰伏,甚至卑辞厚礼以求缓和,然其千年积累,怨毒之心,岂会轻易消散? 怕是暗中串联,酝酿更阴毒之计者,大有人在。 朝堂之上,陛下借势清洗山东河北世族的动作已然展开,这其中牵扯的利益纠葛反扑暗流,难免不会波及到被视为陛下手中一把利剑又与世家多有龃龉的颍川书院与自己。 更有三界之中,那些潜藏的、对格物这道新生大道抱有疑虑忌惮甚至敌意的各方势力、大能,此刻恐怕都已将目光投向了这伏牛山下。 树欲静而风不止。 独秀书院,已成漩涡中心。 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则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根基,必须进一步加固! 实力,才是应对一切风波的根本。 这近七万八千点稳健经验,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心念既定,陈曦神沉识海,沟通了那沉寂许久的系统。 “兑换。” 意念流转,无声无息。 庞大的经验值数字开始飞速跳动减少,而与之对应的,是一股股玄奥磅礴的信息流融入陈曦心神,更有一件件闪烁着奇异光华、蕴含着恐怖能量的虚影在系统空间中凝聚成形。 【兑换:周天星辰镇界大阵残阵阵图详解及核心阵基*108。经验-15000!】 引周天星力,化星辰壁垒,攻防一体,自成领域,乃上古守护大阵,虽残缺,威能亦足震慑金仙。 【兑换:九曲黄河阵仿制阵盘*1。经验-12000!】 内蕴一丝九曲黄河阵真意,一经展开,混元金斗虚影显化,消弭法力,削落顶上三花,非大罗不可轻破,然消耗甚巨,可为杀手锏。 【兑换:先天五行禁制本源符种*5。经验-8000!】 可融入书院地脉及核心建筑,生成先天五行禁制,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循环不息,抵御外邪,稳固空间。 【兑换:亚圣级浩然正气本源感悟*1。经验-5000!】 非直接提升修为,乃是对亚圣境界浩然正气运用的更深层感悟与挖掘,可大幅提升对敌威能及言出法随的掌控力。 【兑换:仿九转金丹*10。经验-6000!】 虽非老君亲炼,亦蕴含庞大精纯元气,可助地仙巅峰修士稳固根基,提升三成突破天仙几率,天仙服用亦可精进修为。 【兑换:悟道茶树叶*100片。经验-3000!】 蕴含一丝道韵,泡饮可宁心静气,启发灵慧,助弟子突破修行关隘。 【兑换:万象更新池建造图谱及核心灵材*1套。经验-5000!】 可于栖霞洞天灵脉节点建造灵池,汇聚天地灵气,化液为池,弟子浸泡其中,可易经伐髓,稳固道基,加速修行。 【兑换:大衍算阵升级核心*1。经验-4000!】 提升万象推演殿算阵推演能力,可处理更复杂格物模型,预判吉凶,辅助决策。 【兑换:虚空隐遁符*3。经验-3000!】 激发后可短时间遁入虚空夹层,隐匿气息,亚圣难察,保命之物。 【兑换:……】 林林总总,五花八门。 陈曦依据书院当前最迫切的需求防御、弟子培养、自身底蕴提升进行精准兑换。 经验值如流水般消耗,转眼便去大半,但他眼都未眨一下。 经验值存着只是数字,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底蕴和实力,方是正道。 唯有将书院打造成铁桶一般,让自身与门下弟子实力不断提升,方能应对未来一切挑战。 让任何敢于觊觎、挑衅之辈,撞得头破血流,发现踢到的不是一块铁板,而是一片深不见底还在不断自我加固的混沌深渊! 兑换完毕,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温润神光流转,更添几分深邃。 他并未立刻取出那些兑换之物,而是心念微动,先将那亚圣级浩然正气本源感悟融入自身。 刹那间,对于体内那口沉凝浩瀚正气的理解与掌控,跃升到一个全新的层次,仿佛打开了另一扇大门,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随即,他身影自静室中消失,直接出现在了栖霞洞天核心,问道峰巅。 挥手间,【周天星辰镇界大阵】的108处核心阵基化作流光,精准地没入洞天各处关键地脉节点,与外界书院本就存在的防御法阵悄然勾连,开始无声无息地引动周天星辰之力。 【先天五行禁制本源符种】融入洞天五行枢机,生成更稳固的内层屏障。 【万象更新池】、【大衍算阵升级核心】的图谱与材料则直接送入藏经洞与百工坊,自有洞天内的力士傀儡与精英弟子接手,开始研究建造…… 至于那些丹药、悟道茶叶,则暂存于洞天库藏,待考察弟子心性功绩后,酌情赐下。 做完了这一切,陈曦负手立于峰巅,俯瞰着这方日益完善底蕴愈发深厚的小千世界。 山风猎猎,卷动他的青衫。 稳健之道,不在于一时强弱,而在于时时刻刻,增加底牌,夯实根基,让自身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叮!消耗大量稳健经验值,兑换诸多阵法、丹药、法宝、感悟,极大增强书院防御力、弟子潜力及自身底蕴,时刻增加底牌,深合稳健之道精髓,稳健经验值+1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5483!】 第138章 星枢隐曜 晨曦微露,薄雾尚未在伏牛山的林梢间完全散去。 李二牛已然盘膝端坐在百工学堂后的一方青石之上,对着东方天际那抹将出未出的鱼肚白,缓缓吐纳。 这是他入书院以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往日里,需得凝神静气许久,方能勉强捕捉到那一丝游离于天地间的稀薄元气,引入体内,缓缓炼化,进度缓慢得让人心焦。 然而今日,甫一入定,他便猛地睁开了眼睛,黝黑的脸上满是惊愕。 不对劲! 周遭的天地,仿佛与昨日截然不同了! 那空气之中弥漫的,不再是稀薄涣散的元气,而是…一种沉凝、温顺、却又磅礴浩瀚的力量! 这股力量并非强行灌注,而是如同沉睡的大地呼吸般,自然而然地弥漫在每一寸空间,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却又温和无比,轻易便能被引动,纳入经脉之中,运转炼化的效率,何止提升了数倍?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下这块平日里冰冷坚硬的青石,此刻也隐隐传来一种沉稳而富有生机的脉动,与周遭弥漫的浓郁元气共鸣着,让他心神格外安宁沉静。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二牛茫然四顾,只见不远处的溪流畔、古松下,乃至新辟的药圃旁,早已有不少如同他一般早起修行的弟子,个个脸上都带着与他相似的震惊与狂喜。 “赵师兄!你感觉到了吗?这天地元气…”一个年轻弟子激动地拉住身旁的赵文启。 赵文启目光灼灼,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非比寻常!非比寻常!元气不仅浓度暴增,其流转更是暗合某种玄奥律动,沉凝异常,极易吸收炼化!在此地修行一日,恐怕堪比外界十日之功!不,甚至更多!” “还有这地气!” 另一名精通农桑与地脉的弟子蹲在地上,手掌紧紧贴着地面,感受着那沉稳磅礴的脉动,激动得声音发颤。 “稳固!厚重!生机勃勃!仿佛整座山,不,是这片天地都被加固了!在此地演练术法,种植灵药,效果绝对远超以往!” 变化并非仅仅体现在修行上。 当学子们如同往常一样,涌入算策堂,准备借助那些精密算阵推演格物难题时,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堂中央那座巨大由无数青铜齿轮与符文晶石构成的万象算阵,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无数细小的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星河,在晶石之间奔流闪烁,组合分解,推演着复杂无比的模型。 以往需要耗费数个时辰甚至一日才能得出模糊结果的复杂推演,此刻竟在短短一炷香内便得出了清晰无比的答案,甚至还能衍生出数种优化方案! “这…这算阵…好像…活过来了?” 一个学子喃喃自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类似的惊呼,在百工学堂的天工熔炉旁、在藏经洞入口、在新开辟的弟子精舍区……处处可闻。 整个独秀书院,仿佛在一夜之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注入了全新的、更加磅礴而精妙的活力! 根基被加固,元气被提纯,设施被优化…… 一种沉凝、厚重、安全却又充满无限可能的气息,取代了昨日开山时的喧嚣与激动,无声地浸润着每一个角落,也浸润着每一位书院弟子的身心。 他们虽不明所以,却都知道,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定然与那位昨日显圣一言喝退邪佛的山长脱不开关系! 心中的敬畏与狂热,不禁又深了数层。 ………… 墨玉山门之上,两道身影并肩而立,俯瞰着晨光中气象一新的书院。 陈群一袭玄衣,负手而立,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的殿宇楼阁,扫过那萦绕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沉凝元气,扫过远处地脉隐隐流转的玄奥光华。 沉默着,看了许久许久。 那双洞悉世情、仿佛能看穿万古星空的眼眸深处,最初是些许诧异,随即化为深深的探查,最终,尽数转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骇然的叹服! 他缓缓闭上眼,以其深不可测的神念,仔细感知着这片天地此刻的细微变化。 一重,两重,三重…… 无数重或明或暗、或古老或新颖、却皆精妙绝伦威力浩大的阵法、禁制、结界,如同层层叠叠无限嵌套的龟甲,将整座独秀书院,乃至其深处那方连他都有些看不真切的洞天福地,牢牢地守护其中! 这些阵法禁制并非粗暴地叠加,而是以一种他闻所未闻的玄妙方式,完美地契合在一起,相辅相成,循环增生,构成了一个几乎无懈可击的整体! 其精妙程度,其浩大威力,其深厚底蕴…… 陈群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倏然转头,看向身旁神色平静如古井深潭的陈曦,声音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 “子川…这些…这些阵法…” 他顿了顿,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尽感慨的叹息: “鬼斧神工!简直是鬼斧神工!” “老夫自诩周游各界,见闻不算浅薄,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如此严密而精妙的守护大阵!这已非寻常仙家宗门的护山阵法可比,其等阶之高,构思之奇,威力之巨…” 陈群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隐于无形的阵基符文,语气无比肯定,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莫说颍川,就算是长安帝都,陛下所在的太极宫,其所布设的汇聚举国之力的九龙守护大阵,恐怕…恐怕也比不上此地了!” 此言一出,侍立于陈曦身后的子业,依旧沉默如山,眼神却微微一动。 而陈群自己,也被这个结论震撼了。 长安大阵,乃集人族王朝气运、无数能工巧匠、乃至上古传承之力构建而成,守护帝都千年,历经风雨,堪称人间阵道之极致。 而眼下这书院大阵,竟隐隐有超越之势? 这如何可能? 陈曦才多大? 建立书院才多久? 他不仅在那匪夷所思的格物学问上悄然踏入了亚圣之境,难道连这需要耗费无数心血钻研的阵道一途,也达到了如此惊世骇俗的地步? 这已非天赋异禀所能形容,简直是…匪夷所思! 陈群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曦,仿佛要重新认识自己这位族中后辈,语气中的叹服之意再也掩饰不住: “亚圣修为,已是石破天惊,足以震慑宵小。没想到…没想到你竟还藏着如此惊天的阵道造诣!” “这些阵法环环相扣,深扎地脉,勾连星辰,蕴含先天之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你究竟是何时…又是如何…”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老夫原本还担心,你显露亚圣修为,会引来更多明枪暗箭,书院根基初立,恐难承受。如今看来…”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看向那些隐匿于虚空、连他都只能勉强感知到冰山一角的恐怖阵势,缓缓道: “有此大阵在,莫说是那败逃的欢喜佛,便是灵山罗汉菩萨亲至,想要攻破,也绝非易事!若是再给你些时日,让这些阵法与地脉星辰彻底融合圆满…” 陈群的话语顿住,眼中闪过一丝骇然,缓缓吐出一口气: “恐怕届时,便是老夫,也再难看穿此间虚实了。好一个固若金汤!好一个万世之基!子川,你…你总是能出乎老夫的预料。” 山风拂过,吹动陈曦的青衫,他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陈群那足以让任何修士狂喜的惊叹,于他而言,不过是清风过耳。 他只是微微侧首,看向下方书院中那些因环境骤变而兴奋雀跃、更加刻苦修行的学子们,目光温润,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 “老祖宗过誉了。不过是未雨绸缪,求个安稳,让学子们能心无旁骛,潜心学问罢了。” “书院安,则大道可传。” 陈群闻言,默然良久,最终,所有感慨只化为一个重重的颔首。 他再次望向那片被无形巨阵守护的书院,目光变得无比深邃。 亚圣之力为锋,无双阵道为盾。 此子,已真正羽翼丰满,龙跃于渊。 第139章 陆压入颍川 西方灵山,大雷音寺深处。 八宝功德池畔,金莲摇曳,梵唱低回,万千佛子比丘默诵经文,汇成一片浩瀚的佛力海洋,滋养着这方极乐净土。 中央九品金莲之上,世尊如来宝相庄严,双目微阖,周身智慧光轮流转,仿佛已入定万古,洞彻过去未来一切因果。 然而,在这无尽慈悲祥和的外相之下。 某一处,极其深邃几乎与整个灵山本源融为一体的意念空间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没有金莲,没有梵唱,唯有无穷无尽、燃烧着纯粹金色烈焰的法则符文明灭沉浮,每一缕火焰都仿佛蕴含着焚灭大千、又孕育新生的至高伟力。 在这金色烈焰世界的中央,一道身影巍然端坐。 其形非僧非道,身着简朴的麻衣,头发随意披散,面容古朴,看不出具体年岁,唯有一双眼眸,开合间仿佛有亿万太阳生灭,正是那隐于佛门大日如来果位之后的先天神祇、妖族太子、斩仙飞刀之主陆压道君之本尊! 他忽然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燃烧的金色烈焰微微一顿,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 “亚圣……” 他低声自语,声音如同两个世界的法则在摩擦,带着奇异的共鸣。 “颍川陈曦……竟已踏足此境。” 他屈指微掐,周遭燃烧的金色符文随之流转组合,推演天机,片刻后,那古朴的脸上竟是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带着几分意外,几分玩味,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 “有趣。当真有趣。” “昔日风雪之中,见那小友身负异数,气象不凡,却又深谙韬光养晦之道,心性难得。吾那执念化身乌巢,一时兴起,与其论道,结个善缘,本以为只是随手一步闲棋,或待千百年后,方能见些成效。” “未曾想,区区数载光阴,此子竟已晋升亚圣!” 他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看到了伏牛山下那座气象万千的书院,看到了那青衫磊落、深不可测的身影。 “格物致知……以器载道,穷究物理……此道虽非吾所修,然其气象之新,根基之实,野心之大,却非寻常。能得天地认可,证道亚圣,更是亘古未有之奇事。” “看来,这一步闲棋,是下对了。” 陆压本尊嘴角笑意更深,眼中金色烈焰微微跳动。 “既是故人,又已成长至如此地步,合该再见一面。” 心念微动间,一道无形的指令已跨越千山万水,无视时空阻隔,传向地仙界某处。 ………… 地仙界,东海之滨,一座终年云雾缭绕、形似鸟巢的奇峰之巅。 一位身着赤金道袍、头戴乌木冠、面容与陆压本尊有几分相似却更显洒脱不羁的僧人,正懒洋洋地躺在一株巨大的扶桑古木枝杈上,对着云海日出,手握一个朱红色的大葫芦,悠然酌饮。 忽然,他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浓浓的兴趣与一丝追忆。 “本尊倒是难得想起我这闲云野鹤。” 他晃了晃葫芦,轻笑一声,身形已自扶桑木上飘然落下。 “颍川陈曦……竟已成亚圣了?啧啧!” “格物书院……独秀……有意思。正好闲着也是闲着,便去讨杯酒喝,看看这小子捣鼓出了什么名堂。” 话音未落,身形已化作一道长虹,撕裂云海,径自朝着南瞻部洲颍川方向而去,其速之快,宛若金乌化虹,瞬息万里。 ………… 不过半日功夫,颍川城廓已遥遥在望。 乌巢禅师按下虹光,并未直接闯入,而是落于城外官道,显出身形,如同一个寻常游方僧人,信步向着伏牛山方向行去。 越是靠近独秀书院,他眼中那抹闲适与好奇便渐渐被一丝惊异所取代。 身为陆压道君的斩尸化身,其眼界、见识何其广博? 上古妖庭的辉煌、洪荒大地的破碎、各方大能的手段,他什么没见过? 然而,眼前这座矗立于伏牛山下、气象恢宏的书院,却给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并非单纯的力量浩瀚或道韵古老,而是一种…井然有序、根基扎实、将天地之力与人工造物完美结合、充满了理性规划与蓬勃生机的奇特气象! 青冈岩垒砌的墙体厚重如山,却暗合地脉走向;飞檐斗刺破青天,其角度竟隐隐引动风元流转;那高耸的墨玉山门,非金非木,气韵沉凝,竟能自行汇聚文华,稳固气运… “好一个格物书院!竟将匠作营造之术,提升至近乎于道的层次!”乌巢禅师心中暗赞。 然而,当他目光试图穿透那层层叠叠的殿宇楼阁,窥探书院更深处的奥秘时,眉头不禁微微一挑。 以他的道行,竟感到了一丝阻碍! “这是…阵法?不对,似是而非…” 乌巢禅师脚步放缓,眼中金色流光一闪而逝,动用了一丝本源目力。 这一看,顿时让他轻咦出声! 只见那书院上空,乃至整个伏牛山的地脉深处,无数细微若星辰的光点正在按照某种极其玄奥古老的轨迹缓缓运行,引动周天星力,垂落丝丝缕缕璀璨银辉,与地脉之气交融,形成一张无比庞大、繁复、精密的无形巨网! 这巨网的气息…竟是那般熟悉! “周天星辰…这运转轨迹,这星力接引方式…这分明是…” 一个早已湮灭在无尽岁月长河中的名字,猛地撞入他的心神! “周天星斗大阵?” 乌巢禅师身形猛地一滞,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之色! 虽然眼前这大阵看似只是雏形,远不及记忆中那笼罩洪荒、炼化万物、由帝俊与东皇太一陛下亲手布下的绝世凶阵之万一威能,但其核心的意蕴那勾连星辰演化诸天的框架,却隐隐有着那份惊天动地的影子! “怎么可能?此阵早已随妖庭崩毁而失传…便是残图,也应在那一战中尽数毁灭…他如何…难道…” 一瞬间,无数纷乱的念头、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太阳宫的辉煌,扶桑木的朝夕,亿万妖神的嘶吼,周天星辰的摇曳破碎…还有那最终席卷一切的惨烈终末… 那曾照耀洪荒天地、令万族臣服的荣光,那曾血染星河、亲朋凋零的痛楚… 种种情绪交织,让这位游戏人间、看似洒脱不羁的乌巢禅师,也不禁怔立在原地,恍惚了刹那。 物是人非事事休。 当年布阵之妖皇已陨,执掌星辰之妖神尽殁。 而今,竟在一处人族书院之外,再见这似是而非的星辰轨迹… 良久,乌巢禅师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复杂之色尽数敛去,重新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深邃。 “好小子…秘密还真不少。” 他摇了摇头,似要甩开那些沉重回忆,目光再次投向那墨玉山门,嘴角重新勾起一丝笑意。 “倒是让贫道愈发好奇了。” 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略显随意的赤金道袍,乌巢禅师步履从容,来到那巍峨的墨玉山门前。 此刻山门处并无弟子出入,唯有两名气息沉凝、目蕴精光的护卫弟子按刀而立。 乌巢禅师并未显露任何神通威压,只是对着其中一名弟子,含笑打了个稽首,声音清朗温和: “贫僧乌巢,乃贵书院山长陈曦故人,今日云游至此,特来拜访。烦请小友通传一声,将此帖呈于子川小友。” 说着,袖中滑出一枚非金非玉温润生辉的青色帖子,帖子正面并无文字,只绘有一株简笔的扶桑木,枝条间隐有一点金乌虚影振翅欲飞。 那护卫弟子见这道人气度非凡,虽看似寻常,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洒脱气韵,不敢怠慢,双手接过那枚奇特的拜帖,恭敬道: “仙长请稍候,晚辈这便去通传山长。” 乌巢禅师微微一笑,负手立于山门之外,目光再次掠过那隐约可见的星辰轨迹,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故人来访,子川小友,你可还认得贫僧? 第140章 结盟陆压 墨玉山门巍然,两名护卫弟子持帖疾步入内通传。 不过片刻,便见一道青衫身影自那九丈九尺的白玉石阶上飘然而下。 步履沉稳,气息内敛,正是陈曦。 他行至山门前,目光落在负手而立、正仰观山门气象的乌巢禅师身上,眼中温润神光一闪,嘴角泛起一丝真切笑意,拱手道: “一别经年,禅师风采更胜往昔。今日驾临陋院,蓬荜生辉。” 乌巢禅师闻声回头,见陈曦亲自出迎,亦是哈哈一笑,洒脱还礼: “子川小友,不对,如今该称陈山长,或是…陈亚圣了?啧啧,短短数载,你这气象可是让贫僧这双老眼都快看不过来了。” 他话语随意,带着熟稔的调侃,目光却在陈曦身上细细一扫,眼底深处那抹惊异愈发浓郁。 眼前的陈曦,气息沉静如渊海,亚圣修为圆融无瑕,更隐隐与脚下这片大地与头顶这片苍穹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层共鸣,绝非寻常初入亚圣者可比。 “禅师说笑了,些许进步,不足挂齿。请入内叙话。” 陈曦侧身相邀,姿态从容。 两人并肩踏上白玉石阶,穿过巍峨山门,步入书院内部。 一路行来,乌巢禅师看似随意观瞧,实则神念早已如水银泻地般悄然感知着周遭一切。 越看,心中惊叹越甚。 书院布局,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暗合格物至理,非唯美观,更重实用与坚固。 学子往来,步履匆匆,却个个眼神明亮,气息沉稳,带着一股蓬勃向上的朝气与专注。 空气中弥漫的元气沉凝精纯,地脉稳固如山,更有无数重他亦觉精妙非凡的阵法禁制隐于虚空,层层嵌套,将此地守护得如同铁桶一般。 尤其是那隐晦引动的周天星辰之力,虽只是残阵雏形,却勾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记忆波澜。 “好一处洞天福地,人间圣院。” 乌巢禅师由衷赞道:“子川,你这手笔,可是远超贫道当年预料了。” 陈曦淡然一笑:“穷理工匠之术,聚沙成塔罢了,比不得禅师逍遥天地,见识广博。” 说话间,二人已至格物正殿后的一处静轩。 此轩临崖而建,窗外云海翻腾,松涛阵阵,轩内陈设简朴,仅一桌两椅,一壶清茶,两只素杯。 “山野之地,无甚好招待,唯有清茶一盏,乃书院后山自种,聊以润喉,禅师莫要嫌弃。” 陈曦亲手斟茶,碧绿茶汤注入素杯,清香顿时弥漫开来,闻之令人心神一清。 乌巢禅师端起茶杯,轻嗅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咦?此茶…竟蕴一丝宁心悟道之效?虽微乎其微,于低阶修士却是难得珍宝。子川你这书院,真是处处惊喜。” 他轻呷一口,闭目细品片刻,方才放下茶杯,叹道: “好茶。清净自然,返璞归真,合乎大道。” 两人对坐,饮茶闲谈,从当年风雪陋巷初遇论道,聊到别后种种见闻。 乌巢禅师性格洒脱,言语风趣,见识更是广博无比,三界秘辛各方势力趣闻信手拈来,引得陈曦亦不时莞尔。 茶过三巡,气氛愈发融洽。 乌巢禅师放下茶杯,目光透过轩窗,望向远处翻涌的云海,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悠远深邃,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回到了某个血与火交织的古老年代。 “说来…子川你此处引动的星辰之力,倒是让贫僧想起了一些…故人往事。” 他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 陈曦神色一动,并未插言,只是静静聆听。 “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时代了。” 乌巢禅师缓缓道:“天地初开未久,万族林立,百舸争流。其时,天地间有两大霸主,一为掌天庭、御周天星辰的妖族,一为居大地、肉身强横无匹的巫族。” “妖皇帝俊、东皇太一,立于三十三天之上,执掌混沌钟,布下周天星斗大阵,星辰之力倾泻如海,亿万妖神纵横洪荒,其威其势,可谓鼎盛无极。” “而巫族十二祖巫,率领万千大巫,不修元神,只炼肉身,血脉之力沟通天地法则,举手投足间撕天裂地,亦是不遑多让。” 他的语气平静,却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一幅浩瀚、苍茫、充满力量与野性的洪荒画卷。 “两族争霸,席卷天地,那是真正的量劫…星辰崩碎,大陆沉沦,万灵泣血…惨烈之处,远超后世任何一场争斗。” 乌巢禅师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沉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 “世人皆道,是妖巫二族争霸,气运纠缠,因果爆发,方引来无量杀劫,最终两败俱伤,双双退出天地舞台。” 说到这里,他话语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陈曦,眸中似有金色流火一闪而逝,语气变得有些飘忽莫测。 “然则,量劫之中,波谲云诡。那双幕后推动之手,又岂止天地因果?螳螂捕蝉,黄雀何在?渔翁之利,最终…又落入了谁家?” 他并未明言,但那意味深长的目光,那隐约提及的幕后之手,已然指向了某个超然物外却又时时落子洪荒的庞大势力即西方教! 陈曦目光微凝,心中了然。 巫妖大战的惨烈结局,背后果然有圣人的算计与推波助澜。 西方二圣于其中扮演的角色,绝非旁观那么简单。 乌巢禅师见他神色,知他已明白,便摆了摆手,脸上重新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份沉重与沧桑只是幻觉。 “罢了罢了,陈年旧事,提它作甚。都过去了,早已不是巫妖的时代了。如今,是你们人族的时代。” 他语气慨然,带着一丝释怀,也有一丝淡淡的怅惘。 “天道轮转,大势如此。旧日的辉煌与殇痛,终将埋于岁月长河之下。如今这天地,合该由你们人族书写新的篇章。而你子川,立此格物大道,开此万世文运之新章,便是这新篇章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贫道今日能亲眼得见,亦是缘法。” 陈曦沉默片刻,举起茶杯,敬向乌巢禅师: “多谢禅师坦言相告。前人之路,后人当鉴。过往已矣,未来可期。” 他放下茶杯,目光诚挚地看向乌巢禅师,忽然开口道: “禅师游戏风尘,见识广博,曦有一不情之请。” “哦?但说无妨。”乌巢禅师挑眉。 “独秀书院初立,虽有百家之学,然于天地玄奥、上古秘辛、乃至修行路上诸多关窍,尚缺一位如禅师这般见识超卓、道法通玄之士坐镇讲授。” 陈曦语气沉稳,抛出邀请。 “禅师若不嫌弃书院简陋,曦愿以书院客卿夫子之位相邀。无需禅师常驻,只需偶来讲学,为学子们开阔眼界,解析迷津即可。不知禅师意下如何?” 乌巢禅师闻言,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陈曦会突然出言邀请。 他端着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划过,眼中金色流火明灭不定,似在沉吟。 静轩内一时唯有窗外松涛与壶中茶水沸腾的细微声响。 片刻后,乌巢禅师忽然轻笑一声,将那杯中残茶一饮而尽,洒脱道: “也好。贫僧闲云野鹤惯了,本不欲沾染太多因果。不过…” 他目光扫过这静谧的静轩,扫过窗外那气象万千的书院,最后落在陈曦那沉静而深邃的眼眸上。 “此地颇合贫僧眼缘,你这格物大道也有趣得紧。与你子川结份善缘,似乎也不亏。这客卿夫子,贫僧便应下了!” “如此,曦代书院上下,多谢禅师!” 陈曦起身,郑重一揖。 乌巢禅师亦笑着起身还礼: “不必多礼。日后便是同道了,陈山长。”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份基于与对未来某种共识的同盟关系,于此清茶云雾间,悄然缔结。 【叮!邀得乌巢禅师加入书院,任客卿夫子,结为同盟,极大增强书院底蕴与声望,拓宽学子视野,深合稳健之道,稳健经验值+5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0483!】 第141章 朝会定策 栖霞洞天,问道峰巅。 晨光熹微,薄雾如轻纱漫卷,缠绕于万年暖玉平台之上。 陈曦盘膝坐于八角石亭内,五心向天,周身气息沉凝如古井深潭。 《格物天工论》金书悬浮于识海,洒落亿万辉光,与洞天本源法则交织共鸣,推演着空间流转、能量生灭、物质转化之至理。 体内小千世界稳固运转,灵河奔涌,滋养万物。 亚圣级的浩然正气于经脉间奔腾咆哮,堂皇正大,隐隐泛着一丝紫金神芒,较之月前又浑厚凝练了数分。 九转金身诀默默运转,气血如汞,脏腑生辉,朝着第二转圆满之境稳步迈进。 修行至此,早已非单纯的元气积累,更重心境打磨与大道感悟。 于他而言,每日这晨昏定省的功课,与其说是修炼,不如说是一种与天地、与自身道途的深度交融,于极静之中,体察万物细微之理,巩固那浩瀚力量之基。 神念如水银泻地,无声拂过整个栖霞洞天。 水月灵山区域,时间流速十倍于外,数十名核心弟子已于精舍洞府中闭关潜修,气息沉凝,偶有灵光乍现,显是有所突破。 西域洪荒之地,天工熔炉地火熊熊,百炼坊内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张铁山正带领匠作弟子试验新型符文锻铁之法,火花四溅,热浪灼人。 中央灵河两岸,规划整齐的灵植苑与药圃内,灵谷抽穗,药材飘香,周大壮挽着裤腿,正与农桑堂弟子记录着某种新稻的生长数据,神情专注。 万象推演殿内,算阵光芒流转,赵清源与数名算策堂精英正对着一幅巨大的河工图谱激烈争论,推演沙盘上光影变幻,模拟着水势流转。 藏经洞深处,新收录的典籍玉简散发着淡淡光华,与王羲之所赠《礼记》注疏孤本、颜师所传心得交相辉映。 更有新入门的王家子弟王玄策,于一处僻静角落,对着一具精巧的水力模型冥思苦想,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勾画着繁复算式。 整个洞天,乃至外界的独秀书院,处处洋溢着一种蓬勃向上、专注求索的生机。 格物大道,于此生根发芽,抽枝散叶。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温润神光内敛,映照着洞天内这井然有序又充满活力的一切,微微颔首。 根基已固,气象渐成。 心念微动,正欲起身,前往藏经洞查阅新近推演出的几份关于地脉元磁之力的图谱,忽有所感,目光仿佛穿透了洞天壁垒,遥望向西北长安方向。 今日,似是朔望大朝会之期。 ………… 长安,太极宫。 贞观十四年,三月初一。 晨曦穿透薄雾,洒在巍峨宫墙与琉璃瓦上,折射出庄严肃穆的金光。 朱雀门前,文武百官早已按品阶肃立,鱼贯而入。 笏板森严,衣冠济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息。 今日大朝,必有要事决断。 两仪殿内,钟鼓齐鸣,净鞭三响。 李二陛下身着玄黑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容沉静,不怒自威,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丹陛之下垂手恭立的满朝朱紫。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内侍监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回荡在宽阔的大殿之中。 短暂的寂静后,房玄龄手持玉笏,率先出班,声音沉稳洪亮: “臣,房玄龄,有本奏!” “陛下,高句丽者,小邦丑类,狼子野心!据辽东故土,囚禁汉民,屡抗王化,近更悍然袭扰营州边镇,掠我子民,毁我田舍,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前隋三征之耻,犹在眼前,今其孽复炽,若再不加以雷霆之威,恐其势愈张,北疆永无宁日,国朝颜面何存?” “臣恳请陛下,顺应天意,发王师,东征高句丽,收复汉家旧疆,解救沦陷百姓,雪前朝之耻,扬大唐天威!” 话音落下,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 “臣附议!” 杜如晦立刻出班,声音斩钉截铁。 “高句丽屡教不改,非大兵无以慑其心!当伐!” “臣附议!” 李绩、侯君集等武将纷纷出列,声若洪钟,战意昂扬,“末将愿为先锋,踏平辽东!” “陛下!三思啊!” 亦有老成持重或与山东世家牵连颇深的大臣出言劝阻。 “陛下,高句丽虽小,然地处偏远,山高路险,气候酷烈,粮草转运艰难。前隋百万大军折戟沉沙,殷鉴不远!今国朝虽盛,然连年用兵,国库耗费甚巨,恐伤民力,动摇国本啊!” “是啊陛下,不如遣使申饬,令其悔过纳贡…” “哼!申饬?若能申饬得动,何至于今日?” 程咬金豹眼一瞪,声如炸雷。 “那帮棒子就是欠揍!打疼了自然就老实了!俺老程愿亲自押运粮草,保准一颗粮食都少不了前线儿郎的!”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争论不休。 李二陛下高坐龙椅,面色沉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听着下方激烈的辩论,目光深邃,无人能窥知其内心所想。 待双方争论稍歇,他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高句丽之罪,朕深知之。辽东之地,汉家旧疆,岂容宵小久据?前隋之败,非战之罪,乃失天时、地利、人和。”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李靖身上。 “药师。” 一直闭目养神、如同沉睡老狮般的卫国公李靖,闻声缓缓睁开双眼,出列躬身: “老臣在。” “若朕予你精兵十万,钱粮足备,由你总督东征诸军事,你有几成把握,克定辽东,犁庭扫穴?”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位被誉为军神的老人身上。 李靖沉吟片刻,苍老却依旧锐利的目光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缓缓道: “回陛下。高句丽倚仗者,无非地利与坚城。然其国小民疲,君臣猜忌,民心不附。若天时在我,后勤无虞,将士用命,老臣…有七成把握,一年之内,平定辽东,献俘阙下!” “七成…足够了。” 李二陛下微微颔首,眼中猛地爆发出锐利无匹的光芒,霍然起身! “前隋三征,耗尽国帑,遗恨千古。此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路远、粮匮、天寒、以及…朝中掣肘,后方不稳!”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凛冽的杀意,狠狠刺向那些方才出言劝阻、神色不安的官员: “朕非炀帝!大唐亦非前隋!” “此次东征,朕不仅要赢,更要赢得彻底!赢得漂亮!不仅要收复故土,更要借此东风,涤荡朝野,整肃纲纪!任何敢在战时拖后腿、乱军心、通敌国者,无论其出身门第,官居何位,朕必以军法从事,绝不容情!” 森然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全场,令不少人心底发寒,噤若寒蝉。 “旨意!” 内侍监立刻躬身听令。 “加封卫国公李靖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总督东征一切军政要务!英国公李绩为副总管!鄂国公尉迟敬德、卢国公程知节等为行军总管!” “令户部、兵部、工部,即日起,全力筹措粮草、军械、民夫,水陆并进,务必于秋收之后,大军开拔之前,将一应物资囤积于幽州!” “令河北、河东、山东诸道,全力配合东征事宜,若有阳奉阴违推诿扯皮、甚或暗中阻挠者,李爱卿可先斩后奏!” 一道道旨意,如同战鼓擂响,敲定了东征的国策,也昭示着皇帝借此战争机器清洗地方、整顿内部的决心! “臣等领旨!陛下圣明!” 李靖、李绩、程咬金等武将轰然应诺,声震殿宇。 就在众人以为旨意已毕,李靖却再次躬身,声音沉稳道: “陛下,老臣尚有一请。” “讲。” “东征之事,千头万绪,非独军事,更涉民政、工造、粮秣、舆图、乃至天时地理。老臣虽忝为总管,然精力有限,需一得力臂助,参赞军机,统筹全局。此人需精通算学格物,明察秋毫,更需有临机决断之能,镇抚一方之望。” 李靖微微抬头,目光看向御座之上的皇帝,一字一句道: “老臣恳请陛下,调独秀书院山长,太子太师,颍川郡公陈曦,入东征大军,任行军参军,随军参赞,助老臣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陈曦? 那位新晋亚圣?格物书院的山长? 让他去参军? 文臣队列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 让一位亚圣去军前做参军? 虽说是参军,地位不低,但终究是军职,且前线刀兵无情… 李二陛下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并未立刻回答。 他目光扫过程咬金、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心腹,见几人虽面色各异,却无人出言反对。 房玄龄微微颔首。 杜如晦眼神深邃。 程咬金更是咧嘴一笑,似乎颇为期待。 长孙无忌抚须不语,目光闪烁。 李二陛下沉吟片刻,缓缓道: “陈爱卿乃国之干城,亚圣之尊,更主持书院,传授格物大道,事关文运兴衰。然…” 他话锋一转:“药师所言甚是,东征之事,关乎国运,非比寻常。陈爱卿之才,于格物工造、算学推演、乃至稳定军心,确有大用。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准奏。” “加封陈曦为东征行军参军,秩从三品,赐金牌令箭,允其参赞军机,遇紧急事务,可直奏于朕。令其接旨后,妥善安排书院事务,即刻启程,前往幽州大营,听候李爱卿调遣!” “陛下圣明!”李靖深深一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 “退朝——”内侍监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百官心思各异地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两仪殿。 然而,李二陛下却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对身旁内侍低语几句。 不多时,李靖、程咬金、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五人,被内侍引领着,穿过侧殿回廊,来到了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书房之中。 书房内,檀香袅袅,陈设古朴,与方才大殿上的肃杀气氛截然不同。 李二陛下已褪去繁重的衮服,换上一身常服,坐于榻上,面色沉静地看着鱼贯而入的五位重臣。 “都坐吧。” “谢陛下。” 五人依言坐下,皆知陛下单独召见,必有要事。 李二陛下目光首先看向李靖,语气缓和了许多: “药师,朕知你用兵如神,东征之事,托付于你,朕是放心的。方才朝堂之上,朕已借势敲打了一番,后续清洗,玄龄、克明会配合你。你要多少人,要多少粮,朕都给。朕只要结果。” “老臣必不负陛下重托!”李靖肃然道。 李二陛下点点头,又看向房玄龄与杜如晦: “清查山东、河北诸族,尤其是崔、卢、郑、王这几家,要快,要准,要狠。借着东征这股东风,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该抄的抄。务必在大军凯旋之前,将这些盘根错节的毒瘤,给朕彻底清理干净,还北方一个朗朗乾坤!” “臣等遵旨!”房、杜二人躬身领命,眼神锐利。 最后,李二陛下的目光落在程咬金和长孙无忌身上,沉吟片刻,道: “知节,你性子急,但此次押运粮草,关系十万大军命脉,不容有失。朕予你临机专断之权,凡有敢延误、克扣、窥探粮道者,无论其背景,皆可先斩后奏!” “陛下放心!哪个兔崽子敢动军粮,俺老程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程咬金拍着胸脯保证。 “辅机。”李二陛下看向长孙无忌,“朝中与地方之联络平衡,便交由你了。稳住关陇,看住江南,莫要让那些人趁乱生事。” “臣明白。”长孙无忌恭敬应下。 交代完这些,李二陛下才仿佛不经意般,再次提起: “至于陈曦…药师,你点名要他,可是另有深意?” 李靖抚须,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 “陛下明鉴。陈亚圣之能,远超寻常谋士。其格物之学,于军械改良、粮秣调配、工事营造、乃至天时地理测算,皆有奇效。更兼其亚圣修为,能镇气运,安军心。有他参赞,东征胜算可添一成。此其一。” “其二,”李靖声音压低了些,“陈亚圣与山东世家龃龉已深,其立场鲜明,有他随军,于清理地方、震慑宵小,乃是一柄无上利剑。其三…陛下难道不想借此机会,将这位亚圣,真正纳入朝堂体系,而非一直游离于颍川书院之中吗?” 李二陛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微微颔首: “朕亦有此意。亚圣之尊,岂能长久居于江湖之远?此番东征,便是契机。便让他去历练一番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然其安危,亦需重视。药师,你需多加看顾,非到万不得已,勿使其亲临险地。” “老臣明白。” 第142章 圣旨到 三日光阴,如白驹过隙。 栖霞洞天内光阴流转更速,于外界不过弹指。 格物正殿内,气氛沉凝而热烈。 陈曦端坐于中央三尺圆台,并未讲授高深术法,亦未推演玄奥模型。 只是就着殿侧一具新铸的、结构精密的风火轮式水力锻锤模型,剖析着其力臂设计、齿轮咬合、能量转化效率以及材质应力分布的细微精妙之处。 言词平实,却直指核心,将复杂的机械原理拆解得清晰透彻。 台下三百弟子,无论出身百工的李二牛、精于算策的赵文启,还是那三十六名琅琊王氏精英,皆听得如痴如醉,时而恍然大悟,时而蹙眉深思,手指下意识地在膝上虚划。 殿内唯有陈曦清朗平和的声音,以及那锻锤模型在微弱灵力驱动下发出的规律轻响。 就在众人心神完全沉浸于这格物微理之中时—— “圣旨到!” 一声尖锐却透着无比恭敬的长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骤然打破了殿内的沉静! 声音自山门外传来,却清晰地穿透重重殿宇,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讲学之声戛然而止。 所有弟子愕然抬头,望向殿外,脸上皆带着被打断的不解与疑惑。 圣旨? 这个时节,怎会有圣旨突然降临书院? 陈曦眸光微闪,面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平静地停下讲解,缓缓起身。 “讲学暂止。众弟子在此静候。” 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沉静力量,瞬间抚平了殿内细微的骚动。 他步履沉稳,青衫拂动间,已向殿外行去。 子业默不作声,如影随形。 墨玉山门之外,景象已然不同。 九丈九尺的白玉石阶下,一队身着禁宫内侍服饰气息精悍的骑士拱卫着一辆华贵的马车静静肃立。 为首一名面白无须身着绯袍的中年官员,正手持一卷明黄绸缎圣旨,神色肃穆,仰望着山门,眼中却无半分倨傲,反而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与恭谨。 其身后随从,更是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见到陈曦自山门内缓步而出,那绯袍官员眼睛一亮,连忙上前几步,竟是不等陈曦走下石阶,便已先行躬身施礼,声音带着十足的敬意: “下官黄门侍郎王德,奉陛下之命,特来宣旨。惊扰亚圣讲学,万望海涵。” 态度之谦恭,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位接旨的臣子,而是某位超然物外的世外高人。 陈曦立于阶上,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平和: “王侍郎辛苦。” 王德这才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双手恭敬地擎起圣旨,朗声道: “颍川郡公、太子太师、独秀书院山长陈曦接旨” 陈曦依礼,于阶上微躬身形。 身后子业及闻讯赶来的陈子凡张铁山等核心弟子,以及山门处值守护卫,皆随之躬身。 王德展开圣旨,运足中气,声音洪亮却愈发恭敬,字句清晰地回荡在山门之前: “制曰:咨尔颍川郡公、太子太师陈曦,器识宏远,风度凝邈,亚圣之姿,经纬之才。 朕膺天之眷命,承祖宗之丕烈,今高句丽小丑,屡犯王纲,窃据汉土,虐害黎元。特兴天兵,吊民伐罪。” “念卿深谙格物之道,明察秋毫,算无遗策,于军械、粮秣、工造、舆地皆有大用。 特加封卿为辽东道行军参军,秩从三品,赐金牌令箭,参赞军机,协理大总管李靖处置东征一应事务。” “旨到之日,望卿即刻妥善安置书院事宜,速返长安,转赴幽州大营听调,勿负朕望。钦此——” 圣旨宣毕,余音袅袅。 王德双手捧着圣旨,快步上前数步,将其恭敬递向陈曦,低声道: “陈参军,陛下殷切期望,东征之事,关乎国运,李卫公亦特意点名,需您臂助。还请您早日动身。” 陈曦神色平静,双手接过圣旨,感应着其上承载的帝王意志与国运气息,淡淡道: “臣,陈曦,领旨谢恩。有劳王侍郎回禀陛下,曦安排妥当后,即日便启程。” “不敢,不敢。” 王德连声道,姿态放得极低。 “下官使命已达,不便久扰书院清净,这便回京复命。” 说完,再次躬身一礼,领着随从护卫,登车离去,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直到宣旨的队伍消失在官道尽头,山门前的寂静才被猛然打破。 “师父!” “山长!” 陈子凡、张铁山、赵文启、周清芷等人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焦急与难以置信。 “朝廷…朝廷要让您去东征军中做参军?” 陈子凡性子最急,金睛圆睁。 “还是去那苦寒之地辽东?这…这怎么行!” 张铁山黝黑的脸上也满是忧虑: “山长,书院才刚刚建成,百废待兴,诸多格物实验才刚刚铺开,离不开您主持大局啊!” 赵文启相对冷静,但眉头也紧紧锁住: “陛下和李卫公固然倚重,然战场刀兵无情,岂是亚圣坐镇书院、传授大道之所?万一…” “是啊山长,三百弟子初入门墙,正需您时时点拨…” “格物大道方兴未艾,您若离去…” 众人七嘴八舌,关切与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在他们看来,书院就是一切的核心,而山长则是核心中的核心,岂能轻易离去,投身于凶险未卜的战争? 陈曦目光扫过一张张焦急的面庞,抬手虚按,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依旧紧紧盯着他。 “圣命不可违。” 陈曦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既下旨意,药师叔叔亦点名需我前往,于公于私,此事皆无可推拒。” 他顿了顿,看向北方,眼神深邃: “高句丽之事,牵扯甚广,非止军事,更关乎国运兴衰,背后暗流汹涌。程伯伯押运粮草,药师叔叔总督军事,他们既需要我,我自当前往。” “至于书院…” 陈曦收回目光,看向身后巍峨的书院建筑群,嘴角泛起一丝淡然笑意。 “尔等多虑了。书院根基已固,非是离了陈某便无法运转。” “乌巢禅师已应允为客卿夫子,其见识广博,道法通玄,足可为尔等解惑。” “老祖宗坐镇颍川,郭奉孝、贾文和二位先生亦在暗中看顾,王逸少先生亦与书院气运相连。” “更何况,”他语气微顿,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我早已布下重重阵法,勾连地脉,引动星辰,便是罗汉菩萨亲至,亦难轻易攻破。书院安危,足可无虞。” “至于格物之道…” 陈曦目光扫过众弟子,温润中带着期许: “该传授的基础与纲要,我已尽数教予尔等。大道之路,终究需自身勤修苦练,格物穷理,非仅依赖师长。日后,便看尔等自行探索、实践、印证了。” 最后,他语意变得有些缥缈深沉,仿佛蕴含着某种洞天世界的玄奥: “再者,尔等莫忘了,书院真正根基所在…乃是栖霞洞天。若有万一,我心念一动,顷刻间便可将在场所有人、乃至整座书院重要基业,挪移至…万里之外的军阵之前。” “届时,非是我一人助东征大军,而是整个独秀书院,皆可为前线后盾!尔等之学识,亦可于沙场之上,得以实践印证。于我而言,身在何处,实则并无分别,皆可得整个书院之支持。”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愕然,随即恍然,最后化为无比的震撼与安心! 原来山长早已留有如此后手! 栖霞洞天,竟有如此挪移乾坤之能? 山长即便远在辽东,竟也能随时得到整个书院的力量支持? 甚至…还能将整个书院直接搬到战场去? 这…这是何等神通! 所有的担忧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山长深谋远虑算无遗策的深深敬佩,以及对格物大道未来甚至能影响一场国战的隐隐激动。 陈曦看着众人神色变化,知他们已明白,便不再多言,手持圣旨,转身缓步踏上石阶,向书院内行去。 “各自散去,好生修行。子凡,铁山,文启,清芷,尔等稍后来我静室。” “是!师父!” 众人躬身应命,再抬头时,眼中已只剩下一片坚定与炽热。 山长虽要暂离,但书院根基不倒,大道前路依旧! 而他们,更需努力,方不负山长期望,或许将来,真能随洞天降临,以格物之学,助山长一臂之力! 【叮!接圣旨,受任东征参军,安抚书院人心,展露洞天挪移之后手,显深远布局,稳如泰山,深合稳健之道,稳健经验值+1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1983!】 第143章 玄策请缨 静室之内,烛火通明。 四壁空空,唯有一案数椅,窗外松涛之声隐约可闻,更衬得此间静谧非常。 陈曦端坐主位,子业侍立其身后,气息沉凝如岳。 陈子凡、张铁山、赵文启、周清芷四人分坐两侧,神色皆肃然,目光聚焦于主位之上的陈曦,等待着他交代书院后续安排与东征相关事宜。 气氛沉凝,却暗含着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激动。 陈曦目光扫过四人,正欲开口,忽的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视线转向静室门口。 几乎同时,子业沉静的目光也扫了过去。 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进来。”陈曦声音平和。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外,正是王玄策。 他今日未着王家子弟常见的华服,只一身朴素的青色书院常服,面容清秀,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丝不安与决绝交织的复杂神色。 “山长…诸位师兄师姐。” 王玄策对着室内众人躬身一礼,语气带着歉意却又异常坚定。 “弟子…弟子冒昧打扰。适才听闻山长召见子凡师兄等人,弟子…斗胆猜测或与东征之事有关,心绪难平,故不请自来,恳请山长恕罪。” 陈子凡皱了皱眉,金睛闪过一丝疑惑。 张铁山和赵文启对视一眼,周清芷亦是美眸微闪,都有些意外王玄策的突然到来。 陈曦看着门外的少年,并未因他的贸然前来而不悦,只是淡淡道: “既来了,便进来吧。” “谢山长!” 王玄策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立刻步入静室,小心地掩上门,却不敢就坐,只是恭敬地垂手立于下首。 陈曦不再看他,目光重回陈子凡四人身上,开口道:“召尔等前来,正是为东征之事。” 他语气沉静,条理清晰: “陛下旨意已下,我不日便将启程前往幽州大营。书院诸事,需尔等同心协力,维持运转,不可因我离去而有半分懈怠。” “请师父(山长)放心!”四人齐声应道。 “此外,东征乃国朝大事,十万将士浴血沙场,书院既以格物致用、济世安民为旨,此刻正当效力。” 陈曦说着,目光转向张铁山与赵文启: “铁山,你主持百工堂,于符文锻造、器械精研已有心得。文启,你算策堂于力场推演、模型构建尤为擅长。” 两人立刻挺直腰背,凝神细听。 “子凡此前所研火子雷,乃集符文与格物精工之法于一体,其威能可控,于攻坚破垒应有奇效。然此前仅为试作,未曾量产。” “我离去后,你二人需通力协作,铁山领百工堂匠师,依据此图,联合子凡,优化锻造流程,以流水线法,全力赶制火子雷。” 他又看向周清芷:“清芷,你心思缜密,于结构平衡、能量流转颇有灵性。协助铁山、文启,尤其注意火子雷外壳的坚固与符文回路的保护,避免搬运、储存时意外触发。” 最后看向陈子凡:“子凡,你总揽协调,监督进度。此事关乎前线将士性命与战局走向,务必谨慎,不容有失。” “弟子遵命!”四人闻言,脸上皆涌起激动与凝重之色。 能将书院所学,应用于保家卫国的战场,这是格物之道价值的最佳体现,他们顿感责任重大,热血沸腾。 “师父放心!俺一定把那些铁疙瘩造得又结实又够劲!” 张铁山拍着胸脯,黝黑的脸上放光。 “学生定竭尽所能,推演完善,不负山长期望!” 赵文启眼神专注,已然开始心算。 “清芷明白。” 周清芷轻声应下,眸光已落在那结构图上,若有所思。 “包在我身上!保证一粒哑火的都没有!” 陈子凡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火睛里满是干劲。 安排已毕,陈曦微微颔首,正欲让几人退下尽快着手准备。 不料,一直安静立于下首的王玄策,忽然猛地抬起头,上前一步,对着陈曦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坚定: “山长!弟子王玄策,恳请随您一同前往辽东前线!” 此言一出,静室内霎时一静。 陈子凡四人皆惊讶地看向王玄策。随军出征? 那可是真刀真枪、瞬息万变的战场,并非书院演武! 王玄策虽天赋不错,但毕竟年轻,修为也并非弟子中最顶尖者。 陈曦目光落在王玄策身上,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哦?为何想去?” 王玄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目光灼灼,毫无惧色地迎向陈曦的视线,朗声道: “回山长!弟子入书院,修习格物之道,非为皓首穷经,亦非为独善其身!正为经世致用,解民倒悬!” “如今国战将起,高句丽小丑肆虐边陲,侵我疆土,害我百姓!此正是我辈学子以所学报效国家之时! 火子雷等军器虽利,然终是死物,需人用之方能尽其功! 弟子不才,愿亲赴前线,实地勘察地形敌情,测试军器效能,根据战场瞬息万变之需,及时反馈书院加以改进调整!此非闭门造车所能及也!” 他语速渐快,眼中闪烁着智慧与激情的光芒: “且格物之道,包罗万象,于两军对垒、安营扎寨、粮草调配、军械维护乃至伤病救治皆有用武之地! 弟子愿为山长前驱,为一马前卒,将书院格物之学,应用于实战之中,检验其效,磨砺己身!恳请山长允准!”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更兼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与担当,让陈子凡等人不由得暗自点头,收起了几分小觑之心。 陈曦静静听着,面色沉静无波。 王玄策…这个名字,方才在他决定随行人选时,并未第一时间浮现。 此刻,看着眼前这眼神炽热、敢于主动请缨的少年,一段尘封于前世记忆深处的记载,骤然划过心海。 王玄策! 大唐使臣! 出使天竺,恰逢中天竺内乱,其王身死,叛臣那伏帝阿罗那顺竟劫掠大唐使团! 王玄策不甘受辱,并未逃回大唐求援,而是毅然决然,借得吐蕃与尼婆罗精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反攻中天竺! 直捣其国都,擒获叛臣阿罗那顺,俘其王妃王子,缴获无数,灭一国而还! 创下一人灭一国之旷世奇功! 史书寥寥数笔,背后却是何等胆魄、智慧与决断! 是了,正是此人! 若非他此刻主动站出来,自己险些忘了,这批新入门的王家子弟中,竟藏着这样一位胆大包天、善于借势、能于绝境中开辟生路的绝世狠人! 战场凶险,然机遇亦并存。 此等人物,困于书院埋头造器,或许能成一优秀匠师,却未免屈才。 唯有将其投入那铁与血的宏大舞台,方能彻底激发其潜能,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或许,他此番随军,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心念电转间,种种考量已然掠过。 陈曦看着王玄策那因紧张和期待而微微绷紧的脸庞,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 “战场非是书院,刀剑无眼,生死一线,你可想清楚了?” 王玄策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道: “弟子愿立军令状!若怯战畏缩,或行事有差,愿受军法处置!” “善。” 陈曦微微颔首,只吐出一字。 “便准你随行。” 王玄策闻言,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山长如此轻易便答应了,随即巨大的喜悦冲上心头,激动得脸庞涨红,再次深深揖下: “谢山长!弟子定不负所托!” 陈子凡等人见状,虽有些意外,但见陈曦已然决定,便也纷纷向王玄策投去鼓励的目光。 “子凡。” “弟子在!” “玄策随我同行,你更需与铁山、文启、清芷紧密配合,稳住书院产出。前线所需,我会随时通过秘法传回。” “师父放心!绝对误不了事!” 陈曦起身,目光扫过眼前五位各具特色的弟子,沉声道: “如此,各自去准备吧。子业,玄策,随我启程。” “是!” 片刻之后,独秀书院墨玉山门之前。 晨曦已彻底驱散薄雾,金色的阳光洒在九丈九尺的白玉石阶上,熠熠生辉。 得知山长即将远行的消息,书院弟子无论是否当值,皆自发聚集于山门广场之上,黑压压一片,足有数百人之多。 李二牛、赵文启、周清芷、张铁山等站在最前方,身后是三百余名新旧弟子,皆神色肃穆,目光齐齐望着山门高阶之上。 陈曦一袭青衫,立于阶顶,身侧是沉默如山的子业,以及换上了一身利落短打、背负行囊、眼神中充满激动与昂扬的王玄策。 一辆半旧的青幔骡车已停于阶下,阿福亲自坐在车辕之上,神情恭敬。 陈曦目光温润,扫过下方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庞,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一切尽在不言中。 “恭送山长!” “祝山长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在李二牛等人带领下,数百弟子齐声高呼,声浪震天,汇聚着最真挚的敬意与祝福,在伏牛山间久久回荡。 陈曦拱手,还了一礼。 随即转身,步履沉稳,走下白玉石阶。 子业与王玄策紧随其后。 三人登上骡车,阿福轻轻挥动鞭子,车轮滚动,碾过青石板路,向着西北长安方向,缓缓驶去。 车辚辚,马萧萧。 阳光将骡车的影子拉得很长。 身后,是数百道久久不愿散去、充满牵挂与期许的目光。 身前,是通往帝都、通往边关、通往铁血战场的漫漫长路。 陈曦端坐车内,双眸微阖,气息沉静如渊。 子业闭目调息,如磐石不动。 第144章 南阳诸葛 青幔骡车驶出颍川地界,官道渐阔,两旁沃野千里,春耕正忙。 车轱辘碾过新铺的黄土,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如同为这趟突如其来的远征定下基调。 王玄策坐于车辕一侧,依旧难掩兴奋,目光不断扫过沿途景致,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虚划,似在推演着什么军阵图形。 子业沉默驾车,气息与身下骡车脚下大地几乎融为一体,稳得令人心静。 陈曦端坐车内,双眸微阖,神念却如无形蛛网,早已铺散开去。 笼罩方圆百里,山川地势、人流物候皆映照心湖,与识海中《文王后天六十四卦》的推演相互印证,不断优化着前行路线与对未来局势的预判。 就在骡车即将驶入一片丘陵地带,颍川最后一座界碑已被远远抛在身后之时—— 东北天际,忽有一片闲云悠然飘至,其速不快,却倏忽间便已悬于骡车前方官道之上。 云气散开,一道慵懒身影斜卧云头,手提朱红酒葫芦,衣衫略显松散,眼神迷离似醉非醉,不是鬼才郭嘉又是何人? “吁——” 子业轻轻一拉缰绳,骡车平稳停下。 陈曦推开车门,踏足实地,对着云头那身影拱手一笑: “奉孝先生倒是清闲,在此阻我去路。” 郭嘉自云头翻身落下,脚步略有虚浮,却恰好站稳,灌了口酒,哈着酒气道: “子川远行,凶险未卜,嘉岂能不來送上一送?顺便…讨几杯践行酒喝。” 说着,目光似无意般扫过车辕上的王玄策,在其略显激动紧张的脸上一顿,闪过一丝了然笑意,又看向沉凝如山的子业,最后落回陈曦身上。 “先生既来,酒自是管够。” 陈曦自车内取出一坛尚未开封的颍川土酿,拍开泥封,酒香虽不如长安烧刀子烈,却也醇厚绵长。 郭嘉也不客气,接过酒坛,对着坛口便痛饮一番,酒液沾湿前襟也浑不在意。 “痛快!” 放下酒坛,他抹了把嘴,脸上醉意更浓,眼神却陡然清亮了一瞬,盯着陈曦: “参军?李药师倒是会找人。也好,那辽东苦寒之地,煞气冲天,正需你这般气血旺盛、又扛得住揍的去压一压。” 言语戏谑,仿佛只是玩笑。 但陈曦却听出了其中深意,郭嘉已隐约点出前线并非只有明刀明枪,更有无形煞气、军阵意志乃至可能存在的邪法干扰,非根基深厚、意志坚定者难以承受。 “不过…” 郭嘉话锋一转,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神秘道: “此去长安,路遥事杂。子川若途经豫州南阳地界,不妨替嘉绕个小弯,去拜会一位故人。” “故人?”陈曦目光微动。 “嗯,” 郭嘉晃着酒葫芦,眼神飘向远方,似在回忆,“那家伙…性子闷得很,躲在山沟里摆弄些琴棋书画,看似不问世事,实则肚里乾坤大得很。嘉与之对弈,十局倒要输上七八局,无趣得紧。” 他嘴上说着无趣,脸上却露出一丝难得的、近乎敬佩的神色。 “你就说,是奉孝让你去的。或许…对你此番折腾什么参军之职,能有些意想不到的用处。至少,能让你少走些弯路,少踩几个坑。” 说完,他也不等陈曦回应,哈哈一笑,身形一晃,已重新卧倒云头。 “酒喝完了,话带到了,走了走了!子川,前线刀剑无眼,煞气蚀骨,可别死在外头,不然嘉可就少了个能蹭酒的好友了!” 声音还在原地回荡,那朵闲云已载着他悠悠然飘向天际,转眼消失不见。 陈曦独立原地,望着郭嘉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沉吟不语。 豫州南阳? 故人? 性子闷,躲在山沟,琴棋书画,肚里乾坤,让郭嘉都自愧弗如…… 几个关键词在脑中飞速组合碰撞。 一个早已尘封在历史与传说之中光芒万丈却又带着悲情色彩的名字,如同惊雷般骤然劈开迷雾! 难道是他? 武侯! 诸葛孔明! 陈曦眼底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精光! 是了! 南阳卧龙岗! 若非郭嘉提及,他几乎忘了,在这个时空,这位千古风流人物,或许正隐居于此! 若得此人相助… 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巨浪,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无比。 “子业,改道,向南阳。” “是,师尊。” 子业毫无异议,拨转车头。 王玄策虽不明所以,但见山长神色凝重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期待,心知必有深意,立刻噤声,默默抓紧了车辕。 骡车偏离官道,转而向南,一路疾行。 数日后,已入豫州南阳地界。 也就当下之大唐,只有襄樊没有襄阳,否则的话子业说不得还真就跑到襄阳去了。 毕竟,后世可是有不少别有用心之人,硬是改了个躬耕于襄阳之说呢! 可笑! 可悲! 可叹! 话说回来,豫州南阳! 此地虽非天下腹心,却也是人烟稠密文风颇盛之处。 陈曦并未在郡城停留,依据前世模糊记忆与沿途打听,径直向着城西那处闻名遐迩的卧龙岗行去。 越是靠近,地势渐趋起伏,山林愈发清幽。 远远望去,一带山岗蜿蜒如龙蛇盘踞,松柏掩映,清泉潺潺。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致远之气。 骡车在山岗下停住。 陈曦命子业与王玄策在此等候,独自一人,沿着一条被踩出的小径,缓步而上。 山岗并不陡峭,却别有洞天。 行至半山腰,只见数间茅草结顶的屋舍依山而建,竹篱环绕,门前一方小小药圃,几竿修竹随风轻曳,显得格外清雅静谧。 草庐之前,一方青石打磨的石坪之上,一位身着朴素葛巾麻衣身形清瘦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端坐于一张古琴之后。 十指轻抚,古朴悠远的琴音自指尖流淌而出。 初时细微,如幽涧滴泉,清风过松;继而婉转,似白云出岬,倦鸟归林;忽又变得沉凝开阔,仿佛隐含着天下大势、星罗棋布、金戈铁马的韵律于平和淡然之下。 琴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耳中,直叩心扉。 陈曦停下脚步,立于竹篱之外,静静聆听。 他并未刻意收敛气息,但抚琴者仿佛全然沉浸于琴韵之中,对外界来客恍若未觉。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散入山林清风之间,久久不绝。 那葛衣身影缓缓收回双手,置于膝上,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开口,声音清朗温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从容: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琴音陋耳,聊寄闲情,让阁下见笑了。” 陈曦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推开柴扉,步入石坪,对着那清瘦背影,郑重拱手,执后辈之礼,声音沉静而带着由衷的敬意: “后学末进,颍川陈曦,冒昧叨扰先生清静。奉孝先生命,特来拜会。” “得闻先生雅奏,如聆仙乐,三生有幸。何来见笑之说。” 那抚琴之人闻言,身形微微一顿,随即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他面容清癯,眉目疏朗,三缕长须飘洒胸前,年纪看来不过三旬许,双眸却温润深邃,似蕴藏着无穷智慧与一丝淡淡的、看透世情的倦意。 正是诸葛孔明! 他目光落在陈曦身上,细细打量一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与了然,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起身还礼: “原来是奉孝推介之人。亮,山野闲人,诸葛孔明。陈山长大名,如雷贯耳,亚圣之姿,开创格物新学,亮钦佩已久。今日得见,果然风采非凡。” 他伸手虚引,指向草庐:“山间简陋,唯有清茶粗粝,若陈山长不弃,还请入内一叙。”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陈曦再次拱手,随着诸葛亮,步入那间看似简陋,却仿佛蕴含着无尽乾坤的隆中草庐。 庐内陈设果然简单,一榻,一桌,数卷竹简,一盏油灯,壁上悬着一幅巨大的山川舆图,其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无数细小字迹与符号。 炉上铜壶正咕嘟作响,茶香弥漫。 二人分宾主落座。 第145章 隆中再对 草庐之内,茶香袅袅,氤氲着一种超越时空的宁静与智慧。 两张蒲团,对坐二人。 一者青衫磊落,亚圣气象内蕴,如渊渟岳峙。 一者葛巾麻衣,经天纬地之才,似静水深流。 陈曦品了一口杯中清茶,只觉入口微苦,回甘却绵长深远,仿佛蕴含着山川灵秀与岁月沉淀,不由赞道: “先生之茶,清净悠远,非同凡品。” 诸葛亮微微一笑,轻摇羽扇,自有那份从容气度: “山野粗茶,聊以解渴罢了,比不得山长书院中的灵茶妙品。” “茶之优劣,不在其质,而在其韵,在其所寄之情,所载之道。” 陈曦放下茶杯,目光诚挚地看向诸葛亮。 “譬如先生,隐于此隆中山野,躬耕陇亩,抱膝长吟,看似闲云野鹤,然胸中韬略,囊括四海,志在天下。此等境界,方是真正的大隐于市,大智慧于朴。” 诸葛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 “山长过誉了。亮,一介村夫,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偶有些许浅见,不过纸上谈兵,聊以自娱耳。” “先生过谦了。” 陈曦神色一正,语气变得沉凝而充满敬意。 “昔年昭烈皇帝屈尊降贵,三顾茅庐,方得先生出山,献上隆中对策,定鼎三分天下之大计。其言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高屋建瓴,纵览全局,何其壮也! 其后联吴抗曹,赤壁鏖兵,智取汉中,奠定蜀基…先生一生,为酬知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等忠贞,此等智慧,此等担当,曦每读史书,心向往之,敬佩不已!” 这一番话,并非虚言客套,而是发自肺腑。 陈曦前世便对这位千古贤相充满敬仰,如今穿越此界,竟能亲身面对,感受其智慧风采,心中激荡,难以言表。 诸葛亮静静听着,抚须的手微微一顿,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微澜,有追忆,有慨叹,有一闪而逝的痛楚,最终都化为一片温润的平和。 他轻轻叹息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悠远:“往事已矣,如云烟过眼。先帝知遇之恩,亮,永世不忘。 然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非人力所能强求。如今大唐一统,盛世初显,乃万民之福。亮,能于此山野之间,抚琴弈棋,观星读易,已是足慰平生。” 陈曦颔首,表示理解,随即话锋一转,神色变得郑重: “先生豁达,曦钦佩。然今日天下,虽大体承平,却亦有隐忧暗流。 北疆高句丽屡犯王化,西陲佛门东渐势大,山东河北世家盘根错节,与国争利…此次陛下决意东征,既是雪耻拓疆,亦存借此雷霆之势,整顿内务之心。”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诸葛亮,语气带着十足的诚恳与期待: “昔年先帝三顾,得先生隆中对,定鼎天下。今日曦冒昧打扰,虽无先帝之诚,亦未曾三顾,然心中赤诚,渴望先生指点迷津之心一般无二。 不知先生,能否看在天下苍生,看在社稷安稳的份上,亦为曦这晚辈,献上一策?且当是…今日之隆中对?” 草庐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唯有炉上茶水沸腾的轻响,以及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诸葛亮并未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陈曦,目光温润却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抵本质。 他看到了陈曦眼中的真诚,看到了那份与年龄和修为不符的沉稳与远见,更看到了那格物大道背后所蕴含的可能改变整个世界的磅礴力量。 片刻后,诸葛亮缓缓起身,行至那幅巨大的山川舆图之前。 陈曦亦随之起身,立于其侧。 诸葛亮拾起一支木炭笔,目光落在舆图之上那辽阔的东北地域,声音清晰而沉稳: “高句丽者,小邦而据险地,其性狡而韧。 前隋三征皆败,非兵不利,乃失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者,辽东苦寒,作战之期短促,需速战速决,拖入寒冬,则我军必困。 故,东征之要,首在快字!陛下择春后出兵,正当其时。然,需防春雨连绵,道路泥泞,延误战机。山长格物之学,或可于道路加固、器械防潮、乃至军中御寒之物上,大有作为。” 炭笔在幽州至辽东一带划过。 “地利者,高句丽倚仗辽泽、群山坚城。与其强攻坚城,徒耗兵力,不若以正合,以奇胜。” “正兵,以卫公之能,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吸引其主力,耗其国力。” “奇兵,可分两路。一者,遣偏师自莱州渡海,直插平壤后方,断其粮道,乱其民心!二者,联合靺鞨、新罗等部,许以利益,使其袭扰高句丽侧翼,令其首尾不能相顾!” 笔尖精准点向莱州、平壤以及周边部落区域。 “人和者,高句丽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其王权与泉氏等大族素有龃龉,可遣细作,散播流言,行离间之计,令其自乱阵脚。此谓攻心为上。” 说完高句丽,诸葛亮炭笔微移,落向河北、山东之地,语气转为深沉: “至于国内世家之患,陛下借东征行整顿之事,确是良机。然操之过急,易生剧变。当以温水煮蛙,刚柔并济之法。” “其一,借东征大义,以调配粮草、征发民夫之名,深入各州县,查勘田亩户籍,凡有隐瞒侵占、与民争利者,记录在案,握其实证。” “其二,于军中,尤其是粮草督运、后方维稳之职,安插寒门子弟或心腹干将,逐步架空世家之权。程知节将军性烈如火,正可为此事利刃。” “其三,对世家,亦需分化瓦解。拉拢中小世家,给予出路;对崔、卢等为首大族,抓住其确凿罪证后,择一二典型,以雷霆手段严办,以儆效尤!余者,则惧而自敛。” “其四,亦是根本之策,待东征功成,陛下威望鼎盛之时,当大力推行科举,广设州县之学,提拔寒门,从根本上动摇世家垄断仕途之根基。山长独秀书院,便是此中典范与先锋。” 诸葛亮娓娓道来,条分缕析,将一场复杂的东征与内部整顿,剖析得明明白白,每一步策略都切中要害,既考虑到军事层面的胜负,又兼顾了政治层面的平衡与长远影响。 其眼光之毒辣,谋划之深远,令陈曦听得心神震动,叹服不已。 许多他虽有模糊想法却未成体系的思路,被诸葛亮一一点透,并给出了更精妙更可行的方略。 尤其是那分化瓦解刚柔并济的治国之道,更是将政治智慧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番话毕,诸葛亮放下炭笔,目光再次看向陈曦,温声道: “此乃亮一些浅见,权当与山长探讨。战场瞬息万变,朝堂波谲云诡,具体施行,还需山长与卫公、陛下随机应变。” 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澎湃的敬服之情,后退一步,整理衣冠,对着诸葛亮,深深一揖到底,语气无比郑重: “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曦,受教了!此策高瞻远瞩,洞悉全局,于国于民,皆大有裨益!晚辈代前线将士,代天下百姓,谢过先生!” 诸葛亮含笑虚扶:“山长请起。能为国事略尽绵力,亦是亮之本分。” 陈曦直起身,目光灼热地看着眼前这位智慧如海的千古贤相,一个压抑已久的念头再也按捺不住,他再次拱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与期盼,沉声道: “先生之大才,隐于山野,实乃天下苍生之一大损失!如今国事正值用人之际,东征之事千头万绪,格物大道推广亦需先生这般大智慧者指引方向。” “曦,冒昧,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目光坚定地望向诸葛亮那双深邃的眼眸。 “恳请先生,出山助我!” 第146章 东征起! 草庐之内,茶烟袅袅。 诸葛孔明的话语如古井微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淡然。 他轻轻放下茶盏,目光温润却疏离,看向陈曦: “奉孝好意,亮心领之。山长雄心,亮亦钦佩。然,天下大势,分合有定。 亮,山野散人,疏懒成性,早已无心尘世纷争。躬耕南阳,醉心琴棋,了此残生,足矣。 东征之事,干系重大,自有卫公、英公等国之柱石运筹帷幄,多亮一人不多,少亮一人不少。山长还是请回吧。” 拒绝得干脆利落,仿佛早已看透世事,心如止水。 陈曦并未因拒绝而显急切,他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诸葛亮,并未去看那山川舆图,而是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直指核心: “曦闻先生之言,非是请先生出山运筹千军万马,与卫公争辉。亦非欲借先生之名,增添筹码。” 诸葛亮眉梢微动,不语,静待下文。 “曦此行所求,乃先生胸中另一番乾坤。” 陈曦语气沉凝,“先生隐居于此,观星测雨,演算地利,绘制舆图,所究者,岂止是山水形貌? 山川走向,地脉流转,水文气候,物产交通…此间蕴含的天地至理,万物运转之律,正是格物大道所求!” 他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先生可知,我军中一弩,射程若何?精度若何?于不同风向、湿度下,偏差几许? 先生可知,辽东之地,何土质承重最佳,最宜快速筑城?何地水脉丰沛,可掘井取水? 冬日严寒,何种材料可保营帐温暖,减少士卒冻伤?粮草转运,何种车辆、何种路径损耗最低?” 一连串问题,皆是具体而微的实务,却无一不关乎战争成败,士卒生死。 诸葛亮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那抹淡然终于起了细微波澜。 陈曦所言,与他平日所思所研,竟有诸多暗合之处,却更为深入,直指应用。 陈曦继续道:“格物之道,非空谈玄理,乃实证之学。需数据,需测量,需反复验证。曦虽于颍川建书院,推演模型,然纸上得来终觉浅。辽东实地,情况瞬息万变,非亲身经历、详尽勘察不可知。” “先生胸罗万象,尤擅地利天时,若肯随军,非为参军,实为格物!以先生之能,观地脉可知水文,察天象可预风雪,析土石可定营盘。 此行,非为助李靖用兵,乃为助十万唐军,少一份无谓伤亡,多一分胜算保障!乃为将先生平生所学,于这天地间最大的实验室中验证、升华! 乃为将这利国利民的格物之学,烙上最坚实的实践印记!” 他语气诚挚,站起身,对着诸葛亮深深一揖: “曦非以功名相邀,乃以大道相请!请先生为这格物大道,为这十万将士,为这大唐盛世根基,暂离草庐,同行一程! 书院百家之学,亦渴求先生这般融汇古今贯通天人的智慧点拨!” 庐内陷入沉寂,唯有茶壶在炉上发出轻微的嘶鸣。 诸葛亮沉默着,目光掠过壁上那幅详尽得惊人的舆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是他无数个日夜推演的心血。 他仿佛看到了风雪弥漫的辽东山地,看到了唐军士卒在陌生土地上艰难跋涉,看到了因不谙地理天时而导致的种种困顿甚至败绩… 他之心,虽淡泊,却从未真正冷过。 否则,何必终日对着这舆图推演? 所谓无心尘世,或许只是未遇真正值得投入之事,未见真正能承载其学的道路。 陈曦的格物大道,与他潜心思索的许多东西不谋而合。 而东征战场,确是最极致的检验场。 更能以所学,直接惠及将士,减少伤亡…此乃大善。 良久,诸葛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那丝倦意与疏离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却坚定的神采。 他亦起身,还了一礼: “山长之言,如醍醐灌顶。是亮拘泥了。格物致用,知行合一,方为真学问。能以此身所学,略尽绵力,助我军减少伤亡,乃亮之本愿。既如此…亮,便随山长走这一遭。” 陈曦心中一定,脸上露出真挚笑意: “得先生相助,乃曦之幸,大军之幸!” ………… 与此同时,长安城外,渭水之滨。 旷野之上,旌旗蔽空,刀枪如林! 十万大唐铁甲已列成森严阵势,无边无沿,肃杀之气冲霄而起,令天空流云亦为之避散! 将士皆着玄色铁甲,红缨如火,队列整齐划一,如同钢铁铸就的丛林,鸦雀无声,唯有战马偶尔发出的响鼻与铠甲叶片摩擦的轻微铿锵之声,更衬得场面宏大肃穆。 阵前,李靖、李绩、侯君集、程咬金等大将顶盔贯甲,端坐于神骏战马之上,面色冷峻,目光如电,扫视着麾下这支无敌雄师。 点将台高耸,明黄伞盖之下,天子李世民身着戎装,腰佩宝剑,亲自前来为远征将士饯行! 战鼓隆隆响起,声震四野,如同大地的心跳! 李世民踏步上前,立于台前,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无数张坚毅的面庞,声音灌注真元,如同龙吟,传遍整个军阵: “大唐的将士们!” “高句丽小丑,屡犯天威,窃据汉土,虐我百姓!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今日,朕在此,为尔等壮行!望尔等手持利刃,心怀家国,奋勇杀敌,扬我国威!收复辽东,雪耻前朝!” “朕,在长安,待尔等凯旋!届时,朕将亲解战袍,为尔等斟酒!为有功之士,封侯拜将!” “大唐万胜!”皇帝陛下拔出宝剑,直指东方! “万胜!” “万胜!” “万胜!” 十万将士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山崩,震得天穹似乎都在颤抖! 长矛顿地,盾牌敲击,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 那股沛然莫御的军威杀气,凝聚成实质般的铁血洪流,冲塞天地! 这便是大唐的军魂! 这便是盛世的气象! 锐意进取,无所畏惧! 李靖拔出令旗,猛然挥下! “启程!” 号角长鸣,声动九霄! 大军开拔! 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又如同移动的山脉,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磅礴气势,向着东方,滚滚而去! 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军阵之中,程咬金回头望了一眼长安方向,嘀咕道: “陈小子这个参军,怎还不来?莫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李靖面色不变,目光遥望前方,声音沉稳: “军令如山,时辰已到,岂能因一人而延误?他若有心,自会赶上。大军,前进!” 铁流东去,誓要涤荡丑类,光复汉家河山! 而另一边,陈曦与诸葛亮,已乘上骡车,一路疾驰,追赶着这支已然启动的帝国利剑。 第147章 衍圣公 山东,清河崔氏祖宅,深院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或阴郁、或焦灼、或惊疑不定的面孔。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等山东河北顶尖门阀的重量级人物,竟罕见地齐聚于此。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与不安。 “消息确凿无疑!” 一个身着紫袍的崔家长老声音干涩,将手中密报重重拍在紫檀木桌上。 “李靖已率十万大军开拔,直奔幽州!陛下…这是真要动手了!” “粮草调配的清单也流出来了!” 卢氏家主面色铁青,指尖点着另一份文书。 “数额巨大,远超一次寻常征伐所需,而且…押运粮草的,是程咬金那个混不吝的杀才!陛下还给了他临机专断之权!这分明是…分明是借着东征的名头,要行那清洗之事,剑指我等!” 密室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李二好狠的手段!好深的算计!” 郑氏家主咬牙切齿,“以国战掩人耳目,行排除异己之实!我等若稍有异动,便是延误军机、通敌叛国的大帽扣下来!” “关键是那个陈曦!” 王家长老声音发颤,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他竟然也被任命为行军参军!亚圣!那可是亚圣啊!他若随军,以其手段,再加上李靖的兵法,程咬金的狠辣…我等在地方的那些人手,那些田亩隐户,那些…那些勾当,岂能瞒得过他?若被他抓住把柄,借军法行事…我等百年基业,危矣!”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陈曦亚圣的修为,格物大道那近乎洞察万物的能力,以及他与世家的旧怨,都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门阀巨擘喘不过气。 仿佛已能看到冰冷的刀锋借着军法名义,砍向他们的根系。 就在一片愁云惨雾,几近绝望之际,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几分镇定从容的声音响起: “诸位,何必自乱阵脚?”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处,一位来自曲阜孔家的代表,须发微白,神色却相对平静。 “孔先生,莫非你孔家已有应对之策?或是…得了什么消息?” 崔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急声问道。孔家虽不直接参与地方争斗,但其天下文宗的地位,超然物外,有时一句话便能影响极大风向。 那孔先生微微摇头,却道: “非是我孔家有何妙策。只是诸位似乎忘了一件事,关心则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 “那陈曦,师承何人?” “自是颜师颜之推…”有人下意识回答。 “颜师,又属何门何派?”孔先生再问。 众人一愣。 颜之推虽隐于长安陋巷,但其学问根底,天下皆知乃是正宗的儒家传承,是当代公认的大儒之一。 “先生的意思是…”崔九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似乎抓住了什么。 孔先生抚须一笑,语气笃定了几分: “陈曦乃颜师高足,虽另辟蹊径,开创那格物新学,然其根基,仍在儒门!其所修亚圣之道,亦是儒门浩然正气!此乃毋庸置疑。” “既是儒门子弟,便当知亲亲相隐,知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之古训,知我等诗书传家、绵延百载之世家,乃天下文脉所系,朝廷柱石之基!纵有些许瑕疵,又岂会行那自掘根基、动摇国本之事?”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更何况,当代衍圣公已然关注此事。 公曾言,陈曦之格物,虽有离经叛道之嫌,然其内核,仍在致用,仍在济世,仍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大框架内,并未真正背离我儒门宗旨。 既同属儒门,便有香火情分,便有共护道统之责。衍圣公已暗中修书,想必不日便会送达军前,陈曦见之,定会顾全大局。”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密室门被轻轻推开,一名心腹快步走入,在崔九耳边低语几句,并呈上一份拜帖。 崔九接过拜帖一看,顿时精神大振,脸上阴霾一扫而空,猛地站起身,扬了扬手中帖子,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诸位!且看谁来了?!”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那拜帖材质非比寻常,乃是以圣贤典籍残页重新压制而成,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与古老文华之气,帖上一角,清晰地盖着一个朱红小印,其文曰:“至圣先师衍圣公府”! “是衍圣公!衍圣公亲自过问此事了!”有人失声惊呼。 “哈哈!天佑我等!衍圣公出面,便是陛下也要给几分颜面!那陈曦既是儒门弟子,岂敢不听衍圣公教诲?” “不错不错!我等无忧矣!看来是我等多虑了,陈曦此去,或真是为东征出力,而非针对我等。” “定是如此!衍圣公明察秋毫,既出此言,必是看透了其中关节!” 密室内的气氛瞬间逆转,方才的恐慌焦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释重负的欢欣与大笑。 仿佛衍圣公的名帖便是一道护身符,足以挡住一切刀兵与算计。 他们再次举杯,谈笑风生,仿佛已看到危机化解,家族依旧稳如泰山。 ………… 与此同时,官道之上,一辆青幔骡车正随着滚滚东去的大军尾流,不疾不徐地前行。 车内,陈曦与诸葛亮对坐弈棋,黑白子落在微缩沙盘之上,看似闲适,实则每一步皆暗合地理兵法推演。 子业驾车,王玄策则在一旁捧着舆图,不时标记,神情专注。 连行数日,已过洛阳,进入山东河北交界地界。远处,大唐军旗招展,连绵的营盘如同匍匐的巨兽,人喊马嘶之声隐隐可闻。 忽然,前方烟尘起处,两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奔来,马蹄声急促而有力。 马上骑士,一者豹头环眼,声若洪钟;一者沉稳内敛,目光锐利。 不是程处默与李怀仁又是谁? “子川兄!哈哈哈!可算追上你们了!” 程处默人未至,那大嗓门已然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 两人奔至骡车前,猛地勒住战马,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程处默滚鞍下马,几步冲到车前,咧嘴大笑,露出两排白牙: “俺和老李奉大总管军令,特来迎接参军大人!这一路可还顺利?” 李怀仁也下马上前,对着推门下车的陈曦拱手一礼,笑容温厚: “子川,别来无恙。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随后下车、气度不凡的诸葛亮身上。 陈曦笑着还礼:“处默,怀仁兄,有劳了。一切顺利。这位是诸葛孔明先生,曦特请出山,助我军一臂之力。” “诸葛孔明?” 程处默眨巴眨巴眼,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李怀仁却是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立刻整理衣冠,郑重行礼: “可是…可是卧龙先生?晚辈李怀仁,久仰先生大名!” 诸葛亮羽扇轻摇,含笑还礼: “将军多礼了,山野村夫,蒙陈山长不弃,谬赞了。” 程处默这才恍然想起父亲似乎提过这位古之贤相的大名,虽不明觉厉,但也跟着胡乱拱了拱手,随即一把拉住陈曦的胳膊,挤眉弄眼低声道: “兄弟你可算来了!爹和卫公他们都等着呢!军中那些鸟事,没你在,总觉得不踏实!还有,那些山东地头蛇,最近安静得诡异,俺总觉得他们没憋好屁…” 陈曦目光扫过远处隐约可见的世家庄园轮廓,嘴角泛起一丝若有深意的弧度,轻轻拍了拍程处默的肩膀: “无妨。跳梁小丑,何足道哉。走吧,莫让大总管久等。” 第148章 坐镇山东 骡车随着程处默、李怀仁二骑,一路向东,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抵达唐军于山东边境设立的前沿大营。 但见连营结寨,依山傍水,延绵十数里,旌旗招展,号带飘扬。 营盘布局暗合兵法,哨塔林立,壕沟纵横,巡营士卒甲胄鲜明,步伐铿锵,一股肃杀凛冽之气扑面而来,与远处山东地界的田园风光形成鲜明对比。 程处默与李怀仁在前引路,沿途军士见其旗号,纷纷行礼让道,目光却不由好奇地投向那辆不起眼的青幔骡车,猜测着车内究竟是何等人物,竟劳动两位小将军亲自迎候。 直至中军大帐之外。 此帐远比周遭营帐更为高大宽阔,玄色帐幕上绣着狰狞的睚眦图案,帐顶大唐军旗与李字帅旗迎风猎猎作响。 帐外两队亲兵按刀肃立,目光锐利如鹰,气息沉凝,显然皆是百战精锐。 “参军稍候,容末将先行通传!” 李怀仁拱手道,随即与程处默下马,整了整甲胄,大步走向帐门。 陈曦与诸葛亮亦下了骡车,子业与王玄策紧随其后。 陈曦目光扫过这森严的帅帐,感受着其中那股渊渟岳峙、运筹帷幄的统帅气息,神色平静。 诸葛亮羽扇轻摇,打量着营盘布局与周边地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王玄策则难掩激动,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看起来更沉稳些。 片刻,帐内传来一声沉浑有力的声音:“传!” 李怀仁掀开帐帘,侧身道:“陈参军,诸葛先生,请!” 陈曦微微颔首,整了整并无褶皱的青衫,率先步入大帐。 诸葛亮、子业、王玄策随之而入。 帐内光线略暗,却异常宽敞。 两侧悬挂着巨大的辽东及山东、河北舆图,其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敌我态势、行军路线、粮草囤点。 数名身着铠甲的将领正围在中央巨大的沙盘前低声议论,见有人进来,皆停下话语,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 沙盘之后,主位之上,一人端坐。 身着明光铠,未戴头盔,花白头发一丝不苟地束于脑后,面容清癯,目光开阖之间并无逼人锐气,却深邃如海,仿佛能洞悉一切虚妄,正是大唐军神,卫国公李靖! 他并未起身,只是目光平静地看向步入帐内的陈曦一行人,尤其在陈曦与诸葛亮身上略作停留。 “末将程处默(李怀仁),奉命迎候陈参军、诸葛先生到营!”程处默与李怀仁上前复命。 陈曦上前两步,于帐中站定,对着主位之上的李靖,拱手一礼,声音清朗从容: “颍川陈曦,奉陛下旨意,前来报到。见过大总管。” 诸葛亮亦微微欠身:“山野之人诸葛亮,见过李卫公。” 子业与王玄策随之行礼。 李靖的目光在陈曦身上停留片刻,那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与欣赏。 他早已接到陛下密旨与孔颖达等人的传书,知悉陈曦晋位亚圣以及书院种种神奇之处,但亲眼所见,仍觉此子气息沉凝如万古深潭,明明站在眼前,却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深不可测,远非寻常大儒或修士可比。 至于其身旁那位葛衣文士,气度雍容,眼神睿智,竟让他也生出几分看不透之感。 “陈参军,诸葛先生,不必多礼。” 李靖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一路辛苦。陛下旨意与本帅手令,老夫已悉知。参军能及时赶来,甚好。” 他抬手虚引,指向沙盘旁侧空位:“军中简陋,不必拘束。且近前一叙。” “谢大总管。”陈曦与诸葛亮走上前去。 帐内其余将领,如副总管李绩、行军总管侯君集、张亮等人,目光皆带着好奇、审视,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打量着这两位声名赫赫却又与军中氛围格格不入的文士。 尤其是陈曦,年纪轻轻,竟已是亚圣,还被陛下亲自点名委以参军重任,让他们这些沙场老将心中多少有些嘀咕。 李靖仿佛未觉帐内微妙气氛,目光转向沙盘,手指点向其中一片区域,开门见山道: “陈参军,诸葛先生,东征大势,想必二位已有了解。我军兵锋直指辽东,然则,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十万将士、数十万民夫之嚼裹,乃重中之重,亦是此战最大命门所在。”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一条蜿蜒路线: “粮草自江淮、中原征集,经运河漕运至幽州,再陆路转运前线。此千里转运线,漫长而脆弱。其中,山东地界,尤为关键,亦最为复杂。” 李靖抬起头,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看向陈曦: “山东、河北之地,世家门阀盘根错节,尤以崔、卢、郑、王等家为甚。其族中子弟、门生故吏遍布州县,掌控大量田亩、仓廪、乃至部分地方团练武装。平日便与朝廷离心离德,阳奉阴违。值此国战之际,其心更难测。” “陛下圣虑深远,此次东征,一为平辽,二则为整肃内务,剪除这些依附于国朝肌体之上、不断汲取养分却心怀异志的毒瘤!” 李靖语气沉肃,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然此事需刚柔并济,把握分寸。既要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确保东征后勤无虞,又不可逼之过甚,引发大规模动荡,反噬大军。” 说到这里,李靖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陈曦,语气变得无比郑重:“陈参军,你乃陛下亲点,亚圣之尊,更执掌格物书院,智慧超群,手段非凡。陛下有密旨,令你辅佐本帅,总督山东、河北等地后勤事宜,并暗中主持清查世家、剪除其羽翼之重任!” 帐内众将闻言,神色皆是一凛。 他们虽隐约猜到,但由李靖亲口说出,仍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此事干系太大,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靖继续道:“此事,明面上,由卢国公程知节总揽粮草督运,弹压地方。然知节性子刚猛,冲锋陷阵足矣,于此等需刚柔并济、细致抽丝之事,非其所长。故,陛下与本帅之意…” 他凝视着陈曦,一字一句道:“由你,陈曦,以行军参军之职,坐镇山东!名义上辅助知节处理后勤辎重,协调地方,实则总揽清查世家、稳定后方之全局!陛下赐你金牌令箭,遇紧急事务,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山东、河北诸州县官员,凡有涉及粮草、民政、刑狱之事,皆需配合于你。本帅会另予你手令,赋予你临机调动部分府兵、衙役之权,可杀一儆百!” 帐内一片寂静,唯有粗重的呼吸声和铠甲轻微的摩擦声。 所有将领都明白,这个任命意味着何等巨大的权力,又何等沉重的责任与风险! 这几乎是将整个大军的后方命脉,以及一场不见硝烟却可能更加残酷的战争,交给了这位年轻的亚圣! 陈曦面色沉静如水,对于李靖的安排与陛下的深意,他早已料到七八分。 此刻闻言,并无太多意外,只是微微颔首,沉声道: “曦,领命。必竭尽所能,确保粮道畅通,后方安稳,不负陛下与大总管重托。” 李靖看着陈曦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心中赞赏更甚。如此重任压身,竟无半分怯懦或激动,仿佛只是接下一件寻常事务,此等心性,果然非凡。 “好!”李靖抚掌,“有陈参军此言,老夫便可放心东向,专心对付高句丽了!”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些许: “知节此刻应在后方清点粮草,稍后本帅会召他前来,与你详谈。军中诸将,以及山东、河北主要官员名录、背景卷宗,稍后也会送至你营帐。你有任何需求,可直接向本帅或怀仁、处默提出。” “谢大总管。”陈曦拱手。 李靖目光又转向诸葛亮,语气客气了几分: “诸葛先生大名,老夫亦如雷贯耳。隆中对策,三分天下,乃千古奇谋。先生既肯出山助我大唐,乃国朝之幸。便请先生暂屈就,为陈参军之副手,参赞军机,共襄此事,如何?” 诸葛亮羽扇轻摇,含笑欠身:“亮,敢不从命?愿附陈山长骥尾,略尽绵薄。” 安排已定,李靖又对程处默和李怀仁道: “处默,怀仁,你二人对山东地界较为熟悉,此后便暂编入陈参军麾下,听候调遣,负责联络与护卫之事。” “末将领命!” 程处默与李怀仁齐声应道,程处默更是兴奋地搓了搓手,看向陈曦,挤了挤眼。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洪钟般的大嗓门,带着几分不耐烦: “药师!俺老程来了!听说陈小子到了?在哪呢?赶紧让他跟俺老程去接手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这几日可把俺憋屈坏了!” 话音未落,帐帘被猛地掀开,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大步闯入,盔明甲亮,虬髯怒张,不是程咬金又是谁? 他进得帐来,目光一扫,立刻锁定陈曦,哈哈大笑着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眼看就要拍下来: “好小子!可算把你盼来了!这帮山东的鸟官和地主老财,弯弯绕绕腻歪死人!俺老程的斧头都快生锈了!这下好了,你来了,俺就能……” 他的手在半空被一股无形之力轻轻托住,落不下去。 程咬金一愣,看向陈曦,只见对方微微一笑: “程伯伯,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程咬金哈哈一笑,收回手,也不介意,打量着陈曦,啧啧称奇: “好小子,修为更深了!看来这亚圣真不是白给的!好好好!有你在,俺就放心了!这后勤的烂摊子,还有收拾那帮龟孙子的活儿,可就交给你了!俺老程给你打下手,谁敢龇牙,俺一斧头劈了他!” 帐内众将见状,不禁莞尔,气氛也轻松了些许。 李靖无奈地摇摇头,对程咬金道: “知节,休得胡闹。陈参军既已到任,具体事宜,你稍后与他详细交接。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放心吧药师!俺晓得轻重!” 程咬金拍着胸脯保证,随即拉着陈曦就往外走。 “走走走,小子,别在这杵着了,跟俺去看看粮册,俺跟你说道说道那几个刺头…” 陈曦对李靖微微一礼,又对诸葛亮示意,便任由程咬金拉着出了帅帐。 子业、王玄策自然紧随其后。 诸葛亮则对李靖拱了拱手,也缓步而出。 李靖看着众人离去,目光再次落回沙盘之上,手指轻轻点着辽东之地,眼中闪过深邃的光芒。 “亚圣坐镇山东…陛下这步棋,真是妙极。” 帐外,阳光正好,却仿佛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凛冽。 陈曦深吸一口气,望向山东方向,目光平静深处,却已是寒星点点。 【叮!受任坐镇山东,总揽后勤清查世家之重任,得李靖重托,掌控实权,稳扎稳打,深合稳健之道,稳健经验值+2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3983!】 第149章 鸿门宴 程咬金拉着陈曦,风风火火地出了中军大帐,仿佛一刻也不愿在那文绉绉的地方多待。 帐外阳光灼目,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皮革与铁锈混合的独特气息,远处传来阵阵操练的呼喝声与战马嘶鸣,一派紧张而蓬勃的军营气象。 “走走走!坐俺老程的车!你那骡车忒慢!” 程咬金不由分说,将陈曦引向一旁。 那里停着一辆明显经过改装的四轮马车,车身以硬木打造,关键部位还包裹了铁皮,拉车的四匹战马膘肥体壮,不时打着响鼻,显得极有力量。 车辕上坐着一名面容精悍太阳穴高鼓的亲兵车夫。 “上车!” 程咬金率先蹬上马车,厚重的铠甲哗啦作响。 陈曦微微一笑,对身后的子业、王玄策及刚刚跟出来的诸葛亮道: “一起吧。” 几人登上这辆宽敞却绝不奢华的军用马车。 程处默与李怀仁则各自翻身上马,一左一右护卫在马车两侧。 “驾!” 车夫一声轻喝,长鞭在空中打了个脆响,四匹骏马迈开蹄子,拉动马车,驶离中军核心区域,向着大营后方行去。 马车内,陈设简单,甚至有些粗犷。 程咬金大大咧咧地靠在铺着熊皮的座椅上,解开颈下的甲胄系带,长长舒了口气: “娘的,还是在自己地盘上舒坦!在药师那大帐里,憋得俺老程气都喘不匀!” 陈曦与诸葛亮坐在他对面,子业与王玄策则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 “程伯伯辛苦了。” 陈曦含笑道,“看方才大总管之意,这后方粮草民政之事,确是让您费心了。” “费心?何止是费心!” 程咬金豹眼一瞪,声音不由得拔高,随即又下意识压低了些,仿佛怕被还未远去的李靖听到似的。 “简直是憋屈!窝火!奶奶的,要是真刀真枪干一场,俺老程怕过谁?可这帮山东地的鸟官、还有那些世家大族派来的管事,一个个滑溜得像泥鳅,阴损得像毒蛇!” 马车行驶在营中夯实的土路上,微微颠簸。程咬金开始唾沫横飞地倒起苦水。 “先说这粮草!朝廷调拨,各州征集,数目听起来吓人,可真正能按时、足额、保质运到指定粮库的,能有一半俺老程就谢天谢地了!” 他掰着粗壮的手指头数落:“运河上,隔三差五就淤塞一段,得疏浚三五天,运粮船意外沉没,捞上来粮食泡烂大半.........他娘的,哪来那么多巧合?当俺老程是三岁娃娃哄呢?” 程咬金气得一拍大腿,铠甲叶片哐当作响: “还有那粮食品质!陈粮充新粮都算好的!掺沙、掺糠、甚至他娘的掺石灰!要不是俺老程看得紧,让军需官一袋袋抽查,这帮黑了心的玩意,真敢把沙土当粟米运过来!就这,那些地方官还能拿出盖着红戳大印的公文,说是路途损耗、雨淋受潮,合情合理!把你噎得没话说!” 陈曦静静听着,眼神平静无波。 诸葛亮羽扇轻摇,眸光深邃,似在将这些情况与脑中舆图、人物一一对应。 “再说这民夫征调!” 程咬金越说越气。 “按律,各州县需按户出丁,自备工具,协助转运。结果呢?来的多是老弱病残,青壮早被各家以各种名目庇护起来了!要么就是临时拉来的乞丐流民,瘦得风吹就倒,能扛得动粮包?器械更是破烂不堪,车子走半路就散架,还得耗费军中工匠去修!” “就这,那些世家大族的田庄里,精壮佃户成千上万,器具齐全,却一个个都成了免役的良民!他们的管事还敢跑到俺老程面前哭穷,说什么年景不好,佃户困苦,求朝廷体恤........体恤他奶奶个腿!俺看他们是皮痒欠收拾!” 程咬金猛地灌了一口腰间皮囊里的水,抹了把络腮胡上的水渍,眼中凶光毕露: “要不是药师再三叮嘱,要以大局为重,不可轻易动刀兵引发地方动荡,俺早就派兵冲进那些鸟庄园,把这帮吸兵血的蠹虫全揪出来砍了!” 马车此时已驶出军营核心区,前方出现大片连绵的仓库、草料场以及更为杂乱却繁忙的民夫营地。 空气中弥漫着粮食、草料、牲畜粪便以及汗水的混合气味。 程咬金指着窗外那些看似忙碌的景象,压低声音对陈曦道: “小子,你别看这里人来人往挺热闹,十亭里头,至少有三亭是那几家派来盯梢、捣乱甚至准备搞破坏的!就等着抓咱们的把柄,或者制造点乱子,拖延大军东进的日程!” “崔、卢、郑、王,还有他们底下那些依附的小家族,在这地界经营了几百年,树大根深,关系网盘根错节。州县的刺史、县令、仓曹、户曹…甚至俺老程军中的一些文书、低阶军官,都可能被他们渗透、收买!” 他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罕见的凝重和一丝疲惫: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俺老程打仗在行,可跟这帮玩心眼子的阴货耗,真是浑身力气没处使!药师让你来,真是来对了!这活儿,非得你这脑子好使、手段又硬的来不可!” 陈曦闻言,微微颔首。 “程伯伯放心,曦既来了,自然不会让他们再如此肆无忌惮。” 陈曦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他们喜欢玩阴的,我们便以阳谋破之,以规矩压之。他们若想钻漏洞,我们便把漏洞堵上。他们若想比耐心…”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我便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程咬金看着陈曦那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神,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随即哈哈大笑,用力拍着陈曦的肩膀: “好!好小子!有气魄!俺老程就喜欢你这劲头!需要俺怎么配合,尽管开口!俺和麾下儿郎,就是你手里的刀!” 说话间,马车已驶入一片由重兵把守的仓库区,在一处格外高大的仓廪前停下。 仓廪门前有石阶,门额上挂着一块新制的木匾,上书山东道后勤总理衙门几个大字,字迹刚劲,却稍欠文雅,显然是程咬金的手笔。 “到了!俺临时征用的粮库,顺便办办公!” 程咬金率先跳下马车,“别看外面不咋地,里面俺让人收拾过了,还算齐整!” 众人跟随程咬金步入仓廪。 内部果然别有洞天,前半部分被隔成了数个房间,充作办公、议事之用,虽然依旧简陋,桌椅案牍皆是军中制式,但打扫得十分干净,各类文书卷宗堆放得也算整齐,十几名文书、参军模样的官员正忙碌着,见到程咬金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都忙你们的!这位是陈曦陈参军,以后就是这里真正的总负责人!他的话就是俺的话,不,比俺的话还管用!听见没?”程咬金声如洪钟地介绍。 众官员显然早已得到风声,纷纷向陈曦躬身行礼,口称:“参见陈参军!”目光中充满了好奇、敬畏以及一丝审视。 陈曦淡然还礼:“诸位辛苦,日后还需同心协力。” 诸葛亮、子业、王玄策也各自被引荐。 程咬金拉着陈曦走到最里面一间独立的静室,这里视野较好,推开窗便能看见后方大片的粮垛和蜿蜒的河流。 “你就把这当自己的地方!缺什么直接跟俺说!”程咬金很是豪爽。 几人刚坐下,亲兵奉上茶水还未退下,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书记官手持一份异常精美、散发着淡淡檀香和墨香的拜帖,快步走到门口,神色带着一丝紧张和怪异,躬身道: “启禀国公爷,陈参军,门外…门外有曲阜孔府来人,递上衍圣公拜帖,言道衍圣公已在三十里外孔府别院设下薄宴,特请陈参军移步一叙。” 静室内瞬间一静。 程咬金脸上的笑容僵住,豹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化为浓浓的警惕和不满,嘀咕道: “孔家的人?他们来凑什么热闹?还衍圣公亲自相邀?这老狐狸…” 诸葛亮羽扇轻摇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玩味。 陈曦面色如常,仿佛早有预料。 并未立刻回答,只是伸手接过了那份拜帖。 拜帖入手温润,竟是以古法制作的桑皮纸,厚实挺括,边缘以暗金纹路勾勒出云纹与卷书图案。 正面以古雅的隶书写着拜呈颍川陈公曦亲启,落款处盖着一方殷红的朱文小印:至圣先师衍圣公府。 打开拜帖,里面是工整却不失风骨的楷书,内容无非是久仰陈曦亚圣大名,格物之道泽被苍生,值此国战之际,衍圣公深感钦佩,特于别院设下薄宴,欲与陈曦煮酒论道,畅谈天下文运,并无半字提及军务或世家。 言辞恳切,礼数周到,透着千年圣裔的雍容气度与超然物外。 然而,在这东征大军刚刚开拔、山东地界暗流汹涌的微妙时刻,这份来自天下文宗之首、与山东世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邀请,其分量和意味,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程咬金凑过来瞥了一眼,皱眉道: “小子,这宴无好宴啊!孔家那老家伙,滑不溜手,从来只躲在曲阜那一亩三分地摆弄经书,这时候突然跳出来请你,肯定没憋好屁!八成是替崔家那帮龟孙子当说客来了!要不…俺帮你回了?就说军务繁忙,没空!” 陈曦指尖轻轻拂过拜帖上那方朱印,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凝聚了千年文运与香火信仰的微弱力量,嘴角缓缓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书记官,声音清晰而沉稳: “回复来使,衍圣公美意,曦心领之。曦稍作整理,便即刻动身,赴衍圣公之约。” 第150章 圣裔? 书记官领命而去,脚步略显匆忙,显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衍圣公帖弄得心头惴惴。 静室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程咬金挠了挠他那钢针般的虬髯,豹眼中满是不以为然,甚至带着几分恼火: “娘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请!还衍圣公?我呸!不就是个守着祖宗牌位吃老本的?仗着个名头,就想来指手画脚?子川,要俺说,根本不必理会!咱们按律法办事,他孔家还能翻了天去?” 诸葛亮轻摇羽扇,眸光深邃,缓缓道:“卢国公稍安勿躁。衍圣公此时相邀,其意不言自明。山东世家盘根错节,与孔府关系千丝万缕,一损俱损。 彼等见陈山长受命而来,亚圣之威,陛下之信,程公之刚猛,知其硬抗难有胜算,故请出这文宗之首,欲以大势、以大义名分相压,行缓兵乃至逼和之策。 此宴,确是鸿门宴。” 他看向陈曦,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提醒: “山长,衍圣公府毕竟地位超然,执天下文脉之牛耳,于士林民间声望极高。 其出面调停,若处理不当,恐于山长清誉,于陛下整顿内务之大计,皆生波折。然,若应对得当…” 诸葛亮羽扇微顿,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亦是山长立威明志,彻底斩断某些人妄念的绝佳时机。” 陈曦神色平静,指尖在那份散发着檀香古韵的拜帖上轻轻一点,淡淡道: “奉孝先生引我访卧龙,得先生出山相助。衍圣公此宴,不过又是另一番隆中对罢了。只是此次,非为献策,乃为逼宫。” 他站起身,青衫拂动,气息沉凝如初: “既然人家摆下道来,岂有不去之理?正好,也省得我一家家去拜会了。 子业,备车。玄策,你随行记录。程伯伯,军中事务,暂由您与诸葛先生费心。” “嘿!你小子…” 程咬金还想说什么,但见陈曦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挥挥手。 “去吧去吧!有啥事,俺老程给你兜着!大不了带兵冲了他那破别院!” 诸葛亮含笑拱手:“山长放心前去,亮与卢国公在此,会尽快梳理文书,厘清首恶与可争取之辈。” 陈曦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举步向外行去。 子业无声无息地跟上。王玄策则深吸一口气,迅速取来纸笔,紧随其后,眼中闪烁着紧张与兴奋交织的光芒。 马车早已备好,并非程咬金那辆威猛的军车,而是陈曦来时那辆半旧的青幔骡车,显得朴素无华,与衍圣公府的煊赫名头格格不入。 阿福坐在车辕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恭谨沉默。 陈曦登车坐定,子业驾车,王玄策坐于一侧。 骡车骨碌碌驶出军营,在无数道或好奇、或担忧、或审视的目光中,向着三十里外的孔府别院行去。 沿途,山东大地春光正好,田畴沃野,阡陌纵横,村庄炊烟袅袅,一派安宁景象。 三十里路,不过半个多时辰。 前方,一片依山傍水、清雅幽静的园林建筑群映入眼帘。 白墙黛瓦,飞檐斗拱,规模虽不及曲阜孔府宏大,却自有一股千年沉淀的文华气韵,令人望之而生敬畏之心。 此处便是孔府别院,乃衍圣公偶尔出游、静修或接待重要宾客之所。 别院门前,早已有数名身着儒衫、头戴方巾、气度雍容的孔府管事等候。 见陈曦的骡车如此朴素,几人眼中皆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与一丝隐晦的轻视,但面上却愈发恭敬,快步迎上。 “来的可是颍川陈公曦,陈参军车驾?” 为首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的管事躬身问道,礼仪无可挑剔。 “正是。”王玄策代为答道。 “衍圣公已在明伦堂静候多时,陈公请随小人来。” 管事侧身引路,态度谦卑,却自有一股圣裔府邸的矜持。 陈曦下车,整了整并无灰尘的青衫,神色淡然,随着那管事步入别院。 院内松柏苍翠,奇石罗列,回廊曲折,处处可见楹联碑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檀香与书卷气息,环境极为清幽雅致,与外界的军营氛围恍若两个世界。 一路行来,遇见的孔府仆役、清客皆屏息静气,垂首避让,规矩极大。 王玄策虽是琅琊王氏子弟,见惯了高门气象,此刻也不由被这千年圣裔之家的底蕴所慑,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几分。 唯有陈曦与子业,依旧平静如常,仿佛行走在自家庭院。 行至一处宽敞的厅堂前,匾额上以古篆写着明伦堂三字,笔力遒劲,隐有教化之意。 堂内布置清雅,正中悬挂至圣先师孔子像,下设香案。 两侧并无太多奢华装饰,多是书籍字画,却更显厚重。 此刻,堂内已有数人。 主位之上,一位身着紫色锦袍、头戴儒冠、面容慈和却自带威严的老者安然端坐,正是当代衍圣公孔颖达之族叔,名唤孔慎,字敬之,在孔家地位尊崇,常代衍圣公处理对外事务。 其下首,则陪着几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赫然是崔、卢、郑、王四家在山东的主事之人! 其中便有陈曦的老熟人,面色略显苍白、眼神复杂的崔九! 见陈曦到来,堂内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 孔慎率先起身,脸上露出温和而矜持的笑容,拱手道: “这位想必便是开创格物新学、晋位亚圣的陈曦陈山长了?老夫孔慎,代衍圣公在此迎候。陈山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其余几家家主也纷纷起身,挤出一丝笑容,拱手为礼,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勉强,尤其是崔九,目光闪烁,几乎不敢与陈曦对视。 陈曦拱手还礼,神色平静无波: “孔先生客气了。曦一介后学,不敢当衍圣公与先生如此盛情。不知衍圣公相召,所为何事?” 他开门见山,并无寒暄之意。 孔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呵呵一笑,伸手虚引: “陈山长快人快语,请入座。此事关乎文脉传承,关乎山东安定,更关乎朝廷体面,非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我等边饮边谈,如何?” 堂侧已有侍者摆开席面,皆是精致素雅的菜肴,酒水清冽,器皿古朴,绝非寻常富贵人家可比。 陈曦并未推辞,于客位首位坦然坐下。 子业默立其身后,王玄策则于下首角落设下小案,准备记录。 酒过三巡,菜肴略动。 孔慎放下酒杯,轻叹一声,终于切入正题,语气沉痛而语重心长: “陈山长,你乃颜师高足,虽另辟蹊径,开创格物新学,然根基仍在儒门,修的亦是堂堂正正之浩然气,此乃天下共知。 既为儒门子弟,便当知亲亲相隐、为尊者讳、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乃圣人所教,亦是我等士族安身立命、维系纲常之基。” 他目光扫过崔九等人,继续道: “崔、卢、郑、王诸家,皆乃诗书传家数百载之望族,于地方教化、文脉传承、稳定乡里,皆有大功。纵有些许族人门生行事或有差池,亦不过是疥癣之疾,瑕不掩瑜。若因小过而大动干戈,岂非自毁栋梁,寒了天下士族之心?” 崔九趁机起身,对着陈曦深深一揖,语气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哀求: “陈山长,以往种种,皆是我崔家之错,有眼无珠,冒犯山长虎威。崔九在此,代家族向山长赔罪!我崔家愿献上厚礼,补偿过往,只求山长高抬贵手,于此东征之际,能给山东士族一条活路,我等必感念山长大恩,日后唯山长马首是瞻!” 卢、郑、王三家主事也纷纷附和,言辞恳切,仿佛陈曦若再追究,便是逼死忠良、破坏大局的罪人。 孔慎抚须点头,一副居中调停、顾全大局的模样,最后看向陈曦,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山长,老夫托大,代衍圣公说一句。圣人云: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又云:和为贵。如今国战方起,正需上下同心,共御外侮。山东乃朝廷财赋重地,亦需稳定。些许小事,不如就此揭过。 衍圣公府愿作保,令山东各家全力配合东征粮草事宜,并各家献上钱粮劳军,以表忠心。如此,朝廷体面得以保全,山长亦可得仁德宽厚之名,岂不两全其美?”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提高,带上了一丝属于圣裔的天然优越与压迫感: “想来,便是陛下在此,亦会给我孔家几分薄面,以稳定为重。山长以为如何?” 一番话,软中带硬,既摆出圣人大道理,又抬出衍圣公府和皇帝施压,更将山东士族的让步说成是莫大的恩惠,仿佛陈曦若不答应,便是违背圣人之教、不顾大局、不给孔家和皇帝面子的罪人。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曦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崔九等人眼中甚至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期待和得意,仿佛认定在衍圣公出面,并以大义名分相压之下,陈曦不得不妥协。 然而,陈曦只是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孔慎,扫过崔九等人,那目光清澈却冰冷,仿佛能洞穿一切虚伪与算计。 “孔先生之言,请恕陈某不敢苟同。” 陈曦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孔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崔九等人脸色顿时变了。 陈曦继续道,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圣人确云亲亲相隐,然更云治国齐家平天下,其要在公正二字。圣人亦云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若为官者、为士者自身不正,贪墨横行,侵吞国帑,鱼肉乡里,甚至意图延误军国大事,此乃蛀虫,非栋梁。岂能因亲亲而废国法?因相隐而损公道?” 他目光转向孔慎,语气转冷: “衍圣公府,世受国恩,尊崇无比,乃天下文宗表率,更当秉持公心,维护纲纪,导人向善。 如今却以此超然地位,为明显触犯国法、动摇国本者说项,此乃矜而争,群而党,岂是圣人所愿见?岂是衍圣公应为之事?” “你!” 孔慎被这番直言顶撞气得脸色发白,手指微微颤抖,他久居高位,何曾被人如此当面驳斥?尤其还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 “陈曦!你…你竟敢如此曲解圣人之言!蔑视衍圣公府!” 孔慎声音发颤,带着惊怒。 崔九也猛地站起,色厉内荏地喝道: “陈曦!衍圣公好心调和,乃是为大局着想!你竟如此不识抬举!莫非真要与我山东所有士族为敌不成?你要想清楚后果!” “后果?”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缓缓站起身。 随着他起身,一股无形却浩瀚堂皇的威严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仿佛整个明伦堂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那悬挂的至圣先师画像似乎都微微亮了一下。 “陈某行事,只论是非,不问后果。只遵国法,不徇私情。” 他目光如电,直视孔慎,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如同金铁交鸣: “衍圣公府的面子,陛下的考量,陈某自然知晓。然,国之律法,公之道理,大于天!莫说是衍圣公,便是至圣先师复生,面对此等蠹国害民之举,亦会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尔等仗着圣裔名头,千年家世,便以为可凌驾于国法之上?便可让陈某无视军粮掺沙、民夫凋敝、宵小作祟之事实?便可让十万将士饿着肚子去前线拼杀?” 陈曦每问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那股亚圣的浩然之气便勃发一分,压得孔慎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崔九等人更是呼吸困难,几乎要瘫软在地! “妄想!” 最后二字,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明伦堂嗡嗡作响! 孔慎被那股浩然正气与毫不留情的斥责逼得气血翻涌,羞愤交加,猛地一指那至圣先师画像,嘶声道: “陈曦!你…你放肆!我乃至圣先师嫡系血脉,当代衍圣公之叔!你竟敢如此辱我!便是你师颜之推在此,亦要对圣人后裔礼敬三分!你如此狂悖,不怕天下士人口诛笔伐吗?不怕文运反噬吗?!” 他已是图穷匕见,直接以血脉身份和天下文运相胁! 然而,陈曦面对此等威胁,只是冷冷一笑。 他并未看那画像,而是缓缓自袖中取出一物。 并非金非玉,乃是一卷看似古朴的竹简虚影,其上隐隐有大道铭文流转,散发出一种比至圣先师画像更为古老、更为纯粹、更为磅礴的浩然正气! 正是《春秋》原典精神显化! 此虚影一出,整个明伦堂内所有的文华气息都仿佛受到了牵引,发出轻微的嗡鸣!那至圣先师的画像光芒大放,竟似与之呼应! “圣裔?” 陈曦手持《春秋》原典虚影,声音如同来自万古之前,带着审判一切的威严。 “至圣先师之道,在天下为公,在明辨是非,在春秋笔法,微言大义!岂是尔等倚老卖老、徇私枉法的护身符?” 他目光如冷电,扫过浑身颤抖、面无人色的孔慎和崔九等人: “山东之事,陈某只会依律而行,公正处理!有罪者,罚!有功者,赏!无罪者,绝不牵连!若有人欲以家世、名头相胁,妄图混淆黑白…” 陈曦猛地踏前一步,那《春秋》原典虚影光芒大盛,浩荡正气如同山岳般压下! “便休怪陈某,书其罪状,昭告天下!” 话音落尽,满堂死寂。 孔慎指着陈曦,手指哆嗦,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脸色一红,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被侍从慌忙扶住。 崔九等人更是面如死灰,瘫坐在地,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他们最大的依仗,圣裔的调停,在绝对的公理与亚圣的威严,以及那蕴含圣人真意的《春秋》原典面前,彻底粉碎! 王玄策在一旁奋笔疾书,激动得手心全是汗水,眼中充满了对前方那青衫身影的无尽崇拜。 陈曦收起《春秋》原典虚影,看也不看堂内丑态,转身,拂袖而去。 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回荡在死寂的明伦堂中: “道不同,不相为谋。诸君,好自为之!” 第151章 动手 青幔骡车驶离孔府别院,将那片压抑着惊怒与死寂的文华之地远远抛在身后。 车内,王玄策依旧难掩激动,手指因奋笔疾书而微微颤抖。 将方才明伦堂中陈曦驳斥衍圣公、震慑诸族的情景详实记录,字里行间透着难以抑制的崇敬。 子业驾车,稳如磐石,仿佛方才那场与天下文宗之首的正面交锋,不过是清风过耳。 陈曦端坐车内,双眸微阖,面色平静无波,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叩,心中却如明镜般透亮。 衍圣公府出面,意味着山东世家已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试图以最后也是最尊贵的牌来施压求和。 自己今日毫不留情地撕破其伪装,将那亲亲相隐的遮羞布彻底扯下,等同于向整个山东士族阶层宣告了不死不休的决心。 接下来,对方绝不会坐以待毙。 软的不行,硬的或许马上就来。 狗急跳墙,困兽犹斗,这些盘踞地方数百年的巨鳄,临死前的反扑必然凶猛而酷烈。 暗杀、煽动民变、制造意外、甚至勾结外敌……种种阴毒手段,皆有可能。 但,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逼他们跳出来,才好一并清理,永绝后患。 “得快了。”陈曦心中默念。 骡车很快返回军营后的总理衙门。 程咬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早已在门口来回踱步,见到骡车,一个箭步冲上来,劈头便问: “怎么样?那老狐狸没为难你吧?谈崩了?” 陈曦下车,微微一笑: “程伯伯所料不差,确是鸿门宴。不过,宴席上的项庄,剑术差了些火候。” 说着,便简要将明伦堂中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程咬金听得豹眼圆睁,时而愤怒,时而痛快,当听到陈曦祭出《春秋》原典虚影,斥得孔慎吐血崔九瘫软时,不禁猛地一拍大腿,声如洪钟: “好!骂得好!骂得痛快!哈哈哈!早就看那帮倚老卖老、装腔作势的家伙不顺眼了! 什么狗屁圣裔,净干些拉偏架、和稀泥的勾当!子川你这次可是替俺老程,替军中多少受憋屈的弟兄出了口恶气!” 他兴奋地搓着手,眼中凶光闪烁: “既然撕破脸了,那还等什么?俺这就点齐兵马,先把崔家那几个跳得最欢的庄子围了!抄家!拿人!看谁还敢龇牙!” “程伯伯稍安勿躁。” 陈曦抬手虚按,语气沉静。 “抄家拿人,终须证据确凿,程序合法,方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不授人以柄。他们越是狗急跳墙,我们越要稳坐钓鱼台,以阳谋破之,以律法绳之。” 他目光转向那忙碌的衙门大堂,声音果断: “先从根子上动手。诸葛先生何在?” “在里面看卷宗呢!俺这就叫他!” 程咬金说着,就要扯开嗓子喊。 “不必,我们进去。”陈曦当先步入衙内。 诸葛亮正在一间静室内,伏案翻阅着堆积如山的文书卷宗,羽扇放在一旁,神情专注,手指不时在一些数字和名字上划过。 见陈曦等人进来,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 “山长此行,想必已是雷霆万钧,犁庭扫穴了。” 陈曦颔首:“孔府调停已破,彼等再无侥幸。先生,情况如何?” 诸葛亮羽扇轻摇,点着案上卷宗,语气凝重却条理清晰: “亮与卢国公初步梳理,情况比预想更甚。山东、河北诸州,历年账目混乱不堪,漏洞百出。 粮赋征收,账面数与实收数往往相差两三成,皆以耗羡、漂没、火耗等名目抹平。 地方仓廪,账实不符者十之六七,陈粮充新、以次充好乃至空仓虚报,比比皆是。 民夫征调,册上所载与实到人数、状况,更是天差地别。 其间牵涉州县官员、仓曹小吏、乃至军中个别负责验收的低阶军官,数目惊人。 而最终获益者,十之八九,皆指向崔、卢、郑、王等家及其附庸。” 他抽出一份汇总清单,递给陈曦: “此乃初步核验出的问题最大、证据相对清晰的十七处粮仓、八处民夫征调点,以及涉事最深的三十二名官员名单。其余,尚需时间细细核对,牵扯太广,恐非旬日之功。” 陈曦接过清单,目光飞速扫过,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地点、人物、时间、亏空数目、可疑之处,触目惊心。 他冷笑一声:“不必等全部核对完毕。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打草,方能惊蛇。” 他立即转向程咬金,语气斩钉截铁:“程伯伯,立刻做三件事。” “第一,请您持大总管手令与陛下金牌,即刻从您本部及李绩将军部,抽调三千精兵,化整为零,秘密控制这份清单上所列的所有粮仓、征调点! 只许进,不许出!封锁现场,冻结一切账目、人员,等待核查!若有反抗,以军法论处,格杀勿论!” 程咬金眼睛大亮,兴奋道:“早就该这么干了!俺亲自去安排!” “第二,从军中及您信得过的幕僚中,紧急抽调所有精通算学、账目之人,再请诸葛先生总揽,王玄策辅助,成立核账小组,持我手令,奔赴各地被控现场,就地核验账实!我要在最短时间内,拿到最扎实、最无可辩驳的证据!” “好!”程咬金重重应下。 诸葛亮微微颔首:“亮,义不容辞。” 王玄策更是激动地挺起胸膛:“学生定竭尽全力!” “第三,请处默、怀仁二位将军,各率五百轻骑,持这份名单,即刻出发,以协助调查粮草事宜为名,请这名单上的三十二名官员,立刻来此述职! 记住,是请,态度要客气,但人,必须一个不少地带到!若有称病、推诿、甚至试图潜逃者…可动用强制手段!” “明白!俺这就让那两个小子去办!”程咬金摩拳擦掌。 “子业。”陈曦最后看向身后。 “师尊。”子业踏前一步。 “你随核账小组行动,负责安全。若有宵小胆敢袭击核查人员,或破坏账目证据者杀无赦。” “是。” 子业言简意赅,气息却骤然森冷了几分。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整个后勤衙门瞬间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程咬金雷厉风行,冲出去调兵遣将,粗豪的嗓门在院子里回荡,带着压抑不住的杀伐之气。 文书、参军们被紧急召集,核账小组迅速成立,诸葛亮立刻开始分派任务,讲解核查要点。 王玄策如同上紧的发条,飞快地准备着文书、印信。 片刻之后,军营之中蹄声雷动! 程处默、李怀仁各率五百轻骑,如同离弦之箭,冲出营门,分赴不同方向,烟尘滚滚。 一队队精锐士卒在军官带领下,沉默而迅速地向指定目标开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撒向山东各地。 核账小组的成员们也纷纷骑马或乘车,在子业及一队精锐护卫下,紧随其后,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原本还算平静的后方大营,瞬间弥漫开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飞快地传向四面八方。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甚至心存侥幸的山东世家及其附庸官员,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他们万万没想到,陈曦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丝毫不讲情面,丝毫不留余地!直接动用了军队!直接控制了要害! 这不是查账,这是抄家灭族的前奏! 崔家祖宅内,刚刚狼狈逃回的崔九,听到心腹送来的急报,吓得面无人色,手中的茶盏啪嗒一声摔得粉碎。 “完了…全完了…” 崔九瘫倒在太师椅上,浑身冰凉。 “快!快给本家送信!给其他几家送信!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 类似的恐慌,在卢、郑、王等家的宅邸中同样上演。 有人试图销毁证据,有人试图转移财产,有人试图联络家中的千年底蕴,更有人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开始密谋更极端的反抗。 然而,陈曦的动作比他们想象得更快,更彻底! 仅仅半天时间,第一批被控制的粮仓便传来了消息。 “报!历城三号仓,账存粟米十万石,实存不足七万,且多为陈化粮,掺沙严重!” “报!临淄民夫征调点,册载应到役夫三千,实到老弱一千二百余,多有残疾,询问之下,皆言被当地乡绅以钱帛顶替!” “报!清河郡仓曹主事试图焚烧账册,已被我军士当场拿下!” “..........”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消息,如同雪片般飞回后勤衙门。 诸葛亮坐镇中枢,羽扇轻摇,将各方信息汇总分析,手指在巨大的山东舆图上不断标注。 王玄策则负责记录、整理,将一条条罪证梳理得清清楚楚。 陈曦负手立于堂前,看着舆图上那些被不断标红的据点,眼神冰冷如铁。 证据,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汇聚。 铁证如山! 程咬金看着不断送来的战报,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牙齿,笑得如同嗜血的猛虎: “好!好小子!这下看这帮龟孙子还怎么狡辩!俺看不用等全部查完,就这些,够砍他们八百回脑袋了!” 陈曦缓缓摇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急。让核验继续,让证据更充分。让恐慌,再飞一会儿。” “我们要等的,不只是这些账目上的蛀虫。更要等…那些忍不住跳出来,意图铤而走险的…” “大鱼!” 他目光遥望远方,仿佛已看到了那即将掀起的、更猛烈的惊涛骇浪。 【叮!以雷霆手段启动清查,控制关键节点,组织核账,收集铁证,步步为营,稳狠兼备,深合稳健之道,稳健经验值+2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6483!】 第152章 温水沸蛙,老祖苏醒 山东地界,风起云涌。 一张无形却密不透风的大网,正以唐军后勤大营为中心,向着各州各县急速蔓延收紧。 程咬金调派的精锐兵马,如同蛰伏已久的猛虎,骤然亮出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诸葛亮所列清单上的所有关键节点。 一座座粮仓被重兵把守,任何人员只进不出。 一处处民夫征调点被彻底封锁,所有名册、文书即刻封存。 涉事官员或被请去述职,或被就地看管,失去了一切对外联络与操作空间。 核账小组在子业的护卫与诸葛亮的远程指挥下,如同最精密的算器,入驻各处,开始了昼夜不休的核查。 算盘珠子的噼啪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核账人员低声确认的交谈声,取代了往日的喧嚣,在这些被封锁的场所内回荡,奏响了一曲冷酷的追魂之乐。 消息是封锁不住的。 恐慌如同瘟疫,以比骡马更快十倍的速度,在山东河北的官场与世家圈子中疯狂扩散。 “历城仓…完了!张主事被当场拿下!” “临淄那边也是!王别驾试图争辩,直接被军士扣了!说是请去配合调查,那阵仗分明就是押解!” “怎么办?他们动真格的了!那陈曦根本不讲情面,连衍圣公府的面子都驳了!” “快!快去信给本家!请老祖宗们决断啊!” 一封封染着绝望与惊惧的密信,通过各种隐秘渠道,飞向各大世家的祖地深处。 ………… 博陵崔氏祖宅,地下密室。 这里远比之前议事的密室更加深邃、古老,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香火气息与一种令人心悸的沉寂。 四壁并非砖石,而是某种暗沉的金属,上面铭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符文,微弱的光芒在纹路中缓缓流动,仿佛在呼吸。 密室中央,并非桌椅,而是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坛。 祭坛上按照某种玄奥的方位,摆放着七盏形式古拙、幽幽燃烧的长明灯,灯焰并非寻常之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淡金,映照得整个密室光影摇曳,恍如隔世。 崔九此刻正跪在祭坛前,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身体因恐惧和激动而不住颤抖。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向着那七盏长明灯哭诉: “列位老祖宗!不肖子孙崔九,泣血叩首!家族…家族已到了生死存亡之秋了!” “朝廷借东征之名,行清洗之实!那颍川陈曦,携亚圣之威,持陛下金牌,手段酷烈,毫不容情!已控我族多处粮仓、田庄,锁拿相关子弟官吏,正在彻查账目!其所查之事,件件属实,一旦证据确凿,便是抄家灭族之祸啊!” “子孙无能,恳请诸位老祖宗显圣,示下族运,救家族于倾覆之间!” 他的哭诉声在空旷古老的密室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随着他的话语,那七盏长明灯的火焰开始剧烈地摇曳起来,明灭不定。 渐渐地,每一盏灯焰之上,都浮现出一个极其模糊、扭曲、仿佛隔了无尽时空的虚影。 有的头戴进贤冠,身着大汉官袍,气象森严;有的羽扇纶巾,名士风范,眼神却锐利如刀;有的甚至身着天官服冕,周身缭绕着淡淡的仙灵之气,却依旧带着属于人间的世家印记… 这些都是崔氏历代以来,最为惊才绝艳、功业彪炳,最终或名垂青史,或得道飞升,或于天庭、神庭身居要职的先祖英灵!是他们镇压家族气运的最终底蕴! 此刻,这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英灵,被后代子孙以血脉秘法混合着巨大的族运危机唤醒。 “……亚圣?” 一个最为凝实、身着东汉官袍的虚影缓缓开口,声音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带着岁月的沧桑与一丝疑惑。 “人间…何时又出了一位亚圣?还是颍川陈氏?陈寔、陈纪、陈群之后?竟与我崔氏为敌?” “不止如此!” 另一个气息更为古老、周身有星辉缭绕的虚影接口,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密室,看到外界那无形的气运变化。 “其势已成,得人间帝王信重,更…更有一股前所未见的新生气运加持,堂皇正大,却又包罗万象,似与天地至理相合…古怪…” “格物大道…” 又一个虚影低语,似乎在推演。 “竟能得天地认可,证道亚圣?此道…似是而非,然潜力无穷,若任其成长,恐将动摇我等士族千年根基所在…” 这些老祖宗的见识和推演能力,远超崔九等当代族人,瞬间便看出了更多更深层次的东西。 “衍圣公府出面,亦被驳斥?”那东汉官袍的虚影语气转冷。 “是…是!那陈曦甚至…甚至引动了《春秋》原典虚影,斥责孔慎公…”崔九颤声回答。 祭坛上一阵沉默,灯焰跳动得更加剧烈。 “孔圣之后…竟也堕落至此了么?还是说…此子所持之道,竟能得到《春秋》真意认可?”有老祖惊疑不定。 “无论如何,局势已危如累卵。” 那星辉缭绕的虚影最终定调,“此非一族之事。卢、郑、王等家,想必也已惊醒老祖。当务之急,并非立刻与此亚圣硬撼,而是…” 他的虚影看向其他几盏灯焰:“立刻联系神庭之中诸位先贤!尤其是…我博陵崔氏在天庭的根基!” “还有!” 那东汉官袍虚影补充,语气森然,“启动断尾计划。将所有可能被抓住确凿证据的旁系、分支、以及那些办事不力的外围子弟,立刻…舍弃! 让他们主动认罪,或被病故,或自尽谢罪,将所有罪责揽下,务必保住核心主脉,尤其是那些在朝中、在地方担任要职、尚未被直接抓住把柄的子弟!” “同时,动用一切力量,干扰核账!制造意外,拖延时间!哪怕烧掉一两座无关紧要的粮仓,引发小规模民乱,也在所不惜!务必拖到神庭回音,或找到此子破绽!” “谨遵老祖法旨!”崔九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叩首。 类似的场景,在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的祖地深处,几乎同时上演。 一个个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赫赫威名的身影被唤醒,一道道冰冷而老谋深算的指令,自那些古老的祭坛发出,通过血脉秘法,传向各家的当代主事人。 ………… 唐军后勤总理衙门。 灯火彻夜通明。 王玄策眼睛布满血丝,却精神亢奋,将一份份不断送回的核账简报汇总、誊抄。 “报!济南郡三大仓初步核验完毕,共亏空粮秣十五万石,涉事郡丞、仓曹令等七人,证据确凿!” “报!乐安民夫征调点核查完毕,册载八千,实到四千一百,其中合格青壮不足两千,余皆老弱顶替,当地县尉、三老涉嫌巨额受贿,已签字画押!” “报!高唐县令试图服毒自尽,被护卫发现救下,在其书房暗格搜出与清河崔氏往来密信三封,涉及粮草侵吞事宜!” 好消息不断传来,铁证越来越多。 程咬金咧着大嘴,看着那厚厚一沓罪证,恨不得立刻点兵杀出去。 诸葛亮却轻摇羽扇,看着舆图上那些被逐步标记、已然连成一片的区域,眉头微微蹙起。 “山长,卢国公,情况似有些不对。” 陈曦目光从一份简报上抬起:“先生请讲。” “亮观各地回报,虽证据确凿,但所拿下之人,多为州县佐贰官、仓曹小吏、地方乡绅,最高不过郡丞、别驾。 而各家核心子弟,尤其是在朝中挂着虚职或在紧要州府担任主官者,竟无一人被直接牵连。且…” 诸葛亮羽扇指向几份报告:“从昨日午后开始,陆续有涉事官员突发恶疾暴毙,或是在被看管处自尽谢罪,死前皆留下认罪书,将罪责一力承担。更有三处不太重要的粮仓意外失火,虽被及时扑灭,却也烧毁了不少陈年旧账。” 程咬金一愣,随即怒道:“他娘的!杀人灭口!销毁证据!这帮龟孙子,反应倒快!” 陈曦神色不变,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断尾求生,弃卒保车。看来,各家的老古董们,醒了。” “老祖宗?”程咬金一瞪眼,“他们还真敢插手人间朝廷之事?” “他们无需直接插手。” 诸葛亮淡淡道,“只需传递一道意念,自有当代主事人执行。此乃千年世家惯用之伎俩,壮士断腕,虽痛极,却能最大限度保全核心。”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们这么糊弄过去?”程咬金不甘道。 “糊弄?”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他们舍得断,我便舍得吃。这些被抛出来的尾翼、卒子,以及他们试图掩盖的罪证,我照单全收。”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目光锐利如刀,点向那几个核心州府。 “他们以为弃了这些,便能保全根本?妄想!” “传令!” 陈曦声音陡然转厉。 “第一,所有暴毙、自尽者,尸身交由随军仵作详细检验,死因存疑者,立案深究其背后灭口之人!” “第二,核账小组重点转向这些核心州府近三年的所有赋税、工程、狱讼卷宗! 我要知道,他们的主官,是如何在清廉如水的表象下,维持其家族庞大开销的! 从他们的官府账目入手,倒查其家族产业、田亩交易、奴仆雇佣!凡有不合情理之处,一查到底!” “第三,以后勤衙门名义,行文山东、河北各州县,即日起,所有官员升迁调遣、所有超过五百石粮秣或等价钱帛的官府支出,均需报备本衙门复核!凡有不报、瞒报、虚报者,以贻误军机论处!” “第四,请程伯伯派兵,以保护军粮安全为名,进驻各地主要河道、关卡,对所有往来商船、车队,进行抽检,尤其是通往那几家核心庄园的!” 一条条命令,如同抽丝剥茧,不再理会那些被主动舍弃的枯枝败叶,而是将刀锋,稳稳地递向了主干的核心区域! 温水,正在逐渐加热。 青蛙,或许尚未察觉,但已无处可逃。 衙门内的文书、参军们再次忙碌起来,一道道加盖了陈曦印信与陛下金牌副印的公文被飞速起草、签发,由快马送往各地。 程咬金瞪大眼睛,消化着陈曦这一连串组合拳,猛地一拍脑袋: “高!实在是高!小子,你这不只是要砍他们的手脚,你这是要直接掏他们的心窝子啊!断了他们的官路财路,比杀了他们几个旁系子弟还难受!” 诸葛亮羽扇轻摇,眼中满是赞赏: “山长此法,乃阳谋之极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其身。彼等以规矩漏洞自肥,山长便以更大、更严的规矩,将其彻底锁死。妙极!” 陈曦目光幽深,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 他知道,那些被唤醒的老祖宗,绝不会坐视家族根基被如此缓慢而坚定地侵蚀。 下一次的反扑,或许将不再是人间的手段。 但他早已准备妥当。 栖霞洞天内,周天星辰镇界大阵无声运转。 问道峰巅,陈曦的本体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紫金神芒一闪而逝。 袖中,那枚得自系统的九曲黄河阵仿制阵盘,微微发热。 【叮!应对世家断尾求生之策,调整策略,直指核心命脉,以阳谋规矩锁死其运作空间,步步紧逼,沉稳老辣,深合稳健之道,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9483!】 第153章 还有谁?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 初春的寒风卷过山东地界,带着白日里未曾散尽的肃杀与尘埃,呜咽着掠过唐军连绵的营盘,吹动后勤总理衙门外高悬的旗帜,发出扑啦啦的沉闷声响。 衙门内,烛火依旧通明。 王玄策伏案小憩,手下还压着未整理完的卷宗。 几名书记官强撑着精神,核对文书,眼底满是血丝。 连程咬金那般精力旺盛之人,此刻也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发出轻微的鼾声,只是眉头依旧紧锁,仿佛在梦中仍在砍杀敌人。 唯有诸葛亮,依旧坐于案前,羽扇轻搁一旁,手指缓缓划过舆图上那几个被重点标记的核心州府,眸光深邃,似在推演着下一步的动向与可能遇到的阻力。 陈曦独立于窗前,负手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军营中的灯火在远处连成一片,如同星落大地,却驱不散这方天地的沉重与压抑。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无质却冰冷彻骨的恶意,正从山东大地的四面八方,从那一个个传承了千年的古老宅邸深处,弥漫而来,如同潮水般不断上涨,逐渐凝聚,最终将这座军营,将他本人,牢牢锁定。 “终于…忍不住了么?” 陈曦心中默念,眼神平静无波,唯有眼底最深处,一丝冰冷的寒芒如同星核般缓缓旋转。 他能感觉到,周遭的天地法则正在发生极其细微却坚定的改变。 一种无形的屏障,正借助夜色与地脉的流转,悄然生成,将这片区域与外界隔离开来。 并非强大的物理隔绝,而是更为玄妙的针对神念气运乃至大道感应的遮蔽与扭曲。 于此屏障之内,无论发生何等惊天动地的争斗,外界看来,或许依旧是风平浪静,甚至更为死寂。 “隔绝天地,欲行那逆天伐圣之事…倒是好大的手笔。”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果然,这些千年世家,底蕴绝非明面上那点势力。 这些老怪物,平日里绝不会轻易干预凡俗之事,以免沾染因果,动摇自身位格或家族长远气运。 但一旦被逼到绝境,其反扑将是毁灭性的。 今夜,他们显然已达成共识,要不惜代价,将自己彻底抹杀! “嗡——” 就在此时,夜空深处,仿佛有无形的琴弦被拨动。 七道模糊不清却蕴含着截然不同古老气息的光柱,自山东大地上七个不同的方向冲天而起,无视物理距离,于极高天穹之处交汇! 刹那间,一道覆盖方圆百里的巨大无形结界彻底成型! 结界之内,风停了,虫豸噤声,连军营中的灯火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所有士卒、民夫,乃至程咬金这等沙场猛将,都莫名感到心头一沉,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却又不知缘由,只归咎于连日疲惫。 衙门内,诸葛亮羽扇猛然一顿,霍然抬头,望向窗外夜空,温润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与凝重! 王玄策猛地惊醒,茫然四顾,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程咬金也嘟囔着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斧头: “娘的,怎么突然这么憋得慌?” 子业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曦身后半步,依旧沉默,但周身气息已如绷紧的弓弦。 唯有陈曦,仿佛毫无所觉,依旧静静站着。 但他体内那浩瀚如海的亚圣浩然气,已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开始缓缓沸腾蓄势。 栖霞洞天深处,问道峰巅,陈曦本体双眸豁然睁开,周身紫金神芒流转,与外界化身感应彻底同步。 周天星辰镇界大阵无声加速运转,108处阵基嗡鸣,引动周天星力,化为无形屏障,笼罩住洞天与外界书院的核心。 九曲黄河阵仿制阵盘自袖中滑入掌心,温热之感传来。 “来了。” 陈曦轻声道。 话音未落—— “咚!!”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沉重到极致的钟鸣,猛地自九天之上炸响! 声波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轰击在神魂层面,撼动大道根基! 衙门内,除陈曦与子业外,所有人包括诸葛亮,皆在这一瞬间面色一白,神魂摇曳,眼前发黑,仿佛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 程咬金闷哼一声,险些栽倒,猛地扶住桌案,眼中爆发出骇然与暴怒: “敌袭?!” 然而,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 那巨大的结界光幕之上,波纹荡漾,七道形态各异、却皆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身影,缓缓凝聚、降临! 并非真身,皆是投影化身! 居中一位,身着东汉官袍,头戴进贤冠,面容古拙,眼神冰冷如同万载寒冰,周身缭绕着浓郁的王朝气运与律法之力,乃是崔氏某位官至三公的先祖! 其手中虚托着一方古朴残破却散发着禁锢万物审判众生气息的官印虚影禁器,律法石砧! 左侧一位,身披星辰道袍,白发垂肩,眼眸开合间似有星河流转,乃是卢家一位曾入道门、精研阵法的老祖! 其身前悬浮着一面布满了裂痕、却依旧能引动周天星力、颠倒阴阳的罗盘,禁器浑天星盘! 右侧一位,赤面长须,身着武将铠甲,煞气冲天,乃是郑家一位以武封神、杀伐无数的先祖! 其手中握着一柄血迹斑斑、仿佛有无尽冤魂哀嚎的青铜战戈,禁器泣血戈! 再两侧,有王家一位手持散发着腐朽书香、却能污人元神、裂人道基的残卷的书生。 有李家一位操控着九枚燃烧着幽冥鬼火、专烧气血寿元的骨钉的老妪。 有赵家一位拨动一张无声无息、却能切割空间、断裂因果的琴弦的乐师。 还有一位周身笼罩在阴影中、气息最为诡异、手持一面能映照人心弱点、引动心魔的暗镜的未知存在! 七道化身,七件散发着禁忌气息、明显付出巨大代价才能短暂驱动的古老禁器! 这等阵容,这等手笔,只为对付一人! 可见这些千年世家,对陈曦的忌惮与杀意,已到了何等程度! “陈曦!” 那居中的东汉官袍老者投影率先开口,声音如同滚滚雷鸣,带着审判一切的威严与冰冷杀意,震得整个结界都在颤抖。 “黄口小儿,窃据亚圣之位,不行教化之道,反持匹夫之勇,以格物之名,行酷吏之事,搅乱山东,动摇国本,其罪当诛!” 那星辰道袍的老者接口,声音缥缈却带着刻骨的怨毒:“今日,吾等便代天行罚,抹除你这离经叛道、祸乱纲常之孽障!以此禁器,断你道基,毁你圣位,将你这异数,彻底从天地间抹去!” 那武将投影更是直接,泣血戈一指,煞气如同血海滔天,怒吼道:“与他废话作甚!结七绝灭圣阵!杀!” 七道投影瞬间移动,占据北斗七星方位,七件禁器光芒大放,彼此气机勾连,瞬间结成一座玄奥、森然、散发着绝对毁灭气息的绝世凶阵! 律法石砧高悬于顶,垂下万道灰蒙蒙的光丝,禁锢空间,镇压法则,削弱陈曦与天地之间的联系! 浑天星盘疯狂旋转,引动结界内星辰之力紊乱、颠倒,形成无数空间褶皱与陷阱,更试图干扰陈曦的神念推演! 泣血戈划破长空,带着凄厉的尖啸,化作一道血芒,直刺陈曦眉心,煞气侵蚀神魂! 那腐朽书卷哗啦啦展开,无数散发着污秽气息的黑色文字如同潮水般涌向陈曦,欲污染其浩然正气! 九枚幽冥鬼火骨钉无声无息地没入虚空,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钻出,直射陈曦周身要害大穴! 那无形琴弦拨动,一道道透明却锋利无匹的空间之刃,切割而至,断因果,绝生机! 七绝灭圣! 这绝非虚言! 此阵配合七件禁器投影,其威能已完全超越了人间界限,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别说亚圣,便是真正的大罗金仙在此,猝不及防下,恐怕也要吃个大亏,甚至有陨落之危! 这些千年世家,为了杀陈曦,已是赌上了压箱底的底蕴,不惜损耗先祖英灵的本源与家族积累的古老气运来驱动禁器! 面对这毁天灭地毫无死角的绝杀之局—— 陈曦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那七道携滔天杀意而来的恐怖投影与禁器,脸上非但无惧,反而露出一丝…讥诮。 “等的就是你们。” 他轻声自语。 随即,一步踏出! 并非后退,而是向前! 迎向那漫天杀劫! 周身那一直压抑内敛的浩瀚浩然气,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 “轰隆!!” 璀璨夺目、堂皇正大、蕴含着格物穷理、知行合一意志的紫金色浩然正气,如同实质的光柱,冲天而起,瞬间冲破了律法石砧的灰蒙压制,照亮了整个结界! “言出法随,界定法则——此间,邪祟退散,禁法失灵!” 陈曦开口,声音如同天道律令,言出法随! 那汹涌而来的污秽文字狂潮,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瞬间消融蒸发! 那无声无息钻出的幽冥鬼火骨钉,在距离陈曦三尺之外,骤然凝固,其上燃烧的鬼火剧烈摇曳,仿佛被无形之力死死按住,寸进不得! “什么?!” “他的浩然气…怎能如此精纯磅礴?竟能硬抗禁器之威?” 七道投影齐齐震动,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变阵!全力催动禁器!不要留手!” 东汉官袍老者投影怒吼,双手虚托,那律法石砧光芒再盛,无数代表着律法枷锁的符文如同暴雨般落下! 浑天星盘疯狂运转,几乎要崩碎,强行扭曲此地方圆百里的地火水风! 泣血戈血芒暴涨,化作一条咆哮的血龙! 其余禁器也纷纷光芒大作,显然开始不顾损耗,透支本源力量! 七绝灭圣阵的威力陡然再提升一个层级! 整个结界内部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崩裂,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要彻底化为混沌! 衙门之内,诸葛亮等人虽被陈曦的浩然气护住,依旧感到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压力之大,远超想象! 程咬金怒吼连连,却根本无法插手这种层次的战斗。 王玄策脸色惨白,死死握着笔,指甲掐入掌心。 子业周身气息提升到极致,挡在诸葛亮等人身前,目光死死盯着战场。 就在这毁天灭地的攻击即将彻底吞没陈曦的那一刻—— 陈曦眼中寒芒暴涨,一直负于身后的左手猛然抬起! 掌心之中,一枚不过巴掌大小看似古朴无奇却蕴含着能令金仙陨落大道沉寂的恐怖气息的阵盘,骤然抛出! “九曲黄河——起!” “哗啦啦!!” 仿佛有无尽黄河之水自虚空之中奔腾而出,浑浊浪涛席卷天地! 一尊混元金斗的虚影于浪涛之中沉浮不定,散发出消弭仙力削落顶上三花闭除胸中五气的无上伟力! 虽只是仿制阵盘,只得一丝真意,但其位格之高,远超这些依靠家族香火和气运催动的残缺禁器! 九曲黄河大阵,专克神仙道果,擅削修为法力! 此阵一出,那七件原本凶威赫赫的禁器投影,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光芒骤然黯淡,发出的攻击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浑浊的黄河浪涛一卷,便消散无形! 甚至连那七道投影本身,都开始剧烈波动,变得模糊不清,其力量被黄河大阵飞速消磨、汲取! “那…那是什么?!” “九曲黄河?!这怎么可能?!此阵早已失传!他怎会…” “不好!快退!” 七道投影发出惊恐的怒吼,再也顾不得攻击,疯狂催动力量,想要挣脱黄河浪涛的席卷,逃离此地! 然而,一旦入得九曲黄河阵,便是大罗金仙也难脱身,何况只是几道依靠禁器显化的投影? 浪涛卷过,星辰道袍老者的浑天星盘最先哀鸣一声,崩碎开来,其投影惨叫消散! 接着是那腐朽书卷,被河水一泡,化为烂泥! 幽冥骨钉、无形琴弦、暗镜…接连在黄河浪涛中崩解! 泣血戈所化血龙挣扎咆哮,最终也被金斗虚影一照,煞气尽消,化为凡铁,坠落尘埃! 最后,只剩下那东汉官袍老者的律法石砧还在苦苦支撑,但其上的光芒也已黯淡到了极点。 陈曦踏浪而行,如同主宰此间天地的神祇,一步步走到那投影面前,目光冰冷: “回去告诉那些老不死。” “人间之事,人间律法自会裁决。谁敢再越界插手…” 他伸手,轻轻一点那律法石砧虚影。 第154章 软硬兼施 夜色褪尽,晨光熹微。 当第一缕金红色的阳光刺破东方的云层,洒在唐军连绵的营盘和后方那略显凌乱的总理衙门时,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肃杀与紧绷,如同被阳光蒸发的露水,悄然散去。 衙门内,烛火燃尽,只余青烟袅袅。 程咬金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豹眼环顾四周,似乎还在确认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绝杀是否只是一场幻梦。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洒满阳光一切如常的景象,以及身前陈曦那依旧挺拔如松却更添几分深不可测意味的青衫背影时,才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彻底回过神来。 “他娘的…真…真就结束了?” 他喃喃自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七道恐怖投影带来的冰冷杀意。 王玄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迅速检查着案上的笔墨纸砚,发现竟无一损毁,只是记录昨夜情景的纸张上,墨迹似乎都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深吸一口气,立刻开始埋头疾书,要将那亚圣挥袖破禁器,黄河浪卷老祖宗的惊天一幕详实记录下来,手臂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诸葛亮缓缓自座椅上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葛衣,走到陈曦身侧,与他一同望向窗外复苏的大地。 羽扇轻摇,眼中残留着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世情的叹服与欣慰。 “雷霆一击,荡涤妖氛。山长昨夜之举,非但破其杀局,更是彻底击碎了山东世家最后一丝侥幸与依仗。” 诸葛亮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亮,叹为观止。” 陈曦缓缓转过身,面色如常,仿佛昨夜那场足以让大罗陨落的战斗于他而言只是随手拂去衣上尘埃。 他目光温润,扫过程咬金、诸葛亮、王玄策以及无声出现的子业,淡淡道: “疥癣之疾已除,接下来,该办正事了。” 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水银,早已悄无声息地漫过方圆数百里的山东大地。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传承千年、深宅大院的祖地深处,弥漫着的不再是之前的怨毒、算计和蠢蠢欲动,而是一种死寂般的恐惧与彻底的绝望。 博陵崔氏祖宅,那间深邃的地下密室内,七盏长明灯已然熄灭六盏,仅存的一盏也灯焰微弱,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湮灭。 崔九面如金纸,瘫坐在祭坛前,眼神空洞,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周身缭绕着散不去的反噬气息与惊惧。 再无任何指令传出,唯有死一般的沉默。 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情形大抵相同。 一道道最严厉、最绝望的封口令通过血脉秘法急速传向各房各支:蛰伏! 不惜一切代价蛰伏! 严禁任何形式的挑衅与违逆! 全力配合东征大军一切所需! 违令者,逐出家族,生死不论! 那些平日里在州县颐指气使与世家牵连颇深的官员,更是如同惊弓之鸟,天不亮便已守在衙门门口,捧着账册文书,脸色惨白,等待着最终的审判,再无半分往日骄矜。 千年世家,盘根错节,傲岸不屈,此刻,终于在绝对的力量和碾压式的手段面前,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恨意依旧深埋,但更多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无力。 他们终于明白,这位年轻的亚圣,其手段、其底蕴、其决断,远超他们想象极限,绝非他们所能抗衡。 再挣扎,唯有族灭人亡一途。 陈曦感受到这弥漫于山东地界的恐惧与臣服,微微颔首。 目的,已然达到。 逼得太紧,狗急跳墙,虽不惧,却难免横生枝节,延误东征大局。 如今杀威棒已足够沉重,是时候,递出那颗胡萝卜了。 “玄策。” 陈曦开口。 “学生在!” 王玄策立刻放下笔,躬身应道,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 “拟两份文书。” 陈曦语气平稳,条理清晰。 “第一份,以山东道行军参军、总督后勤事宜的名义,发往山东、河北各州县。内容如下:前番核查,乃为整肃纲纪,确保东征大业,不得已而为之。今首恶已惩,余者惶恐,非本官所愿见。陛下仁德,念尔等世家大族,于地方教化、文脉传承素有贡献,并非全无功劳。” 他略微停顿,给予王玄策记录的时间,继续道: “故,特此明示:即日起,以往些许瑕疵,若无人再告,本官可暂不深究。眼下东征乃国朝头等大事,凡各家族、各州县官员,若能倾力配合大军粮草转运、民夫征调、地方维稳等事宜,保障前线无后顾之忧,便是将功折罪,便是于国有功! 待东功成,凯旋之日,本官自会据实上奏陛下,按功行赏,绝不埋没任何一份功劳。过往种种,亦可酌情宽宥,准予戴罪立功。” 王玄策笔下如飞,字字句句,皆清晰记录,心中已明了山长之意。 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些世家:老实干活,以前的事可以暂时不提。 干得好,不仅没事,还有奖赏,若再阳奉阴违,新账旧账一起算! “第二份文书,以我私人名义,分别致函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当代家主。语气可稍缓和,但立场不变。 重申国事为重,东征为先。告知他们,昨夜之事,我已了然,然我并不愿多见血腥,动摇地方。 望其等好自为之,约束子弟,莫要自误。若愿助军,前尘可暂揭过,战后论功,我必秉公处置,许其等一个将来。若仍执迷…呵。” 一声轻呵,未尽之意,却比任何威胁都更具分量。 王玄策心神领会,重重点头: “学生明白!定将山长之意,准确传达!” “速去办吧。用印后,以六百里加急,即刻发出。”陈曦吩咐道。 “是!”王玄策捧着墨迹未干的文书,快步而出,安排信使。 程咬金在一旁听着,挠了挠大头,咧开嘴笑道: “小子,你这手软硬兼施,玩得溜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嘿嘿,这下看这帮龟孙子还敢不敢耍花样!俺看他们得哭着喊着来送粮了!” 诸葛亮羽扇轻摇,含笑补充: “山长此举,深合兵法之要,攻心为上。既显雷霆手段,立下无上威严,又网开一面,给予出路,消弭其死战之心。如此,山东大局定矣。后方安稳,卫公前方用兵,便可再无后顾之忧。” 陈曦微微颔首:“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东征乃举国之战,内部能稳则稳,不宜过度消耗。待战事平定,江山稳固,再行深化改革,彻底厘清这些积弊不迟。”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仿佛已看到了幽州方向那滚滚东去的铁流。 他知道,经此一役,山东世家这颗毒瘤,虽未彻底根除,但其恶性已被暂时遏制,至少在东征期间,绝不敢再兴风作浪。 甚至,为了将功折罪,为了战后那酌情宽宥和按功行赏的希望,他们反而会动用其全部的能量和资源,来保障大军后勤。 这,便足够了。 至于战后…陈曦眼底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格物大道推行,科举制度完善,寒门崛起…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这些旧时代的庞然大物,若不能顺势而变,终究会被扫入历史的尘埃。 今日暂留余地,亦是给时代以时间,给变化以空间。 不久之后,由陈曦签署并加盖了参军金印与皇帝金牌副印的公文,以及那几封措辞微妙却分量极重的私信,便由精锐信使带着,如同插上翅膀般,飞向山东、河北各州县,飞向那几家千年世家的深宅大院。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荡开涟漪。 那些原本惶惶不可终日、等待着最后审判的官员和世家主事人们,在接到公文的那一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恐惧之后,是巨大的错愕,随即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们读着那公文上首恶已惩、暂不深究、将功折罪、按功行赏、酌情宽宥的字眼,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尤其是那几大世家的家主,在收到陈曦私信,看到昨夜之事,我已了然、不愿多见血腥、许其等一个将来等语句时,更是后背冷汗涔涔,同时又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一丝微弱的希望。 亚圣之威,不可匹敌。 但其行事,似乎…并非赶尽杀绝,仍留有一线余地? 只要…只要听话,只要好好干活? 几乎是立刻,一道道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指令从各大世家的核心层发出: 停止一切对抗! 家族所有资源,无条件向大军东征倾斜! 各地粮仓,全力保障供应,若有短缺,以家族私库填补! 族中子弟、依附的乡绅,全部动员起来,协助维持地方,保障粮道畅通! 谁敢在此事上懈怠、甚至暗中使绊子,族规处置,绝不姑息! 态度转变之快,之彻底,令人瞠目结舌。 先前还是阳奉阴违,推诿扯皮,此刻却变成了争先恐后,唯恐落后。 原本滞涩的粮草转运体系,瞬间变得高效顺畅起来。 各州县官员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亲自督阵,清点粮秣,征调民夫,修缮道路,效率比平日高了数倍不止。 程咬金很快便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原本需要他瞪着眼拍着桌子甚至威胁动斧头才能勉强推动的事情,现在往往只是一道公文下去,下面便办得妥妥帖帖,甚至超额完成。 报上来的账目清晰了许多,运来的粮草质量也显著提升,征调来的民夫中,青壮的比例明显增加。 “嘿!真他娘的稀奇!” 程咬金看着最新送来的粮草入库清单,啧啧称奇。 “这帮孙子,果然都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子川你这顿揍,算是把他们彻底打明白了!” 诸葛亮看着各地发回的汇报,羽扇轻摇,笑容意味深长: “非但打明白了,更是给了他们一个盼头。为了这个战后论功行赏的盼头,他们此刻怕是比谁都希望东征大胜。” 衙门内的气氛,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文书参军们虽然依旧忙碌,但眉宇间的凝重和紧张已渐渐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效运转的专注。 陈曦坐镇中枢,处理着各类文书,协调着各方关系,神态一如既往的平静。 大局,已定。 他端起阿福新沏的热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眸。 接下来,便是耐心等待,等待前线捷报,等待这场国运之战的最终结果。 而他,已为这场大战,扫清了后顾之忧,夯实了最坚实的基础。 【叮!以雷霆手段慑服世家,旋即施以怀柔,给予出路,彻底稳定山东大局,保障东征后勤无忧。刚柔并济,深谋远虑,稳如泰山,深合稳健之道,稳健经验值+4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3483!】 第155章 上前线 山东后方渐定,阴霾尽扫,粮道畅通无阻。 总理衙门内虽依旧忙碌,却已不复前几日的肃杀紧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效运转的井然有序。 陈曦坐镇中枢,处理各地汇总文书,协调调度,举重若轻。 诸葛亮羽扇轻摇,从旁辅佐,查漏补缺,将后勤诸事梳理得井井有条。 程咬金则乐得清闲,每日巡视粮仓,检校军械,看着那源源不断质量数量皆远超从前的粮草物资顺利入库发往前线,咧开的大嘴便没合拢过。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封加盖着皇帝玉玺印记 以秘法传送的鎏金密函,穿越千山万水,悄无声息地落入陈曦手中。 拆开火漆,展开信笺,其上字迹铁画银钩,蕴含着真龙天子的威严与一丝难以掩饰的赞赏: “朕闻山东事定,宵小慑服,粮秣充盈,道路无阻,心甚慰之。” “子川以亚圣之尊,行霹雳手段,怀菩萨心肠,刚柔并济,速定大局,实乃国之柱石,朕之肱骨。药师前方亦传书,言后勤无忧,军心大定,此皆子川之功也!” “待东征凯旋,朕必于太极宫中,亲为子川把盏,论功行赏,酬此大功!” 字里行间,透着李二陛下难得的激动与推心置腹。 山东世家这颗毒瘤困扰朝廷非止一日,历代帝王皆想根除却投鼠忌器,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借东征之势,被陈曦以雷霆万钧又精准无比的手段暂时制服,不仅保障了战争命脉,更为日后彻底解决世家之患打下了坚实基础,李二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陈曦阅毕,面色平静,将密函置于案上,并无太多得色。 于他而言,此事不过是为推行格物大道、稳固书院根基、助大唐崛起而扫清的一道障碍罢了,份所当为。 诸葛亮瞥见密函内容,羽扇轻摇,含笑颔首: “陛下慧眼如炬,赏罚分明。山长经此一役,于朝中威望,已非寻常。” 程咬金凑过来瞧了一眼,哈哈大笑道: “陛下说得对!小子,你这功劳可是实打实的!等回了长安,俺老程非得让你请客,喝光你书院藏的好酒不可!” 就在这后方局势初定,气氛稍显轻松之际—— “报!” 一名风尘仆仆、背插三根赤羽的军中斥候,如同旋风般冲入衙门,单膝跪地,声音急促而洪亮: “启禀参军!大总管八百里加急军令!”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 陈曦剑眉微挑:“讲。” 斥候喘息稍定,朗声道: “大总管令:我军已抵辽东前线,与高句丽斥候已有数次接触。高句丽军依仗地利,坚壁清野,据守山城,其军中似有邪异修士活动,施展妖法,令我军前锋数次受挫,虽损失不大,然士气稍受影响。” “大总管言,参军精通格物,或可于军械、破阵、乃至应对邪法之上,有所建树。且参军既为东征参军,亦需亲临战阵,积累功勋,方不负陛下厚望。” “特令参军接令后,即刻轻装简从,奔赴辽东南苏木底城前线大营报到,参赞军机,助破敌城!不得有误!” 军令如山,字字清晰。 衙门内刚刚轻松些许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程咬金笑容僵在脸上,豹眼一瞪: “啥?让子川去前线?还是南苏城那鬼地方?药师搞什么名堂?那里邪门得很!” 诸葛亮羽扇亦是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轻声道: “卫公此令,虽有借重山长之能之意,然更深一层,亦是爱护提携。山长虽立大功于后方,然终究需军功傍身,方能于朝堂真正立足,封侯拜相,名正言顺。只是…此时前线恐已刀兵相见,凶险异常。” 陈曦默然,接过那封写着李靖手令的绢书,其上字迹沉稳刚劲,透着不容置疑的统帅意志,末尾更是加盖了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的虎头金印。 他心中明镜一般。 李靖此举,确是一片好意。 自己以亚圣之尊书院山长身份入朝,虽得陛下信重,但终究欠缺实实在在的战场功勋。 于大唐这等重视军功的王朝而言,此乃根基短板。 李靖这是要趁此东征之机,将自己调至前线,哪怕只是参赞军机,只要在破城克敌中有所表现,便是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军功,日后地位将更加稳固无人可撼动。 且李靖信中虽未明言,但应对邪法四字,已然点出前线遇上了非常之敌,或许正需自己这亚圣的浩然正气与格物手段。 于公于私,此令皆无可推拒。 “我知道了。回复大总管,陈曦接令,即刻启程。” 陈曦收起军令,语气平稳无波。 “是!”斥候行礼,快步离去。 “子川,你真要去?” 程咬金一把拉住陈曦,脸上满是担忧。 “那高句丽弹丸小国,打仗不咋地,可阴险玩意不少!尤其擅长些巫蛊邪术、驱使山精野怪,防不胜防! 俺老程当年随陛下征讨时,就吃过亏!你虽修为高,但战场之上,乱箭横飞,煞气冲天,什么古怪事都可能发生!” 陈曦微微一笑,拍了拍程咬金粗壮的手臂: “程伯伯放心,曦自有分寸。既入行伍,岂有畏战不前之理?更何况,大总管相召,必有深意。” 他转头看向诸葛亮:“先生,后方之事,便暂且托付于您与程伯伯了。粮草调度,地方维稳,按既定方略行事即可。若有急事,可通过此书院的传讯玉简联系于我。” 说着,取出一枚散发着微光的玉简递给诸葛亮。 诸葛亮双手接过,郑重道: “山长放心前去,亮必竭尽所能,与卢国公稳守后方,绝无疏漏。前线凶险,万望山长务必珍重。” “子业,玄策。”陈曦又道。 “师尊。” “山长!” 子业与王玄策立刻上前。 “即刻准备,半时辰后出发。” “是!” 子业毫无异议,转身便去准备车马。 王玄策则激动得脸庞微红,大声应下,能随山长亲临前线,于战火中实践格物之学,正是他梦寐以求之事! 陈曦目光扫过衙门内诸人,最后对程咬金道: “程伯伯,处默和怀仁如今在何处?大总管军令中提及,可由我自行调用部分精锐随行护卫。” 程咬金虽万分不舍担忧,却也知军令如山,嘟囔道: “处默那小子应该在校场操练他那营兵,怀仁在清河那边押运新一批军械,快回来了。俺这就让人叫他们过来!” 不多时,程处默与李怀仁便疾步赶来。 程处默甲胄未卸,满头大汗,闻言要去前线,非但无惧,反而兴奋异常,摩拳擦掌: “太好了!终于能真刀真枪干一场了!在这后方憋屈死了!子川兄,俺给你当先锋!” 李怀仁则相对沉稳,但眼中亦闪烁着战意,拱手道:“末将愿随参军前往!” 陈曦点头:“好,你二人各选五十名精悍亲兵,轻装简从,随我同行。” “得令!”两人轰然应诺,立刻转身去点选人马。 半个时辰后,后勤衙门之外。 一辆加固过的青幔马车已然备好,拉车的换成了四匹神骏的战马。 子业驾车,沉默如磐石。 王玄策换上了一身轻便皮甲,背负行囊,内里塞满了记录用的纸笔、简易测绘工具以及一些书院新制的疗伤解毒丹药,神情激动又紧张。 程处默与李怀仁各自骑在雄骏战马上,身后百名精锐骑兵肃立,人人剽悍,眼神锐利,透着一股百战余生的煞气,正是程、李二将的家底精锐。 程咬金亲自送出门来,看着即将奔赴前线的陈曦几人,尤其是自己的宝贝儿子,那张粗豪的脸上再也掩不住浓浓的担忧。 他拉着陈曦的手,又拍拍程处默的肩膀,声音前所未有地凝重,反复叮嘱: “小子,处默,怀仁,还有子业和小王先生,你们都给俺听好了!到了前线,一切听子川和药师的将令,万万不可莽撞!” “尤其是你,处默!收收你那火爆性子!高句丽那帮孙子,正面打不过,就爱玩阴的!那些邪门歪道,防不胜防!” 程咬金豹眼圆睁,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压低声音道: “俺跟你们说,那鬼地方,山高林密,沼泽遍地,瘴气毒虫都是寻常。 他们那些巫师,能驱使毒蛇猛兽,能用瘴气布阵,让人莫名其妙就浑身无力,甚至自相残杀!” “还有更邪乎的!据说能唤来山鬼精怪,无形无质,专吸人精气!甚至能用邪法诅咒,让人倒霉透顶,喝凉水都塞牙,战场上流矢都专找你心窝子钻!” “你们记住,但凡感觉不对劲,头晕眼花、心慌气短、或者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别硬撑,立刻后撤,找随军医官,或者直接找子川!子川是亚圣,浩然气专克这些魑魅魍魉!” 他絮絮叨叨,恨不得将自己当年吃过的亏、听过的传闻全都灌进几人脑子里。 程处默听得有些不耐烦,却又不敢反驳老爹,只得连连点头: “知道了爹,啰嗦啥,俺晓得厉害!” 李怀仁则郑重拱手:“卢国公放心,末将等定谨记于心,绝不轻敌冒进。” 王玄策更是将程咬金的话牢牢记在心中,暗道这些皆是宝贵的战场经验,需详细记录。 陈曦看着程咬金那真情流露的担忧,心中微暖,沉声道: “程伯伯所言,曦已牢记。此去必当谨慎,不会轻易涉险。后方之事,还需您与诸葛先生多多费心。” “放心吧!有俺和老葛在,乱不了!” 程咬金拍着胸脯保证,最后重重拍了拍陈曦的肩膀,“一切…保重!俺等你们凯旋!” “出发!” 陈曦不再多言,转身登车。 子业一抖缰绳,四匹战马迈开铁蹄,拉动马车,向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程处默、李怀仁率领百骑精锐,拱卫前后,烟尘荡起,蹄声如雷,惊破原野的宁静。 程咬金独立于辕门之外,望着那远去的烟尘,久久不语,粗豪的脸上写满了牵挂。 直到队伍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才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回衙,嘴里依旧嘟囔着: “可千万…别出事啊…” ………… 车辚辚,马萧萧。 队伍离开后方大营,一路向东北疾行。 越往北,地势渐崎,民风渐显彪悍,沿途所见村镇,亦多了几分边塞的苍凉气息。 空气中,似乎已隐隐传来远方战场的铁血煞意。 马车内,陈曦闭目凝神,神念却早已如同蛛网般铺散开去,与天地交感,推演着前方战局与可能遇到的阻碍。 王玄策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器具,偶尔透过车窗,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连绵山峦,那是辽东的地界,也是即将到来的战场。 他心中既怀憧憬,亦存敬畏。 程处默与李怀仁一左一右,护持在马车两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们都深知,卢国公的叮嘱绝非危言耸听。 高句丽,小邦而据险地,其诡异邪法,乃是大唐将士用无数鲜血换来的教训。 此行,绝非坦途。 然而,无论是沉稳的李怀仁,还是跳脱的程处默,亦或是紧张的王玄策,目光掠过那辆平稳前行的马车时,心中便会安定数分。 只因车内那人,是陈曦。 是身负亚圣修为,一言喝退邪佛,挥手镇压世家老祖的颍川陈曦! 有他在,前方纵有千般邪祟,万般险阻,似乎…亦不足为惧。 队伍速度极快,卷起烟尘,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射向那煞气冲天的辽东前线。 山雨欲来风满楼。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156章 敌袭! 车马辚辚,向北疾行。 离开山东腹地,越往北去,地势渐见崎岖,草木亦显疏朗。 空气中那份属于中原的温润文华之气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边塞特有的苍茫与肃杀。 官道两旁,沃野千里变为起伏的丘陵,远处山峦如黛,连绵不绝,仿佛匍匐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这支南来的队伍。 程处默与李怀仁一左一右,护持在陈曦的马车两侧,百名精锐骑兵散于前后,斥候早已放出数里,人人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任何可疑的动静。 越是靠近前线,气氛便愈发凝肃。 王玄策坐在车内,透过车窗缝隙望着外面飞速掠过的景色,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勾勒着可能遇到的地形与应对策略,既紧张又兴奋。 唯有陈曦,依旧闭目端坐,气息沉静如古井深潭,仿佛外界一切皆与他无关。 但其浩瀚如海的神念,早已如水银泻地般铺散开去,笼罩方圆数十里,与天地交感,细细感知着每一寸土地、每一缕风气的变化。 《文王后天六十四卦》于心海中自行推演,吉凶祸福,隐隐映照。 子业稳坐车辕,看似寻常车夫,黝黑平凡的脸上毫无表情,唯有一双眸子深处,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沌之色,仿佛能洞穿虚妄,直见本源。 手中的缰绳松紧有度,四匹战马奔走如飞,却平稳异常。 队伍一路疾行,已过辽州,进入辽东都督府地界。 此地汉时曾设郡县,然经年战乱,胡汉杂处,城郭凋敝,田野荒芜,唯有前朝征伐留下的残破烽燧与废弃军垒,如同累累白骨,散落在山野之间,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根据舆图与军报,再往前百余里,便是此次东征的前线重镇南苏木底城区域。 高句丽凭借此城及周边山险,构筑防线,负隅顽抗。 “参军,前方十里便是鸡鸣谷。” 李怀仁策马靠近车窗,沉声禀报。 “此谷地势险要,两侧山高林密,中有狭道,长约三里,乃通往南苏方向的必经之路。大总管军报曾提及,我军斥候于此地数次遭遇高句丽游骑袭扰,需万分小心。” 车内,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温润神光一闪而逝,淡淡道: “知道了。传令下去,入谷后加倍警惕,弓弩上弦,斥候再探远五里。” “是!”李怀仁领命,立刻安排下去。 军令传达,队伍气氛瞬间更加紧绷。 骑兵们纷纷检查弓弩箭矢,刀剑出鞘半寸,队伍收缩,护着马车,速度稍缓,向着那如同巨兽开口般的山谷行去。 鸡鸣谷口,怪石嶙峋,枯藤老树盘绕,风声穿过岩缝,发出呜咽般的异响,更添几分阴森。 程处默金睛圆睁,握紧了手中马槊,嘀咕道: “这鬼地方,一看就不是善地!俺感觉后颈凉飕飕的!” 王玄策亦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悸,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窥视着,忍不住紧了紧衣襟。 陈曦神色不变,指尖在膝上轻轻一点。 子业驾驭马车,速度不变,率先踏入谷中狭道。 队伍随之而入。 谷内光线顿时暗淡下来,两侧峭壁如削,高耸入云,投下巨大的阴影,仿佛要将这渺小的队伍彻底吞噬。 脚下道路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有些湿滑,布满苔藓,马蹄踏上去,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在幽静的山谷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浓,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冰冷的恶意。 程处默李怀仁等人屏息凝神,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两侧崖壁上的每一处可疑阴影,每一丛灌木。 然而,除了风声,一无所获。 太安静了。 连常见的鸟雀虫鸣都消失不见。 仿佛整座山谷都已死去。 队伍行至山谷中段,最是狭窄险要之处。 突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如同钢针划破琉璃的异响,自极高处的崖顶传来! 声音未落,两侧峭壁之上,毫无征兆地亮起无数点幽绿惨白猩红的光芒! 密密麻麻,如同骤然睁开的无数鬼眼,瞬间布满了整个崖壁,死死锁定了下方的唐军队伍! 浓烈至极的妖气、鬼气、煞气混合着一种古老蛮荒的邪恶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席卷而下! “敌袭!结阵!” 李怀仁瞳孔骤缩,厉声怒吼,声震山谷! 百战精锐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几乎在光芒亮起的瞬间,外围骑兵已然勒马转身,盾牌举起,长矛对外,瞬间结成一个圆阵,将马车护在中央! 程处默怒吼一声,马槊指向崖顶,周身气血勃发,如同燃烧的火炉: “藏头露尾的鼠辈!给俺滚出来!” 然而,想象中的箭雨滚石并未降临。 那些闪烁的诡异光芒之后,传来一阵阵非人般的嘶吼、狞笑、以及晦涩拗口的咒语吟唱声! 下一刻,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发生了! 左侧崖壁上,那些幽绿光芒大盛,无数扭曲蠕动的阴影如同活物般剥离山体,化作一头头似狼非狼、似蛇非蛇、完全由阴影和怨气构成的怪物,悄无声息地扑了下来!它们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岩石覆盖上寒霜! 右侧崖壁上,猩红光芒暴涨,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一个个模糊不清、穿着残破高句丽军服却面色青白、眼冒红光的阴兵虚影,手持锈蚀的刀剑,发出无声的咆哮,如同潮水般涌下! 寒气刺骨,直侵神魂! 更有甚者,在那些惨白光芒闪烁处,浮现出数个身着古老巫袍、脸上涂满诡异油彩、手持骨杖或人皮鼓的高句丽巫师! 他们疯狂地舞动、敲击,口中念念有词,一股股扭曲、污秽、针对气血与魂魄的邪恶诅咒之力,如同无形的毒蛇,缠向下方每一个唐军士卒! 刹那间,妖影肆虐,阴兵过境,巫咒降临! 这绝非普通的伏兵! 这是融合了高句丽萨满邪术、战场煞气、以及不知从何处召来的山精鬼魅的绝杀之局! 专门针对修行者与军队的恶毒陷阱! 唐军结成的战阵,在那无形诅咒之力和妖鬼冲击下,竟微微晃动起来! 精锐士卒们虽勇悍,但面对这种超乎常理的攻击,依旧感到气血翻腾,头晕目眩,手脚发软,体内力量仿佛在快速流失! 战马更是惊恐地嘶鸣,人立而起! “稳住!是邪术!” 李怀仁大吼,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难,他感到自己的真气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程处默怒吼连连,马槊挥动,炽热的气血将扑到近前的几道阴影蒸发,但更多的妖影阴兵前仆后继,仿佛无穷无尽! 危机骤临!眼看这支精锐小队就要在这诡异邪术的围攻下损失惨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稳坐车辕,仿佛被吓呆了的车夫子业,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漫天扑下的妖魔鬼影、无形诅咒,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唯有一双眸子,骤然变成了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混沌之色!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虚无的混沌,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之前的蒙昧与终结! 他并未起身,只是淡淡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与…不屑,开口吐出一个古朴晦涩的音节。 音节不高,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律令! “定。” 言出法随! 并非儒家的言出法随,而是更接近于先天神魔掌控法则的本能! 那些扑到半空的阴影怪物、阴兵虚影,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按在了琥珀之中,保持着张牙舞爪的狰狞姿态,却动弹不得分毫! 整个鸡鸣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绝对寂静之中。 风停了,声灭了,连光影都仿佛不再流转。 所有的一切,都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绝对力量,强行镇压! 程处默的马槊还举在半空,李怀仁的怒吼还卡在喉咙,王玄策的惊恐还凝固在脸上,百名精锐骑兵还保持着结阵防御的姿态… 唯有思维,还在运转。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力量?! 子业? 子业那双混沌色的眸子,缓缓扫过两侧崖壁。 子业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左侧崖壁中段,一处看似寻常的凹陷处。 那里,隐藏着此间埋伏的统帅,一个身着华丽高句丽将领铠甲外罩黑色巫袍气息远比那些巫师深沉阴厉的中年男子。 他此刻正竭力运转某种隐匿秘法,试图融入山石阴影,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 在子业那混沌目光的注视下,他的一切隐匿手段都如同虚设,身形如同被强光照射,清晰地暴露出来。 子业伸出右手,对着那处虚空一抓。 “过来。” 平淡无奇的两个字。 那高句丽统帅只觉得周身空间猛然塌陷压缩,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攫住了他,眼前一花,天旋地转! 下一秒,他已然如同死狗一般,被重重摔在了马车前方的空地上,周身修为被彻底封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有眼珠因极致的恐惧而疯狂转动。 直到此时,子业眼中那混沌之色才缓缓褪去,重新变回那副平凡无奇的模样。 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轻轻一抖缰绳,仿佛在催促受惊的马匹。 “吁!” 随着他这一动作,那笼罩整个山谷的绝对静止力量瞬间消失。 风重新开始流动,光影恢复变换。 程处默一槊挥空,差点闪到腰。 李怀仁的怒吼终于喊了出来:“……稳住!!” 王玄策猛地喘过一口气,剧烈咳嗽起来。 百名精锐骑兵茫然地放下盾牌,看着空荡荡的山谷,以及突然出现在马车前那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高句丽将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敌人出现了? 又好像…被解决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那个依旧稳坐车辕、仿佛从未动过的车夫子业身上。 这个沉默如山气息普通的车夫,究竟是…何方神圣? 程处默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看子业,又看看地上那个明显身份不凡的高句丽俘虏,喉咙滚动了一下,想问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怀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看向马车的目光充满了更深沉的敬畏。 他终于明白,为何卢国公会如此放心让陈参军只带这么点人奔赴前线。 有这位深不可测的车夫在,千军万马恐怕也只是等闲! 更别说,还有陈曦这位稳如泰山,一直未曾出手的亚圣了! 车内,陈曦淡淡的声音传出,打破了死寂: “清理战场,检查伤亡。将此虏带上,继续赶路。”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覆灭一支军队的诡异伏击,于他而言,真的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 “啊?哦!是!” 程处默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跳下马,亲自带人将那摔得晕头转向修为被禁的高句丽统帅五花大绑,扔到一匹空置的战马上。 李怀仁指挥士卒快速检查四周,确认再无埋伏,亦无人员伤亡,只是几匹战马受了些惊吓。 队伍再次启程,速度更快。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的心态都已截然不同。 再无半分紧张担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底气与亢奋。 穿过鸡鸣谷,前方豁然开朗。 远处地平线上,已然能够看到连绵无际的唐军营垒,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冲天的铁血煞气与浩然军威如同实质,与高句丽方向弥漫的阴沉邪气分庭抗礼。 南苏木底城,已然在望。 第157章 大王城邪谋 青幔马车在百骑簇拥下,驶出鸡鸣谷,眼前豁然开朗。 但见远处平原之上,唐军营寨连绵如龙,旌旗蔽空,刀枪映日,一股冲天的铁血煞气混合着森严军威,化作肉眼可见的淡红色气运华盖,笼罩四方,与远方高句丽境内弥漫的阴沉邪气泾渭分明,分庭抗礼。 南苏木底城黑黢黢的轮廓已在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如同盘踞的凶兽,与唐军大营遥遥对峙。 队伍速度加快,直奔唐军大营辕门。 早有斥候飞马回报,辕门处号角长鸣,寨门洞开,一队精锐玄甲骑士奔出,护卫着数位将领迎上前来。 为首一人,并未顶盔贯甲,只着一身寻常青袍,身形清癯,面容古拙,唯有一双眼睛,开阖之间锐利如鹰,深邃如海,仿佛能洞彻世间一切虚妄,正是大唐军神,卫国公李靖! 其侧后方,跟着面带微笑、气质儒雅却隐含锋锐的英国公李绩,以及几位气息沉凝的行军总管。 “吁——” 子业轻轻勒住缰绳,马车平稳停下。 陈曦推门下车,青衫拂动,神色平静,对着迎上前来的李靖拱手一礼: “曦,奉大总管军令,前来报到。” 李靖快步上前,竟不等陈曦礼毕,便一把托住他的手臂,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难得地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与激动,上下打量着他,连声道: “好!好!来了就好!子川,你可是及时雨啊!” 他用力拍了拍陈曦的手臂,语气带着十足的感慨与推心置腹: “山东之事,我已尽知。快刀斩乱麻,刚柔并济,一举定鼎后方!此功甚伟!陛下闻之,亦欣喜若狂,连发三道密旨褒奖!如今前线正逢棘手之事,你能来,老夫心中这块大石,总算落了一半!” 一旁的李绩也笑着拱手: “陈参军,别来无恙。山东一役,堪称经典,令人叹为观止。如今军中皆知,我大唐有位能定后方、能克邪祟的陈亚圣了!”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敬佩。 陈曦淡然一笑:“卫公、英公过誉了。分内之事,不足挂齿。倒是途中偶遇些许跳梁小丑,耽搁了些许时辰,还擒得一虏,请卫公发落。” 说着,侧身示意。 程处默和李怀仁立刻将那个被五花大绑、修为禁制神色萎靡惊惶的高句丽统帅押了上来,重重摔在地上。 “哦?” 李靖目光如电,瞬间落在那俘虏身上,只是略一打量,眼中便爆出精光。 “此人服饰…是高句丽莫离支渊盖苏文麾下的亲信大将,号称鬼巫的崔正秀!专司阴私邪法!你等在何处擒得他?” “回大总管,就在后方鸡鸣谷。” 李怀仁抢先禀报,语气中仍带着一丝后怕与兴奋,“此人率领大批精通邪术的巫师并诸多妖鬼阴兵设伏,手段极其诡异阴毒,幸得…幸得陈参军麾下徒弟出手,方能顷刻间反制,擒得此獠!” 李靖和李绩闻言,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鸡鸣谷的险要他们自然清楚,崔正秀的名头他们也听过,乃是高句丽军中极难缠的邪道人物,擅长各种诅咒、驱邪、唤鬼之术,防不胜防。 如此人物设下埋伏,竟被陈曦一行人顷刻反掌覆灭,甚至连主将都被生擒? 李靖深深看了陈曦一眼,又若有深意地扫过沉默的子业,心中对陈曦的评价不由得又拔高数分。 这位亚圣的手段,果然深不可测,远超寻常修行者。 “押入帅帐!本帅要亲自审问!”李靖一挥手,语气转冷。 “是!” 片刻之后,中军帅帐之内。 帐内气氛森严,李靖端坐主位,面色沉肃。 李绩、陈曦分坐左右,其余将领按刀肃立两侧,目光冰冷地盯着被强行按着跪在中央的崔正秀。 子业依旧无声地站在陈曦身后阴影处,仿佛不存在,却又让帐内所有敏锐之人感到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抑。 “崔正秀,”李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沉重压力,“本帅知你手段,也知你地位。说出你们在鸡鸣谷设伏的详细计划,以及南苏城乃至高句丽国内的兵力布置、邪法安排,本帅或可留你一个全尸。” 崔正秀虽被禁制,狼狈不堪,闻言却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狰狞扭曲的冷笑,用生硬的汉话说道: “李靖!休要枉费心机!我乃高句丽神巫,受天神庇佑,岂会向你等唐狗屈服?要杀便杀!神巫的魂魄自会回归神山,永世诅咒你唐军不得好死!你们很快就会大难临头了!哈哈哈哈哈!” 他状若疯狂,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一种诡异的狂热信仰。 “冥顽不灵!” 李绩冷喝一声,“大总管,此等邪徒,不用大刑,恐难开口。” 李靖眉头紧锁,对付这种被洗脑的狂热信徒,严刑拷打效果往往有限,甚至可能适得其反,令其自我了断。 就在帐内气氛僵持,众将怒目而视之时,陈曦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陈曦目光平静地看向那狂笑的崔正秀,淡淡道: “天神庇佑?永世诅咒?区区蛮荒淫祀,也敢妄称天神?”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压过了崔正秀的狂笑,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更如同重锤般敲在崔正秀的心神之上! 崔正秀笑声戛然而止,惊疑不定地看向陈曦。 陈曦缓缓起身,踱步走到崔正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中仿佛有亿万道理符文生灭流转,声音变得缥缈而威严,如同天道律令: “本圣面前,岂容虚妄?还不速速吐露实情?” “嗡!” 一言既出,整个帅帐内的法则仿佛都被引动,无形的浩然正气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堂皇正大,涤荡妖氛! 崔正秀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他脸上那狂热的狰狞瞬间凝固,转而露出极度挣扎的痛苦之色,仿佛有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撕扯!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血丝遍布,想要紧闭嘴唇,却发现根本不受控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挣扎仅仅持续了数息,崔正秀的眼神便迅速涣散变得呆滞,脸上只剩下麻木与顺从。 他张开嘴,不受控制地,用干涩机械的声音开始交代: “莫离支…渊盖苏文…不在南苏城…他亲赴北方大王城…” “前隋…三征高句丽…百万将士尸骨…被收集…堆积于大王城下…” “以…前隋将士无尽怨气与骸骨为基…辅以九千九百九十九名童男童女心头精血为引…布下万骨枯荣大阵…” “只待…只待月圆之夜…阵成之时…便可引动千里之地无边死气怨力…化作诅咒血云…笼罩唐军…” “届时…唐军将士…必气血枯败…神魂凋零…不攻自溃…甚至…化为只知杀戮的尸兵…反噬其主…” 断断续续的话语,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吹遍了整个帅帐! 帐内所有将领,包括李靖李绩在内,听完这骇人听闻的阴谋,无不脸色剧变,倒吸一口凉气! “畜生!” 程处默第一个忍不住,双目赤红,怒吼出声。 “竟敢如此辱我汉家儿郎尸骨!竟用如此歹毒邪法!” “狼子野心!丧尽天良!”李绩亦是面色铁青,咬牙切齿。 李靖猛地一掌拍在帅案之上,坚硬的木案瞬间布满裂纹! 这位素来沉稳如山的军神,此刻也是胸膛起伏,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怒火! “渊盖苏文!安敢如此!” 前隋将士,虽非本朝,然同是华夏子弟,为国征战,埋骨异乡,已是悲壮。 如今尸骨非不得安宁,反被敌人利用,炼为邪法,用来屠戮后来的同族袍泽! 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邪法本身固然可怕,但更让这些大唐将领无法接受的,是对方竟如此践踏英骸,侮辱先人! 帐内瞬间群情激愤,请战之声不绝于耳。 “大总管!末将愿率本部兵马,踏平大王城,毁其邪阵,迎英骸归国!” “末将也愿往!必斩渊盖苏文狗头!” “请大总管发兵!” 李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滔天怒火,目光扫过激愤的众将,最终落在那巨大的辽东舆图上,声音沉痛却冷静: “大王城,乃高句丽北方重镇,深处其腹地,距此不下六七百里,沿途关隘重重,山险林立,更有重兵把守。 我军主力被阻于南苏城下,急切之间,如何能分兵千里奔袭?即便不惜代价强行军,待我军赶到,月圆之期早过,一切晚矣!” 如同一盆冷水浇下,众将顿时沉默,脸上满是憋屈与不甘。 是啊,大军行动,岂是儿戏? 南苏未下,主力岂能轻动? 若派小股精锐奔袭,纵能突破重重关卡,到了大王城,面对坚城和渊盖苏文本人率领的重兵,无异于以卵击石。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邪阵完成,看着前隋将士的尸骨再遭侮辱,看着大唐军队面临灭顶之灾? 帐内气氛,一时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此时,陈曦清朗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 “卫公,英公,诸位将军,或许…不必如此悲观。” 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于他。 李靖眼中爆出希冀的光芒:“子川,你有良策?” 陈曦走到舆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大王城的位置,然后又划向一条蜿蜒的河流鸭绿水。 “大军行动不易,然小股精锐,未必不能创造奇迹。” “大王城虽处内陆,然其城东三十里,便有鸭绿水支流环绕,水量充沛,可通舟楫。” 他目光转向身后沉默的子业,继续道:“我这位徒弟,精通水遁之法,玄妙非常,可携人借水潜行,日夜间遁行千里亦非难事。” “曦愿亲率一队精锐死士,由子业施法,自鸭绿水支流隐秘潜行,直插大王城下。不求破城歼敌,只求在其邪阵将成未成之际,雷霆一击,毁其阵眼,迎我汉家儿郎回家!”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 借水遁千里潜行? 直插敌国腹地重镇?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靖目光急剧闪烁,心中飞快权衡。 李绩抚须沉吟,眼中精光闪烁。 此法看似冒险,实则是当前唯一有可能破局的选择! 若真能成功,非但可破邪法,更能拯救数十万大军,迎回前隋英骸,其意义之大,难以估量! “需要多少人?” 李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陈曦,已然心动。 “兵贵精不贵多。五十足矣。需绝对忠诚勇悍,不畏死者,最好精通破坏、潜入、爆破之术。”陈曦沉声道。 “好!本帅即刻从玄甲军与百骑司中挑选最精锐的死士与你!处默,怀仁,你二人既与子川同来,可愿同往?” 程处默与李怀仁早已听得热血沸腾,闻言毫不犹豫,踏前一步,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末将愿往!万死不辞!” “好!” 李靖重重点头,目光扫过帐内众将。 “此事乃绝密,出此帐外,不得再议!一切调度,皆以支援南苏主战场为名进行!” “子川,一切,就托付给你了!务必成功!” 陈曦拱手,神色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绝对自信: “卫公静候佳音便是。” 第158章 至大王城 帅帐之内,决议既定,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沉凝肃杀之中,又隐隐奔涌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炽热。 李靖行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沓。 当即,一道道无声却急如星火的军令自帅帐发出。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五十名精挑细选的悍卒已然在帐外空地肃然列队。 这些人,并非寻常军士。 其中三十人,来自威震天下的玄甲铁骑,虽未着那标志性的重甲,只一身紧趁利落的黑色水靠外罩皮甲。 但那股百战余生淬炼出的铁血煞气与冰冷眼神,便知皆是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百战锐士。 另外二十人,则更为特殊,气息沉敛近乎虚无,行动间如狸猫踏雪,几无声息,乃是直属皇帝、专司刺探、破坏、暗杀的百骑司内佼佼者,精通各种器械、毒药、爆破、潜行之术。 五十人,鸦雀无声,如同五十尊凝固的雕像,唯有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暴露着其内核蕴藏的爆炸性能量。 程处默与李怀仁也已换上一身同样装束,站在队首,脸上惯有的跳脱或温厚已被一种纯粹的、近乎虔诚的战意所取代。 他们深知此行何为,肩头沉甸甸的,皆是同袍性命与家国荣辱。 陈曦步出帅帐,目光扫过这支绝对堪称当世顶尖的精锐小队,微微颔首。 李靖与李绩紧随其后。 军神的目光逐一掠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声音沉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传入每个人心底。 “尔等此行,所为何事,皆已知晓。本帅不再赘言。只一句,凡有敢阻尔等迎英骸归家者,无论神魔,皆可杀!一切行动,皆听陈参军号令!他的命令,便是本帅的军令!” “喏!” 五十人,加上程处默、李怀仁,低声应喏,声如闷雷,压抑却坚定。 李靖最后看向陈曦,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陈曦拱手还礼,并无多言,转身,目光落在一旁沉默的子业身上。 子业微微点头,一步踏出,已至那五十余人面前。 他依旧是那副平凡无奇的模样,但此刻,所有精锐死士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敬畏与难以掩饰的好奇。 只见子业并未掐诀念咒,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对着脚下大地虚虚一按。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响起。 众人脚下,原本坚实的地面,竟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道道淡蓝色的水汽自地脉深处被强行抽取汇聚,顷刻间便在众人脚下形成了一圈不断旋转深不见底的幽蓝水涡。 水涡之中,并非寻常河水,而是精纯无比的水行元力凝聚,散发出清凉却沛然的气息。 “入。” 子业吐出一字,率先迈入水涡,身影瞬间被幽蓝之水吞没,消失不见。 陈曦毫不犹豫,第二步踏入。 程处默、李怀仁对视一眼,一咬牙,紧随其后。 五十死士虽觉匪夷所思,但军令如山,且方才帅帐之内隐约感受到的恐怖气息犹在心间,此刻皆压下惊疑,依次跃入水涡。 如同石子投入深潭,一圈涟漪荡开,所有人的身影尽数消失。 原地,水涡迅速平复,水汽渗回地底,地面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李靖、李绩等人看着空无一人的空地,良久无言。 “药师,此法…闻所未闻。”李绩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震撼。 李靖目光深邃,望向东北方向,缓缓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我等,静待佳音便可。” ………… 水。 无边无际,却又并非冰冷刺骨。 众人只觉得周身被一股温和而庞大的水元之力包裹,如同置身于一条急速奔流却平稳无比的暗河之中。 视线所及,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流淌着无数淡蓝色的光带,瑰丽而神秘。 感觉不到窒息,反而有种奇特的通透感,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着精纯的水灵之气。 速度极快,快得超乎想象。 子业在前引路,他的身影在这水元通道中仿佛成为了唯一的坐标,所有水流都自然为他让路,推动着后方众人前行。 陈曦紧随其后,青衫在水流中微微拂动,神色平静,双眸之中紫金神芒微微流转,不断感知调整着方位,与子业相互印证。 程处默、李怀仁及五十死士,初时还紧绷着神经,但很快便发现这水遁之法的神异与安稳,心中惊骇稍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振奋与信心。 有此神技,千里之遥,旦夕可至! 何愁大事不成! 王玄策亦在队伍之中,他被陈曦特意点名带上。 队伍潜行,于鸭绿水的庞大水系之下,如同一条无声的暗流,向着北方高句丽腹地的心脏部位大王城,疾驰而去。 途中,并非一帆风顺。 高句丽境内水系,亦受其国师巫师之流布下的种种感应警戒禁制。 就在队伍即将驶出鸭绿水干流,转入一条通往大王城方向的支流时,陈曦与子业几乎同时心生感应。 “前方三里,水脉节点,有异物盘踞,气息阴邪,与水流共生,似为看守。” 陈曦的声音通过神念,清晰传入每个人脑中。 “小型水魈群落,借阴煞修炼,灵智低下,本能守护地盘。冲过去便是。” 话音未落,前方水流陡然变得浑浊阴冷起来,淡蓝色的光带被大片大片的墨绿色污秽所侵蚀。 无数扭曲半透明的身影在浑浊的水流中浮现,似人非人,手足带蹼,利齿森然,眼眶中跳动着幽绿的鬼火,发出无声的嘶嚎,密密麻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朝着水遁队伍蜂拥扑来! 浓烈的怨毒、阴寒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神魂发冷。 正是民间传说中的水魈水鬼之属,被高句丽巫师以邪法催生禁锢于此,作为水下的暗哨与杀手! “准备迎敌!” 程处默下意识握紧了腰间分水破甲锥,低吼出声。 五十死士虽惊不乱,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他们,瞬间结成一个简易的水中防御阵型,手中特制的弩箭短刃皆泛起破邪符文的微光。 然而,子业依旧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姿态。 只是……稍稍释放出了一丝自身的气息。 仿佛一头沉睡的太古巨龙,于深眠中无意识地翻动了一下身躯。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浩荡磅礴到极致的威势,以子业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开去,瞬间掠过整个水魈群落。 那些原本狰狞扑来的水魈,如同被无形的巨山狠狠砸中! 所有扑到近前的水魈,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君王中的君王,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瞬间淹没了那点可怜的邪术驱使的本能。 如同潮水般惊恐万状地退散,拼命地向两侧浑浊的水域深处钻去,恨不得离那散发恐怖气息的源头越远越好,眨眼间便逃得无影无踪。 前方水道,再次恢复畅通,甚至比之前更为清澈。 程处默的破甲锥还举在半空,李怀仁的弩箭尚未击发,五十死士的阵型才刚刚摆开…… 战斗,已然结束。 众人:“……” 经此一遭,队伍士气愈发高昂,信心爆棚。 有此神人在前开路,何惧魑魅魍魉? 水遁速度极快,不过两个时辰,远处水流带来的气息已然不同。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气、死气、以及新鲜的血腥气,如同实质的瘴疠,透过水元屏障,弥漫而来。 令人闻之欲呕,神魂悸动。 甚至能隐隐听到无数冤魂哀嚎诅咒的嘶鸣,缠绕在水流之中,企图侵蚀生灵的心智。 “快到了。” 陈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冰冷。 “收敛心神,紧守灵台。前方怨煞极重,非比寻常。”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运转内力或心法,抵御那无孔不入的负面气息侵蚀。 子业速度稍稍放缓,水元通道变得更加隐蔽,几乎与周围的水流融为一体。 又前行约一刻钟,他率先停了下来。 前方,水势变得平缓,但水质却异常浑浊晦暗,仿佛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血污与怨念。 透过水流向上望去,已然能看到昏暗的天光,以及岸边巨大狰狞的黑色城郭轮廓! 一座完全由黑色巨石垒砌而成风格粗犷蛮荒散发着浓郁血腥与死亡气息的庞大城池,如同巨兽般匍匐在河岸不远处的丘陵之上。 城墙上,刻满了各种扭曲诡异的符文和图腾,每隔一段距离,便悬挂着风干的人类或野兽的头骨,黑洞洞的眼眶望着下方流淌的河水,令人毛骨悚然。 那里,便是高句丽的北方重镇,渊盖苏文经营多年的大本营大王城! 而众人此刻所在支流的岸边,距离大王城东门不足五里之处,景象更是令人头皮发炸,怒火焚心! 只见河岸两侧,原本的滩涂与平地,已被彻底改造! 无数白森森的骸骨,大多还残留着前隋制式的铠甲、兵器残片,被以某种邪恶的仪轨,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垒砌起来,构成了一座巨大无比、直径超过千丈的环形祭坛! 祭坛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血池,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在其中翻滚冒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血池四周,按照特定的方位,插着九十九根漆黑如墨、刻满符文的骨幡。 每根骨幡之下,都堆积着小山般的面容扭曲痛苦的童男童女尸身! 他们的心头被剖开,精血已被汲取殆尽,汇入中央血池。 祭坛上空,浓郁的死气、怨气、血煞之气汇聚成一片覆盖数里的暗红色血云,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巨大的、邪恶的眼睛,俯视着大地。 血云之中,隐约可见无数前隋将士痛苦的魂影在挣扎咆哮,却被邪法强行束缚炼化,转化为最恶毒的诅咒之力! 万骨枯荣大阵! 已接近完成! 那滔天的怨念与邪恶,几乎要将这片天地都化为鬼蜮! “畜生!” “老子艹你高句丽祖宗!”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看到这如同地狱般的场景,程处默李怀仁以及五十死士依旧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无尽的怒火与杀意冲天而起,几乎要冲破水元屏障! 王玄策更是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却死死咬着牙,用颤抖的手记录下这罪恶的一切。 陈曦面沉如水,眸中寒芒如实质,周身浩然气微微鼓荡,将试图侵蚀过来的怨煞之气尽数涤荡消融。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神念仔细扫过整个祭坛区域。 “主阵之人不在,应是渊盖苏文还未至。外围守卫约千人,皆是精锐,但心神已被邪阵影响,不足为虑。那些巫师,才是关键。” 他的目光锁定那些狂舞的巫师,以及祭坛核心处的血池与九十九根骨幡。 “阵眼便在血池之底,以一件聚敛了无数亡魂怨力的邪器为核心。必须同时摧毁至少七成以上的骨幡,并毁掉那件邪器,方能彻底破阵。” “子业,你可能暂时隔绝此地气息,不让城内察觉?” 子业略一感知,点头:“一炷香。一炷香内,此地动静传不出去。” “足够了。”陈曦眼中精光一闪,果断下令。 “处默,怀仁,你二人各领二十人,以火子雷与破邪弩,突击东西两侧,以最快速度,摧毁骨幡!不必恋战,毁幡即走!” “剩余十人,随我直冲中央血池,毁其邪器!” “子业,你压阵,若有强敌现身,或局势有变,即刻出手,不必顾忌!” “玄策,记录阵法细节,尤其是那邪器模样,或有后用。” “行动!” 令出如山! 下一刻,水元通道悄然散去,众人身影无声无息地潜藏于岸边浑浊的水草之中。 子业双手微抬,一股无形之力弥散开来,如同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子,悄然将整个祭坛区域笼罩进去。 与此同时。 “动手!” 陈曦低喝一声,身形如同鬼魅,第一个暴射而出,直扑中央血池! 程处默李怀仁怒吼一声,如同下山猛虎,分别带领二十死士,扑向东西两侧的骨幡! 大战,瞬间爆发! 第159章 阵破! 杀声骤起,打破了河岸地带被邪阵笼罩的死寂! 陈曦一马当先,身形如电,疾射向中央血池。 周身浩然正气勃发,煌煌如日,所过之处,所有死气纷纷冰雪消融,溃散退避! “敌袭!” “拦住他们!” 祭坛周围,那些原本沉浸于狂乱舞蹈与吟唱中的高句丽巫师们最先反应过来,发出尖锐刺耳的嚎叫。 更有数十名守卫的精锐高句丽士兵,虽被邪阵影响心神,双目赤红,却依旧保留着战斗本能,嘶吼着拔出弯刀,结成阵势,悍不畏死地冲上拦截! “挡我者死!” 程处默暴喝如雷,声震四野! 根本不理那些扑来的鬼影邪术,体内气血如同烘炉般轰然爆发,灼热阳刚的气浪席卷开来,那些修为稍弱的怨灵甫一靠近,便如投入烈火的飞蛾,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青烟! 手中马槊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赤色蛟龙,只是一个横扫,前方五六名冲来的高句丽甲士连人带甲便被恐怖巨力砸得筋断骨折,倒飞出去,撞在后方同伴身上,引起一片混乱! “目标骨幡!火子雷!放!” “轰!轰!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火光混合着狂暴的冲击波与专门克制阴邪之气的破邪符文之力,瞬间吞没了东西两侧的十数根骨幡! 那些以邪法淬炼、坚硬逾铁的骨幡,在这兼具物理破坏与能量冲击的爆炸面前,纷纷剧烈震颤,表面符文明灭不定,裂纹飞速蔓延,继而轰然炸裂倒塌! 碎骨与硝烟四溅! “弩箭掩护!推进!毁掉所有骨幡!”李怀仁的声音冷静而迅捷。 同时,更多的火子雷被投出,爆炸的火光不断闪耀,一根又一根骨幡在轰鸣中化为齑粉! 整个祭坛区域,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与爆炸的火海之中! 中央区域,陈曦势不可挡! 七八名身着黑袍气息明显远超同侪的高句丽大巫,尖叫着联手施法,一面由无数痛苦人脸扭曲凝结而成的巨大黑色盾牌凭空出现,挡在陈曦与血池之间,盾牌上人脸蠕动,发出能侵蚀神魂的哀嚎! 同时,地面裂开,伸出无数苍白腐烂的鬼手,抓向陈曦双足!空中更有毒绿色的诅咒之火,如雨落下! “邪魔外道,也敢阻路?” 陈曦眸光一冷,甚至未曾动用任何法宝法术,只是张口,清喝一声: “破!” 言出法随,浩气长存! 几名联手施法的大巫更是如被无形巨锤击中胸口,齐齐喷出一口黑血,法杖断裂,惨叫着倒飞出去,身上缭绕的邪力被浩然正气一扫而空,修为尽废! 陈曦步伐不停,已至血池边缘! “安息吧。你们的仇,你们的恨,大唐后辈子弟,今日来报了!” 陈曦轻叹一声,带着敬意与悲悯,并指如剑,对着那汹涌血浪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蕴含着无尽怨力的血浪如同被无形利刃从中剖开,向两侧分开,露出池底景象。 只见池底,赫然堆积着更多的前隋将士遗骸,而在骸骨正中,一面残破不堪沾满暗沉血污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毒与吞噬之力的青铜古镜,正缓缓旋转,镜面仿佛连通着九幽地狱,不断汲取转化着阵法的力量! 正是此物,作为万骨枯荣大阵的核心阵眼邪器! 陈曦目光一凝,指尖凝聚起高度浓缩的紫金色浩然正气,便要一指将其彻底摧毁! 就在此时—— “吼!!!” 一声愤怒到极点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咆哮,如同惊雷般自大王城方向炸响! 伴随着这声咆哮,一股庞大暴虐充满了血腥与杀戮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降临! 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仿佛被无尽的怒火与杀气所充斥! 一道漆黑如墨快如闪电的刀芒,撕裂长空,带着斩断山河屠戮苍生的可怕意志,无视了子业布下的隔绝屏障,直劈陈曦后心! 来袭之快,威力之猛,远超寻常! 渊盖苏文! 他竟在此刻赶回来了! 而且其实力,远比情报中描述的更为可怕,赫然也已超越了凡俗武道的界限,踏入了某种借助邪神力量的诡异境界! 电光火石之间,陈曦面色不变,仿佛早有预料。 他并未回身,那点向邪器古镜的手指方向不变,只是空着的左手向后随意一拂袖袍! “嗡!” 袖袍鼓荡间,仿佛并非布帛,而是承载了万里山河,无尽星斗! 神通,袖里乾坤! 那足以劈山断岳的恐怖黑色刀芒,斩入袖袍之中,竟如泥牛入海,只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便消失无踪,连声音都未曾传出半点! 仿佛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陈曦的右手剑指,已然点中了那面怨毒邪镜!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在这喊杀震天的环境中,却奇异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 无数碎片尚未溅开,便被磅礴的浩然正气彻底净化湮灭,化为虚无! 核心邪器一毁,整个万骨枯荣大阵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兽,发出一声无形的哀鸣! 笼罩天空的巨大血云剧烈翻腾,开始飞速消散! 那些尚未被摧毁的骨幡纷纷自行炸裂! 弥漫天地间的怨气死气煞气如同无根之萍,开始逐渐被天地间的浩然清风所涤荡净化! 阵破了! “成功了!”李怀仁惊喜高呼。 “快!收集英骸!准备撤离!” 程处默一边指挥死士将前隋将士的尸骨小心收入特制的收敛袋中,一边警惕地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 然而,阵破的喜悦仅仅持续了一瞬。 “唐狗!安敢毁我神阵!亵渎神明!本帅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 渊盖苏文的咆哮声如同滚滚雷暴,由远及近,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显然,邪阵被毁,让他彻底陷入了疯狂! 一道笼罩在漆黑魔焰中的高大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携带着滔天的杀气与令人窒息的威压,已然出现在视野尽头,正以撕裂音障的速度,狂扑而来! 其所展现出的速度与力量,远超众人预料! “子业!” 陈曦沉声喝道。 一直沉默压阵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子业,终于踏前一步。 他望着那疾扑而来的恐怖身影,混沌色的眼眸中依旧古井无波,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手拦截的刹那,异变再生! 大王城深处,那座最高最诡异的巫神祭坛上,突然冲起一道粗大无比猩红如血的邪异光柱,直冲云霄! 光柱之中,一尊模糊不清,有着三头六臂手持各种血腥法器,散发着无尽贪婪意志的庞大邪神虚影,骤然显现! 渊盖苏文发出一声既痛苦又极度兴奋的嚎叫! 身躯在那暗红血光的灌注下,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周身魔焰暴涨,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诡异邪异的符文,额头甚至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充满疯狂意味的竖眼缓缓睁开! 他的气息,在这一刻疯狂攀升,突破了某种极限,达到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程度! 仿佛暂时承载了那尊邪神的部分力量! “死!” 力量暴涨的渊盖苏文,速度再增,几乎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黑色闪电,人刀合一,带着毁灭一切的癫狂杀意,直斩而下!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陈曦,而是——正在全力收敛英骸相对分散的程处默李怀仁以及那数十名死士! 刀芒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将程处默等人死死锁定,如同深陷泥沼,动作迟滞,难以闪避! 眼看惨剧即将发生! 陈曦眼中寒光爆闪,周身浩然气再次提聚! “嗡!” 一道清冽如冰泉却又蕴含着无上决绝剑意的白光,自九天之上,以超越思维的速度,后发先至! 如同银河泻地,精准无比地斩击在那道狂暴的得到邪神之力加持的黑色刀芒之上!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爆发! 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疯狂扩散,将地面掀起数尺,飞沙走石! 白光与黑芒同时崩碎消散! 能量乱流中,一道清瘦挺拔身着葛衣头戴纶巾的身影,手持一柄光芒流转的古朴长剑,悄然挡在了程处默等人之前。 衣袂飘飘,神色平静,唯有一双眼眸,锐利如星,直视那魔焰滔天的渊盖苏文。 正是诸葛亮! 他竟不知何时,也已悄然抵达战场,并于最危急关头,出手挡住了渊盖苏文这必杀一击! “孔明先生!”李怀仁又惊又喜。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扫过迅速收集英骸的死士,语速极快却清晰无比: “山长,子业兄,此人暂得邪神灌体,不可久战。英骸已得大半,当以撤离为上。” “想走?!晚了!全都给我留下陪葬!” 渊盖苏文见一击被阻,愈发狂怒,竖眼之中血光爆射,周身魔焰再次升腾,更强大的攻击即将酝酿! 陈曦、子业、诸葛亮,三人气息瞬间连成一片。 面对这得到邪神之力暂时加持陷入疯狂的渊盖苏文,以及那虎视眈眈的邪神虚影,一场恶战,似乎已不可避免! 然而,陈曦的目光却越过狂怒的渊盖苏文,望向那座邪神祭坛,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先解决此人!” “不过借助邪魔之力,堪堪达到太乙金仙层次罢了,焉能容他如此嚣张!” 第160章 筑京观 渊盖苏文狂啸震天,魔焰滔天! 邪神祭坛贯注而来的猩红血光,令他身躯节节膨胀,额间竖眼迸射出的疯狂血芒,几乎要撕裂虚空。 三头六臂的邪神虚影于其身后狰狞舞动,无匹的威压混合着最原始的杀戮欲望,将这片河岸化作了森罗鬼域。 “亵神者……死!!” 他咆哮着,那柄吸纳了无尽血煞的魔刀再次扬起,刀身震颤,发出亿万冤魂的哭嚎,刀势未发,凌厉的刀意已将大地犁开深深的沟壑,直指挡在最前的诸葛亮! 诸葛亮羽扇轻摇,面色凝重却不慌乱,手中古朴长剑清辉流转,已然布下层层无形阵势,准备硬接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子业混沌色的眼眸微动,向前踏出半步,周遭空间开始无声扭曲。 然而,一道平静的声音,却比他们的动作更快,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也压过了渊盖苏文的狂啸与漫天冤魂的嘶嚎。 “跳梁小丑,也配言神?” 陈曦不知何时已转过身,面对那魔威赫赫的渊盖苏文。 他依旧是一袭青衫,立于血池残骸与硝烟之间,周身并无煊赫光芒,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定鼎乾坤的恢弘气度。 他仅仅只是向前踏出一步。 “轰——” 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磅礴堂皇正大到了极致的浩然正气,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气息,并非单纯的修为之力,而是融汇了格物穷理的智慧知行合一的实践庇佑苍生的宏愿以及涤荡妖氛的决意! 是文明之火,是秩序之光,是人道之力在此世的极致显化! 紫金色的神辉冲天而起,并非刺目,却温润而不可抗拒,如同黎明初升的太阳,瞬间驱散了笼罩天地的暗红血云与邪神威压! 那尊三头六臂的邪神虚影,被这紫金神光一照,如同雪遇烈阳,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庞大的身躯剧烈扭曲、模糊,竟开始飞速消融! “不!!!” 渊盖苏文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吼叫,他感觉自己借来的邪神之力正在被飞速净化剥离! 周身燃烧的魔焰急剧黯淡,皮肤上浮现的邪异符文如同被烙铁烫过般发出嗤嗤声响,迅速焦黑脱落。 额间那只疯狂竖眼更是血流如注,剧烈颤抖着想要闭合! 他拼尽全力挥出的那一刀,那凝聚了邪神之力和他自身所有怨毒癫狂的至强一击,刀芒在离刀不足三尺之处,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宇宙壁垒! “嗡……” 刀芒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其上附着的冤魂煞气如同青烟般被浩然正气蒸发净化,最终咔嚓一声,彻底崩碎成最细微的能量粒子,消散于空中。 陈曦甚至未曾出手,只是释放出了属于亚圣的完整气息! 言出法随,万法不侵! 邪祟退散,神魔辟易! “噗!” 渊盖苏文如遭天地反噬,猛地喷出一大口黑紫色的污血,周身气息如同泄气的皮囊般飞速萎靡下去,膨胀的身躯也恢复原状甚至更加干瘪,眼中充满了惊骇绝望与无法理解。 他借助邪神祭坛,短暂拥有自以为足以横扫一切的力量,在这位大唐亚圣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彻头彻尾的……碾压! 陈曦目光淡漠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污秽的虫豸。 “邪魔外道,终究难登大雅之堂。今日,便为你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对着渊盖苏文虚虚一按。 “镇。” 一字吐出,如同天道律令! 渊盖苏文顿时感觉周身空间变得如同万丈深海下的玄铁,无穷无尽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疯狂挤压而来! 他想要挣扎,却发现体内残存的力量被彻底禁锢,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无形的浩然正气化作亿万道秩序神链,穿透他的肉身,直接锁拿其神魂,将其一切力量甚至包括与那遥远邪神的微弱联系,都彻底封印! “砰!” 他如同断线的木偶,被那无形巨力狠狠掼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尘土飞扬。 这位方才还魔威滔天不可一世的高句丽莫离支,此刻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坑底,只有眼珠因极致的恐惧和屈辱而疯狂转动,却连自尽都做不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陈曦开口,到渊盖苏文被彻底镇压,不过弹指一瞬。 程处默李怀仁以及众死士甚至还没完全从邪神威压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战斗……已然结束了。 众人看着那深坑中如同死狗般的渊盖苏文,再看看负手而立青衫不染尘的陈曦,无不心神震撼,对亚圣之威有了更直观更敬畏的认知。 然而,最初的震撼过后,目光扫过周围那累累前隋将士白骨,以及血池旁堆积如山的童男童女尸骸,无边的怒火与杀意再次如同火山般在他们胸中爆发! 尤其是程处默,他性情本就火爆刚烈,亲眼目睹这人间地狱般的场景,早已双目赤红,血气灌顶。 此刻见罪魁祸首伏诛,压抑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 “兄弟们!” 程处默猛地举起手中沾满血污的马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却如同受伤的猛虎在咆哮。 “看看这些!看看我们汉家儿郎的尸骨!看看这些孩子!高句丽狼子野心,丧尽天良!此等血海深仇,岂是擒一贼首便能清算?”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不远处那座如同凶兽盘踞的大王城。 城头上,那些高句丽守军显然已被城下的剧变惊动,虽然主将被擒,邪阵被破,令他们恐慌失措,但长期的野蛮训诫和对唐军的仇恨,依旧让他们发出了零星的箭矢和叫骂。 更有数百名悍不畏死或是被巫师下了死咒的守军,竟然疯狂地打开城门,挥舞着刀剑,如同潮水般涌出,嘶吼着朝他们冲杀过来! “杀光他们!” “为英烈报仇!”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瞬间点燃了所有唐军死士胸腔中那团复仇的烈焰! “报仇!” “杀!” 五十余名死士,连同程处默李怀仁,如同出闸的猛虎,带着滔天的杀意,反冲向那些涌出城门的高句丽守军! 他们本就是百里挑一的悍卒,此刻被仇恨点燃,更是悍不畏死,战力暴增!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高句丽守军虽众,却失了主心骨,更无邪法加持,如何是这群复仇煞神的对手? 顷刻间便被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地! 程处默如同疯虎入羊群,马槊翻飞,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李怀仁则冷静许多,手持横刀,刀光如雪,精准地收割着生命,同时指挥死士相互配合,扩大战果。 陈曦静静地看着,并未阻止。 他理解这些将士的愤怒。 有些仇恨,需要用血来洗刷。 有些罪孽,需要用命来偿还。 诸葛亮轻摇羽扇,望着那面倒的屠杀,微微叹息,却也未发一言。 他通晓天时地利人心,知此刻唯有让将士宣泄出这口恶气,方能心境通达。 战斗很快接近尾声。 冲出城的数百高句丽守军被斩杀殆尽,无一生还。 残肢断臂铺满了城门外的空地,浓重的血腥味冲天而起,甚至暂时压过了之前的怨煞之气。 程处默浑身浴血,拄着马槊,喘着粗气,望着那座依旧死寂的大王城,眼中怒火未减反增。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堆积如山的前隋将士白骨,又看向身后同样杀红了眼的袍泽,一个疯狂而血腥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兄弟们!” 程处默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高句丽蛮夷,畏威而不怀德!今日我等毁其邪阵,擒其主帅,他们怕了吗?没有!他们还敢冲出来!” 他指着地上的高句丽士卒尸体,又指向大王城。 “唯有恐惧!唯有彻骨的恐惧,才能让这些蛮夷记住教训!才能让他们世世代代,不敢再犯我华夏!不敢再辱我先人骸骨!” 他猛地将马槊插在地上,厉声吼道: “筑京观!就用这些蛮夷的尸首!就在他们城下!让他们日日看着,夜夜想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辱我先烈者,必以此报!” “筑京观!” “筑京观!!” 杀红了眼的唐军死士们纷纷怒吼响应,胸腔中复仇的火焰需要更极致的宣泄! 他们如同不知疲惫的机械,开始疯狂地搬运那些高句丽士卒的无头尸首,将其层层垒砌,以最快的速度,在大王城东门外,筑起一座庞大血腥狰狞的尸骸金字塔! 京观! 这是战场上最残酷最原始,却也最具威慑力的宣告! 是胜利者的勋章,更是失败者永世的梦魇! 诸葛亮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他深知此举过于酷烈,有伤天和,易结世仇。 但看着那些沉默收敛前隋将士骸骨的死士,看着他们眼中的泪与火,最终化作一声轻叹,羽扇轻摇,一道清风拂过,稍稍驱散那令人作呕的血腥。 陈曦默许了这一切。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高句丽此番所为,已触及底线,非雷霆手段不足以震慑宵小,告慰英灵。 他甚至暗中以神通稳固京观地基,令其更加巍然难摧。 不过片刻功夫,一座由近千具高句丽士兵尸首垒成的京观,便矗立在了大王城下! 在昏暗的天光下,这座尸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狰狞而恐怖。 城头上残余的高句丽守军,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再无一人敢露头,甚至能听到城内传来的惊恐哭嚎。 程处默站在京观之下,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他望着那座死寂的城池,眼中疯狂的血色稍稍褪去,却依旧冰冷。 他走到一旁,那里堆积着如小山般的高句丽士卒头颅。 他提起一颗狰狞的首级,以其污血,在尚未完全干涸的土地上,挥毫写下八个大字: “犯汉者辱骸者此报!” 字迹歪斜,血淋淋,却充满了铁血杀伐之气,令人望之胆寒!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拄着槊,大口喘息。 李怀仁走上前,低声道:“处默,够了。该走了。” 程处默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众死士也已将能收集到的前隋将士遗骸尽数收敛完毕,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又有一种复仇后的释然与沉重。 陈曦目光扫过程处默写下的血字,又看了看那座京观,最后望向大王城深处。 “既然要留纪念,那便……再深刻一些。” 他淡淡开口,同时,神念微动。 只见那些负责爆破的死士,立刻心领神会。 他们如同最熟练的工兵,悄无声息地将身上剩余的所有火子雷,乃至一些特制威力更大的爆破符箓机关,以极快的速度,深深地埋设在京观之下,以及大王城东门附近的城墙根基关键甬道之处! 埋设点隐蔽而刁钻,覆盖了极大范围。 这些火子雷和爆破机关,并非即刻触发,而是被设置了复杂的延时与联动机制。 一旦有后来者试图移动京观,或大规模清理城墙,便会引发连环爆炸! 这将是留给高句丽人的又一重厚礼! “走吧。” 见一切安排妥当,陈曦袖袍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托起所有收敛英骸的布袋。 子业再次施展水遁之法,幽蓝水涡浮现。 众人毫不犹豫,依次踏入水涡之中。 程处默最后看了一眼那座血腥的京观和死寂的城池,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最终毅然转身,消失在幽蓝水光里。 水涡平复,河岸再次恢复寂静。 只留下那座巍然矗立的血腥京观,城墙上那八个刺目的血字,以及深埋地下,等待着未来某一天惊天动地怒吼的无数火子雷。 还有坑底那个被彻底封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眼中只剩下无尽恐惧与绝望的渊盖苏文。 微风拂过,带来浓重的血腥,也带来了远方唐军大营依稀的号角声。 一场千里奔袭,斩首破阵,迎英骸,筑京观,埋惊雷…… 只待来时,地覆天翻。 【叮!以亚圣修为雷霆镇压邪神附体之敌,默许部下筑京观以血还血,埋设火雷留待后手,杀伐果断,恩怨分明,稳中带狠,深合稳健之道,稳健经验值+5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8483!】 第161章 回家 水元流转,遁光幽邃。 不过盏茶功夫,那弥漫着血腥与怨煞的大王城河岸便被远远抛在身后。 幽蓝水遁通道之内,气氛沉凝肃穆,再无来时那般压抑中暗藏亢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与释然交织的静默。 程处默李怀仁及五十死士,人人身上沾染血污,不少还带着些许轻伤,却无人在意。 他们小心翼翼地护卫着那些以特制收敛袋盛装的前隋将士遗骸,如同护卫着世间最珍贵的瑰宝,眼神之中,愤怒渐褪,悲悯与敬意愈浓。 王玄策默默记录着此行所见所感,笔尖时而滞涩,仿佛不堪重负。 诸葛亮羽扇轻摇,眸中映照着流淌的水元光华,似在推演天机,又似在默诵往生经文。 子业依旧沉默驾驭水元,通道平稳迅疾,比去时更快三分。 陈曦独立于前,青衫在水光映照下微微拂动,神色平静,唯有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缓缓沉淀。 此行目的已达,邪阵已破,元凶已擒,英骸得归。 然那垒砌的京观,那深埋的火雷,那八个血字,以及渊盖苏文眼中最后的绝望与疯狂,皆如同烙印,刻于此地时空,也刻于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非为酷嗜杀戮,实为以杀止杀,以儆效尤。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乃格物大道于世间法的必然延伸。 水光流转,前方气息骤变。 那股熟悉的磅礴堂皇的大唐军威煞气如同灯塔般指引着方向。 幽蓝水涡无声无息地在唐军南苏大营后方一处僻静河湾浮现散去,众人身影悄然回归。 几乎就在众人现身的瞬间—— “呜——” “呜——” “呜——” 三声低沉厚重苍凉悲壮却蕴含着无上敬意的号角声,划破军营的喧嚣,冲天而起,回荡在辽东略显灰蒙的天际! 这不是进攻的号角,也不是日常的操练信号,而是大唐军中最高规格的迎英灵号! 号角声落,整个庞大的唐军营盘,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操练声金铁交击声人马嘶鸣声,在这一刻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盔甲叶片摩擦碰撞发出的铿锵之音,由近及远,如同潮水般蔓延开去! 只见自河湾直至中军帅帐,一条宽阔的道路早已被肃清。 道路两侧,自李靖、李绩以下,所有在校将领、参军、文书,乃至能脱开岗位的士卒,皆已顶盔贯甲,按刀肃立! 无数道目光,沉凝悲戚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敬意,齐刷刷地聚焦在陈曦一行人,以及他们小心翼翼捧着的那些特制空间法器收敛袋上。 李靖并未站在最前方,而是与李绩等高级将领,立于帅帐之外的高台之上,面色沉肃如水,目光穿越人群,遥遥望来。 当他的目光掠过那一个个收敛袋时,这位见惯了尸山血海、心志早已锤炼得如同铁石般的军神,眼眶亦是微微泛红,垂于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陈曦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虽经历大战奔波,青衫却依旧洁净如新。 他率先迈步,捧着其中一袋英骸,缓步向前。 程处默、李怀仁、五十死士紧随其后,每一个人都挺直了腰板,尽可能让自己的动作显得庄重沉稳。 诸葛亮、子业、王玄策稍后半步,默默跟随。 队伍沉默地行走在由无数唐军将士组成的甬道之中。 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唯有沉重的脚步声,铠甲轻微的碰撞声,以及那无声却磅礴流淌的哀思与敬意。 所有士卒,无论新兵老卒,无论来自天南地北,此刻皆目送着那些收敛袋,眼神复杂。 有悲愤,有痛惜,有物伤其类的哀伤,但更多的,是一种跨越了时空与朝代的认同与承诺。 袍泽。 皆是华夏子弟,皆是汉家儿郎。 昔日你们埋骨异乡,受尽屈辱。 今日,我们来了。 带你们回家。 路虽不长,却仿佛走了一个纪元。 当陈曦走至高台之下,李靖深吸一口气,率先抬手,重重抱拳,躬身一礼! “迎——英灵归营!” 声如洪钟,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迎——英灵归营!” 其身后,李绩、侯君集、张亮……所有将领,齐声怒吼,躬身行礼! “迎——英灵归营!” 道路两侧,无数将士如同被推倒的麦浪,齐刷刷单膝跪地,甲胄轰鸣,低头垂首,以军中最高礼节,向这些数十年前战死异国他乡的先烈英灵,致以最深的敬意与哀思! 声浪如潮,冲霄而起,震散流云! 程处默、李怀仁等参与行动的将士,此刻再也抑制不住,虎目含泪,却死死咬着牙,不让泪水滑落,只是将手中的收敛袋捧得更高,更稳。 陈曦微微仰头,望向高台之上的李靖,沉声道: “幸不辱命。邪阵已破,元凶渊盖苏文已被生擒封印,随行将士……带英骸……归营!” 李靖重重颔首,虎目之中水光一闪而逝,他大步走下高台,来到陈曦面前,目光扫过程处默等人身上未干的血迹和疲惫却亢奋的面容,再次深深一揖: “子川,处默,怀仁,诸位将士!辛苦了!此功,彪炳史册!陛下与天下百姓,绝不会忘!” 他直起身,声音陡然提高,传遍四方: “即刻起,于中军大营设英灵帐,以亲王礼供奉英骸!全军缟素三日,不得饮酒,不得嬉闹,以寄哀思!待战后,必以最高规格,护送英骸归葬关中,使英灵安息,永享血食!” “喏!” 万众应喏,声震四野。 当下,便有早已准备好的军中礼官上前,以极其郑重的仪式,从程处默等人手中,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收敛袋接过,送往早已设好的、庄严肃穆的英灵帐中。 那里,香烛缭绕,素幡垂落,有高僧大德与道家真人诵经超度。 处理完英灵之事,李靖这才看向被两名玄甲士卒押上来的渊盖苏文。 此时的渊盖苏文,修为被陈曦以浩然正气彻底封印,形同废人,衣衫破碎,神情萎靡,眼神空洞,唯有偶尔闪过的怨毒,证明着他尚未完全崩溃。 李靖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扫过渊盖苏文,如同看一具死尸。 “押入玄铁重囚车,加贴镇邪符箓,派重兵看守!待本帅奏明陛下,再行发落!” “是!” 渊盖苏文被如同死狗般拖了下去,等待他的,将是身败名裂,明正典刑。 直到此时,李靖紧绷的心神才稍稍放松,他重重拍了拍陈曦的肩膀,又看向程处默李怀仁等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详细军情,稍后再报。尔等先去梳洗歇息,军功记档,赏赐绝不会少!” “谢大总管!” 程处默等人拱手,这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在同伴的搀扶下,各自归营休息。 陈曦与诸葛亮子业则被李靖李绩亲自迎入帅帐。 帐内,早已备好热茶。 李靖亲自为陈曦斟上一杯,语气带着无比的感慨与后怕: “子川,此番真是……险之又险!万幸!万幸你等功成归来!若稍有差池,老夫……百死莫赎!” 李绩亦道:“是啊,得知那万骨枯荣大阵的歹毒用意,我等皆是心惊肉跳!若非子川果断,以水遁奇袭,后果不堪设想!” 陈曦接过茶盏,微微颔首: “分内之事。只是,此行亦非全然顺利。” 他将大王城下发生之事,包括程处默怒而筑京观,留下血字,以及暗中埋设海量火子雷之事,简略说了一遍。 李靖与李绩听完,面面相觑,帐内一时寂静。 筑京观,留血字,此等事,于军中虽非罕见,然终究过于酷烈,传回朝堂,恐惹清流非议。 尤其是程处默,乃程咬金之子,此举若被有心人利用…… 李靖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与赞赏: “筑了便筑了!有何不敢认? 高句丽小丑,行此天人共愤之举,辱我先烈尸骨,难道还要我等以德报怨不成? 处默此举,虽显酷烈,却大快军心!扬我国威!老夫看,做得对!” 他看向陈曦:“那深埋的火雷,更是神来之笔!乃绝户之计!他日我军若攻大王城,此乃内应!若其据城死守,亦是一份厚礼!子川思虑,果然周详深远!” 李绩抚须笑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陛下若知详情,亦只会抚掌称快,岂会怪罪?说不定,还要嘉奖处默那小子勇烈敢任!” 三人相视,皆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有些事,可做不可说。 既已做下,那便做得彻底,担得干脆。 “来人!”李靖扬声道。 书记官立刻入内。 “即刻以八百里加急,向陛下呈送捷报与请功奏章!” 李靖口述,书记官奋笔疾书。 “臣李靖顿首:托陛下洪福,仰仗天威,我东征大军幸不辱命…… 参军陈曦,率奇兵千里奔袭,深入敌境,破邪阵于大王城下,擒元凶渊盖苏文,更迎回前隋将士英骸无数功莫大焉! 程处默李怀仁等将,勇烈敢战,于城下筑京观以儆效尤,扬我大唐国威……臣已设英灵帐,全军缟素,以待英骸……所有有功将士,恳请陛下不吝封赏……高句丽经此重创,人心惶惶,王庭震动,我军正宜一鼓作气,克复辽东……” 字字铿锵,将功劳归于陛下,归于将士,更将程处默筑京观之事,定性为扬我国威之举,轻轻揭过可能存在的非议。 “……另,陈参军于大王城下,另布后手,埋设火雷无数,以待将来。具体方位图,另附密匣呈送。” 最后一句,却是以密语添加,唯李二能解。 蜡封,加印,遣最精锐信使,以八百里加急,星夜驰往长安。 做完这一切,李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知道,这道捷报传入长安,将会引起何等巨大的轰动。 ………… 与此同时,高句丽,国内城。 王宫深处,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恐慌与死寂。 “报——!!!!” 一声凄厉如同鬼嚎的尖叫,打破了宫廷的压抑。 一名浑身浴血盔甲破碎神色惊惶到了极点的信使,连滚带爬地冲入大殿,扑倒在地,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大王!祸事!天大的祸事!!” 王座之上,年迈的高句丽王高藏脸色蜡黄,手指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玉圭。 其下,一众高句丽大臣更是面无人色,伸长了脖子,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莫离支…莫离支大人于大王城下布置的万骨枯荣神阵…被…被唐军破了!” “什么?!”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惊呼声四起。 渊盖苏文在高句丽权势熏天,其布置的邪阵更是被宣传为抵御唐军的最后希望,竟被破了? “唐军…唐军不知如何出现在大王城下!精锐无比,为首者…疑似唐人亚圣陈曦!手段通天!神阵被毁,莫离支大人…大人他被生擒了!” “轰!” 此言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每一个高句丽权贵心头! 渊盖苏文被擒? 这简直比阵破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那可是掌控高句丽权柄,拥有邪神之力,近乎无敌的莫离支啊! “还有…还有…” 信使似乎想起了更加恐怖的事情,牙齿咯咯作响,涕泪横流,“唐军…唐军在城下…筑…筑了京观!用…用我们上千勇士的尸首……” “他们…他们还在城下…用血写了字……” “写的什么?” 高藏王猛地站起,声音尖厉。 信使吓得浑身一抖,几乎晕厥过去,用尽最后力气哭嚎道: “写的是…‘犯汉者…辱骸者…此报!’”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大殿。 第162章 灭国! 南苏城下,唐军大营。 英灵帐前,香火不绝,素幡低垂。 全军缟素三日之期未过,营中依旧弥漫着一股肃穆悲壮之气。 然而在这悲壮之下,一股压抑不住的炽热战意,却如同地火奔涌,愈燃愈烈。 大王城一战的消息,虽未明发,然岂能瞒过这些百战老卒的直觉? 邪阵破,元凶擒,英骸归! 更是筑京观于敌城之下,留血字以儆效尤! 此等泼天之功,雷霆手段,早已通过只言片语与主帅将领们难以抑制的振奋之情,传递军营每一个角落。 军心士气,已然沸腾至顶点! 此刻的唐军,锐气正盛,煞气冲霄,如同一柄经过血火淬炼开刃见血的神兵,渴望着更酣畅淋漓的劈斩,更辉煌彻底的胜利! 中军帅帐之内,气氛却与外间的激昂澎湃略有不同。 李靖、李绩、陈曦、诸葛亮等核心人物俱在。 巨大的辽东舆图之上,代表唐军的赤色箭头,已如燎原之火,彻底吞没了南苏城周边所有据点,兵锋直指高句丽腹地。 “经大王城一役,高句丽北部门户洞开,其军心士气已濒临崩溃。” 李靖手指点着舆图,声音沉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渊盖苏文被擒,其嫡系精锐折损大半,各地守军闻风丧胆,多有弃城而逃者。据斥候回报,国内城方向,一日之内,连发十二道求援王令,却应者寥寥。” 李绩抚须笑道:“其国中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军正宜乘此良机,一鼓作气,犁庭扫穴,彻底荡平这辽东痼疾!” 帐内众将皆目光灼灼,战意高昂。 陈曦静坐一旁,神色平静,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叩,似在推演天机。 诸葛亮羽扇轻摇,缓声道:“高句丽王室见大势已去,未必不会行那缓兵乞降之策。还需早做应对。” 话音刚落—— “报!” 帐外亲兵高声禀报。 “高句丽国王高藏,遣使携国书至营外,言…言欲请降!” 帐内瞬间一静,落针可闻。 众将目光交错,皆露出果然如此又带着几分讥诮的神色。 李靖眼中锐光一闪,与李绩、陈曦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来得倒快。传!” “传高句丽使者——” 声音层层传递出去。 不多时,帐帘掀开,几名高句丽使者踉跄而入。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华丽高句丽官袍头戴进贤冠的老者,正是高句丽宰相泉男生之子泉献诚,其身后跟着数名随从,捧着覆盖黄绫的礼盘与国书。 一行人早已失了往日使节的从容气度,面色惨白如纸,眼神惊惶不定,额头冷汗涔涔,进入这煞气弥漫的唐军帅帐,如同羔羊入了虎穴,双腿战战,几乎站立不稳。 尤其是感受到帐内诸位大唐将领那冰冷审视、如同看死物般的目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泉献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恐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下…下国小臣泉献诚,奉…奉我王命,拜见上国天朝大总管!” 其身后随从更是磕头如捣蒜,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靖端坐主位,目光如电,扫过几人,并未立刻令其起身,只是淡淡道: “所为何来?” 泉献诚慌忙将手中高举的国书呈上,声音愈发凄惶: “回…回大总管,我…我高句丽国小民贫,不识天威,此前受奸臣渊盖苏文蒙蔽蛊惑,多有冒犯,罪该万死!” “今…今幸得天兵降临,拨乱反正,擒杀元恶,我王与满朝文武,幡然醒悟,追悔莫及!深知罪孽深重,不敢乞求宽宥,然…然念在高句丽百姓无辜,愿…愿举国归附,永世臣服!”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随从将礼盘上的黄绫揭开,露出里面璀璨的明珠、美玉、人参、貂皮等辽东奇珍。 “此乃…此乃我国一点微末心意,敬献天朝皇帝陛下与大总管,聊表…聊表悔过之诚。” “我王有言,若天朝肯息雷霆之怒,高句丽愿去王号,称臣纳贡,尊大唐为永世宗主!岁岁朝觐,年年进贡,绝无二心!国内军政,皆听天朝旨意!只求…只求保全宗庙,使百姓免遭兵燹之苦…” 言辞恳切,姿态卑微到了泥土里,更是将一切罪责推给已成阶下囚的渊盖苏文,仿佛高句丽王室只是被权臣挟持的无辜小白花。 帐内不少将领闻言,脸上讥诮之色更浓。 这等说辞,骗骗三岁孩童尚可,岂能瞒过他们? 李靖面无表情,接过亲兵转呈的国书,略一扫视,其上无非是些悔罪求饶甘为藩属的陈词滥调。 他随手将国书掷于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吓得泉献诚等人又是一个哆嗦。 “归附?称臣?” 李靖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刺向跪地的使者。 “高藏现在才知罪?才知追悔?” “前隋三征,百万将士埋骨辽东,累累血债,岂是一句受奸臣蒙蔽便可揭过?” “尔等据我汉家故土,虐我华夏子民,非但不知悔改,反变本加厉,竟以我先烈尸骨修炼邪法,意图诅咒我大军!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李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帅帐嗡嗡作响,更是将泉献诚等人吓得瘫软在地,体若筛糠。 “今见我大军势不可挡,兵锋直指尔等巢穴,知道怕了?知道要死了?才想起摇尾乞降?” “这岂是知错?这只是怕死!” “若真心归降,为何不早早自缚请罪?为何待渊盖苏文伏诛邪阵被破大军压境,再无侥幸之时,才来这套说辞?” “想以此苟延残喘,妄图他日再起?痴心妄想!” 李靖每问一句,气势便盛一分,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煞气冲霄,如同九天战神,审判罪徒! 泉献诚面无人色,汗出如浆,磕头磕得额头一片血肉模糊,语无伦次地哭嚎: “大总管明鉴!大总管明鉴啊!我王…我王真是诚心归降…绝无虚言…绝无…” “诚心?” 李靖冷笑一声,打断他的哭诉。 “本帅看不到尔等的诚心,只看到尔等的惧心!贪生怕死之心!” “大唐天威,不容亵渎!华夏血债,必须血偿!” “高句丽,自前汉至今,反复无常,叛服不定,早已信用扫地!陛下有旨,东征之目的,非为纳降,乃为…” 李靖目光扫过帐内众将,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灭国!犁庭!扫穴!永绝后患!” “将这辽东之地,彻底收回华夏版图,设郡立县,教化万民,方是正理!” “尔等回去告诉高藏,让他洗净脖颈,准备好棺椁,待我大唐天兵,踏破国内城,明正典刑!” 话音落尽,如同最终判决,再无转圜余地! 泉献诚如遭五雷轰顶,彻底瘫软在地,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恐惧,口中喃喃,已是失魂落魄。 帐内众将,只觉得胸中一口恶气尽出,畅快无比,看向李靖的目光充满了敬佩与狂热。 就该如此! 对这些畏威而不怀德反复无常的蛮夷,唯有彻底消灭,方能一劳永逸! 然而,就在亲兵要将这群失魂落魄的使者拖出帐外之时。 “报!八百里加急!长安圣旨到!” 帐外再次传来高声禀报,声音急促而洪亮。 帐内众人神色一凛。 李靖立刻起身:“快请!” 一名风尘仆仆背插赤羽的宫中使者,在两名金甲侍卫的护卫下,大步踏入帅帐,虽满脸疲惫,眼神却锐利有光。 “卫国公李靖接旨!” 帐内所有人,除陈曦微微颔首外,包括李靖在内,皆躬身行礼。 使者展开明黄绢帛,朗声宣读,声音灌注真元,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皇帝敕曰:朕闻药师并三军将士,浴血奋战,克复南苏,破邪阵于大王城下,擒元凶,迎英骸,扬我国威,雪耻前朝,心甚慰之!将士用命,功在社稷,朕已命有司论功行赏,绝不吝爵禄!” 先是一番褒奖,令帐内众将心头火热。 随即,语气陡然转厉,带着真龙天子的无尽威严与冰冷杀意: “然,高句丽小丑,世济其恶,屡叛天朝,虐我百姓,辱我先骸,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今虽势穷乞降,然观其行,非真心悔过,实迫于兵锋,苟延残喘之策耳!若允其降,不过数年,必生反复,重为边患!” “朕,决意不容!” “敕令李靖:统率三军,乘胜进军,勿受其降表蛊惑,勿存妇人之仁!当一鼓作气,直捣其都,破其城,焚其宗庙,擒其王族,灭其国祚!” “朕要在长安,见高藏、渊盖苏文等酋首,献俘于太庙!朕要在辽东,设安东都护府,永镇此地,使我汉家旌旗,永不落于此土!” “此战,不为纳降,只为灭国!凡有阻天兵者,尽屠之!凡有首鼠两端者,尽诛之!勿负朕望!” 圣旨宣读完毕,帐内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陛下圣明!” “灭国!灭国!灭国!” 众将激动得面色潮红,挥舞着拳头,狂热的战意如同实质,几乎要掀翻帅帐顶盖! 皇帝的态度,如此鲜明,如此决绝! 正合他们心意! 李靖接过圣旨,脸上亦是露出振奋之色,转身,目光如炬,扫过众将,声音如同金铁交鸣,传遍全军: “陛下圣旨已明!诸将听令!” “擂鼓!聚将!” “全军开拔!目标国内城!” “踏平高句丽,就在今朝!” “吼!吼!吼!” 震天的咆哮声自帅帐蔓延至整个军营! 早已准备就绪的唐军将士,如同开闸的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磅礴气势,拔营起寨,向着高句丽最后的心脏国内城,滚滚而去! 铁流东去,势不可挡! 沿途所过,高句丽各城守军望风披靡,或弃城而逃,或开城请降。 然而,等待他们的,并非接受投降,而是冰冷的刀锋与严格的整编! 李靖严格执行灭国之策,对于真心归顺的普通士卒百姓,予以整编安置。 对于稍有疑虑或曾负隅顽抗者,毫不留情,直接镇压。 对于高句丽王族及死忠分子,更是下达了绝杀令! 唐军过处,高句丽的统治根基被连根拔起,所有反抗力量被以雷霆手段碾碎! 大军推进速度极快,不过旬日,兵锋已直抵国内城下! 这座高句丽经营了数百年的都城,此刻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摇摇欲坠。 城头上,守军面色仓皇,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王宫之内,更是一片末日景象。 高藏王听闻李靖拒降唐帝下旨灭国的消息,再闻唐军已兵临城下,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当场吓晕过去,醒来后,只是终日哭泣,喃喃自语,状若疯癫。 城内乱作一团,有欲死战者,有欲焚城者,更有欲擒王献城以求活命者…… 然而,一切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皆是徒劳。 李靖并未立刻发动总攻,而是指挥大军,将国内城围得水泄不通。 一架架巨大的投石机被推上前线,如同狰狞的巨兽,对准了城墙。 一队队弩手弓手,箭矢上弦,寒光映日。 精锐的攻城士卒,检查着盾牌云梯,眼神冰冷,只待一声令下。 中军旗下,李靖、陈曦、李绩等人立马远眺。 望着那座笼罩在绝望与死寂中的城池,李靖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 “传令下去。” 他缓缓抬起右手。 “攻城。” “城破之后,凡有抵抗,格杀勿论。” “擒高藏者,赏万金,封侯爵!” “轰隆!!!” 战鼓如同九天雷鸣,轰然炸响,震彻四野! 第163章 血火未冷 战鼓声歇,硝烟未散。 国内城那号称永不陷落的巨大城门,此刻已化为满地焦黑的碎木与扭曲的铁片。 城墙之上,唐军玄色旗帜如同死亡的羽翼,覆盖了原本高句丽的图腾,在带着血腥气的风中猎猎作响。 城内,零星的抵抗和垂死的哀嚎正迅速被唐军精锐小队冷酷地扑灭清除。 铁蹄踏过王宫的白玉阶,碾碎朱漆的门栏。 曾经象征着高句丽至高权柄的宫殿楼阁,此刻充斥着甲胄碰撞的铿锵士卒搜检的呼喝,以及亡国贵族女眷压抑的哭泣。 李靖按剑立于王宫正殿之前,明光铠上溅有点点血污,花白鬓角沾染烟尘,然其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如初。 他静静俯瞰着这座陷入混乱恐惧与死寂的城池,脸上并无太多灭国擒王的喜悦,反而是一片沉凝如水的肃穆。 灭一国,尤其是高句丽这等据险负隅民风彪悍又与中原纠缠数百年的国度。 破其都城,擒其王族,或许只需一柄足够锋利的战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 然,欲将其疆土其子民真正纳入版图,化剑为犁,变痼疾为臂助,使其永为华夏藩篱,而非隔代复叛的伤疤…… 此间难度,远超战场搏杀百倍。 非有经天纬地之才,非有包容四海之胸襟,非有润物无声之手段,不可为也。 “大总管。” 李绩快步走来,低声禀报。 “高藏及其后宫子嗣皆已擒获,未走脱一人。王宫府库、典籍档案室已派重兵封锁,无人敢动。” “嗯。” 李靖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扫视着城中那些惶恐不安的街巷,“降军如何?民心动荡否?” “降军已按计划解除武装,打散看押,情绪不稳,多有惊惧。城中百姓闭户不出,暗流涌动,恐有宵小趁机作乱,或是他国细作煽风点火。” “战后琐事千头万绪,民政、律法、赋税、教化、治安……皆需立刻接手,迟则生变。我军中儿郎,打仗是好手,于此等事……” 李绩苦笑摇头,未尽之意,不言自明。 让这些厮杀汉去安抚百姓、清算田亩、审理案件、兴办学堂,无异于驱猛虎纺细纱,非但不能成事,恐反添乱子。 李靖深邃的目光穿越重重宫阙,最终落向城外唐军大营方向,那里,有一股沉静而浩瀚的气息,如同定海神针,岿然不动。 “传令,请陈参军即刻入城,至王宫议事。” …… 残阳如血,将国内城破碎的城墙和狼藉的街道染上一层凄艳的橘红。 陈曦踏着遍布瓦砾与血渍的王宫御道缓步而来,青衫依旧洁净,神色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亡国灭种的景象,于他而言,不过是万物兴衰轮回中寻常一幕。 子业与王玄策紧随其后。 王玄策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不时扫视四周记录细节的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子业则依旧是那万古不变的沉默,仿佛周遭一切皆与他无关。 “子川,你来了。” 李靖迎上几步,直接省去一切虚礼,指着眼前这片混乱而庞大的城池,语气沉重。 “国已破,然破而后立,方是真正难题。高句丽之地,民族杂处,民心未附,旧俗顽固,加之战后百废待兴,百弊丛生。若处置不当,不过是为数十年后再起烽烟埋下祸根。”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陈曦,带着毫无保留的信重与托付: “陛下旨意,灭国设府,永镇辽东。然此非一日之功,亦非仅凭刀兵可成。老夫与诸将,长于征伐,短于治政。此间战后千头万绪,稳定人心,梳理民政,重建秩序,推行教化,使之速归王化……非大智慧、大手段者不能为之。” 李靖重重一拍陈曦臂膀,语气斩钉截铁:“老夫已奏明陛下,即日起,便由你,陈曦,以安东道行军参军兼领安东都护府大都督长史之职,总揽高句丽故地一切战后安抚、民政教化之事!军中资源、府库钱粮、一应人员,皆由你调度!遇紧急事务,可先行后奏!” “老夫只有一个要求:要快,要稳,要彻底!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此地方才真正变成我大唐的安东都护府!” 此任命之重,权力之大,责任之巨,远超此前山东清查。 这几乎是将一个刚刚征服充满敌意与混乱的国度,直接交到了陈曦手中,期望他能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程咬金、李绩等将领在一旁,目光皆聚焦于陈曦。 他们深知此任艰难,却也深信,若有一人能完成此等不可思议之事,非眼前这位屡创奇迹的亚圣不可。 陈曦闻言,并未立刻接令,而是抬眼,目光缓缓扫过破碎的王宫,惊惶的宫人,以及远处城中升起的袅袅硝烟与隐约哭喊。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在评估,在计算,在推演万千种可能。 片刻沉寂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朗而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靖公所托,曦,领命。” 并无豪言壮语,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 李靖眼中爆发出欣喜与如释重负的光芒,重重颔首:“好!好!子川肯接手,老夫便彻底放心了!” 陈曦微微闭目,心神沉入体内那浩瀚无边的栖霞洞天。 问道峰巅,本体周身紫金神芒流转,神念与洞天本源相合,继而透过冥冥中一条无形的通道,跨越千山万水,与远在颍川伏牛山深处的独秀书院产生了玄之又玄的共鸣。 书院之内,格物正殿。 正值午后讲学之时,三百弟子正襟危坐,聆听一位教习讲解力学精义。 忽然,整个书院轻微一震,并非地动,而是源自文运地脉的共鸣。 所有弟子胸前的青铜徽记,以及讲台上教习的玉牌,皆在同一时间微微发热,泛起温润白芒。 下一刻,陈曦那平和却蕴含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自九天降临,又似在每个人心间直接响起,清晰无比: “书院诸弟子听令:高句丽已平,然战后百废待兴,黎庶待哺,文明待播。此正我格物学子,践行格物致知、利济苍生大道之时!” “凡修习民政、律法、算学、工造、农事、医道之弟子,即刻于广场集结,待命传送!” “此去辽东,非为游学,乃为实践,乃为建功,乃为以尔等所学,抚平战火创伤,重塑一方天地!” “愿尔等不负书院栽培,不负平生所学!” 声音落处,整个书院先是一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轰动! 并非恐惧慌乱,而是无比的激动与亢奋! “山长法旨!” “是山长!山长在召唤我们!” “辽东!高句丽故地!实践我等所学!” “快!快通知修习民政律法的师兄!” “工造科的随我来!” 年轻的学子们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彩,纷纷起身,井然有序却又速度极快地冲出讲堂,向着中央广场汇聚。 他们等待这一刻太久矣!终日苦读经义、演算格物,不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学以致用,匡扶天下?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还是由他们敬若神明的山长亲自召唤,前往那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陌生之地,施展抱负! 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荣耀! 不过片刻功夫,广场之上,已汇聚了近百名精挑细选出的弟子。 他们大多年纪稍长,或性格沉稳,或在某方面学业尤为突出,此刻皆神情激动,目光灼灼,等待着命运的传送。 周清芷、赵文启等核心弟子自然在列,甚至包括那三十六名琅琊王氏精英中擅长实务者,亦被囊括其中。 与此同时,一道青光自书院后山掠出,落入广场,现出诸葛亮的身影。 他显然是已经提前被陈曦通过体内世界派到了此处,羽扇轻摇,面带微笑,眼中充满了睿智与期待。 “诸葛先生!”众弟子纷纷行礼。 “山长已在辽东等候。此去,正需诸位同心协力,展我书院风采,奠安东之基。” 诸葛亮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温和却自带力量: “亮,愿附骥尾,与诸君共襄盛举。” 下一刻,广场中央,一道巨大由无数玄奥符文构成的青色光门凭空出现,门内光影流转,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隐约可见门后那片陌生的天空与残破的城郭。 “传送阵已开,诸弟子,依序进入!”一位教习高声指挥。 学子们按捺住激动,深吸一口气,排着整齐的队伍,步伐坚定地踏入光门之中,身影迅速消失在那片光影之后。 诸葛亮对留守的教习与弟子微微颔首,亦是一步踏入。 光芒闪烁间,广场上近百人已消失不见。 那青色光门维持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待最后一人进入后,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 国内城,王宫废墟之前。 空地上,道道青色流光如同百川归海,汇聚成形。 光芒散去,以诸葛亮为首,近百名身着独秀书院青色儒衫气息沉凝干练眼神中带着求知与笃定的学子,已然整齐列队,出现在这片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土地上。 清新的文华之气,瞬间冲淡了周遭的血腥与焦糊味。 他们好奇而迅速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象,残破的宫殿,肃立的唐军,以及那位负手而立、青衫磊落的熟悉身影。 所有学子,包括诸葛亮,齐齐躬身,声音洪亮而激动,汇成一股清流,响彻王宫: “弟子,奉山长召,前来报到!” 李靖、程咬金、李绩等将领,看着这如同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的书院队伍,看着那些年轻却毫无惧色、反而跃跃欲试的面庞,看着那位羽扇纶巾气度雍容的诸葛先生,无不面露惊容,随即化为浓浓的惊叹与欣喜。 “好!好!好!” 程咬金咧开大嘴,连说三个好字。 “子川,你这手段,真是神仙也不换!眨眼功夫,就给俺老程变出这么多能写会算的小先生来!” 李绩抚须赞叹:“更有诸葛先生在,与书院英才襄助,此间乱局,定矣!” 李靖更是长舒一口大气,心中最后一块大石落地。 有陈曦主持大局,有诸葛亮这等王佐之才辅弼,再有这批受过系统格物教育、充满朝气的学子为骨干,何愁辽东不定? 陈曦目光温润,扫过自己这些响应召唤、远道而来的弟子们,微微颔首,并无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甚好。时间紧迫,即刻分派任务。” 他声音清晰,语速不快,却自带韵律,条分缕析: “诸葛先生总揽全局,坐镇临时都护府,协调各方,制定安民方略,梳理律法条规。” “亮,领命。” 诸葛亮拱手,眼中智慧光芒流转,已然开始审视四周,构思布局。 “周清芷。” “弟子在!” 周清芷踏前一步,她气质清冷,心思缜密。 “你领律法科弟子十人,即刻接管城内府衙刑狱档案,甄别战犯、理顺积案。以《唐律疏议》为基,结合当地旧俗,草拟安东都护府暂行律条,公示于众,以安民心。首要之务,严禁士卒扰民,严禁趁乱报复,违令者,无论唐胡,依律严惩!” “是!”周清芷目光坚定,立刻点齐人手。 “赵文启。” “弟子在!”赵文启沉稳应声。 “你领算学、民政科弟子十五人,汇同军中书记官,即刻清点王宫及各大贵族府库钱粮、物资、典籍账册。登记造册,严格管理。同时,组织人手,于城内设立粥棚,按户籍初步统计幸存人口,发放应急口粮,防治疫病。要快,要准,不得有误!” “遵命!”赵文启躬身领命,迅速行动。 “工造科弟子二十人,由张铁山率领。” “俺在!”张铁山声如洪钟。 “即刻勘测城内受损情况,组织降军及民夫,优先修复水源、清理街道废墟、搭建临时居所。制作防疫药物,在全城喷洒。绘制城防、坊市新图,为后续重建做准备。” “得令!”张铁山摩拳擦掌,带着工造科弟子便要离去。 “农事科弟子十人,由……” “医道科弟子五人,由……” 一道道指令,如同精准的齿轮,迅速咬合转动起来。 陈曦仿佛一位最高明的弈者,落子如飞,将这近百名学子与现场的资源完美整合,赋予他们明确的职责和权力。 这些学子虽年轻,却训练有素,更怀揣理想与激情,得到指令后,并无半分迟疑,立刻在各自主事弟子的带领下,如同水滴渗入干涸的土地般,迅速散入国内城的各个角落。 他们胸前那枚独秀书院的青铜徽记,在此刻,成为了秩序与希望的象征。 王玄策看得心潮澎湃,忍不住上前一步: “山长,弟子……” 陈曦看向他:“玄策,你随我身边,记录此番治理全过程,汇总各方信息,查漏补缺。你的笔墨,便是此刻的史笔。” “是!学生必不负所托!”王玄策激动地取出纸笔。 安排好一切,陈曦才对李靖等人道: “卫公,军中仍需维持戒严,弹压可能出现的骚乱,并配合学子们行事。都护府框架需尽快搭建,官员任命,待局势稍稳,再行拟定,奏请陛下。” 李靖看着眼前这高效运转起来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大笑道: “哈哈!子川放手施为!军中儿郎,皆听你调遣!老夫这就传令下去,凡持你手令或书院徽记者,如见本帅!” 残阳彻底落下,夜幕降临。 但国内城内,却并未陷入黑暗死寂。 一队队唐军士卒高举火把,巡逻警戒。 第164章 治世兴文 辽东的冬日,朔风凛冽,卷过新近平定的大地。 然而,在这片刚刚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土地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秩序与生机,正顽强地破土而出。 国内城已更名为安东都护府治所辽城。 城墙之上,大唐的赤旗迎风猎猎,取代了昔日高句丽的狼头帜。 街巷之间,虽依旧可见战火留下的残垣断壁,但更多的却是忙碌的景象。 唐军士卒并未如高句丽遗民最初恐惧的那般烧杀抢掠,反而在严格的军令下,协助清理废墟,疏通沟渠,维持秩序。 一队队身着皮袄面色惶恐的高句丽平民,在唐军吏员的组织下,领取着按户发放的过冬粮秣与御寒的粗布棉衣。 粥棚之前,热气腾腾,虽只是粗粝粥食,却足以让许多在战乱中濒临饿殍的妇孺老人得以活命。 “阿妈……这粟米粥,比我们去年秋天收的粟米,似乎还要饱满些……” 一个裹着破旧头巾的少女,捧着温热陶碗,小声对身旁面色蜡黄的母亲低语,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那妇人警惕地四下张望,见并无唐军注意,才极轻微地点点头,声音干涩: “小声些……是,是比往年官仓发的救济粮好……也也足量。”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怀中刚领到的几斤黍米,这是按家中丁口分发,足以让她们熬过这个寒冬的最初几日。 心中那份对灭国者的刻骨仇恨之下,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求生之念,悄然萌发。 类似的对话,在辽城乃至整个高句丽旧地的无数角落悄悄发生。 陈曦坐镇于临时改建的都护府衙内,案头文书堆积如山。 诸葛亮羽扇轻摇,立于一侧巨大的辽东舆图前,指尖划过一道道山川河流,与几名精干文书飞快地核算着各地报上的户籍、田亩、仓廪数目。 “山长,卢国公遣人送来的第三批军粮已入库,扣除军需及已发放赈济,尚有结余。可依计划,于开春前,以工代赈,招募民夫,先行修复泊灼城至国内城的主要官道。” 诸葛亮将一份核算完毕的文书递给陈曦。 陈曦接过,目光迅速扫过,微微颔首: “可。知节将军处,军屯之事进行如何?” “程将军已划出辽南三处平坦之地,引降卒及流民垦荒,利用军中驽马缴获的农具,赶在土地封冻前翻耕完毕,只待开春播种。其所部将士,亦轮流参与屯垦,纪律严明,未与民争利,反而传授了些关中的垄作之法。” 李怀仁在一旁回禀,他如今协助程咬金处理军屯及地方维稳,历练得越发沉稳。 “好。” 陈曦提笔批复,“传令各处,凡唐军将士,有擅农事、工匠、水利者,皆可上报,经考核后,编入劝课队,分赴各地,指导生产,按成效计功勋。所得并非战功,然于稳定辽东,功在长远,朝廷另有封赏。” “是!” 王玄策立刻记录,眼中放光。 此法一出,不仅能加速恢复生产,更能将军事占领转化为更深层次的技术与文化输出,潜移默化地改变此地。 “高句丽旧吏筛选如何?”陈曦又问。 子业无声无息地呈上一份名录:“依师尊令,凡无大恶熟知地方情弊愿效忠大唐者,经核验,暂留原职或调任它处试用。其家眷需登记造册。若有异动,或办事不力,或阳奉阴违,连坐严惩。目前已甄别出郡县级官吏一百三十七人,皆已宣誓效忠,分发各地任职。” 陈曦看着那名录,眼神深邃。 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法。 完全启用唐人官吏,短期内难以熟悉情况。 利用这些旧吏,辅以严刑峻法与利益捆绑,是当前最高效的选择。 同时,大规模的吏员考核与选拔已在筹备,将从军中识字者辽东本地略有才学的寒门乃至诚心归附的高句丽人中遴选,打破旧有的门阀吏治体系。 一道道指令自都护府发出,如同精密的齿轮,带动着整个高句丽旧地的战后机器,高效而冷酷地运转起来。 仇恨并未消失,只是被更现实的生存压力与严酷的法度暂时压抑。 许多高句丽人心中依旧埋藏着亡国之痛,对唐人的统治充满警惕与怨恨。 但他们却惊恐又困惑地发现,这些征服者,似乎……真的在做事。 清理废墟,修路筑桥,发放粮种,兴修水利,甚至派来医官防治时疫……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们昔日那位穷兵黩武横征暴敛的莫离支和惶惶不可终日的王室从未做过,甚至从未想过的。 日子,就在这种复杂的恨意与茫然中,一天天过去。 当第一个胆大的高句丽老农,试着用唐军劝课队教授的新法沤肥,并在开春后惊讶地发现自家贫瘠的土地竟真的多打了几斗粮食时。 当第一个高句丽匠人,因为手艺被唐人工匠赏识,纳入工坊,获得了远比以前丰厚的报酬时。 当第一个高句丽孩童,因为家人在以工代赈中表现优异,被允许进入唐军临时开设的蒙学堂,磕磕绊绊地念出天地玄黄时…… 某种微妙的变化,如同地下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这一日,陈曦召诸葛亮、程咬金、李绩议事。 “高句丽之地,武力可平其国,难以平其心。欲长治久安,需根除其野蛮旧俗,灌输华夏礼法,使其民知忠义,晓廉耻,最终认同大唐,化为王民。” “此非刀兵所能及,乃教化之功。”陈曦缓缓道。 诸葛亮颔首:“山长所言极是。亮观此地民风,虽彪悍未化,然并非无可救药。其贵族上层多腐朽顽固,然底层百姓,所求不过温饱安宁。若能施以仁政,导以教化,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同化。” 程咬金挠挠头:“道理俺老程懂,就是这教化……难不成要像在中原一样,派一堆夫子来办县学、州学?这得等到猴年马月?而且这帮蛮子,字都不认得几个,咋教?” 陈曦微微一笑:“故,需双管齐下。一方面,于各州县广设蒙学,遴选适龄孩童,不论胡汉,强制入学,习汉话,写汉字,读圣贤启蒙之书。其优异者,可荐至更高学府。另一方面……” 他目光扫过众人:“我欲在此地,筹建独秀书院辽东分院。” 帐内微微一静。 独秀书院之名,如今在大唐境内已是如雷贯耳,格物之道更是被陛下大力推崇。 若能将书院开到此地,其意义绝非普通州县官学可比。 “妙啊!” 李绩抚掌,“书院若立,非但可吸纳高句丽略有天资之子弟,更能吸引大唐腹地学子前来游学。学问流通,潜移默化,久而久之,此地文风必为之一变!更能将格物之道应用于辽东开发,实乃一举多得!” 诸葛亮羽扇轻摇,补充道:“然初立之时,恐阻力不小。高句丽旧族未必愿送子弟入学,普通百姓亦多疑虑。亮以为,初期可许以优厚条件,如免除赋役、供给食宿,甚至允诺学成者可优先为吏。待见到实在好处,风气自开。” “正是此理。” 陈曦点头,“此事便由诸葛先生牵头筹备,怀仁、玄策辅助。选址、营造、遴选首批弟子章程,尽快拟个条陈上来。” “亮,领命。”诸葛亮躬身。 ………… 就在陈曦于辽东厉行改革筹备书院之际,数千里外,大唐长安,太极宫。 今日乃大朝会,文武百官,冠盖云集。 御座之上,李世民面色红润,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畅快与威严。 东征大胜,高句丽灭国,这块自前隋以来便哽在帝国咽喉的硬骨终于被啃下,让他志得意满,胸中块垒尽去。 各项捷报叙功请赏的奏章已议论完毕,朝堂之上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待气氛稍缓,李世民目光扫过群臣,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 “高句丽已平,然辽东之地,百废待兴,民心思迥,非猛药无以治痼疾,非仁政无以收民心。陈曦于前方,整顿吏治,恢复生产,颇有章法。然此非长久之计,朝廷需有定策。” 房玄龄率先出班,拱手道: “陛下圣明。高句丽虽灭,其地其民,终需纳入朝廷正式管辖。臣以为,当仿漠南、西域旧例,设都护府,遣大将镇之,移民实边,徐徐图之。” 魏征却微微皱眉,出列道: “陛下,房相所言固然是老成谋国之策。然高句丽与漠南西域情形迥异。 其地本汉四郡旧土,民众多为汉时遗民后裔,与中原渊源更深,且地处辽东,毗邻新罗靺鞨,若仅以军府镇之,恐难以深入治理,易生反复。 臣以为,当设正州,派流官,行华夏法度,使其地真正化为王土。” 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有支持设都护府,以军事管制为主的;有支持设州府,尽快推行郡县化的。 亦有提出折中,先设都护府,待时机成熟再改州的。 李世民静静听着,并未立刻表态。待众人争论稍歇,他才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并且回到长安的李靖: “药师,你久在辽东,熟知情弊,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靖踏出一步,沉声道: “回陛下。高句丽故地,城邑众多,民户繁杂,非单纯军事所能尽治。然其地初附,人心未稳,旧族势力盘根错节,若全然委以流官,恐难压制。臣与陈参军多次商议,皆以为当设一道,军政一体,以重臣总揽全局,方能在推行王化的同时,弹压地方,确保无乱。” “设一道?”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具体而言?” “可设辽东道!” 李靖声音提高,“辖高句丽旧境及大唐辽东部份州县。置节度使一人,总揽军政民政,开府建牙,便宜行事。待数年后,地方平靖,再还政于有司,分设州县。” “辽东道……节度使……” 李世民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扶手,沉吟片刻,目光扫过群臣,“诸卿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出列道:“陛下,李卫公之议,实为眼下最稳妥之策。辽东新附,非威望素著、能力卓绝者不能镇抚。此人需能文能武,既通政务民生,又知兵事战阵,更需陛下绝对信重。臣遍观朝野,符合此条件者,唯有陈曦!” 他的目光微微扫向武将班列,又看向文官队列,最终定格在虚空,其意不言自明。 不少武将纷纷附和。 陈曦虽年轻,然其亚圣修为书院山长的身份,加上此番东征屡建奇功,尤其是千里奔袭破邪阵迎英骸之事早已传遍朝堂,其威望能力,已无人质疑。 文官之中,虽有少数人觉得陈曦过于年轻,且非科举正途出身,然其山东整治世家、辽东恢复民生的政绩摆在那里,更有孔颖达、颜师等大儒为其背书,格物之道亦显露出巨大潜力,此刻竟也无人出言反对。 李世民见群臣意见趋于一致,心中已有决断,朗声道:“既然如此,朕意已决!” “即日起,设辽东道,治所辽城,辖高句丽旧境及安东都护府所辖唐土!擢陈曦为辽东道节度使,兼任辽州刺史,总揽一道军政民政,许便宜行事,报朕备案即可!” “另,陈曦东征以来,功勋卓著,生擒敌酋,平定地方,恢复民生,劳苦功高!特加封陈曦为辽国公,食邑三千户,实封一千户!赐丹书铁券,赏绢帛万匹,黄金千两!” 圣口一开,金科玉律! “陛下圣明!” 群臣齐齐躬身,山呼海啸。 辽国公!节度使! 如此年轻的国公,且是实权节度使,总揽一方军政,在大唐开国以来,可谓绝无仅有! 圣眷之隆,地位之尊,权力之重,一时无两! 所有人都明白,一颗新的军政巨星,已在这辽东战火与废墟之中,冉冉升起,其光芒,必将照耀整个大唐的未来。 李世民看着殿外辽东方位,目光深远。 将辽东交给陈曦,他放心。 更期待着,陈曦能在那片土地上,用他的格物之道,开创出何等一番新天地。 朝会散去,一道道诏令自中书省发出,以八百里加急,飞驰向遥远的辽东。 第165章 扶桑挑衅 辽东的春日,来得迟,却终究是来了。 辽城内外,残雪消融,黑土酥软,冒出星星点点的嫩绿。 河道经过疏浚清理,水流变得清澈欢快了许多,沿岸已有农人赶着瘦骨嶙峋的耕牛,在新划分的田亩里进行春耕。 工坊区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新招募的工匠在书院工造科弟子的指导下,打造着农具、纺车。 蒙学堂里,传出孩童稚嫩而拗口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预定的轨道,缓慢却坚定地前行。 尽管暗地里的警惕与仇恨并未完全消除,但生存的希望与秩序的约束,如同逐渐温暖的春风,慢慢化开冰封的人心。 都护府衙内,陈曦正与诸葛亮、程咬金、李怀仁等人议事。 巨大的辽东沙盘上,插满了不同颜色的小旗,标示着屯田点、工坊、新建蒙学、巡逻路线以及已初步理顺的行政区划。 “开春以来,新增垦荒田亩比预期多出两成,多是降卒与流民见确有田可分,且头三年赋税极低,方才踊跃。”李怀仁指着几处新插上的绿色小旗禀报。 “好事。” 陈曦颔首,“农具、耕牛仍显不足。传令给张铁山,工造坊优先保障农具打造。另,以都护府名义,向山东、河北等地大商贾发出邀约,许以优惠,鼓励其运耕牛、铁器、布匹前来贸易。” “那些商贾精得很,不见兔子不撒鹰,怕是……”程咬金皱眉。 “无妨。” 诸葛亮羽扇轻摇,微微一笑,“可明示他们,凡来辽东贸易者,其子弟若有意,可优先录入即将设立的辽东格物书院,或荐至颍川本院。此利,足以动其心。” 程咬金恍然大悟,咧嘴笑道: “还是你们读书人肠子弯弯绕多!这法子好!” 正议间,忽闻衙外传来急促却规整的脚步声,以及甲胄叶片碰撞特有的铿锵之音。 “报!长安八百里加急!天使已至辕门!” 帐内众人神色一凛。 李靖东征功成后已奉旨班师回朝一部分,主力仍留镇辽东,但朝廷旨意直达辽城,必是关乎此地未来走向的重大决策。 “摆香案,迎天使!”陈曦沉声道。 片刻之后,都护府衙正堂。 香案高设,烟气袅袅。 一名身着朱紫官袍面容肃穆的中年宦官,手持明黄绢帛圣旨,立于堂中。 其身后跟着数名金甲侍卫,气息沉凝。 陈曦率诸葛亮、程咬金、李绩、李怀仁等文武属官,躬身垂首,静候宣旨。 那宦官目光扫过堂内众人,尤其在陈曦身上微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与讨好,随即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声音尖细却灌注真元,清晰传遍整个府衙: “门下:朕闻抚绥荒服,式固鸿基。高句丽僻处海隅,世济凶顽,屡扰边陲,辱我先灵。幸赖将士用命,天威远播,一朝荡平,厥功至伟!” 先是一番定调褒奖,与之前捷报回应无异。 旋即,语气转为凝重与决断: “然灭国易,守土难,化民尤难。非文武兼资威望素著者,无以镇抚其地,导其旧俗,归于王化。 咨尔陈曦,性资聪颖,才德宏深,亚圣之尊,经纬之才。昔在山东,整肃纲纪。 今于辽东,破阵擒酋,安民垦荒,厥功甚著。朝野共睹,朕心甚慰。” 听到此处,堂内众人心中皆是一动,知道重头戏来了。 果然,那宦官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皇家威严: “兹特授尔为辽东道节度使,总揽一道军政民政,开府建牙,便宜行事!兼领辽州刺史,治所辽城! 允尔自辟僚属,奏报备案即可。望尔夙夜勤勉,怀柔远人,巩固边圉,使辽东之地,永为华夏藩屏,不负朕托!” 节度使! 总揽军政民政! 自辟僚属! 这权力,几乎等同于一方诸侯!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程咬金、李绩等人依旧心中剧震,看向陈曦的背影,目光复杂,有欣喜,有羡慕,更有深深的敬畏。 然而,旨意还未完。 “尔之功勋,非比寻常。特加封尔为辽国公,食邑三千户,实封一千户!赐丹书铁券,赏绢帛万匹,黄金千两,以示殊荣!” “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堂内一片寂静,唯有那宦官略带喘息的声音余韵。 “臣,陈曦,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曦神色平静,无喜无悲,仿佛这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权势与荣宠,于他而言,不过是肩上又添了一副更重的担子。 他躬身,双手过头,恭敬地接过那沉甸甸的明黄绢帛。 身后众人随之齐声高呼万岁,声音在府衙大堂内回荡。 仪式既毕,那宦官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上前几步,对着陈曦深深一揖,语气谦卑至极: “咱家恭喜辽国公,贺喜辽国公!陛下对国公爷,那可是寄予了厚望,满朝文武,无人能及啊!日后这辽东之地,全赖国公爷施展乾坤手段了!” 陈曦微微颔首,淡淡道:“有劳中官远来辛苦。怀仁,带中官下去歇息,好生款待。” “是!”李怀仁上前,引着那犹自说着奉承话的宦官离去。 堂内只剩下核心几人。 程咬金第一个忍不住,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陈曦肩上,咧开大嘴,声如洪钟: “好小子!辽国公!节度使!哈哈哈!老程我早就看出你不是池中物!这下可是真正的一飞冲天了!” 李绩也抚须笑道:“国公爷,日后我等可都要在你麾下听令了。” 虽是玩笑,却也透着一丝事实。 李绩虽也是国公,但在此地,陈曦已是名正言顺的最高长官。 陈曦将圣旨交给身旁的王玄策收好,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依旧平稳: “陛下信重,委以重任,我等更当兢兢业业,不负圣恩。辽东初定,百废待兴,绝非一人之功,需赖诸位同心协力。” “这是自然!” 程咬金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你小子指东,俺老程绝不往西!” 诸葛亮羽扇轻摇,含笑道: “名正言顺,大义在手,许多此前不便行之政,如今便可畅行无阻。亮,为山长贺,亦为辽东百姓贺。” 众人皆面露笑容,气氛轻松振奋。 有了这节度使的身份和辽国公的爵位,陈曦推行各项政策,整合资源,无疑将更加得心应手。 王玄策捧着圣旨,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抖,低声道: “山长,是否即刻将喜讯传告各处?以安民心,以振士气?” 陈曦略一沉吟,摇头:“不必刻意张扬,照常行事即可。权位不过工具,实效方为根本。” “是。”王玄策虽觉可惜,仍恭敬应下。 ………… 接下来的日子,陈曦并未因身份的提升而有任何改变,反而更加忙碌。 节度使幕府迅速搭建起来。 诸葛亮自然成为节度使府长史,总揽政务,协调各方。 程咬金兼任节度副使,主要负责军事镇守及军屯事宜。 李绩亦被挽留,协助军务,并负责与新罗靺鞨等周边势力的外交斡旋。 李怀仁、王玄策等人各有任命,独当一面。 原高句丽旧吏中表现优异者,亦被正式纳入流官体系,给予品阶,使其更加归心。 而最令陈曦关注的书院分院一事,在诸葛亮的主持下,进展极为神速。 院址选在辽城东南一处依山傍水之地,原是一处高句丽大贵族的别业,景致清幽,占地广阔,稍加改建便极为合用。 营造之事由工造科弟子负责,招募了大量本地民夫,以工代赈。 图纸则由陈曦通过神念直接传自颍川本院,融汇了格物之学与华夏建筑美学,虽不求奢华,却规划合理,功能齐全,讲学堂、格物实验室、藏书楼、弟子舍一应俱全。 这一日,陈曦与诸葛亮亲临分院建造工地视察。 只见工地之上,人头攒动,号子声此起彼伏,一派热火朝天景象。 地基已然夯实,几处主要讲堂的框架已然立起,虽只是雏形,已可见其恢弘气象。 不少当地百姓在一旁围观,指指点点,脸上带着好奇与敬畏。 他们不明白为何这位大唐的国公爷要耗费如此巨资修建这样一座庞大的书院,但能拿到实实在在的工钱米粮,便是天大的好事。 “照此进度,夏末之前,主体便可完工。秋凉之时,便可招收第一批弟子入院讲学。” 诸葛亮指着工地,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 陈曦目光扫过那些忙碌的工匠和民夫,微微颔首: “首批弟子遴选章程,需尽快拟定。汉胡兼收,尤重寒门。启蒙与格物并重。” “亮已草拟一稿,请山长过目。”诸葛亮自袖中取出一卷文书。 陈曦接过,正欲翻阅,忽然,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轻一皱,抬起头,目光仿佛穿越了空间,投向东方遥远的海域。 几乎在同一时间,子业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曦身后半步,依旧是那副沉默的样子,但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深处,也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 诸葛亮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异样,低声道: “山长,可是有事?” 陈曦收回目光,脸色平静如常,将文书递还给诸葛亮: “章程甚好,便依此办理。我忽想起一事,需回府衙处理。此处便有劳先生了。” “分内之事。” 诸葛亮拱手,眼中却闪过一丝疑虑。 陈曦不再多言,转身便走,子业自然紧随。 回到节度使府书房,屏退左右。 陈曦指尖在虚空轻轻一点,一道微不可察的水镜波纹荡漾开来。 镜中呈现的并非眼前景象,而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以及海平面上那些影影绰绰正在张帆转向的船队! 船只形制并非中原样式,也非高句丽旧船,而是一种船首尖锐、挂着怪异幡旗的舰船,数量颇多,正借着风势,朝着西北方向,也就是辽东、高句丽故地的海岸线方向驶来! “这是……”陈曦眼神微凝。 子业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确认: “扶桑船只。其船体吃水颇深,所载非寻常商货,多为兵甲。观其航向,目标应是辽东半岛南端,泊灼口一带。” “扶桑……” 陈曦目光彻底冷了下来。 这个时节,扶桑突然派出如此规模的船队,满载兵甲,悄然驶向刚刚平定百废待兴的辽东? 其意图,不言自明! 趁火打劫,觊觎辽东! 想来也是,高句丽昔日与扶桑隔海相望,时有往来。 如今高句丽骤然被大唐所灭,扶桑那边岂能没有反应? 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反应不是恐惧臣服,而是贪婪地想要伸出手,来这片新定的土地上,分一杯羹! 或许,在他们看来,大唐刚刚经历大战,主力或已班师,辽东空虚,正是可乘之机。 “消息来源?”陈曦问。 “栖霞观星台,监察地脉水元变动时,偶然捕捉到其船队中散发出的微弱却独特的阴阳术法力波动,顺藤摸瓜,方锁定其行踪。 其队中,应有修为不弱的阴阳师随行,意图遮掩行迹。”子业答道。 陈曦冷哼一声:“掩耳盗铃。” 他负手踱至窗前,望着窗外辽城渐渐恢复生机的景象,眼神幽深。 辽东初定,内部尚未完全理顺,书院刚起地基,工坊刚刚投产,民心仍在摇摆…… 此时此刻,绝不容外敌来袭,再生战端! 否则,刚刚压下去的暗流,必将再次汹涌,所有努力可能毁于一旦。 扶桑…… 弹丸之地,狼子野心! 竟敢将主意打到他陈曦治下的辽东! 真以为隔着一片海,大唐便鞭长莫及? 真以为他陈曦只会格物致知,不懂雷霆杀伐? “传令。” 第166章 欲要灭国! 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陈曦沉静无波的脸庞。 水镜之中,那支悬挂着怪异幡旗的扶桑船队影像已然消散,但其狰狞的航向与满载的兵甲,却如同冰冷的毒刺,深深扎入辽东刚刚平稳的局势之中。 隔海相望的狼子,终于按捺不住贪婪,欲趁火打劫。 陈曦负手立于窗前,夜风自微敞的窗棂卷入,带着辽城初春的凉意,却吹不散他眉宇间渐凝的冰寒。 扶桑…… 此二字于他而言,绝非此世朝野认知中那个慕中华文化时常遣使朝贡的海外藩属小国。 于他灵魂深处,那是源自另一个时空另一个文明血火记忆里的世仇! 是无数惨痛与屈辱的源头! 是即便跨越时空位面,亦难以磨灭的刻骨警惕与厌恶! 纵然此乃西游神话世界,天庭地府存焉,神佛妖魔显圣,人族王朝兴替背后或有更深层次的博弈。 然,族群之劣根,贪婪之本性,窥伺之恶念,并不会因世界背景不同而有根本改变。 高句丽据险负隅,虐民辱骸,其罪当诛,然其终究是摆在明面上的对手,一场堂堂正正的灭国之战,扫清的是百年边患。 而扶桑,其性如毒蛇,隐于草莽,畏威而不怀德,慕强而凌弱。 你若强盛,它便匍匐在地,谦卑学习,暗中积蓄。 你若露出一丝疲态或破绽,它便毫不犹豫地亮出毒牙,扑上来撕咬,企图吞下远超其体量的猎物! 对此等卑劣种族,怀柔示好,无异于养虎为患。 唯有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彻底打痛、打怕、乃至从根本上粉碎其反抗之力,断绝其复起之念,方能一劳永逸。 此番他们敢趁辽东初定大军部分班师之际,遣兵船来袭,便是其贪婪本性最好的证明! 必须予以最坚决最冷酷的回击! 甚至……就此机会,将其彻底抹去! 以他如今亚圣的修为,麾下可用之力,再借大唐新灭高句丽之赫赫军威,跨海东征,扫平那弹丸岛国,并非不可能之事。 大军渡海,虽有风险,但若筹备得当,并非无法克服。 一旦功成,非但永绝后患,更能…… 陈曦眼中寒光一闪,思绪转向了另一关键之处。 据他前世模糊的记忆以及此世零星搜集的情报,扶桑群岛之上,似乎蕴藏着极为丰富的白银矿藏! 白银在此世,虽非法定主币,然因其性质稳定,色泽悦目,亦在民间流通,价值不菲,更是许多炼器、阵法所需的辅材。 更重要的是,此界灵气充沛,矿产多有变异,富银矿脉之中,往往伴生有灵银矿脉! 灵银,乃是炼制高阶法器构建重要阵法节点甚至铸造神道金身不可或缺的基础灵材之一! 其价值,远非世俗金银可比。 若能掌控扶桑银矿,不论是大规模开采,铸成银钱充实国库,稳定金融;还是深入挖掘灵银矿脉,用于书院研究、装备大军、乃至与天庭地府进行某种层面的资源交换,都将为大唐带来难以估量的巨大利益! 这将是一笔足以支撑整个帝国迈向更高层次的雄厚资财! 消灭一个潜在威胁,这巨大的利益,无疑是更具诱惑力的战利品,也更能说服朝中那些精于算计的大臣和那位志在开拓的皇帝。 一念至此,陈曦心潮微涌,但旋即又被更深的冷静压下。 灭国,非同小可。 尤其是跨海灭国。 灭高句丽,是收复故土,雪耻前朝,师出有名,且陆地接壤,后勤补给大军调动相对容易。 而跨海东征扶桑,则截然不同。 其地远悬海外,风波难测。 大军远征,粮草辎重、兵员补充、伤病救治皆是难题。 扶桑虽小,然地形多山,民风彪悍困兽犹斗,加之其诡异的阴阳术法、所谓八百万神明的底层信仰纠缠,一旦陷入泥潭,恐将严重消耗大唐国力。 即便能一战灭其主力,占领其都,如何治理? 如何同化? 其民性偏执,非高句丽可比。 若不能彻底根除其文化信仰,迁徙其民,大量移入汉民,数十年后,必生反复,恐成又一个不断渗脓流毒的疮疤。 届时,大唐将不得不长期在海外维持一支庞大的驻军和官僚体系,消耗巨大,得不偿失。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一旦决定动手,就必须以泰山压顶之势,在最短时间内,彻底摧毁其一切有组织的抵抗力量,粉碎其上层建筑,瓦解其精神信仰,然后进行大规模的人口置换与文化清洗! 这需要周密的计划,需要庞大的资源,更需要……最高决策层的全力支持与授权。 绝非他一个辽东道节度使所能独断。 纵然李二陛下对他信重有加,许他便宜行事之权,然此等涉及国策根本开启跨海灭国之战的大事,必须由皇帝乾坤独断,由朝堂诸公议定方略。 他陈曦,可以提出建议,可以分析利害,甚至可以主导前期准备,但绝不能僭越。 否则,纵然功成,亦难免功高震主之嫌,非稳健之道。 “呼……” 陈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翻腾的杀意与野心渐渐收敛,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当下首要,是挫败扶桑此次的冒险行动,狠狠打下其伸出的爪子,让其痛入骨髓! 同时,将扶桑之患及其潜在的巨大利益,清晰无误地呈报给长安,引导朝廷做出最符合大唐长远利益的决策。 而这一切,需要一份足够有分量能打动李二和朝堂诸公的奏折。 一念至此,陈曦不再犹豫,转身行至书案之后。 王玄策早已机灵地备好了笔墨纸砚,并悄悄退至门外值守,他知道,山长此刻必有极其重要的文书要写。 子业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的阴影里,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陈曦铺开特制的加厚奏折用绢帛,提起那支以狼妖颈毫特制饱蘸浓墨的紫毫笔,略一沉吟,笔尖便落于绢上。 其字迹,并非寻常奏折的工整馆阁体,而是带着一股独特的个人风格,清瘦劲挺,锋芒内敛,却又在转折勾画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与浩瀚的文明气息。 “臣,辽东道节度使、辽州刺史、辽国公陈曦,顿首百拜,谨奏皇帝陛下: 陛下圣安。 臣自奉旨镇抚辽东以来,夙夜匪懈,幸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地方渐趋平稳,民生稍得复苏,书院分院亦已动工,详请已另折奏报,伏乞圣览。” 开篇循例问安并简要汇报现状,这是奏折的规矩。 随即,笔锋陡然一转,切入正题,语气变得凝重: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近日,臣麾下侦知,有扶桑国船队,规模颇巨,形制非商非渔,满载兵甲,借风势悄然西来,其航向所指,正是我辽东半岛南端泊灼口一带。 观其行迹,鬼祟隐秘,队中似有异人施法遮掩,其心叵测,绝非善类!” 陈述事实,点明其恶意。 “扶桑小国,昔日前隋之时,便曾与高句丽暗通款曲,觊觎大陆之心,由来已久。 今高句丽新灭,辽东初定,我朝大军部分班师,其便欲趁虚而入,行此冒险偷袭之举,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若任其得逞,哪怕只是小股寇边,亦将严重动摇辽东新附之民心,令观望者再生异心,恐坏陛下平定辽东、永固北疆之大局!” 分析其动机与危害,将此事提升到破坏国家战略的高度。 接着,陈曦笔锋再转,开始阐述应对之策,语气果断: “故,臣已先行部署:令李绩加强海域监控,程咬金整军戒备于泊灼、建安诸城。若其船队敢犯我海疆,登我领土,臣必督率将士,予以迎头痛击,绝不令其踏入辽东半步!此乃臣节度使之本职,亦为捍卫陛下之疆土,料无差池。” 先汇报自己的紧急处置,表明态度和能力,让皇帝放心。 然后,才是奏折的核心部分,也是陈曦真正想要表达的内容。 他略微停顿,墨迹在绢帛上稍浸染开,仿佛在积蓄力量,随即以更加沉凝的笔力写道: “然,臣思之,击退此次来犯之敌,易尔。 然扶桑之患,在乎其根性。 其国偏居海岛,民风凶悍狡黠,慕强凌弱,寡廉鲜耻。 今次击退,其不过蛰伏数载,待我朝稍有松懈,或逢他变,必再度寇边,滋扰不休。 如同附骨之疽,难以根除,永为海疆之患。” 深刻剖析扶桑的民族根性,指出其反复无常的潜在威胁。 “且,据臣多方查探及一些古籍秘录所载,扶桑群岛之上,似蕴藏有惊人丰沛之银矿!” “其银矿品质极佳,储量恐远超想象。白银于民间流通甚广,若得此矿,铸币流通,可极大充裕国库,稳定钱法,利国利民。更甚者……” 陈曦的笔迹在这里微微加重,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重视: “凡富银矿脉,于灵气汇聚之地,往往伴生有灵银矿脉! 灵银为何,陛下深知,乃炼制神兵利器、构建护国大阵、乃至供奉天庭地府之紧要基础灵材! 其战略之重,关乎国运,远非世俗钱财可比!” “若此矿藏为我所控,大唐国力必将再上层楼,于应对未来天地大变,亦将增添一巨大筹码! 反之,若留于此等心怀叵测之邦,不过资敌而已,或为其用以勾结邪神,反噬中原,后患无穷!” “故,臣昧死建言: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非长治久安之策。对扶桑之辈,唯有雷霆一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臣请陛下,圣心独断,考虑对扶桑……行灭国之策!” 字迹铿锵,如同金铁砸落绢帛! “然,灭国之事,尤跨海而战,牵涉极广,非臣一镇节度所能决断,亦非单凭辽东之力可竟全功。需朝廷统筹,水陆并进,倾力一击!” “若能兴王师,跨海东征,臣愿为前驱!凭陛下之威,将士之勇,必能犁庭扫穴,一举荡平丑类,永绝后患!届时,其银矿灵脉,尽归王有,可供陛下开创万世不朽之基业!” 最后,陈曦再次放缓笔调,显得更为老成谋国: “当然,此举事关重大,利弊兼有。跨海远征,后勤艰险,将士劳苦,耗费钱粮无数,亦需防备西北诸胡趁虚而入。且灭国之后,治理同化,非一朝一夕之功。” “然,臣以为,长远观之,利远大于弊。银矿灵脉之利,可补远征之耗;永绝海患之安,可省未来无穷边费;拓土东海之威,可震慑四夷,扬大唐天威于海外!” “其中得失,陛下圣明烛照,自有权衡。臣愚钝,仅竭诚所见,冒死上闻。伏乞陛下召集群臣,详议此事。若陛下决意东征,臣在辽东,必秣马厉兵,筹备粮草,打造舟船,训练水师,静待王命!” “所有一切,皆为大唐江山永固,陛下皇图永昌。臣陈曦,顿首再拜,谨奏。” 落款,盖章。 陈曦放下笔,看着绢帛上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软硬兼施的奏折,轻轻吹干墨迹。 他知道,这份奏折一旦送到长安,必将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 支持者,反对者,必将争论不休。 但他有信心,以李二的雄才大略和开拓野心,加上银矿尤其灵矿的巨大诱惑,最终倾向于东征的可能性,极大。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辽东,做好一切准备。 同时,先狠狠给即将到来的扶桑船队,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玄策。” “学生在!”王玄策应声而入。 “将此奏折,用火漆密匣封好,以八百里加急,直送长安,面呈陛下亲启。沿途任何人不准拆看。” “是!”王玄策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奏折,神色无比凝重。 “另,唤李绩、程咬金二位将军,即刻来见我。” “是!” 王玄策领命而去。 陈曦起身,走到窗前,遥望东南漆黑的海域方向,目光冰冷。 第167章 圣心定 辽城东南,泊灼口外,海天相接之处,乌云低垂。 十数艘悬挂着怪异幡旗船首尖锐如刀的扶桑战船,正借着渐渐转强的东南风,呈楔形阵列,破开灰绿色的波涛,朝着海岸线疾驰而来。 船头甲板上,簇拥着数十名身着具足腰佩太刀的扶桑武士,以及几名身穿黑色狩衣头戴立乌帽子的阴阳师。 海风卷着咸腥扑面,却吹不散他们眼中炽热的贪婪与跃跃欲试的凶光。 “安倍大人,前方就是唐人所称的泊灼口了!” 一名身材矮壮满脸横肉的武士将领,对着为首那位气息阴鸷的老年阴阳师恭敬说道,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斥候回报,唐军主力似已班师,此地留守兵力不多,且多为步卒!港口设施简陋,防御松懈,正是天赐良机!” 那被称为安倍大人的老阴阳师,眼皮微抬,浑浊的眼珠扫过越来越近的海岸线,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辽城轮廓,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声音沙哑如同夜枭: “哟西……高句丽这群废物,果然挡不住大唐的天兵。可惜,他们打下来的肥肉,合该由我扶桑勇士来品尝第一口!” 他手中掐着一个古怪的印诀,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黑灰色雾气,扭曲着周围的光线,正是这股力量,一定程度上遮掩了船队的行迹。 “唐人绝不会想到,我们敢在这个时候来袭!只要快速登陆,占领港口,烧杀一番,劫掠足够的物资和人口,立刻扬帆返航!等到他们的援军赶到,我们早已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了!哈哈哈!” 那武士将领也跟着狂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唐人惊慌失措财富女子任其掠夺的景象。 然而,他们的狂笑与算计,早已如同掌上观纹,清晰无比地映照在辽城节度使府内,那一面幽幽悬浮的水镜之中。 陈曦负手立于水镜前,身后站着李绩程咬金,以及无声无息如同影子的子业。 “果然来了。” 李绩面色冷峻,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看其阵势,是想搞突然袭击,捞一把就走。” “他娘的!做他娘的清秋大梦!” 程咬金豹眼圆瞪,气得哇哇叫。 “就这点破船,几百号歪瓜裂枣,也敢来捋俺大唐的虎须?子川,让俺老程带水师出去,一炷香功夫,全给他捶到海里去喂王八!” 陈曦目光平静,指尖在水镜上轻轻一点,画面切换,显现出泊灼口两侧看似平静的山峦与礁石地带。 “杀鸡焉用牛刀。程伯伯乃军中大将,岂能轻动。对付此等魑魅魍魉,些许准备,足矣。” 他转头看向李绩:“英公,按预定方案,收网吧。” “遵令!” 李绩拱手,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立刻转身传令。 泊灼口外,扶桑船队已然逼近至距离海岸不足五里的距离,甚至能看清岸边稀疏的林木和简陋的码头。 船上的扶桑武士们愈发兴奋,纷纷拔出太刀,发出嗷嗷的怪叫,准备随时跳帮登陆。 那安倍老阴阳师也凝聚起更强的法力,准备施展大型幻术,进一步迷惑可能存在的零星守军。 就在此时——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能撼动灵魂的嗡鸣,陡然自海底深处响起! 下一刻,以扶桑船队为中心,方圆数里的海面之上,毫无征兆地亮起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巨大金色光链! 这些光链粗如儿臂,其上无数玄奥的符文流转生灭,散发出磅礴浩瀚、克制一切邪祟的浩然正气! 正是陈曦早已借助子业之力,布设于海底的正法锁海大阵! 金光冲天而起,瞬间冲散了阴阳师布下的遮掩迷雾,将整个扶桑船队清晰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煌煌正气,对于修炼邪异术法的阴阳师和满心杀念贪婪的武士而言,不啻于烈日灼烧冰雪! “啊!这是什么?” “我的眼睛!” “法力……我的法力运转不畅了!” 船上的阴阳师首当其冲,纷纷抱头惨叫,周身黑气如同滚汤泼雪般急速消融,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口喷黑血,萎顿在地! 那些武士亦感到心头如同压上巨石,气血翻腾,莫名的恐惧攫住了心脏,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荡然无存! “八嘎!有埋伏!是唐人的陷阱!”安倍老阴阳师惊骇欲绝,尖声嘶吼,“快!转向!撤退!” 然而,已经太晚了。 “轰!轰!轰!” 海岸两侧的山峦之后,以及那些看似普通的礁石群中,猛地传来一连串沉闷的巨响! 数十台经过书院工造科改进射程与精度远超这个时代水平的重型床弩,以及十余架标注着格物三型的投石机,露出了它们狰狞的獠牙! 粗如长矛、镌刻着破甲与爆裂符文的特制弩箭,以及内部填充了火油与碎铁片的陶罐炸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划过一道道优美的死亡弧线,精准地覆盖了扶桑船队所在的区域! 这不是盲目的覆盖射击,而是经过了精确测算的定点清除! 噗嗤!轰隆! 弩箭轻易撕裂了扶桑战船脆弱的船板,引发剧烈爆炸! 火油罐砸在甲板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吞噬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武士! 更有弩箭直接穿透了试图施展水遁术法的阴阳师,将其钉死在船舷上! 仅仅一轮齐射,扶桑船队便已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惨叫声、爆炸声、船只解体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反击!快反击!” 那武士将领兀自挥舞着太刀,试图组织抵抗。 然而,他们的弓箭根本无法触及唐军岸防工事,少数船载的小型投石机更是刚刚架起,便被精准的弩箭点名摧毁!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降维打击般的屠杀! 泊灼城头,以及附近的山巅,一些闻讯赶来围观的高句丽遗民、商人,远远看到这震撼的一幕,无不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高效、如此冷酷、如此不对等的毁灭? 那些平日里在他们看来凶神恶煞的扶桑海盗,在唐军的雷霆打击下,竟如同纸糊的玩具般不堪一击! 这一刻,他们对大唐的军威,对那位坐镇辽城的年轻节度使,产生了深入骨髓的敬畏。 “差不多了。” 节度使府内,陈曦看着水镜中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两三艘残船还在火海中挣扎的扶桑船队,淡淡开口。 “传令,出动快船,抓捕落水俘虏,尤其是那些阴阳师,尽量留活口。船只残骸,打捞有用的部分,其余沉入深海。” “再令,将此次战况,绘成图册,连同俘虏口供,迅速分发辽东各州县,以安民心,以儆效尤。让所有人都看看,犯大唐疆界者,是何下场!” “是!”身旁书记官立刻记录传令。 程咬金咧着大嘴,狠狠一拍大腿: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子川,你这阵法加上那些新家伙什,也太好用了!俺老程还没活动开筋骨呢,这帮孙子就全完蛋了!” 李绩也抚须笑道:“国公爷算无遗策,此战之后,扶桑若再敢来犯,需得掂量掂量了。只是……恐其不会死心。” 陈曦眸光深邃:“他们自然不会死心。所以,要打的,就不是他们伸出来的爪子,而是……直接掏了他们的心。” …… 数日后,辽城内外,已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与忙碌。 扶桑船队来袭被轻松全歼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四方,非但没有引起恐慌,反而使得民心更加安定,对唐军的敬畏与信赖达到了新的高度。 街头巷尾,田间地头,人们谈论着唐军如同天罚般的强大,谈论着辽国公的算无遗策。 粥棚前的队伍更加井然有序,工坊里的号子更加响亮,蒙学堂的读书声也更加清脆。 节度使府的政令推行得越发顺畅,那些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的高句丽旧吏,此刻更是战战兢兢,办事效率陡增。 书院分院的工地上,进度又快了几分,甚至有不少当地百姓自发前来帮忙,只求能沾点文气。 一派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之气。 而就在这平静而忙碌的氛围中,一骑背插三根赤羽、风尘仆仆的信使,携带着陈曦那封沉甸甸的火漆密奏,终于穿越千山万水,冲入了长安城巍峨的明德门,直奔皇城! …… 次日,太极宫,大朝会。 文武百官依序而立,气氛却与往日有些不同。 高句丽灭国的大胜喜悦已然沉淀,今日朝会议题,早已通过特殊渠道被重臣们知晓一二,人人面色肃然,心中各有思量。 御座之上,李世民神色平静,但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却跳动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灼热与审视。 “众卿平身。” 山呼已毕,李世民并未如往常般先议寻常政务,而是直接对身旁的内侍示意。 内侍上前一步,展开一份明黄绢帛,尖细的声音响彻大殿: “辽东道节度使、辽国公陈曦,八百里加急奏报:扶桑国遣战船十余艘,载甲兵数百并阴阳师,偷袭我泊灼口,已被守军全歼,俘获甚众。” 消息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 扶桑? 那个隔海纳贡、素来恭顺的小国?竟敢偷袭大唐? 但哗然很快平息,因为这只是开胃小菜。重头戏,显然在后面。 内侍继续宣读,将陈曦奏折中关于扶桑民族根性、银矿灵脉之利、以及最后那石破天惊的昧死建言请行灭国之策的部分,一字不落,清晰念出。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百官的心头。 念毕,内侍合上绢帛,垂首退下。 大殿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几乎所有大臣都被陈曦这大胆至极疯狂至极的提议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跨海灭国?目标还是那个看似不起眼的扶桑? 良久。 “陛下!臣以为不可!” 魏征第一个踏出班列,眉头紧锁,声音沉痛。 “扶桑虽有小过,然其国远悬海外,贫瘠偏僻,伐之无益!跨海远征,师老兵疲,耗费钱粮无数,若稍有差池,恐损陛下圣明,动摇国本!岂能因一念之怒,而兴不义之师?请陛下三思!” “陛下,魏公所言极是!”又一位老臣出列附和,“扶桑慕华已久,纵有宵小作乱,惩戒首恶即可,岂能因噎废食,行此灭国绝祀之事?恐寒四夷归化之心,有损天朝上国仁德之名!” 文臣之中,保守者居多,纷纷出声反对,理由无外乎耗费巨大、风险太高、有损仁德。 然而,武将班列之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陛下!臣以为辽国公所言甚是!” 一位虬髯武将洪声出列,“扶桑狼子野心,畏威而不怀德!今日敢偷袭,明日就敢大举进犯!此时不除,必为后世大患!跨海虽难,然我大唐水师亦非前隋可比!更有辽国公坐镇辽东,可为跳板基业!臣愿为先锋,提一旅之师,为陛下踏平那弹丸之地!” “臣附议!” “末将愿往!” 武将们纷纷请战,战意高昂。 开疆拓土,灭国之战,这是何等军功? 更何况,陈曦奏折中那丰富银矿、灵脉的字眼,同样让他们心动不已。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争论不休。 文臣主和,强调仁义风险;武将主战,强调威胁与利益。 李世民高坐御座,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无人能窥知其内心真实想法。 直到争论渐趋白热化,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玄龄,你怎么看?” 一直沉默的房玄龄踏出一步,沉吟片刻,方道: “陛下,臣以为,辽国公所奏,虽看似激进,然深谋远虑,非一时意气。其所言扶桑根性,确有道理。银矿灵脉之利,若为真,于国朝至关重要。然……” 他话锋一转:“跨海灭国,非比陆战。水师强弱、粮草转运、天时风向、疫病防治,皆需慎之又慎。臣以为,当先遣精干之人,详探扶桑虚实,尤其是其国内兵力布防、地形港汊、以及银矿确切位置与储量。待情报详实,再行决断不迟。若贸然兴兵,确如魏公所言,风险极大。” 此言老成谋国,既肯定了陈曦的部分观点,又指出了实际操作中的困难,主张谨慎调查。 龙椅上的手指停止了敲击。 李世民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将每一个臣子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文臣的担忧,武将的狂热,房玄龄的谨慎。 最终,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重重宫殿,落在了那幅巨大的寰宇全图上,落在了辽东,落在了那片隔海相望的岛屿。 他想起了前朝三征高句丽的惨痛,更想起了如今一举灭国的扬眉吐气。 他想起了陈曦那双平静却仿佛能洞悉未来的眼睛,以及他带来的种种奇迹。 风险? 当然有。 但收益,更大! 更重要的是,大唐如今国势正隆,兵锋正盛,内有能臣猛将,外有强敌暂平,此时不开拓,更待何时? 难道要等子孙后代,国力衰退时,再来面对这个海上的毒瘤吗? 仁义? 对朋友,自然要仁。 对豺狼,唯有刀剑! 第168章 乌巢到来 辽城春日,冰雪消尽,黑土酥软。 城内坊市间,人流渐稠。 虽不复昔年高句丽王都的浮华,却另有一种扎实于废墟中新生的活力。 粥棚仍未撤去,却多了几个售卖粗布、陶器、新制农具的摊档,间或有从中原运来的盐铁茶帛,引得不少胆大的平民驻足询价,以物易物或用新发的工钱购买。 蒙学堂的朗朗读书声已成了辽城一景,偶尔有高句丽老儒经过,闻听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句,神色复杂,驻足良久,终是摇头叹息,蹒跚而去,背影萧索,却也不再似最初那般充满戾气。 都护府衙,如今已换了辽东道节度使府的匾额,气象更为森严。 陈曦坐镇其中,每日处理的文书如雪片般飞来。 诸葛亮总揽政务,将各项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新划分的州县官吏逐渐到位,税赋、律法、工造、农事渐次铺开,虽千头万绪,却忙而不乱。 程咬金负责军务,整训降卒,调度防务,将军屯之事办得红红火火,偶尔吹胡子瞪眼,却也能将一应军务处置得妥妥帖帖。 李绩则专注于与新罗、靺鞨等周边势力的交涉,恩威并施,稳住边疆。 一切似乎都已步入正轨,辽东大地正以一种超乎预料的速度,吮吸着战后的养分,缓慢愈合着伤口,并尝试着融入大唐的肌体。 然而,陈曦的心思,却从未完全局限于这辽东一隅。 水镜之术时时映照东海波涛,巡海水师的斥候日夜不休,关于扶桑的一切情报,无论巨细,皆汇总于他的案头。 那隔海相望的狼子,绝不会因一次挫败而死心。 其国内主战派的叫嚣阴阳寮的异动各大名私下的串联乃至造船工坊的加紧赶工…… 一切迹象都表明,更大的风暴正在海那边酝酿。 朝堂已决意东征,圣旨不日将至。 他这位被钦点的东征扶桑诸军事总管,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千钧。 跨海远征,非同小可。 舰船、水师、粮草、舆图、天时、地利……需筹备之事浩如烟海。 他虽早有此心,亦开始暗中布置,然真正要将蓝图付诸实施,仍需耗费无穷心力。 这一日,陈曦正于书房内批阅关于水师操练及新式海船建造的文书,忽心有所感,抬起头。 只见窗外庭院中,一株昨日方才含苞的桃树,竟于瞬息间繁花尽放,灼灼其华,异香馥郁,弥漫满院。 花瓣无风自落,却并不坠地,而是在空中翩跹飞舞,勾勒出玄奥的轨迹。 府中侍卫仆役皆被惊动,目瞪口呆地望着这违反时令的奇景,却无一人敢上前。 王玄策正捧着一叠文书走来,见状亦是愕然止步。 陈曦放下笔,神色平静,淡淡道:“贵客临门,异象相迎。玄策,去备静室好茶。” “是。” 王玄策虽不明所以,但见陈曦镇定如常,立刻领命而去。 陈曦整了整衣袍,缓步走出书房,来到庭院那株异常绚烂的桃树之下。 花瓣飞舞更急,香气愈发浓郁,空间泛起微微涟漪,一道身影自那花雨涟漪中悄然步出。 来者身着简朴的灰色僧衣,脚踏芒鞋,头顶并无戒疤,反而挽着一个略显随意的发髻,插着一根枯藤般的簪子。 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带笑,仿佛邻家慈祥长者,周身却无半点法力波动,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 正是于独秀书院挂名客卿,身份神秘莫测的乌巢禅师。 “阿弥陀佛。” 乌巢禅师双手合十,微微一笑,周遭异象顷刻间收敛,那株桃树繁花落尽,恢复含苞待放之态,仿佛方才一切皆是幻梦。 “贫僧不请自来,叨扰山长了。” “禅师说哪里话。” 陈曦还礼,神色淡然。 “禅师法驾亲临辽东苦寒之地,必有所教。” “教不敢当。” 乌巢禅师笑容和煦,目光扫过节度使府,又望向远方隐约传来读书声的蒙学堂方向,颔首道: “山长于此地行雷霆手段,施春风化雨,破而后立,短短时日竟有如此气象,实令贫僧赞叹。格物之道,用于经世济民,果然有不可思议之妙。” “分内之事,禅师过誉了。” 陈曦侧身相邀,“请入内叙话。” 静室之内,茶香袅袅。 王玄策奉上香茗后便恭敬退下,室内只余陈曦与乌巢禅师二人。 乌巢禅师轻呷一口茶,赞道: “好茶,竟是辽东本地野茶炒制,别有一番苦尽甘来的韵味,恰合此间气象。” 放下茶盏,他看向陈曦,笑容微敛,语气多了几分认真:“贫僧在颍川,听闻山长欲对海外扶桑动手?” 陈曦并不意外对方知晓,点头道: “非我欲动,实其自取灭亡。狼子野心,屡犯海疆,更兼其地所藏,关乎国运,不得不除。” “善。” 乌巢禅师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复杂之色,“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山长行事,果然透彻。只是……” 他略作沉吟,道:“山长可知,扶桑之名,本非彼蕞尔小邦所有?” 陈曦目光微动:“哦?请禅师指教。” 乌巢禅师轻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关乎一段极为久远的因果。那海外岛国,不过是一群窃居名号沐猴而冠的无知鄙夫罢了。真正的扶桑,乃先天之灵根,混沌之遗泽,岂是彼等污秽之地所能承载?” 他站起身,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似是怀念,似是怅惘。 “贫僧未入释门之前,曾有九位兄长。彼时,我等兄弟十人,于东海深处开辟道场,逍遥世外。 那处地界,钟灵毓秀,乃先天三大仙岛之一,名曰瀛洲。亦因岛中央生有一株贯通天地、蕴含太阳真火之力的先天灵根,而被尊称为……扶桑岛。” “扶桑木?” 陈曦眼中紫金神芒一闪而逝。他博览群书,更承亚圣位格,知晓许多上古秘辛,自然听过先天灵根扶桑木的传说。 “然也。” 乌巢禅师颔首,“十大先天灵根之一,日出之地,万火之源。我等兄弟十人,本体乃离火之精,与那扶桑木相伴而修,可谓相得益彰。那段岁月,真是……”他语气中充满了无限的怀念。 陈曦静默不语,那一场惊天动地的远古劫难,十只纵横天地的金乌,最终只余其一,化作了如今的乌巢禅师。 乌巢禅师唏嘘片刻,收敛情怀,语气转冷: “后来,天地大变,劫难丛生,瀛洲仙岛亦受波及,逐渐隐于虚空迷雾之中,非大机缘者不可寻。不想无数年后,一群自大陆迁徙而来的无知蛮夷,占据了瀛洲外围的一些零碎岛屿,竟妄自称国,窃取了扶桑之名,行那野蛮卑劣之事,实乃玷污!” 他看向陈曦:“山长既欲踏平彼界,正本清源,贫僧愿助一臂之力。更可借此机会,重游故地,祭奠兄长。不知山长可愿随贫僧,往那真正的扶桑故地一游?” 陈曦心中念头飞转。 乌巢禅师此时前来,绝非仅仅怀旧那么简单。重游故地是假,探查瀛洲现状,甚至图谋那先天灵根扶桑木,恐怕才是其真正目的。 邀自己同往,或是需要借助自己某种特质,或是想结下一段因果。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深入了解上古秘辛、甚至可能获取巨大机缘的机会。 于公于私,都没有理由拒绝。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陈曦起身,“能得禅师引路,一睹上古仙岛风采,曦之幸也。” 乌巢禅师脸上露出笑容:“山长快人快语。事不宜迟,你我这就动身?” 陈曦略一沉吟,道:“禅师请稍待片刻,容我交代几句。” 他出得静室,对候在外面的王玄策及悄然出现的子业吩咐道:“我与禅师有要事外出数日,府中一应事务,由诸葛先生与程将军、李将军商议处置。若有紧急军情,可通过书院玉简联系。” “是。”子业颔首,并无多言。 王玄策虽心中好奇,却也不敢多问,恭敬领命。 安排妥当,陈曦重回静室。 乌巢禅师笑道:“山长无需担心,你我此去,快则一日,慢则两三日即回,误不了此地大事。” 第169章 扶桑木 说罢,他袖袍轻轻一拂。 陈曦只觉周遭景物瞬间模糊扭曲,空间法则如同水流般自身侧掠过,却并无丝毫眩晕不适之感。 不过眨眼功夫,眼前豁然开朗,已不在节度使府静室之中。 咸腥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惊涛拍岸之声。 放眼望去,四周是一片无尽的蔚蓝海洋,自己正立于一座孤悬于海外的礁岛之上,脚下礁石漆黑如铁,被海浪冲刷得光滑如镜。 远方水天相接之处,云雾缭绕,一片巨大的、朦胧的陆影若隐若现,散发出古老苍茫而又充满灵蕴的气息,与寻常海岛截然不同。 “此地已远离辽东海岸,前方那一片迷雾笼罩之地,便是瀛洲仙岛之外围了。” 乌巢禅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与感慨。 “无数年了……贫僧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陈曦极目远眺,但见那仙岛之外,迷雾重重,神识探入竟如泥牛入海,显然有天然形成的强大禁制守护,等闲难以发现,更难以闯入。 乌巢禅师却不迟疑,口中念念有词,指尖逼出一滴赤金色的血液,那血液中仿佛有微缩的三足金乌虚影在翱翔啼鸣。 血滴飞向迷雾,如同钥匙般,那浓厚的迷雾顿时翻滚着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仅容数人通过的通道,通道内流光溢彩,灵气沛然至极。 “山长,请随我来。”乌巢禅师当先步入通道。 陈曦紧随其后。 一入通道,顿觉周身一轻,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隔膜,浓郁的先天灵气如同潮水般涌来,沁人心脾,令人周身毛孔都不由自主地张开,贪婪吸收。 与外界感知的荒凉不同,通道之内,竟是鸟语花香,灵泉淙淙,奇花异草遍地,许多甚至是外界早已绝迹的上古品种。 仙鹤灵鹿等珍禽异兽于林间悠闲漫步,见到生人亦不惊恐,反而投来好奇的目光。 “好一处洞天福地!” 陈曦不禁赞叹。此地的灵蕴之厚,几乎不逊于他的栖霞洞天,且更添一种古朴自然的韵味。 乌巢禅师面露得色,却又很快化为黯然: “可惜,物是人非。兄长们皆已不在,空留此胜景,又有何意义……” 两人沿着一条以白玉铺就却已有些残破的古道向岛内行去。 沿途可见不少残垣断壁,掩映在古木藤蔓之中,依稀能看出昔日宫阙的辉煌气象,却早已荒废不知多少岁月。 越往岛中心行去,灵气越发浓郁,甚至渐渐带上了一丝灼热的气息。 终于,穿过一片茂密的火焰状叶片的古树林后,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但见岛屿最中央,是一片巨大的干涸的湖床,湖床中央,巍然屹立着一株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巨大的神树! 那树通体呈赤金色,树干虬结苍劲,如同赤龙盘绕,高不知几万丈,直插入云霄之上,仿佛支撑着天地! 树冠庞大无比,枝叶并非绿色,而是如同燃烧的火焰,散发出无穷的光和热,将整个岛屿中央映照得一片金红煌煌! 浩瀚! 古老! 威严! 炽热! 仿佛它就是太阳的化身,是万火的主宰! 仅仅只是遥望,便能感受到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可怕威压,令人心生敬畏,忍不住要顶礼膜拜! 十大先天灵根之扶桑木! 乌巢禅师望着那株通天神木,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已满是泪水,喃喃道: “扶桑……久违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神木大礼参拜,泣不成声,仿佛见到了逝去已久的亲人。 陈曦肃立一旁,默默感受着那磅礴无尽的太阳真火之力与生命本源气息,心中亦是震撼不已。 此等先天灵根,果然非凡物所能比拟。 良久,乌巢禅师才止住悲声,站起身,擦去泪水,对陈曦苦笑道: “让山长见笑了。见此神木,如见兄长,情难自禁。” 他望向扶桑木的目光充满了渴望,叹道: “此乃我兄弟十人伴生之灵根,若能将其收取,或能从中感悟出一丝兄长们残留的真灵印记……甚至,有望重现昔日荣光。”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出繁复玄奥的法印,周身爆发出璀璨夺目的赤金神光,一股远超太乙金仙层次的恐怖气息冲天而起,化作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虚影,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长啼,朝着那扶桑木飞扑而去! 然而,那威势惊人的金乌虚影,在靠近扶桑木千丈范围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壁垒,速度骤然变慢。 扶桑木周身火焰般的枝叶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却无比坚韧的先天道韵,如同一个独立的宇宙法则,将乌巢禅师的力量坚定地排斥在外。 任乌巢禅师如何催动法力,变换法诀,甚至逼出更多本命精血,那金乌虚影始终无法真正靠近扶桑木主干,更别提收取了。 僵持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乌巢禅师脸色渐渐发白,额头见汗,最终无奈地叹息一声,散去了法力,金乌虚影哀鸣一声,消散于空中。 “不行……” 他摇头苦笑,带着深深的失落与不甘,“此灵根已生出完整的自我意识,它的法则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排斥一切外力收取。除非是它自行认可之人,否则,便是圣人亲至,恐也难以强行将其带走。贫僧……与它的缘分,终究是浅了。” 他沉默片刻,忽然将目光投向一直静观其变的陈曦,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山长,你身负格物大道,亚圣位格,气息堂皇正大,与万物亲和。或许……你可上前一试?” 陈曦微微一怔。先天灵根,自有傲气,岂是易与? 连乌巢禅师这等与扶桑木有旧缘的大能都无功而返,自己又能有何特殊? 但看着乌巢禅师那期盼又带着一丝探究的眼神,再感受着体内栖霞洞天那蠢蠢欲动的世界本源之力,以及文宫之中微微震动的亚圣文心,陈曦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既如此,曦便一试。” 他缓步上前,走向那株威压浩瀚的扶桑神木。 越靠近,那股灼热磅礴的太阳真火之力便越是惊人,若非他亚圣修为浩然气护体,恐怕早已被焚为灰烬。 来至千丈界限处,那无形的壁垒再次出现。 陈曦停下脚步,并未像乌巢禅师那般强行冲击。他缓缓闭上双眼,并未运转法力,而是将心神沉入亚圣文心,引动格物大道之力。 格物之道,究天人之际,通万物之理。 并非强行征服,而是理解沟通共鸣。 浩瀚而温和的紫金色浩然正气自他体内弥漫而出,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洞悉本源包容万物的智慧气息,缓缓向前延伸,如同最轻柔的触手,尝试着去触碰、去理解那扶桑木散发出的先天道韵。 同时,他体内的栖霞洞天亦微微开启一丝缝隙,流露出精纯无比的世界本源生机之气。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坚韧排斥的无形壁垒,在接触到陈曦那融合了格物智慧与洞天本源的浩然正气时,竟如同冰消雪融般,悄然软化消散! 陈曦向前迈步,竟是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千丈界限,继续走向扶桑木主干! 乌巢禅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之色。 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 随着陈曦的靠近,那巍峨耸立、亘古不变的扶桑木,竟微微颤动起来,亿万火焰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欢呼雀跃? 树干上那赤龙般的纹路流转起璀璨的光华,一股欣喜亲近甚至带着一丝依赖的情绪,如同温暖的潮水,缓缓将陈曦包裹。 陈曦福至心灵,伸出手,轻轻按在那粗糙而温暖的树干之上。 没有言语,没有法诀,只有心神与神木本源的无声交流。 格物之理,文明之火,洞天生机,亚圣位格……这一切似乎正是这株代表生命与光明的先天灵根所渴望所认同的。 下一刻,亿万道赤金神光猛然自扶桑木上爆发开来,将整个瀛洲仙岛映照得如同白昼! 神木庞大的形体开始急速缩小,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陈曦的眉心,直接落入他那浩瀚的栖霞洞天世界之中! 洞天之内,问道峰旁,浩瀚无边的灵湖之畔,大地轰鸣,一株缩小了无数倍却依旧神异非凡的扶桑木破土而出,扎根于此,枝叶舒展,散发出无穷的光和热,仿佛一轮太阳升起,将整个洞天照耀得更加明亮,灵气瞬间暴涨,法则愈发稳固! 外界,瀛洲岛中央,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以及弥漫在空气中尚未散去的浓郁灵机和太阳真火气息。 陈曦闭目凝神,感受着洞天内的翻天覆地之变,以及自身与扶桑木之间那丝玄妙的联系,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乌巢禅师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那空荡荡的湖床,脸上表情复杂万分,有震惊,有失落,有释然,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缘法如此,强求不得。恭喜山长,得此先天灵根认主,大道可期。” 陈曦睁开眼,眸中神光内敛,对着乌巢禅师拱手道:“机缘巧合,曦亦未曾料到。多谢禅师成全。” 乌巢禅师摇摇头,神色已恢复平静:“是山长自身缘法,与贫僧无关。扶桑木既已择主,贫僧于此地心事已了。山长既得此助,来日东征,扫清那些窃名污秽之辈,更是易如反掌了。” 他望了一眼这片熟悉的故地,眼中最后一丝眷恋化为决然: “此间事了,贫僧便不久留了,山长保重。” 说罢,身形渐渐变淡,如同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陈曦独立于空荡的湖床之上,感受着洞天内那株焕发新生的扶桑木,又望向海外那窃居扶桑之名的岛国方向,目光深邃而冰冷。 真正的扶桑已归位。 那些冒名顶替劣迹斑斑的窃贼,是时候彻底清算了。 【叮!得乌巢禅师引路,重临上古瀛洲仙岛,以格物大道沟通先天灵根扶桑木,获其认主,收入洞天,福缘深厚,根基再固,稳中求进,深合稳健之道,稳健经验值+6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2483!】 第170章 混沌钟! 随着乌巢禅师的离去,陈曦独立于那巨大残留着磅礴生机与太阳真火气息的坑洞边缘,海风吹拂着他略显单薄的青衫,猎猎作响。 他并未立刻离去,目光扫过这片骤然空荡却依旧灵蕴盎然的天地,心中并无太多收取至宝的狂喜,反而是一片澄澈明净的思索。 先天灵根,自有其傲骨与缘法。 强求不得,强留不住。 今日扶桑木择他为主,与其说是他征服了灵根,不如说是他所秉持的格物大道与体内栖霞洞天所蕴含的包容、生长、秩序之理念,与这代表生命与光明的先天灵根产生了最深层次的共鸣。 “缘之一字,果真妙不可言。” 陈曦轻声自语,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弧度。 此番际遇,远超预期,乌巢禅师的出现,与其说是引导,不如说是提供了一个契机,一个让早已注定的缘分得以显现的契机。 他心念微动,周身空间泛起涟漪,下一瞬,已从荒古寂寥的瀛洲岛中央,出现在自身栖霞洞天之内。 如今的栖霞洞天,早已非昔日初成之景。 历经他亚圣修为不断温养拓展,辅以格物大道梳理法则,其疆域之广袤,已不逊于一方中千世界。 山川河流、平原沼泽、森林湖泊,乃至日月星辰虚影,皆依循大道之理运转,生机勃勃,秩序井然。 而此刻,洞天之内更是气象大变! 那株自瀛洲收取的扶桑神木,正巍然屹立于核心区域的灵湖之畔,与高耸入云的问道峰遥相呼应。 其虽缩小了形体,便于洞天容纳,然其神异本质丝毫未减。 通天彻地的赤金树干如同亘古存续的天柱,燃烧着永恒火焰的枝叶舒展开来,仿佛托举着一轮微缩的煌煌大日,将无穷无尽的光和热,混合着精纯至极的先天太阳真火灵气,洒向洞天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洞天仿佛被注入了最本源的生命活力,原本就已浓郁至极的灵气,此刻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粘稠升华,甚至在地脉灵窍之处,凝结出滴滴散发着七彩光晕的灵液。 无数灵植宝药疯狂生长,年份陡增,吞吐霞光。栖息其间的灵兽仙禽纷纷仰首,沐浴在这突如其来的福祉之中,发出欢快的清鸣长啸。 洞天世界的边缘壁垒,发出低沉而宏大的轰鸣,原本混沌模糊的边界,此刻正缓缓地却又坚定不移地向外部混沌拓展,吞噬着无序的混沌气流,将其转化为有序的地火风水,扩张着洞天的疆域。 世界的法则脉络愈发清晰坚韧,承载能力与潜力皆飞跃提升。 陈曦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与洞天的联系更加紧密洞天反馈而来的力量如江河奔涌,不断冲刷温养着他的亚圣文心与浩然正气,使其更加凝练精纯,甚至对格物大道的感悟,也因这株代表究极火行生命之源的先天灵根入驻,而有了新的视角与深度。 “十大先天灵根,果真名不虚传。” 陈曦心中赞叹。此物对修炼的助益,是全方位的。 无需刻意运功,只需身处洞天,甚至仅仅是心神与之相连,便能时刻受到其散逸道韵的滋养,悟道效率倍增。 其价值,远非任何丹药法宝可比。 他目光落在扶桑木那如同火焰凝聚的枝叶之上,更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与大道碎片。 哪怕只是一片叶,一朵尚未形成的火焰花苞,其价值都足以让外界大能打破头颅。 若以此炼器,必是蕴含太阳真火之力的绝世神兵;若用以炼丹,或能成就起死回生淬炼元神的大道金丹。 就在他心念流转,体悟着扶桑木带来的无穷妙处时,那巍峨的神木忽然轻轻一颤,亿万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悦耳的沙沙声,仿佛在吟唱某种古老的道歌。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赤金神光自树冠之上汇聚,于陈曦身前不远处的虚空,缓缓凝聚成形。 光芒渐敛,化作一位身着简朴黄袍头戴木簪面容古朴温和的中年道人。 这道人周身并无迫人气势,反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温暖与安宁,但其双眸开阖之间,仿佛有无数太阳生灭世界轮回的景象流转,深邃浩瀚,不可测度。 他对着陈曦,微微一笑,打了个稽首:“贫道扶桑,见过道友。多谢道友予我一方新生之地,免于枯守荒岛,寂寥度岁。” 其声温和,却直抵人心,带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与智慧。 陈曦心中明了,这并非扶桑木本身成精,而是其积攒了不知多少元会的灵性意识,借助洞天之力与自身道韵,显化而出的形体外现,可视为扶桑木的真灵。 他不敢怠慢,肃然还礼:“道友言重了。能得道友入驻,是曦之幸,亦是此界之幸。应是曦谢过道友成全之功。” 扶桑道人含笑摇头:“缘法相吸,互利共生罢了。道友这方洞天世界,根基之厚,潜力之巨,法则之新颖,实乃贫道生平仅见。能于此扎根,于吾而言,亦是挣脱樊笼,得见新天之大机缘。” 他目光扫过欣欣向荣的洞天景象,眼中流露出满意与期待之色。 “道友请坐。” 扶桑道人随意一指地面,顿时有灵藤生长盘结,化作两个古朴蒲团,中间更升起一方由温玉自然形成的案几,上有清泉自生,香茗蕴成。 陈曦依言坐下,深知此等先天灵根的真灵显化,与其坐而论道,乃是天大的机缘。 二人相对而坐,无需寒暄,直接切入大道本源。 扶桑道人率先开口,所言并非具体修行法门,而是直指太阳真火之本质,阐述光明、温暖、生长、净化、毁灭之真意。 他从一株灵根的视角,讲述如何汲取混沌能量,转化太阳星力,滋养万物,调节阴阳,其言深入浅出,却蕴含至高道理。 陈曦凝神静听,只觉许多以往关于火行、生命、能量转换的困惑豁然开朗。 他亦不藏私,将自身格物大道之精义娓娓道来,阐述如何观察、分析、理解、利用万物规律,如何以智慧引领文明,以秩序构建世界,以浩然正气涤荡妖邪,护佑苍生。 他的道,更重理性秩序与人道。 而扶桑道人所言,则更贴近自然本源与天道。 二者大道,看似不同,实则殊途同归,皆是对宇宙真理的探索与践行。 一时间,洞天之内,道音袅袅,异象纷呈。时而金乌巡天,赤霞万里;时而书卷虚影展开,亿万道理符文生灭;时而草木疯长,万象更新;时而文明之火点燃,照亮前路…… 论道不知岁月,陈曦只觉心神空明,以往许多模糊之处变得清晰,对格物大道的理解更深数层,尤其是对能量转换物质生成生命演化等方面,有了颠覆性的认知。 亚圣文心愈发璀璨,文宫震荡,浩然正气自主运转,不断提纯壮大,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下一境界的门槛。 而扶桑道人眼中亦是异彩连连,显然从陈曦的格物大道中获益匪浅,对其灵性意识的稳固与成长大有裨益。 良久,道音渐歇。 扶桑道人抚掌赞叹:“道友之道,别开生面,以人道衍天道,以微末见宏大,未来不可限量。能与道友论道,实乃快事!” 陈曦亦是真心诚意道:“道友所言,直指本源,令曦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饮罢一盏灵茶,扶桑道人放下杯盏,神色微正,道:“道友,你我既结此善缘,贫道便再赠道友两桩机缘,或于道友未来之道途,有所裨益。” 陈曦神色一肃:“道友请讲。” 扶桑道人抬手,指向洞天之外,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片正在缓缓隐去的瀛洲仙岛。 “其一,便是那瀛洲仙岛本身。此岛乃先天三大仙岛之一,虽核心灵根已被道友收取,然其岛基乃混沌碎片所化,历经无数元会灵气滋养,本身便是一件无上至宝,内蕴庞大无比的先天灵机与造化之气,更残留着部分先天道韵。” “道友如今已初步具备炼化一方小世界之能。何不趁其尚未彻底隐入虚空,将其整个炼化,纳入此洞天之中?” “若能将瀛洲岛炼化融入,道友这方洞天世界,根基将浑厚至不可思议之境地,疆域至少能再扩三成,法则完善度大幅提升,灵机品质跃迁,更可获得一丝先天不朽之特质。足以助道友的修为与世界底蕴,再上一个巨大台阶!远超寻常大罗开辟之界!” 陈曦闻言,心中剧震! 炼化整个瀛洲仙岛? 此等手笔,不可谓不惊人! 但仔细思量,扶桑道人之言确有道理。 瀛洲岛失去扶桑木,如同失去灵魂,迟早会彻底灵气散尽,隐没消亡,或被他方大能发现占据,暴殄天物。 若能将其炼化融入自身洞天,无异于获得一块无比巨大的世界基石,好处难以估量! 风险固然有,但以他如今修为,加之扶桑木坐镇洞天,成功率极高。 “道友此言,如拨云见日!” 陈曦眼中精光闪烁,已然心动,“曦受教了!待此间事毕,便着手尝试炼化瀛洲岛!” 扶桑道人含笑点头,继而又道:“这其二……” 他语气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凝重。 “关乎一件先天至宝的下落。” “先天至宝?” 陈曦心神一凛。能被先天灵根真灵称为至宝的,绝非等闲。 “不错。” 扶桑道人缓缓道,“想必道友亦知,昔年洪荒妖族天庭之主,东皇太一。” 陈曦点头:“执掌混沌钟,镇压鸿蒙世界,圣人之下的至强者。” “然也。” 扶桑道人语气带着一丝复杂,“东皇陛下惊才绝艳,傲视寰宇,然终陨于大劫之中。其伴生至宝混沌钟,也随之不知所踪。无数大能寻觅万古,皆无所得。” 他看向陈曦,目光深邃:“贫道源于先天,与那混沌钟曾同处洪荒,冥冥中有一丝极微弱的感应。据贫道感知,东皇陛下陨落后,混沌钟并未毁坏,亦非被某位圣人收取,而是……因其自身强大的混沌法则与灵性,自发破开重重空间屏障,遁入了洪荒之外,那无边无际凶险万分的混沌海深处!” “混沌海……” 陈曦眉头微蹙。 那是连圣人都需谨慎对待的绝对禁区,充斥着无序狂暴的混沌气流时空裂缝以及未知的恐怖存在。 “混沌海虽险,却也是最大机缘所在。” 扶桑道人正色道,“混沌钟乃开天至宝,蕴含无上奥妙,若能得之,于道友而言,无论是护身杀敌,还是参悟混沌大道,巩固洞天世界,皆有难以想象之助益。” “然,”他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以道友如今修为,虽已是亚圣,身具洞天,但贸然深入混沌海,仍是十死无生。至少需达至大罗金仙之境,初步超脱命运长河,万界唯一,洞天世界化为真正雏形宇宙,方有那一丝底气与能力,去往混沌海边缘碰碰运气。” “贫道告知道友此事,非是让道友即刻前去,而是予道友一个念想,一个目标。待道友他日证道大罗,或可依循贫道今日所赠的这一缕微弱气机感应,前往混沌海尝试寻觅一番。能否有所得,皆看道友自身造化与缘法。” 说着,扶桑道人屈指一弹,一点微不可察却蕴含着某种至高混沌道韵的灵光,没入陈曦眉心,化作一段玄之又玄的坐标感应,沉入其元神深处,暂时蛰伏起来。 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混沌钟! 此等至宝,若能得之,自然是天大的机缘。 但混沌海之险,大罗之境之难,他亦心中有数。 此非当前之急务,却是一盏指引遥远未来的明灯。 “多谢道友厚赠!此二事,于曦而言,皆乃无上机缘,曦铭记于心。”陈曦郑重道谢。 扶桑道人微微一笑:“因果循环,皆是定数。道友不必客气。贫道灵体初凝,需回归本体稳固,便不久陪了。预祝道友早日炼化瀛洲,道行精进。” 言罢,黄袍道人的身影缓缓变淡,重新化作漫天光点,融入了那株巍峨的扶桑神木之中。神木光华一闪,愈发生机盎然。 陈曦独立于洞天之内,望着眼前气象万千的世界,心中豪情与思索并存。 炼化瀛洲岛,迫在眉睫,一旦成功,实力底蕴将迎来又一次暴涨,应对即将到来的东征扶桑,乃至未来更大风波,都将更有底气。 而混沌钟之秘,则如同一个遥远的宝藏图,激励着他不断向更高境界攀登。 “路要一步步走,事要一件件做。” 陈曦目光恢复清明与冷静,“当前首要,便是将这瀛洲仙岛,彻底化为我洞天成长的资粮!” 他心念一动,身影已自洞天消失,重回瀛洲岛那空荡的中央湖床。 望着这片广袤而灵蕴未散的仙岛,陈曦盘膝坐下,亚圣文心全力运转,浩瀚的神念如同潮水般涌出,与整个栖霞洞天的世界之力相结合,缓缓将整座瀛洲仙岛包裹。 【叮!与扶桑木真灵坐而论道,获益匪浅,得赠炼化瀛洲与混沌钟之秘,高瞻远瞩,根基再固,稳中求进,深合稳健之道,稳健经验值+5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7983!】 第171章 洞天晋升 瀛洲仙岛,中央巨坑之畔。 陈曦独立于虚空,周身气机与整片天地交融,仿佛成为了这片古老秘境新的中枢。 扶桑木被他收入栖霞洞天,引发的连锁反应远超想象。 原本仙岛赖以维系的核心骤然消失,整个瀛洲开始剧烈震颤,大地轰鸣,灵脉躁动,虚空之中道道裂纹浮现,仿佛这片自上古存续至今的净土,即将因失去根基而崩解湮灭,重归混沌。 “果然如此。” 陈曦对此早有预料,神色平静无波。 收取扶桑木,岂会毫无代价? 此岛与灵根相伴相生无数元会,早已一体同源,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这,亦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既已取走扶桑,此岛灵韵岂能任其流散?” 他眼中精光爆射,再无迟疑。 双手骤然抬起,十指翻飞如蝶,无数玄奥无比的紫金色符文自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浩荡奔涌的文明长河,瞬间弥漫开来,笼罩向整个剧烈震荡的瀛洲仙岛! 这些符文,并非单纯的法力凝聚,而是蕴含了他亚圣的意志格物大道的至理以及栖霞洞天的本源法则! “以我之念,为天地心!” “以我之理,定地水火风!” “格物万法,洞天归源!” “融!” 一声道喝,如同九天律令,响彻瀛洲每一个角落! 那奔涌而出的紫金色符文长河,瞬间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无数细密的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钻入震颤的大地沸腾的灵脉与碎裂的虚空之中! 格物之道,在此刻展现出了其恐怖的本质并非强行镇压,而是解析理解然后……同化吸收!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 整个瀛洲仙岛的反噬之力何其庞大? 若非陈曦已是亚圣位格,神魂强度远超同侪,更兼有扶桑木坐镇洞天稳定大局,恐怕瞬间就会被这恐怖的能量流冲垮神魂,身死道消! 但他撑住了! 不仅撑住了,他的双眸之中,紫金神芒越来越盛,仿佛有两个宇宙在生灭演化! 亚圣文心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动着,与格物大道与洞天世界与外界正在被炼化的瀛洲仙岛,产生着深层次的共鸣! 他对天地法则的理解,对文明万物对自身的认知,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提升蜕变! “轰隆隆!” 外界,瀛洲仙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透明! 山川河流、宫阙废墟、古木灵泉.........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最精纯的法则洪流与能量光潮,被那紫金色巨网贪婪地吞噬,源源不断地注入陈曦体内。 他立于能量风暴的中心,青衫猎猎作响,身形却岿然不动,如同亘古永存的礁石。 而在栖霞洞天之内,正发生着翻天覆地开天辟地般的巨变! 问道峰疯狂拔高,变得愈发巍峨雄浑,峰顶直插云霄,仿佛要刺破洞天的壁垒! 峰下灵湖面积暴涨十倍,湖水清澈见底,蕴含着惊人的灵性,湖底甚至有灵脉自发凝聚成形,如同巨龙蛰伏。 大地不断向外扩张,边缘的混沌被强行驱散,新的土地飞速生成,山川隆起,河谷凹陷,江河湖海自行演化! 天空变得更加高远,日月星辰的虚影愈发凝实,尤其是那轮由扶桑木所化的太阳,散发出温暖而磅礴的太阳真火之力,滋养着整个洞天世界! 无数得自瀛洲仙岛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的法则印记和生命本源被注入,在新的土地上迅速演化重生,使得洞天的生物圈瞬间变得丰富多彩,充满了上古洪荒的气息! 洞天世界的空间壁垒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然后在那无穷无尽的法则和能量灌注下,被一次次撕裂,又一次次重塑加固拓展! 原本已是小千世界极致的栖霞洞天,积蓄早已足够深厚,此刻得到整个瀛洲仙岛这上古先天仙岛的庞大底蕴灌注,终于发生了质的飞跃!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本源的清脆声响,回荡在陈曦的心神深处。 洞天壁垒彻底崩碎,然后以一种更加玄奥更加坚固的方式重组拓展! 世界的范围瞬间扩大了百倍不止! 法则变得更加完善复杂贴近外界的大千世界! 空间更加稳固,足以承受更强大的力量存在! 灵气浓度暴涨,几乎化液,呼吸之间都感到修为在精进! 中千世界! 成了! 而且,并非普通的中千世界初成! 因其根基乃是融合了整个瀛洲仙岛的底蕴,更有先天灵根扶桑木作为太阳核心,其规模其法则完善度其灵气浓度其潜力,远超寻常中千世界,已然达到了中千世界的巅峰极限! 距离那传说中能自衍生灵循环不休堪比一方主世界的大千世界,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 洞天晋升的反馈,如同浩瀚洪流,瞬间反哺于陈曦自身! 他的精气神,在这一刻被推动着,冲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首先是文宫之内! 那尊一直沉寂的亚圣文心,如同心脏般剧烈跳动起来,每一次跳动,都泵出浩瀚如海的紫金色浩然正气,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洗涤着他的神魂念头!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种种儒道宏愿、文明之理,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现于他的心田。 亚圣中期……亚圣后期…… 势如破竹,毫无瓶颈! 最终,轰然一声巨响,仿佛某种至高无上的屏障被打破! 他的神魂变得无比通透澄澈,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虚妄,照见万物本质! 意念一动,言出法随的范围和威力暴增十倍不止! 周身弥漫的浩然正气,煌煌如大日临空,堂皇正大,涤荡妖氛,足以让太乙金仙以下的邪魔外道望之胆寒,不敢直视! 亚圣巅峰! 儒道修为,至此已达此方世界所能允许的凡俗极致! 再往前,那便是只存在于推测中的圣人之境,非大机缘大造化大功德不可企及! 与此同时,仙道修为亦水涨船高! 丹田气海之内,那枚早已圆满无暇缠绕着丝丝紫气的金丹,在洞天反馈的浩瀚灵力冲击下,轰然破碎! 并非毁灭,而是破而后立! 无尽灵气疯狂涌入,与破碎的金丹碎片与陈曦的精气神高度凝聚,一道模糊却蕴含着无上道韵的虚影渐渐凝聚成形! 此虚影面貌与陈曦一般无二,盘膝而坐,宝相庄严,周身吞吐着先天紫气,手捏玄奥法印,仿佛天地大道的化身! 金仙! 而且,因其根基太过雄厚,突破之时又得洞天反哺与瀛洲仙岛本源滋养,其元神刚一凝聚,便凝实无比,远超寻常初入金仙者,直接稳固了境界,甚至朝着更高层次迈出了一大步! 最后,是武道修为! 《九转金身》自行疯狂运转! 洞天反哺的浩瀚能量,以及扶桑木散发出的太阳真火之力,如同最狂暴的锻锤,狠狠淬炼着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经脉! 剧痛传来,却伴随着极致的舒爽! 他的身体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皮肤之下泛起浓郁无比的金色光泽,仿佛由纯金铸造而成! 血液流动如同大江奔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沉重而有力! 五脏六腑闪耀着五色光华,对应五行,自行构建出内在的循环,强大无匹! 九转金身三转! 大成! 肉身强度,直接飙升至堪比金仙的层次! 徒手硬撼灵宝,单凭气血就能震散神通! 至此,陈曦三大体系修为,竟在炼化瀛洲洞天晋升的带动下,同时取得了惊人的突破! 儒道,亚圣巅峰! 仙道,金仙之境! 武道,九转金身三转大成! 三者相辅相成,彼此促进,使得他的综合实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良久,那席卷天地的能量风暴渐渐平息。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已无逼人神光,反而一片温润平和,深邃如宇宙星空,仿佛蕴含着无穷智慧与真理。 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那奔腾如海仿佛一拳就能打碎星辰的恐怖力量,以及元神与天地法则那无比清晰的感应,还有文宫中那浩瀚如烟海的浩然正气。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与掌控感油然而生。 心念微动,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栖霞洞天之内,那株巍峨的扶桑木之下。 如今的栖霞洞天,广阔无边,山川壮丽,河流奔腾,灵气化雾,仙禽瑞兽嬉戏其间,一派洪荒仙境景象。 扶桑木扎根于灵湖畔,枝叶舒展,散发出温暖的光和热,滋养万物。 “中千世界巅峰……距离大千世界,只差一个契机了。” 陈曦满意地点点头。 洞天的晋升,对他而言意义重大,这不仅是一个随身的基地,更是他大道之基,未来超脱的凭仗。 他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三大体系同时突破带来的力量提升是巨大的,但也需要时间细细体悟,彻底稳固,尤其是新晋的金仙境界和元神运用,更需要熟悉。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东征扶桑。” 陈曦目光一转,望向洞天虚空,仿佛能穿透无尽空间,看到那隔海相望的岛国。 如今实力大增,许多之前的计划可以更加从容,甚至……更加彻底。 那些窃居扶桑之名的蛮夷,是时候为他们过往的罪孽和如今的贪婪,付出最终的代价了。 正好,也可以借此大战,来磨砺熟悉新增的力量。 “该回去了。” 陈曦身影一闪,已离开了洞天,出现在外界那片空荡的海域之上。 原本瀛洲仙岛所在之地,此刻已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些许散逸的灵机和空间涟漪,证明着这里曾经存在过一个上古秘境。 陈曦辨认了一下方向,一步踏出,周身空间法则自然汇聚,并非依靠子业的水遁,而是凭借自身金仙修为对空间的掌控,速度竟也快得惊人,朝着辽东方向而去。 归途之中,他一边熟悉着新增的力量,一边默默规划着东征的细节。 实力提升,许多手段可以更加多样化。 尤其是扶桑木……或许可以给它找一个合适的用途。 一个能让那些扶桑倭人,彻底绝望的用途。 想到此处,陈曦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期待的弧度。 辽东,辽城。 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位脱胎换骨三系同辉的辽国公。 而扶桑,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从天而降的……太阳之怒。 【叮!成功炼化瀛洲仙岛,洞天世界晋升至中千世界巅峰,儒道突破至亚圣巅峰,仙道晋级金仙,武道九转金身大成,实力暴增,根基无比稳固,前瞻后顾,万无一失,深合稳健之道,稳健经验值+8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60483!】 第172章 圣旨东来,书院将启 辽城节度使府,依旧是那般的肃穆繁忙。 青石板铺就的广庭之上,甲士肃立,文吏抱牒穿行,虽无声令呵斥,却自有一股森严有序的气度流转。 檐角铁马因风而动,发出清冷的撞击声,混杂着远处坊市隐约传来的喧嚣与蒙学堂断续的读书声,交织成一幅新生之地特有的图景。 府衙正堂,诸葛亮羽扇轻摇,正与程咬金、李绩并几名新擢升的辽东道属官议事。 巨大的沙盘上,代表屯田、工坊、驿道、新设州县的光点星罗棋布,较之一月前又稠密了许多。 “开春后新增垦荒田亩已统计造册,按山长所定三免两减之策,今岁可征粮赋寥寥,然民心渐安,耕者有其田,此乃长远之基。”一位负责民政的参军禀报。 “工造坊新制曲辕犁三百具,已分发至泊灼、建安等处,农人反响甚好,效率倍增。依诸葛先生令,下一步着重研制水力鼓风机,以期提升冶铁效率,保障农具、军械供给。”工曹参军接着道。 程咬金听得有些不耐,掏了掏耳朵,粗声道:“这些琐碎事你们看着办就好!俺老程只问,登州那边答应拨付的战船,何时能到?还有水师儿郎们的操练,一日都不可松懈!那帮海对面的矮矬子,指不定啥时候又憋着坏水!” 李绩倒是沉稳,抚须道:“知节稍安。水师乃东征重中之重,陛下既已决意,朝廷自有调度。登莱水师乃大唐精锐,整备需时,然一旦出动,必是雷霆万钧。我等在辽东,需做好万全准备,粮草、军械、港口、舆图,缺一不可。尤其是熟悉海况的向导……” 话音未落,堂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却规整的脚步声,一名亲卫校尉按刀疾步入内,朗声禀报: “报!诸葛先生,二位将军!国公爷回来了!已至府门!” 众人皆是一怔,随即面露喜色。 陈曦前番悄然离去,只言外出数日,虽知他神通广大,然身为辽东主心骨,骤然离开,总让人心下难安。 此刻归来,自是好事。 诸葛亮率先起身,微笑道:“山长归来正好,诸多事宜正需山长定夺。” 程咬金更是哈哈大笑:“子川这小子,总算回来了!俺正好问问他,下一步怎么收拾那帮扶桑猢狲!” 众人正欲出迎,却见一道青衫身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堂口。 依旧是那般清瘦挺拔,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去郊外踏青而归,周身不染尘埃。 然而,在场众人,无论是修为最高的李绩,还是灵觉敏锐的诸葛亮,亦或是粗豪却直觉惊人的程咬金,在目光触及陈曦的瞬间,心头皆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震! 眼前的陈曦,看似与离去前并无二致,但仔细感应,却觉其气息愈发渊深难测。 以往他虽也是修为深湛,令人敬畏,但那股亚圣的浩然之气如同朗朗晴空,虽磅礴却可知可感。 而此刻,那浩然之气依旧堂皇正大,却仿佛融入了天地万物背后最深沉的道理之中,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深邃,目光与之接触,竟有种自身念头心思都被瞬间看透的错觉,令人下意识地心生凛然,不敢直视。 其步履之间,看似寻常,却仿佛与整个辽城、与脚下的大地脉动隐隐相合,有种难以言喻的协调与厚重感。 短短数日,他的修为似乎又有了难以想象的进境! “山长。” 诸葛亮率先拱手一礼,眼神中带着探究与欣慰。 “子川!你可算回来了!” 程咬金大步上前,蒲扇般的手掌就要拍下,却在半途顿住,嘿嘿一笑收了回来,似乎也觉得此刻的陈曦,有些不同以往,不好再像以前那般随意。 李绩亦是郑重拱手:“国公爷。” 陈曦目光扫过众人,微微颔首,露出一丝淡笑: “有劳诸位挂念。几日不在,观辽城气象,又胜往昔,皆赖诸位辛劳。” 他的声音平和清朗,却自然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众人心中那丝因他气息变化而产生的细微拘谨悄然消散。 “分内之事,岂敢言劳。” 诸葛亮笑道,“山长归来恰是时候,正有诸多事务……” 就在此时,府衙之外,陡然传来三声沉重悠长的号角声! 呜——呜——呜—— 这号角声与平日军营操练或警戒的号角截然不同,更加苍凉浑厚,穿透力极强,瞬间传遍整个辽城! “这是……”程咬金浓眉一拧。 “长安天使,八百里加急至!”门外亲卫高声唱喏,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与肃穆。 堂内众人神色顿时一凛,目光齐刷刷看向陈曦。 陈曦眸光微动,平静道:“终于来了。开中门,摆香案,迎天使。” 节度使府中门大开,香案高设。 那名数日前曾来宣旨的中年宦官,此刻再次手持明黄绢帛,立于堂中。 只是这一次,他身后跟随的仪仗更为隆重,金瓜斧钺,黄幡招展,还有数名气息沉凝的宫中供奉随行,显见此次圣旨非同小可。 那宦官面色肃穆,眼神深处却难掩一丝激动与敬畏,目光掠过为首跪接旨意的陈曦时,更是下意识地微微躬身。 “辽国公陈曦,接旨!” “臣,陈曦,恭聆圣谕!”陈曦率辽东文武,躬身垂首。 宦官展开圣旨,声音灌注真元,比上一次更加高亢激昂,字句清晰,回荡在节度使府的每一个角落: “皇帝敕曰:咨尔辽国公陈曦,忠勇天授,文武兼资,前奏扶桑小丑犯边之事,朕已悉知。狼子野心,屡犯王疆,窥伺神州,罪不容诛!更兼其地所藏,关乎国运,岂容宵小窃据?” “尔所见深远,所奏灭国之策,甚合朕心!朕,决意纳尔之谏,兴王师,跨东海,犁庭扫穴,永绝后患!” 虽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皇帝决意灭国,程咬金等人还是忍不住呼吸一促,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彩。 “着即擢升陈曦为东征扶桑诸军事总管,总揽东征一切事宜,节度辽东、河北、登莱等处水陆兵马,便宜行事,朕赐尔临机专断之权,凡东征事宜,可先斩后奏!” “命登莱水师都督张亮,即刻率所部楼船、斗舰计三百艘,精锐水师三万,北上辽南泊灼口,归尔调遣!” “命河北道、河南道、淮南道转运使,筹措粮草百万石,军械无数,征发民夫十万,水陆并进,源源运抵辽东,不得有误!” “命将作监、军器监,遣大匠百人,携最新海船图谱、军械制法,赴辽东听用,一应所需物料,沿途州县全力供给!” “此战,乃扬大唐天威于海外,拓万里波涛于东疆!朕,在长安,静候佳音!待功成之日,必于太极宫前,为尔等凯旋将士,设宴庆功,封侯赏爵,绝不吝惜!” “钦此!” “臣,陈曦,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陈曦声音沉稳,双手接过那沉甸甸仿佛承载着帝国东进决心的圣旨。 身后众人齐声高呼,声浪之中充满了振奋与杀伐之气。 仪式完毕,那宦官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上前对陈曦深深一揖:“咱家恭喜辽国公,贺喜总管大人!陛下对东征之事,可谓寄予厚望,满朝文武,无人能及国公爷圣眷!此次东征,必能马到功成!” 陈曦淡淡一笑:“有劳中官再次奔波。玄策,引中官下去歇息,好生款待。” “是。”王玄策上前。 宦官连忙道:“不敢劳烦王记室,咱家还需即刻返京复命,将辽东所见所闻,尤其是国公爷接旨后的部署,禀报陛下知晓。” 他话语间暗示,希望陈曦能有些表示,好让他回京有话可说。 陈曦自然明白,道:“中官放心,东征乃国之大事,曦必竭尽全力,尽快拟定详细方略,不日便以密奏形式上呈陛下。辽东军民,亦感念陛下天恩,必同心同德,共襄盛举。” 宦官要的就是这句话,顿时眉开眼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咱家便不久留了,预祝总管大人旗开得胜!” 送走天使,堂内气氛瞬间变得火热起来。 “哈哈哈!好!太好了!” 程咬金第一个忍不住放声大笑,声震屋瓦,“陛下圣明!总算要收拾那帮龟孙子了!东征总管!便宜行事!子川,这回咱们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李绩亦是抚须含笑,眼中精光闪烁:“陛下决心之大,支持力度之强,远超预期。三百艘战船,三万水师,百万石粮草……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啊!” 诸葛亮羽扇轻摇,沉吟道:“兵力粮草虽足,然跨海远征,非同小可。扶桑虽小,然据险负隅,加之其地多山,气候多变,阴阳术法诡谲,仍需谨慎谋划,步步为营。” 陈曦坐回主位,将圣旨置于案上,目光扫过激动不已的众人,平静开口: “诸葛先生所言极是。圣旨虽下,王师汇聚、粮草辎重到位,尚需时日。此乃天赐于我等的备战之机。” 他看向李绩:“英公,登莱水师北上,最快需多少时日?” 李绩略一估算,答道:“张亮都督治军严谨,接到圣旨必即刻开拔。然数百艘舰船调动,非比寻常,加之海上风信难测,末将估计,至少需一月有余,其先锋方能抵达泊灼口。全部到位,形成战力,恐需两月。” 陈曦又看向诸葛亮:“先生,粮草军械转运如何?” 诸葛亮道:“百万石粮草,数目巨大,征集、装运、沿途护卫,耗日持久。纵然朝廷全力督促,河北、河南等地同时发动,首批十万石军粮运抵,恐也需一月。后续源源不断,方能支撑大军远征。至于军械,尤其是箭矢、火雷、攻城器械,需求更大,耗时更久。” 陈曦颔首:“也就是说,我们至少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 程咬金摩拳擦掌:“两个月!够俺老程把泊灼口码头再扩三倍!把水师儿郎操练得嗷嗷叫!” “不止于此。” 陈曦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舰船、水手、兵员、军械,皆需时间。然我等所能做之事,远不止等待。”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将庞大的战争机器缓缓激活,指向那隔海相望的敌国。 众人领命,皆感责任重大,却又斗志昂扬。 安排完军务,陈曦语气稍缓,问道:“书院分院之事,筹备如何?” 提及此事,诸葛亮脸上露出笑容,羽扇轻摇: “回山长,分院主体建筑均已完工,讲学堂、格物实验室、藏书楼、弟子舍、膳堂一应俱全,皆已布置妥当。所需书籍、仪器、教具,亦由颍川本院支援大半,本地补充小半,足以满足初期讲学所需。” “遴选的首批弟子名单也已初步拟定,汉胡兼收,以辽东本地略有基础的良家子及军中适龄子弟为主,共一百二十人。只待山长选定吉日,便可举行开院典礼,正式收生讲学。” “哦?竟如此之快?” 陈曦微微挑眉,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从他离去到归来,不过数日,分院竟已准备就绪,诸葛亮办事效率果然极高。 诸葛亮笑道:“皆因山长威德,辽东民心渐附,征发民夫工匠极为顺利,物料供应亦无短缺。加之书院弟子们日夜赶工,方有今日之效。如今只差一场仪式,便可为我大唐在辽东播下文明之种。” 陈曦沉吟片刻,道:“开院典礼,不必过于奢华,但需郑重。定于三日后吧。届时,我会亲自主持。” “三日后?” 诸葛亮略一思忖,便点头,“时间足够准备。亮这便去安排请柬、仪程。” “嗯。” 陈曦颔首,“东征在即,书院此时开院,意义非凡。不仅是为教化当地,更是要向所有人昭示,大唐于此地,非仅为征服,更为建设,为传承。让将士们知道,他们浴血奋战夺取的土地,将由文明的火焰照亮,他们的后代将在此安居乐业,读书明理。此心此念,亦是一种士气。” 众人闻言,皆露出深思之色,深以为然。 程咬金挠挠头:“子川你说得文绉绉的,不过道理俺懂!就是告诉这帮新归附的家伙,跟着咱大唐,有肉吃,有书念,有好日子过!比跟着那帮就知道抢掠祭祀的蛮夷贵族强百倍!” 话糙理不糙,众人皆笑。 陈曦亦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堂口,负手望向窗外。 远处,辽城东南方向,那片新起的书院建筑群,在春日阳光下闪烁着崭新的光泽。 近处,府衙之内,文武属官各司其职,为即将到来的大战与未来的教化忙碌不休。 圣旨已下,大战将启。 第173章 艨艟东指,气吞扶桑! 辽城东南,新起的书院建筑群静静矗立于春日暖阳之下。 青砖灰瓦,飞檐斗拱,格局严整大气,又不失典雅庄重。 门前广场以青石板铺就,宽阔平整,可容千人。 正门之上,悬挂着一方巨大的乌木匾额,以金漆书写着八个龙飞凤舞、蕴含着格物致知韵味的大字: “独秀书院辽东分院” 匾额暂以红绸覆盖,更添几分郑重与期待。 辰时刚过,广场之上已是人头攒动。 获邀前来观礼的,有辽城内外的士绅代表、表现优异获允前来的高句丽遗民老者、军中将校、以及那些经过初步筛选、即将成为分院首批弟子的少年及其家人。 他们衣着各异,神色不同,或激动,或好奇,或敬畏,或仍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茫然,却皆屏息静气,目光聚焦于那紧闭的朱漆大门和覆盖红绸的匾额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与期盼。 吉时已至。 咚!咚!咚! 三声厚重悠长的钟鸣,自书院深处响起,涤荡人心,瞬间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朱漆大门缓缓向内开启。 只见门内甬道两旁,数十名身着统一青色儒衫、胸佩独秀书院青铜徽记的学子,肃然垂手而立,个个身姿挺拔,眼神清亮,透着一股经由格物之道熏陶出的沉静与自信。 他们大多来自颍川本院,是响应山长召唤,前来协助治理辽东、并担任分院初期教习或学长之人。 诸葛亮羽扇纶巾,立于门内正中,周清芷、赵文启、王玄策等核心弟子分列左右。 “恭迎山长!恭迎诸位将军、先生观礼!” 众学子齐声躬身,声音清越洪亮,动作整齐划一。 在众人瞩目之下,陈曦一袭青衫,缓步而出。 其身后,跟着程咬金、李绩等军中大将,以及辽城新任的各级文官。 今日的陈曦,气息愈发内敛,仿佛与这天地、与这新起的书院融为一体。 他目光平和扫过在场众人,凡被其目光触及者,无不觉心神一宁,仿佛被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力量所抚慰。 他行至匾额之下,并无过多言语,只是微微抬手。 一旁侍立的王玄策立刻上前,将一根系着红绸的长杆恭敬递上。 陈曦接过,手腕轻抖,长杆尖端精准地挑落了那覆盖匾额的红绸。 红绸滑落,独秀书院辽东分院八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有流光闪烁,一股沛然的文华之气随之弥漫开来,笼罩整个广场。 “礼成!书院开院!”诸葛亮高声宣布。 没有繁琐的仪式,没有冗长的讲话,一切简洁而庄重。 然而,就在匾额显现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那匾额之上的八个大字,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竟自行流淌起来,道道金芒脱离匾额,冲天而起,于半空之中交织盘旋,演化出种种奇异景象: 有时而如齿轮咬合运转不息,暗合格物之理; 有时而如书卷展开字字珠玑,阐述圣贤之道; 有时而又如稻穗低垂工匠锻造,展现民生百工…… 最终,所有异象收敛,化作一道粗大的紫金色光柱,轰然落下,并非砸向地面,而是如同春雨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书院的地基,融入了广场的每一块青石板,更融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田。 尤其是那些即将入学的少年,只觉脑中一清,往日许多懵懂之处竟豁然开朗,对于即将学习的知识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渴望。 而那些高句丽遗民,则感到一股温和的力量洗去了心中的些许不安与抵触,对这座书院、对那位年轻的辽国公,莫名地生出了一丝认同与好感。 “文华天显!这是文运加持之兆啊!” 有见识的老儒激动得胡须颤抖,喃喃自语。 “山长威武!书院万胜!” 来自颍川本院的学子们激动难耐,齐声高呼,声浪如潮。 程咬金瞪大眼睛,啧啧称奇:“好家伙!子川,你这书院开张,动静比俺老程攻城拔寨还大!” 李绩亦是抚须颔首,眼中精光闪烁:“文运所钟,人心所向。国公爷此举,意义深远,不亚于十万雄兵。” 陈曦面色平静,对此异象似乎早有预料。他转向那些激动又忐忑的少年们,声音清朗,却传遍全场: “今日,书院开门,非为区分贵贱,只为传播知识,启迪智慧。” “格物之道,在于究天人之际,通万物之理。小可修身齐家,大可治国平天下。” “愿尔等入此门后,勤学善思,明辨笃行。不以出身论高低,但以学问见真章。以尔等所学,建设乡土,福泽百姓,方不负此生,不负大唐!” 话语不多,却如洪钟大吕,敲击在每一个少年心上,更让那些旁观的父母家人热泪盈眶,仿佛看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光明大道。 开院典礼,就在这震撼与希望交织的气氛中结束。 学子们在教习引领下,怀着激动的心情步入崭新的讲堂,开始了他们在辽东分院的第一课。 而陈曦则与诸葛亮、程咬金、李绩等人,并未在书院久留,径直回到了节度使府。 战争的阴云并未因文运的兴盛而散去,反而愈发迫近。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辽城乃至整个辽东道,如同上紧了发条的巨钟,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登莱水师都督张亮,果然如李绩所料,在接到圣旨后尽起精锐,三百余艘大小战舰扬帆北上,历经风浪,其先锋舰队已于半月前抵达泊灼口,主力亦在数日前悉数到位。 此刻的泊灼口外海,帆樯如林,舳舻千里! 精锐的大唐水师士卒们,顶着海风烈日,在军官的喝令下,进行着紧张的登船、操帆、水战、抢滩演练,喊杀声与波涛声交织,煞气冲霄! 李绩全面接手了水师的整合与操练事宜,与张亮配合默契,严令各舰熟悉海图、演练阵型,尤其是针对可能出现的扶桑阴阳术法骚扰,进行了专门的应对演练。 陆战方面,程咬金从各军抽调善战悍卒,组成先登锐士,反复进行抢滩登陆、山地攻坚、巷战清理等训练。军中工匠则加班加点,赶制攻城锤、云梯、大量箭矢以及书院格物坊新研发的格物四型燃烧罐和破邪弩箭。 诸葛亮坐镇中枢,统筹调度。来自河北、河南等地的粮草物资,通过海运、河运、陆路,源源不断汇入辽南几个大型仓廪。 每日都有庞大的车队船队抵达,卸下的粮袋、草料、军械、药材堆积如山,旋即又被有条不紊地分类存储,登记造册。 王玄策带着一众文书,忙得脚不沾地,确保每一粒米、每一支箭都能物尽其用,账目清晰可查。 辽东本地新设的工坊也开足马力,生产军服、鞋履、便携干粮、疗伤药材,甚至按照书院提供的图纸,试制少量精度更高的指南针、望远镜等军需品。 民夫被大规模组织起来,加固道路,疏通河道,确保运输线畅通无阻。 ……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辽城内外,弥漫着大战将至的肃杀气氛。 军队调动频繁,一队队甲胄鲜明的士卒开赴泊灼口登船;最后的粮草军械被运上运输船;随军医师、工匠、通译也全部到位。 泊灼口军港,此刻已是战舰云集,旌旗蔽空。 最大的楼船定远号舰首,陈曦迎风而立,青衫之外罩了一件玄色轻甲,目光沉静地望向东方海平面。 其身侧,程咬金、李绩、张亮、诸葛亮等文武肃立。 身后,是三百余艘战舰,数万大唐虎贲! 海风猎猎,吹动战旗,发出啪啪的声响,混合着海浪拍打船体的轰鸣,以及无数将士粗重的呼吸声。 天地间,充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与即将爆发的狂烈战意! 诸葛亮上前一步,递上一卷檄文:“山长,讨扶桑檄已拟好,请过目。” 陈曦接过,展开扫视,其上历数扶桑窃名、犯边、贪婪、野蛮之罪,阐明大唐吊民伐罪、拨乱反正之旨,文辞犀利,正气凛然。 他微微颔首,将檄文交还:“待先锋登陆,即刻广为散发。” “是。” 陈曦抬首,望了望天色,旭日东升,万道金霞破开云层,照亮了无垠的海面,也照亮了舰队狰狞的轮廓。 他深吸一口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缓缓抬起右手。 刹那间,所有战舰之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那隻手掌之上。 整个天地,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波涛之声。 下一刻,那只手掌猛然挥下,斩钉截铁,如同劈开万顷波涛! “吉时已到!” “传令!” “起锚!扬帆!” “全军开拔——” “东征扶桑!” 呜!呜!呜——! 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号角声,如同龙吟,自“定远”号响起,迅速传遍整个舰队! 哗啦啦—— 无数巨帆同时升起,饱受东南风,发出巨大的声响。 沉重的铁锚被绞盘拉起。 船桨翻飞,击碎碧波。 阳光照射在如林的刀枪戈戟之上,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寒光。 程咬金拔出腰间横刀,指向东方,声如雷霆: “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让那帮矮矬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天朝兵威!” “大唐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数万将士的怒吼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开来,声震寰宇,连海浪都为之辟易! 庞大的舰队,如同离弦之箭,又如同一片移动的死亡之云,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和无尽的杀意,驶向未知的战场。 陈曦立于舰首,目光穿透万里波涛,仿佛已经看到了扶桑海岸线的惊慌与恐惧。 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 这一战,不仅要赢,更要赢得彻底。 要将所有敢于窥伺神州辱及先烈的罪恶,彻底从这个世间抹去。 要以雷霆之火,涤荡妖氛,将大唐的龙旗,永远插在那片土地上。 东风浩荡,送征帆远航。 艨艟东指,气吞扶桑! 第174章 开始灭国! 东海之上,浩渺无垠。 大唐东征舰队劈波斩浪,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山脉,朝着旭日升起的方向坚定前行。 定远号楼船作为旗舰,行驶在舰队中央,稳如泰山。 陈曦依旧立于舰首,海风吹拂着他的青衫与发丝,神色平静如水,仿佛眼前并非奔赴一场灭国之战,只是一次寻常的航行。 其身后,程咬金、李绩、张亮、诸葛亮等人亦是沉默肃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海面与远方。 航程已过三日,依照海图与向导所言,舰队已逐渐逼近扶桑列岛的外围海域。 海况变得复杂起来,暗流涌动,雾气时聚时散,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不同于中土海疆的异样气息,带着淡淡的腥咸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报!” 桅杆顶端的瞭望哨突然发出高声预警,声音穿透海风,带着一丝急促。 “前方海域发现不明船只!数量……数量很多!正向我舰队快速靠近!” 舰桥上众人神色一凛,却无太多意外。 李绩冷笑一声:“果然来了。扶桑弹丸之地,水师羸弱,也就只能在这些外围岛屿之间,依靠熟悉水文,搞些骚扰偷袭的把戏。” 张亮作为登莱水师都督,久经海战,经验丰富,立刻下令:“传令各舰,保持楔形突击阵型,弩炮上弦,拍杆准备!弓弩手就位!各船升起防箭毡棚!没有命令,不准擅自出击,不准脱离阵位!” “得令!” 旗语迅速打出,号角声有节奏地响起。 庞大的舰队如同苏醒的巨兽,瞬间进入战备状态。 士卒们奔跑于甲板,金属甲叶碰撞之声清脆而肃杀。 巨大的床弩被绞盘拉开,粗如儿臂闪烁着符文的弩箭对准了前方。 拍杆被高高竖起,如同巨人的手臂。 弓弩手们检查着箭囊,眼神冰冷。 程咬金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娘的,总算来了点开胃小菜!可别让俺老程失望!” 陈曦目光微抬,望向远方海平线。 只见雾气之中,影影绰绰出现了无数小黑点,正如狼群般蜂拥而来。 那些船只体型远小于大唐楼船斗舰,船首尖锐,船身狭长,悬挂着五花八门的旗帜,显得杂乱无章。 船上挤满了挥舞着太刀、竹枪、弓箭,发出嗷嗷怪叫的扶桑武士,数量确实不少,看上去颇有几分骇人的声势。 然而,在大唐这支经过严格训练、装备精良、阵型严整的庞大舰队面前,他们更像是一群扑向火堆的飞蛾。 “是扶桑各藩国的联合水军,还有大量海盗船混杂其中。” 诸葛亮羽扇轻摇,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试图以数量优势,凭借接舷战搅乱我军阵型。可惜,战术还停留在百年前。” 就在扶桑船队进入大唐舰队前阵一里左右距离时,异变陡生!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艘扶桑快船,仿佛突然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船体猛地一震,速度骤降! 船上的武士猝不及防,顿时东倒西歪,惊呼连连。 紧接着,海面之下毫无征兆地亮起无数道纵横交错的淡蓝色光索,如同巨大的渔网,瞬间将这些船只缠绕包裹! “是水元禁锢法阵!” 有扶桑船上的阴阳师惊恐大叫,试图施展术法破解,但那淡蓝光索坚韧无比,更是蕴含着一种堂皇正大的镇压之力,他们的阴邪术法刚一接触便如冰雪消融,反而遭到反噬,口喷鲜血。 这正是陈曦提前布置的手段之一! 由精通水元的子业暗中布下,专为对付这些依靠速度灵活的小型船只! 就在扶桑先锋船队陷入混乱停滞之际,大唐舰队前阵的艨艟斗舰上,响起了冷酷的命令声。 “床弩,目标前方停滞敌船,三轮急速射!” “放!” 崩!崩!崩! 令人牙酸的弓弦震响连成一片! 数十支粗大的特制弩箭,拖着凄厉的呼啸声,如同死神的请柬,精准地射向那些动弹不得的扶桑船只! 这些弩箭不仅威力巨大,更镌刻了爆裂、破甲符文! 噗嗤!轰隆! 脆弱的扶桑船板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撕裂,弩箭钻入船体后猛烈爆炸,木屑横飞,火焰冲天! 顷刻间,就有二十余艘扶桑快船被直接炸成碎片,或拦腰折断,迅速沉没,海面上满是挣扎哀嚎的落水武士。 “弓箭手,抛射!覆盖后续敌船!” “放!” 又是一声令下,如同飞蝗般的箭矢腾空而起,划出致命的弧线,落入后续跟进的扶桑船队之中。 大唐的制式箭矢,箭头锋锐,箭杆笔直,绝非扶桑那些粗糙的竹箭可比。 密集的箭雨落下,许多缺乏有效防护的扶桑武士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也有悍勇的扶桑武士奋力掷出钩锁,试图强行接舷,或者用他们简陋的弓箭进行还击。 然而,大唐战舰高大如山,船舷外侧还悬挂着浸湿的防箭毡棚,扶桑的箭矢大多无力地钉在毡棚上,或被盾牌格挡开。 偶尔有几支钩锁搭上,立刻便有唐军刀斧手上前斩断,更有力士推动拍杆,如同巨锤般狠狠砸下,将靠近的小船直接拍碎!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战斗! 大唐舰队如同一个浑身披甲武装到牙齿的巨人,冷静而高效地碾死着一群疯狂但孱弱的蚂蚁。 舰队阵型丝毫未乱,甚至速度都未曾减缓,依旧保持着压迫性的姿态,向前碾压! 程咬金在定远号上看得抓耳挠腮,哇哇大叫: “不过瘾!不过瘾!这哪是打仗,分明是欺负人嘛!俺的斧头都饥渴难耐了!” 李绩瞪了他一眼:“知节稍安勿躁!杀鸡焉用牛刀!保存体力,登陆之后有的是硬仗要打!” 张亮则是面露赞叹之色:“国公爷麾下能人异士辈出,此等水元法阵,用于海战,简直是神来之笔!大大减少了我不必要的损失。” 陈曦淡淡开口:“雕虫小技,只为清除烦人的蚊蝇,节省时间罢了。” 他的目光,早已越过眼前这片混乱的战场,投向了更远方那片隐约可见蜿蜒曲折的海岸线。 那里的气息,更加混乱。 第一波试图拦截的扶桑水军,在丢下近百艘燃烧下沉的残骸和无数浮尸后,终于崩溃了。 幸存下来的船只惊恐万状地调转船头,拼命向着本土海岸线逃窜,再也顾不得什么战术命令。 大唐舰队甚至没有分出兵力去追击这些溃兵,只是如同移动的堡垒般,继续向着既定目标扶桑本土一处地势相对平缓适合大军登陆的海湾驶去。 那里,将是唐军踏上扶桑土地的第一块踏脚石。 越靠近海岸,抵抗似乎越发激烈起来。 零星的法术光芒从海岸边的山崖或礁石后射出,多是些惑人心智的幻术或是阴毒的水咒,试图干扰舰队航行。 甚至有一些体型庞大形状怪异的海兽,被阴阳师的秘法驱赶,咆哮着冲向舰队。 然而,这一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皆是徒劳。 舰队之中,自然随行了书院精通格物与破邪之法的弟子,更有军中供奉的修士。 那些幻术水咒往往还未靠近舰队,便被无形的浩然正气或精准的破邪符箓击溃。 至于那些海兽,更是倒了大霉。 几艘艨艟斗舰上的重型床弩换上特制的破甲巨箭,几声轰鸣之后,冲在最前面的几头巨型海怪便被射成了筛子,哀嚎着沉入海底,鲜血染红了大片海域。 其余海兽顿时被吓破了胆,呜咽着潜入深水,再也不肯露面。 舰队,无可阻挡地驶入了预定的登陆海湾。 海湾之内,果然还有一支规模稍大的扶桑水军严阵以待,约有五六十艘战船,试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甚至可以看到,海岸之上,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扶桑步兵,弓箭手长枪兵密密麻麻,修筑了简陋的工事,试图阻止唐军登陆。 “困兽犹斗。” 李绩冷哼一声,“传令!前军艨艟突击,撞开敌船!楼船弩炮覆盖海岸敌军阵地!投石机准备火油罐!给登陆的弟兄们开路!” “喏!” 旗舰令旗挥动。 数十艘大唐艨艟快舰如同离弦之箭,猛然加速,以坚硬的包裹铁皮的船首,狠狠撞向扶桑那些可怜的战船! 咔嚓!轰隆! 木屑横飞,船体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唐艨艟凭借巨大的体量和坚固的结构,如同虎入羊群,轻易地将扶桑船只撞沉、撞碎! 楼船之上,巨大的弩炮调整角度,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将一支支威力更大的弩箭射向海岸扶桑军的密集阵型! 同时,经过书院工造科改进射程更远的格物四型投石机,也将一个个装满猛火油的陶罐抛射出去,砸在扶桑军的阵地中,燃起冲天大火,引发巨大的混乱和惨叫声。 海岸防线,瞬间陷入火海与死亡的地狱! “就是现在!” 程咬金终于等到了机会,猛地抽出双斧,咆哮如雷:“先登营!跟老子冲!碾碎他们!” “杀!” 等待已久的先登锐士们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下山的猛虎,从艨艟斗舰甚至一些平底运输船上,跃入齐腰深的海水,顶着零星射来的箭矢,悍不畏死地向着燃烧的海岸发起了冲锋! 登陆战,正式开始! 程咬金一马当先,双斧挥舞如同风车,但凡有敢于阻挡的扶桑武士,皆被连人带武器劈成两半,鲜血染红了周身海水! 大唐精锐士卒结阵而行,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弓弩手交替掩护,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稳步向前推进。 扶桑军虽然人数众多,且占据了地利,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恐怖的远程火力打击下,士气早已濒临崩溃。 他们的竹枪难以刺穿唐军的铁甲,他们的弓箭难以对唐军的盾阵造成有效杀伤,而唐军精准的弩箭和默契的配合,却如同死神的镰刀,不断收割着生命。 更可怕的是,那些唐军将领,尤其是那个如同巨灵神下凡般的黑脸壮汉,根本无人能挡其一合! 战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内陆推移。 海滩上,留下了越来越多扶桑人的尸体。 陈曦在亲卫的簇拥下,也踏上了扶桑的土地。 脚下是潮湿的沙滩,混杂着鲜血和焦糊的气味。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战场,扫过那些负隅顽抗却不断倒下的扶桑士兵,扫过远处惊慌失措开始溃逃的身影,扫过更远方那片笼罩在恐惧与绝望中的土地。 “传令下去,登陆部队稳步推进,清剿残敌,占领滩头阵地,建立稳固营寨。” “水师舰队警戒海域,防止敌方火船偷袭。” “后勤船只立刻开始卸运物资、军械、马匹。” “随军医官设立救护所,优先救治我军伤员。” “俘虏集中看管,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一条条指令清晰下达,冷静得近乎冷酷。 战争,于他而言,仿佛只是一场需要精密运作的格物实验。 诸葛亮在一旁补充道:“亮已安排懂扶桑语的吏员及归化人,准备向溃兵及附近村落散发檄文,宣扬天朝仁德,只惩首恶,胁从罔治,以瓦解其抵抗意志。” 陈曦微微颔首:“可。非常之时,亦可辅以非常手段。” 他目光微转,看向身旁沉默的子业。 子业心领神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片刻之后,海岸线一侧的悬崖之上,几名正在挥舞符幡、试图召唤式神或施展大型诅咒法术的扶桑高阶阴阳师,忽然同时身体一僵,眉心出现一个细微的血点,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所有的法术波动,瞬间消散。 登陆场侧翼的威胁,被无声无息地拔除。 唐军的登陆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海湾已被彻底控制,滩头阵地建立起来,营寨的栅栏开始树立,后勤物资如同蚂蚁搬家般源源不断从船上卸下。 一面巨大的唐字龙旗,被高高竖起在海滩之上,迎风猎猎飘扬,宣告着这片土地已然易主。 程咬金浑身浴血,却兴奋不已地跑来禀报:“子川!滩头拿下了!斩首千余,俘获数百!俺老程的先登营儿郎们只伤了十几个,屁事没有!哈哈!” 李绩和张亮也过来汇报:“舰队已控制周边海域,暂无异常。营寨预计天黑前可初步建成。” 陈曦望着远处那些在唐军驱赶下,惶恐不安地集中起来的扶桑俘虏,以及更远处山峦背后升起的袅袅黑烟,目光深邃。 “这只是开始。”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全军,休整一夜,明日拂晓,兵分三路。” “程咬金率左路军,沿海岸线向北清剿,占领港口城町,控制水道。” “李绩率右路军,向南扫荡,击溃任何成建制的抵抗,与左路军形成钳形之势。” “中路军随我,直插内陆,目标扶桑王都!” “我要在半月之内,看到扶桑所谓天皇的宫殿顶上,插上大唐的旗帜!” “喏!” 第175章 收服相柳 扶桑之地,多山临海,湿瘴弥漫。 唐军登陆之后,势如破竹,三日之内,连破沿海七处城町,兵锋所向,几无抗手。 扶桑守军或一触即溃,或闻风而逃,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在唐军冰冷的弩箭与严整的军阵面前,显得苍白而可笑。 缴获的物资虽不多,却也从侧面印证了此地的贫瘠与落后。 程咬金与李绩两路偏师,如同铁钳的两翼,不断清扫着外围,将溃兵与顽抗势力向着内陆压缩。 而陈曦亲率的中路军,则如同一柄锋利的尖刀,沿着一条河流谷地,直插扶桑腹地,目标直指其王都所在难波京。 越是深入内陆,抵抗似乎变得零星却愈发诡异。 不再是成建制的军队,反而多是些零星的武士偷袭陷阱乃至一些简陋却恶毒的诅咒。 山林之间,雾气更浓,时常伴有鬼哭狼嚎之音,试图扰乱军心。 甚至夜间营地周围,会出现影影绰绰的鬼影与狐火。 然而,这一切对于有着亚圣坐镇浩然正气充盈更有书院弟子随军绘制地图,分析地理破除虚妄的唐军而言,不过是徒增笑耳。 陈曦甚至未曾出手,军中自然激荡的煞气与血气,便足以让大部分邪祟望风披靡。 偶尔有几個不开眼的妖物或被阴阳师驱使的式神试图靠近,皆被子业或军中供奉随手灭杀,形神俱灭。 这一日,大军行至一处名为出云的盆地。 此地地势颇为奇特,四周山峦环抱,中央却是大片沼泽地带,瘴气浓得化不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臭与腐朽的气息。 仅有的几条通路,皆蜿蜒于沼泽边缘,狭窄难行。 根据俘获的扶桑贵族交代,此地乃是扶桑一处极其重要的神域,供奉着一位古老而强大的守护神,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装神弄鬼!” 程咬金啐了一口,挥舞着斧头,“管他什么鸟神,敢挡路,俺老程一并给他劈了当柴烧!” 李绩却较为谨慎,观察着地形,皱眉道: “此地险恶,沼泽遍布,不利大军展开。若敌军在此设伏,或以邪法引动沼泽,恐有麻烦。” 诸葛亮羽扇轻摇,感应着四周气息,缓声道: “此间气息驳杂混乱,怨念深重,更有一股极其古老、极其暴戾的意志深藏于沼泽之下,非同小可。” 陈曦立马于一处高坡,望着下方那死寂弥漫着灰绿色瘴气的广阔沼泽,目光沉静。 他的神念早已如同水银泻地般铺散开去。 在那深不见底的污泥之下,他感应到了一股沉睡却无比庞大的生命气息。 与他当年在长安,与那扶桑使臣交手时,所感知到的那一丝隐晦的巫力波动,同源同宗,却强大了何止千万倍! 果然如此。 陈曦心中了然。 所谓的扶桑守护神,八岐大蛇。 但其真身,却正是上古巫妖大战中,那位凶名赫赫最后不知所踪的水之大巫相柳! 九头蛇身,食于九土,所到之处,尽成泽国,其血腥臭,不可生谷。 其怨其恨,其毒其戾,历经万古不灭,反而与这扶桑之地的阴秽之气相结合,化为了这所谓的八岐大蛇,成了被土著供奉畏惧的邪神。 “停止前进。” 陈曦淡淡开口。 中军令旗挥动,庞大的行军队伍缓缓停下,于沼泽边缘有利地形扎营,戒备森严。 “子川,可是发现了什么?”程咬金凑过来问道。 陈曦目光依旧望着沼泽深处:“故人在此,需得打个招呼。” “故人?”程咬金一愣。 就在这时—— 轰隆隆!!! 整个出云盆地,猛然剧烈震动起来! 如同地龙翻身,山峦摇晃,沼泽之中泥浆沸腾,咕嘟咕嘟冒出巨大的气泡,那灰绿色的瘴气瞬间浓郁了十倍,遮天蔽日! 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暴戾阴冷充满怨念的威压,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苏醒,自沼泽最深处轰然爆发开来! 呜——嗷—— 一声非人非兽仿佛集合了无数怨魂哀嚎与蛇类嘶鸣的咆哮,震得所有人耳膜欲裂,心神摇曳! 唐军士卒纵然百战余生,此刻亦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惧,战马惊恐地嘶鸣,不安地刨着蹄子。 “结阵!稳住!” 各级将校厉声大喝,军阵之中煞气升腾,气血狼烟连成一片,勉强抵御着这股可怕的威压。 只见那广阔的沼泽中央,如同开锅般翻滚沸腾,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形成,紧接着,一座如同山岳般的黑影,缓缓自那无尽的污泥深处抬升而起! 首先探出沼泽的,是八颗巨大无比狰狞恐怖的蛇头! 每一颗蛇头都大如房屋,覆盖着黑青色的、沾满污泥与腐朽水草的鳞片,猩红的蛇眼如同巨大的灯笼,闪烁着疯狂与怨毒的光芒,蛇信吞吐间,毒涎滴落,将沼泽腐蚀得嗤嗤作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八颗蛇头之后,是更加庞大粗壮的蛇身,其上伤痕累累,甚至有一颗头颅的根部是断裂的,只留下狰狞的伤疤,更添几分凶戾! 正是扶桑传说中祸乱人间被须佐之男斩杀一颗头颅的邪神八岐大蛇! 其庞大的身躯彻底显露,几乎占据了小半个沼泽,投下的阴影将大片区域笼罩,那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八……八岐大蛇!是真正的守护神!” 远处山崖上,一些偷偷跟随试图祈求神明庇护的扶桑贵族和神官,见到此景,顿时激动得涕泪横流,纷纷跪倒在地,疯狂叩拜。 “愚蠢的唐人!惊扰守护神苏醒,你们都要死!都要成为神明的祭品!”有神官状若疯狂地嘶吼。 唐军阵中,亦是出现了一阵骚动。 此等怪物,远超常人理解,仿佛自神话中走出,带来的压迫感远超千军万马。 程咬金、李绩等人亦是面色无比凝重,如临大敌。他们能感觉到,这怪物绝非寻常妖物,其力量层次,恐怕已接近甚至超越了寻常金仙! “装神弄鬼!看俺老程……” 程咬金咬牙,就要上前,却被陈曦抬手拦住。 “相柳。” “巫族荣光早已陨落于岁月长河,你苟延残喘于此蛮夷之地,吸食香火怨念,化作这般不伦不怪之物,可还对得起昔日祖巫血脉?”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那八岐大蛇的魂灵深处! “吼!!!” 更加恐怖的咆哮响起,震得地动山摇! 其中一颗蛇头猛地张开血盆大口,竟发出晦涩古老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人言,如同雷霆滚过: “谁?!是谁在呼唤本尊真名?!” “巫族……祖巫……啊啊啊!痛煞我也!”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仇恨与疯狂,仿佛被触及了最深的伤疤。 它巨大的蛇眼死死锁定住高坡上那道青衫身影,感受到对方身上那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纯净而浩瀚的文明气息,以及一丝……令它灵魂战栗的熟悉感? “是你!当年在长安,窥破吾那一丝分神的小辈!” 相柳彻底暴怒,庞大的身躯搅动沼泽,掀起滔天泥浪! “你身上有令人厌恶的气息!是那些该死的妖族?还是那些虚伪的仙神?亦或是……那些窃取了天地权柄的人族蝼蚁!” “都该死!你们都该死!巫族才是天地之主!” “吞了你!吞了你们所有人!用你们的血肉魂灵,来弥补吾万古的伤痛!” 它彻底陷入疯狂,八颗头颅同时扬起,喷吐出八道不同颜色的恐怖洪流! 有毒液如同瀑布,腥臭扑鼻,腐蚀虚空; 有寒气冰封万物,所过之处沼泽瞬间冻结; 有浊浪滔天,蕴含着溺毙一切的怨念; 有污血如雨,能污染法宝灵力; 有诅咒黑光,直噬神魂; 有噬魂魔音,扰乱心智; 有腐朽吐息,剥夺生机; 有混乱瘴气,同化万物! 这正是相柳的天赋神通,融合了它巫族本源与万古怨气,威力恐怖绝伦,足以轻易毁灭一方地域! 眼看那恐怖的攻击就要落下,程咬金、李绩等人面色大变,就要不顾一切催动军阵煞气拼死抵挡。 诸葛亮亦是将羽扇插于腰间,双手快速掐诀,周身清光暴涨,准备硬抗。 然而,陈曦却依旧神色平静。 他甚至向前踏出一步,独自迎向那毁天灭地的攻击潮汐。 “冥顽不灵。” “看来万古的沉沦,早已磨灭了你最后一丝理智,只剩野兽般的疯狂。” “既如此,便让你清醒清醒。” 他并未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法术,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下一刻,一轮无比璀璨无比温暖无比浩大的金色光晕,自他掌心浮现。 那光晕初时只有拳头大小,却瞬间膨胀,化作一轮直径超过百丈的煌煌大日虚影! 大日之中,隐约可见一株通天彻地的神木虚影,枝叶如同燃烧的火焰,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光明、温暖、净化、生命的气息! 先天灵根,扶桑木! 虽非本体完全显现,仅是借由陈曦之手,投影出一丝威能。 但就是这一丝威能,对于相柳这种属性偏向阴寒污秽死亡的巫族残魂而言,无异于天生的克星!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水之中! 毒液被蒸干,寒气被驱散,浊浪被净化,污血被焚毁,诅咒黑光、噬魂魔音、腐朽吐息、混乱瘴气…… 一切阴邪污秽之力,在这至阳至刚、蕴含先天太阳真火与生命本源的光辉面前,皆不堪一击! “啊!!!” 相柳发出痛苦至极的惨叫,八颗头颅疯狂扭动,猩红的巨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太阳真火!扶桑神木!这不可能!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被人族掌控?!” 那金光不仅净化了它的攻击,更是如同无数根烧红的尖针,刺入它的灵魂深处,灼烧着它积郁了万古的怨念与阴毒,带来难以忍受的巨大痛苦! 它庞大的身躯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沼泽深处,躲避这可怕的光芒。 “此时想走,晚了。” 陈曦语气淡漠,掌心那轮大日虚影骤然光芒万丈! 阳光所及,沼泽中的污秽被净化,竟然有嫩绿的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污泥中钻出,散发出勃勃生机! 相柳的气息急剧衰落,眼中的疯狂与怨毒被巨大的痛苦和恐惧所取代。 “不——!” 陈曦目光清冷,另一只手抬起,凌空虚划。 一道道由紫金色浩然正气凝聚而成的锁链凭空出现。 “封!” 言出法随! 那些浩然正气锁链如同有了生命,瞬间缠绕而上,将相柳那庞大的身躯和八颗头颅牢牢捆缚! 相柳发出绝望的哀嚎,挣扎却越来越微弱。 它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并非要彻底毁灭它,而是强行剥离它与这片扶桑大地万古以来的污秽联系!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却也让那被怨念蒙蔽了万古的灵智,显露出一丝久违的清明。 陈曦脚踏虚空,一步步走到那庞然大物面前。 “相柳。” “水之祖巫共工麾下大巫,曾纵横洪荒,为何沦落至此?” “巫妖败落,乃天道大势,非你之罪。然沉沦此地,与污秽同流,残害生灵,滋长怨念,甘为蛮夷邪神,实乃自弃巫族傲骨!” 相柳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八颗头颅缓缓抬起,那猩红的巨眼中,疯狂与怨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古沧桑无尽悲凉以及一丝……茫然与羞愧。 “……天……道……” 它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断断续续,仿佛沉睡了太久,已经忘记了如何说话。 “……巫……败了……都死了……死了……” “恨……怨……为何独留吾……” “污秽……香火……痛苦……吞噬……” 它的思绪混乱不堪,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冲撞。 第176章 灭国 出云盆地一役,八岐大蛇显化真身,却为陈曦所慑,褪去万古污秽,重归大巫相柳之本相,俯首称臣。 此事如惊雷飓风,瞬息传遍整个扶桑。 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依仗着所谓八百万神明庇护,试图负隅顽抗的扶桑贵族、神官、武士们,信仰顷刻崩塌。 他们眼中至高无上恐怖无比的守护神,竟在唐军主帅面前不堪一击,甚至倒戈相向! 连神明都臣服了,凡人的抵抗还有何意义?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唐军兵锋所至,城池不守,堡垒自溃。 往往大军还未抵达,便有当地豪族或神官带着户籍图册,箪食壶浆,出城数十里跪迎,口称天兵,只求免死。 程咬金与李绩的两路偏师,进展更是神速。 北路连破伯耆、出云、石见诸国,兵锋直指日本海沿岸。 南路横扫伊予、土佐、阿波,控制濑户内海咽喉。 两路大军如同铁扫帚,将一切成建制的抵抗力量尽数扫灭,俘获无算。 而陈曦亲率的中路军,在相柳的引导下,更是势如破竹。 相柳于此地盘踞万载,对此地山川地理、灵脉走向、乃至各处神社秘藏的底蕴、阴阳寮设置的结界,可谓了如指掌。 有他作为前驱向导,大军避开了所有天然险阻与人为陷阱,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扶桑守军最薄弱、最意想不到的方向。 甚至无需唐军动手,往往相柳只需显化出那古老巫族的浩瀚气息,或是用那沧桑古老的扶桑语呵斥几句,负隅顽抗的守军便心胆俱裂,望风归降。 大军行进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这一日,中路军前锋已抵近扶桑王都难波京的最后一道屏障生驹山。 此山不高,却地势险要,是难波京西方的天然门户。 扶桑朝廷在此囤积了最后的重兵,由一位号称剑圣的皇室宗亲率领,倚仗山势,修建了密密麻麻的砦垒工事,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当唐军抵达山脚下时,看到的却并非严阵以待的敌军,而是一片死寂。 营垒空空如也,旗帜歪倒,军械散落一地。 唯有山风呜咽,吹起阵阵尘埃。 “咦?这帮猢狲跑得倒快!” 程咬金提着双斧,瞪着空荡荡的敌营,颇有些一拳打空的郁闷。 李绩却是眉头微皱,警惕地扫视四周: “事出反常必有妖。恐有诈术埋伏。” 陈曦端坐于马上,目光淡然扫过生驹山,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相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低声道: “主人,山中确无伏兵。那统兵的剑圣,三日前便已带着心腹亲卫,弃军逃回难波京了。余下士卒见主将逃亡,军心溃散,一日前便已逃散一空。” “呵。” 陈曦轻笑一声,“树倒猢狲散。传令,越过生驹山,直逼难波京!” 最后的屏障形同虚设。 中路军几乎兵不血刃地越过了生驹山。 站在山巅,已然可以遥望到远处那座扶桑所谓的王都。 难波京坐落于濑户内海东岸的一片平原上,城郭远不如中原大城雄峻,多以木石结构为主,低矮简陋。 此刻,城池上空笼罩着绝望与恐慌的阴云,隐约可见城内乱糟糟的景象,甚至有黑烟冒起,似是发生了骚乱劫掠。 城外,连像样的护城河与城墙都欠奉,只有一些临时挖掘的浅壕和设置的鹿砦,显得可笑而可怜。 数以万计的扶桑溃兵、逃难贵族、平民混杂在一起,如同无头苍蝇般拥堵在城外,哭喊声、叫骂声、哀求声汇成一片,混乱不堪。 试图维持秩序的少量武士,很快就被恐慌的人潮淹没。 “这就是扶桑王都?” 程咬金咧开大嘴,满脸不屑,“比俺老程当年打的土寨子也强不到哪去!忒寒碜!” 李绩亦是摇头:“民心士气已崩,此城……唾手可得。” 诸葛亮羽扇轻摇,叹道: “国不知有民,民亦不知有国。其上昏聩,其下愚昧,徒据险地而不知修德政、固民心,焉能不亡?” 陈曦目光平静地俯瞰着那座混乱绝望的城池,如同看着一只即将被踩碎的虫豸。 没有丝毫怜悯。 历史的进程早已昭示,对这个畏威而不怀德、慕强而凌弱的族群,任何的仁慈与宽容,都是对未来自身残忍。 唯有彻底打断其脊梁,粉碎其精神,从根源上改造同化,方能永绝后患。 “传令。” 他的声音清晰而冷酷,下达了最终的审判。 “程咬金,率本部兵马,清扫城外溃兵,控制所有通道,许降不许战,但有任何持械反抗者,立杀无赦!” “李绩,领水师一部,封锁濑户内海海面,防止其王室乘船遁逃。” “其余各部,随我……” 陈曦顿了顿,目光落向那乱成一团的难波京。 “进城。” “喏!” 军令如山,唐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程咬金一马当先,率领如狼似虎的唐军锐士,如同赶羊般驱散着城外混乱的人群。 大部分扶桑人早已吓破了胆,见到唐军旗帜便跪地乞降,少数试图反抗或逃跑的,瞬间便被冰冷的弩箭射倒,尸体被无情地踏过。 李绩则指挥分出的舰队,驶入难波京外的港湾,将所有能找到的船只,无论大小,尽数控制或凿沉,彻底断绝了海上逃路。 而陈曦则在中军精锐的簇拥下,骑着战马,缓步走向那洞开的、无人防守的难波京城门。 相柳沉默地跟在身侧,其所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些许阴邪法术波动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般悄然消散,那是城中阴阳寮最后徒劳的挣扎。 诸葛亮、王玄策等人紧随其后。 城门洞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与绝望气息。 当陈曦一马当先,踏出城门洞的阴影,正式进入难波京的刹那。 嗡! 整个天地仿佛微微一滞。 阳光洒落在他青衫玄甲之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与身后森严如林、煞气冲霄的唐军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街道两旁,跪满了黑压压的扶桑民众,他们瑟瑟发抖,将头颅深深埋入尘土,不敢仰视。 更远处,有零星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传来,那是唐军先遣小队在清剿城内最后的顽固分子。 这座扶桑人的圣京,以这样一种屈辱而混乱的方式,迎来了它的征服者。 没有遭遇任何像样的抵抗。 陈曦径直策马,向着城市中央那一片相对高大、被称为皇宫的建筑群行去。 所谓的皇宫,也不过是些稍大些的木结构殿宇,低矮压抑,与大唐太极宫的恢宏壮丽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宫门早已被逃散的侍卫打开,宫内一片狼藉,随处可见丢弃的器物、撕碎的绢帛,甚至还有倒毙的内侍宫女尸体。 显然,在唐军破城前,这里已经经历了一场末日般的疯狂与洗劫。 在大殿前的广场上,唐军士卒押解着数百名衣着华贵却狼狈不堪的男男女女,跪了一地。 他们是没能来得及逃走的扶桑皇室成员、公卿贵族。 为首者,是一个身着皱巴巴黑色冕服、头戴垂缨冠、面色惨白如纸的中年男子,他被两名唐军士卒强行按着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正是扶桑国的所谓天皇。 其身旁,还跪着一个身穿神官服饰眼神怨毒却同样充满恐惧的老者,乃是扶桑神道教的最高神官。 王玄策上前一步,展开一卷文书,用扶桑语朗声宣读,声音在死寂的皇宫前回荡: “大唐皇帝敕令:扶桑小国,不思王化,狼子野心,屡犯海疆,罪无可赦!今遣天兵,吊民伐罪,扫穴犁庭!尔等伪皇伪官,窃据名器,祸乱生灵,即刻废黜,押送长安,听候发落!凡有抗旨不遵者,格杀勿论!” 那天皇听得浑身瘫软,几乎昏厥过去。 那最高神官却猛地抬起头,用生硬的汉话嘶声尖叫: “你们……你们这是亵渎!是冒犯神明!天照大神不会放过你们的!八百万神明……” 话音未落,站在陈曦身侧的相柳眉头微皱,轻轻哼了一声。 一股无形的威压掠过。 那最高神官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黑血,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眼神中的怨毒化为无尽的恐惧,看着相柳,彻底萎顿在地,喃喃道: “守护神……为何……为何……” 陈曦甚至懒得多看他们一眼,目光扫过这座简陋的皇宫,淡淡道: “伪朝陋室,不堪入目。传令,查封所有府库、典籍、档案。皇室公卿,悉数羁押,严加看管。负隅顽抗者,杀。” “另,以辽东道节度使、东征总管名义,颁告扶桑全境安民令:扶桑已平,旧制已废。即日起,施行大唐律法,各地官吏需即刻向唐军投诚,维持地方,等待接收。凡主动归顺、维持秩序、协助唐军者,可酌情免罪,或量才录用。凡趁乱劫掠、煽动叛乱、阴谋破坏者,一经发现,立斩不赦,株连亲族!” “将此令即刻抄录,发往各处,广而告之!” “喏!” 王玄策奋笔疾书,立刻安排人手办理。 一条条指令有条不紊地发出,这座刚刚易主的都城,开始被迅速纳入掌控。 程咬金、李绩也先后派人来报,城外局势已基本控制,海域封锁完成,未发现王室重要成员逃遁。 大局已定。 日落时分,难波京最高的建筑一座五层高的佛塔顶端,一面巨大的唐字龙旗被缓缓升起,迎着火红的夕阳,猎猎飞舞。 旗帜之下,陈曦负手而立,俯瞰着这座硝烟渐熄、逐渐被暮色笼罩的城池。 街道上,唐军士卒组成的巡逻队往来穿梭,维持秩序。 一队队扶桑降卒被看押着,开始清理街道上的尸体和废墟。 偶尔有零星的抵抗或骚乱发生,很快便被毫不留情地镇压下去。 血腥气依旧弥漫,但一种新的、冷酷的秩序,正在铁与血之中迅速建立。 诸葛亮静立一旁,轻声道:“山长,国已破,然治化伊始。此地民智未开,旧俗顽固,非强力难以扭转。后续移民实边、推行教化、重置郡县之事,千头万绪。” 陈曦微微颔首:“非常之地,行非常之法。首要在于彻底摧毁其旧有之信仰、宗族体系。凡神社、淫祠,一律拆毁,典籍焚毁,神官僧侣,集中看管甄别。推广汉话汉字,强制适龄孩童入学。迁徙其豪强宗族入中原,分而化之。同时,从中原迁徙良善之民、获罪之吏、以及……” 他目光微转,看向远处那片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光的海域。 “待银矿勘明,大规模开采,需要大量劳力。此地之民,正可为用。以工代赈,以役化俗,使其在劳作中,逐渐归化。” 诸葛亮眼中露出敬佩之色:“山长思虑周详,亮不及。破立之道,存乎一心。” 两人正说话间,子业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递上一份密报。 陈曦接过,迅速浏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密报是留守辽东的官员发来,经由特殊渠道传送。 朝廷关于如何处置扶桑故地的初步议案已至辽东。 朝中争论激烈,主流意见是仿漠南、西域旧例,设都护府,军事管制,羁縻统治。 但皇帝的态度似乎更倾向于陈曦此前奏折中所言,设正州,直接管辖,彻底郡县化,只是顾虑实际治理难度,尚未最终决断。 “陛下还在犹豫。” 陈曦将密报递给诸葛亮。 诸葛亮看罢,沉吟道:“设都护府,虽稳妥,然易留后患,数代之后,恐再生反复。设正州,虽艰难,却是一劳永逸之策。陛下圣明,岂能不知?所虑者,无非是此地距中原遥远,移民实边、派遣流官耗费巨大,且恐难以长久。” 陈曦望向长安方向,目光深邃:“所以,我们需要给陛下,给朝堂诸公,一个必须设正州的理由。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 “山长是指……银矿?”诸葛亮眸光一闪。 “不止。” 陈曦摇头,“银矿之利,虽动人心,然尚不足以彻底打消所有顾虑。我们需要更快、更直观地展现将此彻底纳入版图的好处,以及……证明我们有能力、有手段,牢牢掌控此地,无需朝廷长期投入重兵镇守。” 他顿了顿,缓缓道:“待到瀛洲仙岛彻底炼化,与此地地脉相接,便可引动其残存灵机,滋养此方水土,虽远不如上古,亦可使此间土地稍显肥沃,气候略为调顺,更利屯垦居住。届时,移民实边的阻力自会小很多。” “更重要的是,”陈曦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待分院弟子成长起来,格物之道于此地开花结果,生产力提升,物产渐丰,交通改善,朝廷便会发现,统治此地的成本将远低于预期,而收益……将远超想象。” 诸葛亮抚掌赞叹:“妙哉!此乃阳谋。以实绩倒推决策,届时陛下与朝堂诸公,只会觉得设正州乃水到渠成之事,甚至会觉得,若不设正州,反而是暴殄天物了。” “然也。” “所以,眼前首要,仍是稳定秩序,恢复生产,勘探矿藏,同时……加快书院分院建设,尽快招收第二批、第三批弟子,无论胡汉,择优而录。” “亮,明白。”诸葛亮躬身领命。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 难波京中,点点火光亮起,那是唐军的巡逻火把和临时设立的哨卡。 偶尔还有零星的惨叫和厮杀声传来,那是最后的清剿。 但总体上,这座城池已经臣服。 一个新的时代,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强行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第177章 一字并肩王 扶桑的夜色,带着海腥与未散尽的硝烟气息,笼罩了难波京。 城中的骚乱与哭嚎,在唐军铁血无情的弹压与迅速建立的秩序下,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犬吠与巡夜士卒整齐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陈曦并未入住那些低矮压抑的殿宇,而是于一处视野开阔的高阁内处置公务。 案头之上,文书堆积如山。 有各军报送来的战果统计、伤亡名录、俘获清单; 有诸葛亮初步拟定的《扶桑等地暂理条陈》; 有王玄策汇总的扶桑皇室、公卿贵族财产初步清查目录,其寒酸程度令人咋舌; 更有随军书院弟子绘制整理的沿海舆图、矿脉疑似点标记、以及各地风土人情记录; 还有子业报上来的,关于清剿残余阴阳师、摧毁各处主要神社的进度。 千头万绪,皆需他这位东征总管定夺。 相柳静默地立于阴影角落,如同最忠实的守卫,其身上那属于上古大巫的苍茫气息内敛,却依旧让偶尔进出禀事的文书小吏感到莫名的窒息与敬畏。 程咬金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胡凳上,擦拭着他那对沾满血污的板斧,嘴里嘟囔着: “真没劲,这就算打完了?俺老程还没杀痛快呢!这帮矮矬子,忒不经打!” 李绩则沉稳得多,与诸葛亮低声商议着后续布防、降卒整编、以及如何利用相柳的威信,最快速度平定扶桑全境零星抵抗之事。 “报!” 一名亲卫疾步入内,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插着赤羽的信函。 “长安八百里加急!陛下谕令!” 阁内顿时一静。 陈曦放下朱笔,接过信函,验看火漆无误后,拆开阅览。 其内容,并非直接旨意,而是一封来自房玄龄的密信。 信中先简略通报了朝廷已收到东征大军捷报,陛下龙颜大悦,朝野振奋。 旋即笔锋一转,详述了朝堂之上因东征大胜、尤其是扶桑灭国之后,关于如何封赏他陈曦的激烈争论。 功高震主之论,已悄然兴起。 虽有李靖等武将极力推崇,更有陛下圣心独眷,然以魏征、长孙无忌等为首的文臣集团,忧虑甚深。 灭高句丽,平扶桑,开疆拓土之功,已远迈卫霍。 更兼其本身亚圣修为,书院山长之尊,手握辽东道军政大权,如今再加灭国之功,赏无可赏,封无可封。 若再晋爵升官,权柄将重至何等程度? 于国于君,恐非幸事。 房玄龄在信中并未明确表态,只客观陈述了朝中争议,并隐晦提醒陈曦,需早做思量,或可上表自谦,以安朝臣之心。 密信阅毕,陈曦神色平淡,无喜无悲,随手将信函递给诸葛亮。 诸葛亮迅速浏览,羽扇轻摇,沉吟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山长之功,确已冠绝当代。朝臣之虑,非尽出于私心,亦有其为国考量之处。” 程咬金凑过来瞥了几眼,虽不全懂,但也明白大概,顿时瞪起牛眼,怒道: “放他娘的屁!子川立下这天大的功劳,难道还要怪他功劳太大?没有子川,高句丽能那么快平定?扶桑能这么顺利打下来?没有他搞出来的那些新农具、新工坊,朝廷哪来那么多钱粮支撑大军?这帮酸儒,就会在朝堂上叽叽歪歪!” 李绩接过信看了看,面色亦是凝重,叹道: “功高震主,古来有之。房相此信,是好意提醒。国公爷,确需有所应对。” 陈曦端起茶盏,轻呷一口,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以及夜空之下那片刚刚臣服的土地,缓缓道: “陛下之意如何?” 亲卫回道:“传旨天使已在路上,据闻陛下力排众议,已有决断,封赏……极重。” 陈曦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弧度。 李二陛下,终究是那个李二陛下。 雄才大略,锐意进取,更兼对自己那份超乎寻常的信重。 他岂不知功高震主? 他岂不晓权臣之患? 但他更知道,如今的大唐,需要的不是守成之君,不是平衡之术,而是开拓之力,是能带领帝国冲破一切桎梏、迈向前所未有强盛的擎天之柱! 而自己,就是他选中的那根柱石。 自己所行格物之道,所创书院体系,所带来的种种变革,正是大唐未来兴盛之源。 若自断臂膀,因猜忌而压制,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李二,看得比谁都明白。 “无需应对。” 陈曦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力。 “陛下信我,我自信陛下。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亦需非常之赏。我等只需将此地之事处置妥当,将其真正化为大唐永固之疆土,便是对陛下、对大唐最好的回应。” 他看向诸葛亮、李绩、程咬金: “诸位,各司其职,稳定秩序,清剿残敌,勘探矿脉,筹备设州立县之事。长安风雨,自有我去担待。” “是!” 众人见陈曦如此镇定,心中稍安,齐声应命。 …… 十余日后,长安城,太极宫。 大朝会的气氛,肃穆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 东征扶桑,灭国擒王的捷报早已传开,举国欢腾。 然而,今日朝会主题,并非庆功,而是封赏。 尤其是对那位功劳已然滔天的辽国公、东征总管陈曦的封赏。 御座之上,李世民面色红润,眉宇间洋溢着难以掩饰的畅快与自豪,目光扫过下方垂首肃立的文武百官,最终落在兵部呈上的那厚厚一叠叙功奏章最上面那一份。 “众卿,东征大捷,扶桑已平,此乃朕登基以来,乃至大唐开国以来,前所未有之盛事!辽国公陈曦,前定辽东,今灭扶桑,文治武功,冠绝朝野,于国于民,厥功至伟!” 李世民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如此不世之功,若不行旷世之赏,岂非寒了功臣之心,岂非让天下人笑话朕寡恩薄德?” 他话音一顿,目光灼灼:“朕意已决!” “擢升陈曦为太子太师,加封天策上将,开府仪同三司!” “其辽国公爵位,晋为一字并肩辽王!赐九锡,冕服车驾依亲王制,永镇辽东道,节制河北、登莱等处军事,总揽对东诸夷事务!” “其食邑增至万户,实封五千户!赐长安王府一座,洛阳别业一处,赏绢帛十万匹,金银器皿无算!” “钦此!” 圣口一开,满朝死寂! 一字并肩王! 辽王! 九锡! 永镇辽东,节制数道军事! 这是何等殊荣? 何等权柄? 大唐开国以来,异姓不封王,已是惯例。 纵然是功高如李靖,也不过是国公。 如今,不仅封王,更是一字并肩王! 虽非常设王爵,其名号已显与国同休、与帝并肩之意味! 更兼九锡之礼,几同殊礼! 再加上那几乎囊括整个帝国东北方向的庞大实权! 这已不是功高震主,这简直是……分疆裂土之前兆!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魏征第一个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声音凄厉! “陛下!异姓封王,国之大忌!更兼一字并肩之称,九锡之礼,权柄之重,已凌驾诸王之上! 古往今来,权臣至此位者,几人能善终? 又有几人能不生异心? 此非赏功,实为埋祸!请陛下收回成命!否则,老臣……老臣唯有撞死在这殿柱之上,以死谏之!” 又有数名御史言官纷纷出列,跪地叩首,哭声劝谏。 “陛下三思!辽国公之功,固然彪炳千古,然赏赐过厚,非但其福,亦非国之福啊!” “权柄过重,尾大不掉,若……若将来有变,何人能制?请陛下慎之!慎之!” 长孙无忌亦出列,面色凝重,拱手道:“陛下,魏公等人所言,虽言辞激烈,然实出于一片赤诚为国之心。辽王之称、九锡之礼,确乎太过。 陛下爱才重功,然亦需虑及朝廷制度、后世安稳。可否……酌情减等?以示隆恩,亦全规矩?” 武将队列中,李靖、侯君集等人眉头紧皱,虽觉封赏确实过重,但让他们出言反对陈曦,却也难以开口。 毕竟军功实打实,且陈曦之能,他们深有体会。 朝堂之上,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几乎一面倒。 龙椅上,李世民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那些痛哭流涕、以头抢地的臣子,又看向那些沉默不语的武将,最终,他缓缓站起身。 一股浩瀚的帝王威压笼罩全场,所有争论声戛然而止。 “都说完了?” 李世民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你们只看到他的权柄,可曾看到他为大唐带来的社稷安稳、边疆永固?” “你们只忧虑异姓封王,可曾想过若无他,高句丽仍是心腹大患,扶桑依旧寇边不止,辽东岂能如此迅速化为乐土?” “你们只担心尾大不掉,可曾见过他于山东整治世家、于辽东恢复民生、于军中推广格物,所做所为,哪一件不是利国利民,夯实国本?” “他的书院,培养的是大唐未来之栋梁;他的格物,增强的是大唐国力之根基!” “他若真有异心,何必如此麻烦?以他亚圣修为,书院势力,辽东基业,振臂一呼,难道掀不起风浪?可他做了吗?” “他没有!他一直在做事!做实事!做难事!做利于大唐千秋万代之事!” 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雷霆炸响: “朕,不是昏聩之君!朕看得比你们都清楚!” “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需待非常之人!” “陈曦,便是这非常之人!他的功,值得此赏!他的能,担得起此任!” “他的忠心,朕,信得过!” “此事,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拟旨,发往辽东!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为大唐开疆拓土、奠定万世之基者,朕,绝不吝啬,必以国士待之!” “退朝!” 李世民袖袍一拂,不容任何人再反驳,转身离去,留下满殿目瞪口呆、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 …… 辽东,辽城。 陈曦于节度使府内,同时接到了来自长安的明发圣旨与房玄龄的第二封密信。 圣旨内容,与朝会所议一般无二,字里行间透着李二毫无保留的信重与期望。 密信则详述了朝会上的激烈争论与皇帝力排众议的决然。 王玄策、李怀仁等属下激动得面色潮红,与有荣焉。 一字并肩王!这是何等的荣耀! 诸葛亮羽扇轻摇,眼中虽有欣慰,却更显深邃: “陛下圣眷,隆极千古。然此旨一下,山长已是身处风口浪尖,天下瞩目。日后一言一行,更需谨慎。” 陈曦手抚那明黄圣旨,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气运与帝王意志,神色却依旧平静。 他并未对封赏本身有太多感触,权势于他,不过是践行大道的工具。 然而,就在他接旨的那一刻,体内文宫之中,那已至亚圣巅峰的文心,骤然剧烈震动起来!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无匹的、混合着开疆拓土、文明传播、万民归心气运的磅礴力量,自冥冥中的虚空轰然降临,如同九天银河倒灌,疯狂涌入他的文宫! 这是灭国之功带来的天地反馈! 是文明拓展的宏大愿力! 他的亚圣文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膨胀、升华! 第178章 风云际会 扶桑初定,百废待兴,然其地所藏,却以惊人的速度显现于世。 尤其那遍布列岛储量惊人的银矿,更是让随军的工造科弟子与朝廷派来的矿冶大匠们欣喜若狂。 在相柳的指引下,这位上古大巫于此地蛰伏万载,对地脉矿藏之感应远超凡人一处处富矿脉被迅速定位标记。 石见、佐渡、伊豆…… 一个个在后世熠熠生辉的银矿之名,提前千余年,首次以汉文标注在了大唐的舆图之上。 首批组织的俘虏与归顺民夫已开赴矿场,简易的工棚提炼炉灶如同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 虽只是初步开采,那泛着皎洁光泽富含灵机的原矿石,已一车车运抵难波京临时设立的库房,堆积如山。 更有书院弟子在相柳的辅助下,于几处矿脉核心,成功定位了伴生的灵银矿脉! 此灵银非世俗银两可比,其性通灵,内蕴精纯的天地灵机,是炼制高阶法器构筑大型阵法乃至供奉神道的顶级资材。 仅仅初步探明的那一小条灵银脉,其价值便已远超世俗银矿之总和。 消息以八百里加急传回长安,朝堂之上那最后一点关于跨海远征耗费巨大是否值得的争议,瞬间烟消云散。 无数双眼睛变得炽热,原本对设州置县尚有疑虑的保守派,立刻转变了口风,开始积极商讨如何尽快移民实边、建立有效统治,以最大化攫取这片土地上的惊人财富。 辽王府内,陈曦看着王玄策呈上的最新矿产量及灵银样本,神色平静。 “登记造册,严格管控。凡灵银开采,需书院弟子在场,以格物法阵封印灵气,专库存储,没有我的手令,一两也不得动用。世俗银矿,按之前议定章程,三成就地铸币,流通使用,稳定物价;七成输送辽东及登莱,由朝廷统一调配。” “另,传令给诸葛先生,辽东分院增设矿冶、锻造二科,从速招募学徒,培养相关人才。未来此地矿业,需以我书院弟子为技术骨干。” “是!” 王玄策恭敬记录,匆匆而去。 陈曦行至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自辽东移栽而来却因沾染此地灵机而愈发苍劲的古松,目光悠远。 银矿之利,虽在意料之中,但其规模与灵银的出现,仍是意外之喜。 这将极大加速辽东及扶桑故地的建设,更能反哺中原,为大唐的腾飞注入雄厚的资本。 然而,福兮祸所伏。 如此巨大的利益,足以引来无数贪婪的目光。 凡间宵小不足为虑,但某些超出凡俗的存在,却不得不防。 正思忖间,他心念微动,感受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香火愿力,自冥冥虚空而来,缭绕其身,试图与他建立某种联系。 其性中正平和,带着一丝古老的秩序与威严,绝非扶桑本土那些杂乱污秽的信仰。 “嗯?” 陈曦亚圣文心微微运转,那丝香火愿力便被隔离开来,不得近身。 他如今修为,已至亚圣巅峰,距离那传说中的儒圣之境只差临门一脚,周身浩然正气圆融无暇,自成天地,岂容外道香火轻易沾染。 但此举,也让他确认了这愿力的来源与意图。 “看来,动静确实大了些,连他们也坐不住了。” 他低声自语,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书房角落的阴影里,子业的身影无声浮现,低声禀报: “主人,栖霞观星台急报。近日,有多道隐晦神念自九天之上扫过辽东及扶桑之地,其气息古老正大,似与天庭规制不同。另,各地土地、山神近期活动频繁,似在紧张戒备什么。” 陈曦颔首,并未感到意外。 剿灭高句丽,平定扶桑,开拓万里海疆,此等功业,早已超出凡俗王朝征伐的范畴,其影响必然上达天听,震动三界。 尤其是他以亚圣之尊,行灭国之事,掌格物之道,更兼如今权倾朝野,身负庞大气运,想不引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的注意都难。 只是,来的似乎不只是天庭之人。 方才那缕香火愿力,其特质分明是…… 就在这时,门外亲卫高声禀报: “王爷,府外有一游方道人求见,自称来自十万大山之外,道号云渺,言有故人相托,送来一物。” “云渺道人?” 陈曦目光微闪,“请其至偏厅相见。” “是。” 片刻后,偏厅之内。 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头戴竹冠脚踏麻鞋,面容清癯的中年道人,正悠然品着侍女奉上的清茶,神态闲适,仿佛并非身处威严肃杀的辽王府,而是在自家山中小筑。 其周身气息内敛,恍若凡人,但陈曦却能感知到,其体内蕴藏着如同浩瀚星空般深邃的力量,竟是一位已证得金仙道果的炼气士! 而且,其功法路数,迥异于当今天地主流的玄门道教与西方佛门,更显古朴苍劲,带着一股蛮荒浩瀚的人道烟火之气。 见陈曦进来,那云渺道人放下茶盏,起身打了个稽首,笑容温和: “贫道云渺,见过辽王殿下。冒昧来访,叨扰了。” 陈曦还礼:“道长客气了。不知道长仙乡何处,所言故人又是哪位?” 云渺道人微微一笑,自袖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刻有繁复星纹的令牌,轻轻置于桌上。 那令牌之上,一股磅礴威严带着亘古长存气息的人道气运之力缓缓散发开来,竟引得陈曦体内的亚圣文心微微共鸣! “贫道自幼于十万大山深处结庐清修,偶得古仙传承,算是个野道士。” 云渺道人语气轻松,目光却落在令牌之上,变得郑重了几分。 “至于故人……殿下看了此物,自然知晓。” 陈曦目光落在那令牌之上,瞳孔微微收缩。 只见令牌正面,以古篆铭刻两个大字——【炎汉】! 背面,则是日月星辰环绕一座巍峨天宫的图案,其下有小字铭文:【赤霄巡天,神庭永固】! “这是……大汉神庭的巡天令?” 陈曦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确认。 云渺道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殿下果然博闻强识,竟识得此物。不错,此正是炎汉神庭的赤霄巡天令。持此令者,可为神庭客卿,遇紧急之时,可凭此令向就近的汉家祠庙或山川神灵求助,亦可……直通神庭,上达天听。” 他顿了顿,看着陈曦,意味深长道:“殿下近日接连平定高句丽、扶桑,拓土万里,扬华夏文明于海外,更行格物之道,福泽苍生,夯实人道根基。此等壮举,早已震动诸天,我炎汉神庭亦有所闻,深感欣慰。” “神庭诸位帝君与贤臣,对殿下赞誉有加,特命贫道走这一趟,送上这枚客卿令牌,以示看重与结好之意。” 陈曦心中了然。 果然是他们! 大汉神庭! 不同于如今高悬九天掌管三界秩序的天庭,这大汉神庭乃是基于人族气运尤其是强汉一代的磅礴愿力,结合某些上古秘辛,于天外自行开辟的一处特殊神道世界。 其中多是两汉时期的英魂帝君名臣良将,受万民香火供奉,自成体系,实力深不可测,平日极少干涉主世界事务,超然物外。 但其立场,始终偏向于人族,守护着华夏文明之火。 自己平定高句丽、扶桑,推行格物,壮大唐国力,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在拓展人族的生存空间与文明边界,自然能得到他们的认同与青睐。 这枚客卿令牌,看似轻飘飘,其代表的意义却非同小可。 这几乎是大汉神庭对外所能给出的最高级别的善意与认可。 “神庭厚爱,曦,愧不敢当。” 陈曦并未立刻去接那令牌,语气谦逊而谨慎。 云渺道人似看出他的顾虑,笑道:“殿下无需多虑。神庭超然物外,此举纯为结缘,绝非挟恩图报,更不会干涉殿下任何决策。只是认为,殿下所行之道,于人族大有裨益,愿在必要时,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方便罢了。” “譬如,”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道,“殿下如今功参造化,然亚圣至儒圣这一步,看似一线之隔,实则天堑鸿沟,非大机缘大感悟不可破。神庭存世久远,于人族修行之道颇多珍藏,或可对殿下有所启迪。” “又譬如,殿下麾下书院,欲行格物之道,普惠万民。然此道变革之剧,必触旧利,恐生魔劫。神庭或可暗中护持,保那些良种幼苗,不被狂风骤雨所摧。” 话语点到即止,却如同重锤,敲在陈曦心坎。 对方对他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 无论是修为瓶颈,还是书院可能面临的潜在风险,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份善意,或者说,这份投资,显得极具分量。 陈曦沉吟片刻,终是伸手拿起那枚巡天令。 令牌入手温润,那股浩瀚的人道气运与他自身的亚圣浩然正气水乳交融,非但毫无排斥,反而让他精神一振,仿佛听到了无数先贤英魂的呐喊与祝福。 “既如此,曦便却之不恭了。请道长转达曦对神庭诸位帝君贤臣的谢意。他日若有所成,必不忘今日之谊。” 云渺道人见陈曦收下令牌,脸上笑容更盛: “善!殿下快人快语,贫道定将话带到。” 他起身,似欲告辞,又仿佛想起什么,补充道: “对了,殿下近期还需留意西方佛门与北地妖族的动向。殿下平定东北,威震东洋,已打破某些平衡。 佛门东传之路,北俱芦洲某些古老妖圣的视线,或许都会因此有所偏移。当然,这只是贫道一点浅见,殿下自有决断。” 说完,他再次稽首,身形便如同青烟般缓缓消散在原地,不留丝毫痕迹,唯有那杯清茶尚有余温。 陈曦摩挲着手中的巡天令,目光深邃。 云渺道人最后的话语,看似提醒,实则更是一种暗示。 大汉神庭的目光,不仅注视着他,更注视着整个三界的格局变化。 自己的崛起,已然成了搅动风云的变量。 收起令牌,陈曦缓步走出偏厅,仰头望向蔚蓝天穹。 目光仿佛穿透了三十三重天,看到了那凌霄宝殿的玉帝王母,看到了西天极乐世界的诸佛菩萨,看到了北俱芦洲的滔天妖气,也看到了天外混沌中那巍峨沉寂的炎汉神庭。 不知不觉间,他已从偏居一隅的书院山长、边疆节度使,走到了足以令三界大能侧目的位置。 亚圣巅峰的修为,格物大道的气运,辽东扶桑的基业,再加上这枚来自天外神庭的客卿令牌…… 这一切,汇聚成一股足以影响天下大势的力量。 然而,他心中并无丝毫骄狂,反而更加沉静。 力量越大,责任越大,窥伺越多,风险亦越大。 下一步,该如何走? 儒圣之境,契机何在? 格物之道,如何才能真正惠及万民,而不引来反噬? 大唐国运,又该如何引导,方能避开历史周期率的漩涡,真正迈向万世不朽? 一个个问题,萦绕心头。 但他道心通明,并无迷茫。 路,就在脚下。 只需秉持本心,格物致知,稳健前行即可。 他转身,走向书房,那里还有堆积如山的公务需要处理。 扶桑的银矿需要规范开采,移民需要妥善安置,州县需要划分,书院需要扩张,军队需要整编…… 千头万绪,皆需他这根定海神针来拿主意。 而他的名声,也必将随着这一项项政策的推行,随着那源源不断的银矿输入中原,随着大汉神庭的这次隐秘来访,在三界之内,越发响亮起来。 风云际会,龙腾四海。 第179章 论道蓬莱 扶桑既定,银矿渐开,流民归附,秩序初成。 辽王府内虽政务依旧繁杂,然诸葛亮总揽全局,王玄策、李怀仁等各司其职,程咬金、李绩整军肃边,相柳安抚地方、指引矿脉,诸事皆已步入正轨,条理分明,无需陈曦再事必躬亲。 他深知,治理新土非一日之功,眼下框架已立,细则填充需假以时日,强求反落了下乘。 且自接了大汉神庭那枚赤霄巡天令后,他心中那丝对更高境界的感应愈发清晰,却始终隔着一层薄纱,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亚圣至儒圣,这一步之遥,非闭关苦修可破,需机缘,需感悟,需对文明、对天地、对自身有更深刻的洞察。 静极思动。 这一日,陈曦将一应事务暂交诸葛亮与李绩共决,只带了子业一人,悄然离了辽城,东行至泊灼口。 昔日战火痕迹早已被清理,港口扩建数倍,舳舻相接,帆樯如林,甚是繁忙。 运送矿石、粮草、人员的船只进出有序,号子声、浪涛声、市舶司官吏的吆喝声混杂一处,蒸腾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陈曦未惊动任何人,与子业登上一艘轻捷的快船,吩咐道: “往东去,随意走走。” “是。” 子业并不多问,指诀一引,快船无帆自动,悄无声息地滑出港湾,驶入茫茫东海。 海天一色,碧波万顷。 快船于子业操控下,迅捷如飞鱼,却又平稳异常,破开蔚蓝海水,留下长长一道涟漪。 陈曦独立船头,青衫随风微动,目光放远,神念却如蛛网般缓缓铺开,感知着这片浩瀚海域。 与内陆不同,东海之上,灵气充沛却驳杂,时而温顺平和,时而暴戾狂躁,更深处,隐藏着许多古老而隐晦的气息,有潜修的妖王,有遗世的秘境,亦有沉眠的遗迹。 他并非漫无目的,潜意识中,似有一股微弱的牵引,源自那枚赤霄巡天令,又似是自身格物大道与这广袤天地自然的共鸣,引导着他去向某处。 船行数日,已远离常见航路,四周唯见波涛汹涌,海鸟翔集,偶有巨大海兽于深水潜游,感知到子业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水元威压与陈曦深不可测的气息,皆远远避开。 这一日,正午刚过,天际忽现异象。 前方海平线上,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一片七彩祥云,霞光万道,瑞气千条,映照得下方海水都斑斓起来。 有仙乐缥缈,自云端传来,若有若无,洗涤人心。 更有异香扑鼻,非世间任何花香檀香,闻之令人神清气爽,百脉俱畅。 “师父,前方灵气有异,极为浓郁纯净,似有仙家洞府。” 子业凝神感应,出声提醒。 陈曦微微颔首,他早已感知到那片海域的不同寻常。 空间似有折叠,法则隐现,将一片巨大的区域巧妙地隐藏于寻常时空之外,若非机缘巧合或特定法门,极难发现。 “趋近一看。” 快船调整方向,朝着那祥瑞之处驶去。 越是靠近,那祥瑞之气愈发浓郁,仙乐愈发清晰,甚至可见有白鹤、彩鸾等仙禽于祥云间翩翩起舞,姿态优雅。 又行片刻,眼前豁然开朗! 仿佛穿过一层无形水膜,周遭景象大变! 不再是单调的海水与天空,一座巨大无比的仙岛,如同翡翠明珠,镶嵌于万顷碧波之上! 但见其岛: 烟霞凝瑞霭,日月吐祥光。 老柏青青,与山风似诉沧桑;古松冉冉,共烟霞常怀赤诚。 时闻仙鹤唳,每见瑞鸾翔。 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瑞鸾翔处,毛辉五色彩云光。 白鹿玄猿时隐现,青狮白象任行藏。 细观灵福地,真个赛天堂! 岛屿之上,峰峦叠翠,飞瀑流泉,琼楼玉宇隐现于林木之间,奇花异草遍布于幽谷之畔,灵气氤氲成雾,吸一口都觉修为略有精进,端的是一处绝世仙家福地! 岛边一处天然港湾,碧波平静如镜,已有几叶仙舟系于白玉码头之上。 码头之上,三位老者早已等候在此。 居中一位,身着大红福字团花袍,白白胖胖,面容慈祥,手持一柄玉如意,未语先笑,一团和气,周身福运缭绕,红光满面。 左侧一位,一身绿色寿纹道袍,形貌清癯,精神矍铄,手持一柄蟠龙杖,慈眉善目,目光温润,周身生机勃勃,散发着令人心安的长寿气息。 右侧一位,则是一身金色财帛纹锦袍,体态微丰,面皮红润,笑容可掬,手持一柄金算盘,珠玉碰撞,叮咚作响,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周身宝光隐隐,贵气逼人。 正是那居於东海蓬莱仙岛,享誉三界,执掌人间福、禄、寿运势的福星、禄星、寿星,合称福禄寿三星! 陈曦船刚靠岸,那居中的福星便上前一步,朗声笑道,声如和风拂面: “哈哈哈,贵客临门,仙岛蓬荜生辉!可是大唐辽王,陈曦陈道友当面?” 陈曦携子业踏足白玉码头,只觉脚下地面温润,灵气自足底涌入,周身舒泰。他拱手还礼,神色平静: “不敢当道友之称。在下正是陈曦,偶经宝地,不知三位上仙在此清修,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寿星抚须轻笑,声音缓慢而温和: “辽王过谦了。王爷平定东北,开疆拓土,行格物之道,惠及万民,功德无量,名声早已传遍三界。我辈闲散之人,亦深感佩服,何来打扰之说?” 禄星手中金算盘轻轻一摇,发出悦耳声响,接口道: “正是此理。况且,王爷能寻至此地,便是与我这蓬莱仙岛有缘。缘分既至,自当相见。我等略备薄茶,不知王爷可愿赏光,入岛一叙,论道一番?” 三星态度谦和,语气诚恳,全然无半点上古大神的架子,反而如同邻家好客的长者。 陈曦心知,此等人物,绝不会无的放矢。 在此偶遇,怕是早已算定自己会来。其目的,绝非仅仅是论道那么简单。 或许与那大汉神庭的令牌有关,或许与自己所行格物之道有关,又或许,与那冥冥中的儒圣契机有关。 既来之,则安之。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陈曦微笑应下,“三位上仙,请。” “王爷,请!” 三星笑容更盛,侧身相邀。 一行人沿着以暖玉铺就、两旁种满瑶草琪花的小径,向岛内行去。 一路所见,景致清幽,灵禽异兽见人不惊,反而好奇观望。偶有青衣童子或采药、或扫地,见三星到来,皆恭敬行礼,神色恬淡自然。 不多时,来到一处清幽洞府之前。 洞府并无奢华装饰,门楣上以古篆书蓬莱二字,道韵自然。 入得洞内,却是别有洞天,开阔明亮,顶上嵌有明珠,柔和如月辉,下有清泉潺潺,汇聚成潭,潭边生有数株虬枝盘曲的茶树,叶片晶莹,散发道韵。 一方古朴石桌,几个蒲团,便是全部陈设。 众人分宾主落座,自有童子奉上香茗。 茶汤清碧,香气却异常馥郁,只闻一闻,便觉元神清明,体内浩然气自行运转都快了三分。 “此乃岛上自生的几株老茶树,名唤悟道,万年方得此一壶,王爷请尝尝。”福星笑着示意。 陈曦谢过,轻呷一口,只觉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灵机直冲四肢百骸,涤荡神魂,往日修行中些许滞涩之处,竟有豁然贯通之感,亚圣文心欢欣震动,与天地法则的感应愈发清晰。 “好茶!”陈曦由衷赞道,“多谢三位上仙厚待。” 寿星呵呵一笑:“王爷喜欢便好。此茶于我等,不过满足口腹之欲,于王爷这般境界,或能助益一二。” 寒暄已毕,论道自然开始。 福星率先开口,他所言并非具体修行法门,而是直指运之本质。 “夫运者,天地交感,众生念力汇聚之所钟也。小至一人一家,大至一国一朝,皆有其运。运盛则诸事顺遂,遇难成祥;运衰则坎坷不断,百事哀颓。然运非天定,更在人为。修德积善,顺应天道,自可培植福运,绵泽后世……” 他以人间王朝兴替百姓祸福为例,阐述福运流转之妙,言语间,周身福光隐现,演化出红尘万象,众生百态,令人不觉沉浸其中,体悟那冥冥中命运轨迹的玄奥。 陈曦凝神倾听,福星所言,与他格物之道中观测世事规律引导文明走向亦有相通之处,只是角度更为玄妙,侧重于气运因果。 他时而发问,皆切中要害,福星亦耐心解答,双方言谈甚欢。 接着是禄星。 禄星手捧金算盘,笑道:“王爷推行格物,增产增收,富国强兵,于这禄字,体会当比老夫更深。” “然禄非仅指钱财官位,乃是一切资粮之总和。天地灵气是禄,矿藏物产是禄,人才荟萃是禄,知识传承亦是禄。开源节流,流通增值,均衡分配,此乃禄道根本……” 陈曦听得目光炯炯,禄星所言,许多地方与他改革财政、兴办工坊、调控市场的实践不谋而合,且上升到了气运流转的高度,让他对国富民强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两人就资源配置、财富创造等议题深入探讨,妙语频出。 最后是寿星。 寿星气息最为平和,他缓声道: “福禄皆需有寿,方能享用。寿者,非仅肉体存续之久,更是文明传承之远,精神不朽之长。” “个体之寿,在于精气神之调和,顺应自然;文明之寿,在于制度之完善,文化之传承,革新之勇气。王爷亚圣修为,当知‘生生之谓易’,唯有不断维新,吐故纳新,方能避免僵化腐朽,得享长久……” 他阐述生命与文明延续之道,周身生机勃勃,演化出草木枯荣、星辰生灭、文明兴衰之景象,其观点竟与陈曦所想之打破历史周期率、寻求文明长久之道颇有共鸣。 陈曦深以为然,与之探讨个体修炼与文明延续的关系,格物革新与传统传承的平衡,收获极大。 论道之中,陈曦亦不藏私,将自身格物大道之精义娓娓道来。 “格物者,非仅格一草一木,更是格世事规律,格人心向背,格文明演进之大道。以至诚之心,观察分析,总结规律,进而利用改造,造福苍生。” “其核心,在于实事求是,在于知行合一。不迷信权威,不固守旧规,以实践检验真理,以效果衡量得失……” 三星初时尚带着考较与好奇之心,越听神色越是凝重,最终皆化为惊叹与赞赏。 他们发现,陈曦所行之道,虽根基在于人族儒道,却别开生面,与当今主流的天庭仙法、西方佛法、乃至地仙之道皆不相同。 其重实证,重逻辑,重效用,于细微处见真理,于实践中求大道,于万民中聚气运,竟是另辟蹊径,直指文明发展与天地演化的某种本质规律! 此道若成,其影响将不可估量! 良久,道音渐歇。 洞府之内,异象缓缓消散,只余茶香袅袅,道韵余存。 福星抚掌赞叹:“王爷之道,别开生面,务实求真,于人道而言,确是通天之坦途!老夫执掌福运,见惯兴衰,深知王爷所行,乃积聚人族大气运之举,福泽深远!” 禄星眼中精光闪烁:“开源节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王爷之格物,实乃将禄之道发挥至极致!若推而广之,何愁人间不富足?” 寿星感慨最深:“不泥古,不崇虚,唯实唯新。此正合生生不息之长存大道!王爷,老夫期待汝之大道圆满,为人族辟万世太平之基!” 陈曦肃然回礼:“三位上仙过誉了。曦之所行,不过摸索前行,前路漫漫,尚需砥砺求索。今日闻三位上仙论运、禄、寿之道,受益匪浅,许多困惑豁然开朗,谢过三位。” 他此言发自真心。三星所掌,虽看似是世俗愿望,实则触及天地法则与文明发展的核心层面,与他的格物大道相互印证,让他对文明气运、资源流转、长久之道有了更系统、更玄妙的认知,那层通往儒圣的隔膜,似乎又薄了几分。 福星笑道:“道友不必过谦。论道互益,我等亦从道友之处获益良多。” 他顿了顿,自袖中取出一只紫金红葫芦,递给陈曦,“此葫芦内,有我等采集蓬莱仙岛万年灵机,混合三光神水,凝练的福禄寿三光神丹三粒。虽不敢说活死人肉白骨,然于稳固根基、疗伤续命、感悟天道略有微功,算是吾等一点见面礼,万望笑纳。” 陈曦知此丹珍贵,乃三星本源神力所凝,非同小可,遂郑重接过:“多谢三位上仙厚赠。” 寿星又补充道:“道友他日若遇难处,亦可凭此葫芦,向就近土地山神示之,吾等门下,或可提供些许方便。” 这便是释放善意的明确信号了。 陈曦再次谢过。 又品一盏茶,论些闲话,陈曦见时机已差不多,便起身告辞。 三星知他身系重任,也不多留,亲自送他至码头。 临别时,福星似不经意道:“道友志在格物,惠及万民。然变革之途,从无坦荡。天庭固有秩序,西方东传之意,北俱芦洲之妖,乃至某些蛰伏的古老人道势力,皆可能因势而动。道友……还需多加留意。” 陈曦目光微动,点头道:“多谢上仙提醒,曦谨记于心。” 登上快船,与三星作别。 船只缓缓驶离蓬莱仙岛,身后那仙境般的岛屿渐渐隐于祥云雾霭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陈曦独立船头,回望那消失的方向,手中摩挲着那温润的紫金红葫芦。 蓬莱之行,收获颇丰。 不仅与三星论道,印证自身,更得了三枚珍贵神丹与一份来自地仙一脉的善意。 福星最后的提醒,也印证了云渺道人之言,自己与自己所行之道,已真正进入三界诸多大能的视野,未来的路,必将伴随着更多的机遇与风浪。 他目光变得越发深邃坚定。 快船破浪,向着辽东方向疾驰而去。 第180章 赵公明 快船离了蓬莱仙境,劈开万顷碧波,一路向西。 陈曦独立船头,海风拂面,心中仍回味着方才与福禄寿三星论道的点滴收获。 那三光神丹在袖中散发着温润气息,紫金红葫芦上似乎还残留着蓬莱仙岛的祥瑞道韵。 与三星一席谈,不仅让他对运、禄、寿这三大人间至理有了更深层次的玄妙感悟,更隐隐触摸到了文明气运流转与个体修行天地法则之间的某种宏大关联。 那层阻隔在亚圣与儒圣之间的薄纱,似乎又透明了几分。 然而,他心中澄明,深知这一步绝非靠外人点化或丹药堆积所能跨越,终究需自身对文明、对大道、对宇宙的终极感悟水到渠成。 正沉思间,前方海天相接之处,忽有金光大放! 那金光并非刺目烈阳,亦非斗法灵光,反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雍容华贵、财气通达之意,将半片天空与海水都映照得金灿灿一片,仿佛有无数金珠宝玉在其中沉浮生灭。 更有一股磅礴浩大、却又带着人间烟火繁华气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漫卷而来,竟令子业操控下的快船速度都不由自主地减缓了几分。 “嗯?” 陈曦眸光微凝,抬眼望去。 只见那万丈金光之中,一艘庞大奢华到极致的楼船,正破浪而来。 那楼船通体仿佛由玄金与暖玉铸就,雕梁画栋,极尽精巧,船首镶嵌着一枚巨大的聚宝盆状宝石,不断吞吐着海量灵气,转化为实质般的金色霞光。 船帆非布非革,竟似由无数串起的铜钱、元宝、珍珠、玛瑙织就,在海风中叮咚作响,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财富之音。 甲板之上,并非披甲武士,而是两排身着锦衣、手捧如意、元宝、账册等物的童子童女,个个粉雕玉琢,面带福相,气息竟皆不凡。 楼船正前方,一人负手而立,身穿绣有招财进宝纹样的金黄袍服,腰缠玉带,面容俊朗,三缕长须飘洒胸前,眼神开阖间精光四射,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洒脱笑意,周身宝光缭绕,贵气逼人,其威势之盛,竟丝毫不逊于方才蓬莱岛上的福禄寿三星! 更引人注目的是,其身旁还蹲伏着一头神骏异常的黑斑猛虎,那猛虎瞳如金灯,额生王纹,周身妖气与神光交织,竟是一头修为深不可测的妖王坐骑,此刻却温顺如猫。 如此排场,如此气息,三界之内,除却那位执掌天下财源、统帅招宝、纳珍、招财、利市四大仙官的正财神赵公明,还能有谁? 陈曦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示意子业将船速放缓,静观其变。 那金色楼船看似庞大,速度却快得惊人,眨眼间便已至近前,却稳稳停下,并未激起半点浪花。 船首的赵公明目光落在陈曦身上,朗声一笑,声如金玉交击,洪亮而富有感染力: “哈哈哈!今日这东海之上,果然是祥瑞盈空,贵气冲霄。本神方才正与东海龙王吃酒,忽感蓬莱方向道韵冲和,又有新兴人道气运如日中天,便知有贵客临门。不承想竟是近日声震三界的辽王殿下!幸会,幸会!” 陈曦拱手还礼,语气平和:“原来是玄坛真君驾临。真君谬赞了,陈曦愧不敢当。偶访蓬莱仙岛,得蒙三位上仙赐教,归途竟又能巧遇真君,实乃幸事。” “诶,岂是巧遇?” 赵公明摆手笑道,一步迈出,便已从金色楼船上来至陈曦的快船之上,那黑虎低吼一声,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却乖巧地缩小了体型,如同大猫般伏于其脚边,一双虎目好奇地打量着陈曦与子业。 “王爷平定东北,开疆拓土,更行那格物之道,增产增收,富国强民,此乃大增人间财源、旺盛烟火之气的大功德、大善举!本神执掌天下财路,对此感应最为敏锐,王爷之气运如烘炉炽焰,想不注意到都难啊!” 他话语热情洋溢,透着一种商贾般的爽利与直接,却丝毫不令人反感,反而觉得亲切自然。 “真君过誉了。曦所为,不过尽人臣之本分,顺百姓之求存罢了。” 陈曦谦道,心中却如明镜,这位财神爷突然出现,绝非仅仅为了夸赞自己几句。 赵公明哈哈一笑,自顾自地在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那黑虎便匍匐在他脚边。 他拍了拍身旁甲板:“王爷不必拘礼,坐下说话。这茫茫东海,相遇即是有缘。本神是个爽快人,不喜那些弯弯绕绕。” 陈曦从善如流,依言坐下。子业则默默退至一旁警戒。 “王爷可知,”赵公明收敛了几分笑意,目光扫过浩瀚海面,语气带上了几分感慨,“这天下财货,犹如江河之水,贵在流通。水滞则腐,财滞则衰。王爷于辽东、于扶桑,开银矿,兴工坊,通海贸,促交换,此乃活水之举,大大滋润了下界财源,功德无量。” 他顿了顿,看向陈曦,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更难得的是,王爷那格物之道,非是点石成金之术,而是教人如何更有效地创造财富、分配财富、利用财富。此乃治本之策,远比散财施粥更为高明!长此以往,人间富足,香火鼎盛,于我神道,亦是根基稳固之大好事。” 陈曦微微颔首:“真君执掌财源,洞悉世事,所言切中要害。格物之道,确在于开源节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最终目的,亦是天下富足,众生安康。” “说得好!” 赵公明抚掌大赞,“好一个天下富足,众生安康!此八字,便是财之正道!不瞒王爷,陛下……嗯,天庭之上,对此亦是关注颇深。” 他话锋看似随意地一带,提及天庭二字,却又立刻转回: “尤其是王爷那新式记账法、统筹调配物资之策,甚至那辽东书院所研制的精巧器械,能大幅提升产出效率,此等实实在在增益财源之举,深合吾心!若有机会,本神倒想与王爷好生探讨一番这生财、聚财、用财之道。” 说着,他自袖中摸出两个晶莹剔透的玉杯,又取出一只紫金酒壶,斟满两杯酒液。 那酒液呈琥珀色,香气奇异,非酒非露,闻之令人精神振奋,体内气血都活跃了几分。 “来,王爷,尝尝我这通宝酿,乃采集万家商户诚信经营之念力,混合三江五湖之财气酝酿而成,于感悟商贾流通、财富流转之道略有裨益。” 陈曦接过玉杯,只觉入手温润,杯中酒液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内中似有无数细小金元宝虚影沉浮。 他称谢后,轻呷一口,顿觉一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神魂之中仿佛浮现出市集喧闹、舟车往来、金银流通的繁华景象,对流通二字有了更直观的玄妙感悟。 “好酒!多谢真君。”陈曦由衷赞道。 赵公明见状,脸上笑容更盛,显得极为开心:“王爷喜欢便好!此酒寻常仙官求一盏而不可得,但能与王爷这般知音共饮,方不算埋没。” 两人对饮一杯,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 赵公明看似随意地闲聊起来,从各地物产差异谈到海贸利润,从货币铸造谈到物价调控,又从资源勘探谈到工坊管理,所言皆是财事,却包罗万象,深入浅出,显示出其对人间经济活动的深刻理解。 论道之中,赵公明时而会看似不经意地提及天庭近来亦重视下界民生、斗部某些星君对王爷之举颇为好奇、水部那边似乎也对东海航路畅通乐见其成等语,皆是点到即止,并不深谈。 陈曦心如明镜,知这是对方在隐晦传达天庭内部某些派系或人物的态度,或许是善意,或许是观望,但均未挑明。 他亦从容应对,只论道理,不接话茬,态度谦和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黑虎偶尔发出低沉的呼噜声,金色的瞳孔扫视四周海面,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酒过三巡,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赵公明忽然叹了口气,语气略带一丝复杂: “王爷是聪明人,当知这三界之大,风波从来不少。财能通神,亦能招祸。王爷所行之道,于人间是福音,于某些存在,却可能是惊雷。一路行来,想必也有所感了吧?”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陈曦袖口,那里放着蓬莱的葫芦与神庭的令牌。 陈曦神色不变,淡然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曦只愿行稳致远,格物致知,造福一方。至于其他,非我所求,亦非我所惧。” “好一个行稳致远,好一个非所惧!” 赵公明哈哈大笑,站起身來,“王爷心志之坚,本神佩服!今日与王爷一席谈,痛快!甚是痛快!” 他也自袖中取出一物,却是一枚雕刻着玄奥纹路的金色铜钱,外圆内方,散发着浓郁的财宝法则气息。 “此乃落宝金钱的一缕气机所化,虽非原版,亦有些许妙用,可感应周遭宝气,趋吉避凶,于经商理财亦有小助。便送与王爷,做个纪念吧。” 陈曦接过金铜钱,只觉入手沉甸甸,蕴含着一丝奇异的法则力量,知又是件珍贵礼物,遂拱手道: “真君厚赠,曦却之不恭,谢过了。” “诶,小事耳,不及王爷助涨人间财源之万一。” 赵公明洒脱一笑,拍了拍身旁黑虎的脑袋,“今日叨扰已久,本神也该回去了,龙宫那顿酒还没喝完呢。王爷,山高水长,你我后会有期!” “真君慢行,后会有期。”陈曦起身相送。 赵公明带着黑虎,一步踏出,便回到那金光万丈的楼船之上,对着陈曦拱拱手,朗笑声中,庞大楼船调转方向,金光闪耀间,瞬息消失于茫茫海天之间,仿佛从未出现。 海面再次恢复平静,只剩下快船独自漂浮。 子业无声上前,眼中带着询问。 陈曦摩挲着手中那枚尚存温热的金铜钱,又看了看袖中的紫金葫芦,目光投向遥远的中土方向,深邃无比。 蓬莱三星,赠丹示好。 大汉神庭,送令结缘。 如今归途,又巧遇财神赵公明,论财道,赠异宝,言语间隐晦传达天庭内部某些势力的关注与善意。 这一路,看似机缘巧合,实则恐怕早已落入某些存在的眼中。 各方势力,或超然物外,或高悬九天,或隐于天外,似乎都在用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向自己释放着信号,表达着不同程度的认可与拉拢之意。 但他们都极有默契地没有点破,没有提出任何具体要求,更没有明确站队或干涉,只是播种善缘,静观其变。 是因为自己所行格物之道,契合了某种大势? 是因为自己开拓疆土、旺盛人族气运,符合他们的利益? 还是因为自己亚圣巅峰的修为与潜力,值得投资? 抑或是,这三界格局,暗流涌动,自己恰好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或是一颗值得提前布局的棋子? 陈曦负手而立,海风吹动衣袍猎猎作响。 他并不反感这种接触,与这些大能论道,收获匪浅,所赠之物也皆有用处。 至于其背后深意,他洞若观火,却并不急于回应。 归根结底,自身实力与大道才是根本。 无论三界风云如何变幻,只需秉持本心,稳健前行,不断壮大自身,推行格物,夯实根基,那么一切善意自可坦然受之,一切风浪亦可有备无患。 “子业。” “在。” “回辽城。” “是。” 快船再次启动,乘风破浪,向着西方那已隐约可见的陆线疾驰而去。 陈曦的目光愈发坚定清澈。 各方示好,静待其时。 眼下,还是先将这新拓之土,彻底消化,转化为大唐与格物之道腾飞的坚实基石吧。 【叮!归途巧遇财神赵公明,论财道,获赠异宝,感悟流通之义,洞察三界各方隐晦示好之意,沉着应对,坚守本心,稳健之道愈发圆融,稳健经验值+4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69983!】 第181章 覆海大圣 快船回抵泊灼口时,辽城方向已有数骑背插赤羽的信使飞奔而至,面色焦灼,显是等候多时。 陈曦刚踏足码头,为首的信使便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急声道: “王爷!北境急报!” 陈曦神色不变,接过那封火漆密信,指尖微动,信封化作齑粉,露出内里绢帛。目光扫过,其上字迹仓促却清晰: 【北冥冰洋连日异动,妖云蔽空,寒潮南侵,边镇观测有巨影游弋于深海,窥探辽东。 戍边修士尝试驱赶,反遭寒气所伤,其力阴诡,非寻常大妖。 疑与近日北海眼灵气异常波动有关,恐有大妖出世,意图不明,乞王爷定夺。】 “北冥冰洋……” 陈曦轻声重复,眸中紫金神芒一闪而逝。 北海眼,那是连通北冥之海的险地,自古便是极寒妖物盘踞之所,等闲生灵难以靠近。 如今竟有妖物主动窥探辽东,甚至击伤戍边修士,绝非偶然。 他抬首望向北方天际,虽晴空万里,然在其亚圣感知之中,确有一股极其隐晦却磅礴冰冷的妖气,如同潜伏的巨兽,于极远之地的冰洋深处弥漫,带着一种古老而暴戾的意志。 “回府。” 陈曦语气平静,不见丝毫波澜。 “是!” 节度使府内,气氛因北境的急报而略显凝重。 诸葛亮、李绩、程咬金、以及刚刚处理完矿务被急召回来的王玄策皆已齐聚堂内。 相柳静立角落,眉头微蹙,似乎也对那股遥远的妖气有所感应。 陈曦将绢帛传于众人阅览。 “他娘的!刚收拾完扶桑那帮矮矬子,北海的臭鱼烂虾又不老实了?敢窥探俺们辽东?活腻歪了!” 程咬金看完,第一个拍案而起,豹眼圆瞪,“子川,给俺老程一支令箭,俺带一队锐士,再去登莱水师调几艘楼船,直接杀到北海眼,把那藏头露尾的玩意揪出来剁了!” 李绩较为沉稳,抚须沉吟道: “北冥冰洋环境极端,非比东海。寻常战舰难以承受万载玄冰,士卒更不耐酷寒。且据报此妖能轻易击伤戍边修士,其实力恐非同小可,贸然深入,恐中埋伏。” 诸葛亮羽扇轻摇,缓声道: “英公所言极是。北冥之地,自古神秘,多有上古大妖蛰伏。其此时异动,窥探辽东,动机不明。需先查明根脚,知己知彼,方能施策。” 王玄策补充道:“王爷,近日各地汇总情报,并未发现辽东境内有特殊宝物出世或灵脉异常,似乎不足以引来北冥大妖如此关注。除非……其目标并非外物。” 众人目光皆看向陈曦。辽东最大的特殊,便在于眼前这位屡创奇迹的辽王本身。 陈曦端坐主位,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并未立刻下令,而是缓缓闭上双目。 识海之内,亚圣文心大放光明,浩瀚神念与磅礴浩然正气如同无形触须,探入冥冥虚空,勾连天地法则。 “文王八卦,溯本追源。” 陈曦心中默念,以自身亚圣修为为基,杂糅格物推演之理,辅以诸多异宝气运加持,开始强行推演那北冥窥探者的根脚来历。 刹那间,眼前景象变幻! 无数模糊的画面与信息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又被迅速梳理辨析。 他看到了无垠的冰洋,漆黑的海水之下,万丈冰层之中,蛰伏着一尊庞大无比的阴影,其形似龙非龙,似蛇非蛇,头生独角,周身覆盖着幽蓝如玄冰的鳞甲,吞吐间引动百里寒潮,一双巨瞳冰冷无情,正隔着无尽时空,遥遥望向辽东方向。 其气息古老、蛮荒、强大,带着蛟龙特有的腥臊与一股深沉的怨戾之气,远超寻常太乙妖仙! 陈曦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洞穿虚空,整个节度使府大堂为之骤然一亮! “覆海大圣,蛟魔王!” 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确定。 “蛟魔王?” 李绩闻言色变,“可是那号称统领北冥汪洋,与平天大圣牛魔王等结拜,神通广大的妖圣?” 程咬金也收起了轻视之色,浓眉紧锁: “这老泥鳅?俺老程听说过他,据说在妖族里辈分极高,法力深不可测,不好惹得很!他不在北冥享他的福,跑来找俺们辽东的晦气作甚?” 诸葛亮羽扇停顿,沉吟道: “蛟魔王乃上古大妖,其巢穴远在北冥深处,等闲绝不轻动。此次竟主动窥探,必有极深缘由。王爷方才推演,可是有所得?” 陈曦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 “此獠根脚,确实非凡。他并非寻常蛟龙得道,其原本乃是……上古妖族天庭之主,东皇太一的御前拉车坐骑之一!” “什么?东皇太一的坐骑?” 众人皆惊,连角落的相柳都微微动容。 东皇太一,那可是洪荒时代掌控混沌钟镇压鸿蒙世界的绝世巨擘! “然也。” 陈曦继续道,“昔年巫妖大战,天庭崩毁,东皇陨落,天地大乱。这蛟龙便是在那时,趁乱窃取了其主御辇之中暗藏的一部分妖族宝库珍藏,叛逃而下,潜入北冥苦寒之地,凭借那些资源与自身血脉,苦修万载,终成一方巨擘,自号覆海大圣。” “其麾下聚拢了无数北冥水族妖兵妖将,势力庞大,更因继承了部分妖族天庭遗泽,底蕴深厚,寻常仙神根本不敢招惹。平日蛰伏北冥,等闲不出,如今却将目光投向我辽东……” 王玄策疑惑道:“王爷,即便他曾是东皇坐骑,拥有部分妖族遗宝,与我辽东又有何干?为何突然窥视?” 陈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抬手指了指北方,又指了指自己: “其一,北海眼灵气异常波动,或与其修炼出关,或与某件宝物有关,需大量生灵气血或特殊灵气辅助,而辽东新定,生机蓬勃,更兼银矿灵脉显现,或许被其视为肥肉。” “其二,”他语气微顿,眸光深邃,“或许与我有关。我收取扶桑木,炼化瀛洲岛,身负庞大气运,更兼……或许沾染了一丝东皇遗泽的气息,对于他这个曾经的东皇坐骑而言,感应最为敏锐。可能误以为我得了东皇更多传承,心生贪念,或……感到威胁,故而窥探。” 堂内一片寂静。 众人皆感压力陡增。 谁能想到,覆灭扶桑之后,竟会引来如此古老而恐怖的对手? 那可不是扶桑那些半吊子阴阳师和武士,而是真正从洪荒时代存活下来的巨妖大魔,统领北冥,手握妖族遗宝,其实力恐怕已至大罗边缘甚至更高! 程咬金咽了口唾沫,声音低了几分: “子川,这……这老妖怪要是真打过来,咱们……扛得住吗?” 李绩面色无比凝重:“北冥环境恶劣,我军不善冰洋作战。其麾下妖兵无数,若驱使寒潮海兽来袭,危害极大。更遑论那蛟魔王本身……其实力恐非我等能敌。” 诸葛亮亦道:“确是如此。我军刚经大战,虽士气正旺,然疲兵远征北冥,绝非上策。然若被动防守,其窥探在先,恐也不会善罢甘休。需得想个万全之策。”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陈曦身上。 陈曦指节轻轻敲击桌面,眸光沉静,不见丝毫慌乱。 “蛟魔王虽强,然其根基在北冥,远离中土,更受天庭乃至其他势力忌惮,不敢倾巢而出,大举进犯。此番窥探,多半是试探虚实,或想攫取些好处。” “其最大优势,在于北冥地利与麾下妖众。最大弱点,在于其出身叛主家奴,窃宝而逃,此乃其心魔,亦是其急于提升实力、稳固地位的根源所在。” 他思路清晰,瞬间便剖析出关键。 “我等当下策略,应以震慑、拖延为主,而非即刻与之决战。” “英公。” “末将在!”李绩拱手。 “即刻传令北境诸镇、沿海烽燧,加强戒备,升起所有防护阵法。戍边修士撤回坚固堡垒,以侦查预警为主,无令不得主动出击,避免无谓伤亡。另,调拨一批书院新研制的破邪火符与暖阳阵盘,分发下去,以抗寒潮妖气。” “遵令!”李绩领命。 “知节。” “俺在!”程咬金挺起胸膛。 “命你率本部精锐,并调拨三千擅长冰系术法或抗寒的修士,即刻北上,进驻最前线的玄菟镇。不必主动寻衅,只需大张旗鼓,操练军阵,展示武力,将我军旗号亮出去!让那妖物知道,辽东并非无备之地!” “得令!俺老程一定把声势搞大,吓死那帮水耗子!” 程咬金咧嘴一笑,领命而去。 “诸葛先生。” “亮在。” “劳你亲自执笔,拟一份奏折,以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将北冥蛟魔王根脚及我等分析应对之策,详尽禀明陛下。奏请陛下,以天庭册封正神之名,或可通过其他渠道,向北冥施压,令其投鼠忌器。” “亮明白。” 诸葛亮颔首,此举意在借势,引天庭关注,牵制蛟魔王。 “玄策。” “属下在!” “动用所有情报网络,尤其是江湖异人、往来客商,重金搜集一切关于北冥、关于蛟魔王及其麾下重要妖将的信息,越是详尽越好。包括其习性、弱点、麾下势力分布、内部矛盾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是!属下立刻去办!”王玄策领命,匆匆离去。 最后,陈曦目光转向角落的相柳。 “相柳。” “仆在。”相柳上前一步,恭敬躬身。 “你乃上古大巫,于水元寒气之操控,虽与妖法不同,然本质相通。可能感应出那蛟魔王具体状态与其妖气特质?” 相柳闭目凝神片刻,周身散发出一丝古老苍茫的巫力,与遥远处那冰洋气息微微碰撞。 片刻后,他睁开眼,语气肯定: “回主人,其妖力磅礴,确已至太乙金仙巅峰,距离大罗仅一步之遥。 然其气息躁动不稳,隐有旧伤未愈之象,且其妖力核心深处,混杂着一丝极隐晦的太阳真火之力,虽被极力压制,却与其本身寒蛟属性相冲,恐是其难以真正迈入大罗的关键阻碍,亦是其痛苦与力量的源泉之一。 此次异动,或与其试图解决此隐患有关。” 陈曦眼中精光一闪:“太阳真火……果然与东皇有关。旧伤未愈,力量相冲……好,此信息至关重要。” 安排既毕,众人各自领命而去,大堂内只剩陈曦一人。 他再次望向北方,目光仿佛穿透重重空间,落在那片极寒的黑暗冰洋深处。 “蛟魔王……覆海大圣……” 陈曦低声自语,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太阳真火一闪而逝,那是扶桑木的本源之力。 “你若安心在北冥称王称霸,我自懒得理会。但你若敢将爪子伸向辽东,伸向我治下之民……”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冰冷。 “我不介意,替你旧主……清理门户。” 第182章 情非得已 北冥冰洋,万里冻波,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亘古未曾化开的寒铁,压得人喘不过气。 极寒的风如同刮骨钢刀,卷起冰晶雪沫,在漆黑如墨的海面上嘶吼咆哮。 在这生命禁区的最深处,万丈玄冰之下,却蛰伏着一片更加幽暗更加令人心悸的阴影。 覆海大圣蛟魔王的行宫,并非金碧辉煌的殿宇,而是由无数万年不化的幽蓝玄冰与巨大深海兽骨天然形成的巨大巢穴,粗犷、原始,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严与寒意。 巢穴核心,一座宛若冰山雕琢而成的王座之上,蛟魔王庞大的身躯盘踞着,幽蓝如玄冰的鳞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他头颅微垂,那双冰冷无情的巨瞳之中,此刻却并非全然的暴戾,反而深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与惊惧。 就在不久前,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以及北冥海眼传来的一丝异常纯净却霸道无比的妖师气息,让他从漫长的蛰伏中惊醒。 那股气息,古老、浩瀚、冰冷,带着一种漠视万物的绝对威严,如同梦魇般笼罩了他的心神。 妖师鲲鹏! 这位自洪荒时代便存在,于北冥深处开辟妖师宫,几乎与北冥一体同源的古老存在,竟再次将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身上! 对于蛟魔王而言,鲲鹏既是北冥的象征,亦是悬顶的利剑。 往日他虽称霸北冥一方,但深知与这位真正主宰北冥的古老巨擘相比,自己仍不过是条稍大些的泥鳅。 鲲鹏常年沉睡或于天外混沌潜修,无心理会北冥琐事,他才得以逍遥。 可如今,这利剑似乎要落下了。 原因无他,鲲鹏似乎对他身上那源自东皇太一御辇的些许遗泽,产生了兴趣。 或者说,妖师宫需要更多的力量,以应对某些连鲲鹏都感到不安的、来自更深远混沌的变数。 “交出太一遗宝,臣服妖师宫,或……化为北冥寒冰的一部分。” 一道冰冷的意念,如同万古寒冰凝结的尖刺,数日前直接刺入他的神魂深处,不容置疑。 蛟魔王岂肯甘心? 他叛逃、蛰伏、苦修万载,才攒下如今基业,岂愿轻易为人附庸,甚至被剥夺一切? 那太阳真火与寒蛟本体冲突带来的万古痛苦,唯有依靠那些遗宝中的力量才能稍稍缓解压制,若交出,道途几乎断绝! 但反抗鲲鹏? 他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敢完整升起。 那位的实力,深不可测,早已超脱寻常大罗,绝非他所能抗衡。 巨大的蛇尾烦躁地扫过冰面,刮起刺耳的声响,引得巢穴外守卫的妖将们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必须破局! 硬抗是死路一条。 坐以待毙亦是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机,或许在于外界。 他需要新的地盘,需要海量的生灵气血与灵机来尝试冲击大罗关隘,若能成功,或有一丝底气与鲲鹏周旋。 即便不能,若能攫取足够多的资源,或许也能让妖师宫觉得收服他比毁灭他更有价值。 而放眼四周,西方是佛门地盘,南方是天庭核心势力范围,东方……那新近崛起,平定高句丽、扶桑,气运如烈火烹油的大唐辽东,便成了最显眼,也看似最有可能撕开缺口的目标! 尤其是,他隐约感觉到,那辽东之主身上,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太阳真火气息,这让他既厌恶忌惮,又忍不住生出贪婪之念。 或许,此物能助他解决体内的隐患? 于是,才有了之前的寒潮南侵,妖影窥探。 那既是试探辽东虚实,某种程度上,也是做给妖师宫看的姿态。 看,我并非无所事事,我正在为北冥开疆拓土! …… 辽东,辽城。 节度使府内,灯火通明。 虽已按陈曦之命做出部署,北境防线加强,程咬金已率部北上玄菟,李绩调度防御,诸葛亮奏折已发出,王玄策的情报网络全力运转,但一种无形的压力依旧笼罩在众人心头。 对手是上古大妖,统领北冥,其实力与手段远超以往任何敌人。 陈曦坐于书房,并未休息。 指尖在巨大的北境舆图上缓缓划过,目光沉静,推演着各种可能。 突然,他指尖一顿,停在舆图上标注的北海眼附近。 “不对……” 他眉头微蹙。 亚圣文心与格物之道结合带来的强大推演能力,让他从纷繁的信息中捕捉到一丝不和谐之处。 蛟魔王的窥探,看似贪婪凶猛,实则…… 少了一股决绝的杀意,反而透着一股被驱赶般的急迫和试探的谨慎。 这与其实力地位以及传闻中的凶戾性格,似乎略有出入。 “其志非仅在掠夺,似有更深窘迫……” 陈曦沉吟片刻,双眸之中紫金神芒再次亮起,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推演蛟魔王本身,而是试图以消耗更大的方式,模糊感应其周边气运纠缠与因果线。 一幅更加隐晦、更加宏大的图景碎片,艰难地涌入识海。 他看到了更加幽暗冰冷的北冥核心,看到了一座仿佛由无数寒冰与骸骨构筑的庞大宫殿虚影,感受到了一股如同深渊般吞噬一切的恐怖意志,以及一条被那意志隐隐锁定的、焦躁不安的幽蓝蛟龙! 虽然无法看清具体,但那巨大的位格压制与因果联系,让陈曦瞬间明悟! “原来如此……竟是迫于妖师鲲鹏之压力,无奈南窥!” 陈曦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加深沉的凝重。 祸水南引? 还是绝境下的疯狂一搏? 无论哪种,对辽东而言,都绝非好事。 一个被更强者逼迫到墙角的凶兽,其行为将更加不可预测,甚至可能铤而走险! 几乎就在陈曦明悟蛟魔王真实处境的同一时刻! 呜——呜——呜—— 辽城之内,代表最高警戒级别的苍凉号角声陡然划破夜空! 连续九响,声声急促! “报——!” 一名亲卫几乎是撞开房门,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王爷!北境玄菟镇急报!亥时三刻,北海眼方向突现大规模妖云,寒潮强度陡增十倍!疑似有大批妖兵妖将驱动,其先锋已越过冰洋界线,直扑我玄菟镇外冰原!程将军已率部接敌!李将军请求指示!” 第183章 陈曦出手 来了! 动作好快!好果决! 这绝非简单的试探,而是携带着蛟魔王急切与压力的、更具规模的军事行动! 陈曦霍然起身,面色冷肃。 “传令李绩,按第二预案执行,依托要塞阵法防御,以远程法器、符箓消耗为主,避免近身肉搏!命令所有沿海烽燧,最高级别警戒,监控海面,防止其从海上迂回!” “命王玄策,立刻将蛟魔王受妖师鲲鹏逼迫之情报,以最高密级追加于送往长安的急报之后!” “令诸葛亮,启动辽城及所有重点城镇防护大阵,安抚民心,确保后勤畅通!” 一条条指令清晰冷静地下达,节度使府这座战争机器瞬间以最高效率运转起来。 陈曦一步踏出,已至院中,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朝着北方玄菟镇方向疾驰而去!子业无声无息地紧随其后。 北冥妖灾,已不再是遥远的威胁,而是真真切切地兵临城下! 北海眼与玄菟镇之间的广袤冰原,此刻已彻底化为森罗鬼域。 漆黑的夜空被妖云彻底覆盖,惨绿的妖火如同鬼眼般在云层中闪烁。 鹅毛大的雪片不再是白色,而是夹杂着灰黑色的妖气与冰晶,如同无数冰冷的刀片倾泻而下。 气温骤降到可怕的程度,寻常河水瞬间冻结,土地开裂,就连军中修士撑起的护体灵光都明灭不定,需要依靠书院赶制的暖阳阵盘才能勉强维持。 轰!轰!轰! 巨大的冰锥如同陨石般从妖云中砸落,撞击在玄菟镇厚重城墙上升起的淡金色防护光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光罩剧烈涟漪,符文闪烁,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光罩之外,冰原之上,黑压压的北冥妖兵如同潮水般涌来! 它们大多形态狰狞,半人半鱼,或覆盖着厚重冰甲,或挥舞着骨刀骨叉,嘶吼着,咆哮着,眼中闪烁着嗜血与贪婪的光芒。 更有一些体型庞大的海兽,在妖气驱动下,如同移动的小山,撞击着城墙。 程咬金身先士卒,立于城头,须发皆张,怒吼着挥舞双斧,劈出一道道狂暴的罡风,将靠近城墙的妖兵成片撕碎。 “顶住!给老子顶住!弩炮!瞄准那些大家伙!放!” 嗡——崩! 巨大的床弩发出咆哮,特制的破甲爆裂箭矢拖着光尾,狠狠撞入巨型海兽的身体,引发剧烈爆炸,碎肉与冰甲四溅。 军中修士们结阵而立,诵念咒文,将一道道烈火符、雷霆符不要钱般撒向城外,与那无尽的寒潮妖气对抗,光芒不断炸亮,每一次闪烁都带走大量妖兵,但更多的妖兵立刻填补上空缺。 妖兵仿佛无穷无尽! 而在妖兵浪潮的后方,数道格外强大的妖气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格外醒目。 那是蛟魔王麾下的妖将! 一名身高近丈,覆盖着湛蓝冰甲,手持巨叉的夜叉将军,狞笑着挥动武器,引动一道道极寒冰流,如同毒龙般撞击着防护光罩。 另一侧,一名身着黑袍,面容阴鸷的妖修,手持骨幡,摇晃间,便有无数扭曲的冰魄幽魂飞出,尖啸着穿透部分灵光防御,直接攻击守军的神魂,造成不少骚乱。 还有一头形似巨鲸,却生有独角和利爪的妖物,悬浮半空,张口喷吐出蕴含着恐怖腐蚀力的玄冥真水,泼洒在光罩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磨着阵法的力量。 这些妖将,实力皆在地仙乃至天仙层次,它们的加入,让玄菟镇的防御压力陡增! “他娘的!这帮畜生还真难缠!” 程咬金一斧劈碎一道冰流,震得手臂发麻,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子业那小子什么时候到?再不来,老程我这把老骨头真要交待在这了!”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战场每一个唐军将士的耳中,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有些摇动的军心。 “稳住阵脚。妖邪之辈,倚多为胜,何足道哉。” 话音未落,一道璀璨煊赫、堂皇正大的紫金色光柱,如同天罚之剑,自九天之上轰然落下,并非砸向妖兵潮汐,而是精准无比地直刺那摇动骨幡、释放幽魂的妖修! 那妖修脸色剧变,怪叫一声,将骨幡舞得密不透风,层层叠叠的幽魂黑雾护在身前。 然而,在那紫金色浩然正气面前,一切阴邪诡谲皆如沸汤泼雪,瞬间消融! 光柱毫无阻碍地穿透黑雾,击中骨幡! 咔嚓! 那显然祭炼多年的邪门骨幡,竟从中断裂开来! 妖修如遭重噬,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形踉跄倒退,脸上满是惊恐。 “是王爷!王爷来了!” 城头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士气大振! 陈曦的身影出现在玄菟镇上空,青衫在凛冽的妖风中猎猎作响,周身环绕着浩瀚的紫金色浩然正气,如同降世神祇,将周遭的妖云寒气都逼退开来。 他目光冷冽,扫过下方战场,重点落在那几名妖将身上。 “犯我疆土,杀无赦。” 他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文宫之中,亚圣文心震动,磅礴的浩然正气与格物法则交织,化作一道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律令! “此地,禁绝妖邪!” 言出法随! 一道无形的波纹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至整个战场! 所有北冥妖兵,顿时感觉周身一沉,仿佛陷入了泥沼之中,行动变得迟缓,体内妖力的运转都滞涩了许多!而那些唐军将士,却感到周身一轻,气血更加畅通,灵力恢复速度加快! 此消彼长! 与此同时,子业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名受伤的妖修身后,手中水元之力凝聚成一柄幽蓝短刺,无声无息地刺向其后心! 那妖修骇然转身抵挡,却因身受重伤加之被法则压制,动作慢了一拍! 噗嗤! 短刺透体而过,极寒的水元之力瞬间冻结其五脏六腑乃至神魂! 一名妖将,顷刻毙命! 陈曦看也不看那边,目光锁定那夜叉将军和巨鲸妖物。 他掌心一翻,一枚玉印浮现辽王大印,凝聚辽东道气运! “以我之名,敕令辽东山河,助我破敌!” 轰隆隆! 玄菟镇周围的山脉地气被引动,道道土黄色灵光升腾而起,注入城墙防护大阵,那原本摇摇欲坠的光罩瞬间稳固厚重了数倍! 同时,地面震动,无数尖锐的石刺猛然从冰原下刺出,将大量妖兵串糖葫芦般刺穿! 夜叉将军怒吼连连,挥叉引动更强大的冰流冲击大阵,却收效甚微。 那巨鲸妖物再次张口,酝酿着更强的玄冥真水。 陈曦冷哼一声,并指凌空书写。 一个个紫金色的古篆文字凭空出现,汇聚成一篇《破邪正气歌》,字字珠玑,大放光明,如同洪流般撞向那巨鲸妖物! 轰! 玄冥真水与正气歌轰然对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能量风暴席卷开来,将周围大量妖兵都撕成碎片! 巨鲸妖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庞大的身躯被震得翻滚出去,体表鳞甲破碎,显然受了不轻的创伤。 陈曦出手,不过瞬息之间,便扭转战局,一死一伤,压制全场! 城头上唐军士气如虹,反击更加猛烈。 然而,陈曦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感应到,在更远的妖云深处,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冰冷的意志正在苏醒,带着怒意与审视。 蛟魔王的主力,或者说其更加得力的部下,恐怕要出手了。 而且,他清晰地感觉到,这次攻击,依旧带着一种试探与执行命令的意味,并非蛟魔王孤注一掷的疯狂。 “鲲鹏之威,竟至于斯……逼得他不得不持续施压……”陈曦心中暗忖,对北冥的局势有了更深的认知。 就在这时,妖云最深处,一声冰冷高傲的龙吟响起,穿透战场! 一道幽蓝色的光华射出,化作一名身穿冰鳞战甲、头生独角、面容冷峻的青年武将虚影,手持一柄冰晶长枪,遥指陈曦。 “辽王陈曦?果然有些手段,难怪能惊动北冥。” 那虚影开口,声音如同冰粒碰撞,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我乃覆海大圣座前先锋,冰螭将军。奉大圣之令,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交出你身上那件蕴含太阳之力的宝物,并开放辽东三镇,允我北冥部众入驻采集寒脉,我可劝大圣暂息兵戈。否则……” 冰螭将军语气转寒,手中冰枪遥指,其威势赫然已达金仙初期! “今日便踏平你这玄菟镇,血洗辽东,让你知晓北冥之威,非你凡人可抗!” 陈曦闻言,眼神骤然冰冷。 果然是为了太阳真火之力,以及寻找立足之地而来! 开放城镇? 允其入驻? 这与割地何异! 他踏前一步,周身浩然正气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冲天而起,将漫天妖云都冲淡了几分! “孤之疆土,寸土不让!孤之子民,岂容妖邪觊觎!” “想要太阳之力?想要辽东?” 陈曦声音如同九天惊雷,滚滚传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磅礴力量: “让你主子蛟魔王亲自来取!” “至于你……” 他目光如电,锁定那冰螭将军虚影: “一条看门冰螭,也敢在此狂吠?” “斩了你,正好让蛟魔王知晓,辽东,非是他能撒野之地!” 话音未落,陈曦掌心,一轮微缩的、却散发着无尽光热的煌煌大日虚影骤然浮现! 扶桑木之力,首次于战场显化! 第184章 臣服 陈曦话音如九天惊雷,裹挟着煌煌浩然正气与不容置疑的意志,轰然荡开漫天妖氛。 那冰螭将军虚影闻言,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旋即化为滔天暴怒! 他身为蛟魔王座下先锋大将,统御万千水族,自身更是拥有纯正龙族血脉的冰螭,修为已至金仙初期,在北冥之地也是横行一方的存在,何曾受过如此轻视? “狂妄!自寻死路!” 冰螭将军怒极反笑,手中冰晶长枪猛然一震,周身幽蓝妖光暴涨,那庞大的虚影瞬间凝实了几分,恐怖的寒气以其为中心疯狂汇聚,空中竟凝结出无数锋利无比的冰晶棱柱,如同亿万寒冰箭矢,对准了陈曦! “玄冥冰狱!杀!” 他咆哮一声,亿万冰晶棱柱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毁灭的洪流,朝着陈曦爆射而去!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撕裂! 这一击,已然超越了寻常金仙初期的水准,引动了北冥深处的极寒法则,威力骇人! 城头上,程咬金等人面色剧变,即便有阵法隔绝,他们也能感受到那股足以冻结神魂的可怕寒意!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陈曦神色依旧平静。 他甚至未曾移动分毫,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掌心之中,那轮微缩的煌煌大日虚影骤然光芒万丈! 不再是虚影,而是真正引动了一丝先天灵根扶桑木的本源之力! 至阳至刚孕育万物净化一切的太阳真火,轰然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狂暴的能量冲击。 只有无声的湮灭! 那亿万激射而来的玄冰棱柱,在接触到那纯粹浩瀚的太阳真火光芒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竟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无声无息地汽化消散,化为最精纯的水元灵气,旋即又被那至阳之力彻底净化,归于天地! 仿佛从未存在过! 冰螭将军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不!这不可能!这是什么火?!” 他感觉到自己苦修万载的本命寒气,在那煌煌日光面前,竟如同雪遇烈阳,脆弱得不堪一击! 甚至连他手中的冰晶长枪,都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枪尖竟有融化的迹象!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力量本质上的绝对克制! 陈曦目光淡漠,如同俯视蝼蚁: “井底之蛙,也配谈冰寒之道?” “让你主子滚出来!” 他掌心那轮大日微微旋转,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手指粗细的金色火线,如同穿越时空般,瞬间射出! 快! 无法形容的快! 超越了神识捕捉,超越了空间距离! 冰螭将军只觉眉心一痛,那道金色火线已透脑而过!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脸上的惊骇永久定格。 下一刻,他那凝实的妖躯从眉心开始,迅速变得透明,道道金芒从内部迸发出来! “嗷!” 一声凄厉绝望蕴含着无尽痛苦与恐惧的龙吟响彻战场! 轰! 冰螭将军的妖躯彻底爆开,化作漫天飞散的金色光点,如同一场绚烂的流星雨,旋即又被残余的太阳真火净化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残魂都未能留下! 形神俱灭! 一位金仙初期的强大妖将,蛟魔王麾下的先锋大将,竟连陈曦随手一击都未能接下,便彻底陨落!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城头上奋力厮杀的唐军将士,还是冰原上疯狂进攻的北冥妖兵,甚至远处妖云中那些隐藏的强大气息,都在这一刻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寒风依旧呼啸,却吹不散那弥漫在每一个生灵心头的巨大震撼与恐惧! 程咬金张大了嘴巴,斧头差点脱手: “俺……俺的娘咧……” 李绩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激动与敬畏。 诸葛亮羽扇轻摇,喃喃道:“山长之威,竟至于斯……” 而那些北冥妖兵,它们的凶戾之气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进攻的浪潮如同被无形堤坝阻挡,戛然而止,许多妖兵甚至开始瑟瑟发抖,下意识地向后溃退! 妖云深处,那股一直冰冷审视的恐怖意志,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吼!!!” 一声远比冰螭将军浑厚古老暴戾千万倍的龙吟,如同亿万雷霆同时在所有生灵的神魂深处炸响! 整个天地猛然一暗! 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被那妖云深处的一个存在所吞噬! 无尽的寒意如同实质般降临,玄菟镇那得到地脉加持的防护光罩竟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幽蓝色玄冰,光芒急剧暗淡! 一道庞大到无法形容的阴影,自妖云最深处缓缓探出! 首先出现的,是一颗如同山岳般的头颅! 覆盖着幽蓝如万载玄冰的鳞甲,狰狞的龙角扭曲向天,闪烁着撕裂苍穹的寒芒,巨大的龙睛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冰寒漩涡! 紧接着,是更长更粗的龙身,蜿蜒盘旋,仿佛能将整个玄菟镇都轻易缠绕绞碎! 其散发出的威压,如同整个北冥冰洋倾倒而下! 太乙金仙巅峰! 甚至半只脚已触及大罗门槛! 正是北冥之主,覆海大圣,蛟魔王! 它的真身,终于降临! “陈!曦!” 蛟魔王开口,声音不再是简单的龙吟,而是蕴含着无上妖力与法则的咆哮,震得整个冰原都在颤抖,空间泛起无数涟漪。 “你竟敢……杀我爱将!” 它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陈曦,特别是陈曦掌心那尚未完全收敛的太阳真火气息,巨大的龙睛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贪婪,有渴望,有深深的忌惮,更有一种被触及逆鳞的狂怒! 陈曦立于虚空,与那庞然大物相比,身形渺小如尘埃。 然其周身弥漫的紫金色浩然正气却如同定海神针,将那滔天妖威稳稳抵住,丝毫不落下风。 他抬头,平静地迎向蛟魔王那恐怖的目光,语气淡然,却字字如刀: “杀了,又如何?” “不止杀他,你若再敢前进半步,今日,连你一并斩了。” “清理门户,正合其时。” “清理门户”四字一出,蛟魔王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那暴怒的龙睛深处,猛地闪过一抹极其深沉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心虚与恐惧! 他……他怎么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根脚?! 东皇坐骑,窃宝叛逃…… 这是它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最不愿被触及的伤疤与罪孽! 也是它力量体系中那无法磨灭的破绽所在! 眼前这个人族,不仅拥有它梦寐以求能解决它体内隐患的太阳真火之力,竟然还一语道破了它最大的秘密! 这一刻,蛟魔王心中的贪婪与杀意,竟被一股莫名的寒意所取代! “你……究竟是谁?!” 蛟魔王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并未回答它的疑问,而是缓缓伸出了左手。 左手掌心之上,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混沌色光华缓缓浮现。 那光华之中,隐隐有一口小钟的虚影沉浮,虽模糊不清,却散发出一种镇压鸿蒙定地水火风的无上道韵! 正是扶桑木真灵赠予他的那关于混沌钟的一丝微弱气机感应! 陈曦以其亚圣修为与格物大道稍稍模拟显化,虽不及本体万分之一,但其蕴含的那丝至高无上的属于东皇太一的混沌法则气息,对于蛟魔王这个曾经的御前坐骑而言,不啻于九天惊雷! “混沌……混沌钟的气息?!!” 蛟魔王如同被亿万雷霆劈中,巨大的龙睛瞬间缩成了针尖,无边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它的心神!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灵魂本能的恐惧与敬畏! 是对旧主无上权威的恐惧! 是对那开天至宝的敬畏! 虽然那气息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品质却做不得假! 这个人族,不仅拥有太阳真火,竟然还与混沌钟有关?! 难道他是东皇陛下选定的传人?!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瞬间击溃了蛟魔王最后的心理防线。 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周身的暴戾妖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惶恐与不安。 叛主之奴,最怕遇见正统! 陈曦将它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已到。 他收起那丝气机模拟,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响彻在蛟魔王的魂海深处: “蛟魔王,你本为东皇御前座驾,受天地眷顾。然巫妖劫中,你非但不思护主,反窃宝而逃,此为一罪!” “蛰伏北冥,不思悔改,反而聚拢妖兵,称王称霸,此为二罪!” “今日,更纵容部下,犯我疆土,屠戮我民,觊觎至宝,此为三罪!” “三罪并罚,形神俱灭亦不为过!” “然,”陈曦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亦念你修行不易,更兼北冥之乱,背后另有隐情。若你肯迷途知返,臣服于吾,戴罪立功,非但前罪可恕,吾亦可助你化解体内太阳火毒,甚至……予你一个重归正道,再进一步的机会!” 恩威并施,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蛟魔王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内心的挣扎与恐惧清晰可见。 臣服? 向一个人族臣服? 它可是纵横北冥万载的覆海大圣! 可是……不臣服? 对方拥有绝对克制它的太阳真火,更疑似与旧主有莫大关联,掌握了它最大的秘密和命门! 甚至可能知晓它正被妖师鲲鹏逼迫的窘境! 更重要的是,对方承诺能化解它体内那纠缠万载痛苦不堪的太阳火毒! 这是它梦寐以求而不得的! 是选择尊严地死去,还是屈辱却可能获得新生地活着? 蛟魔王巨大的龙睛之中,光芒剧烈闪烁。 最终,求生的欲望,以及对摆脱火毒、更进一步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它那庞大如山岳的身躯,在一片死寂的战场注视下,缓缓盘踞下来,巨大的头颅深深低下,触碰在冰冷的大地上,发出了沉闷而屈服的声响。 “敖溟……知罪。” “愿……臣服王爷,任凭驱策,戴罪立功,万死不辞!” 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遍四方。 天地间,一片死寂。 所有北冥妖兵目瞪口呆,信仰崩塌。 唐军将士则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陈曦俯瞰着那臣服的庞然大物,神色依旧平静,指尖飞出一道融合了浩然正气、太阳真火与一丝混沌气机的紫金符印,没入蛟魔王眉心,留下不可磨灭的臣服烙印。 “即日起,封你为镇北妖圣,统辖北冥水族,镇守北海眼,护佑大唐北疆。若有异心,形神俱灭,就在顷刻。” “敖溟……领旨谢恩!” 蛟魔王,恭敬回应,感受着那符印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与一丝能缓解它痛苦的温和火元,心中复杂万分,却也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陈曦目光扫过那些溃散的北冥妖兵,淡淡道:“让你的人,退出辽东千里。伤亡抚恤,战后由辽王府与你核算。” “是!”敖溟低吼一声,发出指令,残余妖兵如蒙大赦,潮水般退去。 妖云散尽,阳光再次洒落冰原,虽依旧寒冷,却已没了那令人绝望的妖氛。 陈曦独立虚空,青衫依旧。 身后,是臣服的北冥妖圣,是劫后余生的雄关,是万里江山。 第185章 周天星斗! 北冥妖主俯首,万千妖兵溃退。 “敖溟。”陈曦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仆在!” 巨大的龙头微微抬起,发出沉闷而恭敬的回应,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收起妖身,随我入城。将此番北冥异动根源,妖师鲲鹏之谋,以及你麾下势力详情,一一道来。” “遵命!” 敖溟不敢怠慢,周身幽蓝妖光闪烁,庞大如山岳的龙躯迅速缩小变形。 眨眼间,那令人望而生畏的覆海大圣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着玄黑龙纹战袍、头生独角、面容冷峻却带着恭敬之色的中年男子,立于陈曦身前,微微躬身。 其身上那属于太乙金仙巅峰的磅礴妖气虽极力内敛,依旧带给下方城头众人巨大的压迫感。 陈曦微微颔首,身形一动,已落于玄菟镇城头之上。 诸葛亮、李绩、程咬金等人立刻迎上,目光扫过陈曦身后那恭敬肃立的化形妖圣,皆难掩激动与震撼。 “王爷(山长)!” 陈曦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目光看向诸葛亮:“伤亡如何?” 诸葛亮迅速收敛心神,禀报道:“回山长,依托大阵防御及时,我军士卒伤亡不足百人,多为寒气侵体或神魂震荡,随军医官及书院弟子正在救治,皆无性命之忧。然阵法消耗巨大,灵石储备折损近三成,城墙亦有部分损毁,需及时修复。” 陈曦点头:“抚恤嘉奖,修复城防,补充物资,一事不可懈怠。此间事宜,暂由英公主持。诸葛先生,知节,随我入府议事。敖溟,你也来。” “是!”众人领命。 李绩立刻转身去安排善后事宜。 陈曦则带着诸葛亮、程咬金以及新降的蛟魔王敖溟,步入玄菟镇守将府邸。 府内早已被亲卫清理干净,升起暖炉,驱散寒意。 分宾主落座,敖溟却不敢全坐,只坐了半边椅子,姿态放得极低。 陈曦目光落在他身上:“说吧。从妖师鲲鹏为何逼迫于你开始。” 敖溟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后怕: “回主人,此事缘由,还需从北冥海眼近年来的异动说起。” “约莫百余年前,北冥海眼深处的灵气便开始变得不稳定,时有异常波动,引动极寒潮汐,甚至撕裂空间,伤及我麾下不少水族。仆起初只以为是寻常地脉变动,虽加派人手探查,却并未太过在意。” “直至三十年前,一次极其剧烈的灵气喷发,竟从海眼深处带出了一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惊悸。 “何物?”诸葛亮羽扇轻摇,出声问道。 “是一枚……残缺的黑色鳞片。” “仅有巴掌大小,却沉重如山,散发着一种……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一切热、一切生命的极致黑暗与冰冷的气息。其上的威压,让仆这等修为,都感到神魂战栗,难以靠近。” “仆耗费数十年之功,查阅无数上古妖文秘典,方才隐约推测出,那鳞片恐怕与上古洪荒时代,那位曾与道祖争锋、最终被镇压于北冥海眼之下的混沌魔神……鲲鹏老祖有关!” “鲲鹏老祖?”程咬金瞪大眼睛,“那不是传说里的玩意吗?还真有?” 诸葛亮神色肃然:“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庄周之语,或非空穴来风。若其真有残鳞现世,确是非同小可。” 敖溟继续道:“先生明鉴。那鳞片出现后,北冥海眼的异动非但未平,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开始主动吞噬周边灵气,转化出一种极其诡异阴寒的魔气,侵染水族,使其疯狂嗜血,实力暴涨却失去理智。” “仆倾尽全力,方才勉强将那魔气限制在海眼周边千里范围,但已是疲于奔命。” “而就在数月前,妖师鲲鹏的一道神念,突然跨越无尽虚空,直接降临于我的北冥宫!” 说到这里,敖溟脸上惧色更深。 “其神念威压,远超仆之想象,仿佛整个北冥冰洋的重量都压在我的神魂之上!他直言,海眼异动,乃其远古本体即将复苏之兆,令我务必在三年之内,筹集足够血食与灵物,献祭于海眼,助其加速复苏进程。否则……” “否则便要收回赐予我的一切,令我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程咬金倒吸一口凉气:“这老妖怪,好大的口气!” 诸葛亮沉吟道:“妖师鲲鹏……据古老典籍零星记载,其乃先天而生,辈分极高,于妖族之中地位超然,甚至曾在紫霄宫听道,神通广大,莫测高深。其若真将复苏,确是三界浩劫。” 敖溟苦笑:“正是如此。仆虽在北冥称尊,然自知绝非妖师对手,更无力违抗其命。但大规模血祭,动静极大,必引天庭注视,届时仆便是首当其冲。正当仆进退维谷之际……” 他看向陈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仆感应到了辽东方向,那股精纯磅礴、与仆体内火毒同源却又更加至高无上的太阳真火气息,以及……主人您身上那令人心悸的庞大气运。” “仆当时便心生妄念,若能夺取这股太阳真火,或能彻底化解体内隐患,甚至修为大进,届时或许能有几分底气与妖师周旋,或远遁他方……这才利令智昏,派出手下试探,乃至最终亲身前来……” 陈曦静静听完,眸中若有所思。 一切前因后果,已然清晰。 妖师鲲鹏将复苏,逼迫蛟魔王搜集资粮。蛟魔王被逼到绝路,感应到自己身上的太阳真火与气运,便想火中取栗,反成了自己立威并收服它的契机。 祸兮福所倚。 “你麾下势力,如今还剩多少?对那北冥海眼,掌控几何?”陈曦问道。 敖溟连忙收敛心神,恭敬答道:“回主人,仆麾下原本有四大妖将,方才被主人斩杀的冰螭便是其一,另有三位,两位镇守北冥宫,一位巡视外海。妖兵总数约在十万之众,然精锐约有三万,其余多是些灵智未开的海兽。经此一役,折损恐近万。” “至于北冥海眼……其核心区域魔气弥漫,仆亦不敢深入,只在周边千里布防监控,实际掌控力度有限。那鳞片出世后,更时常有被魔气侵染的疯狂海兽冲出,防不胜防。”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棘手一些。不仅要面对一个潜在的混沌魔神威胁,还要收拾北冥这个烂摊子。 陈曦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片刻后,道:“即日起,你传令北冥,收缩防线,固守主要宫阙,对海眼区域以监控预警为主,尽量避免与魔化海兽正面冲突,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所有情况,随时通过神魂烙印向我禀报。” “是!”敖溟恭声应下,稍作迟疑,又道:“主人,妖师鲲鹏给的三年之期……” “此事我自有计较。”陈曦打断他,“你只需按我吩咐行事即可。” “仆明白!”敖溟不敢再多言。 厅内暂时陷入沉默。 敖溟跪坐原地,内心挣扎片刻,最终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猛地一咬牙,再次起身,对着陈曦深深一揖: “主人,仆……仆还有一物献上!此物或于主人,大有裨益!” “哦?”陈曦目光微动。 程咬金和诸葛亮也好奇地看向他。 只见敖溟双手掐诀,周身妖力涌动,眉心处那紫金符印微微一闪,似乎得到了陈曦的默许。 他张口一吐,一道璀璨无比、仿佛蕴含着无尽星辰光辉的流光飞射而出,悬浮于大厅中央! 那流光之中,赫然是一套看似残缺不全、却散发着无比古老、浩瀚、玄奥气息的阵旗! 旗杆非金非木,色泽暗沉,仿佛承载了万古星空。 旗面不知由何种材质织就,其上绣着周天星辰图谱,三百六十五颗主星,一万四千八百颗副星,乃至亿万群星恶煞,皆隐隐浮现,按照某种至高至妙的轨迹缓缓运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星辰之力! 仅仅是其自然散发的威压,就让诸葛亮和程咬金感到自身渺小如尘埃,仿佛面对的是整个宇宙星空! “这是……?!”诸葛亮失声惊呼,羽扇停滞在空中。 程咬金更是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敖溟恭敬道:“此乃仆……仆当年离开天庭时,侥幸所得……乃是上古妖族天庭,用以镇压鸿蒙气运、对抗巫族都天神煞大阵的绝世奇阵周天星斗大阵的完整阵旗!” “虽因年代久远且历经大战,有所残损,灵光稍黯,然其根基未失,所有主阵旗与核心副旗皆在!若能以无上法力催动,引动诸天星辰之力,其威力……足以抗衡大罗,甚至威胁圣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有献宝的激动,也有一丝交出最后底牌的不舍与决然。 陈曦的目光,在那套星光流转、玄奥无尽的阵旗之上定格。 周天星斗大阵! 此阵之名,他岂能不知? 洪荒三大奇阵之一,与巫族都天神煞大阵、通天教主的诛仙剑阵齐名! 乃是帝俊、东皇太一集妖族举族之力,炼化周天星辰精华,合三百六十五位大罗金仙为主阵眼,一万四千八百太乙金仙为副阵眼,借助先天至宝混沌钟镇压阵心,方才布成的旷世奇阵!其威能,足以颠倒阴阳,覆灭洪荒! 虽敖溟手中这套灵性有损,但确实是真品无疑! 价值无可估量! 就在陈曦心神为之所摄的刹那! 【叮!检测到宿主获得完整版周天星斗大阵阵旗,与系统商城可兑换之《周天星斗大阵详解阵图》极度契合!】 【请问宿主,是否立刻消耗50000点稳健经验值,兑换《周天星斗大阵详解阵图》,并与实物阵旗融合?】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地在脑海中响起! 陈曦心中猛地一震! 系统商城里,竟然早有此阵的详解阵图? 需消耗五万点经验值! 他立刻查看自身面板。 【当前稳健经验值:69983!】 刚好足够! “兑换!” 陈曦没有任何犹豫,心中默念! 【叮!消耗50000点稳健经验值,成功兑换《周天星斗大阵详解阵图》!】 一股庞大无比玄奥至极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陈曦的识海! 那是关于周天星斗大阵最本源最核心的奥秘! 星辰运转之轨迹,阵旗祭炼之法门,能量汇聚之节点,诸般变化之玄妙……无数知识如同本能般烙印于心! 与此同时,悬浮于大厅中央的那套古老阵旗,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芒! 嗡嗡嗡——! 阵旗自主嗡鸣起来,其上那些原本有些黯淡的星辰图谱骤然亮起,变得鲜活无比! 三百六十五面主星旗,一万四千八百面副星旗虚影凭空浮现,环绕着核心的阵旗缓缓旋转,勾连成一片微缩的、却无比真实的浩瀚星海! 整个玄菟镇,不,是整个辽东以北的广袤天地,在这一刻,仿佛骤然一暗! 明明是白昼,却仿佛瞬间进入了黑夜! 然而,这黑夜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有无穷无尽的星辰光辉,穿透了三十三重天,无视了时空距离,浩浩荡荡地垂落而下,汇聚于玄菟镇守将府邸,汇聚于那套复苏的阵旗之上! 九天之上,太阳星、太阴星、紫微星、北斗七星、南斗六星、三百六十五周天主星、一万四千八百群星恶煞……诸天星辰,无论大小明暗,皆在这一刻大放光明,星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倾泻向人间! 三界震动! 三十三天外,混沌深处,八景宫、玉虚宫、碧游宫……一道道沉寂万古的意念微微一动。 九天凌霄宝殿,玉帝手中琉璃盏微微一滞,目光穿透无尽虚空,望向东北方向。 西天灵山大雷音寺,如来佛祖拈花之手微微一顿,妙目开阖,闪过一丝讶异。 北冥海眼深处,一声模糊而愤怒的冷哼仿佛自万古冰封中传来。 地仙祖庭,五庄观内,镇元子地仙之祖讶然抬头。 天外天,大汉神庭,诸位帝君虚影显化,目光灼灼。 就连陈曦体内栖霞洞天中,那株巍峨的扶桑木都轻轻摇曳,与漫天星力隐隐呼应! “周天星斗?” “竟是此阵重现?” “何方神圣,竟能引动完整星力?” 一道道或震惊、或疑惑、或凝重、或贪婪的神念,在三十三天外、在四大部洲、在幽冥地府交织碰撞! 而玄菟镇守将府内,敖溟早已目瞪口呆,瘫软在地,望着那套在他手中蒙尘万载、此刻却焕发出照耀诸天威能的阵旗,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与难以置信! 诸葛亮与程咬金亦是心神摇曳,难以自持! 陈曦福至心灵,感受着识海中那完美无缺的阵图,感受着与漫天星辰那清晰无比的共鸣联系,他缓缓抬起手。 那套复苏的周天星斗大阵阵旗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掌心,温顺无比。 心念微动。 无需刻意布阵,无需寻找阵眼,无需调动法力。 仿佛只是一个念头。 嗡! 一座微缩却无比完善、凝聚着诸天星辰伟力的周天星斗大阵,自然而然地以他为中心,缓缓展开,笼罩了整个守将府! 阵内,星辰流转,宇宙生灭,仿佛自成一方世界! 其散发出的威压,让一旁的蛟魔王敖溟感到自身如同蝼蚁,兴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陈曦立于阵心,青衫无风自动,眸中仿佛有亿万星辰幻灭。 他轻轻握拳,感受着这座旷古绝今大阵那如臂指使的掌控感,以及那足以撼动寰宇的恐怖力量。 嘴角,终是勾起一丝淡淡的、却足以令三界失色的弧度。 “周天星斗……成了。” 第186章 再得混沌钟下落 玄菟镇守将府内,星辉渐敛,那微缩的周天星斗大阵虚影缓缓融入陈曦体内,最终消失不见。 然而,那股勾连诸天、执掌星辰的浩瀚伟力之感,却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元神深处,仿佛举手投足间,便可引动星河倾泻,宇宙轮转。 厅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诸葛亮羽扇轻摇,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思索,似在极力消化方才那引动诸天星象的惊人一幕。 程咬金张大嘴巴,好半天才猛地喘了口气,狠狠揉了揉眼睛,喃喃道: “俺……俺的老天爷……子川,你刚才……是把天上的星星都拽下来了?” 唯有蛟魔王敖溟,依旧匍匐在地,身体微微颤抖,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不敢抬起。 此刻的他,心中再无半分侥幸与不甘,只剩下无边的敬畏与恐惧。 周天星斗大阵! 这套传说中的洪荒奇阵,在他手中蒙尘万载,不过是件烫手的山芋,一件值得炫耀却无法真正发挥威力的古董。 他甚至曾多次尝试参悟,皆不得其门而入,反而险些遭阵法反噬。 可就在眼前,这位新主,竟在弹指之间,不仅令阵旗彻底复苏,更似乎完全掌握了其核心奥秘,引动了真正意义上的周天星力! 这是何等神通? 何等境界? 联想到对方身负的太阳真火、那丝混沌钟的气机、以及一语道破他根底的渊博…… 敖溟只觉得这位辽王殿下周身笼罩着层层迷雾,深不可测,其跟脚背景恐怕远超他最大胆的想象。 或许,臣服于他,并非绝路,反而是…… 一场天大的造化? 陈曦并未理会众人心思,他闭目凝神,仔细体悟着识海中那完美无缺的《周天星斗大阵详解阵图》与掌心阵旗水乳交融的玄妙感觉。 此阵包罗万象,深奥无比,纵有系统灌输的完整阵图,欲要彻底掌控,发挥其全部威力,仍需时日揣摩演练,更需要海量的法力与神魂力量支撑。 以他如今亚圣巅峰的修为,辅以远超同侪的神魂与洞天世界支撑,或可勉强布下简化版的大阵,抗衡寻常大罗金仙初期应当无虞。 但若想重现上古妖族天庭那般,以三百六十五位大罗主阵、万仙辅助、混沌钟镇壓的绝世凶阵之威,却是力有未逮。 “路漫漫其修远兮……” 陈曦心中暗忖,却并无气馁,反而充满了探索的动力。 此阵于他而言,不仅是护道杀伐的利器,其蕴含的星辰运转宇宙生灭之至理,更与他格物大道相辅相成,若能深入钻研,必能极大拓宽眼界,夯实道基。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阵道奥秘之时,异变再生! 那已融入他掌心温顺无比的周天星斗阵旗核心,那面象征着太阳星的主旗之上,那缕由扶桑木真灵赠予的、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混沌钟气机,仿佛受到了整个大阵星辰之力的滋养与激发,骤然变得活跃起来! 嗡! 一声轻微却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钟鸣,直接在陈曦的元神深处荡开! 不同于以往仅是细微的感应,这一次,伴随着这声钟鸣,竟有一副模糊却蕴含无上道韵的景象碎片,强行涌入他的识海: 那是一片无垠死寂破碎的混沌虚空! 无数巨大的星辰残骸、破碎的大陆碎片、乃至难以名状的巨大尸骸,漂浮其中,弥漫着万古沧桑与毁灭的气息。 而在那片混沌废墟的最深处,隐约可见一口模糊的古钟轮廓。 其色混沌,仿佛蕴藏着天地未开之前的一切奥秘。 钟体之上,有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环绕其上,似乎已经彻底沉寂,钟体内仿佛有亿万洪荒生灵若隐若现,又似乎铭刻了无数神秘符文、山川大地,只是大多黯淡无光,甚至布满了细微的裂纹。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已度过了亿万年,与周围的废墟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亘古、苍凉、至高无上的气息。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的模糊景象,但陈曦无比确信那就是混沌钟! 开天三宝之一,东皇太一的伴生至宝,曾镇压鸿蒙世界、光耀洪荒天庭的先天至宝! 景象持续了不足一息,便骤然破碎消失。 那缕气机也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重新变得微弱,沉寂下去。 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那片混沌废墟的坐标道韵,却清晰地烙印了下来。 陈曦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紫金神芒爆射,周身气息都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混沌钟……竟在那等地方……”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片混沌废墟,绝非善地! 其散发出的危险与死寂气息,远超想象,恐怕大罗金仙踏入,都有陨落之危! 但其具体方位,通过周天星斗大阵的星辰道标参照,他已有了一个模糊的定位感知,虽不精确,却已指明了方向! 此等至宝,若能得之……不仅自身实力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能凭此整合妖族残余气运,甚至窥得一丝开天辟地的奥秘! 然而,几乎是同时,就在那混沌钟景象显现、气机波动最为剧烈的刹那—— 北冥冰洋最深处,万古死寂魔气森森的北海眼核心。 这里已非寻常海水,而是粘稠如墨冰冷到足以冻结时光的玄冥真水与混沌魔气的混合体。 一座由不知名黑色骨骼与万载玄冰构筑而成的巨大宫殿,如同沉睡的巨兽,匍匐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宫殿深处,一双巨大无比、冰冷无情、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猛地睁开! 眼眸深处,倒映出方才周天星斗异动、以及那一丝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混沌钟气息波动! “周天星斗……竟被引动?是那只叛逃的小蛟?不……它没这个本事……” 一个古老晦涩带着无边寒意与贪婪的意念,在这片死寂的宫殿中回荡。 “还有……这气息……是混沌钟?!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但绝不会错!东皇太一……你的钟,终于再次显现于世了吗?” 意念变得激动起来,引动周遭魔气翻腾,化作无数狰狞的魔影。 “嗯?气息的来源……指向了南赡部洲?辽东?那个最近声名鹊起身负庞大人道气运的人族小子?” 意念锁定了方向,冰冷与贪婪之中,又多了一丝玩味与算计。 “有趣……当真有趣。一个得了星辰阵、可能与东皇有旧的人族,竟然出现在了北冥之乱的边缘……是巧合?还是天意?” “本妖师复苏在即,正需无穷血食与气运。此人身上的气运如此鼎盛,若能吞之,必是大补!更能借此机会,找到混沌钟!” 那意念微微波动,一道冰冷无情、蕴含着无上魔威的命令,穿透层层空间,直接降临于正惶恐不安、镇守北冥宫的另外两位妖将神魂深处: “传令:暂缓对敖溟叛徒的清剿。所有注意力,给本座盯紧南赡部洲辽东之地,盯紧那个叫陈曦的人族辽王!” “搜集关于他的一切信息!他的一举一动,都要报于本座知晓!” “待本座彻底苏醒,便是取其气运,夺其至宝之时!若得其钟,献给妖师,吾等便是复兴妖族的最大功臣!哈哈哈……” 冰冷的笑声在宫殿深处回荡,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残忍与野心。 “至于那只不听话的小蛟……待本座亲自去料理。” 命令传出,北冥深处,暗流涌动,无数隐藏在黑暗中的冰冷目光,齐齐投向了南方。 第187章 妖师窥探 玄菟镇,守将府内。 陈曦缓缓收敛了眼中神光,面色恢复平静,但内心深处却已掀起了层层波澜。 混沌钟的下落指引,无疑是天大的机缘,但也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凶险。 那处混沌废墟,绝非易与之地。 而更让他心生警兆的是,就在刚才混沌钟气机被激发的瞬间,他亚圣文心敏锐地捕捉到,一股极其隐晦、冰冷、贪婪、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意念,似乎隔无垠虚空,遥遥扫过此地! 虽然那意念一闪即逝,并未停留,更未试图探查,但其本质之高、之恶、之强,远超身后的蛟魔王敖溟! “妖师鲲鹏……或者说,是他即将苏醒的意志分身……”陈曦心中已然明了。 自己收取周天星斗大阵,引动星辰,又意外激发了混沌钟气机,到底还是引起了这尊恐怖存在的重点关注! 之前的北冥妖灾,或许只是蛟魔王被逼无奈的试探。而现在,自己恐怕已经真正上了那位妖师的菜单。 祸福相依,莫过于此。 “主人?” 诸葛亮敏锐地察觉到陈曦气息的细微变化,出声询问。 程咬金也收起了大大咧咧,看了过来。 敖溟更是浑身一颤,似乎也隐隐感到了某种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压制,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向北方。 陈曦目光扫过众人,沉吟片刻,决定暂且隐瞒混沌钟具体下落,只透露部分信息。 “无妨。” 他语气依旧平稳,“只是方才彻底炼化阵旗时,感应到此阵与一件上古遗宝有些许牵连,气机外泄,恐怕会引起某些存在的注意。” 他看向敖溟,目光深邃: “敖溟,你此前镇守北冥,可知妖师鲲鹏,或其麾下,是否有特殊手段,能远隔亿万里,感应特定宝物气机,尤其是……与上古妖族天庭密切相关之宝?” 敖溟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中恐惧之色更浓: “主……主人明鉴!妖师神通广大,莫测高深,尤其对于妖族至宝的气息,感知最为敏锐! 据说……据说其哪怕沉寂万年,一旦有重宝气机显现,尤其是与当年天庭相关的,都能心生感应……仆……仆当年私藏这阵旗,也是仗着北冥环境特殊且阵旗本身沉寂,才侥幸瞒过……如今阵旗被主人激活,星光冲霄,恐怕……恐怕……” 他的话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妖师鲲鹏,很可能已经注意到了! 厅内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程咬金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老妖怪这么邪门?” 诸葛亮羽扇轻摇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眉头紧锁: “若真如此,我等处境便更加复杂了。不仅要应对北冥魔气与妖患,更要防备一尊深不可测的远古巨擘的恶意。” 陈曦点了点头,情况确实棘手,但这并未超出他的预料,甚至可说是收取周天星斗大阵必然要承担的风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陈曦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妖师虽强,然其本体终究尚未彻底复苏,所能干涉有限。其首要目标,仍是北冥海眼与复苏自身,短时间内,难以真身降临。” “我等正好借此机会,稳固消化所得,提升实力,从容布局。” 他思路清晰,立刻开始下达指令: “敖溟。” “仆在!” “你即刻返回北冥,依旧坐镇你的北冥宫。对外宣称此番进犯辽东受挫,损兵折将,需要闭关疗伤。暗中则加紧整合还能掌控的力量,严密监控海眼异动,尤其是注意是否有妖师麾下的其他势力渗透。一有异动,立刻通过神魂烙印禀报于我。必要时,可假意顺从妖师命令,虚与委蛇,保全自身,探听消息。” 这是要让敖溟回去做卧底。 敖溟脸色发苦,这无疑是刀尖上跳舞,但面对陈曦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仆……遵命!定不负主人所托!” “记住,你的性命神魂皆系于我手,如实办事,自有你的好处。若心生二意,形神俱灭就在顷刻。”陈曦淡淡补充了一句。 “仆不敢!仆万万不敢!”敖溟连连叩首。 “去吧。” 敖溟如蒙大赦,再次化作一道幽蓝妖光,冲天而起,朝着北冥方向仓皇而去,背影竟有几分凄凉。 送走敖溟,陈曦又看向诸葛亮与程咬金。 “诸葛先生,即刻起草文书,将北冥妖灾已暂平、蛟魔王已被我慑退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通传辽东各镇、长安朝廷及相关道州,以安民心。具体细节,可模糊处理,只强调我军威武,妖邪败退即可。” “亮明白。”诸葛亮领命,此举意在稳定内部,避免恐慌蔓延。 “知节。” “俺在!” “玄菟镇防务,依旧由你与英公负责。修复城防,犒赏将士,抚恤伤亡,不可懈怠。 另,从军中及书院弟子中,遴选精锐,组建一支专门的镇魔侦缉队,由你亲自统领,配备最好的破邪法器与通讯符箓,负责日常巡视北境,清剿可能流窜过来的魔化妖兽,并兼负侦查预警之责。” “得令!这事包在俺老程身上!” 程咬金拍着胸脯,对于打打杀杀和带队巡逻,他最为在行。 安排完这些军务政事,陈曦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向辽城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座日益兴盛的城市与城中的独秀书院分院。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他低声自语。 妖师鲲鹏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 混沌钟的下落,虽是机遇,却也是巨大的漩涡。 而自身修为,亚圣巅峰至儒圣这一步,看似只差临门一脚,却仍需水磨工夫与关键契机。 周天星斗大阵,需时间熟练掌控。 “压力……也是动力。” 陈曦眸光深邃,非但无惧,反而道心愈发明澈坚定。 他转身,对诸葛亮道: “先生,辽城及书院诸事,依旧劳你多费心。我将闭关数日,熟悉此阵,并尝试推演北冥与那妖师更多信息。” “山长放心闭关,亮必竭尽全力。”诸葛亮躬身道。 陈曦颔首,不再多言,身影微微一晃,便已消失在原地,进入了节度使府深处早已设下重重禁制的静室之中。 静室之内,空无一物,唯有地面铭刻着复杂的聚灵与防护阵纹。 陈曦盘膝坐下,掌心一翻,那套星光内敛的周天星斗阵旗再次浮现,缓缓旋转,与识海中的阵图交相辉映。 他并未立刻深入炼化,而是先以神念沟通栖霞洞天。 洞天世界如今已是中千世界巅峰,广阔无边,生机勃勃。 得到陈曦意念,世界中枢的扶桑木轻轻摇曳,洒落无尽光热灵机,洞天法则与之共鸣,海量的精纯灵气被抽调出来,源源不断地注入陈曦体内,补充着他方才催动阵法的消耗,并为其接下来的推演与修炼提供支撑。 同时,他也将一丝心神沉入系统界面。 【当前稳健经验值:19983点。】 兑换阵图消耗了五万点,剩余依旧可观。 他浏览着商城列表,看看是否有能应对当前局势或辅助修炼的特殊物品。 做好万全准备后,陈曦才将全部心神沉浸于周天星斗大阵的奥秘之中,并以其为桥梁,尝试推演那混沌钟下落的具体细节,以及……妖师鲲鹏的更多根脚与弱点。 静室之内,星光再次隐隐浮现,虽不及外界那般惊天动地,却更显玄奥深邃,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宇宙星空囊括其中。 而在北冥深处,那双冰冷的巨眸,也缓缓闭合,只留下一声充满贪婪与期待的冷哼,在万古冰寒中回荡。 风暴,已在酝酿。 辽东的平静之下,暗潮汹涌。 一场关乎至宝、气运与生死存亡的较量,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188章 申公豹 静室无岁月,星移斗转间,已是旬日过去。 陈曦于节度使府深处静坐,周身隐有星辉流淌,识海之内,《周天星斗大阵详解阵图》与那套太古阵旗的融合愈发圆融无碍。 藉助扶桑木连通洞天提供的浩瀚灵力,以及亚圣文心强大的推演之力,他对这座洪荒奇阵的领悟正以一日千里的速度精进。 虽因修为所限,远无法重现上古妖族天庭那般以万仙为基、混沌钟镇壓的绝世凶威,然初步掌控其变化,引动周天主星之力,布下简化版的星斗大阵,已非难事。 他心念微动,三百六十五面主星旗的虚影便于元神之中次第亮起,勾连成一片微缩的浩瀚星图,与冥冥中九天之上的真实星辰遥相呼应,磅礴的星辰伟力如同温顺的江河,于经脉窍穴间奔流涌动,随时可喷薄而出,化作毁天灭地的一击。 与此同时,他对那远在无尽混沌废墟中的混沌钟感应,也因大阵的星辰道标参照,而清晰了一丝。 虽依旧遥远模糊,危机四伏,却不再是毫无头绪。 然而,陈曦眉宇间却未见轻松,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疑虑萦绕。 太安静了。 自那日他激发阵旗、引动星力、乃至意外触动混沌钟气机之后,北冥方向,那位被蛟魔王敖溟描述得恐怖无比、贪婪无度的妖师鲲鹏,竟再无任何后续动作。 没有预料中的雷霆震怒,没有隔空降下的恐怖诅咒,甚至没有派遣更多更强的妖将魔物前来试探骚扰。 仿佛那日感受到的那冰冷贪婪足以冻结神魂的注视,只是一场幻觉。 北海眼依旧被浓郁的魔气笼罩,敖溟传回的信息显示,其内部异动仍在持续,甚至偶有加强,魔化海兽的冲击也未曾停歇,但这一切都像是某种既定程序的运转,缺乏一个明确而强大的意志在背后主导。 妖师鲲鹏,如同彻底沉寂了下去,又或是……在暗中酝酿着更为可怕的风暴。 这种暴风雨前的死寂,反而带给陈曦一种莫名的压力。 他从不相信,一尊曾与道祖争锋意图吞噬天地复苏己身的混沌魔神,会因一套刚刚复苏的周天星斗大阵便望而却步。 更大的可能,是其在评估,在等待,或者说,在寻找一击必杀的时机。 “究竟在等什么?” 陈曦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眸中紫金神芒流转,不断推演着各种可能。 是忌惮彻底复苏的周天星斗大阵之威? 是自身复苏到了关键时刻,无暇他顾? 还是……在等待某个内外结合的契机? 就在陈曦心神沉浸于推演之际,静室之外,却传来了诸葛亮略显凝重的声音。 “山长,北境有异动禀报。” 陈曦收敛心神,星辉内敛:“进。” 诸葛亮推门而入,神色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疑惑,他先是恭敬一礼,随即递上一枚玉简: “山长,玄菟镇镇魔侦缉队半个时辰前报来一则蹊跷讯息。并非妖物袭扰,也非魔气爆发,而是……有一人,自称自北海海眼而来,欲求见山长,声称有关乎北冥存亡乃至三界安危的重宝与消息献上。” “自北海海眼而来?” 陈曦眸光一凝,接过玉简,神念扫过。 玉简内信息不多,仅言明发现一人形迹可疑,却无妖气魔气,反而周身缠绕着一股极其隐晦的劫力与怨气,其自称名曰申公豹! “申公豹?” 陈曦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这个名字,他岂会陌生? 封神旧臣,玉虚叛徒,一句道友请留步不知将多少截教仙神送上封神榜,其自身最终亦被填了北海海眼,受万载寒冰禁锢之苦,乃是封神劫中一个极其特殊亦正亦邪因果缠身的悲剧人物。 他竟未形神俱灭? 还能从北海海眼中出来? 并且,是在这个微妙时刻,前来投靠自己? “可知其具体状态?修为如何?有何要求?”陈曦连续发问。 诸葛亮回道:“据侦缉队描述,其形貌落魄,神魂虚弱,似只剩一缕残魂依托某种异宝存世,修为十不存一,约莫只有地仙层次。他要求不多,只求面见山长,称唯有山长能护他残魂不灭,而他则能助山长应对即将到来的北冥大劫,甚至……洞悉妖师鲲鹏的真正图谋。” 陈曦沉吟不语,指尖摩挲着玉简。 申公豹的出现,太过突兀,太过巧合。 就在妖师鲲鹏威胁逼近自身刚得周天星斗大阵的关口,这位封神时期的著名灾星因果集合体,竟从本该万劫不复的北海海眼中逃出,并指名道姓要来投靠自己? 这其中,是否有诈? 是否是妖师鲲鹏的诡计,故意派此人前来,行缓兵之计或暗藏杀机? 甚至……是否是更高层次的存在,在借此落子? 亚圣文心微微震动,推演吉凶,然而天机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劫力与怨气所遮蔽,模糊不清,只隐约显示此事因果极大,福祸难料。 静室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诸葛亮静立一旁,并未打扰陈曦的思考。他知道,此事牵扯甚大,决断需山长自裁。 良久,陈曦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是陷阱,也可能是机遇。 申公豹此人,虽名声不佳,因果缠身,但其能在封神大劫中掀起偌大波澜,甚至最终保住一丝残魂至今,必有非凡之处。 其对上古秘辛尤其是北海海眼及妖师鲲鹏的了解,恐怕远超旁人。 若能掌控得当,或能成为破局的关键棋子。 风险固然有,但值得一冒。 更何况,如今辽东被他经营得铁桶一般,更有周天星斗大阵为底牌,即便申公豹真有异心,也翻不起太大浪花。 “带他来吧。” 陈曦缓缓开口,“就在此地见我。令子业暗中戒备,启动静室周边所有禁制,连通书院大阵,一旦有变,即刻镇压。” “是!”诸葛亮领命,转身而去。 约莫一炷香后。 静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诸葛亮当先而入,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的亲卫,押着一名身形虚幻、仿佛随时会随风飘散的道人。 那道人穿着一身破烂不堪沾满污秽冰渍的道袍,头发灰白,胡乱披散,面容憔悴苍老,唯有一双眼睛。 其周身气息极其微弱,确实只有地仙水准,但那浓郁得化不开的劫力与怨气,却让整个静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连光线都微微扭曲。 正是申公豹! 他被带到静室中央,抬起那双复杂的眼睛,看向盘坐于蒲团之上气息渊深如海的陈曦。 没有惊恐,没有哀求,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啧啧啧……想不到,我申公豹还有重见天日,得见当世人杰的一天……辽王殿下,贫道这厢有礼了。” 第189章 阴谋 申公豹微微躬身,动作间,魂体荡漾,显得极为不稳。 陈曦目光平静地打量着他,并未立刻开口,磅礴的神念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扫描着申公豹的残魂状态,检查是否有隐藏的禁制或陷阱。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情绪: “申公豹,你不在北海海眼安心受罚,逃出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申公豹嘿嘿一笑,声音刺耳:“受罚?嘿嘿……殿下说笑了。那海眼如今可不是受罚之地了,而是快要变成那老魔头的餐桌了!贫道若再不逃,怕是连这最后一缕残魂,都要成了那老魔头复苏的点心!” “老魔头?指妖师鲲鹏?”陈曦眸光微闪。 “除了那妄图吞噬天地再开混沌的老怪物,还能有谁?” 申公豹脸上露出深深的忌惮与怨恨,“贫道被压在海眼深处万载,本以为永世不得超生,没想到反而因祸得福,仗着这身万劫怨气与那老魔头的魔气同源,竟隐约感知到了他的一些谋划……” 他顿了顿,看向陈曦,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殿下,您可知那老魔头为何迟迟未对您动手?” 陈曦不动声色:“哦?你知缘由?” “嘿嘿,贫道不仅知道,还能告诉殿下,那老魔头真正的目标,从来就不仅仅是您的气运,或者那套刚刚复苏的星斗阵旗!” 申公豹压低了些声音,语气带着一丝诡秘,“他真正想要的,是您身上那件……能引动混沌钟感应的东西!他认定您与东皇传承有莫大关联,甚至可能知晓混沌钟的下落!” 陈曦心中微震,面色却依旧平静:“继续。” “那老魔头狡猾无比,他虽贪婪,却更谨慎。他感应到周天星斗大阵彻底复苏,自知短时间内难以强行攻破,更怕逼急了您,您会带着混沌钟的秘密鱼死网破,或是彻底隐藏起来。” “所以,他在等!”申公豹眼中闪过一丝洞察的光芒,“他在等两件事!” “其一,他在等北海海眼下一次最大的灵气潮汐爆发!那时,他将能暂时摆脱海眼的部分束缚,投射出更强力量,甚至是一具拥有其部分威能的化身!” “其二,他在等内应!” 申公豹语出惊人,“他坚信,您身边,必有对您不满、或与妖族有旧或能被其诱惑之人!他正在以无上魔念,潜移默化地侵蚀引诱,试图在您内部打开缺口!只待时机一到,里应外合!” 静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诸葛亮羽扇彻底停滞,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 陈曦目光深邃如寒潭,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 申公豹所言,与他之前的某些预感不谋而合。 妖师鲲鹏果然老奸巨猾,选择了一种更阴险、更节省力量的方式。 内部…… 会是谁? 是刚刚臣服魂印受制的蛟魔王敖溟? 他是否还有异心? 是某些潜伏的妖族余孽? 或是被北冥魔气诱惑的凡人修士? 甚至……是朝中某些对自己权柄过重早已不满的势力? 都有可能! “你为何要告诉本王这些?”陈曦看向申公豹,“你又如何能取信于本王?莫非你不是那妖师派来行离间之计的?” 申公豹闻言,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毒与绝望后的疯狂: “信我?嘿嘿……殿下,贫道无需您完全相信。贫道只需您知道,我与那妖师鲲鹏,有不同戴天之仇!” “他欲吞噬此界,再造混沌,万物归于虚无!届时,莫说贫道这缕残魂,便是真灵亦将不存,永世不得超生!” “贫道是搅屎棍,是灾星,是害了无数同道,但贫道从未想过让这方天地彻底毁灭!那是盘古父神所开,是三界众生存续之基!” “更何况……”他语气忽然变得极其苦涩与自嘲,“那老魔头……他竟想将贫道这身万劫怨气炼化,作为其魔身复苏的核心养料之一!贫道岂能让他如愿?” “助您,便是助贫道自己!毁了那老魔头的图谋,贫道便是形神俱灭,也快哉!” 他猛地扯开破烂的道袍,露出虚幻的胸膛。 只见其心口位置,竟有一道漆黑的不断蠕动的魔印,散发出与北海海眼深处同源的恐怖气息! “此乃那老魔头强行打下的万魔噬心印,意在缓慢炼化贫道魂力怨气,并监控贫道言行。贫道也是凭借封神时得来的这件异宝劫运蒲团残片,才能暂时屏蔽其感知,逃出来见您。”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一块巴掌大小、枯黄破旧、却散发着奇异劫运道韵的蒲团碎片。 “此物可暂借殿下参详,殿下亚圣修为,格物大道,或能从中窥得一丝抗衡那老魔头魔念侵蚀之法,甚至……反向追踪其魔念流向,找出内应!” 申公豹眼神灼灼地看着陈曦,带着一种赌徒式的疯狂与决绝:“此乃贫道投诚之礼,亦是贫道的买命钱!殿下,是信是杀,给个痛快话吧!” 静室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陈曦身上。 陈曦看着那不断蠕动的魔印,看着那块散发着劫运道韵的蒲团碎片,看着申公豹那双绝望而疯狂的眼睛。 亚圣文心运转到极致,推演着每一丝可能。 风险巨大,此人因果缠身,如同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灾星。 但收益也同样惊人,若能掌控,便能提前洞悉妖师鲲鹏的阴谋,甚至揪出潜藏的内应。 许久,陈曦缓缓抬起手,一股柔和却磅礴的浩然正气托起了那块劫运蒲团碎片。 碎片入手,一股冰凉、混乱、却又蕴含着某种奇特命运轨迹的气息涌入掌心。 “你的命,本王买了。” 陈曦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子业。” “在。”阴影中,子业无声浮现。 “带他下去,寻一静室安置,以万年温玉布设养魂阵,助其稳固残魂。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他亦不得离开半步。” “是。”子业领命,看向申公豹。 申公豹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虚幻了几分,对着陈曦深深一揖,并未再多言,跟着子业默默离去。 静室内,再次只剩下陈曦与诸葛亮。 诸葛亮面色凝重:“山长,此人……” “真话九分,假话一分,隐瞒或许还有。” 陈曦把玩着那块劫运蒲团碎片,眸光锐利,“他与鲲鹏有仇是真,想借我之力自救也是真。但那找出内应之言,恐怕更是想借我之手,清理掉可能对他不利或与他有旧怨之人。” “此人心术之诡,不可不防。然其提供的信息,尤其是关于鲲鹏等待潮汐与内应之事,价值极大。” 诸葛亮沉吟道:“那依山长之见,内应会是谁?” 陈曦目光望向北方,仿佛穿透重重虚空,看到了那片冰洋。 “敖溟的魂印并无异动,但不排除其被更高明手段控制的可能。朝中……陛下圣眷正隆,然暗流从未停止。”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无论是谁,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传令下去,辽东境内,秘密彻查所有与北冥、与妖族有过接触之人,尤其是近期行为异常者。范围……可扩大至军中、书院、乃至辽王府属官。” “令王玄策,动用一切力量,监控长安方向与北冥可能存在的秘密联系渠道。” “令李绩,北境防线外松内紧,加强对灵气波动与神魂异常的监测。” “至于这潮汐之期……” 陈曦看向手中蒲团碎片,“待我参悟此物,或能推算出具体时日。届时,正好以此为契机,请君入瓮,一举铲除内忧外患!” 诸葛亮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道:“亮,遵命!” 陈曦挥挥手,诸葛亮悄然退下。 静室之门再次闭合。 陈曦独自盘坐,指尖一缕太阳真火燃起,小心翼翼地煅烧着那块劫运蒲团碎片,亚圣神念与格物之力缓缓侵入其中,试图解析那纷繁复杂的劫运道韵,并以其为引,反向推演那潜伏的魔念流向。 第190章 勾陈大帝 陈曦指尖太阳真火缭绕,那块枯黄破旧的劫运蒲团残片在真火灼烧下,非但没有损毁,反而表面那些混乱的纹路渐渐亮起,散发出愈发浓郁的令人心悸的劫力道韵。 无数纷杂破碎的画面、声音、因果线,如同决堤洪流,试图冲入他的识海。 有上古仙神征战的杀伐之景,有封神台上真灵入榜的悲鸣,有北海海眼万古冰封的死寂,更有无数细碎低语、诅咒、怨念交织成的混沌涡流…… 寻常大罗金仙,骤然接触此等汇聚了量劫气息的秽物,恐怕也会心神动摇,甚至被劫气沾染,厄运缠身。 然陈曦亚圣文心如皓月当空,澄澈明净,更兼格物大道运转,如同最精密的筛网,将这些混乱信息逐一过滤、辨析、归类。 他并非被动承受,而是主动以神念为刃,切入那劫运道韵的核心,追溯其与北冥海眼深处那丝魔念的隐秘联系。 时间在静室中悄然流逝。 渐渐地,那纷乱景象开始聚焦,无数嘈杂低语中,一个冰冷、贪婪、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庞大意志逐渐清晰起来正是妖师鲲鹏! 其魔念如同无形的蛛网,以北冥海眼为核心,悄无声息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渗透虚空,试图缠绕上那些气运浓厚或心有破绽之辈。 其中数道最为隐晦的魔念丝线,果然如申公豹所言,遥遥指向了……南赡部洲,辽东之地! 甚至有那么一两道,已然成功缠绕上了某些目标,正在缓慢而坚定地进行着侵蚀与诱导! 陈曦眸光骤然一寒! 就在他即将顺着那魔念丝线,锁定内应具体身份的刹那—— 九天之上,三十三重天外,凌霄宝殿。 原本仙乐悠扬祥光普照的大殿,此刻却被一股凝重压抑的气氛所笼罩。 高踞九龙宝座之上的玉皇大帝,面色沉肃,往日温润平和的目光此刻锐利如电,俯视着下方垂首肃立的仙班神将。 殿中央,一面巨大的昊天镜悬浮于空,镜中呈现的并非寻常仙山福地,而是北冥冰洋那漆黑死寂、魔气汹涌的景象! 尤其在那北海眼深处,一团无法形容的扭曲蠕动的黑暗正在不断膨胀,每一次搏动,都引得天庭根基微微震颤,周天星辰光芒黯淡! 镜面甚至难以完全显化其全貌,只能看到无数冰冷的触须般的魔念从黑暗中伸出,探入虚空,搅动得三界法则都泛起不安的涟漪。 “众卿家,都看到了?” 玉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中。 “北冥异动,魔气冲霄,劫煞之气弥漫周天。经千里眼、顺风耳反复探查,并请老君以太极图推演,现已确认,此乃上古混沌魔神,妖师鲲鹏即将复苏之兆!” “哗——” 尽管早有预感,殿内众仙神依旧一片哗然,脸上皆露出惊惧之色。 妖师鲲鹏! 那可是与道祖争过锋曾欲吞噬天地的恐怖存在!其一旦彻底复苏,整个三界都将面临一场浩劫! 曾经,其不过仅仅只是分身复苏,便就在巫妖大劫之时,掀起无数风雨。 托塔天王李靖出列,声音带着焦急:“陛下!妖师复苏,非同小可!臣请旨,即刻点齐天兵天将,汇合四海龙王,发兵北冥,趁其尚未完全苏醒,捣毁海眼,以绝后患!” 不少武将纷纷附和。 然而,端坐于玉帝下首,一直闭目捻须的太白金星,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 “李天王,稍安勿躁。” 太白金星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抚平躁动的力量: “北冥环境极端,海眼更是凶险万分,魔气已成形,寻常天兵入内,恐未近海眼便已化为魔傀。更兼那妖师虽未彻底苏醒,其本能散发的魔威已非寻常太乙所能抵挡,贸然强攻,只怕损失惨重,反加速其复苏进程。” 李靖皱眉:“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魔头出世,为祸三界不成?” 玉帝目光看向太白金星:“爱卿似有良策?” 太白金星躬身一礼,缓声道:“陛下,硬攻确是下策。然则,解铃还须系铃人。此番北冥之劫,起因复杂,牵扯甚广。老臣观那昊天镜所示,魔气虽盛,然其核心怨戾之气,多指向上古妖族旧事。而近日,下界南赡部洲辽东之地,异象纷呈,星力冲霄,更有磅礴人道气运与某种至阳至刚之力勃发,恰是那阴寒魔气之克星。”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尤其那位新晋的辽王陈曦,先是平定高句丽、扶桑,开拓疆土,汇聚海量人道功德;近日更不知以何手段,竟引动了完整的周天星斗大阵,得星辰之力加持;其本身亦是亚圣修为,身怀至宝,麾下能人异士辈出。可谓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 “更巧的是,”太白金星声音压低了几分,“原勾陈大帝奉命下界清剿北俱芦洲一處古妖窟,不幸遭逢数尊上古妖圣埋伏,力战而竭,已然……身陨道消,真灵重归封神榜矣。” “什么?勾陈陛下陨落了?!” 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再次引发殿内震动! 勾陈大帝,统御万雷,掌管人间兵革之事,乃是天庭不可或缺的四御之一! 其地位尊崇,实力强悍,竟会陨落于下界? 玉帝眼中亦是闪过一丝痛惜与凝重,沉默片刻,道:“爱卿之意是?” 太白金星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老臣斗胆进言!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辽王陈曦,功盖当代,德配天地,更兼其力克北冥妖圣蛟魔王,与那妖师鲲鹏已成因果对立之势!” “恳请陛下,顺应天意,敕封陈曦为新一代勾陈大帝,执掌天经地纬,统御万星,司掌人间兵戈征战之事!以其人之能,汇合天庭气运,正可应对北冥之劫,克制妖师鲲鹏!” “此举,一可补四御之缺,稳定天庭格局;二可借力打力,以人间英杰应对古魔,减少天兵损耗;三可示恩于下界,彰显陛下赏罚分明,唯才是举之圣德!” “请陛下圣裁!” 太白金星深深拜下。 整个凌霄宝殿鸦雀无声。 所有仙神都被太白金星这石破天惊的提议惊呆了。 让一个刚刚崛起于下界、甚至并非传统仙道出身的人族,直接一步登天,位列四御,成为勾陈大帝? 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然而,仔细一想,在此等浩劫将至的关头,似乎又没有比这更合适、更两全其美的选择了。 玉帝指节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仙班,最终望向昊天镜中那翻滚的魔气,以及镜光边缘隐约闪过的一丝紫金色浩然气运。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准奏。” 玉帝的声音恢弘而威严,传遍大殿。 “拟旨:兹有下界南赡部洲大唐辽王陈曦,德才兼备,功勋卓著,克定妖邪,护卫苍生。今北冥有变,劫数将起,特加封陈曦为勾陈上宫天皇大帝,秩同四御,统御万星,执掌人间兵革,征伐不臣,节制北冥诸事!赐勾陈帝印,享天庭气运加持!望卿恪尽职守,荡涤妖氛,护佑三界,钦此!” 圣旨一下,漫天仙光涌动,无尽气运自虚空汇聚,化作一道金光万丈、蕴含着无上天威的法旨,悬浮于玉帝面前。 “陛下圣明!”太白金星及一众文仙躬身称赞。 部分武将虽面色复杂,却也不敢在此刻反驳。 玉帝目光扫过群仙,落在一位身穿财神袍服、面容俊朗的身影之上。 “赵卿家。” 赵公明微微一怔,出列拱手:“臣在。” “朕知你与那陈曦有过一面之缘,颇赏识其才。此次传旨重任,便交由你去办。务必亲自将旨意与帝印交于陈曦之手,并向其陈明利害,望其以苍生为念,勿负朕望。” 玉帝语气深沉,目光中似有深意:“必要时,卿可暂留其身边,助其一臂之力,稳定局势。” 赵公明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会了玉帝的用意这是让他去既送人情,也当个眼线,确保这位新晋的勾陈大帝不会脱离掌控。 他当即躬身应下:“臣,领旨!定不辱使命!” 接过那沉甸甸凝聚着天庭气运与权柄的勾陈帝印与金光璀璨的圣旨,赵公明感受着其中磅礴的力量,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陈曦啊陈曦,你这升官的速度,真是让本神这财神都眼热了…… 当下不再耽搁,向玉帝及众仙微一示意,便化作一道璀璨金光,裹挟着圣旨帝印,径直出了南天门,朝着下界辽东方向疾驰而去。 金光迅捷,穿越层层云海,不过片刻功夫,辽城已然在望。 赵公明按下云头,并未直接闯入节度使府,而是落在府门前,显出身形,整理了一下袍服,对门前有些惊愕的亲卫笑道:“劳烦通传,故人赵公明,奉天旨而来,求见辽王。” 亲卫虽不识赵公明,但见其气度非凡,仙光缭绕,不敢怠慢,连忙入内通传。 静室之内,陈曦刚以劫运蒲团碎片为引,大致推算出北海海眼下一次最大潮汐爆发的时日约在半月之后,并锁定了那几道魔念丝线大致的方向,便感知到一股熟悉而磅礴的财神气息降临府外。 “赵公明?他怎会此时前来?还奉天旨?” 陈曦心中微动,收起蒲团碎片,周身气息内敛,一步踏出静室。 府门之外,两人相见。 赵公明看到陈曦,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笑容,上前一步,拱手道: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爷如今可是一步登天,贵不可言了!” 陈曦还礼,目光扫过他手中那金光万丈的圣旨和那方散发着恐怖威压与星辰之力的帝印,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却依旧平静道: “真君去而复返,如此大礼,不知所为何事?” 赵公明哈哈一笑,神色一正,朗声道: “辽王陈曦接旨!” 声音不大,却蕴含着天威,瞬间传遍整个节度使府,甚至笼罩了小半个辽城! 无数人惊愕抬头,望向府邸方向。 陈曦微微躬身:“陈曦听旨。” 赵公明展开圣旨,将那玉帝敕封勾陈大帝的旨意一字不差地宣读完毕。 刹那间,圣旨之上一道粗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没入陈曦体内! 同时,那方勾陈帝印也化作流光,悬浮于陈曦头顶,洒落无尽星辉与帝威,与其体内的周天星斗大阵产生剧烈共鸣! 轰! 陈曦只觉一股庞大无比、精纯浩瀚的天庭气运加持己身,与自身的人道功德、浩然正气、星辰之力迅速融合! 文宫之中,亚圣文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起来,那层通往儒圣之境的壁垒疯狂震动,裂纹再次扩大! 整个辽城上空,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仙乐缥缈,万星齐现,异象纷呈! 府内众人,诸葛亮、程咬金、李绩、王玄策等,皆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天威帝气所震慑,纷纷走出房间,看到眼前景象,无不目瞪口呆! 敕封四御? 勾陈大帝? 王爷……成天帝了?! 赵公明宣读完圣旨,将帝印亲手交到陈曦手中,这才压低声音,快速将天庭所见北冥异动、勾陈陨落、以及玉帝和太白金星的考量说了一遍。 “……王爷,情况便是如此。那妖师鲲鹏出世在即,天庭希望您能挑起大梁。陛下更是特许我暂时留下,助您应对此劫。”赵公明说着,眨了眨眼,“当然,主要还是咱哥俩投缘,你这有了大麻烦,我老赵岂能坐视不管?” 陈曦手握温润却重如山岳的勾陈帝印,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与清晰的权柄,瞬间明悟了天庭的算计与期待。 这是阳谋。 将最大的责任与风险甩给了自己,同时也给予了相应的名分与力量。 勾陈大帝之位,统御万星,正好与他掌控的周天星斗大阵完美契合,能发挥出更强威力。 而赵公明的留下,既是助力,也是一种监督与缓冲。 “多谢真君……不,多谢赵兄前来告知。”陈曦拱手,语气真诚了几分。 “哈哈,好说好说!以后咱就是同殿为臣,更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了!”赵公明拍着陈曦的肩膀,显得十分热络,“王爷……不,如今该称陛下了?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陈曦微微摇头:“称呼依旧即可。帝君之位,于我而言,不过是多一重职责。眼下首要,仍是应对北冥之劫。”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诸葛先生,即刻将天庭敕封之事通传全军,以安民心,壮声势。” “李将军,加强北境戒备,按照既定方案,应对魔气潮汐。” “程将军,镇魔侦缉队扩大巡逻范围,重点监控我方才划定的那几个区域,发现任何行为异常者,立即上报,不得打草惊蛇。” “王玄策,加快情报搜集,尤其是关于北海海眼潮汐的具体征兆。” 一条条指令有条不紊地下达,众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激动,纷纷领命而去。 陈曦这才对赵公明道:“赵兄,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一事,需借重你的神通。” “哦?何事?”赵公明好奇。 陈曦掌心一翻,那块劫运蒲团碎片再次出现: “此物蕴含劫运道韵,与那妖师魔念有染。赵兄执掌天下财源,于气运流转感应最为敏锐,可能助我以此物为引,更精确地定位那潜伏的内应,并监控其气运异常流动?” 赵公明接过碎片,仔细感应片刻,脸上露出玩味笑容: “啧啧,申公豹的玩意儿?这老小子果然没死透……没问题!这点小忙包在我身上!只要那内应动用过异常力量或资源,就逃不过我这双招子!”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位是身负系统、手握星斗大阵、新晋的勾陈大帝。 一位是统御财源、交友广阔、奉旨留下的玄坛真君。 这对抗妖师鲲鹏的阵容,陡然变得豪华起来。 第191章 儒圣 赵公明手持那劫运蒲团碎片,指间流转金色财气,细细感应其中纷繁劫力与那一丝隐晦魔念的勾连,啧啧称奇。 “申公豹这老小子,别的本事稀松,这招惹劫难、沾染因果的能耐,倒真是冠绝古今。这碎片虽破,内里纠缠的劫运道韵却堪称三界独一份,正是追踪那阴祟魔念的绝佳引子。” 他抬眼看向陈曦,笑容里带着几分精明与自信:“陈兄放心,只要那位应近期动用过非常之力,或接收过来自北冥的馈赠,其气运流转必有异常痕迹。给我半日功夫,必能将其揪出!” 陈曦颔首:“有劳赵兄。” 赵公明不再多言,寻了处静室,周身宝光隐隐,开始以无上财神神通,追索那劫运魔念指向的蛛丝马迹。 陈曦则独立于院中,仰观天象。 此刻已是深夜,辽城灯火渐熄,万籁俱寂。 然而在他眼中,这片夜空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头顶那方勾陈帝印悬浮,无需催动,便自行与他元神相合,散发出温润而威严的星辰帝威。 通过这方帝印,他感觉自己与九天之上那亿万星辰,尤其是紫微垣周边拱卫的万千星官,建立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联系。 仿佛只要他心念一动,便可引动诸天星力,为己所用。 这并非周天星斗大阵那种强行掌控、化星辰伟力为杀伐手段的霸道,而是一种更加自然、更加顺畅的权柄赋予,是天地规则对他这位新任星主的认可与加持。 “统御万星,执掌人间兵革……勾陈之位,果然玄妙。” 陈曦心中明悟。 此位格不仅带来了磅礴的天庭气运,更极大地增幅了他对星辰之力的感知与调动能力,与他已初步掌控的周天星斗大阵相辅相成,彼此促进。 他缓缓闭上双目,神念循着那冥冥中的星辰感应,无限拔高。 仿佛脱离了肉身,脱离了辽东大地,脱离了南赡部洲,不断向上攀升。 穿过层层云霭,越过九霄罡风,踏过三十三重天宇……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不再是凡间所见的稀疏星空,而是一片无垠的、璀璨夺目的、由无数大大小小明暗不一的星辰组成的浩瀚银河! 太阳星炽烈煌煌,太阴星清冷幽邃,紫微帝星居中,威严统御,北斗七星旋转,司掌生死,南斗六星静谧,注算寿元……三百六十五周天主星光芒万丈,一万四千八百群星恶煞闪烁不定,亿万辅星细碎如沙,共同构成了一幅波澜壮阔、生生不息的宇宙星图! 磅礴、浩瀚、神秘、亘古! 这便是勾陈大帝视角下的星空! 陈曦的神念如同水滴汇入大海,畅游于这片星辰海洋之中。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颗星辰独特的脉动与韵律,感受到星力之间那错综复杂却又井然有序的联系,感受到星辰运转背后所蕴含的宇宙生灭、时空变幻的至理。 格物之道自发运转,疯狂地记录、分析、理解着这浩瀚无边的星辰奥秘。 亚圣文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起来,文宫之内,紫金色的浩然正气如同沸腾般翻滚,不断吞噬着那源源不断垂落而下的精纯星力与天庭气运,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浩瀚! 那层阻隔在亚圣与儒圣之间的坚固壁垒,此刻在星辰伟力、天庭气运、人道功德的多重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 “还不够……” 陈曦心神沉浸其中,福至心灵。 他意识到,儒圣之境,并非简单的力量积累,更是一种对文明、对秩序、对宇宙宏道的终极感悟与践行。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此乃儒道根本。 而他自穿越以来,行格物之道,富民强兵;建书院体系,教化育人;平高句丽,定扶桑,拓土开疆,传播文明;如今更受天命,执掌兵戈,统御星辰,肩负起应对北冥魔劫、护卫苍生的重任! 这每一步,皆是对此道的践行! 他的道,不在庙堂之高,不在书斋之深,而在那格物致用的实践中,在那文明开拓的边界上,在那护卫人族的兵锋之下! “吾之道,乃行之道,乃战之道,乃护佑文明生生不息之道!” “以格物明理,以兵戈止杀,以文明化蛮,以星辰护道!” 明悟既生,道心通彻! 轰隆!!! 文宫之中,那已布满裂纹的亚圣壁垒轰然破碎! 无尽紫金色的浩然正气如同开闸的洪流,奔腾而出,席卷全身,冲刷着四肢百骸、经脉窍穴,并与那垂落的星辰之力、加持的天庭气运、积累的人道功德彻底水乳交融! 他的身体仿佛化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疯狂吞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能量! 辽东大地的地脉灵气、栖霞洞天的世界本源、九天星辰的浩瀚伟力、天庭的煌煌气运、乃至亿万百姓那微弱却汇聚成海的祈愿与感念,皆如同百川归海,涌入他的体内! 他的气息开始以恐怖的速度攀升、蜕变、升华! 某种本质上的生命层次跃迁,正在发生! 与此同时,外界的天地异象达到了顶点! 辽城上空,那轮勾陈帝印光芒万丈,如同一颗微缩的紫微帝星,照耀天地! 以它为核心,周天星斗的投影前所未有的清晰显现! 白日星现!万星齐鸣! 太阳星与太阴星同时显化于苍穹,日月同辉! 金木水火土五行星官轨迹分明,洒落无尽灵光! 更有紫气东来三万里,浩荡奔涌,笼罩了整个辽东乃至大唐疆域! 地面之上,金莲涌出的范围不再局限于辽城,而是蔓延至目光所及的每一寸土地,浓郁的生机与道韵弥漫开来,草木疯狂生长,枯木逢春,百姓沉疴尽去,修士瓶颈松动! 浩大祥和的仙乐不再是缥缈之音,而是如同实质般的金色音符,洒落人间,洗涤心灵。 而那原本因北冥魔气而带来的隐隐压抑感,在这煌煌圣威之下,竟被驱散了大半! “这……这是……” 刚刚锁定了一个可疑气运流向的赵公明,猛地冲出静室,望向天空,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儒圣!竟然是儒圣出世!亚圣之上,堪比大罗的儒道圣境!他竟然在此刻突破了?!” 诸葛亮手中的羽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望着那沐浴在无尽星辉与紫气中的身影,激动得浑身颤抖:“山长……成圣了!” 程咬金张大了嘴,半晌,猛地一拍大腿:“俺的乖乖!子川成圣了?!哈哈哈!以后俺老程也是圣人的兄弟了!” 李绩、王玄策等人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跪倒在地。 遥远的北冥深处,冰宫之中,那双冰冷的巨眸骤然睁开,闪过一丝惊疑与凝重:“儒圣?人道圣人?竟能在此时诞生……变数!” 九天凌霄殿,昊天镜剧烈震颤,镜中景象被万千瑞霭充斥。玉帝抚掌惊叹:“好!好一个陈曦!好一个儒圣!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西方灵山,如来佛祖缓缓睁开双眼,口宣佛号:“南无阿弥陀佛,儒圣出世,护道人间,善哉善哉。” 五庄观内,镇元子手持地书,面露讶色:“人道竟能至此境?异数,异数也。” 天外天,大汉神庭,诸位帝君虚影举杯示意,笑声畅快:“当浮一大白!” 蓬莱仙岛,福禄寿三星遥望辽东,笑容满面:“可喜可贺!” 世间所有修行有成者,无论仙佛妖魔,皆心有所感,望向南赡部洲东北方向,为之震撼失语! 儒圣! 并非道教金丹大罗,并非佛门菩提果位,而是独属于人族儒道的至高境界!位比大罗金仙,却更具人道气运,言出法随,教化苍生,万邪不侵! 自孔圣之后,再无第二人达成此境! 今日,陈曦踏出了这一步! 异象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方才缓缓收敛。 漫天星辉与紫气如同长鲸吸水般,涌入陈曦体内。 他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已非简单的紫金神光,而是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秩序,一眼望去,可洞悉万物规律,可明辨是非曲直,可引动星辰轮转,可定鼎天下兵戈! 周身气息圆融无暇,与天地法则无比亲和,举手投足间,自有圣威弥漫,却又返璞归真,不显山露水。 他成功晋升儒圣之境! 文宫之内,原本的亚圣文心已然化为一颗更加璀璨、更加复杂、不断演绎着文明变迁与星辰运转的圣心! 力量本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浩然正气总量提升了何止十倍,更是带上了星辰的浩瀚与兵戈的杀伐之气! 心念微动,便可调动万里星力,言出法随的范围与威力远超以往! 更重要的是,他对格物之道的理解,对文明发展的把握,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许多以往困惑的难题,此刻豁然开朗。 “恭喜陈兄!贺喜陈兄!一步登天,成就儒圣!从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真是羡煞旁人也!” 赵公明第一个凑上前来,满脸笑容地拱手道贺,语气中带着由衷的钦佩。 他虽是天庭正神,但面对一位新晋的、位比大罗且手握实权的儒圣,也不敢有丝毫托大。 诸葛亮、程咬金等人也纷纷围拢过来,激动地行礼祝贺。 陈曦微微颔首,感受着体内磅礴无尽的力量与清晰的天地法则,心中却无太多波澜,反而更加沉静。 力量越大,责任越大。 成就儒圣,只是意味着他有了更强的能力去应对眼前的劫难,去守护脚下的土地。 “机缘巧合,水到渠成罢了。” 陈曦语气平和,目光转向赵公明,“赵兄,可有所获?” 赵公明闻言,脸色一正,手中浮现一缕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黑色气运流线,其源头指向辽城某个方向,而另一端则遥遥没入虚空,指向北冥。 “幸不辱命。虽那厮极为谨慎,几乎未动用异常力量,但仅凭其心神动摇时泄露的一丝气息,以及其近期莫名旺盛了少许的偏财运,还是被我揪住了尾巴!”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此人藏得颇深,就在……节度使府库衙内,一名负责矿藏物资核算的六品主事,名曰周斌。表面看兢兢业业,家世清白,但其曾祖乃隋末一将领,兵败后曾流落北俱芦洲边境,恐那时便与妖族有了牵扯。其本人心志不坚,贪慕权势财物,正是那魔念侵蚀的最佳目标!” 陈曦眼中寒光一闪:“果然蛀虫往往生于内部。可知其具体传递了何种消息?” “时间尚短,应还未传递核心机密。但其权限能接触到部分矿产量、物资调配以及……北境军队换防的大致区域。这些信息,足以让那老魔头推算出我方的部分虚实。”赵公明语气凝重。 “足够了。”陈曦语气淡漠,“既然找到了,便无需再留。子业。” “在。”阴影蠕动,子业无声浮现。 “拿下周斌,搜魂索魄,弄清其传递信息的所有渠道与内容。然后,明正典刑,悬首北城门,以儆效尤。” “是。”子业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阴影。 雷厉风行,没有丝毫拖沓。 对付内奸,唯有铁血手段。 处理完内应之事,陈曦抬头望向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看到了那正在酝酿恐怖潮汐的北海眼。 他成就儒圣,动静太大,必然已彻底惊动妖师鲲鹏。 对方,恐怕不会再等了。 第192章 颜师至 辽城异象渐敛,万星隐曜,紫气东来之景却久久不散,城中百姓虽不明所以,却皆感身心舒畅,百病消弭,对着节度使府方向自发叩拜,口称祥瑞。 陈曦于院中负手而立,周身圣辉内蕴,眸中智慧流转,仿佛已洞悉世间万物运转之理,却又返璞归真,不显于外。 赵公明、诸葛亮等人恭立一旁,神色激动之余,亦带着无比的敬畏。 儒圣之境,堪比大罗,乃是人道修行之绝巅,自古唯有孔圣达到。 而今,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位活生生的圣贤诞生! 就在此时,天际忽有清光大放,一道纯正平和浩大刚健的浩然之气自西南方向而来,其势不疾不徐,却瞬间跨越千山万水,降临于辽城上空。 清光散去,露出一位身着朴素儒袍、头戴方巾、面容清癯古拙的老者。 老者脚踏虚空,一步步走下,目光落在陈曦身上,脸上露出欣慰至极的笑容,抚掌赞道: “善!大善!格物致知,知行合一;开拓疆土,传播文明;执掌兵戈,护佑苍生;临危受命,终成圣道!子川,汝之道,乃行之道,乃护道,乃我儒门万世不朽之新章!老朽欣慰至极!” 声音平和,却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每一位修行儒道之人的心田。 陈曦见到来人,神色一肃,整理衣冠,上前两步,躬身行了一个庄重的弟子礼: “学生陈曦,恭迎老师!些许成就,不敢当老师如此盛赞。” 来人正是颜之推,亦是亚圣颜回于人间的化身,陈曦儒道修行之上的引路人! 颜之推哈哈一笑,上前亲手扶起陈曦,打量着他,越看越是满意: “有何不敢当?孔圣之后,再无人至圣境。汝今日之功,非惟自身造化,更是为我儒道开辟新天,注入浩瀚生机!此乃普天同庆之大喜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公明、诸葛亮等人,微微颔首示意,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对陈曦道: “此地非讲话之所,且随老朽去一个地方。” 陈曦心有所感:“老师所言之处是?” 颜之推笑容微敛,神色带上了一丝庄重与肃穆,望向虚空某处,缓声道: “儒界文庙。至圣先师与诸位先贤,已在等候。” 儒界文庙! 所有儒修心中至高无上的圣地! 传说中由至圣先师孔子亲手所创的儒道本源世界! 陈曦心神微动,成就儒圣之后,他已能隐约感知到那片存在于冥冥虚空与诸天万界皆不相同独属于儒道法则的奇异世界。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陈曦肃然道。 颜之推点头,又对赵公明等人道: “诸位,老朽借子川一叙,稍后便回。” 赵公明拱手笑道:“颜师请便,正好我也需将此地之事详细禀明天庭。” 诸葛亮等人亦是躬身相送。 颜之推不再多言,袖袍轻轻一拂。 顿时,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浩然正气包裹住陈曦与他自身。 周遭景象瞬间变得模糊,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下一瞬,两人已脱离了辽东大地,脱离了南赡部洲,甚至超脱了寻常意义上的三十三重天,进入了一条由无数璀璨文字、文章、经义构筑而成的奇特通道! 通道两旁,仿佛有无数学子诵读经典之声传来,朗朗清音,汇聚成河;又似有无数先贤虚影显化,或沉思,或辩论,或书写,演绎着儒道文明的传承与演变。 浩然正气在此地浓郁到了极致,化作了实质般的氤氲紫气,呼吸之间,都觉神魂澄澈,道行微增。 “此乃文脉通道,唯成就大儒之上境界,或得文庙接引,方能踏入。” 颜之推在一旁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 陈曦颔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他以格物之道感知,发现这通道并非简单空间穿梭,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跃迁,直接连通向一个以文明秩序教化为核心法则的独特世界。 速度极快,仿佛只是念头转动了几下,前方已是豁然开朗!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厚重、温和却又威严无匹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曦定睛望去,纵然他已成就儒圣,心志坚如磐石,此刻亦不禁为眼前景象所震撼! 但见一方无垠世界呈现于眼前。 天非蓝色,而是如同最好的宣纸,温润柔和,其上无日无月,却有无数由精纯浩然正气凝聚而成的文字如同星辰般闪烁,洒下明亮而不刺目的光辉,照亮整个世界。 地非黄土,乃是由无数竹简、书卷、玉册铺就,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与智慧的气息。 山川河流,皆是由经义文章、诗词歌赋所化,河流流淌的是闪烁着灵光的智慧之水,山脉起伏间仿佛有无穷道理在沉淀。 空中,不时有身着各朝各代儒衫的身影驾着清风、或乘着书卷、或骑着智慧灵光飞行往来,彼此相遇,往往驻足拱手,执礼甚恭,或探讨经义,或辩论道理,气氛祥和而热烈。 远处,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庄严的巨型宫殿群坐落于世界的中心。 那宫殿非金非玉,乃是由最纯粹的浩然正气与文明愿力凝聚而成,飞檐斗拱间,有无数先贤虚影浮现,吟唱着不朽篇章。 殿宇之上,高悬一块巨大匾额,以古篆书写两个大字——【文庙】! 其散发出的威压与道韵,竟丝毫不逊于陈曦在九天之上感应到的凌霄宝殿! 这里,便是儒道的根源,所有儒修心中的圣地! “震撼否?” 颜之推看着陈曦的表情,微笑道,“此乃至圣先师合道之后,集上古众贤之力,采撷人族文明之火,于虚空开辟的儒道世界。此处法则独树一帜,唯崇文明,唯尚教化。一切神通法力,于此皆需依循儒道规矩。” 陈曦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此地无处不在的文明气息与秩序之力,由衷赞道: “鬼斧神工,不可思议。至圣先师与诸位先贤之功,泽被万世。” “走吧,莫让先师与诸位贤者久等。” 颜之推引着陈曦,一步踏出,便跨越万里山河,直接来到了那宏伟文庙的正大门前。 门前有两位身着上古儒服、气息深不可测的老者守卫,见颜之推与陈曦到来,皆是躬身行礼: “颜师,圣师已在明伦堂等候。” 目光落在陈曦身上时,带着无比的好奇与敬意。 圣师? 陈曦心中微动。 进入文庙,其内广阔无比,自成乾坤。 一座座殿宇错落有致,供奉着不同的先贤牌位与塑像,香火愿力浓郁如实质。 沿途遇到不少儒修,见到颜之推皆恭敬行礼口称颜师,而对陈曦,则多是好奇与探寻,显然已感知到他身上那刚刚晋升却已浩瀚无边的儒圣气息。 最终,两人来到一座最为宏伟古朴上书明伦堂三字的殿堂之前。 殿门敞开,其内气象万千,仿佛容纳了天地至理。 颜之推整理衣冠,神色变得无比庄重,率先步入。陈曦紧随其后。 第193章 文庙第三 一步入殿,陈曦便感到数十道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 这些目光,有的温和,有的锐利,有的好奇,有的审视,但无一例外,皆蕴含着磅礴的智慧与浩瀚的浩然正气,其主人修为最弱者,亦是亚圣巅峰!其中数道,更是如同深不见底的汪洋,带给陈曦极大的压力! 大殿之上,并无奢华装饰,唯有数十个蒲团位列其间。 此刻,大多数蒲团之上,都已坐了人。 有身穿春秋古服面容肃穆不怒自威者; 有身着战国袍服气息锐利舌绽莲花之相者; 有汉冠博带严谨刚正者; 有晋代风骨洒脱不羁者; 有唐裳威严气度恢宏者…… 皆是历朝历代,于儒道有惊天动地之大贡献,死后真灵不入轮回,受万世香火供奉,得以进入此文庙世界的先贤大能! 而在所有蒲团的最上方,最中央的位置,一位老者端坐于普通的草蒲团之上。 他身着最简单的粗布麻衣,身形清瘦,面容慈祥温和,眼神清澈如同孩童,却又仿佛看透了万古沧桑,蕴含着无穷的智慧与包容。 他坐在那里,仿佛就是道的本身,是文明的起源,是教化的终极。 无需介绍,陈曦瞬间明悟,至圣先师,孔子! 而在孔子身旁稍下的位置,左右各有数个蒲团。 左侧首位,空置。 右侧首位,坐着一位面容坚毅目光如电周身散发着刚直不阿杀伐果断气息的中年男子,其气息之强,竟隐隐与陈曦不相上下! 正是儒门护道圣人,亚圣孟子! 孟子之下,依次是亚圣荀子、亚圣董仲舒等。 而左侧那次席的位置,坐着的便是引领陈曦前来的颜之推的本体复圣颜回! 他面带微笑,冲着陈曦微微颔首。 颜回之下,亦是数位气息渊深的先贤。 陈曦的到来,让殿内所有先贤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孔子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如同天地至理,响彻大殿每一个角落: “来了。” 陈曦深吸一口气,上前数步,于大殿中央,对着孔子及诸位先贤,躬身行大礼: “后学末进陈曦,拜见至圣先师,拜见诸位先贤!” 孔子微微一笑,抬手虚扶: “不必多礼。汝之道,吾等皆已见证。格物致知,开拓力行,于万丈红尘中践行大道,护佑文明,终成圣果。甚善。” 孟子目光如电,扫视陈曦,声如洪钟: “陈曦,汝以兵戈护道,以格物维新,虽与吾性善之说或有分歧,然其护卫人族、拓展文明之心,苍天可鉴。汝之圣道,杀伐与教化并重,乃应时而生,吾认可汝!” 荀子亦缓缓点头:“积跬步以至千里,积小流以成江海。汝之格物,重实证,重积累,合吾性恶需教化的之理。善。” 董仲舒道:“天人感应,君权神授虽古,然汝之格物,亦是探究天人之道的一种途径,于大道无悖。” 一位位先贤纷纷开口,或直接,或委婉,皆表达了对陈曦成就儒圣的认可与祝贺。 文庙之中,并非铁板一块,亦有学派之争,理念之辩。 但此刻,在陈曦这般开创新道并实实在在为人族立下不世之功,最终成就圣位的后辈面前,所有的分歧都暂时放下,唯有对儒道再添一位擎天巨柱的欣喜! 孔子待众人声音稍歇,目光温和地看向陈曦,缓缓道: “子川。” “学生在。” “汝既已成圣,当于文庙有一席之地。” 孔子抬手,指向那左侧首位,仅次于他,与孟子相对的那个一直空置的蒲团。 “此位,虚悬万载,今日当归汝所有。自此,文庙之中,汝为第三位。” 文庙第三位! 仅在至圣先师孔子亚圣孟子之下! 高于复圣颜回亚圣荀子等所有先贤! 殿内微微一静,随即所有先贤皆面露了然与欣慰之色,并无一人出言反对。 陈曦之功,陈曦之境,担得起此位! 陈曦看着那个蒲团,心中亦是波澜涌动。 那不仅仅是一个座位,更代表着在儒道体系中的至高地位与责任。 他并未推辞,再次躬身: “谢先师,谢诸位先贤!陈曦必恪尽职守,护我儒道,卫我人道文明!” 言毕,他迈步上前,于那左侧首位的蒲团之上,缓缓坐下。 就在他坐下的刹那! 嗡! 整个文庙世界微微一震! 陈曦感觉自身与这片儒道本源世界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无比,浩瀚无边的文明愿力与浩然正气如同找到了主人,疯狂涌入他的体内,与他自身的儒圣修为融为一体,使得他的气息再次攀升,彻底稳固在了儒圣初期巅峰,直逼中期! 他的圣心之上,一道道代表着文明、教化、秩序、格物、兵戈的法则纹路变得更加清晰璀璨。 与此同时,文庙世界之外,诸天万界之中,所有供奉文庙、修行儒道之地,其内的孔子圣像之旁,原本模糊的左侧首位,渐渐凝聚出一道新的塑像虚影! 青衫磊落,目光深邃,左手持书卷,右手虚按剑柄,周身既有书卷之气,亦有兵戈之威,更有格物之智! 正是陈曦的形象! 无数儒修心生感应,望向圣像,顿时明悟儒门再添一位新圣! 地位尊崇,仅次孔孟! “善。” 孔子见状,脸上笑容愈盛。 “自此,文庙再添栋梁,儒道气运昌隆。北冥之劫,三界之变,我儒门亦当仁不让。” 孔子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曦身上: “陈曦,汝既为此界第三位,当知责任重大。外界之事,仍需汝主导应对。文庙乃根基,为汝后盾。必要时,吾等皆可出手。” 这是给予了陈曦最大的支持与授权。 陈曦心中一定,起身拱手:“谨遵先师之命!” 又与诸位先贤见礼论道片刻,陈曦感知到外界辽东气息微动,知有要事,便向孔子及众人请辞。 孔子颔首允准。 颜之推笑道:“老夫送你。” 两人再次通过文脉通道,返回辽城节度使府院中,外界不过过去了片刻功夫。 赵公明立刻迎上,刚欲开口,猛地看到陈曦身后含笑而立的颜之推,又感受到陈曦身上那愈发深不可测并与之前截然不同带上一丝厚重文明本源气息的圣威,顿时明白了什么,啧啧叹道: “好家伙,陈兄你这不仅是成了圣,这是去文庙拜了码头,拿了名分啊!这气息……看来地位不低?” 陈曦微微一笑:“蒙至圣先师与诸位先贤抬爱,暂列文庙第三位。” “第三?” 赵公明眼睛猛地瞪圆,倒吸一口凉气,“了不得!了不得!那可是仅次于孔圣孟圣的位置!乖乖,你这可是真正的一步登天,成了儒道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了!以后老赵我可得抱紧你这大腿了!” 虽是玩笑之语,却也透露出无比的震惊与重视。 文庙第三圣,这个身份地位,在三界之中,已然是跺跺脚四方震颤的大人物了! 颜之推抚须笑道:“赵财神说笑了。子川,此间事毕,老夫亦需回文庙复命。北冥之事,放手施为,文庙是你后盾。” “谢老师!”陈曦躬身相送。 颜之推身影缓缓消散于清光之中。 陈曦转身,目光恢复锐利,看向赵公明: “赵兄,内应既除,潮汐之期将近,妖师恐不会再等。我们也该有所准备了。” 他成就儒圣,位列文庙第三,此刻心念通达,气势沉凝,一言一行皆自带无上威严,仿佛已是执棋之人,俯瞰全局。 赵公明神色一正:“不错!方才你离去时,我又细查了那周斌魂魄记忆,虽未得核心机密,但其确已将我北境部分布防信息传出。北海眼魔气波动愈发剧烈,恐就在这三五日内,那最大潮汐便会爆发!” 陈曦颔首,目光扫过诸葛亮李绩等人,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北境各镇,即刻起,执行净渊计划!所有非战斗人员,后撤千里!各军团依预案,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令敖溟,收缩所有力量,固守北冥宫,随时准备接应!” “令书院工造科,将所有库存破魔弩、浩然炮、暖阳阵盘,全部调往前线!” “令王玄策,启动所有暗线,严密监控北俱芦洲及四海龙宫动向!” “赵兄,劳你以财神权柄,监控战场资源流向,杜绝一切物资被魔气侵染可能!” 话音落下,整个辽东这座庞大的战争机器,彻底开动起来,剑指北冥! 第194章 进攻 陈曦独立院中,周身圣辉虽已内敛,然那双深邃眼眸开阖间,自有文明流转、星辰生灭之象,儒圣中期堪比准圣初期的磅礴伟力,在文庙气运灌注下已然彻底稳固,圆融无瑕。 诸葛亮、李绩、程咬金、王玄策等人已然齐聚,皆屏息凝神,望着气息渊深如海的主心骨。 陈曦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妖师鲲鹏,其根脚你我已然知晓。上古混沌魔神遗存,然其真身始终被镇压于北冥海眼最深处,万古以来作祟的,不过是其挣脱出的部分元神所化的分身。即便融合了部分魔神遗蜕,窃据北冥,其实力,充其量也不过准圣中期。” 他言语间,对那令三界谈之色变的巨魔,已无太多敬畏,唯有冷静到极点的剖析。 “而其欲要彻底融合魔神真身,挣脱封印,再现洪荒。” 陈曦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此乃逆天而行,欲倾覆当今天道秩序之举。天道,绝不会坐视不管。届时,其必受天道反噬,法则压制,能发挥出的实力,恐怕还要再打折扣。” 诸葛亮羽扇轻摇,眼中精光闪烁:“山长之意是……” “被动防御,固守辽东,看似稳妥,实则下策。” 陈曦负手而立,语气斩钉截铁。 “北冥乃其老巢,魔气无穷无尽,更有海眼地利。我等纵有坚城利炮,星斗大阵,亦只能疲于应付,久之必被其拖垮,更遑论其若成功融合真身,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决战于辽东,亿万生灵涂炭,非我所愿。此乃我之软肋,亦会被其所趁。” 程咬金瞪大眼睛:“子川,你的意思是……咱们打过去?” “不错!” 陈曦颔首,眸中寒星爆射,“主动出击,决战于北冥!趁其潮汐爆发、试图融合真身、最为脆弱亦是受天道压制最烈之时,直捣黄龙!”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儒圣中期,掌控周天星斗大阵,更兼勾陈权柄,文庙气运加持,已有与其正面一战的实力!” “更有赵兄相助,敖溟为内应,文庙为后盾!此乃天赐良机,岂能龟缩不前,坐视其成势?” 话语如金铁交鸣,掷地有声,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自信。 众人闻言,虽觉此举大胆至极,但感受着陈曦身上那浩瀚如星海、稳如不周山的圣威,又思及他所拥有的重重底牌,心中的疑虑竟渐渐被一股热血豪情所取代。 是啊,如今的辽王,已是儒圣!是勾陈大帝!是文庙第三圣!何必再畏首畏尾? 李绩率先拱手,战意昂扬:“王爷圣明!末将愿为先锋,直扑北冥!” 程咬金哇哇大叫:“俺老程的斧头早就饥渴难耐了!去那冰疙瘩老家,砍他个七进七出!” 王玄策亦是激动道:“属下立刻调动所有北冥情报,绘制最新海图与魔气分布图!”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羽扇定住,沉声道:“亮,这就调整所有后勤预案,确保大军远征北冥之需!并立刻以勾陈帝印沟通天庭斗部,请其予以星路支援与魔气监测!” 赵公明抚掌大笑:“妙!妙啊!这才痛快!陈兄放心,物资流转、气运监控包在我身上,绝不让那老魔头用半点盘外招!” 整个节度使府瞬间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以最高效率运转起来。 陈曦见众人心气已提,微微颔首:“甚好。各部依令行事,给你们一日时间准备。一日后,我要看到一支能直插北冥心脏的精锐力量整装待发!” “诺!” 众人轰然应命,各自匆匆离去。 陈曦又对赵公明道:“赵兄,还需劳你一事。” “但说无妨!” “请以财神神通,尽可能遮蔽我辽东气运流动,尤其是大军调动之迹象,制造我等仍在固守的假象。能否瞒过那老魔头感知,至关重要。” 赵公明面色一肃:“此事不易,但可一试!那老魔头注意力多半集中在海眼潮汐与天道反噬上,我或可趁机扰乱天机片刻!” “有劳!”陈曦拱手。 赵公明化作金光遁入虚空,施展神通去了。 安排既毕,陈曦一步踏出,回到静室之内。 虽决定已下,然北冥之行,凶险异常,面对一尊准圣中期的混沌魔神分身,哪怕其受压制,也绝非易与之辈。 他需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巅峰,并彻底熟悉儒圣中期的一切伟力。 静室之门缓缓闭合,重重禁制光华流转,隔绝内外。 陈曦盘膝坐下,并未立刻搬运周天,而是首先将心神沉入文宫之中。 成就儒圣之后,文宫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宫阙化为了一片无垠的星空宇宙,中央一颗巨大的圣心缓缓跳动,如同星辰核心,每一次搏动都引动周身浩然正气与外界星辰之力、文明愿力共鸣。 圣心之上,代表着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八重道境光环已然圆满融合,化作一道包容万象、不断推演进化的文明光轮。 而在光轮之外,又新生出数道更加璀璨的法则光带:一是兵戈杀伐之气,呈玄黑之色,乃是执掌勾陈权柄、平定乱世所致;二是星辰轨迹,呈银白之色,乃是掌控周天星斗大阵之基;三是秩序锁链,呈金黄之色,代表着文庙位格与教化万方的责任。 “儒圣之力,在于言出法随,在于调动文明伟力,更在于……定义秩序!” 陈曦心念微动,圣心光芒大放。 他并未施展任何神通,只是轻声开口,如同制定律法: “此地,万邪不侵,万法不沾。” 言出法随! 静室之内的法则瞬间被改写! 一切不属于浩然正道的力量都被无声无息地排斥出去,空间变得无比稳固,仿佛自成一方绝对领域。 若有魔头在此,顷刻间便会被这纯粹的秩序之力净化瓦解。 “力量增长何止十倍……而且更加随心所欲。” 陈曦体会着这种掌控感,“对周天星斗大阵的感应也更加清晰了。” 他心念再动,周身穴窍仿佛化为了三百六十五颗主星,与九天星辰遥相呼应,磅礴的星辰伟力无需通过阵旗牵引,便可如臂指使地汇聚而来,在体内奔腾流转,却丝毫不伤及经脉,反而不断淬炼着圣躯。 “以身为阵……这才是勾陈大帝统御万星的真正用法。” 陈曦若有所悟。以往催动星斗大阵,还需借助阵旗外物,如今自身便可为阵眼,调动星辰之力的速度与威力暴增。 紧接着,他又引动识海中那得自系统的《周天星斗大阵详解阵图》,与自身感悟相互印证。 顿时,无数关于星辰运转、阵势变化、能量聚合的玄妙奥秘涌上心头,以往许多晦涩之处豁然开朗。 他甚至能推演出数种简化版大阵的布设方法,足以应对不同局面。 “有此阵在手,配合儒圣修为,足以困杀甚至重创准圣初期。若面对受天道压制的鲲鹏分身,胜算更大。” 最后,他沟通栖霞洞天。 洞天世界感应到主人的召唤,世界之力滚滚而来,扶桑木摇曳,洒落无尽光热,进一步巩固着他的修为,并为他提供着几乎无穷无尽的后备灵力。 “状态已至巅峰。” 陈曦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一切力量都已圆融掌控,再无滞涩。 他缓缓起身,一步踏出静室。 外界刚好过去一日。 辽城上空,气氛肃杀。 一支庞大的舰队已然集结完毕。 并非凡间楼船,而是书院工造科最新研制的破云、斩魔级灵能战舰,船体以百炼精钢混合星辰砂铸就,铭刻无数破邪符文与聚灵阵,以灵核驱动,风帆乃是固化后的云霞,速度极快,更能抵御极寒与魔气侵蚀。 舰队核心,是一艘格外庞大的旗舰,船首像正是一尊振翅欲飞的金乌,正是陈曦的座舰金乌号。 下方广场,五万精锐默然肃立。 其中三万乃是百战余生的辽东铁骑转化而来的星戈卫,身披星纹灵甲,手持破魔弩与斩妖剑,煞气冲霄。 另有两万则是书院培养的修士与格物弟子混编的格物道兵,擅长操纵各种战争法器与联合术法。 李绩、程咬金、王玄策等将领已披甲执锐,等候在侧。诸葛亮坐镇中军,调度全局。 赵公明自云端落下,对陈曦点头示意: “天机已暂时扰乱,北冥那边暂无异常反应。” 陈曦目光扫过眼前这支凝聚了他心血与如今大唐最强力量的军团,圣心微动,能清晰感受到他们身上那坚韧的战意与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 “诸位。” 陈曦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一人耳中,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北冥魔劫,关乎人族存续,文明兴衰。今日,吾等不再固守,将主动出击,直捣魔巢,斩妖除魔,护我洪荒!” “此战,必胜!” 没有过多的煽动,简单的几句话,却因他那儒圣威严与往日的算无遗策,瞬间点燃了所有将士的热血! “必胜!必胜!必胜!” 震天的怒吼直冲云霄,连辽城的积雪都被声浪震得簌簌落下。 “登船!” 命令一下,大军井然有序,化作道道洪流,涌入各艘战舰。 陈曦对诸葛亮颔首:“辽城与后方,便托付给先生了。” 诸葛亮躬身:“山长放心,亮必保万无一失。预祝山长旗开得胜,荡平魔氛!” 陈曦又看向赵公明:“赵兄,请与我同乘旗舰,随时监控战场气运。” “固所愿也!”赵公明笑道。 陈曦一步踏出,已落在金乌号旗舰舰首。 赵公明、程咬金、李绩、王玄策、子业等核心紧随其后。 “出发!目标,北冥海眼!” 第195章 决战 辽城上空,战云密布,灵能战舰引擎低吼,如同蓄势待发的洪荒巨兽,凛冽杀气冲散云霄,五万精锐鸦雀无声,唯闻旌旗猎猎,甲胄森然。 陈曦立于金乌号舰首,青衫之外已覆上一层星辉流转的勾陈帝铠,目光如电,遥指北冥。 身后赵公明、程咬金、李绩等人皆屏息凝神,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挥师北上,直捣魔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方天际,忽有一道赤金流光破空而来,其速之疾,竟丝毫不逊于赵公明这等金仙遁光,更奇的是,那流光之中,并无凌厉杀伐之气,反透着一种温暖祥和、却又内蕴无尽灼热的独特道韵,仿佛一轮移动的小太阳,其所过之处,连辽城上空的肃杀寒意都被驱散了几分。 流光瞬息即至,悬停于舰队前方,光芒收敛,现出一位身着朴素僧衣脚踏草鞋头戴斗笠的枯瘦老僧。 老僧面容愁苦,眼神却清澈如赤子,手中持着一串乌木念珠,周身并无强大威压显露,却自然而然地成为天地焦点,仿佛与周遭万物融为一体,玄妙异常。 “乌巢禅师?” 陈曦眸光微动。 乌巢禅师双手合十,朝着陈曦微微一礼,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阿弥陀佛。老衲感应北冥魔气滔天,劫数将至,更感知故人气息躁动,特来叨扰,望乞王爷勿怪。” 乌巢禅师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无尽虚空,落在了那极北冰洋深处,愁苦的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有追忆,有痛楚,更有压抑了万古的刻骨恨意。 他缓缓摘下斗笠,露出光洁头顶,其上并无戒疤,反而隐约可见一道黯淡却玄奥的太阳神纹。 “禅师此来,是为复仇?”陈曦直接问道。 乌巢禅师眼中猛地迸射出骇人精光,那愁苦之色瞬间被滔天恨意取代:“复仇?不错!贫僧忍辱万载,苟且偷生,等的便是今日!” 他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蕴含着无尽怨毒:“当年巫妖决战,本是两败俱伤之局。然则,若非那卑鄙无耻的鲲鹏老贼,在最后关头突然反水,趁我父皇与叔父力战祖巫、油尽灯枯之际,突然偷袭,夺走父皇伴生至宝河图洛书,致使周天星斗大阵瞬间崩溃,我父皇与叔父岂会……岂会双双陨落?!我妖族天庭岂会顷刻崩塌?” “鲲鹏老贼!窃取河图洛书,背叛天庭,乃我妖族覆灭之罪魁祸首!此仇此恨,倾北冥之水亦难洗刷!” “贫僧隐忍至今,便是算定这老魔头必有彻底复苏融合魔神真身之日!亦是他与河图洛书联系最为紧密却也是最为脆弱之时!唯有此时,方能有机会夺回至宝,诛杀此獠,告慰父皇与叔父在天之灵!” 他猛地看向陈曦,目光灼灼:“王爷,您身负叔父混沌钟气机,掌周天星斗大阵,更已成儒圣,得勾陈之位,乃天道所选应对此劫之人!贫僧愿倾尽残生之力,助王爷平定北冥,只求手刃老贼,夺回河图洛书!” 话音落下,他周身那平和的气息骤然一变,一股凌厉霸道、灼热焚天的太阳真火气息冲霄而起,虽其修为似乎因万载隐忍并未恢复至巅峰,仅堪堪摸到准圣门槛,但其力量本质却无比纯正高贵,带着洪荒皇族的威严! 陈曦目光与陆压对视,瞬间明悟其决绝之心。 “善!” 陈曦毫不犹豫,沉声道,“禅师之仇,亦是北冥之祸源。今日,便让我等联手,彻底了结这桩万古公案!河图洛书,合该物归原主!” “多谢王爷!” 陆压再次躬身,这一次,带着无比的郑重与决然。他身形一动,已落于金乌号之上,站在陈曦身侧,目光死死盯住北方,周身太阳真火隐现,将周遭空间都灼烧得微微扭曲。 至此,讨伐北冥的阵容再无短板! 陈曦为主帅,儒圣中期,执掌星斗大阵、勾陈权柄; 赵公明为辅,监控气运,统筹后勤; 陆压为尖刀,仇恨如火,直指鲲鹏; 更有李绩、程咬金等猛将统御大军,诸葛亮坐镇后方! “全军听令!” 陈曦声音如同九天惊雷,传遍舰队,“目标,北冥海眼!出发!” 轰隆隆! 数以百计的灵能战舰同时启动,庞大的船身撕裂云层,化作一道道流光,裹挟着滔天杀气与璀璨星辉,如同逆行的流星雨,直奔那极北苦寒之地而去! 舰队速度极快,穿越云海,掠过冰原,下方山河急速倒退。 越往北,气温越是酷寒,天色愈发昏暗,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淡淡的魔气,令人心神不宁。 然而舰队周身有星斗大阵之力庇护,更有陈曦儒圣领域笼罩,魔气难以侵入分毫。 途中,偶尔遇到小股被魔化的飞行妖兽,尚未靠近,便被舰首的破魔弩炮射出蕴含浩然正气的光矢,轻易净化洞穿。 赵公明立于陈曦身旁,手中不断掐算,监控着气运流向,忽然开口道: “敖溟传来讯息,北海眼魔气沸腾已达顶点,潮汐即将爆发!那老魔头的气息正在疯狂攀升,试图冲击封印!” 陆压眼中恨意更浓:“他正在强行融合魔神真身,并试图彻底炼化河图洛书!此刻正是他最专注,亦是最无法分心他顾之时!” 陈曦颔首,心念一动,勾陈帝印浮现头顶,与周天星辰感应。 “加速!星辉引路,直抵核心!” 嗡! 舰队速度再次暴涨,仿佛融入了星光之中,进行着短距离的空间跳跃,不过片刻功夫,前方景象已然大变! 不再是单调的冰原,而是一片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浩瀚冰洋! 冰洋之上,飓风呼啸,卷起万载玄冰,其中却夹杂着令人作呕的魔气与血腥味。 而在冰洋的最中心,一个巨大无比、仿佛通往九幽地狱的漩涡正在疯狂旋转! 无数被魔化的巨大海兽如同潮水般从漩涡中涌出,嘶吼着扑向四面八方。 更有一道道粗大的、粘稠如油的魔气光柱从漩涡中喷薄而出,射向苍穹,试图污染星辰,连接那冥冥中的混沌魔域! 这里,便是北冥海眼! 妖师鲲鹏的巢穴所在! 而此刻,海眼边缘,一座由黑色冰骨构筑的宫殿正亮起微弱的防御光华,敖溟率领着残存的、尚未完全魔化的北冥水族,正在艰难地抵挡着从海眼中心冲出的、彻底疯狂的魔化海兽的冲击,显然已到了极限。 “敖溟撑不住了!”李绩沉声道。 陈曦目光冰冷,毫无波动:“星戈卫,格物道兵,出击!清剿外围魔物,接应敖溟部!” “得令!” 程咬金怒吼一声,率领三万星戈卫如同离弦之箭,乘着小型突击舰,冲向魔物浪潮! 后方,两万格物道兵联手施法,无数闪烁着符文光辉的破魔炮弹、浩然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精准地落在魔物最密集之处,炸开漫天净化之光! 大战瞬间爆发! 陈曦则看也不看外围战场,目光死死锁定那海眼最深处那团蠕动的黑暗。 他的神念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庞大、冰冷、贪婪、正在不断攀升的意志,即将完成最后的融合! “鲲鹏!” 陈曦的声音如同审判,响彻整个北冥冰洋: “你的末日,到了!”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金乌号,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同时亮起,勾连诸天星辰! “周天星斗,听吾号令!镇!” 轰! 三百六十五面星光璀璨的主星旗虚影自他体内冲天而起,瞬间布成一座笼罩万里的旷世大阵! 无尽星力自九天垂落,化作实质般的星辰光柱,狠狠地砸向那北海眼核心! 几乎同时,陆压长啸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金色长虹,直扑海眼! “鲲鹏老贼!纳命来!还我河图洛书!” 就算是赵公明,此前虽在封神之战中,与这陆压有仇,但在此刻,却也是放在了一边,一起冲了上去! 第196章 斩鲲鹏 北冥冰洋,魔气滔天,星辉与魔光激烈碰撞,将这片永恒黑暗的海域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末日战场。 周天星斗大阵轰然运转,三百六十五道粗大无比的星辰光柱自九天垂落,如同天罚之矛,狠狠刺入那疯狂旋转的北海眼漩涡! 轰隆隆——! 星辰伟力与那粘稠如墨、冰冷死寂的玄冥魔气猛烈对撞,发出足以撕裂神魂的恐怖轰鸣! 无数刚从海眼冲出的魔化海兽,在这两股极致力量的碾压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化为齑粉,被净化成最原始的粒子消散。 漩涡的旋转为之一滞,那喷薄而出的魔气光柱也明显黯淡了几分。 “吼!!!” 海眼最深处,那团庞大无比、蠕动着的黑暗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这咆哮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恐怖冲击,充满了被冒犯的暴怒与冰冷的杀意! “蝼蚁!安敢扰本座圣驾!” 漆黑的海水猛然向两侧排开,一只巨大到无法形容、覆盖着幽暗鳞甲的利爪,猛地从海眼深处探出,朝着悬于阵心的陈曦狠狠抓来! 那利爪所过之处,空间冻结、崩碎,时间流速都变得混乱不堪,恐怖的魔神之威仿佛要将整个星斗大阵连同陈曦一起捏碎! “妖师鲲鹏!你的时代早已结束了!” 陈曦目光冰冷如万载玄冰,面对那足以捏碎星辰的魔爪,竟不闪不避,向前踏出一步,周身儒圣伟力与星辰之力轰然爆发! “言出法随:此爪,当崩解!” 浩荡磅礴的文明秩序之力随着他的话语奔涌而出,如同无形的天地律令,瞬间作用在那魔爪之上! 咔嚓!咔嚓! 那坚逾神金的魔神利爪,表面竟瞬间布满了无数裂纹,仿佛被亿万钧巨力从内部破坏,前冲之势骤然停滞,甚至有崩碎倒卷的迹象! “嗯?言出法随?人道秩序之力?竟能伤我魔神之躯?” 海眼深处传来鲲鹏惊疑不定的怒吼,显然没料到陈曦的法则之力竟如此诡异霸道。 “不止能伤你,今日更要斩你!” 陈曦得势不饶人,并指如剑,引动周天星斗大阵最强变化! “星辰为剑,斩妖除魔!落!” 嗡——! 大阵之内,万千星辰光芒急剧闪烁,无尽星力汇聚成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无数微小星辰压缩而成的璀璨剑罡,带着撕裂混沌、重定地水火风的无上锋锐,朝着那受创的魔爪悍然斩落! 与此同时,陆压所化的金色长虹也已杀到海眼边缘,他根本不去管那魔爪,目标明确至极,双手掐动古老法诀,周身太阳真火燃烧到极致,化作一轮微缩的、却无比炽烈的煌煌大日! “焚天煮海!太阳真炎,净灭万邪!老贼,滚出来!” 他咆哮着,将那轮压缩到极点的大日狠狠砸向海眼深处那团蠕动的黑暗核心! “小乌鸦!你也敢来送死!正好吞了你的本源,补全吾之太阳法则!” 鲲鹏怒吼,海眼之中猛地掀起万丈魔浪,一道由纯粹玄冥真水与混沌魔气凝聚而成的漆黑水龙卷冲天而起,迎向陆压的太阳真火! 嗤——!!! 极致的寒冰与极致的炽热碰撞,爆发出弥漫万里的恐怖蒸汽,能量风暴撕碎一切,连空间都被蒸发又冻结,循环往复,形成一片死亡绝域! 陆压身形剧震,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显然吃了亏。他修为毕竟未复巅峰,面对全力催动魔神之力的鲲鹏,正面硬撼极为吃力。 但他眼中疯狂更甚,不管不顾,再次催动本源,疯狂攻击:“老贼!今日必杀你!” 另一边,陈曦凝聚的星辰剑罡已狠狠斩落! 噗嗤! 那布满裂纹的魔爪终究未能挡住这汇聚了周天星斗之力的一剑,被硬生生从中斩断! 大股大股漆黑恶臭的魔神之血喷洒而出,落入冰洋,竟将万里海域瞬间染黑冻结,滋生出更多扭曲的魔物! “啊!痛煞我也!你们都要死!” 鲲鹏彻底暴怒,断爪之痛与融合进程被打断的反噬让他陷入了疯狂! 整个北海眼彻底沸腾! 那团核心的黑暗猛然膨胀了数倍,一张模糊不清、却巨大无比、充斥着无尽贪婪与怨毒的面孔在魔气中若隐若现!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恐怖十倍的吸力自海眼深处爆发开来! 不仅吞噬光线,更开始疯狂吞噬空间、灵气、甚至众人的法力与神魂力量! 周天星斗大阵的光芒竟被拉扯得扭曲起来,垂落的星力光柱变得不稳定,大阵运转瞬间滞涩! “不好!他在强行吞噬星辰之力,加速融合!不能让他得逞!”赵公明脸色一变,急忙催动神通,试图稳定周边气运,隔绝吞噬之力,却收效甚微。 无数魔化海兽如同失去了理智,更加疯狂地扑向外围的星戈卫和敖溟部众,战场瞬间压力倍增。 “陈曦!助我!” 陆压嘶吼着,他被那吞噬之力牢牢吸住,难以挣脱,太阳真火明灭不定。 局势瞬间逆转! 陈曦眉头紧锁,感受到那恐怖的吞噬之力甚至开始影响他的圣心运转。 “鲲鹏本体乃是混沌魔神,天赋便是吞噬!必须打断他!” 他心念电转,瞬间做出决断。 “周天星斗,变阵!星锁囚笼!” 他双手结印,圣心疯狂跳动,勾陈帝印光芒万丈! 漫天星辰轨迹骤然改变,那垂落的星力不再攻击,而是化作无数道晶莹璀璨、铭刻着玄奥符文的星辰锁链,如同蛛网般层层叠叠地缠绕向海眼核心的那团黑暗,试图将其束缚、封印! “哼!徒劳的挣扎!在本座的吞噬大道面前,一切能量皆为资粮!” 鲲鹏狂笑,吞噬之力更盛,那些星辰锁链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能量被其疯狂汲取,反而助长了其魔威! “就是现在!” 陈曦眼中猛地爆射出刺目精光,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等待鲲鹏将大部分心神用于吞噬星辰锁链,最为得意忘形的刹那! 他猛地一拍额头! 文宫之内,那枚得自扶桑木真灵的、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混沌钟气机,被他一口气彻底引爆!并以自身儒圣精血与文庙气运疯狂滋养催动! 当!!! 一声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蕴含着至高无上镇压鸿蒙道韵的钟鸣,猛然间自陈曦体内爆发开来,响彻整个北冥,响彻三十三天,响彻诸天万界! 虽然微弱,但其蕴含的那丝开天至宝的本源道韵,对于正在疯狂吞噬星辰之力、试图融合魔神真身的鲲鹏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 “混沌钟?!不可能!!!” 鲲鹏那庞大的魔躯猛地一僵,吞噬之力出现了瞬间的凝滞,那张模糊的巨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贪婪而又夹杂着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惧! 他对混沌钟的渴望与执念,深入骨髓!这瞬间的失神,是致命的! “陆压!” 陈曦暴喝! 无需多言,陆压早已等待多时! 他趁着吞噬之力稍减的千分之一刹那,燃烧了剩余的大部分本源精血,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太阳金焰,不是攻向鲲鹏,而是狠狠撞向了那悬浮于鲲鹏魔躯之上、正不断洒落道道水波般光华助其融合魔神真身的——河图洛书! “父皇!叔父!英灵佑我!” 砰!!! 太阳金焰与河图洛书轰然碰撞! 没有惊天爆炸,那件先天灵宝猛地剧烈震颤起来,其上传出仿佛悲鸣般的嗡响,洒落的光华瞬间混乱! 河图洛书本就是帝俊伴生至宝,内含帝俊真灵印记,虽被鲲鹏强行炼化万载,却从未真正臣服! 此刻受到陆压这嫡系血脉以本源精血引动帝俊残留印记的冲击,瞬间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反应! “不!!!” 鲲鹏发出了惊恐至极的怒吼,他感觉自身与河图洛书的联系正在被强行切断,更可怕的是,失去了河图洛书的调和与镇压,他体内那尚未完全融合的魔神真身力量瞬间失去了控制,与他本身的元神发生了最剧烈的冲突反噬! 噗!!! 庞大的魔躯之上,猛地炸开无数个巨大的血洞,漆黑恶臭的魔神之血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融合进程被强行中断,甚至开始倒流! “天道!此时不罚,更待何时?!” 陈曦仰望苍穹,声如道喝,以勾陈大帝之位格,引动天庭气运,沟通天道法则! 轰咔——!!!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三十三天外,无尽混沌之中,一道粗大无比、呈紫金色的混沌灭世神雷,无视了时空距离,骤然劈落! 其目标,直指那因融合失败、力量失控而暴露在天道法则之下的妖师鲲鹏! 天道,早已不容这意图颠覆秩序的混沌魔神! “不——!!!” 鲲鹏发出了绝望而不甘的咆哮,拼命想要催动河图洛书抵挡,然而宝物反噬,自身力量冲突,根本无法有效防御! 混沌神雷精准地劈入北海眼核心,狠狠灌入鲲鹏那庞大的魔躯之内! 滋啦啦——! 无尽的毁灭雷霆之力疯狂破坏着魔神之躯,净化着那污秽的魔魂! “啊!!!”鲲鹏的惨叫响彻寰宇,魔躯在雷霆中寸寸崩解,蒸发! “就是现在!周天星斗,终极一击!星辰寂灭!” 陈曦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汇聚所有星力,融合自身儒圣法则与勾陈权柄,化作一道凝聚到极点、仿佛蕴含着宇宙终结、万物归墟意境的灰蒙蒙的光柱,紧随着混沌神雷,给予鲲鹏最后一击! 陆压也咆哮着将最后的力量化作一柄太阳真火剑,狠狠刺向鲲鹏魔魂核心! 赵公明摇动落宝金钱虚影,扰乱残存的魔气护持! 敖溟更是趁机带领部下疯狂攻击那些失控的魔化海兽! 内外交攻,天道神罚! 在三界无数大能震撼的注视下,那不可一世的、曾掀起洪荒大劫的妖师鲲鹏,其庞大的魔躯最终在无尽的痛苦与不甘中,彻底崩解、湮灭! 唯有一道残缺虚弱的魔魂尖啸着试图逃窜,却被陈曦早已准备好的紫金红葫芦对准,一股吸力发出。 “鲲鹏,还不伏诛!” 咻! 那残魂毫无反抗之力,被收入葫芦之中,镇压起来。 其失控的魔神真身之力与河图洛书,则被陆压拼命引导掌控。 北海眼失去了核心,魔气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涌,又被周天星斗大阵与天道余威迅速净化。 弥漫北冥万古的阴霾与魔气,开始缓缓消散。 阳光,时隔万载,第一次真正洒落在这片极寒冰洋之上。 战场,渐渐恢复了平静。 所有幸存者,都望着那海眼深处逐渐平息的漩涡,以及独立虚空、周身星辉与圣光交织的青衫身影,满脸的难以置信与劫后余生的狂喜。 赢了? 纵横上古,令三界色变的妖师鲲鹏,就这样……被斩了? 陈曦缓缓收起神通,脸色微微苍白,气息略有浮动,显然消耗巨大。 但那双眸子,却越发深邃明亮。 他抬手,那光芒略显黯淡的河图洛书飞向陆压。 “禅师,物归原主。” 陆压接过至宝,身躯颤抖,望着陈曦,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复杂,最终化作深深一揖:“陆压……拜谢陛下成全之恩!此恩永世不忘!妖族,欠陛下一个天大的因果!”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狼藉却重现光明的战场,扫过那些激动万分的将士,最后望向蔚蓝的天空。 他知道,经此一战,他的名字,将真正震动三界,成为足以令各方巨头侧目的存在。 北冥之劫,至此终焉。 而他的路,还在脚下延伸。 第197章 天降功德 北冥冰洋之上,万古魔氛一朝散尽。 天光破云,如金沙洒落,映照于刚刚经历浩劫的冰洋之上,折射出璀璨辉光。 那深不见底、吞噬了无数生灵的北海眼,此刻漩涡渐平,虽仍深邃,却不再喷吐魔气,只余下些许尚未完全净化的混沌能量,如同巨兽垂死的喘息,缓缓沉浮。 战场一片狼藉,破碎的玄冰、魔物的残骸、战舰的碎片四处漂浮,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大战的惨烈与恢宏。 星戈卫与格物道兵正在李绩、程咬金的指挥下,结阵清扫着残余的魔化海兽,救治伤员。 敖溟亦率领着惊魂未定的北冥水族,收敛部众,看向陈曦的目光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愈发的敬畏。 陆压手握光芒略显黯淡却已然温顺的河图洛书,身躯因激动与虚弱而微微颤抖,望着陈曦,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深深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公明拂去袍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带着惯有的爽利笑容,眼神深处却难掩震撼,摇头叹道: “好家伙……真斩了……陈兄,不,帝君陛下,您这回可是捅破天了……” 陈曦独立虚空,周身星辉与圣光缓缓内敛,脸色微显苍白,气息亦有些浮动。 接连催动周天星斗大阵、言出法随、乃至最终引爆混沌钟气机引动天道神罚,对他而言消耗亦是巨大。 然其眸光清亮,映照着初生的天光与无垠冰洋,愈发深邃难测。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九天之上,那原本因大战而紊乱破碎的云层罡风,忽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平,瞬间变得澄澈通透!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无边、至公至正、温和却威严无匹的气息,如同潮水般自无尽高远处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北冥,乃至更广阔的天地! 三十三天外,混沌深处,仿佛有大道纶音响起,玄奥莫测。 紧接着,无穷无尽、璀璨夺目、呈玄黄之色的光点如同亿万萤火,自虚无中诞生,汇聚成一道粗大无比、横贯天宇的功德金柱,轰然垂落! 其目标,直指刚刚平息战火的北冥冰洋,直指那斩灭魔劫的核心——陈曦! 那功德金光之浓郁、之精纯、之庞大,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光芒照耀之下,下方冰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发生机,被魔血污染的海水迅速净化澄澈,破碎的冰山开始重塑,甚至有些许耐寒的灵草于冰缝中顽强探出头来,散发出微弱却充满希望的灵光。 “天降功德!竟是如此浩大的开天功德!” 赵公明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羡慕。 陆压亦是抬头望天,感受着那玄黄功德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天道赞许,喃喃道: “斩灭混沌魔神遗祸,护持此界安宁,此乃补全天道之大功……合该有此厚赐……” 在无数道震撼的目光注视下,那浩瀚的玄黄功德金柱首先将陈曦彻底淹没! 陈曦只觉一股温暖浩瀚、却又不带丝毫强制性的磅礴能量涌入体内,瞬间抚平了所有消耗与暗伤,圣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起来,文宫之内紫气浩荡三万里,那刚刚稳固的儒圣中期修为竟开始疯狂攀升,直逼中期巅峰! 更奇妙的是,这功德之力并不仅仅提升力量,更仿佛是一种天道印记,加深了他与这片天地法则的联系,使得他对格物之道、对星辰运转、对文明秩序的感悟呈几何倍数增长,以往许多晦涩之处豁然开朗。 他甚至感觉,自己言出法随的权柄,在这功德加持下,似乎变得更加顺畅,威力更强! 这功德,不仅是奖励,更是认可与赋能! 与此同时,功德金柱并非独厚陈曦,而是化作数十道稍细一些的光柱,精准地分落向参战的每一份力量。 陆压得到了一道仅次于陈曦的粗大光柱,融入其身。他浑身剧震,那因燃烧本源而留下的暗伤与虚弱瞬间恢复,修为不仅尽复旧观,甚至因执掌河图洛书、了却执念、得功德之助,那卡了万载的准圣门槛竟轰然洞开,一举踏入准圣初期!周身太阳真火变得内敛而深邃,气息愈发威严。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全新力量,眼中闪过一丝恍惚,随即化为无比的坚定,再次向陈曦的方向郑重一礼。 此恩,重于泰山。 赵公明也得了一道功德金光,融入其财神神格之中,周身宝光愈发璀璨,那落宝金钱的虚影都凝实了几分,显然得了天大好处,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沾光了沾光了!老赵我这次投资真是血赚!” 李绩、程咬金、王玄策乃至下方所有参战的将士,皆被或粗或细的功德金光笼罩。 将士们身上的伤势瞬间痊愈,损耗的元气尽数补充,修为瓶颈纷纷松动突破,更有一股明悟涌上心头,对日后修行之路大有裨益。军阵煞气之中,竟隐隐带上了一丝功德金光,可谓脱胎换骨。 敖溟及其麾下幸存的水族亦分得一杯羹,不仅抵消了魔气侵蚀,修为亦有精进,看向陈曦的目光更是死心塌地。 就连远在辽城调度后勤的诸葛亮,乃至大唐境内所有因北冥魔劫平息而受益的生灵,冥冥中都感觉到一丝气运加持,心神安宁。 天道至公,功过分明。 此番功德之巨,影响之广,堪称封神之后首见! 整个三界,为之失声! 九天凌霄宝殿。 昊天镜清晰地映照出北冥那浩荡的玄黄功德景象。 满殿仙神鸦雀无声,一个个目瞪口呆,望着镜中那被功德金光笼罩、气息不断攀升的青衫身影,脸上写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良久,太白金星方才抚须长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斩灭鲲鹏,消弭魔劫,引动如此开天功德……此子……不,勾陈陛下之功绩,已远超寻常四御矣……” 玉帝端坐龙椅,面色沉静,眸光深处却似有亿万星河流转,最终化作一声意味难明的轻叹:“善。” 只是握着琉璃盏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几分。 西方灵山,大雷音寺。 八宝功德池水无风自动,泛起阵阵涟漪。 如来佛祖缓缓睁开双眸,望着东方,口宣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魔劫消弭,苍生之幸。陈曦施主功德无量,儒圣之道,竟刚猛如斯,慈悲亦如斯。” 座下诸佛、菩萨、罗汉皆面露惊容,低声议论。 地仙之祖镇元子立于人参果树下,遥望北冥,抚掌赞叹: “壮哉!以凡人之躯,行圣人之事,挽天倾于既倒!五庄观,当贺之。” 北俱芦洲妖氛深处,几道古老而强横的意念相互碰撞,皆带着震惊与深深的忌惮。 幽冥地府,轮回盘微微转动,平添几分祥和之气。 天外天,火云洞、大汉神庭……一道道目光聚焦于此,意味各异。 陈曦之名,经此一役,已真正声震三界,不再是潜力新秀,而是足以与各方巨擘平等对话、甚至令其侧目的擎天巨擘! 北冥冰洋上,浩大的功德金雨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方才缓缓消散。 天地复归清明,然而此地方圆万里的灵气却因功德洗礼而变得异常充沛祥和,竟隐隐成了一处新的福地雏形。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玄黄之色一闪而逝,气息渊深似海,已然稳固在儒圣中期巅峰,距离后期亦只有一步之遥!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与清晰的天道感应,心念微动,看向那已然平息的北海眼。 “敖溟。” “仆在!”敖溟立刻上前,恭敬无比。 “即日起,由你镇守北冥海眼,疏导残余混沌之气,净化魔氛,监察此地,不得有误。一应资源,可由辽城调拨。” “仆遵旨!定不负主人重托!”敖溟激动应下,镇守此地虽是责任,却也是莫大机缘。 陈曦又看向陆压:“禅师,今后有何打算?” 陆压神色复杂,看了一眼手中河图洛书,又望了望这片冰洋,沉声道:“北冥乃我妖族旧地,亦是我伤心之地。贫僧欲借此功德,于此地开辟一道场,一则净化残余,二则……守着我父皇与叔父最后陨落之地,三则……”他看向陈曦,语气诚恳,“陛下若有差遣,贫僧万死不辞。” 陈曦颔首:“如此甚好。北冥安定,亦需强者坐镇。” 最后,他目光扫过整个战场,声音清朗,传遍四方: “此战,众将士用命,功勋卓著!所有伤亡,厚加抚恤;所有功绩,详细记录,待回师辽城,论功行赏,绝不吝啬爵禄财帛!” “万岁!王爷万岁!陛下万岁!” 劫后余生的将士们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浪滚滚,冲散所有阴霾。 赵公明凑过来,低声道:“陛下,此间事了,是不是该回师了?您这闹出的动静太大,恐怕天庭那边,还有不少后续等着您呢……” 陈曦望向南方,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空间,看到了长安,看到了辽城,看到了那纷繁复杂的局势。 他缓缓点头。 “传令,班师。” “回辽城。” 舰队再次起航,承载着胜利与荣耀,沐浴着未散的功德余晖,驶离这片重归平静的冰洋。 阳光洒落在青衫之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陈曦知道,斩灭鲲鹏并非终点,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三界这盘大棋,他已落子,并且,再也无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前方,还有更广阔的天空。 第198章 李二密诏 金乌号劈开云浪,引领着得胜之师,自北冥那冰寒彻骨魔气散尽的空域,一路向南。 舰队穿梭于云海之间,速度极快,然其势却与去时截然不同。 去时,是利剑出鞘,杀气盈霄,携一往无前之决绝。 归时,则是宝刃归匣,光华内蕴,带威震寰宇之沉凝。 舰身之上,残留的星辉与尚未彻底散去的玄黄功德之气交织流淌,映照得每一艘战舰都如同神金铸就,煌煌不可直视。 甲板之上的将士,虽经苦战,却个个精神抖擞,气血旺盛,眸中精光湛然,周身隐隐有功德金光流转,气息比出征前普遍强盛了一大截,军阵肃穆之间,自有一股令邪魔退避的凛然正气。 陈曦独立舰首,青衫依旧,神色平静。周身那因功德加持而暴涨的力量已彻底收敛,儒圣中期巅峰的修为圆融无瑕,看似与寻常文人无异,然其眸光开阖间,自有文明演进、星辰生灭之象,仿佛一念可定山河秩序,一言可决万民生息。 北冥斩魔的滔天伟业,于他而言,似乎只是做了一件份内之事,云淡风轻。 赵公明在一旁,时不时打量陈曦,眼中羡慕与惊叹之色犹未散去。 “啧啧,帝君此番可是得了大造化。那天道功德,老赵我看着都眼热得很呐。如今你这修为,怕是直追那些积年的老牌准圣了。再加上文庙第三、勾陈权柄、星斗大阵……这三界之内,能与你扳手腕的存在,怕是屈指可数了。” 陈曦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力量终是外物,唯道心恒久。此番能成事,亦赖诸位同心,天道眷顾,运气使然。”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赵公明笑道,旋即又压低声音,“不过帝君,经此一役,您可是真正名动三界,入了各方巨擘之眼。日后,怕是少不了诸多牵扯与试探。天庭那边,陛下虽倚重,然帝王心术……嘿嘿,总之,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陈曦颔首:“多谢赵兄提点,曦省得。” 他目光投向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大地。 越过苦寒的北境,大地渐渐染上绿意,农田阡陌纵横,村庄炊烟袅袅,一片生机勃勃。 偶尔能看到新修的宽阔驰道之上,有驮着货物的机关兽或加持了神行符的车队奔驰往来;远处的矿场,传来有节奏的轰鸣声,那是书院新研制的采矿法器在作业;天空之中,除却巡弋的灵禽,间或还能看到闪烁着符文光芒的运输飞舟,往返于各大城镇之间。 格物之道,已然深刻改变了这片土地的面貌。 “看来,我们不在这些时日,辽东并未停滞不前。”陈曦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 赵公明也啧啧称奇:“早就听闻王爷……帝君您治下,辽东乃是人间乐土,百工兴盛,物阜民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气象,这生机,比许多仙家福地都要令人舒畅。” 舰队速度极快,不过半日功夫,辽阔的辽城已遥遥在望。 如今的辽城,规模比陈曦离去时又扩大了近一倍,城墙高厚,符文隐现,巨大的防护光罩如同倒扣的琉璃碗,在阳光下流转着七彩光华。 城内建筑鳞次栉比,街道宽敞整洁,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喧嚣鼎沸之中透着井然的秩序。 更引人注目的是,城市东南区域,那一片占地极广、楼阁巍峨、散发着浓郁书香与灵机波动的建筑群,独秀书院辽东总院。 书院上空,才气灵光冲霄而起,呈赤、金、青、白诸色,交织成华盖状,隐隐有朗朗读书声与器物锻造轰鸣声传出,气象万千,竟丝毫不逊于一些大宗门的山门。 而在城北,巨大的港口已然建成,泊位林立,桅杆如林,无数大小船只进出繁忙,其中不乏来自南方甚至海外的商船,显是海贸也已兴旺发达。 舰队归来,早已惊动辽城。 并未戒严,反而城门大开,无数百姓自发涌上街头、登上城楼,翘首以盼。 当看到那支沐浴着淡淡星辉与功德的舰队出现在天际时,震天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开来! “王爷回来了!” “是王爷得胜归来了!” “万岁!辽王万岁!” 人们挥舞着手臂,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崇敬。 北冥大胜的消息,早已通过特殊渠道传回,此刻亲眼见到王者归来,怎能不激动? 诸葛亮早已率领留守文武官员,于城外十里亭迎候。 见到舰队降落,陈曦身影出现,诸葛亮当先躬身行礼,声音虽平静,却难掩激动: “恭迎山长得胜凯旋!北冥荡魔,功在千秋,亮与辽城上下,与有荣焉!” 身后众官员齐声附和,声震四野。 陈曦上前扶起诸葛亮:“有劳先生镇守后方,调度粮草,稳固根基,此战之功,亦有先生一半。” 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不少新面孔,气息精干,显然是近期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吏,心中更是满意。 “诸位辛苦,且回城再叙。” 大军入城,自有李绩、程咬金去安排犒赏、休整事宜。 陈曦则与诸葛亮、赵公明等人直接回到节度使府。 府内一切如旧,却更添几分威严气象。 稍作安顿,陈曦便问起他离去后辽东各项事务。 诸葛亮羽扇轻摇,从容禀报: “回山长,北境已彻底平静,敖溟定期传来讯息,北海眼魔气日渐稀薄,并无异动。各边镇防务已恢复常态,部分区域甚至开始试探性向北探索,开辟新的矿脉与猎场。” “高句丽故地,移民屯垦已见成效,新设三州十七县运转良好,汉化推行顺利,科举之下,已有不少原高句丽贵族子弟入书院学习,心向我朝。驻军轮换有序,并无叛乱发生。” “扶桑诸岛,银矿开采已完全步入正轨,产量稳定。工坊林立,不仅能锻造军械,如今所产民用铁器、琉璃、海盐等,已远销南洋。扶桑遗民安置妥当,推行唐语唐文,效果显著。水师基地已然建成,足以掌控东北海疆。” “至于辽城及辽东本镇,”诸葛亮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格物之道愈发深入人心,工造科院近日又有突破,改良了飞舟引擎,降低了造价;农科院培育的新稻种,耐寒抗旱,产量又增一成;医学院联合丹院,研制出数种对付瘴气瘟疫的新药,已推广南方道州。” “商业更是繁荣,如今辽城已是北地最大的货物集散中心,通往长安、登莱、乃至西域的商路尽数打通,税赋充裕,库府充盈。” “书院如今有弟子三千余人,分设格物、经义、兵法、术算、医道、百工等科院。不少弟子已学有所成,或入仕地方,或进入工坊、军中效力,甚至有人自行钻研,弄出了些有趣的小发明。各地分院也已筹建,教化之兴,前所未有。” 听着诸葛亮的汇报,陈曦频频点头。 他离开不过数月,辽东这架庞大的机器非但没有停滞,反而在既定的轨道上飞速前行,各方面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呈现出一种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态势。 这无疑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局面。打天下易,治天下难。能将新拓之土如此快速有效地消化吸收,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国力与底蕴,诸葛亮居功至伟,也证明了他所推行的那套格物致用、重视实学的理念是正确的。 “好,甚好。” 陈曦面露欣慰,“有孔明在,我无后顾之忧。” 正说话间,门外亲卫来报:“王爷,长安来了天使,已至府外,称有陛下密旨。” 陈曦与诸葛亮对视一眼。 “宣。” 不多时,一名身着内侍服饰、面容精干、眼神沉稳的中年宦官在亲卫引领下步入厅堂,其气息凝练,竟有金丹修为,显然非寻常内侍。 宦官见到陈曦,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内侍省少监王德,奉陛下口谕,参见辽王殿下!” “王少监不必多礼,陛下有何旨意?”陈曦淡然问道。 王德站直身体,目光快速扫过一旁的赵公明和诸葛亮,略有迟疑。 陈曦道:“此间皆乃股肱之臣,但说无妨。” 王德这才压低声音道:“陛下口谕:北冥之事,朕已悉知。子川又立不世奇功,朕心甚慰,然亦有要事相商,关乎国运,甚为紧急。望子川见旨后,即刻动身,轻车简从,速返长安一叙。切记,勿要声张。” 口谕传达完毕,王德又补充道:“王爷,陛下特意嘱咐,此事干系重大,请王爷务必尽快成行。奴婢离京时,陛下已连续数日召见房相、杜相、李卫公等人密议,神色颇为凝重。” 厅内微微一静。 赵公明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诸葛亮羽扇轻摇,沉吟道:“北冥初定,陛下便急召山长回京,所议之事,恐非寻常边患或政事……” 陈曦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念头急转。 李世民并非沉不住气的君王,如此急切地召他回京,甚至要求勿要声张、轻车简从,显然不是为了一场庆功宴。 关乎国运? 如今大唐外部,北冥已平,高句丽、扶桑已定,西突厥近年来也算安分,虽有小患,却当不起关乎国运四字。 内部,经过贞观以来的休养生息,政治清明,国力日盛,似乎并无倾覆之危。 那会是什么? 忽然,陈曦想起一事。 他成就儒圣、引动文庙异象、乃至北冥斩魔降下浩大功德,动静可谓惊天动地。长安距离辽城虽远,但李世民身边亦有能人异士,必然早已感知。 莫非与此有关? 或是天庭敕封勾陈大帝之事,引发了某些连锁反应? 再联想到赵公明之前的提醒,以及天庭那微妙的态度…… “本王知道了。” 陈曦缓缓开口,对王德道,“有劳王少监奔波传讯。请回复陛下,陈曦安排一下辽东事务,不日便动身前往长安。” “是!奴婢这便返回复命!” 王德躬身行礼,在亲卫引领下退了出去。 厅内再次陷入沉默。 赵公明摸着下巴,嘿嘿一笑:“看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陛下这番急召,怕是宴无好宴。” 诸葛亮神色凝重:“山长,如今您身份特殊,既是大唐辽王,更是天庭勾陈大帝,文庙第三圣。一举一动,牵涉甚广。陛下此时相召,恐与近日种种异象及北冥之战后三界格局变动有关。不得不防。” 陈曦目光沉静,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关窍。 功高震主,古来有之。 虽然他并无二心,但如今他的实力、声望、权柄,确实已经达到了一个令帝王不得不慎重甚至忌惮的地步。 尤其还涉及天庭、文庙这等超然势力。 李世民是明君不假,但再英明的帝王,首先考虑的还是皇权的稳固与李唐的江山。 此番召见,是试探?是摊牌?还是真有难以决断的国之大计需要商议? 都有可能。 “无妨。” 陈曦忽然一笑,语气依旧从容,“陛下是明君,我乃唐臣,此心可鉴日月。既是有要事相商,那我便去一趟长安又何妨?” 他看向诸葛亮:“孔明,我走之后,辽东一切事务,依旧由你全权处置。稳守发展为主,诸事依律而行即可。” “亮明白。”诸葛亮躬身领命。 他又看向赵公明:“赵兄,可有兴趣随我去长安走一遭?也见识见识这人间帝京的风采。” 赵公明眼睛一亮,哈哈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正好也去看看,那位陛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有老赵我在,好歹能帮衬一二。” 陈曦点头:“如此甚好。子业。” “在。”阴影中,子业无声浮现。 “点一队精锐亲卫,准备飞舟,我们明日便动身。” “是。” 安排既毕,陈曦踱步至窗前,望向南方长安的方向,目光悠远。 长安风云,或许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 但无论前路如何,他自秉持本心,行稳致远。 该是他的,谁也夺不走。 不该是他的,他亦不强求。 但若有人想以大势压他,以权谋算计他……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那便看看,如今这三界,是谁的拳头更大,道理更硬。 第199章 回长安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一艘线条流畅、符文隐现的中型飞舟自辽城悄然升空,并未惊扰太多民众,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径直向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飞舟虽不及金乌号庞大威武,却也是书院工造科精心打造的青鸾级,速度极快,且内蕴空间阵法,装饰雅致而不失实用。 陈曦坐于主舱室内,手持一卷关于长安近期动向的密报,静静翻阅。 赵公明则好奇地打量着舱内那些融合了格物技巧与符文之法的精巧设置,啧啧称奇。 子业一如既往隐于暗处,气息全无。一队不过百人的亲卫皆是金丹好手,沉默地值守在各处。 此行轻车简从,正如李世民所要求。 飞舟穿越云海,下方山河大地飞速后退。越是靠近关中平原,人烟越是稠密,城镇村落星罗棋布,阡陌纵横,一派富庶景象,可见贞观之治下的盛世气象。 赵公明望着下方,感叹道:“这李二陛下,确是人中龙凤,将这凡间王朝治理得井井有条,气运之昌隆,远超历代。难怪能得天道眷顾,坐稳这天子之位。” 陈曦放下密报,目光亦投向窗外,淡然道:“陛下雄才大略,励精图治,方有今日盛世。然盛世之下,亦有隐忧,居安思危,方能长久。” 他心中清楚,李世民急召他回京,绝不仅仅是庆功或叙旧那么简单。 北冥之战的影响,以及他自身实力的飞跃,必然已经深刻触动了大唐权力结构的平衡,甚至影响了李世民对未来的布局。 飞舟速度极快,不过两日功夫,巍峨雄伟的长安城已遥遥在望。 作为当世第一雄城,大唐帝国的心脏,长安的规模远非辽城可比。 城墙高厚如龙盘虎踞,延绵百里,城内宫阙林立,坊市如棋,百万生民聚居于此,汇聚的庞大人道气运如同熊熊烈焰,直冲霄汉,即便相隔甚远,亦能感到那股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 然而,今日的长安城外,气氛却非同寻常。 距离城墙尚有数十里,飞舟便缓缓降低了速度。 因为前方的景象,让久经沙场的亲卫们都微微动容。 只见通往长安明德门的宽阔官道两旁,黑压压站满了迎候的人群! 并非普通的百姓围观,而是排列整齐、甲胄鲜明、旌旗招展的皇家禁军仪仗!金瓜钺斧,旌旗伞盖,依仗森严,绵延数里,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仪仗之前,更有众多身着紫袍、朱袍的朝廷重臣,以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为首,皆是神色肃穆,垂手而立。就连平日里极少露面、地位超然的李靖、秦琼等勋贵老将,也赫然在列! 更远处,无数长安百姓被维持秩序的兵士拦在后方,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喧哗之声如同海潮,即便在高空也能隐约听闻。他们翘首以盼,脸上洋溢着好奇、兴奋与无比的崇敬。 “万民伞……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这是迎接凯旋主帅的最高礼仪,甚至超越了亲王规制!”一名熟知礼仪的亲卫低声惊呼。 赵公明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嗬,好大的排场!李二陛下这是把迎接天帝的架势都搬出来了?看来对陈兄你,可是重视得很呐。” 陈曦面色平静,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如此高规格,乃至逾制的迎接,既是表达对他北冥之功的肯定与褒奖,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昭示与定位? 是在向天下人,乃至向某些超然的存在宣告,他陈曦,依旧是大唐的臣子,功勋再高,亦在帝王之下。 “降落吧,步行入城。”陈曦淡淡下令。 “是!” 青鸾飞舟缓缓降落在官道尽头,特意清理出的空地上。 舱门开启,陈曦当先步出,依旧是一袭青衫,并未穿着王袍或官服,神色从容,目光平和。 赵公明紧随其后,财神气度自然流露,宝光隐隐。子业如同影子,无声无息。 当陈曦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原本有些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目光,无论来自王公大臣,还是禁军士卒,亦或是远处翘首的百姓,都聚焦于这位传奇般的辽王身上。 没有想象中的杀气腾腾,没有法力无边的威压迫人,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与渊深,仿佛他站在那里,便自成一方天地,与周遭万物和谐共存,却又超然其上。 “臣等,恭迎辽王殿下凯旋!” 以房玄龄、杜如晦为首,所有文武大臣齐齐躬身,声音洪亮整齐,回荡在旷野之中。 “恭迎辽王殿下凯旋!!” 后方数万禁军齐声呐喊,声浪震天,刀枪并举,寒光映日,肃杀之气冲霄而起,这是百战精锐对另一位战场传奇的最高致敬。 远处的百姓更是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辽王千岁!” “殿下万岁!”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充满了真挚的热情与崇拜。北冥斩魔的伟绩,虽细节未必人尽皆知,但辽王陈曦于极北之地斩杀盖世老魔,护佑大唐安宁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加之此前平定高句丽、扶桑的威望,陈曦在民间的声望已然达到顶峰。 陈曦微微颔首,拱手向众臣及将士们还礼,又向远处百姓的方向挥了挥手,引得欢呼声更加热烈。 这时,一名内侍高声宣唱:“陛下有旨,辽王陈曦劳苦功高,特许乘御马,入明德门,直趋太极宫见驾!” 一匹神骏异常、通体雪白、额生独角、周身缭绕着淡淡灵光的龙马被牵了过来,正是李世民心爱的坐骑之一照夜玉狮子,此马已有灵兽之资,等闲人根本无法靠近,此刻却温顺地停在陈曦面前。 乘御马,直入宫禁,这是莫大的恩荣。 陈曦再次谢恩,也不推辞,翻身上马。赵公明与子业自然另有车驾安排。 仪仗开路,鼓乐齐鸣,陈曦骑着照夜玉狮子,在文武重臣的簇拥下,缓辔而行,接受着道路两旁无数军民狂热的目光洗礼。 从明德门到皇城,一路净水泼街,旌旗蔽日。长安百姓挤满了街道两侧,高楼窗槛亦探出无数身影,只为亲眼一睹这位如同神话中走出的王爷的风采。 队伍行至太极宫承天门外,李世民竟已率领部分皇室成员,亲自在殿前玉阶上等候! 这是极高的礼遇,通常只有接待番邦君主或立下不世之功的宗室亲王才有。 今日的李世民,身着常服,并未穿戴繁复的衮冕,脸上带着温和而真挚的笑容,目光锐利依旧,却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欣慰。 他身旁的长孙皇后凤冠霞帔,雍容华贵,亦含笑望着缓缓而来的陈曦。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等皇子公主皆在列。 陈曦下马,步履沉稳,行至玉阶之下,依臣礼躬身:“臣陈曦,奉旨回京,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子川!快快平身!” 李世民竟快步走下几级台阶,亲手将陈曦扶起,用力拍了拍他的臂膀,上下打量着,眼中满是激赏与感慨,“好!好!好!朕的子川,果然从未让朕失望!北冥一战,斩妖除魔,扬我国威,更解了北境万古之忧,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此等功绩,纵是封狼居胥,亦不能及也!”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感情,清晰地传遍四周,让所有听闻者都能感受到皇帝对辽王的信重与推崇。 “陛下谬赞,此乃臣份内之事,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三界助力,方得成功。”陈曦语气谦逊,应对得体。 “哈哈,过谦了!若非子川你身先士卒,运筹帷幄,岂有如此大胜?”李世民朗声大笑,拉着陈曦的手,并肩走上玉阶,向着太极殿走去,“今日朕已在宫中设宴,专为子川你接风洗尘!满朝文武,皆要为你贺!” 这番姿态,亲密如同家人兄弟,恩宠到了极点。 盛大的朝会与接风宴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太极殿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李世民对陈曦的功绩不吝褒奖,赏赐更是丰厚无比,加食邑,赐丹书铁券,其子女皆有封赏,恩宠之隆,一时无两。 文武百官无论真心假意,皆上前敬酒祝贺,场面热烈非凡。 赵公明作为客卿,亦受到礼遇,他与程咬金等武将倒是相谈甚欢。 直至华灯初上,宴会方散。 百官告退,李世民却单独留下陈曦。 “子川,随朕去两仪殿走走,醒醒酒,朕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聊聊。”李世民摒退了左右侍从,只带着贴身内侍王德,对陈曦说道。 “臣遵旨。”陈曦心知,真正的谈话,现在才开始。 两仪殿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召见心腹之所,陈设相对简朴,更显肃穆。 殿内烛火通明,只剩下李世民与陈曦二人,连王德也守在了殿外。 李世民负手立于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深邃,久久不语。陈曦静立一旁,亦不催促。 良久,李世民缓缓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陈曦,之前的酒意似乎一扫而空,眼神清明而锐利,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雄心与……渴望。 “子川,”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你觉得,如今的大唐,比之强秦,如何?” 第200章 帝心仙愿 两仪殿内,烛火摇曳,将李世民的身影投在巨大的疆域图上,那影子随着火焰跳动,仿佛一条蛰伏的龙,欲要破壁而出,翱翔九天。 殿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与方才宴会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更衬得此间气氛凝重而微妙。 陈曦静立一旁,目光平静地看着背对自己的大唐天子,等待着他的下文。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是君臣,是知己,亦或是即将摊牌的棋手? 良久,李世民缓缓转身,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燃烧着一种陈曦从未见过的火焰,不再是开拓疆土、励精图治的帝王雄心,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跨越了凡俗界限的宏大渴望。 “子川,”李世民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殿柱之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你觉得,如今的大唐,比之强秦,如何?” 他没有问比汉,比隋,而是直接问比那传说中的仙秦! 陈曦心念微动,已然明了李世民今日真正想谈的是什么。他略一沉吟,坦然道: “陛下,若论凡俗疆域、百姓富足、文治武功,贞观之治,远超秦之苛政猛法。然……” 他话语一顿,迎上李世民灼灼的目光,“若论超脱凡俗,凝聚气运,铸就万世不朽之基业,登临那诸天万界之巅……大唐,尚在起步。而仙秦,已是传说。” “传说……” 李世民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光芒更盛,“是啊,传说!横扫六合,书同文,车同轨,筑就万世之基!而后,那位始皇帝更携仙秦锐士,踏出此界,登临天外天,征伐万界,铸就无上仙庭!其主更是登临彼岸,成就大罗道果!威震寰宇,连神汉亦需避其锋芒!此等功业,方称得上不朽!方是朕心之所向!” 他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向往,仿佛在陈述一个神圣的梦想。 “陛下志在仙庭?” 陈曦虽已猜到,但亲耳听闻李世民如此直白地道出,仍是感到一丝震撼。 这位人间帝王的心,竟比天还高! “不错!仙庭!” 李世民猛地一挥袖袍,指向那巨大的疆域图,但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殿宇,投向了无尽虚空,“子川,你既知王朝等级,当明白,王朝、运朝、乃至帝朝,终究困于一界、一片星域。疆域再广,子民再多,气运再厚,亦有其极限。终有力竭之时,终有寿尽之期!唯有仙庭!” 他踏步上前,目光死死锁定陈曦,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凝聚诸天人族气运,开辟专属仙域神国,法则自生,万法不侵!统御万界,威震寰宇!其主至少为太乙金仙乃至大罗之境!这才是真正的万世基业,这才是朕为李唐江山、为亿万人族寻找到的最终出路!” “朕不要这大唐,仅仅止步于南赡部洲的巅峰!朕要它,像仙秦一样,光辉照耀诸天万界,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真正的天朝!让大唐的龙旗,插遍每一个有人族生息的大千世界!让大唐的律法,成为万界共尊的秩序!让朕的子民,无论身在何方,皆以身为唐人为荣,受大唐仙庭气运庇佑,人人如龙!” 他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这寂静的殿宇内回荡,充满了无尽的野心与磅礴的气魄。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精于权术、平衡朝堂的帝王,而是一个看到了遥远彼岸、并决心带领整个民族横渡星海的领袖。 陈曦静静听着,他能感受到李世民胸腔中那颗滚烫的、跳动不息的心脏。 这份理想,太过宏大,太过遥远,甚至显得有些……不切实际。 仙秦的成功,有其特定的历史机缘与那位千古一帝的盖世雄才,复制其路,谈何容易? 但看着李世民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火焰,陈曦没有出言打断,也没有质疑。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但眼中的炽热丝毫未减。 他走到陈曦面前,距离很近,近到陈曦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有几分血丝,那是长期殚精竭虑、却又被宏大理想支撑着的痕迹。 “子川,”李世民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诚恳,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请求的意味。 “朕知道,这条路,难!难于上青天!比朕当年晋阳起兵、扫平群雄、玄武门……都要难上千倍万倍!朕需要面对的,不再是凡间的对手,而是诸天万界的强者,是那些早已存在了万古的势力,是天庭,是灵山,甚至是……那天外天的仙秦!” “朕虽有雄心,然自知一人之力,终有穷时。朕需要帮手,需要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陈曦,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尊崇与渴求。 “而这个人,普天之下,诸天万界,非你陈曦莫属!” “你以格物之道富民强兵,开拓疆土,此乃夯实根基之能;你建书院体系,教化育人,传播文明,此乃凝聚文脉之功;你执掌兵戈,北冥斩魔,护佑苍生,此乃定鼎乾坤之力!更遑论,你如今已成就儒圣,位比大罗!得授勾陈天帝之位,统御万星!更位列文庙第三,得儒道气运加持!” 李世民每说一句,语气便加重一分,眼神便亮一分。 “你身上汇聚的人道功德、天庭气运、星辰权柄、儒道正统……这一切,正是缔造仙庭不可或缺的基石!你是应运而生之人,是天道赐予朕、赐予大唐的最大机缘!”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陈曦的臂膀,但又停在半空,化作一个郑重无比的拱手之礼,竟是微微躬身: “子川!朕不以君王之身命你,而是以同道之友求你!助朕!助大唐!共创这万世不朽之仙庭伟业!” “朕愿与你,共掌这未来仙庭!你为仙庭之师,为万界文脉之宗,为星辰之主,地位尊崇,与朕并肩!朕李唐江山,愿与你陈曦,共享这诸天万界!” 这番话,石破天惊! 一位人间帝王,对着一位臣子,许下共掌仙庭、共享诸天万界的诺言!这是何等的信任! 何等的器重!又是何等的……冒险! 陈曦看着眼前微微躬身的李世民,心中波澜起伏。 他确实未曾料到,李世民的理想竟宏大至此,更未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如此彻底地将筹码压在自己身上。 这份魄力,这份眼光,确实不愧为千古一帝。 仙庭吗? 陈曦的思绪飘远。他追求的是格物致知,是文明延续,是守护脚下土地与身边之人。 成就儒圣,获得力量,初衷并非为了称霸诸天。 但若有一个强大的、秩序井然的仙庭作为后盾,是否更能有效地推行自己的理念,守护想守护的一切? 是否能让格物之道、人族文明,传播到更广阔的世界? 风险巨大。 一旦踏上这条路,必然要与现有的三界格局产生激烈碰撞,天庭、灵山乃至其他未知的势力,都不会坐视一个新的仙庭崛起。 届时,腥风血雨,恐怕远超北冥之战。 但机遇同样巨大。 若能成功,他将不仅仅是辽东之王,勾陈大帝,文庙第三圣,更将成为一方仙庭的奠基者与主宰者之一,拥有真正影响诸天万界格局的力量。 李世民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目光灼灼地等待着,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以及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陈曦缓缓抬起眼,望向殿外无垠的夜空,眸中星辰幻灭,文明流转。许久,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 “陛下之志,惊天地,泣鬼神。曦,钦佩不已。” 李世民眼中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彩。 陈曦继续道:“然,仙庭之路,非一蹴而就。需步步为营,根基稳固,内修德政,外结善缘,更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指出了现实的艰难与必要的步骤。 李世民直起身,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笑容: “朕明白!朕有耐心!只要子川你愿与朕同行,再难的路,朕也敢走!这第一步,该如何走,朕愿听子川高见!” 陈曦目光转回李世民身上,沉声道: “当务之急,仍是夯实大唐本土。高句丽、扶桑需彻底消化,格物之道需深入推进,民心气运需凝聚至巅峰。同时,广积粮,缓称王。暗中积蓄力量,培养人才,探索周边世界,结交可能的朋友。” “至于仙庭之名……时机未到,不可轻泄。” 李世民重重点头:“好!便依子川之言!朕即刻下旨,加大对新拓之地投入,全力支持格物院与书院发展!探索外界之事,亦会秘密进行。” 他看着陈曦,眼神无比坚定:“子川,从今日起,你便是朕之肱骨,更是朕之帝师!凡涉及超脱凡俗、图谋仙庭之事,皆由你统筹决断!朕予你全权,大唐资源,任你调动!” 这一刻,君臣二人,在这深夜的两仪殿内,定下了足以影响未来万载格局的盟约。 第201章 帝师 两仪殿的烛火,摇曳至天明。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洒在巨大的疆域图上时,李世民与陈曦的密谈方告一段落。 两人眼中虽皆有倦色,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振奋与决绝。 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已在昨夜勾勒出模糊而宏伟的轮廓。 没有过多的休憩,李世民直接唤入值守的内侍省少监王德,声音虽略带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朕旨意,即刻召集群臣,辰时三刻,太极殿大朝!” 王德心中一凛,感受到陛下语气中不同寻常的凝重与急切,不敢有丝毫怠慢,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辰时三刻,太极殿钟鼓齐鸣。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依序鱼贯而入。 许多人脸上还带着昨日盛宴的余韵,或是些许宿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疑惑。 如此紧急的大朝会,在贞观年间并不多见,尤其是在刚刚举行过盛大接风宴的次日。 当李世民身着十二章纹衮冕,头戴通天冠,缓步登上御座时,整个大殿瞬间肃静下来。 帝王的威仪如同实质,笼罩全场,让所有人心头一紧。 目光扫过丹陛之下垂手肃立的陈曦,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然。 他并未像往常一样先由宰相奏报常规政务,而是直接开口,声音通过真元加持,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甚至隐隐传出殿外: “众卿家。” “臣等在!”百官齐声应和。 “北冥一战,辽王陈曦,斩灭古魔,消弭大劫,护佑大唐乃至南赡部洲安宁,功盖当世,德配天地!此功,非寻常爵禄可酬,非等闲封赏可表!” 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郑重: “然,功之大者,赏亦非凡!朕思虑再三,决意效古圣先王,设帝师之位,以导君德,以正国本,以定乾坤!” 帝师二字一出,满朝哗然! 帝师,并非常设官职,其地位超然,往往只在王朝初创或面临巨大变革时,由帝王尊奉德高望重、学识通天、于国有大功者担任。 其地位尊崇,见君不拜,参议国政,某种程度上,甚至能对君权形成制约与引导! 自汉初张良、叔孙通之后,已罕有帝王真正设立此位! 陛下竟要封辽王为帝师? 不少老成持重的大臣,如房玄龄、杜如晦,眼中都闪过一丝惊愕与深思。 他们隐约感觉到,这道封赏背后,恐怕蕴含着远超他们想象的深意。 李世民不顾下方细微的骚动,继续朗声道: “辽王陈曦,学究天人,功参造化。于内,格物致知,富民强兵,开拓疆土,奠定盛世之基;于外,执掌兵戈,斩妖除魔,扬威域外,立下不世之功!更兼其身负儒圣正道,得勾陈天帝之位,文庙尊崇,乃天道所钟,气运所归!” “朕膺天命,抚有四海,然欲求江山永固,社稷长安,欲使我大唐基业超迈前古,光耀万世,非有擎天博玉柱不可!非有架海紫金梁不行!” “故,朕今日,特旨册封辽王陈曦,为大唐帝师!” “帝师之位,尊同朕躬!见君不拜,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参议所有军国要务,有权调动大唐境内一切资源,凡涉及超脱凡俗、图谋长远之策,皆由帝师统筹决断!太子及诸皇子,见帝师如见朕,需执弟子礼!” “钦此!” 圣旨宣毕,整个太极殿死一般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依旧平静的青衫身影之上。 尊同朕躬!见君不拜!有权调动一切资源!皇子需执弟子礼! 这已不是简单的位极人臣,这几乎是……与皇帝共天下! 纵然是早已心理准备的陈曦,听到如此彻底、如此毫无保留的授权,心中亦不免泛起一丝波澜。 李世民这份魄力与信任,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期。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朝贺之声。 “陛下圣明!” “臣等恭贺帝师!” 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无人敢提出异议。辽王的功绩与实力,已然碾压一切不服。 更何况,这是皇帝陛下乾纲独断的意志。 房玄龄、杜如晦等重臣率先躬身,眼神复杂,却也只能接受这前所未有的权力格局变动。 陈曦上前数步,于御阶之下,微微躬身,算是领受了这份天大的殊荣,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开: “陈曦,领旨谢恩。必竭尽所能,辅佐陛下,护佑大唐,探索前路,不负陛下信重,不负苍生所望。” 没有激动,没有惶恐,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沉稳与担当。 李世民从御座上站起身,亲自走下丹陛,来到陈曦面前,执其手,面向群臣,高声道: “自今日起,帝师之言,即朕之意!帝师之令,即朕之令!众卿当谨遵毋违,同心协力,共铸大唐万世不朽之基业!” “臣等遵旨!”百官再次齐声应诺,声震殿瓦。 这一刻,大唐的权力核心,完成了一次悄无声息却又影响深远的重构。 陈曦的地位,从此凌驾于所有亲王、宰相之上,成为大唐实质上的第二极,甚至在特定领域,拥有了超越皇权的决策力。 朝会散去,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长安,继而以更快的速度传向大唐的每一个角落,乃至引起了天庭、灵山等各方势力的密切关注。 帝师陈曦之名,响彻寰宇。 而陈曦,并未在长安过多停留。 接受了册封之后,他便与李世民进行了一次更具体的闭门会议,确定了接下来数年的初步方略。 随后,他便带着赵公明、子业等人,乘坐飞舟,返回辽东。 飞舟之上,陈曦独坐静室。 外界风云变幻,权力加身,于他内心,却仿佛只是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过后,复归澄澈。 他并未沉浸在权柄的滋味中,反而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肩头的责任与未来的挑战。 心神沉入文宫。 成就帝师之位,并非虚名。 当他坦然接受那份代表着大唐亿万人族信任与期望的职责时,便感觉到一股庞大无比、精纯浩瀚的人道气运,自冥冥虚空之中汇聚而来,融入他的圣心之中。 这气运,不同于战场杀伐所得的功德,也不同于天庭赐予的权柄气运,它是一种更加厚重、更加绵长、承载着文明延续与族群希望的力量。 是师之责,导之运。 圣心之上,那代表着教化、秩序、文明的法则光轮,在这股全新气运的滋养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凝实、璀璨。 格物大道自发运转,与这帝师气运交融,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以往许多关于文明发展、制度变迁、技术革新的模糊想法,此刻变得清晰无比,一条条可行的路径自然呈现。 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脚下这片大唐疆域的人道脉络,感知到无数百姓的祈愿与期望,感知到文明火种跃动的节奏。 “帝师……不仅是权力,更是与这片土地、这个文明更深的绑定与责任。” 陈曦心中明悟。 在这种奇妙的共鸣与感悟中,他那本就已达儒圣中期巅峰的修为,水到渠成般开始松动、攀升! 文宫之内,紫气浩荡三万里,圣心跳动如擂鼓,与大唐的人道气运同频共振。 浩瀚的浩然正气奔流不息,不断提纯、压缩,带上了一种更加包容、更加厚重的师道气息。 那层通往儒圣后期的壁垒,在这内外交攻之下,轰然洞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因为所有的变化都发生在他自身的法则层面与生命本源之中。 但他的气息,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内敛,仿佛一片无垠的星空,又似一部承载了万古文明的厚重典籍。 眸中智慧之光流转,一眼望去,似乎能洞悉世事变迁的规律,能明辨思潮起伏的根源。 儒圣后期! 位比准圣中期! 至此,他不仅在权柄上成为大唐帝师,在个人修为上,也真正踏入了三界顶尖大能的行列! 良久,陈曦缓缓睁开双眼,感受着体内磅礴无尽、圆融如意的新生力量,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力量,是践行理念、守护责任的根基。 如今,根基更为雄厚。 与此同时,飞舟已然抵达辽城上空。 如今的辽城,似乎比离去时又多了几分兴旺之气。 得知帝师归来,诸葛亮早已率领留守文武及书院骨干,于城外迎候。 当陈曦步下飞舟时,迎接他的,是比在长安更加纯粹、更加炽热的崇敬目光。 “恭迎山长归来!” 众人齐声行礼,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与自豪。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诸葛亮身上:“孔明,辛苦。” 诸葛亮躬身:“分内之事。山长……不,帝师归来,辽城上下,更有主心骨了。” 回到熟悉的节度使府书房,陈曦立刻召集核心人员,包括诸葛亮、李绩、程咬金、王玄策以及赵公明,传达了长安之行的结果与未来的初步规划。 当听到帝师之位与仙庭构想时,纵然是诸葛亮,眼中也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更遑论程咬金等人,更是激动难抑。 “仙庭!乖乖!子川……帝师,咱们真要干这么大一票?”程咬金搓着手,满脸兴奋。 李绩神色肃然:“帝师,若真如此,军队建设、疆域防御,需以全新标准考量,不能再局限于凡间征战。” 王玄策眼中精光闪烁:“情报网络需立刻向外扩展,目标不仅是周边国度,更需关注天外势力动向。” 赵公明抚掌笑道:“妙啊!这可是大买卖!气运流转,资源调配,老赵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多了!” 诸葛亮羽扇轻摇,已然进入状态: “帝师,仙庭之基,首重内政。格物院需加大投入,书院培养体系需调整,侧重跨界人才。民生、经济、工造,皆需为长远计。” 陈曦看着瞬间被点燃斗志的众人,沉声道: “不错。仙庭非一日之功,当前首要,仍是夯实根基。孔明,你即刻牵头,制定一份潜龙计划纲要,涵盖人才、科技、军事、经济、外交等所有方面,目标是在十年内,使大唐具备初步跨位面探索与立足的能力。” “李绩、程伯伯,军队改编之事加速,淘汰冗弱,强化精锐,探索符文兵器、灵能铠甲、乃至小型化战争法器的列装。组建专门的星拓军雏形,负责未来异界探索与征战。” “王玄策,情报网升级,代号烛龙,重点监控四大部洲异常空间波动,搜集一切关于天外世界、古仙庭、乃至仙秦的传说与信息。” “赵兄,气运与资源监控,便劳你多费心,尤其是新拓之地与核心工坊的气运流转,务必平稳。” 一条条指令清晰下达,整个辽东乃至大唐的庞大机器,开始围绕着仙庭这个宏伟而遥远的目标,悄然调整了齿轮,进入了更高强度的运转节奏。 陈曦立于书房窗前,望着窗外辽城蓬勃的景象,感受着体内儒圣后期的磅礴力量与系统中那庞大的稳健经验值,目光穿越云层,投向无垠星空。 帝师之位,是责任,也是平台。 仙庭之路,是挑战,也是机遇。 而他的道,将在更广阔的天地间,践行,延伸。 “第一步,就从让这大唐的根基,坚不可摧开始吧。” 他轻声自语,指尖仿佛有文明的光焰在跳跃。 【叮!】 【宿主就任大唐帝师,实力提升至儒圣后期,稳健经验值+30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99983!】 第202章 孙悟空 辽城,节度使府深处,禁制重重的静室之内,灯火不燃,唯有星辉自虚空垂落,交织成朦胧光晕,映照着一袭青衫。 陈曦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眸微阖,气息绵长深远,与整个静室、乃至与辽城的地脉、与大唐的国运、与九天之上的星辰,都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自长安归来,受封帝师,已过旬月。 这旬月以来,他并未立刻大刀阔斧地推行那宏大的潜龙计划,而是首先选择了闭关。 并非畏难,更非懈怠,而是深知欲速则不达之理。 仙庭之路,绝非凭一时热血、几道政令便可成就。 其根基,在于实力的积累,在于道心的稳固,在于对文明发展规律的深刻把握。 帝师之位,带给他的不仅是权柄,更是与大唐亿万人族气运的深度绑定。 这股力量浩瀚磅礴,如同汪洋,若不能彻底消化融汇,反受其累。 更何况,他刚刚突破至儒圣后期,境界虽稳,然对此境种种玄妙,尤其是与帝师气运、勾陈权柄、星斗大阵的融合运用,仍需时日揣摩精进。 “万丈高楼平地起,根基不牢,地动山摇。” 陈曦心念澄澈,不急不躁。 心神沉入文宫,那片由文明之火与星辰之光构筑的奇异世界,如今愈发广阔真实。 中央圣心缓缓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引动外界海量的人道气运、星辰之力、文庙紫气涌入,被格物大道淬炼提纯,化为最精纯的浩然正气与秩序法则,滋养着圣心,拓展着文宫疆域。 圣心之上,那代表着帝师职责的教化光轮愈发璀璨,与格物、兵戈、星辰等法则光带交织融合,演绎出文明兴衰、技术革新、秩序建立的无穷奥妙。 他仿佛一个最耐心的工匠,细细雕琢着自身的道基,将每一分力量都打磨得圆融无瑕,如臂指使。 对外界事务,他并非完全隔绝。 通过神魂烙印,他与坐镇长安的李世民保持着定期沟通,对潜龙计划的初步框架提出方向性的建议,强调夯实根基,潜移默化,切忌张扬。 具体执行,则全权交由诸葛亮统筹。 诸葛亮不愧为卧龙之才,接到指令后,并未立刻大张旗鼓,而是首先组织精干力量,对大唐现有的人才储备、技术水准、资源分布、乃至民气民心,进行了一次极为详尽彻底的摸底。 同时,以书院格物院为核心,悄然加大了对能源、材料、信息传输、空间理论等基础领域的投入,鼓励底层创新,积累技术储备。 军队方面,李绩、程咬金按照陈曦精兵、利器、明训的指示,开始小范围试点装备新型符文兵器与简易灵能护甲,并着手从各军抽调精锐,组建一支代号星火的秘密部队,进行适应异界环境的极端训练,所有步骤皆在高度保密下进行。 王玄策的烛龙情报网,如同无声的蛛丝,以商队、僧侣、游方修士等身份为掩护,开始向西域之外、南海之滨、乃至北俱芦洲的边缘地带渗透,搜集着一切关于空间裂隙、古遗迹、异界传闻的蛛丝马迹。 赵公明则乐呵呵地游走于辽东与长安之间,以财神神通监控着大唐气运的细微流动,尤其是与新政、新技术相关的产业,确保资源调配顺畅,气运流转无碍,偶尔还会指点一下书院丹院、工造科的弟子如何更好地聚财生运。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如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却蕴含着改变世界的力量。 辽城乃至整个大唐,表面上看去,依旧是一片盛世繁华,市井喧嚣,农耕有序,商旅不绝。 只有极少数身处核心之人,才能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正在汇聚的磅礴暗流。 陈曦很满意这种节奏。 急不得,也乱不得。 他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 …… 就在陈曦于辽城静室闭关,默默积蓄力量,布局未来之时。 遥远的南赡部洲西南边界,一处山势险恶、妖气隐隐的险峻山岭之间,一场属于另一条命运轨迹的劫难,正临近高潮。 此处号曰白虎岭。 岭间枯松倒挂,怪石嶙峋,阴风惨惨,毒瘴弥漫。 一架马车,在几个形容各异、却皆带佛光的身影护卫下,正艰难行进。 正是自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唐僧师徒。 只是此刻,队伍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唐僧端坐马上,面沉如水,手中紧握九环锡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目光不时扫过前方那个毛脸雷公嘴的徒弟,满是痛心、失望,乃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八戒拖着钉耙,耷拉着耳朵,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时不时偷瞄一下师父和大师兄,嘴里低声嘟囔着: “完了完了,这回可真惹恼师父了……” 沙僧则一脸苦相,扛着行李担子,默默跟在最后,唉声叹气。 唯有孙悟空,依旧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手持金箍棒,在前开路,火眼金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山林,只是那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被误解的烦躁与委屈。 “师父,您就信俺老孙一回!那村姑、那老妪、那老丈,根本就是一妖精所化!三番五次来骗,就是想害您性命!俺老孙火眼金睛,岂会看错?”孙悟空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带着猴急。 “住口!” 唐僧猛地勒住马缰,声音颤抖,“悟空!你……你怎能如此顽劣!那明明是些善良百姓,你却……却接连三次,将人打死!手段如此狠辣,还妄言是妖!你……你心中可还有半点慈悲?可还记得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想起那村姑篮中的饭菜,那老妪寻女的凄苦,那老丈丧妻女的悲恸…… 每一幕都如此真实,让他无法相信那是妖怪所化。而孙悟空,却毫不留情,一棒一个,打得尸身现出原形,竟是些腐烂的动物尸骸,这更让他觉得孙悟空是用了什么障眼法,滥杀无辜后狡辩。 “师父!那都是白骨妖精变化的!它气息隐藏得极好,但瞒不过俺老孙!” 孙悟空急得抓耳挠腮,“您要不信,等它下次再来,俺定擒住它真身给您看!” “还有下次?” 唐僧痛心疾首,“你已连伤三条人命,还要再造杀孽吗?悟空,你太让为师失望了!我……我身边留不得你这等嗜杀之徒!” 话语一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八戒吓得一缩脖子,沙僧连声道: “师父息怒,大师兄他……” “不必多言!”唐僧似乎下定了决心,从怀中取出那顶嵌金花帽,声音冰冷而决绝,“悟空,你既屡教不改,违背师训,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你走吧!回你的花果山去!从今往后,莫再称我为师!” 如同晴天霹雳! 孙悟空愣在原地,看着唐僧手中那顶帽子,那是观音菩萨所赐,内藏紧箍咒的禁制之宝。 他没想到,师父竟会因这白骨精,真的要赶他走。 一股巨大的委屈、愤怒和无奈涌上心头。 他保护师父,何错之有? 为何师父宁可相信那幻象,也不信他这双在太上老君炉里炼过的火眼金睛? “师父……”孙悟空声音沙哑,还想再争辩。 唐僧却已闭上双眼,手中捻动念珠,口中念念有词——正是那紧箍咒! “啊!”孙悟空顿时头疼欲裂,抱头倒地,金箍棒丢在一旁,痛苦翻滚,“师父!别念了!师父!俺老孙知错了!知错了!” 然而唐僧铁了心,咒语不停。 八戒、沙僧看得不忍,却也不敢劝阻。 半晌,唐僧才停止念咒,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气息萎靡的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旋即又被决绝取代。 “悟空,你走吧。望你回去后,好生反省,莫要再恃强凌弱。” 孙悟空缓缓从地上爬起,头上金箍依旧,却不再疼痛。他深深看了唐僧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失望,有倔强,也有一丝难以割舍。 他知道,师父这次是铁了心。 再留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 “好,好,好!”孙悟空连说三个好字,猛地一跺脚,“师父既然不要俺老孙,俺老孙走便是!但愿您日后……莫要后悔!” 说罢,他不再犹豫,一个筋斗云翻起,化作一道金光,瞬间消失在天际,竟是连头也不回。 只留下唐僧师徒三人,在原地怅然若失,以及那隐于暗处、发出无声冷笑的白骨夫人。 …… 孙悟空驾着筋斗云,心中烦闷异常。 被冤枉,被驱逐,尤其是被最敬重的师父如此对待,让他这只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子,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与心寒。 回花果山? 那里虽是故乡,但如今回去,面对满山猴崽子,又如何解释?说自己被唐僧赶了回来? 他孙悟空丢不起这人! 漫无目的地在云端穿梭,不知不觉,竟飞临了东海上空。 下方碧波万顷,仙岛点缀。 忽然,他心念一动,瞧见远处一座仙气缭绕、祥云笼罩的岛屿,正是那蓬莱仙境。 “嘿,许久未见福禄寿那三个老倌儿了,心里不痛快,去找他们讨杯酒喝,顺便打听打听,这段时日三界可有什么新鲜事,散散心也好!” 想到这里,孙悟空按下云头,径直落向蓬莱仙岛。 蓬莱仙境,四季如春,奇花异草遍布,珍禽瑞兽嬉戏。 三星正于一棵巨大的蟠桃树下对弈,鹤童鹿女侍立一旁。 忽见一道金光落下,现出毛脸雷公嘴的孙悟空,三星皆是一愣,随即露出笑容。 “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圣驾临!真是蓬荜生辉!”福星呵呵一笑,放下手中棋子。 禄星抚须道:“大圣不在西行路上保唐僧取经,怎有暇来我这蓬莱荒岛?” 寿星则直接拿起酒葫芦,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得了些瑶池新酿的仙露,大圣快来尝尝!” 孙悟空见到故人,心中烦闷稍减,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抓起酒葫芦就灌了一口,咂咂嘴道: “好酒!还是你们三个老倌儿会享福!” 放下酒葫芦,他叹了口气,抓耳挠腮道:“别提了!俺老孙被那迂腐的师父给赶出来了!” “哦?”三星对视一眼,皆露讶色。他们虽隐于蓬莱,但对西游之事亦有耳闻。 孙悟空便将白虎岭三打白骨精,却被唐僧误解驱逐之事,大致说了一遍,越说越是气愤。 “……你们说说,那白骨精变化多端,专骗俺那肉眼凡胎的师父,俺老孙火眼金睛,除妖护师,何错之有?偏偏师父就是不信,还念那紧箍咒疼煞俺也!一怒之下,俺便走了!” 福禄寿三仙听罢,皆是摇头。 福星道:“大圣息怒。唐僧乃金蝉子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然终究未恢复前世法力,肉眼凡胎,不识妖魔,也是常情。只是委屈了大圣。” 禄星沉吟道:“此乃劫数,亦是定数。大圣暂且忍耐,想必不久之后,尚有回转之余地。” 寿星则又给孙悟空倒上仙露,岔开话题道:“大圣许久未出山,可知近来三界,可是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闹出的动静,比当年大圣闹天宫时,可是不遑多让啊!” “哦?” 孙悟空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猴性好奇,立刻问道,“了不得的人物?谁啊?难道又有哪个不怕死的去砸凌霄殿了?” 三星闻言,皆是大笑。 福星道:“非也非也。此人并非搅闹天庭,反而是受天庭敕封,位列四御之一呢!” “四御?”孙悟空眨巴着火眼金睛,“哪个位置的?真武?紫薇?还是长生?” “是勾陈大帝之位。” 禄星接口道,“而且,此人并非仙神出身,乃是下界南赡部洲,大唐王朝的一位王爷,名曰陈曦。” “下界凡人?直接当了勾陈大帝?”孙悟空更加好奇了,“玉帝老儿何时这般大方了?” 寿星捋着长眉,眼中闪过惊叹之色:“大方?那是人家有真本事!大圣你有所不知,就在前不久,北冥之地,那沉睡万古的妖师鲲鹏意图复苏,魔劫将起,三界震动!正是这位新任的辽王陈曦,率军直捣北冥,于北海眼畔,布下周天星斗大阵,联手一些隐世大能,竟将那妖师鲲鹏的分身斩灭,平息了魔劫!” “周天星斗大阵?”孙悟空悚然动容,“可是上古妖族天庭那座绝世凶阵?他如何能布?” “听闻是得了阵旗,并以其惊才绝艳之资,彻底掌控。”福星语气中带着推崇,“不仅如此,此人更是在大战之中,临阵突破,成就了儒圣之境!” “儒圣?”孙悟空挠头,“那是啥?很厉害?” “位比大罗金仙!” 禄星郑重道,“乃是人道修行之绝巅!自孔圣之后,再无第二人达成!而且,他还被至圣先师孔子亲自接引入文庙,位列文庙第三圣,仅在孔圣、孟圣之下!” “嘶——”孙悟空倒吸一口凉气。他虽桀骜,但也知文庙地位超然,儒圣更是了不得。 一个凡人,竟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如此高度? 寿星继续道:“这还没完。因其功绩太大,天庭敕封勾陈大帝,人间大唐皇帝更是力排众议,尊其为帝师,权柄之重,几与皇帝并肩!如今,他正在其封地辽东,推行一种名为‘格物’的新学,据说能点石成金,化凡为奇,使得辽东之地繁华兴盛,远胜他处,气运之隆,直冲霄汉!” 福星总结道:“可以说,这位陈曦陈帝师,如今已是三界最炙手可热、最令人看不透的人物之一。其崛起之速,势力之广,潜力之大,堪称万古罕见。许多古老存在,都已将目光投向了南赡部洲东北角的那片土地。” 孙悟空听得目眩神驰,抓耳挠腮,心痒难耐。 他本就是个喜欢热闹、好奇无比的性子,听闻三界出了这么一位奇人,怎能不感兴趣? “乖乖!下界竟出了这等人物?又是儒圣,又是勾陈大帝,还是帝师?还能布周天星斗大阵?比俺老孙当年还能折腾!” 孙悟空咂舌道,“听起来倒是个有意思的!有机会,俺老孙定要去那辽东看看,会一会这位陈帝师!” 他被唐僧驱逐的郁闷,此刻竟被这新奇的消息冲淡了不少。一个能以凡人之身,短短时间内搅动三界风云的人物,勾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或许,散心的好去处,便是那辽东了?” 孙悟空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 第203章 结缘孙悟空 蓬莱仙岛,蟠桃树下,三星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孙悟空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那被师父误解驱逐的憋闷愤懑,竟暂时被对这陈曦的强烈好奇所冲淡。 一个下界凡人王爷,短短时间内,竟能成就儒圣、受封勾陈大帝、被尊为大唐帝师,更关键的是,还能布下周天星斗大阵那等洪荒凶阵,斩了妖师鲲鹏的分身? 这等经历,简直比他当年大闹天宫还要传奇,还要……刺激! 孙悟空本就是天地生成的灵猴,骨子里充斥着对强者、对新奇事物的天然好奇与不服输的劲儿。 听闻三界出了这么一位人物,怎能不心痒难耐? “有意思!真有意思!” 孙悟空抓耳挠腮,一双火眼金睛滴溜溜乱转,刚才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俺老孙倒要看看,这位陈帝师是何等人物,是否真如你们所说,有三头六臂,通天彻地之能!” 他猛地站起身,对三星拱了拱手:“多谢三位老倌儿的美酒和消息!俺老孙心里不痛快,正好去那辽东转转,散散心,顺便会一会这位奇人!” 福禄寿三星相视一笑,知他性子,也不阻拦。福星笑道: “大圣且去,那辽东如今气象万千,或许真能让大圣另眼相看。只是切记,那位陈帝师非同寻常,大圣还需以礼相见。” “晓得晓得!”孙悟空嘴上应着,心中却自有打算。礼?他齐天大圣什么时候真讲过那么多虚礼?先去看看再说! 话音未落,他已是一个筋斗翻起,化作一道金光,瞬息间便冲出了蓬莱仙境,辨明方向,直奔南赡部洲东北角的辽东而去。 筋斗云速度何其之快,翻个筋斗便是十万八千里。不过片刻功夫,下方景象已从浩瀚东海变成了连绵山峦与肥沃平原。 越是靠近辽东,孙悟空越是察觉到此地不同寻常。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竟比南赡部洲其他地域要浓郁精纯数分,且其中夹杂着一种蓬勃向上、锐意进取的生气。 下方大地上,农田规划得整整齐齐,水利设施完备,道路宽阔平整,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更奇的是,许多田地里竟有闪烁着微弱符文的器械在自动耕作,一些城镇上空,还有造型奇特的飞舟缓缓起降。 “咦?这辽东,果然有点门道。” 孙悟空按下云头,隐去身形,落在辽城之外的一座山头上,火眼金睛运足,仔细打量这座雄城。 只见城池巍峨,城墙之上符文隐现,形成一道无形的护罩。 城内建筑鳞次栉比,街道井然,人流如织,商贸繁荣。尤其城东南那片书院区域,道道才气灵光冲天而起,赤金青白各色交织,竟隐隐有朗朗读书声与金石锻造之声混合传来,形成一种奇特的文华气象。 而城中心那座最为宏伟的节度使府,更是被一股庞大而凝练的紫金色气运笼罩,那气运中融合了人道功德、星辰之力、儒道正气乃至一丝若有若无的天庭帝威,浩瀚如海,深不可测。以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竟也难以完全看透。 “好家伙!这气运……都快赶上玉帝老儿的凌霄殿了!难怪三星那般推崇。” 孙悟空心中暗惊,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 他能感觉到,府邸深处,有一股渊深似海、与天地法则隐隐共鸣的气息,平静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那定然就是陈曦无疑。 “既然来了,总不能偷偷摸摸。” 孙悟空眼珠一转,现出身形,整理了一下他那套锁子黄金甲,大摇大摆地朝着城门走去。 他这毛脸雷公嘴的奇特相貌,自然立刻引起了守城兵士的注意。但令人惊奇的是,这些兵士虽然警惕,却并无多少惧色,反而迅速列队,一名队正上前,不卑不亢地拦阻道: “这位……大师,请留步。入城需登记来历,说明事由。” 孙悟空一愣,他纵横三界,去哪不是来去自如?何时被凡人兵士拦过?不过看对方态度还算有礼,他也不想一来就闹事,便嘿嘿一笑道: “俺乃齐天大圣孙悟空,听闻你家帝师陈曦是个人物,特来拜访!” “齐天大圣?” 那队正显然听过这名号,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拱手道:“原来是大圣驾临。请稍候,容我等通传帝师府。” 说罢,便示意手下通过腰间一块玉符快速传讯。 孙悟空心中更奇,这辽东的凡人,见到他这模样,竟能如此镇定?而且办事效率颇高。 不多时,一道清朗平和的声音仿佛直接在孙悟空耳边响起: “原来是大圣光临,有失远迎。请入府一叙。” 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正是陈曦。 那队正似乎也收到了指令,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圣,帝师有请,沿此主道直行,便是帝师府。” 孙悟空点点头,迈步进城。 一路行来,他好奇地东张西望。城内百姓见到他,虽也惊奇,却多是好奇打量,指指点点,并无恐慌奔逃之象。 街面干净整洁,商铺林立,各种新奇物事层出不穷,有闪烁灵光的灯盏,有自行行走的机关傀儡搬运货物,有店铺里售卖着蕴含灵气的食物药材……一派生机勃勃、秩序井然的景象。 “这陈曦,治世倒是有一手。” 孙悟空暗自点头,他见过太多人间国度,如此繁华且有灵性的,实属罕见。 来到帝师府前,早有亲卫等候。 府门大开,并无重兵把守,反而透着一股开阔大气。 孙悟空步入府中,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清雅的庭院。院中古树参天,石桌石凳古朴。 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正负手立于树下,背对着他,眺望远方,身形看似普通,却仿佛与整个庭院、乃至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听到脚步声,陈曦缓缓转身,面容平和,目光清澈,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笑意: “大圣,久仰了。” 孙悟空火眼金睛上下打量陈曦,心中更是凛然。 以他的修为,竟完全看不透对方深浅! 只觉对方气息如渊似海,却又返璞归真,仿佛只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 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比面对如来佛祖时也不遑多让,只是更加内敛,更带一种令人心折的浩然之气。 “嘿嘿,你就是陈曦?那个斩了鲲鹏、当了帝师的陈曦?”孙悟空绕着陈曦走了两圈,抓腮问道。 “正是陈某。” 陈曦微笑颔首,伸手示意石凳,“大圣请坐。看茶。” 阴影中,子业无声浮现,奉上两杯清茶,茶香袅袅,竟蕴含精纯灵气。 孙悟空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嗅了嗅,一口饮尽,咂咂嘴道:“好茶!比蓬莱那三个老倌儿的也不差!” 放下茶杯,他盯着陈曦,直接问道: “俺老孙是个直性子,不喜欢拐弯抹角。听说你本事大得很,俺特来瞧瞧。你给说说,你那什么格物之道,还有那周天星斗大阵,是咋回事?” 陈曦闻言,并不意外,知他性情如此。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大圣以为,何为道?” 孙悟空一愣,挠头道: “道?道法自然,随心所欲,俺老孙学的乃是长生不老之术,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金箍棒打遍天下不平事,这便是俺的道!” 陈曦点头:“大圣之道,在于本心逍遥,在于力量强横,在于快意恩仇。此乃天性之道,勇猛精进,令人钦佩。” 孙悟空听了,颇觉得意。 陈曦话锋一转,继续道:“然,陈某之道,略有不同。格物者,穷究事物之理以致其知也。观星辰运转,明宇宙规律;察草木枯荣,知生命轮回;研金石变化,创利民之器。此道在于认知世界,改造世界,在于秩序与创造,在于文明之延续与进步。” 他随手拿起石桌上的一片落叶,道:“譬如这片叶,大圣或见其形,感其凋零。而格物者,会探究其叶脉为何如此生长以承光露,其颜色为何随季变化以应天时,其凋落为何化泥护根以续生机。明其理,便可效其法,或改良稻麦,或创生医理,或悟得枯荣循环之天道。” 他又指向天空:“周天星斗大阵,亦是如此。非是单纯借力逞威,而是洞悉星辰运行之轨迹、能量汇聚之节点、法则勾连之玄妙,方能以阵旗为引,以自身为枢,调动诸天伟力。其核心,乃是对规律的尊重与运用。” 孙悟空听得似懂非懂,但觉陈曦所言,与他以往接触的佛道之理皆不相同,更重实在的理与用。他忍不住问道: “照你这么说,懂得道理,便能拥有力量?”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陈曦道,“洞悉规律,顺应规律,进而利用规律,自然能生出无穷力量。这辽城繁华,百姓安居,军械精良,皆是格物知理而后行之果。力量,并非只有打杀一种表现形式。创造、守护、教化,亦是力量,且是更为长久、更为根本的力量。” 孙悟空若有所思。他想起进城所见种种新奇之物,想起那些凡人兵士眼中的镇定与自信,想起这辽城磅礴的生机与秩序。 这种力量,确实与他所熟悉的棍棒神通不同,却同样令人震撼。 陈曦看着孙悟空,知他心中仍有困惑与傲气,便道: “大圣若不信,可观我一物。” 说罢,他心念微动,并未施展任何法力神通,只是指尖在石桌上轻轻一划。 刹那间,桌面上星光点点浮现,迅速勾勒出太阳系八大行星围绕太阳运转的微缩模型,轨迹精准,比例协调,甚至能看到行星的自转与卫星环绕。 这并非幻术,而是他以强大神念引动周遭微尘能量,按照宇宙规律直接模拟而成! 孙悟空火眼金睛瞪得溜圆,他能感受到这其中蕴含的至简至深的天体运行法则,绝非障眼法可比! “这……这是天穹星宿之秘?”孙悟空惊叹。 “不过是宇宙规律之一隅。” 陈曦散去星图,平和道,“万物皆有其理,大圣的七十二变、筋斗云,亦是洞察了变化与空间之理的妙用。只是大圣偏重于用,而格物之道,追求体与用合一。”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孙悟空隐隐触摸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他一直以为力量就是力量,却从未深思力量背后的道。 今日听陈曦一席话,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收起嬉笑之色,难得正经地拱手道:“帝师一番话,让俺老孙受益匪浅!以前只知逞强斗狠,却不知这力量背后,还有这般深奥的道理。佩服!佩服!” 陈曦微笑还礼:“大圣过谦了。大圣天性率真,勇猛精进,亦是大道。你我之道,看似不同,实则殊途同归,皆是为了追求超脱与自在,只是路径各异罢了。” 孙悟空此刻对陈曦已是心服口服,不仅佩服其力量,更佩服其见识与胸襟。他叹道:“早知道下界有你这等人物,俺老孙早就该来拜访!也省得受那迂腐和尚的闲气!” 提到唐僧,孙悟空脸上又露出一丝郁闷。 陈曦目光深邃,似乎看穿了什么,缓声道:“大圣,你与三藏法师的缘分,乃是天定。他肉眼凡胎,不识妖魔,亦是劫数使然。然大圣护师之心,天地可鉴。些许误解,终有冰释之时。” 孙悟空嘟囔道:“冰释?俺看难!他连紧箍咒都念了,铁了心要赶俺走!” 陈曦掐指微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道: “大圣,若我所料不差,三藏法师此刻,怕是已遭了难,正需要你去解救。” “什么?” 孙悟空猛地站起,“师父遭难了?可是那白骨精?” 陈曦点头:“白骨精虽被你打杀三次,怨气未散,或其本体尚在,或其背后另有妖魔。三藏法师身边暂无强者护佑,八戒、沙僧恐非敌手。此乃一难,亦是你们师徒和解之契机。” 孙悟空闻言,顿时急了。 他虽然气愤唐僧迂腐,但内心深处,对师父的安危却是极为看重。 “帝师!俺老孙得立刻回去!”孙悟空抓耳挠腮,就要驾云。 “大圣且慢。” 陈曦叫住他,取出一枚温润玉符,递了过去,“此符蕴含我一丝浩然正气,可辟邪护身,亦能助你关键时刻清明心神。赠与大圣,或有用处。记住,护得三藏法师取得真经,普度众生,亦是莫大功德,于大圣之道,大有裨益。” 孙悟空接过玉符,只觉一股温润平和之气流入体内,烦躁之心顿时平息不少。他深深看了陈曦一眼,拱手郑重道:“帝师今日点拨之恩,赠符之义,俺老孙记下了!待俺救了师父,了却此事,定再来辽东,与帝师把酒论道!” “随时欢迎。”陈曦含笑点头。 孙悟空不再耽搁,一个筋斗翻上云端,化作金光,疾驰向西而去,心中担忧师父安危,那点怨气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陈曦望着孙悟空消失的方向,微微颔首。 点拨这天生石猴,结个善缘,于未来或许有益。 而西游之路,亦是这方天地大势之一,顺势而为即可。 他转身,目光再次投向辽城蓬勃的景象,心神已回归到自身的格物大道与那宏伟的仙庭蓝图之上。 第204章 仙秦遗迹 送走孙悟空,庭院内复归清寂,唯有古树叶落簌簌,茶香袅袅未散。 陈曦独立树下,眸中星辉渐隐,心神却仍沉浸在方才与那石猴论道的余韵之中。 孙悟空天性率真,桀骜不驯,然其根脚非凡,潜力巨大,若能引其向道,未来或可成为一大助力。 此番结下善缘,赠予蕴养心神之玉符,算是埋下一粒种子。 “西游之路,劫难重重,亦是磨砺心性、积累功德之途。悟空此去,若能勘破执念,与唐僧冰释前嫌,其道心必有精进。” 陈曦暗忖,随即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暂且压下。 他人之道,自有其缘法,自己当前首要,仍是夯实根基,推进仙庭蓝图。 他转身步入静室,准备继续闭关,将帝师气运与儒圣后期修为彻底融会贯通,并进一步推演格物大道与周天星斗大阵更深层次的结合运用。 辽东乃至大唐这盘大棋,需步步为营,丝毫急不得。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他刚于蒲团上坐定,心神尚未完全沉入文宫之际,静室角落一处不起眼的传讯法阵,忽然亮起了柔和却急促的白光。 那法阵纹路古朴,与长安皇宫深处的某座主阵遥相呼应,非十万火急之事,绝不会轻易启动。 陈曦眉头微挑,心念一动,一道神识已投入法阵之中。 顿时,李世民那熟悉中带着难以压抑的激动与凝重的声音,直接在他心神中响起,竟是罕见的密语传音,避开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窥探: “子川!朕知你正在闭关,事关重大,不得不扰!” 声音微微一顿,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语速极快: “三日前,冀州邯郸郡守八百里加急密报!郡内紫山一带,地动山摇,夜间有冲霄异光显现,伴有金戈铁马之虚影与难以辨识的古老祭祀之音!当地官府初以为地龙翻身或妖孽作祟,派兵探查,却在紫山主峰之下,发现一处因山体裂开而显露的巨大地下入口!” “入口处有残破禁制,气息古老苍茫至极,远超周汉!更令人震惊的是,禁制残留的纹路与波动,经朕秘密召集的数位精通上古符文的大儒与隐世修士辨认,其风格、其道韵……竟与零星古籍中记载的……仙秦遗迹,有七八分相似!” 仙秦遗迹四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陈曦心湖! 纵然他心志坚如磐石,此刻也不禁心神一震! 仙秦! 那个横扫六合、书同文车同轨、而后踏出此界、征伐万界、铸就无上仙庭的传说王朝! 其遗迹,竟会在此刻,出现在大唐腹地的邯郸? 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定数? 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极力压制着澎湃的心潮:“子川!你当明白此事意味着什么!仙秦之路,乃朕与汝共谋之未来方向!其遗迹现世,其中或许蕴藏着仙庭构建之秘、跨界征战之法、乃至直指大罗的超凡传承!此乃天赐良机,或许是我大唐迈向仙庭的关键一步!” “然,福兮祸之所伏!此等遗迹现世,动静绝难长久隐瞒!如今消息已被朕强行压下,但冀州地界龙蛇混杂,难保没有其他修行势力或隐世老怪察觉!一旦消息走漏,必将引来八方觊觎,甚至天庭、灵山乃至一些蛰伏的古妖大魔,都会闻风而动!届时,邯郸恐成风暴之眼!” “朕已密令李靖,抽调百骑司最精锐的玄甲暗卫秘密前往紫山,布下三重封锁,许进不许出,尽可能拖延时间。但此法绝非长久之计,需真正能镇住场面、洞悉遗迹奥秘之人前往主持大局!” “子川!满朝上下,乃至三界之中,朕思来想去,唯你兼具实力、眼界、魄力与朕之绝对信任!你乃帝师,掌勾陈权柄,具儒圣修为,更通晓格物之道,或能解析仙秦秘辛!” “朕欲请你即刻秘密动身,前往邯郸,亲自探查此仙秦遗迹!若得机缘,于我大唐仙庭之业,功莫大焉!若遇凶险,你亦可酌情处置,或探或退,朕信你判断!一切便宜行事之权,尽付于你!” “此事关乎国运,关乎未来,万望子川切勿推辞!” 话音至此,李世民的声音中已带上了恳切与决绝。 静室内,一片沉寂。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星辰轨迹急速推演,无数念头闪过。 仙秦遗迹……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太过蹊跷。 是自身成就帝师、推动仙庭计划,引动了某种气运变化?还是背后有更深层次的黑手在推动? 但无论如何,李世民所言非虚。 仙秦的遗产,对于志在仙庭的大唐而言,诱惑太大,意义非凡。 若能从中获得一二真传,或许能节省数百年摸索之功。 然而,风险同样巨大。 遗迹本身可能步步杀机,而外部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更是潜在的火药桶。 一旦处理不当,不仅机缘尽失,更可能引火烧身,打乱整个潜龙计划的布局。 是继续稳守辽东,按部就班地发展,等待水到渠成? 还是抓住这看似天赐的机遇,行险一搏? 陈曦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亚圣文心与格物大道同时运转,冷静地分析着利弊得失。 稳健,并非一味退缩。 片刻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机遇稍纵即逝,既然送上门来,没有不接的道理。 但如何接,却需讲究策略。 他心念沟通系统界面。 【当前稳健经验值:99983!】 距离十万大关,仅差一线。 这些经验值,是他长期以来积累。 “探查仙秦遗迹,风险未知,需做万全准备。” 陈曦意识扫过系统商城列表。很快,他锁定了几样物品: 【虚空遁影符】:一次性消耗品,激发后可瞬间遁入虚空,隐匿气息,穿梭万里,金仙难察。兑换需8000经验值。 【破妄神瞳】:可暂时获得破妄神瞳之力,持续一个时辰,能看破绝大多数幻阵、伪装、禁制核心。兑换需12000经验值。 【太乙青莲符】:蕴含太乙级防御之力,可抵挡准圣初期全力一击三次,或准圣中期一击。兑换需15000经验值。 这三样,一遁一察一防,正好应对遗迹探索中可能遇到的突发危险、机关幻阵、以及强敌袭击。 “兑换!” 【叮!消耗35000点稳健经验值,成功兑换【虚空遁影符】x1,【破妄神瞳(临时)】x1,【太乙青莲符】x1!】 【当前稳健经验值:64983!】 经验值骤降,但换来的底牌让陈曦心中稍安。 同时,他意识到,此次遗迹现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事件,若能妥善处理,必能获得大量稳健经验值回报。 “风险与收益并存……但这收益,必须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不再犹豫,通过传讯法阵,向李世民回音,声音沉稳有力: “陛下,臣已知晓。仙秦遗迹事关重大,臣即刻动身,前往邯郸。请陛下放心,臣必谨慎行事,竭力为大唐谋此机缘,亦会确保自身周全,不负陛下重托。” “好!好!子川!一切拜托了!朕在长安,等你的好消息!”李世民的声音充满了如释重负与殷切期待。 结束通讯,陈曦长身而起。 静室之门无声滑开。诸葛亮似乎早已感应到动静,候在门外,羽扇轻摇,眼中带着询问。 “孔明,长安密信,邯郸紫山有仙秦遗迹现世,陛下命我即刻前往探查。” 陈曦言简意赅,“我走之后,辽东一切照旧,潜龙计划按既定方略推进,由你全权负责。对外宣称我闭关悟道,不见外客。” 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瞬间恢复平静,躬身道: “亮明白。山长此行,吉凶难料,万请小心。辽东有亮在,必稳如泰山。” 陈曦点头,对诸葛亮的能力他绝对放心。他略一沉吟,又道: “若……若我三月未归,亦无音讯,你可启动甲三号预案。” 甲三号预案,乃是最高等级的应急方案,涉及调动所有隐藏力量,甚至向文庙及特定盟友求援。 诸葛亮面色一肃:“亮,谨记!” 陈曦不再多言,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现在节度使府上空。 他并未惊动他人,只是心念微动,勾陈帝印隐现,周身空间泛起涟漪,下一瞬,已化作一道细微难察的星光,撕开云层,悄无声息地朝着西南方向,邯郸郡的位置,疾驰而去。 星光划过天际,速度远超寻常遁光。 陈曦于飞遁中,再次检查了一番自身状态与兑换的底牌。 儒圣后期的修为圆融稳固,神念如网,笼罩方圆数千里,清晰感知着山川地脉的走向与灵气的流动。 格物大道运转,不断分析着沿途所见的一切信息,为即将到来的探索做准备。 “仙秦……究竟留下了什么?” 陈曦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看到了那座笼罩在迷雾中的紫山。 此行,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但既已决定,便唯有勇往直前,以稳健之心,行非常之事。 【叮!宿主接受探查仙秦遗迹任务,稳健经验值+5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69983!】 第205章 武安君 星光遁速极快,掠过千山万水,不过半日功夫,便已抵达冀州上空。 陈曦按下云头,并未直接前往紫山,而是先落在了邯郸郡城外一处僻静山林之中。 他气息内敛,如同寻常游学士子,信步走入郡城。 城内气氛略显紧张,街谈巷议间,多有提及数日前紫山方向的地动与异光,官府虽张贴告示安抚民心,称乃地龙翻身余波,已派人处理,但仍有种种流言蜚语暗中传播。 陈曦神念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扫过全城,捕捉着那些细微的恐慌、好奇以及几股隐藏极深的、不属于凡俗的隐晦气息。 “果然,消息虽被强力压制,但仍难免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他心中明了,不再耽搁,身形微动,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城外,朝着紫山方向疾行。 越是靠近紫山,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苍凉、古老、夹杂着淡淡血腥与金戈煞气的味道便越是明显。 寻常百姓或许只觉得心悸不适,但在陈曦这等修为感知下,那简直如同黑夜中的烽火,清晰无比。 紫山山脉连绵,主峰巍峨,此刻已被层层叠叠的军阵封锁。 明面上是地方府兵巡逻,暗处则潜伏着李靖派来的玄甲暗卫,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布下的警戒阵法与隐匿结界也算得上精妙。 然而,这些布置在陈曦眼中形同虚设。 他并未惊动任何人,勾陈帝印微微流转,周身气息便与周围山川地脉融为一体,如同清风拂过,悄无声息地穿过了重重封锁,来到了主峰之下那道巨大的裂缝之前。 裂缝深不见底,宽约数丈,边缘参差不齐,仿佛被巨力强行撕开。 浓烈得化不开的古老气息从中汹涌而出,带着一种令人神魂战栗的威压。 裂缝入口处,隐约可见一些残破的、闪烁着黯淡幽光的符文禁制,其结构繁复玄奥,风格古朴蛮荒,确实与现存任何流派的阵法都迥然不同,透着一股属于遥远时代的磅礴与霸道。 “确是上古禁制,而且……蕴含极强的兵戈杀伐之气与怨魂煞力。” 陈曦目光微凝,亚圣文心运转,仔细解析着那些残破符文蕴含的信息,“并非单纯的守护或封印,更像是一种……镇压与炼化之阵?” 他并未立刻进入,而是以指为笔,凌空勾勒,引动周天星力,在裂缝外围布下了一层更加隐蔽、与周围环境完美契合的星辰迷障。 此举既可防止后续有不速之客轻易闯入,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遮掩内部可能爆发的能量波动。 准备妥当后,陈曦一步踏出,身影没入那幽深的裂缝之中。 甫一进入,周遭光线骤然暗淡,气温陡降,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和铁锈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通道倾斜向下,深邃不知几许,四壁并非天然岩石,而是某种经过精心烧铸、铭刻着更多黯淡符文的黑色金属,触手冰凉,神念难以穿透。 格物之道自发运转,分析着金属成分与符文结构。 “非金非铁,似掺入了某种陨星之精与大地煞气……符文体系,强调杀伐、禁锢、血祭……这绝非寻常仙家洞府遗迹的风格。” 陈曦心中疑窦渐生,脚步却不停,沿着通道缓缓下行。通道两旁,偶尔可见一些散落的、早已腐朽的兵器残骸,以及一些被煞气侵蚀得只剩下枯骨的尸骸,从其残存的甲胄样式看,竟分属不同阵营,像是在此地进行过惨烈搏杀。 越往深处,煞气与怨力越是浓郁,甚至开始形成淡淡的血色雾气,其中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哀嚎嘶吼,冲击着人的心神。 若非陈曦已是儒圣之体,亚圣文心如皓月当空,万邪不侵,换作寻常地仙乃至天仙来此,恐怕早已心神失守,被煞气侵蚀成魔。 “如此惊人的煞气与怨力……这底下究竟镇压了什么?仙秦遗迹,为何会是这样一副景象?” 陈曦眸中紫金神芒流转,破妄神瞳的力量悄然激发。 顿时,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那些血色雾气在他眼中化作了无数纠缠嘶吼的怨魂碎片,通道壁上的符文亮起幽光,如同活物般蠕动,勾勒出一幅幅模糊却惨烈的战争画卷:烽火连天,尸横遍野,箭矢如雨,刀剑碰撞……浓烈的战争杀伐意念几乎凝成实质。 而通道的尽头,那煞气的源头,在他的破妄神瞳视野中,如同一轮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血日,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 “好强的战魂煞气!绝非普通将领所能拥有!” 陈曦面色凝重,加快了脚步。 终于,通道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 空间广阔如平原,穹顶高悬,有幽光闪烁,如同星图。而地面之上,景象却让见惯了风浪的陈曦,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无数身披黑色玄甲、手持戈矛的陶俑兵士,列成一个个森严整齐的方阵,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肃杀之气冲霄而起,仿佛一支随时准备出征的幽冥军团! 这些兵俑与外界所知的始皇陵兵马俑风格相似,但细节更为精悍,杀气更重,每一尊兵俑的眼眸处,都闪烁着两点猩红的光芒,仿佛有着微弱的灵性,令人毛骨悚然。 而在兵俑军阵的中央,是一座高达百丈的祭坛! 祭坛通体由某种暗红色的玉石垒成,上面雕刻着无数狰狞的魔神图案以及古老的篆文,坛身缠绕着粗大无比的黑色锁链,锁链之上符文密布,延伸向祭坛顶端。 祭坛顶端,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或宝物,而是……插着一柄剑! 一柄断剑! 剑身宽厚,样式古朴,虽已断裂,只剩半截剑身和剑柄,却依旧散发着滔天的凶戾之气与不甘的战意! 断剑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仿佛无法承受其蕴含的恐怖力量。 而整个祭坛,以及这无数的兵俑,共同构成了一座庞大无比的阵法,阵法的核心,正是那柄断剑! 无尽的煞气与怨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被祭坛吸收,最终化作一道道暗红色的能量流,注入那柄断剑之中,仿佛在滋养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着某种永恒的镇压。 “以战养战,以煞镇煞……好霸道狠绝的阵法!” 陈曦目光锐利如刀,瞬间看出了这阵法的几分端倪,“这绝非简单的遗迹,这是一处……封魔之地!或者说,是一处炼化绝世凶魂的战场!” 他的神念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兵俑方阵,仔细扫描着祭坛上的古老篆文。 那些文字艰深晦涩,乃是上古仙秦官方使用的书同文之前的某种更古老的篆体,但陈曦亚圣文心博古通今,结合格物推演,渐渐辨认出了部分信息: “……武安君……忤逆……杀孽滔天……帝命……镇于长平之墟……炼其战魂……以慑八荒……” “长平之墟?武安君?” 陈曦脑中如同有闪电划过,一个震古烁今的名字瞬间浮现! 白起! 大秦战神,人屠武安君,白起! 长平之战,坑杀赵卒四十万!其杀孽之重,煞气之浓,旷古绝今! 此地,竟是长平古战场的地下深处!而这仙秦遗迹,根本就是仙秦时代用来镇压、炼化白起那不甘战魂的绝世凶地! 那柄断剑……莫非就是白起的佩剑?或者是他战魂凝聚的象征? 难怪煞气如此之重,怨力如此之强! 四十万赵卒的怨气,加上白起这位绝世凶神自身的战魂煞气,历经万古岁月,若非这仙秦大阵镇压炼化,恐怕早已冲破封印,为祸人间了! 就在陈曦明悟此地根源的刹那! 嗡——! 祭坛之上,那柄沉寂的断剑,猛地发出一声低沉却穿透神魂的剑鸣!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起来! 无数兵俑眼中的猩红光芒骤然炽亮,齐刷刷地看向了闯入者陈曦! 祭坛周围缠绕的黑色锁链哗啦啦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挣脱束缚! 一个冰冷、霸道、充满了无尽杀意与战意的声音,仿佛自九幽地狱深处传来,响彻整个空间: “万载岁月……终于……又有生人……踏入此地……” “尔……是来送死……还是……来解封本君?” 第206章 镇压白起 地下空间内,煞气沸腾,万俑齐喑,猩红的目光如同无数鬼火,聚焦于闯入者一身! 祭坛之上,那柄断裂的古剑嗡鸣不止,暗红色的煞气如同活物般缠绕升腾,凝聚成一道模糊却无比高大的虚影。 虚影身披残破的玄黑重甲,面容笼罩在浓重的血煞之气中,唯有一双眸子亮起,那是两团燃烧着无尽战意与冰冷杀机的血色火焰! 目光所及,空间仿佛都被冻结、切割! 冰冷、霸道、仿佛自尸山血海中踏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万古的孤寂与滔天的怨愤: “本君……白起!” 简单的名号,却重逾山岳,携带着长平坑杀四十万的尸山血海之势,狠狠冲击着陈曦的心神! 若非他儒圣文心澄澈如镜,万邪不侵,只怕这一下就要心神摇曳,道基受损。 “武安君,白起。” 陈曦目光平静,与那血色虚影对视,周身浩然正气自然流转,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汹涌而来的煞气拒之门外,声音清越,在这死寂的空间中格外清晰。 “想不到,名动千古的人屠,竟被镇于此地,以万载煞气炼化。” “哼!千古骂名,不过胜者王侯败者寇!” 白起虚影冷哼一声,煞气翻涌,“嬴稷小儿,惧我兵锋,忌我煞气,听信天庭谗言,假借炼魂之名,行镇压之实!可笑!可悲!” 陈曦眸光微闪,捕捉到关键信息:“天庭谗言?” 白起血眸中闪过一丝讥诮与恨意:“看来后世之人,早已忘了仙秦根脚!也罢,今日便让你这后生晚辈知晓,何为仙秦之秘,何为天庭之忌!” 话音未落,那血色虚影猛地膨胀,一股远比之前恐怖十倍的磅礴气势轰然爆发! 不再是单纯的煞气怨力,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蛮荒古老、充满力量感的恐怖威压! 咔嚓!咔嚓! 祭坛周围的虚空开始扭曲、崩裂,缠绕其上的黑色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下方无数兵俑齐齐发出无声的咆哮,整个大阵的力量仿佛都在向白起虚影汇聚! “本君纵横沙场,杀伐决断,岂止为区区战功?!” 白起咆哮,声浪震得整个地下空间簌簌抖动,“仙秦嬴氏,乃至军中宿将,十之八九,皆身负巫族血脉!吾等乃上古大巫后裔,承盘古遗泽,修不灭战体!” 巫族血脉! 陈曦心中剧震!这可是惊天秘闻! 上古巫族,不修元神,只炼肉身,神通自生,曾与妖族共掌洪荒,其强悍可见一斑! 仙秦竟是巫族后裔所建? “当年,陛下欲聚举国之力,效仿祖巫,布下那足以逆伐苍天、重定地水火风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然,此阵需海量精纯煞气与战魂为引,尤以同源血脉战魂为佳!长平四十万赵卒,其先祖亦多与巫族有旧,血脉虽稀薄,却正合大阵所需!” 陈曦瞬间明悟:“所以,你坑杀四十万降卒,并非单纯为了震慑,而是为了……炼阵?” “不错!” 白起傲然道,“以四十万战魂煞气为基,辅以秘法,便可凝练出一面威力无穷的都天神煞旗!届时,十二旗汇聚,召唤盘古真身虚影,纵是圣人,亦敢一战!仙秦踏天之路,将再无阻隔!” 他语气陡然转厉,充满不甘:“然则,消息走漏!天庭忌惮巫族再起,更惧都天神煞大阵之威,遂暗中施压,蛊惑陛下!嬴稷……他怕了! 他畏惧天庭之威,背弃了巫族荣光,更惧本君功高震主,借长平杀孽为由,联合天庭派遣的仙官,布下这万俑炼魂大阵,将本君战魂与此地煞气一同镇压,美其名曰化解戾气,实则永世囚禁,并妄图炼化本君战魂,窃取都天神煞之秘!” “万载煎熬!万载炼化!” 白起虚影愈发凝实,那柄断剑嗡嗡作响,仿佛与他共鸣,“可惜!他们低估了本君的意志,更低估了吾巫族战体之强横!本君借这炼化之力,反而将自身战魂与四十万煞气不断提纯锤炼,早已成就大巫之体!虽被困于此,然魂体之强,堪比一般大罗金仙!只待一个契机,便可破封而出,重聚神煞,再战苍穹!” 轰! 伴随着他的怒吼,那庞大的虚影彻底凝实,化作一尊高达百丈、浑身覆盖着暗红色巫纹、肌肉虬结如同山峦般的巨人!恐怖的肉身之力挤压着空间,仅仅是存在,就让陈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大巫之体!堪比大罗! 这白起,竟在镇压中完成了蜕变! “后生!” 白起所化的大巫真身俯视陈曦,血眸中充满了侵略性,“你身负不凡气运,根基深厚,若愿臣服于本君,助本君破开此阵,待本君重聚神煞,踏平天庭,少不了你的好处!否则……此地便是你葬身之所!你的气血魂光,正好作为本君破封的第一份祭品!” 恐怖的煞气如同海啸般向陈曦压来,无数兵俑齐齐踏步,戈矛前指,森然杀机锁定陈曦! 面对这堪比大罗金仙的远古杀神,陈曦面色依旧平静,只是眸中的星辰轨迹运转到了极致。 他缓缓开口,声音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秩序之力: “武安君,时移世易。仙秦已逝,巫族荣光亦成过往。你之执念,困住的只是你自己。此地煞气若泄,人间必遭大劫,此非吾愿见。” “哼!冥顽不灵!那就拿命来!” 白起暴怒,大巫真身一拳轰出!没有任何花哨的神通,纯粹到极致的肉身之力,却仿佛能打碎星辰,崩塌虚空! 拳风所过之处,空间寸寸碎裂,形成一道恐怖的黑色轨迹! 这一拳,足以轻易灭杀太乙金仙! 陈曦不敢怠慢,心念电转间,周天星斗大阵的虚影自身后浮现,虽然仓促间无法布下完整大阵,但引动部分星力加持己身却瞬息可成! “星辰为甲,浩然为盾!” 嗡! 磅礴星力汇聚,化作璀璨星铠覆盖周身,同时浩瀚的浩然正气如同实质般凝聚成一面巨大的紫金色盾牌,挡在身前! 轰!!! 拳盾交击!如同两颗星辰碰撞! 恐怖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靠近的兵俑瞬间震成齑粉!整个地下空间剧烈摇晃,穹顶碎石如雨落下! 陈曦身形暴退数十丈,气血一阵翻涌,紫金盾牌上裂纹密布,险些破碎。大巫之力的强悍,远超想象! “哦?竟能挡住本君一拳?有点本事!但还不够!” 白起狞笑,大步踏来,地面轰鸣,每一步都地动山摇,第二拳紧随而至,威力更胜先前! 陈曦眼神一凛,知道单凭防御难以抗衡。他并指如剑,引动勾陈权柄与文庙气运! “言出法随:此地禁绝蛮力,唯崇秩序!” 秩序法则之力弥漫,试图削弱白起的大巫之力。 然而,白起的力量源自血脉肉身,近乎于道,秩序法则虽对其有一定压制,效果却远不如对法术神通那般显著。 拳势只是微微一滞,便再次轰然砸落! “雕虫小技!吾族之力,乃开天辟地之力,岂是尔等后天秩序所能轻易禁锢?” 白起狂吼,拳势更猛! 陈曦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动用底牌了。 他一边施展精妙身法,借助星辰之力穿梭空间,避开拳锋,一边暗中催动系统兑换的【破妄神瞳】之力,双眸瞬间化为纯金之色,洞察万物本源! 在破妄神瞳之下,白起那强悍无匹的大巫真身内部,能量流转、以及他与脚下祭坛、与那柄断剑、与整个万俑大阵的联系,变得清晰可见! “原来如此!你的大巫之体虽成,但魂体核心仍被祭坛和这柄代表你本源杀意的断剑所困!阵法未破,你便无法真正脱离此地!”陈曦瞬间看穿关键。 “看穿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白起攻势不停,拳脚交加,逼得陈曦险象环生。 陈曦不再犹豫,头顶勾陈帝印光芒大放,沟通诸天星辰! “周天星斗,听吾号令!星辉锁链,缚!” 无数道凝练的星辰光辉自虚空中垂落,不再是攻击,而是化作千百条晶莹璀璨的法则锁链,如同灵蛇般缠绕向白起的大巫真身,尤其是他与祭坛、断剑连接的能量枢纽! 同时,他祭出太乙青莲符,化作一朵巨大的青色莲台,悬浮头顶,洒落道道清辉,护住己身,抵挡住白起的大部分攻击余波。 “没用的!区区星力,也想锁住本君大巫之体?” 白起咆哮,浑身巫纹亮起,爆发出崩天裂地的巨力,要将星辰锁链挣断! 然而,陈曦的目的并非单纯束缚。 他指尖逼出一滴儒圣精血,融合文庙紫气与帝师气运,凌空画出一道复杂无比的玄奥符文正是他以格物之道解析出的,针对巫族血脉与煞气本源的镇魂符箓! “以圣血为引,文运为墨,秩序为基!镇!” 咻! 那符文化作一道流光,无视空间距离,直接印向祭坛上那柄嗡嗡作响的断剑! “你敢!” 白起终于色变,那断剑是他的魂印核心,若被镇住,后果不堪设想! 他舍了陈曦,疯狂扑向祭坛! 但为时已晚!星辰锁链死死拖住了他的行动! 噗! 镇魂符文精准地烙印在断剑剑柄之上! 嗡——! 断剑剧烈震颤,发出凄厉的哀鸣!白起的大巫真身随之猛地一僵,动作变得迟滞,周身汹涌的煞气如同被釜底抽薪,迅速衰退! “不——!” 白起发出不甘的怒吼,庞大的身躯开始变得虚幻。 陈曦岂会放过如此良机,欺身而上,掌心浮现紫金红葫芦的虚影,对准了白起那开始溃散的魂体核心,以及那柄被镇住的断剑。 “白起!万载沉沦,杀孽已成空!仙秦旧事,早已烟消云散!如今天地格局已变,何必执着于过往仇怨?皈依秩序,或可赎罪于万一,重觅超脱之机!若再顽抗,休怪本王将你彻底打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蕴含着儒圣的教化之力与勾陈天帝的威严,直击白起残魂深处。 白起挣扎着,血眸中充满了疯狂与挣扎。 万载的仇恨,巫族的骄傲,岂是轻易能放下? 但感受着那葫芦口传来的恐怖吸力,以及镇魂符文对核心本源的压制,还有陈曦身上那汇聚了人道、天庭、文庙的庞大气运……他深知,若再不屈服,恐怕真会如陈曦所言,形神俱灭。 良久,那疯狂的挣扎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古沧桑后的疲惫与一丝茫然。 “……罢了……罢了……” 白起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嬴稷负我,天庭欺我……万载镇压,或许……真是天意……” 他抬起巨大的头颅,看向陈曦,血眸中复杂难明: “你……很强,运道亦足。或许……你真的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本君……愿降。” 话音落下,他放弃了所有抵抗,庞大的魂体迅速收缩,最终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连同那柄被镇住的断剑,一起被收入了紫金红葫芦之中。 葫芦微微一沉,表面闪过一道复杂的巫纹,随即恢复平静。 地下空间内,沸腾的煞气渐渐平息,无数兵俑眼中的猩红光芒黯淡下去,重新化为死寂的陶俑。 祭坛也停止了运转,只剩下苍凉古老的气息弥漫。 陈曦收起葫芦,脸色微微苍白,接连动用底牌与堪比大罗的大巫魂体对抗,消耗亦是巨大。 但此行收获,更是惊人。 不仅镇压收服了千古杀神白起,更得知了仙秦与巫族的惊天秘辛,以及那足以逆天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巫族血脉……都天神煞大阵……天庭的忌惮……” 陈曦目光深邃,“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仙秦遗迹现世,恐怕并非偶然……” 他感觉到,一张更大的网,正在缓缓张开。 而自己,已身处网中央。 不再停留,陈曦转身,化作流光,沿着原路返回。 他需要尽快消化此次所得,并应对即将可能到来的更大风暴。 第207章 突破 星光遁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冀州大地。 重回辽城上空时,天色将明未明,东方仅有一线鱼肚白。 陈曦并未惊动任何人,身形如一片落叶,悄然融入节度使府深处那间禁制重重的静室。 静室之门无声闭合,将外界的喧嚣与初晨的微光一并隔绝。 甫一进入,陈曦并未立刻调息,而是先袖袍一拂,数道流光飞出,于静室四周布下层层叠叠的星辰禁制与文庙秘传的隔绝阵法,其严密程度,远超以往。 此次邯郸之行,牵扯出的秘辛太过惊人,由不得他不万分谨慎。 直到确认此地气息再无半分外泄之虞,他方于蒲团上缓缓坐下,但并未立刻入定,而是先取出了那枚沉甸甸的紫金红葫芦。 葫芦入手微沉,表面温润,隐约能感受到内部那一道被镇压的依旧蕴含着滔天煞气与不甘战意的魂体,以及那柄作为魂核的断裂凶剑。 白起,武安君,大巫战魂。 仙秦,巫族血脉,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一个个惊世骇俗的词汇在陈曦心间流淌。 他闭上双目,亚圣文心与格物大道同时运转,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回溯、分析、推演在紫山地底所经历的一切细节,尤其是白起魂体记忆中那些关于仙秦核心机密的碎片信息。 “巫族血脉……以煞炼体,不修元神,神通自生……难怪仙秦兵锋如此之盛,将士体魄远超寻常炼气士。”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汇聚十二祖巫血脉之力,引动天地煞气,凝聚盘古真身虚影……此阵若成,确有逆伐苍天、重定地水火风之威。难怪天庭忌惮,不惜暗中施压,促使秦廷内讧,自毁长城。” “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卒,主要目的竟是为了抽取同源稀薄巫血与庞大煞气战魂,凝练一面都天神煞旗……此等手段,确实狠绝霸道,有伤天和,但也从侧面印证了此阵的恐怖威能以及对布阵材料的苛刻要求。” 陈曦眉头微蹙。 这都天神煞大阵,威力固然惊天动地,但其布阵基础建立在血腥杀戮与种族血脉之上,与他所秉持的格物致知、文明教化、秩序护道的理念,可谓背道而驰。 “直接照搬此阵,绝不可行。且不说所需材料的血腥获取方式有违天和人心,单是那必须以特定巫族血脉为引的核心条件,在当今之世就已几乎不可能满足。” 然而,格物之道的精髓,在于格,在于探究事物本质规律,而非拘泥于表象形式。 “此阵威力之源,在于对煞’与战意这两种极端能量的极致运用,以及对某种古老血脉力量的共鸣召唤。若能抛开其血腥残忍的布阵方式,洞悉其能量汇聚、转化、共鸣的核心法则,或许……能以另一种形式,重现其部分威能,甚至……加以改良?”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陈曦心中萌生。 以周天星斗大阵为基,融合都天神煞大阵对煞气、战意的操控法门,再辅以自身儒圣秩序之力进行调和与引导,创造一种全新的、可控的、更具包容性的绝世阵法?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便如同种子落入沃土,迅速生根发芽。 周天星斗大阵引动的是清冽纯粹的星辰伟力,磅礴浩然,秩序井然;而都天神煞大阵驾驭的是浑浊暴烈的煞气战意,凶戾霸道,破坏力极强。 二者看似水火不容,但天地分阴阳,万物有正反,若能找到其中平衡点,以星辰之力为骨架,以秩序法则为经络,引导、净化、利用煞气战意,化破坏为守护,化凶戾为锋锐…… “或许,这才是真正适合我,适合未来大唐仙庭的护道大阵!” 陈曦眼中爆发出璀璨的精光。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个阵法的改良,更可能是一条融合百家、开创自身阵道体系的通天之路! 心念既定,他不再犹豫。 先将紫金红葫芦慎重收起,留待日后慢慢研究、度化白起战魂。 当务之急,是先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并消化此次遗迹之行的另一重大收获那在高压战斗与秘辛冲击下,早已蠢蠢欲动的修为瓶颈! 他缓缓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文宫之内。 如今的文宫,在帝师气运加持、北冥功德灌注、以及此次直面大巫战魂的磨砺下,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无垠的星空宇宙更加浩瀚,中央圣心搏动有力,每一次跳动都引动外界海量能量涌入。 圣心之上,文明光轮愈发凝实,格物、兵戈、星辰、教化、秩序等法则光带交织流转,演绎出无穷奥妙。 而此刻,文宫最深处,那层原本就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的壁垒,正在剧烈震颤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壁垒之后,是更加广阔、更加贴近大道本源的境界天地太乙金仙巅峰之境! 仙道修为,自穿越以来,虽非陈曦主修,但在格物大道反馈、星辰之力淬炼、以及种种机缘功德加持下,亦是一路高歌猛进,早已臻至太乙金仙后期圆满。 此刻,经过与白起大巫战魂的正面抗衡,对力量本质、对煞气、对战意、乃至对巫族那种源自盘古的古老力量都有了更深刻的认知,这最后的壁垒,终于到了破碎的边缘。 “时机已至。” 陈曦心念通达,不再压制。文宫之内,浩瀚的浩然正气、精纯的星辰之力、磅礴的人道气运、乃至刚刚吸收理解的丝丝煞气战意法则碎片,此刻如同百川归海,在格物大道的统筹下,化作一股纯粹而磅礴的洪流,向着那层壁垒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破!”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清鸣。 那层阻隔了无数仙道修士的坚固壁垒,应声而碎! 刹那间,陈曦感觉自己的元神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瞬间拔高、膨胀,与天地法则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 文宫急剧扩张,圣心光芒万丈,跳动得更加有力,每一次搏动都引动外界法则共鸣。 原本已浩瀚如海的仙元力,开始发生质变,变得更加凝练、更加精纯,带上了一丝不朽不灭、万劫不磨的金性特质! 太乙金仙巅峰! 与此相辅相成的,是他的儒圣境界。 仙道突破带来的生命层次跃迁与大道感悟,反哺文宫,使得那文明光轮上的法则纹路更加清晰复杂,对格物之道的理解、对文明秩序的把握,再上一个台阶。 虽未直接突破至儒圣后期,却也为日后晋升打下了无比坚实的根基,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便能水到渠成。 更重要的是,随着仙道修为踏入太乙巅峰,他对周天星斗大阵的掌控、对勾陈权柄的运用,也随之暴涨! 以往一些晦涩难明的星辰变化、帝印神通,此刻豁然开朗,如臂指使。 他甚至感觉,若再面对白起那般刚破封、状态不全的大巫战魂,即便不动用底牌,仅凭自身修为与阵法之力,也足以周旋,甚至战而胜之! 力量的增长带来的是更强的自信与更广阔的视野。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已非简单的神光湛湛,而是仿佛有无数微缩的星辰在生灭,有文明的画卷在展开,深邃如宇宙,睿智如亘古。 周身气息圆融无瑕,与天地法则水乳交融,却又返璞归真,不显山露水。 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奔腾汹涌、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心中一片宁静。 实力,永远是践行理念、守护责任的最根本保障。 此次仙秦遗迹之行,风险巨大,但收获更是远超预期。 不仅修为突破,更获得了都天神煞大阵这等逆天阵法的线索,为未来开创自身阵道体系提供了可能。 “接下来,便是潜心研究,将这份机缘,彻底转化为自身的底蕴。” 他心念微动,面前虚空荡漾,浮现出无数由星光与文字凝聚而成的复杂阵图推演模型,正是他以格物之道,开始尝试解析、拆解、重构那来自白起记忆碎片中的都天神煞大阵核心符文与能量回路。 与此同时,他分出一缕神念,连通了远在长安的李世民。 “陛下,臣已平安返回辽东。紫山之事已初步处理,详情容臣日后细禀。遗迹牵扯甚大,恐已引起某些存在注意,请陛下加强冀州及周边监控,对外可宣称地脉异动已平,淡化处理。” 李世民很快回音,语气中带着关切与凝重:“子川无恙便好!朕已依你之前提醒,加强了戒备。此事朕心中有数,绝不会让外界过多探知。你在辽东,一切小心,若有需,朕随时可调集资源助你。” “谢陛下,目前尚可应对。” 陈曦回应,随即切断了通讯。 处理完外界事宜,他再次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对都天神煞大阵的研究之中。 静室之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只有无数星光符文生灭流转,演绎着煞气的凝聚与疏导,战意的激发与掌控,以及如何与周天星力、秩序法则进行融合的无穷可能。 陈曦如同最痴迷的学者,完全沉浸在了这浩瀚的阵道海洋之中。 第208章 星铸战躯 静室无日月,推演不知年。 当陈曦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那流转的星辰轨迹与文明幻象已彻底内敛,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容纳了万古星空与无尽智慧。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绵长悠远,静室内弥漫的浓郁灵气与道韵随之缓缓平息。 此次闭关,收获远超预期。 不仅仙道修为稳固在太乙金仙巅峰,儒圣境界亦更加圆融,对格物之道的理解,尤其是对都天神煞大阵核心法则的解析与融合构想,已然有了清晰的框架。 心念一动,那枚紫金红葫芦便出现在手中。 葫芦表面,那道暗红色的巫纹似乎比之前黯淡了几分,但内里蕴含的磅礴战意与煞气,却仿佛被驯服的凶兽,不再躁动不安。 “白起。”陈曦轻声唤道。 葫芦微微一震,一道略显虚弱却依旧带着桀骜之意的魂念传出: “……帝师。可是要彻底炼化本君?” “非也。” 陈曦语气平和,“万载镇压,你的大巫战魂虽凝练,然无肉身依托,终是无根浮萍,力量难以尽复,亦难有寸进。本王欲助你重铸战躯。” 葫芦内的魂念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波动: “重铸战躯?你……此言当真?须知吾族战体,非寻常血肉,需海量气血精华与大地煞气,更需……” “更需契合你战魂本质的顶级承载之物,以及造化之功。” 陈曦接过话头,淡然道,“气血煞气,你魂体内积蓄万载,早已足够。至于承载之物与造化之功……” 他站起身,一步踏出静室,身影已出现在辽城最高的观星台顶端。 此时正值深夜,天穹如墨,亿万星辰璀璨夺目,尤其是紫微垣周边,群星拱卫,星辉如瀑。 陈曦仰望星空,头顶勾陈帝印浮现,散发出温润而威严的星辰帝威。 “本王执掌勾陈,统御万星,这九天星辰之力,便是最好的造化之功与承载之基!” 话音未落,他双手结印,周身穴窍仿佛化为了三百六十五颗主星,与天穹星辰遥相呼应! “周天星斗,听吾号令!引星淬体,铸我不灭身!” 轰! 观星台上空,风云突变! 无数道凝练到极致的星辰光柱自九天垂落,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遵循着某种玄奥无比的轨迹,汇聚于陈曦身前一方虚空。 这些星力,不再是纯粹的清冽光辉,而是在陈曦以格物之道精准调控下,融入了部分被他初步解析、净化后的都天神煞阵理,带上了一丝凝练、坚韧、承载战意的独特属性。 星光交织,渐渐勾勒出一具魁梧雄健、比例完美的人形轮廓。 轮廓之内,星辰之力如同最细腻的工笔,开始勾勒经脉,塑造骨骼,凝聚血肉……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过程,需要对星辰之力拥有绝对的掌控,更需要对肉身构造、能量转化有着匪夷所思的理解。 陈曦目光如电,亚圣文心运转到极致,不断微调着星力的注入与结构。 同时,他祭出紫金红葫芦,口诵真言,解开部分封印。 “白起,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咻! 一道暗红色的流光自葫芦口激射而出,正是白起那凝练的战魂! 战魂离体,感受到外界那纯粹而磅礴的星辰造化之力,以及其中蕴含的一丝令他无比熟悉的、源自巫族本源的坚韧道韵,不由得发出一声舒爽的长吟。 “进去!以你战魂为引,以星力为基,重塑你的大巫战体!”陈曦喝道。 白起战魂不再犹豫,化作一道流光,猛地投入那具由星辰之光勾勒出的肉身轮廓之中! 嗡——! 就在战魂与星力肉身融合的刹那,整个观星台剧烈一震!那具肉身轮廓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光芒,仿佛一颗星辰在诞生! 磅礴的星力与白起万载积累的煞气、战意开始疯狂交融、淬炼、重组! 星光为骨,煞气为血,战意为魂! 一具全新的、更加强大的战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形!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天边第一缕晨曦撕破黑暗,照射在观星台上时,那璀璨的星芒终于渐渐内敛。 一尊高大魁梧的身影,清晰地屹立在台上。 他身高九尺,肌肉贲张如同铜浇铁铸,线条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肤色呈古铜色,隐隐有暗金色的星辉流动。 面容刚毅如刀削斧凿,双眸开阖间,左眼如星河流转,右眼似血海翻腾,既有星辰的浩瀚,又有沙场的杀伐! 周身气息磅礴如渊,混合了星辰的纯净、煞气的凌厉、战意的炽烈,却又奇异地达到了一种平衡,修为赫然稳定在了太乙金仙巅峰,距离大罗仅一步之遥!其肉身强度,更是远超同阶,直追真正的大巫! 白起缓缓抬起双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具充满力量、与他战魂完美契合的新身体。 他用力握拳,空间都发出细微的爆鸣声。 “这……这就是新生?” 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以及那与星辰之间若有若无的亲切联系,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万载孤寂镇压,此刻重获肉身,即便是他这等心志坚如铁石之辈,亦难免心潮澎湃。 他猛地单膝跪地,对着陈曦,低下了那颗从未轻易屈服的头颅,声音沉凝而有力: “帝师再造之恩,白起……永世不忘!自此以后,白起这条命,便是帝师的!刀山火海,唯命是从!” 这一次的臣服,远比在地底时更加真心实意。 赐予新生,此恩重于泰山! 陈曦微微颔首,受了这一礼。 他脸色略显苍白,一夜引动海量星力助其塑体,消耗亦是巨大。 但效果显而易见,不仅彻底收服了这位千古杀神,更验证了他以星力融合煞气、铸就特殊战体的构想。 “起来吧。你既获新生,前尘旧怨,当有所取舍。日后随我左右,护卫人道,将功补过,方是正途。” “白起明白!” 白起起身,肃然应道。 此刻的他,虽依旧杀伐之气凛然,但眼神中多了几分清明与沉稳,少了几分被镇压万载的疯狂与怨毒。 …… 第209章 兵演长安 数日后,一道青光与一道暗金流光自辽城升起,掠过天际,直奔长安。 此次前往长安,陈曦只带了白起一人,轻车简从。 抵达长安时,并未惊动太多人,直接由内侍省少监王德引着,秘密进入了两仪殿。 李世民早已在此等候,当看到陈曦身后那尊气息渊深、煞气与星辉交织的魁梧身影时,即便是这位见惯风浪的帝王,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震撼。 “子川,这位是……?” “陛下,此乃武安君白起。” 陈曦平静介绍,“如今已弃暗投明,愿为我大唐效力。” “白起?” 李世民瞳孔骤缩,差点从御座上站起。 千古杀神,人屠武安君,竟然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而且看样子,已被陈曦彻底降服?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白起。 感受到对方那毫不掩饰的太乙巅峰气息以及那身经百战的铁血气质,李世民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升起一股强烈的兴奋与好奇。 “好!好一个武安君!” 李世民抚掌大笑,竟带着几分见猎心喜,“朕尝读史书,对武安君长平一战之风采,心向往之!只可惜生不逢时,未能与君同代争锋!” 白起微微拱手,声音洪亮: “陛下过誉。败军之将,不敢言勇。昔日种种,已成云烟。今蒙帝师再造,白起唯愿以此残躯,效忠大唐,以赎前愆。” “哎,武安君何必过谦。” 李世民目光灼灼,“兵家之事,胜败乃常情。武安君之才,岂是一战可定论?朕心痒难耐,恰巧卫公今日也在宫中,不若……我们便来一场沙盘推演,如何?” 他转头看向屏风后:“药师,出来吧。” 一身常服、精神矍铄的李靖缓步走出,显然早已等候多时。 他看向白起的目光,同样充满了凝重与强烈的战意。 作为大唐军神,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兵家祖师爷级别的人物,岂能不一较高下? 白起眼中也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沙盘推演? 这可是他最熟悉的领域! 万载沉寂,他的一身兵法谋略,早已饥渴难耐! 陈曦见状,微微一笑: “既然陛下与卫公有此雅兴,白起,你便陪二位演练一番吧。点到即止。” “谨遵帝师之命!” 白起抱拳,声如洪钟。 两仪殿侧殿,早已准备好一座巨大的、精细无比的大唐及周边疆域沙盘,山川河流,城关隘口,无不栩栩如生。 李世民、李靖、白起,三人各据一方。 没有多余的寒暄,推演直接开始。 李世民执红方,代表大唐,占据中枢地利,国力强盛,但四面皆有潜在边患。 李靖执蓝方,代表一股强大的游牧势力,骑兵精锐,来去如风,擅长长途奔袭。 白起执黑方,代表一支突然崛起的、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的神秘军团,占据险要之地,意图不明。 推演之初,李世民稳坐中枢,调兵遣将,稳扎稳打,展现出一代明君的大局观与掌控力。 李靖则充分发挥骑兵优势,不断袭扰大唐边境,避实击虚,战术灵活多变,给红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而白起,则如同潜伏的毒蛇,初期异常安静,只是默默发展,加固防御。 然而,就在李靖一次大胆的千里奔袭,看似要重创红方一路大军时,白起动了! 他抓住蓝方主力深入、后方空虚的致命弱点,以一支精锐部队如同尖刀般直插蓝方腹地,断其粮道,逼得李靖不得不仓促回援。 同时,他又派出疑兵,佯攻红方另一处关隘,迫使李世民分兵防守。 一时间,沙盘之上风云突变,白起以一己之力,竟然同时牵制住了红蓝两方! 李世民和李靖皆是当世顶尖的兵法大家,立刻调整策略。李世民放弃部分边地,收缩防线,集中优势兵力,试图与白起决战。 李靖则凭借高超的骑兵指挥能力,与白起玩起了迂回穿插,试图扳回劣势。 三方在沙盘之上展开了激烈无比的博弈。攻防转换,奇正相生,阴谋阳谋,层出不穷。 白起用兵,狠辣果决,善于捕捉战机,往往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其排兵布阵,深得兵形势之精髓,压迫感极强。 李靖用兵,沉稳老练,大局观极佳,善于利用地形和兵种特性,战术执行滴水不漏,深得兵权谋之要义。 李世民则高屋建瓴,更多从战略层面调度,展现出一位雄才大略帝王的眼光与魄力。 这场推演,从清晨持续到日暮。 殿内烛火燃起,映照着三人凝重而兴奋的面庞。 沙盘上的棋子不断移动变换,代表着一场场惊心动魄的虚拟战役。 最终,当三方势力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谁也难以彻底吃掉对方时,陈曦缓缓开口: “天色已晚,三位旗鼓相当,不如就此作和,如何?”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令旗,长长舒了一口气,额角竟有细微汗珠。 他看向白起和李靖,眼中充满了畅快与敬佩: “痛快!真是痛快!武安君用兵,如天马行空,狠辣精准,朕佩服!药师亦是宝刀未老,防守反击,令人叹为观止!” 李靖亦是拱手,由衷赞道: “武安君名不虚传,靖获益良多。” 他虽然未能取胜,但能与传说中的兵家大神战成平手,已是心满意足。 白起深吸一口气,眼中战意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敬重。 他对着李世民和李靖拱手:“陛下雄才大略,卫公用兵如神,白起……受教了。” 不得不承认,后世兵家,亦有惊才绝艳之辈。 经此一役,三位兵家佼佼者,虽立场不同,却真正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李世民大笑着走下沙盘,亲手拉住白起和李靖的手: “今日得与武安君、卫公演兵,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当浮一大白!日后我大唐兵锋,有二位鼎力相助,何愁不能横扫六合,威震寰宇!” 他看向陈曦,目光更加炽热与坚定。 有陈曦这等帝师掌舵,再有白起李靖这等绝世帅才为将,大唐仙庭之路,似乎更加清晰可见了。 陈曦微笑不语。 白起的归心与能力的展现,无疑为潜龙计划又添上了一块沉重的砝码。 长安之夜,因这场巅峰兵演,更添了几分铁血与激昂的色彩。 而未来的征途,也在这惺惺相惜之中,铺开了更加广阔的画卷。 第210章 定策西扩 两仪殿侧殿之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沙盘上那纵横交错、象征各方势力的棋子。 一场酣畅淋漓的兵棋推演虽已结束,但空气中弥漫的思辨与战略交锋的余韵尚未散去,反而酝酿着更为宏大深远的谋划。 李世民目光灼灼,扫过沙盘上那广袤的西域、辽阔的高原以及更西边那片标注着诸多佛国、妖域、乃至神秘国度的区域,最终落在陈曦、李靖、白起三人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帝王的气度与开拓的雄心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推演已毕,诸位皆是当世乃至千古难寻的擎天玉柱。” 李世民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然,沙盘终究是虚妄,真正的疆域,需铁与血去开拓,需文与治去巩固。今日难得齐聚,朕欲与帝师、卫公、武安君,共议我大唐未来十年、乃至百年的扩张方略!” 他顿了顿,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代表长安的位置,然后缓缓向西移动。 “东及大海,北抵冰原,南至烟瘴,此三方或已平定,或暂无忧,或非急务。唯这西面……” 他的指尖划过陇右、河西走廊,越过标注着高昌、龟兹等名的西域诸国,直指那片广袤而神秘的区域。 “丝绸之路,商旅往来,文明交汇,然亦是龙蛇混杂,佛道相争,妖魔潜藏之地。更西之处,天竺佛国,身毒故地,乃至传说中的西牛贺洲深处,资源丰饶,洞天福地隐现,却也是我大唐影响力难以企及之处。” 李世民抬起头,目光如炬,看向陈曦: “子川,你曾言仙庭之基,在于疆域、气运、资源、人才。西扩,是否当为我大唐下一步之要务?又当以何种策略行之?” 陈曦迎上李世民的目光,神色平静。 他早已料到会有此议,心中亦有成算。 他缓步走到沙盘前,手指沿着那条自长安出发,经河西、过西域、越葱岭、至天竺的蜿蜒路线虚划而过。 “陛下明鉴。西扩,确为当前积蓄力量、图谋长远之关键一步。” 陈曦开口,声音清晰而富有穿透力,“其利有三。” “其一,资源与洞天。西行之路,看似荒凉,实则蕴藏丰富矿藏、灵脉,尤其是一些上古遗留的洞天福地,其内灵气充沛,时间流速或有差异,乃是培育精锐、闭关悟道的绝佳之所。获取这些资源与秘境,可极大加速我大唐底蕴积累。” “其二,战略纵深与缓冲。控制西域,乃至影响更西之地,可为中原腹地建立广阔的战略纵深,有效抵御可能来自北方草原残余势力、乃至更遥远域外势力的威胁。将防线推远,则核心之地安如泰山。” “其三,文明交汇与气运汇聚。丝绸之路本就是文明交汇之地,佛、道、祆、景乃至诸多原始信仰于此碰撞。若能以我大唐文明为主导,整合吸纳其精华,去其糟粕,必将使人道气运更加磅礴浩瀚,为未来仙庭凝聚无上根基。”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李靖和白起,最后回到李世民身上。 “至于路线,陛下请看。” 陈曦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沙盘上几个关键节点,“河西走廊需彻底消化,西域诸国需分而治之,或羁縻,或直轄,视其国情与我大唐利益而定。关键在于,要打通并牢牢控制住葱岭通道,进而将影响力辐射至吐火罗、迦毕试、直至天竺北境。” 李靖凝神观看,接口道:“帝师所言极是。西域地形复杂,城邦林立,强攻非上策,当以政治分化、经济渗透、文化同化为主,辅以精锐武力震慑。尤其是葱岭以西,气候、地形、民情迥异,大军远征,补给困难,需有良将精兵,步步为营。” 白起血眸中精光一闪,声音带着金铁之音: “陛下,帝师!既然要打,便要打出威风!末将观此路线,关键节点不过数处。若能以精兵突袭,拔除顽固势力,同时辅以怀柔手段,拉拢当地豪酋,建立前哨基地,则可事半功倍。治理之事,可稍后进行,首要乃是确立军事存在,震慑四方!” 他的思路依旧带着兵形势的凌厉,主张以雷霆手段打开局面。 李世民微微颔首,对白起的锐气表示赞赏,但目光却看向陈曦,显然更期待他的全面考量。 陈曦淡然一笑,接过白起的话头: “武安君所言,正是攻坚之要。然,我等西扩,非是劫掠,而是要切实扩张版图,将其化为大唐永固之疆域。故而,打下来只是第一步,如何治理,如何使其长治久安,民心归附,才是关键所在,否则便是穷兵黩武,徒耗国力。” 他看向李世民,郑重道: “陛下,这便是臣要强调的第四点,亦是西扩能否成功之核心——治理。蛮横统治,必生反叛。唯有使其地之民,觉身为唐民优于以往,方能根深蒂固。” 李世民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抚掌道: “善!子川此言,深得朕心!打天下易,治天下难!而治理之关键,在于教化,在于让新附之民认同我大唐之文明、律法、秩序!而这,正需要子川你一手建立的书院体系,发挥不可替代之作用!” 他走到陈曦面前,语气充满信任与期待: “独秀书院,格物致知,兼容并包,培养出的人才,不仅精通格物实学,更明晓经义道理,懂得如何因地制宜,推行王化。若能将书院分院开设至西域乃至更西之地,以格物之学改善民生,以儒家经义教化人心,以大唐律法确立秩序,何愁民心不附?何愁疆土不固?” 陈曦颔首:“陛下圣明。书院弟子,可随军出征,或为随军参谋,运用格物之学勘测地形、改良器械、管理后勤;或于战后迅速组建临时官府,推广农桑、兴修水利、建立医馆、开设蒙学,将大唐的先进生产技术与文明制度迅速扎根于新土。此乃软实力之扩张,其效远胜十万雄兵。” 李靖闻言,亦是眼神一亮: “帝师此策,实乃老成谋国之言!当年平定东突厥、吐谷浑,虽一时臣服,然治理不易,反复时有。若有书院弟子深入民间,从根本上移风易俗,则隐患可消。只是……西域乃至更西之地,语言、文化、信仰差异巨大,书院弟子能否胜任?” 陈曦自信道:“卫公所虑甚是。故书院早已未雨绸缪,设有译馆,钻研各方语言;设有风俗科,研究异域民情;更鼓励弟子博采众长。且格物之道,本身便有沟通万理之基,利于跨越文化隔阂。首批派往西域的弟子,必是优中选优,并能得到随行精锐保护。” 白起虽然更擅长攻城略地,但也并非不通政略,他沉吟道: “如此说来,这西扩便如同下一盘大棋。军事为先锋,破其壁垒;书院为后手,巩固根基;政治经济手段贯穿始终,分化拉拢。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他看向陈曦的目光,更多了一丝敬佩。 这位帝师,不仅实力超群,谋略更是深远。 “正是此理!” 李世民斩钉截铁道,“军事、治理、教化,三位一体!这便是朕与帝师为大唐西扩定下的总方略!”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三人:“卫公,你熟知西域情势,善于统筹大局,这前期对西域诸国的分化、渗透、以及大军出动的总体调度,便由你总揽其纲!” 李靖肃然拱手:“老臣领旨!必竭尽全力,为陛下开疆拓土!” 李世民又看向白起,眼中充满期许: “武安君!你勇略冠世,善于打硬仗、打恶仗!这西扩路上,难免有冥顽不灵、负隅顽抗之辈,亦可能有隐藏的妖魔巨擘。朕欲组建一支全新的西征先锋军,专司啃硬骨头、破强敌、镇妖魔!此军需融合格物新械、符文战法,更要有一股无坚不摧的锐气!练此新军、并为朕执此锋锐之任,非你莫属!” 白起闻言,血眸中战意滔天,单膝跪地,声若雷霆: “陛下信重,白起万死不辞!必为陛下练出一支百战百胜的虎狼之师,扫平西扩一切阻碍!” “好!” 李世民亲手扶起白起,然后看向陈曦,语气转为深沉: “子川,西扩之战略方向已定,具体步骤亦有了框架。然此乃百年大计,非一朝一夕之功。朕予你全权,总揽西扩一切事宜,军事、政事、教化,凡有决断,皆可先斩后奏!朕与整个大唐,都是你的后盾!” 陈曦深深一揖:“臣,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为我大唐,亦为未来仙庭,将这西扩之路,踏为通天坦途!” 四人相视,一股磅礴的信念与力量在殿内回荡。 当世最强的四位战略家,在此刻达成了共识,为大唐这艘巨轮,拨动了驶向西方广阔天地的舵盘。 李世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西方那璀璨的星空,豪情万丈: “便以三藏法师西行取经之路为引,让我大唐的龙旗,插遍这万里西疆!让格物之光照亮异域,让华夏文明,泽被远人!” 第211章 李承乾拜师! 两仪殿内的烛火,将四位定策之人挺拔的身影长长投映在殿柱与墙壁之上,随着火焰跳跃,仿佛四条蛰伏的龙,已昂首欲啸,爪牙初露。 西扩大略既定,那股凝聚于殿内的磅礴气机与铁血意志,却并未随之消散,反而愈发沉凝,如同百炼精钢正在冷却定型,锋芒内敛,却重愈千钧。 李世民负手立于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再次扫过那条蜿蜒向西、直指未知的路线,指尖在其上轻轻一点,仿佛已能感受到未来金戈铁马的震颤与文明薪火传递的温度。 他缓缓转身,脸上那属于帝王的锐利与雄心渐渐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期许与决断。 “大略已定,诸卿便各司其职,放手施为吧。” 李世民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卫公,西域诸国情报梳理、前期渗透、大军调动预案,朕予你半月之期,拿出详细方略。” 李靖肃然拱手,眼中精光闪烁: “老臣领旨。半月之内,必呈上详尽条陈,绝不负陛下与帝师所托。” “武安君,”李世民看向白起,语气中带着一股托付重任的郑重,“新军筹建,千头万绪。兵员选拔,可优先从北冥之战有功将士、辽东铁骑以及百骑司暗卫中抽调精锐。装备器械,朕会下旨工部与将作监全力配合帝师麾下格物院。朕要的是一支能适应任何恶劣环境、精通新旧战法、足以撕裂任何顽敌的利刃!此刃铸成之日,便是你扬威西域之时!” 白起单膝跪地,甲胄铿锵作响,声音如同金石交击: “陛下放心!末将必以此残躯,倾尽所能,为陛下,为大唐,铸就此无上锋刃!新军不成,白起提头来见!” “好!” 李世民颔首,亲手扶起白起,“朕期待武安君再展昔日横扫六合之雄风!” 安排妥军事重任,李世民目光转向陈曦,语气转为深沉: “子川,西扩之事,千系重大,牵扯三界,非独凡间兵事。其间或有妖魔巨擘、异域神灵、乃至天庭灵山关注,如何应对,皆需你统筹决断。朕予你之权,可调动大唐境内一切资源,凡有阻碍,无论仙凡,皆可先斩后奏!” 陈曦微微躬身:“臣明白。西扩非独疆土之扩,更是气运之争,文明之路。臣自当谨慎应对,平衡各方,确保大略顺利推行。” “如此,朕便安心了。” 李世民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又振奋的笑意,“今日便到此,诸卿且先回去准备吧。子川,你暂留一步,朕尚有一事相托。” 李靖与白起闻言,知趣地躬身告退。 李靖离去前,与陈曦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起则是深深看了陈曦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效死之意,随即大步流星而去,那股沙场宿将的凛冽气势,即便收敛,亦让殿外值守的禁卫感到一阵心悸。 殿内只剩下李世民与陈曦二人,烛火噼啪,更显静谧。 李世民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及夜空中那几颗格外明亮的星辰,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子川,西扩之路,关乎大唐国运,亦关乎承乾……他们的未来。”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陈曦:“承乾身为太子,是国本所在。然其年少,心性未定,近年来……朕观其言行,偶有偏激,腿疾之后,更是时而躁郁。朕虽为其父,然政务繁忙,教诲有时难免疏漏。且帝王之术,与圣贤之道,其间分寸,非寻常师长所能把握。” 陈曦静静听着,已然明了李世民之意。 “朕思来想去,普天之下,能导其向善,正其心性,拓其眼界,授其真正安身立命、统御天下之道者,唯子川你一人而已!” 李世民语气变得极其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恳切,“你学究天人,身兼儒圣正道、格物大道、天帝权柄,更心怀天下苍生,明晓文明兴替之机。承乾若能得你亲身教导,实乃他莫大之福分,亦是大唐之幸!”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扬声道: “王德,宣太子觐见。” 殿外传来王德恭敬的应诺声。 不多时,一阵略显迟疑,却又努力维持着平稳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 太子李承乾身着储君常服,在內侍的引领下,步入两仪殿。 他面容俊秀,眉宇间与李世民有几分相似,却带着一丝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阴郁与紧张。 行走之间,左腿明显有些微跛,虽然极力掩饰,但在陈曦这等修为眼中,却是清晰无比。 “儿臣参见父皇。” 李承乾走到御阶之下,恭敬行礼,声音略显紧绷。 他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静立一旁的陈曦,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这位如今权倾朝野、如日中天的帝师,突然被父皇留下,又召自己前来,所为何事? “平身。” 李世民看着自己的长子,眼中闪过一丝疼惜,但更多的是一种期望与严厉,“承乾,今日朕与帝师、卫公、武安君议定西扩国策,此乃关系大唐百年基业之大事。你身为储君,当知肩头责任之重。” 李承乾心中一凛,连忙垂首道: “儿臣明白,定当勤勉学习,不负父皇期望。” “勤勉学习,更需良师引导。” 李世民语气加重,目光直视李承乾,“承乾,朕问你,你可知帝师之能?” 李承乾不敢怠慢,恭敬回道: “帝师学究天人,功参造化,乃儒门圣人,天庭帝君,更是我大唐擎天之柱,儿臣……儿臣敬佩万分。” 他话语虽流畅,但那份敬畏之中,却隐约带着一丝因自身缺陷而产生的自卑与距离感。 “知其能,更当敬其道。” 李世民沉声道,“今日,朕便为你延请帝师,为你之师!从今往后,你当视帝师如朕,执弟子礼,潜心受教,聆听训诲,不可有丝毫怠慢!帝师之言,便是朕之意!你可能做到?” 李承乾猛地抬头,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拜帝师陈曦为师? 这……这可是天大的恩宠与机缘! 满朝文武,天下修士,谁不想得到帝师只言片语的指点? 而自己,竟能拜入其门下,成为其亲传弟子? 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以至于他一时竟忘了回应。 “承乾!”李世民眉头微蹙。 李承乾这才回过神来,激动得身躯都有些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上前几步,竟是要行跪拜大礼: “学生李承乾,拜见老师!恳请老师不弃学生愚钝,收入门下,学生必尊师重道,勤学不辍!” 然而,他身形刚动,左腿的不便让他动作一滞,姿态难免有些踉跄难看,一丝窘迫瞬间爬上他的脸颊。 就在此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凭空托住了他,让他无法跪拜下去。 陈曦上前一步,扶住了李承乾的手臂,目光平和地看着他,声音温润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太子殿下不必多礼。既入我门,便无需这些虚礼。” 他扶着李承乾站直身体,目光落在他那微跛的左腿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李承乾感受到陈曦目光所在,脸上顿时火辣辣的,那处腿疾是他心中最深的一根刺,是他所有自卑与敏感的源头。 他下意识地想要缩回腿,却被陈曦牢牢扶住。 “殿下这腿疾,” 陈曦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如同陈述一个事实,“可是先天不足,加之早年坠马伤及经络,寒气深入骨髓,以致气血不畅,经络萎缩?” 李承乾愕然抬头,看向陈曦。 他这腿疾,宫中御医、甚至父皇暗中寻访的名医异士皆束手无策,只道是先天之损,药石难医。帝师竟能一眼看穿根源? “是……是的,老师。” 李承乾声音有些干涩。 李世民在一旁也是神色一紧,带着期盼看向陈曦。 他虽知陈曦神通广大,但此等沉疴痼疾…… 陈曦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扶着李承乾的手臂未曾松开,另一只手却缓缓抬起,指尖一缕纯净温和,仿佛蕴含无尽生机的星辉缓缓凝聚。 那星辉不同于寻常法力,其内仿佛有草木生长、气血奔流的景象幻生幻灭,更带着一种调理阴阳、重塑生机的磅礴道韵。 “此乃勾陈星辰本源之力,融合青帝长生道韵与格物生机之理。” 陈曦淡然道,“今日既入我门,此疾,便去了吧。” 话音未落,他指尖那缕星辉已轻轻点向李承乾的左腿膝盖。 李承乾只觉一股温润浩荡、却又细微精纯到极致的暖流,自膝间涌入,瞬间蔓延至整条左腿,乃至全身! 那暖流所过之处,原本因常年气血不畅而显得有些僵冷萎缩的经络、肌肉,仿佛久旱逢甘霖的禾苗,贪婪地吸收着这磅礴的生机!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麻、胀、痒之感传来,并非痛苦,反而带着一种堵塞多年的河道被猛然冲开的畅快!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内视到,自己左腿那原本有些黯淡、甚至局部纠缠堵塞的经脉网络,正在被那温和而强大的星辉之力迅速冲刷、疏通、拓展! 深入骨髓的阴寒之气,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瓦解! 萎缩的肌肉纤维,如同注入了全新的活力,开始微微跳动,重新变得饱满充满弹性! 这个过程看似缓慢,实则不过发生在数个呼吸之间。 殿内寂静无声,李世民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 王德等内侍更是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当陈曦指尖星辉散去,收回手掌时,李承乾仍沉浸在那种脱胎换骨般的奇妙感受中。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左腿。 以往那种熟悉的滞涩、无力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灵活与……力量感! 他难以置信地,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将身体重心完全转移到左腿上。 稳! 前所未有的稳固! 他又尝试着向前迈出一步。 步伐稳健,动作协调,与右腿再无半分差异!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陈曦,又看向自己的左腿,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狂喜,以及一种恍若隔世般的茫然。 “我……我的腿……” 他声音颤抖,几乎语无伦次,“好了?真的好了?!” 他忍不住在原地快走几步,甚至尝试着轻轻跳跃了一下! 动作流畅自然,再无丝毫跛行之态! 困扰他多年,让他受尽异样目光,让他内心备受煎熬,甚至影响了他太子威仪与自信的腿疾,就在这短短片刻之间,被彻底治愈了! 巨大的幸福感与感激之情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李承乾猛地转身,面向陈曦,这一次,他再无任何阻碍,推金山倒玉柱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完整的叩拜大礼,声音哽咽,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真诚与激动: “学生李承乾,叩谢老师再造之恩!此恩此德,如同山海,承乾永世不忘!日后定当谨遵老师教诲,绝不敢有负师恩!” 这一次,陈曦并未阻拦,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待到李承乾叩首完毕,陈曦才伸手虚扶,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托起。 “起来吧。” 陈曦看着他,目光深邃。 “腿疾已愈,心障当除。身为储君,当时时自省,修身养性,胸怀天下。格物之道,可明理;圣贤之书,可养德;兵家之事,可知势。望你日后,能成为一个明辨是非、仁德兼备、堪当大任的储君,方不负陛下厚望,亦不负我今日之举。” 李承乾起身,擦去眼角的湿润,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迎着陈曦的目光,郑重道: “学生谨记老师教诲!必当时刻反省,勤学格物经义,体察民情,绝不敢再因私废公,定要做一名合格的储君,将来辅佐父皇,护佑大唐!” 看着仿佛脱胎换骨、精气神焕然一新的太子,李世民眼中亦是激动难抑,虎目微微泛红。 他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沉声道: “好!好!这才像是朕的儿子,大唐的太子!记住你今日对帝师所言,若有违背,朕绝不轻饶!” “儿臣定当铭记于心!” 李承乾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 李世民欣慰地点点头,看向陈曦,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份恩情,已远超君臣之谊。 陈曦微微颔首,对李承乾道: “你且先回去,稳定心神,适应身体变化。明日辰时,可至我在长安的临时府邸,我开始为你讲授第一课。” “是!老师!” 李承乾恭敬应下,再次向李世民和陈曦行礼后,方才迈着稳健、甚至带着几分轻快激动的步伐离去。 那背影,与来时判若两人。 望着太子离去的身影,李世民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对陈曦感慨道: “子川,朕……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陈曦淡然一笑:“陛下不必如此。教导太子,亦是臣份内之责。太子本性不坏,只是年少困于心障,如今枷锁已去,未来可期。” “但愿如此。” 李世民点头,随即又道,“西扩在即,你事务繁多,教导承乾,会不会……” “无妨。” 陈曦打断道,“授业解惑,亦是修行。且太子若能明理,于西扩大业,于未来格局,皆有裨益。” “善!”李世民不再多言。 夜色已深,陈曦亦告辞离去。 走出两仪殿,夜风拂面,带着初夏的微凉与长安城的万家灯火气息。 第212章 教导 晨光熹微,青鸾飞舟平稳地穿梭于云海之间,将长安的繁华喧嚣远远抛在身后,径直向着东北方向的辽城驶去。 舟舱之内,李承乾临窗而坐,目光透过琉璃舷窗,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城池、阡陌农田,脸上仍带着几分未曾完全散去的激动与新奇。 这是他腿疾痊愈后,第一次离开长安,更是第一次跟随老师前往辽东。 一切,都仿佛置身梦中。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左腿,那稳健有力的感觉时刻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是老师,以无上神通,赐予了他新生。 飞舟前端,陈曦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翻滚的云海,气息与整个飞舟、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仿佛他便是这方天地的中心。 李承乾看着老师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崇敬与感激,更有一丝忐忑。 他深知,此番随老师前往辽东,并非游山玩水,而是真正的学习与历练。 父皇的期望,老师的恩情,以及自己身为储君的责任,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可是在担心,无法达到陛下与为师的期望?” 平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李承乾的思绪。 他猛地回神,发现老师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正含笑看着他。 李承乾连忙起身,恭敬道: “学生不敢隐瞒,确有此虑。学生以往困于腿疾,心性浮躁,学识浅薄,唯恐辜负老师教诲。” 陈曦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自己也于他对面坐定,子业无声地奉上两杯清茶。 “知不足,而后能自反也;知困,而后能自强也。” 陈曦缓声道,“你能意识到自身不足,便是进步之始。承乾,你需明白,为师带你回辽东,并非要你立刻成为一位完美的储君。而是要让你见识不同的天地,学习不同的道理,明悟何为人道,何为秩序,何为责任。” 他端起茶杯,氤氲茶香袅袅。 “治国平天下,并非只靠圣贤书中的道理,亦非仅凭帝王权术。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需格物致知,明辨是非,更需自身拥有足够的力量,以应对一切变局。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一体之多面,缺一不可。” 李承乾凝神静听,只觉老师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至理,与他以往在东宫听那些大儒讲经时感受截然不同。 那些大儒多讲仁孝、讲礼制、讲君臣纲常,而老师所言,却更加宏大、更加根本,直指文明与力量的本质。 “学生愚钝,请老师详解。”李承乾虚心求教。 陈曦目光投向窗外,飞舟正掠过一片新建的水利工程,巨大的水车在符文驱动下缓缓旋转,将河水引向高处的梯田。 “你看那水车。” 陈曦指向下方,“若无格物之学,洞察水流之力、杠杆之理、符文之妙,便无法造出此物,无法引水灌溉高田,增产粮食,活民无数。此乃格物之力,是认知世界、改造世界的基础,是富国强兵的根基。” 他又指向远方辽城方向那隐约可见的冲天灵光与才气: “再看那辽城气象。书院教化,传播知识与道理,开启民智,培养人才;工坊制造,创造财富,改善民生;律法制度,保障秩序,维护公平;军阵守卫,抵御外侮,护佑安宁。此乃文明之象,是秩序与创造的体现,是人道延续与发展的保障。” “而这一切,”陈曦收回目光,看向李承乾,眼神深邃,“都需要一个稳定、强大、且心怀天下的秩序核心来引导与守护。这个核心,便是朝廷,便是帝王。帝王若不明格物之理,则易被虚言所欺,难辨技术之真假兴废;若不通文明之道,则难以把握大势,制定出利于长远的国策;若自身无足够力量,则难以震慑内外,甚至性命亦不由己。” 李承乾听得心潮澎湃,只觉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门后是一个更加真实、更加广阔的世界。 他以往所学的经史子集,仿佛在这一刻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与老师所言的格物、文明、力量联系了起来。 “老师,学生该如何做,才能明格物之理,通文明之道,掌护身之力?” 李承乾目光灼灼,充满了求知的渴望。 陈曦微微一笑:“知行合一。既需读书明理,更需亲身实践。此番在辽东,你便从最基础的学起,最寻常处看起。” 说话间,飞舟已缓缓降落在辽城帝师府内的专用起降坪上。 诸葛亮早已得到讯息,率领留守核心人员在旁等候。 见到陈曦带着一位气度不凡、面容与李世民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走下飞舟,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上前躬身行礼: “亮,恭迎山长归来。恭迎太子殿下驾临辽城。” 李承乾虽已猜到身份可能被识破,但见诸葛亮如此直接道出,还是微微一惊,连忙还礼: “诸葛先生不必多礼,承乾此番是随老师游学,一切从简,切勿声张。” 诸葛亮含笑点头:“殿下放心,亮已安排妥当。” 陈曦对诸葛亮道:“孔明,太子殿下此次会在辽城停留一段时日,体验书院、工坊、军营、田间生活。他的安全与行程,由你亲自安排,子业从旁协助。对外暂称是我一位远房侄辈,前来游学。” “亮明白。” 诸葛亮领命,随即对李承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殿下,请随亮来,住处已安排妥当。” 李承乾看向陈曦。 陈曦点头:“你先随孔明去安顿,熟悉一下环境。明日卯时,至我院中。” “是,老师。”李承乾恭敬应下,随着诸葛亮离去。 看着李承乾离去的背影,陈曦目光平静。 他能感觉到,在决定悉心教导这位太子,并带其亲身体验辽东一切时,自身与大唐国运的绑定似乎更深了一层,一股更加庞大而精纯的人道气运丝丝缕缕汇入文宫,滋养着圣心与文明光轮。 【叮!】 【宿主开始悉心教导大唐储君,引其走向正轨,绑定国运,稳健经验值+5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74983!】 …… 第213章 回辽东 次日卯时,天刚蒙蒙亮。 李承乾已准时来到陈曦所居的独立院落。 他换上了一身辽城书院学子常见的青色布衣,虽料子普通,却更衬得他面容清秀,眼神明亮,那股因腿疾痊愈而自然生发的自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 陈曦已在小院中的石桌前等候,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两册书卷。 “老师。”李承乾躬身行礼。 “坐。”陈曦示意他坐下,将其中一册书卷推到他面前。 李承乾接过,只见书卷封面并无书名,材质特殊,非纸非绢,入手温润。 好奇地翻开,里面却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幅动态的、由光影构成的图案,演绎着星辰运转、草木生长、金属冶炼、器具制造、乃至市井交易、军阵变化的景象,旁边配有简洁的注释,深入浅出地阐述着背后的原理。 “这是……”李承乾看得目眩神迷。 “此为《格物启蒙》,是为师以神念辅以留影符文所制。” 陈曦淡然道,“你每日需观摩此书一个时辰,不要求你立刻精通其中所有原理,但需开阔眼界,知晓这世间万物运行,皆有其理。治国亦然,不明物理,难察民情,易被表象所惑。” “学生谨记。”李承乾爱不释手地捧着书卷。 “观书之后,便随我去书院各科院、工坊、田间走走看看。” 陈曦饮了口茶,“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接下来的日子,李承乾便跟随着陈曦,开始了在辽东充实而新奇的学习生活。 每日卯时,他准时到陈曦院中,观摩《格物启蒙》,聆听陈曦结合书卷内容,讲解更深入的道理,从星辰宇宙到微尘芥子,从农桑水利到机关符文,从经济律法到军事谋略…… 陈曦的讲授,并非填鸭式的灌输,而是引导他思考,将格物之理与治国之道融会贯通。 辰时之后,他便跟着陈曦,或去书院格物院,看那些学子们如何设计新的农机、改良飞舟引擎、推演数理公式;或去工造科院,亲眼目睹百炼精钢如何出炉,符文如何镌刻,灵能灯盏如何点亮;或去农科院,参与新稻种的选育,了解堆肥、除虫之法;或去医学院,看丹师们如何配伍炼丹,医师们如何以银针、草药救治伤患;甚至,陈曦还会带他去市井之间,观察商贩交易,倾听百姓闲聊,了解最真实的民生百态。 下午,则多是实践与修炼时间。 陈曦并未因李承乾是太子而放松要求,反而更加严格。 他亲自传授李承乾一套基础的筑基拳法,并非什么高深神通,却能将动作导引与呼吸吐纳完美结合,旨在强健体魄,凝练气血,初步感应天地灵气。 “帝王肩负万民,若无强健体魄,如何能承受国运之重?修炼之初,非为争强斗狠,乃为强身健体,壮大气血,滋养神魂,延年益寿,以便有更充沛的精力与更长久的时间去处理国政,守护江山。” 陈曦一边纠正李承乾的动作,一边阐述着修炼对于帝王的意义。 李承乾学得极为认真。 他天赋本就不差,以往只是因腿疾心生懈怠,如今枷锁尽去,又得明师指点,进步飞快。 不过旬月,他便感觉身体轻健远胜从前,精神奕奕,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周身空气中流淌的微弱灵气。 在修炼之余,陈曦也会安排他处理一些简单的政务。 并非辽城的核心机要,而是一些来自各地书院分院、或是民间通过特定渠道投递上来的建议书、甚至是诉状。 陈曦让他先行阅览,提出自己的处理意见,然后再与他一同分析,指出其中利弊,教导他如何权衡各方,如何依法依理,如何把握分寸。 从如何批复一份关于某地水利设施修缮的申请,到如何判断一桩商户纠纷的曲直,再到如何理解一份关于边镇军粮调配的文书…… 陈曦通过这些具体而微的事务,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法不阿贵,绳不挠曲等儒家核心理念,以及权责平衡、大局为重等帝王心术,潜移默化地灌输给李承乾。 李承乾起初还有些生涩,时常抓不住重点,或过于理想化,或过于严苛。 但在陈曦一次次耐心的点拨下,他渐渐学会了从多个角度思考问题,学会了体察民情,理解了律法与人情的关系,明白了政策的制定需考虑长远与执行。 这一日,李承乾刚独立处理完一份关于鼓励民间海商探索新航路的建议书,提出了颇有见地的扶持与监管并举的初步构想,得到了陈曦的点头认可。 他心中正自欣喜,忽听陈曦道: “承乾,你可知为何为师要你接触这些看似琐碎的事务?” 李承乾沉思片刻,恭敬答道: “老师是让学生明白,治国并非高高在上,发号施令即可。需知民间疾苦,需懂实务运作,需明各方诉求,方能制定出合情合理、利于执行的政策。万丈高楼平地起,唯有了解基层,方能掌控全局。” 陈曦颔首,眼中露出一丝欣慰: “你能悟到此处,甚好。记住,为君者,当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自身需德才兼备,明辨是非,方能成为臣民信服的核心。而这德与才,并非天生,需不断学习,不断自省,不断实践而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日后你回长安,亦不可脱离实际。需时常微服私访,体察民情;需广开言路,听取各方意见;需亲自处理政务,而非一味依赖臣下。唯有如此,方能不被蒙蔽,方能真正掌控这大唐江山。” 李承乾肃然起身,长揖到地:“学生谨记老师教诲,必不敢忘!” 就在李承乾心有所感,对为君之道有了更深领悟的刹那,陈曦心念微动,感受到文宫内那文明光轮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丝,与李承乾身上那逐渐凝聚的、带着清明与坚毅气息的储君气运联系更加紧密。 同时,系统提示音悄然响起: 【叮!】 【宿主对大唐储君进行系统性、全方位教导,成效显著,引导其明悟为君之道,稳健经验值+8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82983!】 夜幕降临,李承乾回到自己的住处,依旧沉浸在白日的学习与感悟之中。 铺开纸笔,开始记录今日的见闻与心得,这是陈曦布置的功课。 窗外,辽城的灯火如星河落地,格物院的方向依旧传来隐约的轰鸣与灵光,那是夜以继日钻研的学子与匠师。 李承乾望着这片充满生机与秩序的土地,再回想长安的繁华与底蕴,心中对大唐的未来,对自身的责任,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 他知道,跟随老师在辽东的这段岁月,将是他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而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第214章 灵山请帖 光阴如水,静静流淌于辽城井然有序的街巷,轰鸣作响的工坊,书声琅琅的学院,以及那万亩试验田金灿灿的稻浪之间。 李承乾在辽东的游学岁月,便在这日复一日的充实与新奇中悄然滑过两月有余。 这两月,对他而言,不啻于一场脱胎换骨的洗礼。 褪去了东宫储君的华服与威仪,身着寻常青衫,他的身影频繁出现在书院格物院的实验室,看那些狂热的学子们为了一道符文阵列的优化争得面红耳赤,也看他们因成功点亮一盏新型灵能灯而欢呼雀跃。 流连于工造科的巨大厂房,感受着熔炉的高温与锻锤的轰鸣,亲眼见证粗糙的矿石如何在格物之巧与符文之妙下,蜕变为精密的齿轮与坚韧的甲片。 蹲在农科院的试验田边,听老农与学子共同探讨如何利用调配的肥料与改良的灌溉符阵,让本就高产的稻种再增半成收成。 甚至跟着巡城的兵士走过辽城的每一条街巷,体味着这座新城在严谨律法与蓬勃生机交织下的独特脉搏。 陈曦的教导无处不在,却又润物无声。 他不再局限于书斋讲授,而是将课堂设在了辽东的每一处角落。 每一次观摩,每一次实践,甚至每一次与寻常工匠、农夫、军士的交谈,都被他引申出关于物理、民生、权责、秩序的深刻道理。 李承乾的眼界被极大地拓宽,思维也从以往经史子集的框架中挣脱出来,开始学会用格物的眼光去审视世界,用更加务实的态度去思考问题。 原本因腿疾而深藏的自卑与敏感,在日复一日的身体强健与学识增长中,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沉稳与自信。 他的筑基拳法已打得有模有样,气血旺盛,精神饱满,眉宇间那股属于少年人的阴郁早已被求知的光彩所取代。 这一日,李承乾刚在陈曦的指点下,完成了一份关于如何借鉴辽东工坊管理制度,优化长安将作监生产效率的策论初稿,自觉颇有心得。 正待请教细节,却见诸葛亮手持一份散发着淡淡檀香、材质非凡的金色帖子,步履略显急促地走入院中。 “山长,中央婆娑世界灵山,遣金衣使者送来法华大会请柬。” 诸葛亮将金帖奉上,神色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凝重,“使者言,此次法华大会乃我佛门盛事,三界有缘者皆可赴会闻法。世尊如来特命,务必邀请勾陈大帝、大唐帝师陈曦陛下前往,共参妙法,论道菩提。” 陈曦闻言,神色不变,接过那金帖。 帖子入手温润,非金非玉,其上佛光隐现,梵文流转,透着一股祥和却不容置疑的庄严气息。 展开一看,内容无非是邀请之辞,言及法华大会将于七七四十九日后,于灵山大雷音寺召开,恭请帝师法驾。 “灵山法华大会……” 陈曦指尖轻轻拂过帖子上的梵文,目光深邃,“倒是好大的阵仗,竟将帖子送到了我这里。” 李承乾在一旁听得心中震动。 灵山! 如来佛祖! 法华大会! 这些对于自幼耳濡目染佛道传说的大唐太子而言,无疑是传说中的存在。 如今,这等至高无上的存在,竟亲自发帖邀请自己的老师! 他看向陈曦的目光,崇敬之中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震撼。 老师的影响力,竟已至如此地步! 诸葛亮沉吟道:“山长,灵山此番相邀,用意恐怕并非单纯论道。北冥之战,山长声威震动三界;帝师之位,更绑定大唐磅礴人道气运;如今西扩之略初定,潜龙计划悄然推进……凡此种种,想必早已入了灵山之眼。此次法华大会,或是试探,或是拉拢,亦或另有深意。” 陈曦微微颔首,将金帖置于石桌之上,语气平淡: “如来相邀,若是不去,倒显得我怯了。且佛门势大,扎根西牛贺洲,与我大唐未来西扩,难免有所交集。借此机会,亲眼看看这灵山气象,会一会诸佛菩萨,于我而言,并非坏事。” 他看向李承乾,道:“承乾,你可知佛门?” 李承乾收敛心神,恭敬答道:“学生知晓。佛门自天竺传入,主张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因果轮回之说,于民间影响颇广。我大唐亦不乏高僧大德,译经弘法。” “知其言,更需观其行,明其心,察其势。” 陈曦淡淡道,“佛门教义,自有其导人向善、安定人心之效。然其超脱出世,注重来世福报,与我所倡之格物致知、立足当下、自强不息的人道文明之路,根基不同。其势力盘根错节,深入西牛贺洲,乃至南赡部洲亦影响深远。未来大唐西扩,文明交汇,与佛门之理念碰撞、利益交织,恐难避免。”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番灵山之行,你便随我同去。” 李承乾闻言,先是一惊,随即涌起巨大的激动与期待。 随老师同往灵山,参加如来亲自主持的法华大会! 这是何等机缘! 但他旋即冷静下来,迟疑道:“老师,学生……学生身份特殊,贸然前往佛国圣地,是否会……” “无妨。” 陈曦摆手,“你既入我门下,便代表我之传承。带你前去,正是要让灵山,让三界知晓,大唐的储君,走的是何等道路。更何况,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识一番三界顶尖势力的气象,于你未来执掌江山,大有裨益。” “学生遵命!” 李承乾压下心中激动,郑重应下。 诸葛亮羽扇轻摇,道:“山长既已决定,亮这便去安排行程。灵山远在西牛贺洲,虽可借遁法或飞舟,但以示尊重,或需提前动身。山长此行,需带何人随行?” 陈曦略一思索,道:“此行非为征战,人贵精不贵多。子业随行护卫,白起……他杀气过重,佛门清净地,暂且不便。赵公明道友若得闲,可邀他同行,他对三界各方势力了解颇深,且身份超然,或能有所助益。辽城及西扩诸事,依旧由你全权负责。” “亮明白。”诸葛亮躬身领命,随即退下安排。 院中再次剩下师徒二人。李承乾心潮起伏,忍不住问道: “老师,那灵山……究竟是何等光景?如来佛祖,又是何等神通?” 陈曦望向西方,目光似乎穿越了无尽空间,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佛山胜境。 “灵山,乃西方极乐之枢纽,佛门之根本。其地钟灵毓秀,汇聚西牛贺洲无量气运与信仰。大雷音寺更是庄严神圣,内有八宝功德池,七宝菩提树,诸佛菩萨、罗汉金刚汇聚,诵经之声不绝于耳,佛光普照,梵音浩荡。” “至于如来……” 陈曦语气中带着一丝审慎,“其乃佛门现在佛祖,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历万劫而不磨,沾因果而不染。一言可为天下法,一念可动三千界。是真正屹立于三界巅峰的存在。” 李承乾听得心驰神摇,又感自身渺小。 陈曦看出他心中所想,转回目光,看着他道: “不必妄自菲薄。如来虽强,其道亦有其限。我辈修持,贵在找到自己的路。格物之道,文明之路,虽起步维艰,然其根基在于人道,在于众生之力,在于对现实世界的认知与改造,潜力无穷。你身为大唐储君,未来更可能是一方仙庭之主宰,肩负担子尤重,更需坚定己道,兼容并蓄,而非一味敬畏他人之道。” “学生受教!” 李承乾凛然,将陈曦的话深深记在心中。 接下来的日子,辽城依旧按部就班地运转着,格物的辉光日益璀璨。 而陈曦赴灵山法华大会的消息,仅在最高层小范围流传,却也足以让知情人心中掀起波澜。 赵公明得知消息后,果然兴致勃勃地表示要同去,言道: “灵山法华大会,那可是三界难得的盛事,老赵我早就想去瞧瞧热闹了!顺便也看看,那帮和尚如今又弄出什么新花样。有老赵我在,帝师也好有个帮衬说话的!” 言罢,赵公明心中微微一叹:大师兄,我们终是又要见面了......... 临行前,陈曦再次检查了辽东各项事务的安排,确认无误。 又将李承乾叫到跟前,考较了他近日所学,并赐下几件护身灵符,嘱咐他此行多看、多听、多思,少言。 七七四十九日之期将近,这一日,辽城上空云开雾散,一艘并不起眼却内蕴玄机的青玉飞舟悄然升起。 陈曦青衫依旧,神色从容,立于舟首。身后跟着一身便服、难掩贵气与好奇的李承乾,气息隐晦如影的子业,以及一身财气宝光、笑容可掬的赵公明。 飞舟微微一震,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并不张扬,却坚定地撕裂云层,朝着西方,那传说中佛光普照的中央婆娑世界,疾驰而去。 舟行云海,下方山河渐次西移,中原的富庶繁华慢慢被边陲的苍茫雄浑所替代。 越是向西,空气中弥漫的佛门气息便越是浓郁,偶尔可见地面之上佛寺林立,梵唱隐隐,信仰之光如同涓涓细流,汇向遥远的西方。 李承乾凭栏远眺,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期待与一丝紧张。他知道,此行不仅是开阔眼界,更可能是一场关乎理念、关乎未来的无形交锋。 而他的老师,将在这三界顶尖的舞台上,再次展现何种风采? 陈曦独立舟头,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 第215章 燃灯! 青玉飞舟离了南赡部洲地界,越过西海,便觉周遭天地气韵陡然一变。 原本南赡部洲浓郁的人道烟火气与勃勃生机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浩大、祥和、却略带疏离感的梵净气息。 天空愈发澄澈湛蓝,云朵都仿佛带着淡淡的金色光边。下方大地,山川秀美,灵泉泊泊,时可见金顶寺庙坐落于灵山福地之间,无数虔诚的信仰愿力如同萤火,汇成涓涓细流,又聚成磅礴江河,向着西方核心处奔涌。 越是前行,那冥冥中的诵经声、檀香味便越是清晰,并非通过耳鼻,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宁静,杂念渐消。 李承乾何曾见过此等景象,只觉心神摇曳,又是震撼,又是肃穆。 他紧紧跟在陈曦身后,努力运转陈曦所授的筑基法门,固守心神,亚圣文心虽未成就,却也有一丝微光护持灵台,使其不至完全沉溺于这无边佛韵之中。 赵公明倒是神色如常,甚至还有闲心点评沿途风景,啧啧道:“灵山这帮和尚,别的不说,这营造气氛、汇聚信仰的本事,确是三界一绝。瞧这架势,怕是西牛贺洲亿万里疆域的灵气与愿力,都被他们梳理引导,汇向了灵山根本之地。了不得,了不得。” 子业依旧如同影子,沉默地立于陈曦侧后方,气息与飞舟融为一体,仿佛不存在。 陈曦独立舟首,青衫在蕴含着佛韵的清风中微微拂动,神色平静。 周身气息圆融内敛,既不与这浩瀚佛国气运对抗,亦不被其同化,如同中流砥柱,任他万般气象冲刷,我自岿然不动,眸中唯有星辰生灭,文明演进的沉静光景。 又行数日,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雄伟、其神圣、其浩瀚的巨山,矗立于天地之间! 那山不知其高,仿佛上接三十三天,下抵九幽轮回。 山体绽放无量瑞彩,有七宝琉璃之光流转,有八功德水虚影环绕。 无数金莲凭空涌现,沉浮不定,天龙虚影盘绕山体,发出低沉而威严的吟唱。 山顶之上,云霞托举着一片无边无际的璀璨佛国,宫阙楼阁,皆由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等七宝建成,光芒万丈,梵音禅唱如同海潮般从其中传出,洗涤神魂。 正是中央婆娑世界之核心,万佛之源流灵山! 大雷音寺,便在那灵山极巅之处! 此刻,灵山上下,祥光普照,瑞气千条。 无数道遁光从四面八方而来,有脚踏莲台的罗汉,有乘坐仙鹤的真人,有驾驭妖风的精怪得道者,亦有身负神光的天庭仙官…… 形形色色,皆朝着大雷音寺汇聚而去。 显然,皆是前来参加这佛门盛事法华大会。 陈曦的青玉飞舟并不起眼,但当他驾驭飞舟靠近灵山范围时,前方虚空泛起涟漪,两名身着金色袈裟、手持降魔杵、气息浑厚已达金仙境界的护法金刚显出身形,拦在舟前。 其中一名金刚声如洪钟,却带着礼敬: “来者可是南赡部洲大唐帝师,勾陈天帝陛下法驾?” 陈曦淡然颔首:“正是陈某。” 两名金刚闻言,神色更加恭敬,躬身行礼: “恭迎帝师法驾!世尊有旨,帝师乃贵客,请随小僧指引,直入大雄宝殿。” 说罢,前方云路自开,呈现出一条由纯净愿力与佛光凝聚而成的金色虹桥,直通大雷音寺深处。 两侧有飞天仙女虚影曼舞,洒落花瓣,有金刚力士虚影肃立,以示尊崇。 此等礼遇,显然非同一般。 飞舟踏上虹桥,瞬息千里,周围景象飞速后退,仿佛穿越了层层空间。 李承乾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飞舟已稳稳停驻在一处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广阔的广场之上。 广场地面由纯净的琉璃铺就,光滑如镜,倒映着天穹无尽的霞光与宝焰。 前方,便是那闻名三界的大雄宝殿! 殿宇巍峨,不知其广,门楣高耸,仿佛支撑着天宇。 殿内金光万道,瑞气千条,隐约可见一尊尊庞大如山、气息或慈悲、或威严、或智慧的身影端坐于莲台之上。 浩瀚、庄严、肃穆、神圣! 种种气息压迫而来,让李承乾呼吸都为之一滞,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 陈曦袖袍微微一拂,一股温润平和的浩然之气将李承乾笼罩,替他抵消了大部分无形压力。 “紧守心神,抱元守一。见天地,见众生,亦需见自己。” 陈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清泉流淌。 李承乾凛然,连忙凝神静气,不敢再多看。 赵公明整理了一下衣袍,嘿嘿一笑: “好家伙,这场面,比蟠桃会也不遑多让了。” 这时,早有知客僧迎上前来,引着陈曦一行人步入大雄宝殿。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殿内空间远比外界所见更加广阔,似有无量寰宇藏于其间。 上方星空璀璨,乃是佛法演化的星辰。 下方金莲遍地,香气馥郁。 一尊尊佛陀、菩萨、罗汉、金刚,依照果位高低,端坐于各自的莲台宝座之上,密密麻麻,何止万千! 这些神佛,有的宝相庄严,低眉垂目;有的怒目圆睁,威慑邪魔;有的手持法器,智慧流露;有的身放无量光,普照十方…… 他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浩瀚如海的佛门威压,寻常仙神在此,只怕连站立都困难。 而在大殿最深处,那最高大的九品金莲宝座之上,端坐着一位无法用言语描述其伟大的存在。 他面容饱满,耳垂及肩,双眸半开半阖,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周身并无耀眼的光芒,却仿佛是一切光的源头,是一切智慧的凝聚。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成为了整个大雄宝殿,乃至整个灵山的绝对中心! 正是西方佛教现任教主,释迦牟尼佛,世尊如来! 当陈曦步入大殿的刹那,仿佛有无形的涟漪荡开。 那浩瀚的佛门威压,在靠近他周身丈许之地时,便自然平息、分流,仿佛遇到了不可撼动的礁石。 他步伐从容,青衫磊落,行走在这万佛齐聚的圣地,竟无半分局促,反而如同行走在自家庭院,自带一种与这佛国净土截然不同,却又丝毫不逊色的文明气度与星辰威严。 刹那间,不知多少道目光,或明或暗,带着好奇、审视、惊讶、凝重,落在了他的身上。 文庙第三圣! 天庭勾陈大帝! 大唐帝师! 北冥斩魔之人! 这一个个耀眼夺目的身份,汇聚于一人之身,由不得这些早已超脱凡俗的神佛们不关注。 李承乾跟在陈曦身后,感受着那无数道足以让山河崩碎的目光扫过,即便有老师庇护,依旧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更是对老师的修为与气度佩服得五体投地。 赵公明倒是颇为自在,甚至还朝着几个相熟的古佛、菩萨挤了挤眼睛。 引路知客僧将陈曦引至大殿左侧,靠近如来宝座下首的一处独立莲台前。 那莲台呈紫金色,共有七品,显然是为最尊贵的宾客所设。 “帝师请在此安坐。”知客僧恭敬道。 陈曦微微颔首,坦然落座。 李承乾与子业自然立于其身后,赵公明则在他旁边的莲台坐下。 他们的到来,似乎只是法华大会的一个插曲。 殿内很快又恢复了那宏大而持续的诵经声与论道音。 不时有菩萨起身,宣讲自家对佛法的理解,或有罗汉演示神通,展现佛法精妙。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异象纷呈。 李承乾初时还觉新奇,渐渐便觉得有些枯燥,那些精微深奥的佛法,他听得云里雾里。 他偷偷看向老师,却见陈曦双眸微阖,似在聆听,又似在神游,脸上无喜无悲,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在这片净土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宏大的诵经声稍稍一歇。 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中,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万古沧桑气息的声音,缓缓响起,并不洪亮,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与会者的耳中,乃至心湖深处: “南无阿弥陀佛……世事流转,因果循环。今日得见故人之后,气象一新,心甚慰之。” 这声音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感慨,追忆过往,沉浸于一种对时光流逝的怅惘之中。 李承乾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王朝兴替,看到了草木枯荣,看到了星辰陨落……一股莫名的悲悯与沧桑涌上心头。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声音来源之处。 那是在如来宝座稍侧后方,一处并不起眼,却仿佛独立于时光之外的灰色莲台上,端坐着一位古佛。 他身形干瘦,面容古朴,带着岁月沉淀的痕迹,眉宇间似乎蕴含着无穷智慧,又带着一丝看透万古的疲惫。 他手中托着一盏古朴的琉璃灯盏,灯焰如豆,却仿佛照亮了过去无穷岁月。 “燃灯古佛。” 陈曦心中明了,这位便是佛门过去佛祖,曾点拨如来成道,执掌过去时序权柄的古老存在。 燃灯古佛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陈曦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视本源,甚至……回溯时光。 “陈曦小友,”燃灯古佛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令人沉湎的沧桑感,“你之道,格物致知,文明薪火,乃人道新途,锐意进取,固然可喜。然,过去之因,成就今日之果。不知小友,可曾洞悉自身之过去?可知脚下之路,源自何方?” 话音未落,陈曦只觉周身时空微微扭曲! 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引导,一种回溯! 在燃灯古佛那蕴含过去法则的目光与言语之下,他仿佛看到了一条虚幻的时光长河在自己身边浮现,河水倒流,要将他拉入那已逝的岁月之中,去审视那些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于命运起点的因果! 这是一种无形无质,却凶险无比的较量! 关乎对自身道路的认知,对存在本质的把握! 若心神不稳,对自身过去有疑,道心便可能在这时光回溯中出现破绽,甚至被动摇! 李承乾、赵公明等人虽无法直观感受到那时光长河的涌动,却也能察觉到陈曦周围的气场变得极其诡异和危险,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如来佛祖依旧端坐,宝相庄严,并无表示。殿内诸佛菩萨,亦多是静观其变。 面对这涉及时光与本源的无声试探,陈曦神色不变,眸中却陡然爆发出璀璨星辉,更有文明画卷虚影自身后展开! 他并未抗拒那回溯之力,反而顺应其势,心神沉入自身文宫,沉入那由格物大道与星辰法则构筑的圣心之中。 “古佛问过去,可知过去亦在现在之中?” 陈曦开口,声音清越,如同玉磬轻鸣,荡开了那沉湎的沧桑意,“万物皆流,无物常驻。昨日之我,非今日之我。然,文明传承,知识积累,精神不灭,此乃贯穿过去现在未来之恒常!” “我之道,起于微末,行于当下,指向未来。格物之理,星辰之序,便是我的过去,亦是构筑我现在之基石,更是通往未来之阶梯!” “过去之因虽在,然我之心,我之道,已超脱其束缚!我所行之路,非承袭于某段尘封岁月,乃是我以双脚,一步步踏出!我所持之力,非借用于某位远古存在,乃是我以双手,一道道格来!” 说话间,他文宫之内圣心剧烈搏动,那融合了格物、星辰、教化、秩序的文明光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绽放出照耀万古、开辟未来的璀璨光芒! 那试图引导他回溯过去的时光之力,在触及这由纯粹道理、坚定意志与磅礴文明气运构筑的现在壁垒时,竟如同冰雪遇阳,纷纷消融、退散! 那条虚幻的时光长河虚影,在陈曦周身明灭不定,最终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哀鸣,彻底崩散,无法撼动其分毫! 燃灯古佛那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那托着琉璃灯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灯焰也随之轻轻一晃。 他深深地看了陈曦一眼,那目光中的沧桑似乎淡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是惊讶,似是了然,又似是……一丝怅惘。 “善。” 良久,燃灯古佛缓缓吐出一个字,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少了几分那令人沉湎的力量。 他不再言语,缓缓闭上了双目,仿佛再次沉入了对无尽过去的冥想之中。 这场发生在无形层面,关乎过去与现在之道争,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于无声无息中结束。 殿内绝大多数神佛,甚至未曾察觉到刚才那片刻的凶险与交锋。 唯有端坐九品金莲的如来佛祖,那半开半阖的双眸中,似有亿万梵光流转,微微瞥了一眼燃灯古佛,又看了一眼气息平稳、眸光清亮的陈曦,嘴角似乎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随即隐去。 赵公明松了口气,暗中对陈曦竖了个大拇指。 李承乾虽不明就里,但也感觉到刚才老师与那位古老佛陀之间,似乎进行了一场他无法理解的交流,而老师,显然并未落下风。 陈曦缓缓收敛周身气机,再次恢复那古井无波的状态。 与燃灯古佛这番无形较量,看似平淡,实则凶险。若非他道心坚定,对自身道路有着绝对的自信,更融合了多种超脱凡俗的权柄与气运,只怕方才就要在对方执掌的过去法则下吃个暗亏。 略胜一筹。 他心中并无得意,反而对佛门底蕴有了更深的认识。 一位过去佛祖便有如此手段,那端坐中央的如来,又该是何等深不可测? 第216章 论道! 大雄宝殿内,那因燃灯古佛一言而泛起的时光涟漪渐渐平复,万佛诵经之音再次成为主导,浩荡梵唱洗涤着每一寸空间,仿佛方才那场关乎过去与现在的无形交锋从未发生。 然而,端坐于七品紫金莲台上的陈曦,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少了几分最初的审视与好奇,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与认可。 能安然接下燃灯古佛蕴含过去时序之力的问心一言,且毫不逊色,仅此一点,便足以让在场诸多佛陀菩萨,将其真正视为可与他们平起平坐、乃至需要慎重对待的存在。 李承乾立于陈曦身后,手心微微见汗,方才虽不明就里,但那瞬间的心神摇曳与时空错乱之感,却让他真切体会到了这灵山圣地、诸佛汇聚之地的深不可测,也对老师陈曦的修为有了更直观的敬畏。 赵公明凑近些,压低声音对陈曦道:“帝师,好手段!燃灯那老……古佛的过去慧眼,等闲大罗金仙见了都要发怵,你竟能硬碰硬丝毫不落下风,嘿嘿,这下这帮和尚可得重新掂量掂量了。” 他语气中带着快意,显然对燃灯吃瘪乐见其成。 陈曦微微摇头,以神念传音回道:“赵兄过誉。燃灯古佛并未全力施为,仅是试探罢了。灵山底蕴,深不可测。”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大殿,尤其在几位气息格外渊深,周身道韵与佛法圆融一体的菩萨身上略作停留。 他能感觉到,方才与燃灯的交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虽涟漪散去,但水下暗流,已然涌动。 果然,片刻沉寂之后,位于如来宝座右下方,一位身着月白僧袍,面容俊朗,眉宇间却隐含一丝锐气的菩萨缓缓睁开双目。 他周身智慧之光流转,气息圆融中透着锋芒,正是以智慧辩才闻名三界的文殊菩萨。 文殊菩萨并未看向陈曦,而是将目光投向大殿另一侧,那片由氤氲紫气笼罩的区域。 那里端坐着数位道门仙人,个个气息清静无为,却又暗合天道,与周遭佛光梵境泾渭分明,却又奇异地共存。 “南无阿弥陀佛。” 文殊菩萨口宣佛号,声音清越,如金玉交击,“今日法华盛会,三界贤达齐聚,共参妙法。我佛门广开方便之门,亦愿闻道门高士玄理,以资印证。不知玉虚宫门下,可有道友愿不吝赐教,论道一番,以启众智?”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微微一静。 佛道之争,源远流长,虽不至如封神之时那般势同水火,但理念之别,道统之异,从未消弭。 文殊菩萨此言,看似谦和请教,实则是将论道的焦点,引向了道门。 无数目光瞬间聚焦于那片紫气笼罩之处。 端坐于首位的,是一位身着八卦九章道袍,头戴芙蓉冠,面容古拙,气息混元如一的中年道人。 他闻言,缓缓抬眸,眼中并无波澜,仿佛早已料到。正是阐教玉虚宫门下,元始天尊座下首徒,十二金仙之首——广成子! 广成子目光平静地迎上文殊菩萨的视线,淡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指大道的清冷与威严: “文殊道友既有所请,贫道便僭越了。” 他并未起身,依旧端坐,但周身那股清静无为的意境却陡然一变,仿佛化为了承载万物、演化万法的混沌母气!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广成子开口,并非宣讲具体神通法术,而是直指道家根本经典《道德经》开篇! 每一个字吐出,都仿佛引动大道纶音,在虚空之中凝聚成一道道混沌色的符文,阐述着无与有的玄妙,演化着天地未开、鸿蒙未判之前的至理! 那混沌符文并非攻击,却带着一种同化与解析的力量,向着文殊菩萨,乃至其周身所在的佛门意境弥漫而去。 仿佛要将那璀璨的佛光、庄严的梵唱,都拉回那万物未生、一切归于无的原始状态! 这是道门无上玄功的体现,是以根本道理,直接撼动对方道基的法门! 文殊菩萨面色不变,眸中智慧之光骤然炽盛,他双手结智慧印,口诵真言: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梵音响起,一个个金色的卍字符文自他口中飞出,迎向那混沌色的道纹。 佛门真言阐述着“缘起性空”的妙理,指出万物皆因缘和合而生,其本质为空寂。 那金色“卍”字与混沌道纹碰撞,并未产生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相互侵蚀、消融、转化! 道纹欲要将佛光化归“无”,佛光则欲要将道纹解析为“空”!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虚空仿佛化为了道理交锋的战场,混沌与金光交织,道韵与佛理碰撞,演绎着“无”与“空”这两种至高理念的异同与交锋。 没有神通对轰的绚丽,没有法力激荡的狂暴,但其中的凶险,却远超寻常斗法。 这是道行之争,是各自对天地本源认知的碰撞!一旦一方道理被压制甚至瓦解,其道心必然受损,修为都可能倒退! 殿内诸佛菩萨、道门仙真,皆凝神观看,默默体悟着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又皆指向终极的道路。 李承乾看得目瞪口呆,他只觉那混沌道纹与金色佛文每一个都蕴含着无穷奥妙,看得久了便头晕目眩,若非陈曦以浩然之气护持,只怕早已心神受损。 他这才明白,真正的论道,竟是如此模样。 赵公明看得津津有味,搓着手道:“广成子这牛鼻子,还是这般喜欢掉书袋,一上来就搬出《道德经》总纲。文殊这小子……现在该叫菩萨了,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也得了真传,空色之辩倒是犀利。有意思,有意思!” 陈曦静坐莲台,眸中星辰轨迹与文明光晕交替闪现,以格物之道默默解析着双方道理交锋的每一个细节。 “道门之无,乃天地未生之状态,是万物之始,是绝对的静谧与潜能;佛门之空,乃缘起幻化之本质,是万物之性,是动态的寂灭与无自性。二者皆指向终极,然路径不同,侧重各异。” “广成子以‘无’化‘有’,欲归万法于本源;文殊以‘空’解‘有’,欲显万法之虚妄。看似对立,实则……在某些层面上,亦有相通之处。 格物之道,探究事物规律,亦可包容二者,认知规律之客观存在,亦明其在一定条件下之相对性与变化性。” 他心念电转,对这种直指大道的交锋获益良多,自身对秩序、规律、存在的理解似乎又深刻了一层。 【叮!宿主观摩佛道顶尖大能论道,解析大道本源异同,格物之道有所精进,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85983!】 就在广成子与文殊菩萨道理交锋渐趋白热化,虚空中的混沌道纹与金色“卍”字已相互湮灭大半,看似难分高下之际。 异变陡生! 第217章 封神旧怨 一直闭目不语,仿佛沉湎于过去岁月的燃灯古佛,忽然再次睁开了双眼。 他并未看向论道中的广成子与文殊,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正看得兴致勃勃的赵公明! 那目光不再沧桑,反而带着一种古井无波的淡漠,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因果牵连之意。 “赵公明道友。” 燃灯古佛开口,声音平淡,却如同惊雷,在赵公明耳边炸响,“封神旧事,悠悠万载。道友如今逍遥自在,可喜可贺。然,旧日因果,终需了结。” 赵公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怒意,他猛地站起,周身财气宝光冲霄而起,搅动得周围佛光都是一阵荡漾! “燃灯老贼!你还有脸提封神旧事?!” 赵公明戟指燃灯,怒发冲冠,“当年你倚仗修为,强夺我证道之宝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此仇此恨,贫道铭记于心,从未敢忘!今日你既主动提及,正好与你算个明白!” 当年封神之战,赵公明凭借二十四颗定海神珠,连败阐教多位金仙,威风无两。 然而燃灯道人却凭借更强修为与算计,最终夺走了这套威力无穷的先天灵宝,并以此演化二十四诸天,奠定了自身在佛门的深厚根基。此乃赵公明心中最大的痛与恨! 此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又被燃灯主动提及,赵公明哪里还忍得住? 燃灯古佛面对赵公明的滔天怒意,神色依旧不变,只是淡淡道: “宝物有缘者得之。定海神珠与吾佛门有缘,合该助吾演化诸天,普度众生。道友执念深重,于道无益。” “放屁!” 赵公明气得三尸神暴跳,“今日贫道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有缘!” 话音未落,赵公明已然出手! 他深知燃灯道行高深,早已是斩去二尸的准圣巅峰大能,自己虽也得证大罗,重修神通,但单凭修为恐怕难以讨得好去。一出手,便是全力! “财可通神,运能载道!聚宝金盆,给贫道镇!” 赵公明祭出了自己的成名法宝聚宝金盆!那金盆迎风便长,化作亩许大小,盆内金光万道,仿佛蕴含着三界一切财富气运,一股天下万宝,莫不臣服的霸道意境弥漫开来,金盆倒扣,向着燃灯古佛当头罩下!竟是要强行收取燃灯! 与此同时,他更是一拍顶门,一道蕴含着他部分本源与庞大财气的神念化身冲出,手持金蛟剪虚影,化作两条交尾金蛟,撕裂虚空,直剪燃灯脖颈! 一出手便是两记杀招,可见赵公明心中恨意之深,以及对其的忌惮! “冥顽不灵。” 燃灯古佛轻轻摇头,面对那足以让大罗金仙色变的攻击,他只是抬起了那只一直托着琉璃灯的手。 指尖在灯焰上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越的脆响,仿佛敲击在时间的节点上。 那一点如豆的灯焰,骤然光芒大放! 光芒并非炽热,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洞彻万古的意味! 灯光照耀之处,赵公明那威势滔天的聚宝金盆,竟如同陷入了泥沼之中,速度骤降,盆身宝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仿佛经历了万载时光的侵蚀,灵性大失! 而那两条咆哮而来的金蛟,在灯光照射下,更是发出一声哀鸣,庞大的身躯迅速变得虚幻、透明,最终如同泡影般,消散于无形! 那灯光,竟蕴含着极其高深的时光加速与腐朽之力! “嘶——过去佛法,时光加速!”有见识广博的佛陀低语。 燃灯古佛执掌过去,其对时光的操控已臻化境。 他并非与赵公明的神通硬碰硬,而是以无上佛法,加速其神通所在局部区域的时间流速,令其在刹那间经历万载岁月,再强的神通、再利的法宝,也难敌时光冲刷,灵性磨灭,威能大减! 赵公明脸色一白,显然法宝受创,心神亦受牵连。但他性子刚烈,岂肯轻易罢休? 怒吼一声,便要不顾一切,显化财神法身,与燃灯拼命! “赵兄,且慢。” 就在这时,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一股温润却磅礴的浩然之气如同无形屏障,挡在了赵公明与燃灯之间,将那弥漫的时光之力稍稍阻隔。 正是陈曦开口。 他依旧端坐莲台,并未起身,但目光已从论道之处收回,落在了燃灯与赵公明身上。 “此地乃大雷音寺,法华盛会,并非了解私人恩怨之所。” 陈曦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燃灯古佛,你既已入佛门,当知因果循环,强夺之物,终非正途。如此以大欺小,莫非不怕坏了佛门清净?” 他这番话,看似劝架,实则点明了燃灯夺宝之不义,以及其此刻行为之不当。 燃灯古佛目光转向陈曦,那古井无波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细微的波澜。他深深看了陈曦一眼,缓缓道: “帝师欲插手此段因果?” “非是插手,乃是主持公道。” 陈曦淡然道,“赵公明道友乃我宾客,我自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定海神珠之归属,确是一段公案。古佛既执掌过去,当知此宝与赵道友缘分未绝。” 说话间,陈曦头顶隐有勾陈帝印虚影浮现,周身星辰之力与文庙紫气交织,与那浩瀚的人道气运、帝师威严融为一体,形成一股虽不咄咄逼人,却稳固如山、万法难侵的磅礴气场,与燃灯古佛那弥漫的过去佛光隐隐对峙。 他并未直接动手,但那股汇聚了多种至高权柄与气运的力量一经展现,便让整个大雄宝殿的气氛再次为之一凝! 广成子与文殊菩萨的论道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止,双方都看向了这边。 诸佛菩萨,道门仙真,乃至端坐中央的如来佛祖,目光都落在了陈曦与燃灯身上。 谁都看得出,这位新晋崛起的帝师,是要为赵公明出头,直面这位佛门过去佛祖! 燃灯古佛沉默了片刻,那托着琉璃灯的手缓缓放下,周身那冰冷的时光之力如潮水般退去。 他看了看怒目而视的赵公明,又看了看气度沉凝、深不可测的陈曦,最终将目光投向端坐九品金莲的如来佛祖。 如来佛祖宝相庄严,并无表示,但那半开半阖的双眸,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罢了。” 燃灯古佛收回目光,重新闭上双眼,恢复了那万古不变的沉寂姿态,只留下两个字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 赵公明犹自愤愤不平,还想说什么,却被陈曦以眼神制止。 “赵兄,来日方长。”陈曦传音道。 赵公明深吸几口气,狠狠瞪了燃灯一眼,这才悻悻坐下,兀自气闷不已。 他知道,今日若非陈曦出面,自己恐怕真要在这老贼手下吃个大亏。 心中对陈曦的感激,又深了一层。 陈曦心中亦是暗忖:“燃灯对过去时序的掌控,确实玄妙莫测。方才若非我身负多重位格气运,恐怕也难以如此轻易化解其时光加速之力。佛门手段,不容小觑。” 经此一闹,殿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广成子与文殊菩萨的论道也无心继续,双方各自收回神通道韵,默然端坐。 法华大会依旧在进行,后续又有几位菩萨罗汉宣讲佛法,展现神通,但经历了燃灯问心、佛道论道、以及陈曦直面燃灯这几番波折后,诸天仙佛的心思,显然已不全在法会之上了。 不少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停留在陈曦身上,充满了探究与深思。 这位横空出世的大唐帝师,不仅实力超群,根基雄厚,更似乎……毫无畏惧,敢于在任何场合,为自认的公道发声。 其立场、其心性、其实力,都让各方势力不得不重新评估。 李承乾看着老师仅凭一言,便逼得那位深不可测的燃灯古佛退让,心中激荡万分,对陈曦的崇拜几乎达到了顶点。 他紧紧握着拳头,暗自发誓,定要努力修行,不负老师教诲,将来也要成为老师这般顶天立地的强者! 陈曦则再次闭上双目,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心神沉入对刚才几番交锋的感悟之中。 与燃灯的两次无形碰撞,观摩广成子与文殊的论道,都让他对大道、对力量、对因果有了更深的理解。 文宫之内,文明光轮缓缓旋转,汲取着这些宝贵的养分,变得更加凝实。 【叮!宿主直面燃灯古佛,维护己方,明辨因果,道心愈发稳固,稳健经验值+5000!】 【叮!宿主观摩阐教金仙与佛门菩萨论道,解析大道异同,格物之道更进一步,稳健经验值+2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92983!】 距离十万经验值大关,仅一步之遥。 陈曦心中平静无波。 灵山之行,果然如他所料,并非坦途。但这其中的风险与机遇,正是磨砺自身、印证大道的绝佳资粮。 他倒要看看,这法华大会,接下来还会有何等波澜。 飞舟稳坐,静观风云。 第218章 如来邀请 燃灯古佛闭目沉寂,赵公明愤然落座,那因旧怨而激荡的肃杀之气,在陈曦平和而坚定的介入下,虽未彻底消弭,却也如同被无形堤坝阻拦的狂潮,暂时平息下去,只余暗流在深水中涌动。 大雄宝殿内,那被短暂打破的庄严梵净氛围,正试图重新凝聚。 诸佛菩萨,道门仙真,各方大能,神色各异,心思难测。 方才接连的波澜,让这场法华大会平添了许多变数与看点。 就在这微妙而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端坐九品金莲,始终宝相庄严、如如不动的世尊如来,终于缓缓开口。 其声不高,却恢弘博大,不带丝毫烟火之气,仿佛自无量劫前传来,又似在每一位听者心间自然响起,瞬间抚平了所有躁动与杂念,将全场的注意力不容抗拒地吸引过去。 “南无阿弥陀佛。” 佛号轻宣,如同定海神针,镇住了一切涟漪。 如来并未对先前燃灯与赵公明的冲突,乃至陈曦的介入做出任何评判,仿佛那只是恒河沙数因果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目光平和,扫过全场,直接宣告: “法华盛会,缘起缘聚。前番论道演法,各有殊胜。接下来,便由老僧宣讲《妙法莲华经》一部,阐扬我佛门‘开、示、悟、入’佛之知见精义,愿与诸位共参。” 如来开讲,并无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然而言出法随,整个大雷音寺乃至灵山上下,顿时生出无穷异象。 天穹之上,无尽金色婆罗花纷纷扬扬,凭空涌现,飘洒而下,每一片花瓣都闪烁着智慧的光泽。 地面琉璃广场,朵朵金莲破土而出,摇曳生姿,莲香沁人心脾。 虚空中弥漫起难以言喻的檀香,梵唱之音自成玄妙韵律,不鼓自鸣。 如来宣讲的并非神通变化,亦非杀伐之术,而是直指佛法最核心的义理。 他从苦集灭道四谛入手,深入浅出,阐述诸法无我、诸行无常之理,进而宏扬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的平等大道。 其言语朴实,甚至如同老农闲话家常,却字字珠玑,蕴含无尽智慧,直指人心深处,引发对生命、对宇宙、对解脱的深层思考。 讲道过程中,随着经文义理的展开,种种不可思议的景象随之演化。 时而见如来一指拈花,指尖绽放一方大千世界,其中微尘众生,生老病死,轮回不息,展现微观宇宙之妙谛。 时而见恒河沙数之多的佛国净土在周遭虚空中生灭幻化,无数佛陀、菩萨、声闻、缘觉于其中修行度世,彰显佛门愿力之广大与慈悲。 时而又将众生百态,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浓缩于方寸之间,于这纷繁复杂的表象中,直指烦恼根源,寻觅超脱之机。 这般讲道,已非单纯的声音传播,更是一种精神与法则的共鸣与浸染。 许多道门仙真,初时还带着审视与比较之心,渐渐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露出思索、赞叹,乃至有所领悟的神情。 佛法之包容与深邃,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曦静坐于七品紫金莲台之上,双眸微阖,似在聆听,实则亚圣文心与格物大道早已运转至极致。 他心神澄澈,如明镜高悬,将如来宣讲的每一字、每一句,乃至其中蕴含的法则波动、精神意念,尽数收纳解析。 “包容……觉悟……以宏大愿力与因果法则为基,构建超越种族、出身的精神解脱体系与佛国秩序……” 陈曦心中明悟愈深,如来之道,根本在于心之觉悟,试图建立一套普适性的、指向终极精神解脱的宏大体系。 其路径是通过戒定慧的修行,斩断烦恼,明心见性,最终契入佛之知见,融入其愿力构建的净土体系。 此法强调放下、超脱、回归自性,与他格物致知、强调认知世界、改造现实、以人为本、自强不息的文明之道,在根基与终极取向上存在根本差异。 然而,大道三千,殊途亦可同归。 佛法中对心性的锤炼法门,对众生平等理念的阐述,以及其构建庞大有序佛国体系的愿力运用与因果逻辑,其中蕴含的某些秩序理念与精神修炼法门,对陈曦进一步完善自身格物大道、凝聚文明气运、乃至构建未来仙庭秩序,亦不乏启发与可借鉴之处。 他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剥离其宗教外壳与终极目标,汲取其中关于精神、秩序、能量运用的合理内核。 李承乾听得如痴如醉,他修为尚浅,许多精微妙处难以尽解,但那股弥漫殿内的慈悲、宏大、宁静的意境,深深感染了他。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与格物之道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浩瀚无边的精神世界,对道的广博与多样性有了前所未有的认知,心中对老师的道路也更加好奇与期待。 赵公明则暗自撇了撇嘴,觉得如来讲得虽好,但过于空泛遥远,不如他的财帛之道看得见摸得着,能立刻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他更关心的还是找机会和燃灯那老贼算账。 子业依旧如同陈曦身畔最沉默的磐石,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与周遭万千气象隔绝,只忠于守护之责。 如来讲经,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 当最后一个蕴含圆满之意的音节落下,整个大雷音寺内外,那浩荡的梵音、纷落的天花、涌动的金莲,并未立刻消失,而是如同达到了某种和谐的顶峰,绽放出最后也是最辉煌的光彩,旋即缓缓内敛。 一股难以言喻的祥和、宁静、慈悲之气弥漫开来,洗涤着每一位听讲者的身心。 无数仙佛、修士,无论先前立场如何,此刻皆面露祥和,或闭目回味,或嘴角含笑,或向着如来宝座方向顶礼膜拜,显然各有所得,法喜充满。 如来周身那无形中牵引万法的气息也缓缓收敛,他目光再次扫过全场,那目光如同温暖的阳光,平等地照耀在每一位身上,最终,再次定格在下首那位青衫帝师身上。 佛祖面上带着慈悲的微笑,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彻三世、涵盖乾坤的威严与期许: “南无阿弥陀佛。陈曦帝师,身兼儒圣正道、格物新学、星辰权柄、帝师气运,于北冥斩魔,护佑苍生,于南赡部洲开创人道新象,实乃三界罕有之奇才,应运而生之俊杰。” 此言一出,刚刚平静下来的大殿,顿时再生波澜! 所有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于陈曦。 如来语气微顿,继续道,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今日法华盛会,群贤毕至,论道演法,各有千秋。然帝师之道,别开生面,于这三界万法之中,独树一帜。不知帝师可愿登台,为我等宣讲一番汝之格物致知之道,令诸天仙佛,亦能领略人道新途之玄妙?” 佛祖亲口,于大雷音寺法华大会之上,邀请陈曦讲道! 这简直是石破天惊之举! 刹那间,满场皆寂,落针可闻! 旋即,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陈曦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震惊、好奇、审视、期待,当然,也少不了隐含的质疑与不屑。 灵山是何等地方? 大雷音寺是何等圣地? 法华大会是何等盛事? 在此宣讲之道的,无不是佛门顶尖古佛、菩萨,或是与佛门渊源极深、地位尊崇的先天大能。 陈曦虽名声鹊起,身份尊贵,但其根基在南赡部洲大唐,其格物之道崛起时日尚短,在诸多古老存在眼中,恐怕还略显稚嫩。 如今佛祖竟亲自开口,邀其于此至高殿堂宣讲其道,这是何等的殊荣! 这意味着,陈曦及其所代表的道路,正式被佛祖,被佛门,乃至被整个三界最顶尖的势力,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进行审视! 李承乾只觉得心脏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腔,他为老师感到无比的骄傲与激动,但环视周遭那万千气息渊深、目光如炬的仙佛大能,又不禁为老师捏了一把汗。 这里,毕竟是灵山主场! 赵公明也收起了脸上的不羁,神色肃然,悄然向陈曦传音: “帝师,小心应对!如来此举,绝非简单的好奇,恐有深意!在此地讲道,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子业的气息也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如同蓄势待发的暗影。 陈曦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以及全场瞬间聚焦而来的、足以让星辰崩毁的目光,神色却依旧平静如水。 拒绝,便是示弱,且于礼不合,更坐实了自身之道不堪大雅之堂的嫌疑。 接受,则需在这佛光普照、大能云集的灵山主场,面对可能存在的诸多诘难与无形压力,清晰、有力地阐述自身之道,其难度与风险,可想而知。 然而,陈曦的道心,早已在无数次磨砺与抉择中坚如磐石。 他的格物大道,本就不是闭门造车之道,需要传播,需要印证,需要在与万道碰撞中汲取养分,发扬光大。 灵山法华大会,诸天仙佛齐聚,正是让这人道新途,首次正式、且以最高规格,照耀三界万方的绝佳时机! 风险与机遇并存,而他,从不缺乏迎难而上的勇气与智慧。 在万千目光注视下,陈曦缓缓自七品紫金莲台上起身。 青衫微拂,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清澈而沉稳,毫无惧色地迎上如来那深邃如海仿佛能容纳一切的眼眸。 他微微躬身,执礼甚恭,声音清越而沉稳,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响彻在整个大雄宝殿: “世尊相邀,陈某荣幸之至。既然世尊与诸位道友有意听闻,陈某便在此,浅谈一番我对格物致知之浅见,以求教于方家。” 陈曦慨然应允,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而充满期待。 诸天仙佛,无论先前立场如何,此刻皆不约而同地调整坐姿,收敛心神,凝神以待。 燃灯古佛闭合的眼帘微微抬起一线,眸光深处似有古老的时光河流淌过。 广成子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凝重与探究。 文殊菩萨宝相愈发庄严,智慧之光在眸中流转。 观音尊者眼含慈悲,亦带着深深的审视与好奇…… 所有目光,或明或暗,都牢牢锁定了那一道立于大殿中央,身处万佛环绕之圣地,气势却丝毫不堕,仿佛自身便是一个独立而完整世界的青衫身影。 陈曦步出莲台,立于大殿中央空旷之处。 他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先向端坐九品金莲的如来佛祖,以及在场诸佛菩萨、各方大能微微颔首致意,礼数周全,不卑不亢。 随即,他抬头望了一眼殿顶那由佛法演化的璀璨星空,又环视周遭这蕴含无量时空、汇聚西牛贺洲无量气运的庄严殿宇,最后,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位倾听者,无论其是佛是道,是仙是妖。 第219章 格物耀灵山 大殿之内,万籁俱寂。 唯有陈曦立于中央,青衫素净,身形挺拔如岳,气息渊深似海。 面对诸天仙佛或审视、或好奇、或质疑的目光,他神色平静,双眸清澈,仿佛承载着万古星空与无尽文明的沉淀。 他没有立刻开口宣讲玄奥经文,也没有施展惊天动地的神通法术,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掌心向上。 下一刻,一点微光自他掌心浮现。 那并非佛光,也非道韵仙气,而是一种纯粹、清澈,仿佛蕴含着无穷信息与逻辑结构的智慧之光。 光芒迅速扩散,在他掌心上方勾勒、演化。 刹那间,众人仿佛看到了一粒种子如何破土而出,汲取阳光雨露,生长为参天大树,开花结果,落叶归根,完成生命的轮回。 看到了水汽如何蒸腾上升,遇冷凝云,化作雨滴降落,汇入江河,奔流入海,再受日照而复始,演绎水之循环。 看到了星辰如何按照某种亘古不变的轨迹运行,相互牵引,构成浩瀚星图,星辉交织,演绎宇宙之序。 看到了凡间工匠如何敲打矿石,淬炼火候,将其锻造成精密的齿轮与坚韧的刀剑;看到了农夫如何观察天时,改良土壤,让稻谷累累丰收;看到了学子如何伏案演算,推演公式,探寻天地至理…… 这些景象并非幻术,而是陈曦以自身磅礴神念,引动格物大道法则,将宇宙自然、人文造物的客观规律与内在联系,直接具现化、信息化地呈现在所有仙佛的心神感知之中! 没有恢弘的声势,没有煽情的言语,只有一种冷静、客观、却又无比宏大精密的理在流淌。 “格物者,穷究事物之本源,致知者,通达规律之真谛。” 陈曦终于开口,声音平和清越,如同山间清泉流淌,不疾不徐,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与会者的心神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 “天地万物,日月星辰,草木金石,乃至人族造物,社会变迁,莫不有其运行之规律,内在之联系。此规律,不以神佛意志为转移,不为众生情感所变更,客观存在,是为道,亦可谓之物理。” 随着他的讲述,那掌心演化出的景象愈发宏大精微。 一种与佛门强调心性觉悟、道门追求天人合一、逍遥世外截然不同的道路,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仙佛面前。 这条道路,不依赖于对某位至高存在的信仰,不追求个体的超脱飞升,而是扎根于对客观世界的认知与改造,强调集体的智慧积累与文明的渐进发展,充满了理性的光辉与务实的精神。 起初,不少古佛、菩萨、乃至道门大能眼中还带着审视与疑惑。 尤其是那些出身跟脚古老、习惯以法力神通、因果缘法看待世界的大能,对于这种将天地万物视为可被解析、可被利用的客观存在的理念,感到些许不适甚至排斥。 然而,随着陈曦阐述的深入,那严密逻辑支撑下展现出的庞大知识体系,以及其对世界本质规律那种冷静而深刻的洞察力,让许多存在渐渐收起了轻视之心。 尤其是当陈曦开始将格物之道与修行、与天地法则联系起来时,更是引发了阵阵心神震动。 “或有人言,格物乃凡俗小道,不及神通法力之万一。” 陈曦话锋一转,掌心中浮现出周天星斗大阵的部分简化推演模型,星辰轨迹交错,能量流转精密如仪。 “然,不明星辰运行之律,何以引动星力?不明能量转化之则,何以驾驭神通?不明物质结构之基,何以锻造法宝?不明生命气血之秘,何以修炼长生?” “格物,非是摒弃神通法力,而是为其提供更坚实、更普适、更可传承之根基!是以理性认知,驾驭超凡之力!是以普遍规律,替代模糊感悟!” 他目光扫过在场诸仙佛,声音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笃定: “佛门见心明性,道门炼气合道,皆是从内而外,追求个体超脱。而格物之道,是由外而内,由知而行,先认知世界,再反哺自身,最终目标,是让整个族群,让所属文明,集体迈向更高层次,实现人定胜天,文明不朽!” “此道,不独属于修士,更属于万千凡人!凡人亦可藉此明理,藉此创造,藉此掌握力量,改善自身命运,推动文明前行!此乃人道大兴之基,文明万世之梯!” 轰!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许多仙佛的心头! 尤其是那些出身人族,或对人道有所关注的大能,更是心神剧震! 让凡人掌握认知世界、改造世界的方法?让文明依靠自身力量集体晋升? 这是何等宏大的愿景!何等颠覆性的理念! 以往,凡人于仙佛眼中,多是渺小、愚昧、需要引导甚至怜悯的存在。 即便有王朝更替,文明兴衰,也多被认为是气运流转,或神佛博弈的结果。 何曾有过这样一种道路,明确提出,要依靠凡人自身的智慧与力量,去认知规律,创造工具,一步步将整个文明推向不朽?! 这几乎是在挑战许多古老存在固有的认知和地位! 燃灯古佛闭合的眼帘微微颤动,那托着琉璃灯的手,指尖无意识地在灯盏上摩挲了一下。 他那洞彻过去的目光,仿佛看到了某种截然不同的未来可能性在萌芽,这可能性,与他所熟悉的因果轮回、净土超脱,格格不入。 广成子抚须的手停住了,眉头微蹙,陷入了深沉的思索。阐教虽也重教化,但核心仍是精英修炼,代天行道。 陈曦所言,却是要将道普及众生,这…… 文殊菩萨眸中智慧之光剧烈闪烁,似乎在急速推演这种理念对现有三界格局可能造成的冲击。 观音尊者慈悲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而那些随师长前来见世面的年轻弟子、护法神将,则更多是感到一种新奇的震撼与向往。 原来,除了苦苦修炼、祈求神佛庇佑之外,还有这样一条依靠自身智慧与努力,就能开创未来的道路? 李承乾站在陈曦身后不远处,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 他亲身体验过格物之道在辽东创造的奇迹,此刻听到老师在这灵山圣地,诸天神佛面前,如此清晰、如此有力地阐述这条道路的宏伟蓝图,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与使命感油然而生。 赵公明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好家伙……子川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不过,听起来真他娘的带劲!” 陈曦并未在意下方的种种反应,他继续宣讲,将格物之道与文明发展、秩序构建联系起来。 他的话语,不再局限于简单的技术层面,而是上升到了文明哲学、社会形态的高度。 一种以理性、创造、秩序、集体进步为核心的全新文明图景,在他冷静而富有感染力的阐述中,逐渐勾勒出来。 这图景,与佛门追求的净土超脱、道门向往的自然无为、乃至如今三界主流的神权仙权至上秩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殿内,越来越多的仙佛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神色。 并非被蛊惑,而是被这条前所未有、逻辑自洽、充满生机与可能性的道路本身所吸引,所震撼。 他们看到了另一种存在的意义,另一种发展的可能。 尤其是当陈曦最后,将自身儒圣修为、星辰权柄、帝师气运与格物大道融会贯通,在头顶显化出那融合了文明光焰、星辰轨迹、秩序法则的奇异光轮时,一种宏大、厚重、仿佛承载着万民期望与文明未来的磅礴道韵弥漫开来! 这道韵,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教派传承,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正当性与蓬勃的生命力! 它仿佛在向诸天宣告:此道,可行!此路,通天! “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以人为本,自强不息。文明之火,可以燎原。此,便是我道。” 陈曦缓缓收声,掌心的万般景象随之敛去,头顶光轮也渐渐隐没。 他再次向四方微微颔首,从容退回自己的七品紫金莲台,安然落座。 整个大雄宝殿,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没有天花乱坠,没有地涌金莲,没有神通演示。 但每个人都仿佛经历了一场思想的洗礼,一场认知的颠覆。 他们看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在灵山这座佛门至高圣地,由一位身兼多重位格的人间帝师,清晰地铺陈开来。 这条道路,不敬神佛,不拜天地,只尊规律,只信人力。 它冷静、理性,甚至显得有些无情,却又充满了改天换地的雄心与再造文明的豪情。 良久,良久。 端坐九品金莲的如来佛祖,缓缓睁开半阖的双眸,那蕴含无尽智慧与慈悲的目光,再次落在陈曦身上,深邃无比,仿佛要将他从头到脚,从过去到未来,彻底看穿。 佛祖的脸上,无喜无悲,只是那慈悲的微笑似乎更深了一些,也更难以捉摸了一些。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恢弘平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南无阿弥陀佛。帝师之道,别开生面,振聋发聩。以理性为基,以人本为核,以求知为途,以文明不朽为志……善哉,善哉。” 连道两声善哉,却并未做出更多评价。 燃灯古佛彻底睁开了双眼,那古井无波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陈曦的身影,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 广成子深吸一口气,看向陈曦的目光,已然完全不同,充满了凝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叹。 文殊、观音等菩萨,亦是个个神色肃穆,显然在心中重新评估着一切。 李承乾激动得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赵公明咧了咧嘴,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对,强行忍住,只觉得胸中畅快无比。 陈曦感受到那无数道变得更加复杂、更加深沉的目光,神色依旧平静。 他知道,今日在这灵山讲道,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必将对未来三界格局产生深远影响。 但他无悔。 格物之道,本就需要在碰撞中前行,在质疑中壮大。 今日,只是开始。 他微微闭上双目,心神沉入文宫,感受着那因这次非同寻常的讲道而变得更加凝实、更加璀璨的文明光轮,以及那与大唐、与人道愈发紧密相连的磅礴气运。 【叮!宿主于灵山大雷音寺宣讲格物大道,震撼诸天仙佛,引发三界思潮震动,稳健经验值+10000!】 【叮!宿主格物之道获得广泛认知与深度印证,道行精进,稳健经验值+5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07983!】 第220章 讲道继续 陈曦话音落定,整个大雄宝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并非无声,那漫天的梵唱、缭绕的檀香、乃至虚空中流淌的佛光愿力依旧存在。 但在陈曦应允讲道,并步出莲台,立于大殿中央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吸收,使得他所在的那方寸之地,成为了一个独立的静默核心。 万千目光加身,或慈悲,或威严,或好奇,或审视,或隐含锋锐,足以让大罗金仙心神摇曳,道基不稳。 然而陈曦只是静立原地,青衫素净,面容平和,仿佛置身于自家书房,而非万佛环绕的灵山圣地。 他周身并无强横的气势勃发,也无璀璨的神光护体,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定与理在流转,如同磐石立于狂涛,任你浪涌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他并未立刻开口宣讲格物之道,而是先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并非结印,亦非施法,只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 但随着他五指张开,一点微光自其掌心浮现。 那光,初时微弱如萤火,却并非佛门的金色,也非道门的清光,更非星辰的银辉,而是一种混沌初开、包容万象、却又蕴含着无限生机与秩序的原初之色。 光芒迅速扩散,并非霸道地驱散佛光,而是如同水墨滴入宣纸,自然而然地在其周围晕染开一片独特的域。 在这片域中,景象开始变幻。 不再是金莲遍地、梵音浩荡的佛国净土,而是浮现出另一番景象: 左侧,是浩瀚无垠的星空宇宙,星辰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转,星辉交织成网,演绎着引力的舞蹈与能量的潮汐,冰冷而精确,充满了宇宙的宏大与秩序的严谨。 那是周天星斗大阵的法则显化,是格物之道对宏观宇宙规律的认知与运用。 右侧,则是生机勃勃的人间景象。 阡陌纵横,稼穑有序;工坊林立,机杼轰鸣;书院之中,学子辩经论道,格物致知;市井之间,商旅往来,契约精神流转。其间更有无形的文脉之气如同江河奔流,承载着文明的记忆与智慧的火种。 这是人道昌盛的景象,是格物之道立足现实、改造世界、凝聚文明气运的体现。 中央,则是那点原初之光最为凝聚之处,仿佛是一切认知的起点,一切秩序的源头,一切文明的火种。 光芒之中,隐约可见最基本的粒子在碰撞、组合,形成物质,演化生命,构筑法则……那是格物之道追溯万物本源、探究天地至理的终极追求。 这三重景象并非割裂,而是以那原初之光为核心,相互交融,彼此支撑。 星辰的秩序为人道发展提供了稳定的环境与能量的源泉;人道的实践与认知,又反过来验证、丰富并推动着对宇宙规律的探索;而那对本源的追溯,则为一切秩序与文明的发展提供了最根本的道理支撑。 一种与佛门慈悲超脱、道门清静无为截然不同的道韵,开始在这大雷音寺中弥漫开来。 这气息,不追求个体的顿悟与超脱,而强调对客观世界的认知与改造;不寄托于来世福报或天道垂青,而立足于现世的奋斗与文明的传承;不空谈心性玄理,而注重实证、逻辑与体系的构建。 它厚重、坚实、锐意进取,带着一种人定胜天、薪火相传的磅礴信念! “格物者,穷究事物之理以致其知也。” 陈曦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与会者的心神深处,如同清泉石上流,自然而然。 “宇宙星辰,运转有法,此乃天地之序。草木枯荣,生老病死,此乃生命之律。金石变化,能量流转,此乃物质之性。人族繁衍,聚落成城,文明演进,此乃人道之途。” 他言语朴实,并无天花乱坠之玄虚,每一个字却都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是他自身道途的凝聚与践行的总结。 随着他的讲述,掌心那三重景象愈发鲜活生动。 星辰运转的轨迹更加精妙,仿佛将周天星斗大阵的奥义蕴含其中,引动殿外真实星空的微微共鸣。 人间景象中,出现了辽东书院学子演算公式、工坊匠师铭刻符文、农夫利用新式农具耕作、医师以格物之理剖析病理的画面,充满了创造的活力与智慧的光彩。 而那原初之光中,粒子碰撞衍化的过程愈发清晰,甚至隐约触及了能量与物质转化的边缘,法则生灭的雏形! 这番讲道,没有神通演示,没有法力比拼,甚至没有直接针对佛法的任何辩驳。 他只是平静地、清晰地阐述着自身之道的根基、方法与目标。 然而,正是这种立足于现实、逻辑严谨、目标宏大的阐述,与佛门乃至道门传统追求个体超脱、精神觉悟的道路,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性的差异! 这是一种道的展示,更是一种道的宣言! 无声处,听惊雷! 殿内诸多仙佛,脸色开始变化。 一些菩萨罗汉,眉头微蹙,显然对这种过于务实、甚至显得有些功利的道路难以认同,觉得其忽略了心性的根本,落了下乘。 但也有部分仙真,尤其是来自南赡部洲、或对世事有所了解者,眼中露出了深思。 他们能感受到这条道路中蕴含的那种脚踏实地、改造世界的强大力量与勃勃生机。尤其是在北冥之战、辽东兴盛的实例佐证下,无人能轻易否认其成效。 李承乾看得心驰神摇,只觉老师所展示的道路,比他在辽东亲眼所见的更加系统、更加深邃、更加震撼人心! 那是一种足以与亘古存在的佛道媲美,甚至开辟新天的气魄! 赵公明瞪大了眼睛,他虽听不太懂那些深奥的理,但能感受到那条道路中蕴含的创造与掌控的力量,这与他追求拥有与流通的财道,隐隐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觉得力量应该作用于现实,带来实实在在的改变。 燃灯古佛闭合的眼帘不知何时已完全睁开,那看透万古的眸中,首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不再是之前的淡漠或怅惘,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仿佛在陈曦的道中,看到了某种既熟悉又陌生,既排斥又不得不重视的东西。 广成子抚须的手停在半空,面色凝重至极。 他感受到了这条道路对现有格局,尤其是对强调师承、根脚、悟性的玄门正宗的潜在冲击。 文殊菩萨智慧之光剧烈闪烁,似乎在急速推演分析。 观音尊者慈悲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端坐九品金莲的如来佛祖,宝相依旧庄严,但那半开半阖的双眸,此刻已然完全睁开! 那双眸,不再仅仅是慈悲与智慧的凝聚,更仿佛化为了两面映照大千的明镜,镜中倒映出陈曦掌心那三重景象,倒映出那原初之光,更倒映出陈曦那坚定而澄澈的道心! 如来并未打断陈曦的讲道,甚至没有任何表示。 但整个大雄宝殿的气氛,却在他双眸完全睁开的刹那,变得无比沉重! 仿佛无形的天穹正在缓缓压低,万法的源头正在收紧缰绳。 陈曦立刻感受到了这股压力。 这压力并非针对他的肉身或法力,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道,他的理,他正在阐述和展示的格物大道!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试图抚平他掌心那三重景象的棱角,消弭那原初之光的独特性,将其纳入某种既定的、庞大的、包容一切的体系之中。 这是道的侵染! 是更高层次存在,以其无上修为与对大道法则的深刻理解,发起的无形同化! 若陈曦之道不够坚定,对自身之理认知不清,便会在这种无声的侵染下,道心蒙尘,所展景象扭曲,甚至自身之道被潜移默化地修正,融入佛法的框架,成为其一个旁支或注脚。 陈曦讲道的声音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毫无畏惧地迎上了如来那双仿佛蕴含无尽寰宇的眼眸。 四目相对。 没有火星四溅,没有气势对冲。 但在所有道行高深者感知中,两人之间的那片虚空,已然成为了两个庞大世界、两种根本道理激烈碰撞的战场! 陈曦掌心,那三重景象猛地光华大放! 第221章 争锋! 星辰运转骤然加速,轨迹变得更加复杂玄奥,引动的星力甚至穿透了大雷音寺的阻隔,与冥冥中的周天星斗产生更强的共鸣,抗拒着那股抚平之力。 人间景象中,文明之火熊熊燃烧,文脉之气冲天而起,凝聚成一道道蕴含着秩序、律法、技艺、信念的华章,牢牢守护着自身的独立性与发展轨迹。 陈曦周身,那由格物大道、星辰权柄、帝师气运、文庙紫气、人道功德共同构筑的磅礴气场,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起来。 他不再仅仅是阐述,更是在守护,在抗争! “理,存于天地,不因知否而变。” 陈曦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沉凝,每一个字都如同凿刻在虚空。 “吾等格物,非是创造理,而是发现理,遵循理,运用理。” “文明之路,万千族群,皆有其独特性与选择权。超脱之道,非只一途。吾道所求,乃是以认知为舟,以实践为桨,以此岸之力,渡向更广阔之彼岸,而非舍弃此岸,独觅虚无之净土。” 他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稳固着自身道域,同时也清晰地划下了与佛门根本教义的界限。 如来佛祖依旧不言,但那无形的压力却在持续增强。 整个大雄宝殿开始微微震颤,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法则层面的共鸣与激荡。 殿顶那佛法演化的星空开始明灭不定,地面的金莲摇曳生姿,仿佛随时可能溃散。 诸佛菩萨皆屏息凝神,感受到了那弥漫在无形层面的、足以崩碎大千的恐怖道争! 燃灯古佛身前的琉璃灯焰,跳动得愈发急促。 就在这僵持达到某个临界点的刹那—— 如来佛祖,终于动了。 他并未起身,也未结印,只是缓缓抬起了他那硕大无朋、仿佛能覆盖三千世界的手掌。 手掌抬起的速度很慢,却带着一种注定的意味,仿佛它的抬起,是因果的必然,是法则的趋向。 掌心向下,并非拍击,而是以一种包容天地、覆盖万有的姿态,缓缓向着陈曦所在的那片道域,虚按而下。 没有狂暴的能量风暴,没有刺目的神通光华。 但随着那手掌的下按,陈曦掌心那三重景象,周遭那独立的道域,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压缩! 星辰的轨迹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变得紊乱;人间的景象如同水中的倒影,荡漾模糊;那原初之光更是被庞大的佛韵包裹,光芒急剧黯淡,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陈曦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不仅仅是空间,更是道理、是法则、是存在的根基! 要将他连同他的道,一同按入某个预设的轨迹,或者……彻底抹平其异质性! 这是如来以其无上修为,发起的正面碾压! 若接不下,轻则道心受损,格物之道被佛光侵染,前路断绝;重则当场道域崩碎,修为大损,甚至可能被度化入佛门! 危急关头,陈曦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他不再固守,心念催动至极点! “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格物致知,文明薪火,凝!” 轰! 他掌心的三重景象骤然收缩,并非溃散,而是极致的凝聚!星辰、人间、本源,三者强行融合,化作一枚无法用颜色形容、仿佛蕴含着认知一切、创造一切、定义一切可能性的道理种子! 这种子,是他的格物大道,是他的一切认知与践行的核心结晶! 与此同时,他头顶勾陈帝印彻底凝实,引动周天星斗之力,化作一道璀璨星桥,强行贯通大雷音寺阻隔,接引无量星辉灌入己身! 体内文宫之中,圣心跳动如擂鼓,文明光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磅礴的浩然正气、人道气运、帝师权柄、文庙紫气……所有力量,在这一刻被格物大道完美统筹,毫无保留地注入那枚道理种子之中! 种子光华内敛,却散发出一种我理即天理、我心即天心的绝对自信与坚定意志! 下一刻,他托着那枚凝聚了自身一切道果的种子,不闪不避,迎着如来那覆盖而下的巨掌,向上轻轻一托。 一上一下。 一掌覆盖万有,蕴含佛法无边。 一托凝聚一道,彰显格物独尊。 两者并未实质接触。 但在两者力量交汇的那片虚空—— 嗡!!! 一声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无法用耳朵听闻、只能由灵魂感知的宏大轰鸣,猛地炸响! 整个大雄宝殿,不,是整个灵山,乃至中央婆娑世界,都为之剧烈一震! 殿内,万千莲台宝座摇曳,诸佛菩萨身形微晃,修为稍浅的罗汉甚至闷哼出声。 虚空之中,无数细密的、蕴含着不同大道法则碎片的裂痕一闪而逝,旋即又被更庞大的力量抚平。 如来那覆盖而下的巨掌,凝滞在半空,无法再按下分毫。 陈曦托举道理种子的手臂,微微颤抖,却牢牢撑住了那片天,种子光华虽略显黯淡,却依旧稳固,未曾崩碎。 僵持,仅仅持续了一瞬。 仿佛只是一个呼吸的间隙。 下一刻,如来佛祖那覆盖而下的巨掌,缓缓收回,重新置于膝上,仿佛从未动过。 陈曦也缓缓收回了托举的手臂,那枚道理种子悄然消散,融入己身,他周身澎湃的气息迅速平复,只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大殿之内,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 仿佛刚才那足以湮灭星辰、重定地水火风的道争,只是一场幻梦。 但所有与会者都知道,那不是梦。 在那短暂的无声交锋中,这位大唐帝师,以自身尚未圆满之道,硬接了如来佛祖蕴含无上佛法的一掌! 而且,未曾败退! 平分秋色! 死寂。 比之前陈曦应允讲道时更深沉、更震撼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大雷音寺。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于陈曦身上,但其中的意味,已然彻底改变。 之前的审视、好奇、质疑,此刻尽数化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骇然,以及一丝深深的敬畏! 能以自身之道,在灵山主场,与如来佛祖正面道争而不落下风! 这是何等道行!这是何等坚定的道心!这是何等可怕的潜力! 李承乾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要热泪盈眶,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而不自知。 赵公明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喃喃道:“乖乖……真他娘的……厉害!” 子业紧绷的气息缓缓松弛,看向陈曦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燃灯古佛深深地看着陈曦,最终,再次缓缓闭上了双眼,只是那托着琉璃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广成子、文殊、观音……所有顶尖大能,此刻皆默然。 端坐九品金莲的如来佛祖,宝相依旧圆满,只是那完全睁开的双眸,再次缓缓半阖,恢复了那慈悲与智慧并存的常态。 他看向陈曦,目光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赞赏,又仿佛带着一丝对未来的了然与考量。 良久,佛祖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殿内死一般的沉寂,依旧平和,却仿佛多了些什么: “南无阿弥陀佛。帝师之道,别开生面,坚定如是,老僧……见过了。” 没有评判,没有胜负之言。 但一个见过,已然说明一切。 陈曦微微躬身,气息虽略显虚弱,声音却依旧平稳: “世尊佛法无边,陈某受益良多。” 他并未多言,坦然承认了方才交锋的凶险与自身的消耗,却也未露半分怯懦。 如来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目光转向他处,法华大会似乎将继续进行。 但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法会的高潮,已然过去。后续的一切,在方才那石破天惊的道争之后,都显得索然无味。 陈曦退回自己的七品紫金莲台,缓缓坐下,闭目调息。 殿内诸佛菩萨,道门仙真,心思各异,却再无一人,敢小觑那位静坐调息的青衫帝师。 灵山之行,波诡云谲。 而陈曦,以其绝对的实力与坚定的道心,在这佛国圣地,硬生生打出了属于格物之道的尊严与威名! 风波暂息,然涟漪已起,必将扩散至诸天万界。 第222章 回辽东! 青玉飞舟穿过辽城上空那无形而坚韧的护城大阵,稳稳降落在帝师府内的起降坪上。 舱门开启,陈曦率先步出,青衫依旧,神色平静,仿佛刚刚结束的不是一场震动三界的灵山法会,而只是一次寻常的远游。 唯有眸光深处,那愈发内敛的星辰轨迹与文明辉光,暗示着此次西行与如来佛祖那场无形道争所带来的沉淀与收获。 李承乾紧随其后,脸上虽残留着一丝长途跋涉的倦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宏大场面洗礼后的沉稳与开阔。 灵山所见所闻,尤其是老师与如来佛祖那场虽无声却撼动心魄的道争,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让他对道的广博与力的层次有了全新的认知。 赵公明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辽东熟悉的带着格物院特有金属与灵草混合气息的空气,咂咂嘴道: “还是这儿自在!灵山那地方,佛光太盛,待久了浑身不得劲儿。” 子业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府邸的阴影之中,履行他永恒的守护职责。 早已候在此处的诸葛亮羽扇轻摇,面带温煦笑容迎上前来,目光在陈曦和李承乾身上一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欣慰,躬身道: “恭迎山长、太子殿下归来。观山长气韵,此行想必收获颇丰。” 陈曦微微颔首:“确有所得。孔明,府中叙话。” “喏。” 一行人移至陈曦平日处理事务的静室。 室內陈设简朴,唯有书架林立,卷宗整齐,以及一座微缩的辽东沙盘置于中央,其上光华流转,显示着实时地貌与气运流向。 落座后,陈曦并未急于询问政务,而是先对李承乾道: “承乾,灵山一行,所见所闻,可自行归纳整理,写下心得。三日后交予我。期间,可去书院走走,看看与你离开前有何不同。” “是,老师!” 李承乾恭敬应下,他知道这是老师让他消化吸收此行见闻,并与辽东现实进行印证。 他行礼后便先行退下,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格物院和工坊,用新的眼光审视这片日新月异的土地。 室内只剩下陈曦、诸葛亮与侍立一旁的子业。 诸葛亮这才从容禀报,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山长不在的这些时日,辽东及潜龙计划各部,皆按既定方略稳步推进,成果斐然,可谓兵强马壮,书院亦是英才辈出,气象万千。” 他羽扇轻点沙盘,其上光芒流转,显现出各区域详细情况。 “首先,军事方面。” 诸葛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武安君白起,真乃绝世帅才。其所领破虏军新军筹建,不足三月,已初具规模,锐气逼人。” 沙盘上,辽城以北一片专设的巨大军营虚影放大,只见其中军容鼎盛,煞气冲霄。 “兵员皆从北冥血战老兵、辽东铁骑锐卒及百骑司暗卫中遴选而出,本就为百战精锐。经白起以古兵家秘法结合格物院提供的新型锻体药剂与凝心符文淬炼,个体实力普遍提升三成以上,更兼悍不畏死,令行禁止。” “装备方面,格物院与工造司联手,已为破虏军全员换装第三代灵能符文铠,防御力远超旧式铁甲,且对法术、煞气有一定抗性。制式兵器破甲灵弩、烈焰斩马刀皆已列装,弩箭附魔,刀刃蕴火,威力惊人。更有三百具小型撼山连弩车、五十架浮空侦查翼交付使用,大大增强了中远程打击与战场感知能力。” “白起将军根据其对异域环境的推演,正组织新军进行极端条件下的适应性训练,包括沙漠、雪原、沼泽、以及模拟的异界灵气紊乱环境。目前看来,成效显著。此军已成,堪称我大唐手中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陈曦静静聆听,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白起的能力他从不怀疑,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将一群本就精锐的士卒锤炼到如此地步,并完美融合格物新械,确实不负武安君之名。 这支破虏军,将是未来西扩最为依仗的尖刀力量。 “此外,” 诸葛亮继续道,“李绩将军主持的边防军换装计划亦在稳步推进,已有三成边军装备了改良型符文兵器与护甲。程咬金将军负责的星火部队,秘密训练亦未松懈,已初步掌握小队级协同阵法与异界生存技巧。王玄策的烛龙情报网,近期重点向西渗透,已传回部分西域诸国兵力部署、重要人物关系及疑似古遗迹的初步信息,正在核实。” 军事方面的汇报条理清晰,成果扎实,陈曦微微颔首,示意诸葛亮继续。 “内政与书院方面,更是欣欣向荣。” 诸葛亮脸上笑容更盛,羽扇再次轻点,沙盘景象变幻,展现出辽城书院及各工坊区的繁荣景象。 “得益于山长确立的格物根基与大力投入,书院各科院如今是硕果累累,优秀学子辈出。” “格物院最新成果,乃是在能源核心小型化上取得突破。以陨星精金为核心,辅以聚灵复合符文,成功研制出微缩灵炉,体积仅为旧式灵炉十分之一,输出功率却提升五成,且稳定性极高。此物可广泛应用于新型飞舟、大型战争器械乃至单兵装备,意义重大。主持此项目的墨家传人墨衡,年仅二十二,已可称一代宗师苗裔。” “农科院在袁老带领及丹院配合下,成功培育出玉晶米第三代灵种,不仅亩产再增两成,且蕴含灵气更足,长期食用可微弱改善体质,已在辽东及长安周边皇庄试种成功,预计明年可小范围推广。此乃夯实国本之基石!” “工造科结合符文与机关术,研制出可自主巡逻、预警、并具备一定反击能力的城防傀儡,已在辽城关键节点试用,效果良好。另,新型长风级货运飞舟已定型,载重与航速远超旧式,且能耗降低,将于下月正式投产,必将极大促进商路流通。” “医学院亦不遑多让,基于对气血、经络的格物研究,丹院成功改良小还丹丹方,成本降低三成,药效不变,已可大规模供应军中。外科医正华佗后人华安,结合银针术与灵能刺激,开创灵枢复苏法,于战场急救有奇效。” 诸葛亮如数家珍,语气中充满自豪: “不仅如此,各科院优秀学子,已开始反哺实践。近期由书院弟子主导或参与完成的各地水利修缮、矿脉勘探、新式农具推广项目,共计一百三十七项,皆高效完成,民声赞誉极高。如今书院毕业弟子,已成为各地官府、工坊、乃至军中争相延揽的对象。格物之道,知行合一,已深深扎根,未来可期。” 陈曦听着诸葛亮的汇报,目光扫过沙盘上那代表繁荣与进步的点点灵光,心中一片宁静与欣慰。 兵强马壮,利器在手;书院兴盛,人才井喷;技术革新,日新月异;民心凝聚,气运昌隆。 这一切,都与他当初定下的稳健发展、夯实根基的策略密不可分。 潜龙计划,正在他铺设的轨道上,悄无声息却又坚定无比地积蓄着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灵山之上,与如来道争,是为格物大道正名,确立其在这三界之中的地位与尊严。 而回到这辽东之地,亲眼见证这蓬勃生机与扎实积累,则是他之道最根本的体现与最坚实的后盾。 道争于外,根基在内。内外兼修,方是稳健之道。 “甚好。” 陈曦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定鼎的力量,“诸卿辛苦。潜龙之潜,在于厚积。如今根基渐厚,鳞爪已丰。然,仍需戒骄戒躁,稳步前行。” 他目光投向西方,仿佛穿越了万里疆域,看到了那片即将风云激荡的土地。 “西扩之略,箭在弦上。通知卫公、武安君,加快筹备步伐。令王玄策,加大对西域关键节点情报的搜集力度。书院方面,遴选精通西域语言、文化、地理,且格物根基扎实之弟子,组成西行先遣教研组,开始进行针对性培训,以备将来随军或先行入驻,推行教化,巩固根基。” “喏!” 诸葛亮肃然领命,眼中精光闪烁,知道山长归来,意味着西扩这盘大棋,即将落下关键的棋子。 “至于灵山之事,”陈曦语气淡然,“佛门态度已明,日后西行,难免再有交集。然,我之道,根植人道,不假外求。彼之高妙,我自敬之,却不会倚之。唯有自身强盛,方能无惧万般因果。” 诸葛亮深以为然:“亮明白。外道虽强,终是旁枝。我道兴隆,方为根本。” 汇报完毕,诸葛亮告退前去安排诸事。 静室內,陈曦独自立于窗前,望着窗外辽城灯火如星,格物院方向依旧传来若有若无的灵能波动与机械轰鸣,那是无数智慧与汗水在为文明的未来添砖加瓦。 他能感受到,体内文宫之中,那融合了格物、星辰、教化、秩序的文明光轮,在吸收了灵山论道的感悟与见证辽东蓬勃发展的反馈后,正变得更加凝实、璀璨,与脚下这片土地,与这大唐国运的联系也愈发紧密不可分。 【叮!宿主回归根基,审视发展成果,潜龙之势愈发稳固,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10983!】 经验值稳步提升,代表着他的每一步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灵山的风波暂息,但三界的目光必然更多聚焦于此。 未来的路,挑战只会更多,更艰险。 但陈曦心中并无波澜。 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更有这日益雄厚的根基与万千同心同德之人。 仙庭之路,文明之途,就在这稳健的步伐中,一步步延伸向前。 他轻轻阖上双眼,心神再次沉入那浩瀚的文宫与无垠的格物大道之中,继续推演、完善着他的道与理。 窗外,辽东的夜,宁静而充满力量。 第223章 出兵! 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弹指间已是贞观五年春。 辽城的冰雪初融,嫩绿悄然攀上枝头,万物复苏的生机之中,更蕴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锐意。 潜龙计划历经数载深耕,底蕴已厚,鳞爪渐丰,到了该稍露锋芒之时。 青玉飞舟再次启程,自辽城升空,划过一道青虹,直奔西南方向的长安。 舟舱之内,陈曦静坐品茗,气息愈发渊深似海,返璞归真。历经灵山法会与如来道争,又长期梳理辽东格物大道与潜龙诸务,他的修为境界虽未再次突破,却更加圆融稳固,对自身道路的把握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坐于他对面的李承乾,变化则更为显著。 昔日那个因腿疾而敏感阴郁的东宫太子,如今身姿挺拔,气度沉凝。 常年随陈曦在辽东学习实践,浸淫格物之道,观摩军政民情,参与具体事务,加之陈曦悉心教导与自身刻苦修行,不仅学识眼界今非昔比,一身修为也稳稳踏入筑基后期,举手投足间,已隐隐有了一丝独当一面的沉稳与决断。 眉宇间的稚气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实践磨砺后的自信与从容。 “老师,此次回长安,可是西扩之略将启?” 李承乾为陈曦斟满茶杯,轻声问道。 他虽在辽东,但也通过特定渠道关注着朝堂动向与四方局势,敏锐地察觉到风向的变化。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透过舷窗,望向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城池: “潜龙蓄势已久,陛下雄才大略,岂甘久困于东土?西扩国策既定,各项准备也已就绪,如今只欠一个合适的契机,或者说,一个能让天下人信服,也能让朝野力量凝聚的出师之名。” 他顿了顿,看向李承乾: “承乾,你如今已非吴下阿蒙。回到长安,陛下或有重担交付于你。身为储君,当有储君的担当。” 李承乾神色一肃,郑重道: “学生明白。定不负父皇与老师期望,竭尽所能,为大唐,为未来仙庭,贡献己力。” 飞舟速度极快,不一日,便已抵达长安城上空。 如今的帝师府早已修缮扩建,气象万千,虽不及辽城那般处处可见格物新象,却也自有一股汇聚文脉、勾连星辰的磅礴气势,成为长安城中一处超然所在。 陈曦归来,并未大张旗鼓,但该知道的人,自然第一时间便已知晓。 次日,太极宫,两仪殿。 李世民一身常服,坐于御案之后,虽未着冕服,但那股睥睨天下的帝王威仪却愈发厚重。 他正值壮年,在陈曦暗中以星辰之力与灵药调理下,身体康健,精力充沛,雄心非但未减,反而随着国力日盛、潜龙计划稳步推进而愈发炽烈。 御阶之下,李靖、李绩、程咬金、尉迟敬德等军方重臣赫然在列,新任兵部尚书侯君集、户部尚书戴胄等亦在一旁。 文官之首,房玄龄、杜如晦虽已显老态,但精神矍铄,目光睿智。 白起亦位列武臣之中,他气息内敛,但那股历经万古沙场的铁血煞气,依旧让同僚不敢小觑。 陈曦与李承乾立于御前。 “儿臣(臣)参见父皇(陛下)!”李承乾与陈曦同时行礼。 李世民目光首先落在李承乾身上,仔细打量一番,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惊讶与欣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个长子身上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那股沉稳自信的气度,远非昔日困于东宫时可比。 “好!好!承乾,你在辽东随帝师学习,看来收获极大!朕心甚慰!” 李世民抚掌笑道,语气中充满了满意。 “全赖父皇给予机会,老师悉心教导。”李承乾不卑不亢地回应。 李世民点头,又看向陈曦,神色转为郑重: “子川,辛苦你了。潜龙之基,多赖你于辽东一手奠定。如今,是时候让这潜龙,稍露爪牙了。” 陈曦拱手:“陛下谬赞,此乃臣分内之事。潜龙之势已成,静待陛下号令。” “嗯。” 李世民目光扫过殿内众臣,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金戈铁马般的铿锵之意。 “诸卿,自我大唐立国,历贞观之治,休养生息,革新内政,国力日盛,兵甲已精。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四方未平,何以称天朝上国?昔日与帝师、卫公、武安君定策,西扩以蓄力,以图未来。如今,各项准备皆已就绪!”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疆域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吐蕃的位置。 “恰在此时,吐蕃赞普松赞干布,竟敢屡次遣小股兵马犯我边境,掠我子民,更遣使言语傲慢,索求无度!真当我大唐刀锋不利否?” 李世民声音转厉,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弥漫殿内: “吐蕃,地处高原,易守难攻,然其资源匮乏,内部部落纷争不断。若能一战而下,不仅可打通通往西域的南路屏障,更能获取大量战马、劳力,并以其地为跳板,震慑西域诸国!此乃天赐良机,亦是西扩之路,最佳的开门之石!” 他目光如电,看向李靖:“卫公李靖!” “老臣在!” 李靖踏步出列,声若洪钟。 “朕命你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总领对吐蕃战事!统筹各路兵马,调度粮草器械!务求一击必杀,扬我国威!” “老臣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 李靖躬身,眼中精光爆射。 “鄂国公尉迟敬德、卢国公程知节!” “臣在!”尉迟敬德与程咬金同时出列。 “命你二人为副大总管,辅佐卫公,统领中军与左路军!” “末将得令!” 李世民目光转向气息沉凝的白起:“武安君白起!” “末将在!” 白起踏步,甲胄铿锵,一股无形的煞气让周遭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朕命你为先锋大将,领破虏新军,并节制陇右、河西精骑三万,为大军开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扫荡一切敢于阻拦之敌!朕要看看,是你这千古杀神锋锐,还是吐蕃高原险峻!” 白起血眸中战意升腾,单膝跪地:“陛下放心!末将必率破虏锐士,为陛下踏平吐蕃,将其赞普之首,献于阶下!” “好!” 李世民大喝一声,气势磅礴。他又看向侯君集、李绩等人,一一做出任命,或负责后勤,或策应边镇,或训练新兵,将整个对吐蕃的军事机器高效地运转起来。 安排完军事,李世民目光再次落在李承乾身上,带着考较与期望: “承乾。” “儿臣在。” “你随帝师学习数载,文武之道,格物之理,皆有所成。此番西征,乃国朝大事,朕命你为监军,随卫公中军行动。无需你亲临战阵搏杀,但要你学习大军调度,体察将士艰辛,观摩卫公、武安君用兵之道,更要以你所学之格物新学,关注军中器械应用、后勤保障、情报传递,若有见解,可直接向卫公建言。你可能胜任?”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上前一步,躬身朗声道: “儿臣领旨!定当恪尽职守,虚心学习,竭尽全力,不负父皇信重!” 这是他首次正式参与如此重大的国事军事行动,既是考验,也是难得的历练机会。 李世民满意点头,最后看向陈曦,语气深沉: “帝师。” “臣在。” “西征吐蕃,虽是以雷霆之势,行开疆拓土之实,然其地民情复杂,信仰迥异。军事征服易,收服人心难。朕予你临机决断之权,凡涉吐蕃战后治理、与当地势力交涉、乃至与西边佛国可能之牵扯,皆由你统筹决断。必要时,可调动书院力量,推行教化,稳固根基。” “臣,领旨。” 陈曦平静应下。他明白,李世民这是将西扩最关键的文治与长远布局部分,完全交托给了他。 军事打击只是第一步,如何将新土真正消化,融入大唐文明体系,才是西扩能否成功的关键。 一系列任命如同战鼓擂响,整个大唐王朝的战争机器,开始高效运转起来。 兵力调动,粮草集结,军械输送…… 一道道命令自长安发出,通过改良的传讯法阵与飞舟,迅速传遍四方。 而吐蕃的挑衅,正如一束投入干柴的火把,瞬间点燃了大唐积蓄已久的雄心与力量。 贞观五年的这个春天,长安城内外,弥漫的不再是往日的和风细雨,而是一股冲天而起的兵戈肃杀之气。 潜龙,已不再深潜。 它的目光,已然投向了西方的高原,投向了那片广袤而未知的天地。 李承乾站在陈曦身侧,望着殿外湛蓝的天空,心中豪情与责任感交织。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时代,正随着这帝国的战车,一同滚滚向前。 陈曦负手而立,神情依旧淡然。 西扩序幕,自此拉开。这既是凡间王朝的征伐,亦是他格物大道、文明之火,西向传播之始。 风波,将起于青藏之巅。 第224章 旌旗西指龙吟高原 长安城的春风,似乎也沾染了金戈铁马的锐气,拂过渭水,卷起千堆雪,却吹不散弥漫在帝国中枢那股日益浓烈的肃杀与昂扬。 两仪殿内定策已毕,战争的巨轮一旦开始转动,其效率高得令人心惊。 在李世民毫不拖泥带水的决断下,在李靖老成谋国的统筹下,更在大唐潜藏数年、经由格物之道与潜龙计划锤炼出的高效体系支撑下,一道道军令如同拥有生命般,通过改良的传讯法阵与高速飞舟,精准投送至帝国的每一个相关节点。 陇右、河西、剑南……各处边镇、军府的精锐开始有条不紊地向预定集结地域开拔。 车辚辚,马萧萧,黑色的洪流在官道上涌动,甲胄碰撞之声与沉稳的脚步声交织,踏碎了边塞的宁静。 粮草、军械,由工部与将作监联合格物院督造的庞大车队与飞舟编队,承载着足以支撑一场灭国之战的后勤物资,如同帝国的血脉,源源不断地输向西线。 长安城外,专为此次西征开辟的巨大军营,已然旌旗蔽日,营寨连绵如云。 中军大纛之下,李字帅旗与大唐龙旗迎风猎猎作响。 卫国公李靖坐镇中军,虽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目光开阖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气度令人心折。 案头摆放的不再是简单的沙盘,而是融合了王玄策烛龙情报网最新信息、格物院测绘司精细地图以及星辰定位数据的立体光影沙盘,吐蕃的山川地势、重要关隘、兵力大致分布,皆在其上清晰显现。 而在军营另一侧,一股截然不同的、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冲天而起,仿佛连阳光照射到那片区域都变得冰冷了几分。 那里是破虏军新军的驻地。 白起一身玄黑重甲,未戴头盔,古铜色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血眸开阖,静立于点将台上,俯视着下方鸦雀无声、却煞气盈野的五千破虏锐士。 这些士卒,个个眼神锐利如鹰隼,身形挺拔如松,气息沉凝,彼此之间的气血与煞意隐隐相连,竟在军阵上空形成了一道模糊的、张牙舞爪的凶兽虚影! 他们身着的第三代灵能符文铠在阳光下折射出幽冷的光泽,手中的破甲灵弩、烈焰斩马刀更是寒光流转,符文隐现。 没有战前慷慨激昂的动员,白起只是用他那冰冷如同万载玄冰的声音,下达着一个个简洁到极致的指令,进行着最后的战备检查与适应性演练。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有效的鼓舞与鞭策。 在这位千古杀神的统帅下,这支武装到牙齿、融合了古兵家煞气与现代格物利器的军队,已然是一柄出鞘必见血的绝世凶刃。 李承乾身着特制的监军轻甲,跟随在李靖身边,忙碌地熟悉着军中各项事务。 他不再是那个深居东宫的太子,而是迅速进入了监军的角色。 仔细查阅着由格物院弟子协助整理的军需清单、飞舟调度计划,甚至亲自去观摩破虏军的演练,结合陈曦所授的格物之理,思考着如何优化后勤线路、提升信息传递效率。 他的认真与务实,很快赢得了李靖等老将的初步认可。 陈曦则相对超然。 他并未直接介入具体的军事指挥,大部分时间依旧留在帝师府内,或是通过特殊渠道与辽城的诸葛亮保持联系,统筹全局。 但他的神念,却如同无形的天网,早已悄然覆盖了整个西征大军,乃至更遥远的吐蕃方向,密切关注着一切气运流动与能量异动。 他深知,此战绝非单纯的凡间军事对抗。 这一日,陈曦正于静室中推演周天星斗大阵与都天神煞阵理融合的更深层次变化,心念微动,感受到一股熟悉而磅礴的神念悄然探入。 “帝师,别来无恙。” 一个爽朗中带着几分惫懒的声音在陈曦心湖响起,正是财神赵公明。 “赵道友?何事劳你大驾?” 陈曦回应,心中已有所料。 “嘿嘿,听说你要对吐蕃动手了?那可是块硬骨头,高原反应且不说,背后跟西边那群和尚牵扯可不浅。” 赵公明语气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一种提醒,“灵山那边,虽然上次法华大会你顶住了如来,但可不代表他们会坐视你在西牛贺洲边上搞风搞雨。尤其是涉及信仰地盘的事,那帮秃驴可小气得很。” 陈曦神色不变:“多谢赵兄提醒。此事我已有考量。西扩之路,文明交汇,冲突难免。我大唐行事,自有章法,不主动挑衅,亦不惧任何阻碍。若有人欲以势压人,干涉内政,陈某虽不才,也当周旋到底。” “就知道你小子骨头硬!” 赵公明哈哈一笑,“放心,老赵我虽然跟燃灯那老贼不对付,但大局还是懂的。必要时,帮你敲敲边鼓,站站场子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咱们现在也算是一条船上的。” “有劳赵兄。” 陈曦道谢,心中明了,赵公明此举,既是私交,也代表了天庭乃至部分道门势力对此事的默许乃至潜在支持。 灵山势大,道门亦不愿见其一家独大,大唐的崛起与西扩,在某种程度上符合道门的利益。 结束与赵公明的神念交流,陈曦目光愈发深邃。西征吐蕃,果然牵一发而动全身。 军事层面的胜负他并无太多担忧,有李靖、白起这等帅才,有精锐唐军与格物利器,吐蕃纵然据险而守,也难以抗衡大唐的雷霆之势。 真正的考验,在于战后,在于如何应对可能来自灵山乃至其他隐秘势力的干涉。 “以战促和,以文固武,以实利争取底层,以大势分化上层……” 陈曦心中,关于吐蕃战后治理以及与佛门博弈的方略渐渐清晰。 他早已令诸葛亮在辽城书院遴选的那支西行先遣教研组,其中就包含了对佛学有深入研究、并能以格物视角进行辨析的精英弟子,他们将是在文化层面进行交锋与融合的关键力量。 半月之后,一切准备就绪。 长安城外,誓师台高筑。 李世民亲率文武百官,为西征大军送行。 皇帝一身戎装,虽未亲征,但帝王威严与开拓雄心尽显无疑。 登上高台,面对下方如同黑色森林般的精锐将士,声音通过扩音法阵,清晰地传遍四野: “大唐的将士们!吐蕃屡犯我境,掠我子民,辱我国格!朕,受命于天,牧守四海,岂容宵小猖獗?今日,王师西指,吊民伐罪,乃顺天应人之举!朕,在长安,备下凯旋美酒,待尔等踏平高原,献俘阙下,再论功行赏!” “万胜!万胜!万胜!” 第225章 大军开拔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直冲云霄,兵戈顿地之声如同雷鸣,士气高昂到了顶点。 李靖、尉迟敬德、程咬金等将领躬身领命。 白起立于破虏军阵前,只是微微抬手,身后五千锐士齐刷刷以拳击甲,发出沉闷而统一的轰鸣,煞气凝如实质,虽无声,却比任何呐喊更具压迫感。 李承乾身着监军袍服,立于李靖身侧,面容肃穆,感受着这磅礴的军威与国势,心中激荡,更觉责任重大。 陈曦亦在送行人群中,青衫依旧,与周遭的甲胄鲜明形成对比。 望向西方,目光仿佛已穿越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雪域高原之上。 “吉时已到,大军开拔!” 随着礼官一声高唱,号角长鸣,战鼓擂动。 李靖登上帅舰,庞大的飞舟舰队缓缓升空,在地面步骑洪流的配合下,如同遮天蔽日的玄云,朝着西南方向,坚定不移地进发。 白起率领的破虏军先锋,则如同离弦之箭,率先脱离主力,以数艘特制的高速突击舰为箭头,化作数道暗金色的流光,撕裂长空,直插吐蕃边境! 他们的任务,是以最快速度清除前沿障碍,侦察敌情,为主力打开通道。 西征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大军行动极快,尤其是先锋破虏军。 凭借着远超时代的飞舟速度与白起精准狠辣的指挥,不过数日,便已突破吐蕃设置在边境的几处小型哨卡与巡逻队,兵锋直指其东部重镇多玛城。 多玛城扼守通往吐蕃腹地的要道,城高池深,守军约有万人,是块难啃的骨头。 按照常规战法,需等主力抵达,携带重型器械进行围城攻坚。 然而,白起用兵,向来不循常理。 抵达多玛城外的当日,他并未急于攻城,甚至没有让大军靠近城池弩箭射程。 只是命令数艘浮空侦查翼不间断地盘旋于城池上空,将城内守军布防、粮草位置、乃至将领府邸都探查得一清二楚,数据实时传回。 是夜,月黑风高。 多玛城守将伦布赞普正与部下商议如何凭借坚城固守待援,忽然听得城外传来一阵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并非唐军常用的牛角号,其声苍凉、霸道,充满了无尽的杀伐之意,闻之令人心神摇曳,气血翻腾。 “怎么回事?” 伦布赞普冲出府邸,只见城外远处,不知何时亮起了无数猩红色的光点,如同荒野中饿狼的眼睛,密密麻麻,缓缓向城池迫近。 一股令人窒息的煞气如同实质的寒风,吹拂着城头,许多守军士兵脸色发白,手脚冰凉。 那是破虏军眼中灵能符文全开的效果,配合白起以秘法催动的军阵煞意,形成的心理威慑。 紧接着,不等守军反应过来,数百道炽热的流光如同流星火雨,从黑暗中精准无比地攒射而至! 并非抛石机投掷的火油罐,而是破虏军装备的小型撼山连弩车发射的、附着了爆裂符文的特制弩箭!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多玛城的城墙、哨塔、乃至城内军营、粮仓等处接连炸响!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土木碎石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突如其来超乎想象的远程精准打击,瞬间将多玛城的防御体系打懵了! 守军根本不知道攻击来自何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仿佛来自九幽的怒火。 伦布赞普又惊又怒,连忙组织弓箭手还击,命令法师升起防护结界。 然而,唐军的攻击点极其刁钻,专挑防御薄弱处和关键节点下手,且一击即退,绝不恋战,让守军的反击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 混乱持续了半夜。当黎明将至,天色最黑暗的那一刻,那令人心悸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变得急促而高亢! 多玛城的守军经过半夜的折磨,早已疲惫不堪,精神紧绷到了极限。 听到这催命符般的号角,许多人下意识地缩紧了身体。 就在这时,城墙下方阴影处,数十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借助钩锁与自身强悍的体能,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数段防守相对薄弱的城墙! 正是破虏军中精选出的锐卒,由白起亲兵带队,执行斩首与破门任务! 这些锐卒个个身手矫健,力大无穷,手中的烈焰斩马刀挥舞起来,如同砍瓜切菜般,瞬间将城头措手不及的守军清空一片! “唐军上城了!” “魔鬼!他们是魔鬼!”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守军中蔓延。 与此同时,多玛城那厚重的包铁木制城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被从内部猛然炸开! 木屑与碎铁纷飞中,一队破虏军锐士如同猛虎出闸,冲入城内! 原来,早在白天侦查时,白起就已通过侦查翼发现了城墙一处年久失修的排水暗道,并派出了最精锐的小队趁夜潜入,里应外合! 城门既破,城外蓄势待发的破虏军主力,在白起一声令下,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而入! 战斗,几乎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破虏军装备精良,个体实力强悍,更兼军阵配合默契,煞气凝练,对上士气低落、指挥混乱的吐蕃守军,简直如同虎入羊群。 伦布赞普试图组织巷战,却被白起亲自盯上。 隔着混乱的战场,白起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股凝练如实质的杀意瞬间跨越空间,冲击在他的心神之上! 伦布赞普如遭雷击,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栽落。 等他缓过神来,一柄冰冷的、燃烧着暗红色煞气的斩马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持刀的,是一名眼神冷漠如冰的破虏军校尉。 主帅被擒,守军更是兵败如山倒。不到一个时辰,喊杀声便渐渐平息。 多玛城,这座吐蕃东部重镇,在天亮时分,已然易主。城头飘扬的吐蕃旗帜被斩落,取而代之的是大唐的龙旗与破虏军的凶兽战旗。 此战,破虏军以微乎其微的代价,攻克坚城,歼敌数千,俘获包括主将伦布赞普在内的守军近五千人,缴获粮草军械无数。 消息通过传讯法阵,第一时间传回了后方中军以及长安。 李靖接到战报,抚须长叹: “武安君用兵,果真鬼神莫测!破虏军之锐,冠绝三军!有此先锋,吐蕃何足道哉!” 长安城中,李世民闻报,更是大喜过望,于朝堂之上盛赞白起与破虏军之功,对西征前景更加乐观。 李承乾在军中亲眼见证了破虏军的战斗力与白起的指挥艺术,心中震撼无比。 他仔细复盘了此战经过,尤其是格物新械在情报、远程打击、精准破袭中发挥的关键作用,对科技强军有了更深的理解。 连夜写下观察心得与若干改进建议,呈送给李靖与陈曦。 陈曦收到前方战报与李承乾的心得,神色平静,并无太多意外。 白起的能力与破虏军的实力,本就在预料之中。 他更关注的,是此战之后,吐蕃高层的反应,以及……灵山那边的动静。 他能够隐约感知到,在多玛城被攻克的瞬间,一股隐晦而宏大的意念,自遥远的西方扫过高原,在那片战场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果然来了……” 陈曦心中暗道,眸中星辰轨迹缓缓流转。 他并未采取任何行动,只是静静观察。 目前还只是试探阶段,远未到需要他亲自下场的时候。 西征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落子,他有的是耐心。 攻占多玛城后,白起并未停留休整,留下少量部队看守俘虏、维持秩序后,便率领破虏军主力,如同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继续朝着吐蕃腹地,向着逻些城的方向,高歌猛进。 兵锋所向,沿途部落望风而降,稍有抵抗者,皆在破虏军摧枯拉朽般的攻势下化为齑粉。 大唐的龙旗,伴随着格物之道的锋芒与千古杀神的煞气,正式在这片雪域高原上,烙下了深刻的印记。 潜龙出渊,其势已不可阻挡。 【叮!宿主布局西征,首战告捷,破虏军扬威,大唐国运提升,稳健经验值+6000!】 【叮!宿主引动灵山关注,开启文明西扩与信仰博弈序幕,稳健经验值+4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20983!】 第226章 佛光暗涌 多玛城陷落的消息,如同被高原凛冽的寒风裹挟,迅速传遍了吐蕃各部,也以更快的速度,震荡着逻些城那座依山而建融合了土木结构与宗教神秘的宫殿群。 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这位年轻而雄心勃勃的统治者,此刻正立于王宫最高处的经堂外,俯瞰着脚下在晨光中渐渐苏醒的圣城。 其面容轮廓分明,带着高原人特有的坚毅与沧桑,眼神锐利,但此刻却深锁着浓重的阴霾。 多玛城,东部屏障,万余守军,竟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唐军的兵锋之盛,手段之诡谲,远超他的预料。 那名为白起的唐将,那支号称破虏的军队,其凶名已然伴随着逃回溃兵的惊恐描述,如同梦魇般在军中蔓延。 “天神护佑的雄鹰,难道真要折翼于南方的铁蹄之下?” 松赞干布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不甘。 他引以为傲的高原天险,在唐军那种能飞翔能远程精准打击的古怪器械面前,似乎大打折扣。 他赖以维系各部、凝聚人心的宗教信仰,此刻似乎也无法直接转化为阻挡刀锋的力量。 “赞普何必忧心过甚。” 一个平和舒缓,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松赞干布转身,只见一位身披红色袈裟头戴黄色鸡冠帽面容红润眼神充满智慧光芒的老僧,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经堂门口。 正是吐蕃的精神领袖,来自天竺那烂陀寺、被尊为菩萨化身的大乘法师莲花戒。 “上师。” 松赞干布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莲花戒不仅是吐蕃佛教的奠基者之一,其深不可测的修为与智慧,更是他重要的倚仗。 莲花戒步履从容地走到松赞干布身边,目光同样投向远方,仿佛能穿透云雾,看到那正向西席卷而来的黑色洪流。 “唐军虽利,其道却与我佛门慈悲之理相悖。那白起,杀孽深重,煞气盈天,非是正道。其军中所用器械,看似精巧,实则依赖外物,失了修行根本。” 莲花戒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淡然,“赞普当知,刚不可久,锐极易折。唐军如此暴烈进军,看似势不可挡,实则已种下无数因果,其势难以为继。” 松赞干布眉头未展:“上师所言,自是至理。然唐军兵锋已近,接下来必经吐谷浑故地,直逼我逻些东方门户乌海。乌海若失,逻些危矣!届时,纵有万千佛法,又如何抵挡真刀真枪?” 莲花戒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神秘的意味: “赞普放心。佛法无边,岂是刀兵所能尽测?乌海之地,自有缘法。我已传讯灵山,陈明此间利害。我佛门虽不主张妄动干戈,然护持一方信众,维系佛法净土,亦是应有之义。届时,自有护法金刚,显化神通,助赞普抵御外魔。” 闻听灵山二字,松赞干布精神微微一振。他深知莲花戒与西方佛国联系紧密,若灵山肯插手,哪怕只是暗中支持,局势或将大有不同。 “如此,有劳上师!” 松赞干布再次躬身,心中稍安。他立刻下令,调集周边部落兵力,加强乌海防线,并任命麾下悍将论钦陵为乌海都督,全权负责抵御唐军先锋,务必依托乌海复杂的地形与气候,阻滞甚至重创白起所部。 与此同时,大唐中军帅帐。 李靖看着沙盘上标示出的破虏军迅猛推进的轨迹,以及前方传来的零星情报,眉头微蹙。 他虽对白起的能力和破虏军的战力有信心,但身为全军统帅,他必须考虑得更全面。 “武安君进军神速,固然大涨我军士气,然孤军深入,后勤线拉长,且吐蕃境内地形复杂,气候恶劣,更有诡异佛法秘术……恐有风险。” 李靖沉吟道,看向身旁的李承乾,“太子殿下,你观武安君用兵,以为如何?” 李承乾经过多日历练,气质愈发沉稳,他仔细看着沙盘,结合自己所学,分析道: “卫公所虑甚是。武安君用兵,重在雷霆之势,摧垮敌胆,确实收效显著。然正如卫公所言,后勤与地形是两大隐患。学生以为,我军主力当加速跟进,一方面巩固武安君已克之地,建立稳固后勤节点,另一方面,亦可形成犄角之势,随时策应先锋。此外,格物院研发的御寒符、抗瘴丹需尽快配发至各军,尤其是先锋部队,以减少非战斗减员。” 李靖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殿下思虑周详,老臣亦有此意。” 随即下令,中军主力加快行进速度,并派出更多飞舟,向前线输送补给与御寒抗瘴物资。 而在帝师府中,陈曦同样关注着前方的动向。 他神念感知中,那股来自西方的隐晦意念,在乌海方向似乎凝聚得更为明显了。 “乌海……” 陈曦指尖在虚空划过,勾勒出乌海周边的山川地脉与灵气流向。 那里是吐蕃一处重要的圣湖区域,水汽充沛,信仰之力浓郁,确实是佛门力量容易显化的地方。 “欲以佛法神通,干涉凡间战事么?” 陈曦目光平静,并无惧色。 他早已料到灵山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介入的方式和程度,需要权衡。 他心念微动,一道神念传向远在辽城的诸葛亮: “孔明先生,西行先遣组中,精通佛理辩析、且意志坚定者,可提前动身,秘密前往乌海周边区域,收集当地信仰情报,观察佛门动向,必要时,可尝试以格物之理,辨析其神通本质,但切记,只观察,不主动冲突。” “亮明白。”诸葛亮沉稳回应。 陈曦又分出一缕神念,悄然附着于一支正向乌海方向运送物资的飞舟之上。 他需要更近距离地观察,灵山究竟会做到哪一步。 数日后,白起率领破虏军,如同一股钢铁洪流,抵达乌海以东百余里处。 眼前的地势开始变得复杂,沼泽、湖泊星罗棋布,空气湿润而寒冷,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气息。 天空中,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大雪。 论钦陵早已依托乌海周边的复杂地形,构筑了数道防线。他并未选择与唐军正面硬撼,而是利用沼泽湖泊设伏,派出小股精锐骑兵骚扰,并请动了随军的苯教巫师与部分依附吐蕃的佛门修士,试图以秘法干扰唐军。 这一日,破虏军前锋一部千余人,在追击一股吐蕃骚扰骑兵时,误入一片被浓雾笼罩的沼泽区域。 浓雾之中,视线不及数丈,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淤泥,不时有诡异的呢喃声和扭曲的影子在雾中闪过,扰乱心神。 带队校尉立刻命令结阵防御,并发射信号求援。 然而,信号箭的光芒没入浓雾,仿佛被吞噬了一般。周围的呢喃声越来越响,仿佛有无数冤魂在耳边哭泣,冰冷的寒意渗透铠甲,直刺骨髓。 一些士卒开始出现幻觉,神色惶恐,甚至有人开始胡言乱语。 “装神弄鬼!” 收到前方求救信号的白起,血眸中寒光一闪。 他并未立刻派大军进入,而是命令随军由格物院培训的破妄小队出动。 这支小队仅有十人,身着特制符文轻甲,手持类似罗盘的法器,眼中佩戴着镶嵌了破妄石晶片的目镜。 他们迅速靠近浓雾区域,手中法器亮起清濛濛的光芒,目镜中符文流转。 在破妄法器与目镜的视野中,浓雾的本质显露无疑那并非自然水汽,而是掺杂了阴寒魂力与迷惑心智的佛门咒力的混合物。 那些扭曲的影子,则是一些被驱使的低阶怨魂和幻象。 “能量干扰模式丙三,频率调整,共振净化!”小队长冷静下令。 十人同时催动法器,清濛濛的光芒连成一片,发出一种特定的、针对魂力与迷惑性能量的波动。 如同阳光融化冰雪,浓密的雾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其中的阴寒气息与呢喃声迅速消退。 隐藏在不远处正在施法的几名苯教巫师和一名佛门修士脸色骤变,他们感受到自己布下的法阵正在被一种从未见过的方式强行解析瓦解! “怎么可能?唐军中有精通佛法的高僧?”那佛门修士惊疑不定。 就在雾气即将散尽的刹那,一道恢弘庄严,带着不容置疑度化之意的金光,自乌海方向冲天而起,于半空中凝聚成一尊高达数十丈宝相庄严的佛陀虚影! 佛陀虚影低眉垂目,手结法印,宏大的梵唱之音如同海潮般席卷而来!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梵音灌耳,带着强大的精神感染力与度化之力,不仅仅是针对陷入沼泽的那部分唐军,更是覆盖了整个破虏军前锋! 许多士卒眼神开始变得迷茫,手中的兵器似乎也变得沉重,一股放下一切、寻求解脱的念头不由自主地滋生。 就连一些意志稍弱的将领,也面露挣扎之色。 “哼!惑心邪音,也敢班门弄斧!” 白起冷哼一声,声如惊雷,瞬间将不少士卒从迷茫中震醒。 周身滔天煞气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血色狼烟直冲云霄,与那金色的佛光虚影悍然对峙! 煞气与佛光在空中碰撞,发出滋滋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声音。 空间微微扭曲,无形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 那佛陀虚影似乎颤动了一下,梵唱之声也为之一滞。 “吾等军人,保家卫国,斩妖除魔,手中刀兵便是正义!何须尔等外来之佛指手画脚!” 白起声震四野,煞气更盛,竟隐隐有将佛光压制的趋势,“藏头露尾之辈,给本君滚出来!” 他猛地一拳向前方虚空轰出!没有针对那佛陀虚影,而是轰向梵唱传来能量波动最核心的某处沼泽深处! 纯粹到极致的大巫之力,撼动了空间,拳风所过之处,泥浆倒卷,露出下方被符文隐藏的一座小型祭坛,以及祭坛上三名面露惊骇的番僧! 拳力未至,那恐怖的拳意已然让三名番僧心神几乎崩溃,祭坛上的法器纷纷爆裂! 空中那尊佛陀虚影剧烈闪烁,随即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轰然消散。 梵唱之声戛然而止。 笼罩前锋的度化之力瞬间消失。 破虏军士卒们回过神来,想起方才的恍惚,不禁又惊又怒,杀意更盛。 “杀!” 不知是谁率先怒吼,千余锐士如同挣脱枷锁的猛虎,向着已经暴露的吐蕃伏兵和那几名修士冲杀过去! 战斗毫无悬念。 失去法术依仗的吐蕃伏兵和修士,在悍勇的破虏军面前,不堪一击,很快便被歼灭。 远处,乌海城头,论钦陵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 他寄予厚望的佛门秘法,竟如此轻易就被唐军破去,连暗中出手的上师都吃了暗亏。 而隐在云端,以神念观战的陈曦,则微微颔首。 白起以煞破法,简单直接,却有效。 格物院打造的破妄装备,也初显锋芒,证明了理性与工具在面对超自然力量时的价值。 灵山此番试探,算是碰了个钉子。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乌海作为吐蕃东方门户,信仰核心区域之一,绝不会如此简单。 第227章 佛法无边?格物破妄! 乌海以东,百里沼泽。 浓雾散尽,残存的佛光与尚未完全平息的煞气在稀薄的空气中交织,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如同冰与火的余烬在对峙。 泥泞的地面上,吐蕃伏兵与那几名番僧的尸骸狼藉,暗红色的血液浸染了黑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一丝焦糊的檀香混合的怪异气味。 破虏军前锋士卒们喘息着,眼神中的迷茫已被更深的警惕与杀意取代。 方才那梵音灌脑几欲放弃抵抗的经历,让他们心有余悸,也更加确信了将军所言此战,非独凡俗兵戈之争。 带队校尉抹去溅在面甲上的血点,通过改进型的单兵通讯符阵,向后方中军清晰汇报: “禀将军,前方迷雾邪法已破,伏兵尽歼。发现佛门修士参与迹象,其惑心之术已被将军煞气与破妄装备所克。” 远在数十里外,临时搭建的先锋大营中,白起端坐于主位,身前悬浮着一面由星光与煞气凝聚的简易沙盘,上面清晰地标注着方才战斗区域的能量波动与敌我态势。 血眸中毫无波澜,仿佛只是碾死了几只碍眼的虫子。 “惑心小术,徒耗法力。” 白起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屑。 “传令全军,就地休整半个时辰,服用抗瘴丹,检查装备,尤其是破妄目镜与通讯符阵。后续部队加快构筑临时前进基地,布设简易防御符文阵列。” “诺!” 帐内传令兵轰然应喏,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 白起目光投向沙盘上那片代表乌海区域的深邃蓝色,那里信仰之力的光辉远比周围区域浓郁数倍,仿佛一团凝聚不散的金色火焰。 他能感觉到,方才那被他一拳轰散的佛陀虚影,其本源并未受损,只是暂时退去。 真正的阻力,恐怕还在后面。 “格物院的小玩意,倒也有点用处。” 白起心中暗道。若非那破妄小队迅速解析了迷雾能量结构,他虽也能以力破法,但难免会多费些手脚,麾下士卒的伤亡也可能增加。 这让他对陈曦坚持推广的格物之道,有了更直观的一丝认可。 与此同时,乌海城内,都督府邸。 论钦陵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三名脸色苍白、僧袍染血的番僧盘坐调息,正是方才在祭坛上施法,险些被白起隔空拳意震碎心脉之人。 为首的老僧气息萎靡,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惊骇。 “上师……那唐将……好重的煞气!其力至刚至阳,竟能直接冲击神魂,我等联手布下的梵音度化阵,连一炷香都未能支撑……” 老僧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 论钦陵烦躁地挥了挥手:“本王不想听这些!莲花戒上师承诺的灵山援手呢?难道就只是这等隔空显化一触即溃的虚影?” 老僧面露难色:“赞普稍安勿躁。灵山自有法度,直接干预凡间大规模战事,因果甚大。方才显化佛陀虚影,诵经度化,已是极限。若要更强力的护法金刚显圣,需……需更大的缘法。” “缘法?” 论钦陵眉头紧锁,他自然听得出这弦外之音需要更多的供奉,或者,更关键的…… 需要将乌海乃至吐蕃,更深地绑上佛门的战车。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急匆匆闯入,单膝跪地: “都督!城外……城外天空有异象!” 论钦陵与几位番僧立刻冲出府邸,抬头望去。 只见乌海城上空,原本铅灰色的云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缓缓旋转起来,中心处逐渐透出缕缕金色霞光。 霞光之中,隐约有天花乱坠的虚影,有檀香的气息弥漫全城,道道温和却坚韧的金色光幕如同倒扣的巨碗,开始从天空垂下,与乌海城四周早已布置好的经幡玛尼堆遥相呼应,构筑起一道笼罩全城的巨大佛法结界! 结界之上,梵文流转,佛光普照,将整座城池映照得如同琉璃净土。 城内原本因战事临近而惶恐不安的军民,见到此等神迹,纷纷跪倒在地,口诵佛号,惶恐之心稍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庇护的虔诚与狂热。 “是八宝莲花守护大阵!” 那受伤的老僧激动得浑身颤抖,“是灵山的大能出手了!此阵乃模仿西方极乐世界八功德池之妙用,防御无双,更能净化邪祟,滋养信众!唐军煞气再重,也休想轻易攻破!” 论钦陵看着这笼罩全城的恢弘结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而祥和的能量,心中稍安,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复杂。 佛门的庇护固然强大,但这般深入地介入,日后吐蕃还是松赞干布的吐蕃吗? 他甩开这丝杂念,眼下度过唐军兵锋之劫才是首要。 他立刻下令:“传令各部,依托大阵,严防死守!告诉将士们,此乃佛祖庇佑,唐军必败!” 乌海城外的唐军先锋大营,自然也观测到了这惊天动地的变化。 “将军,乌海城被一道极强的佛光结界笼罩!能量层级极高,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法术!”负责观测的修士迅速汇报。 白起走出大帐,遥望那座如同金色巨卵般的城池,血眸微微眯起。 那结界散发出的气息,确实比之前的佛陀虚影凝实了无数倍,带着一种万法不侵亘古永存的意味。 “乌龟壳子,倒是够硬。” 白起冷哼一声,并未贸然下令攻击。 他虽自信,但并非无脑莽夫。这结界显然非同小可,需得试探其虚实。 他命令数艘小型突击舰,搭载着最新型号的探灵针与破阵杵,从不同方向,以不同能量强度对那金色光幕发起了试探性攻击。 光幕纹丝不动,甚至连晃动都欠奉。 那几名操纵破阵杵的格物院弟子反馈,他们的法器感应到结界内部能量流转浑然一体,结构极其稳定,以他们携带的这点能量,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 消息传回长安帝师府,陈曦面前的水镜中,正清晰地显示着乌海城那固若金汤的金色结界。 “八宝莲花守护大阵……” 陈曦轻声自语,眸中星辰轨迹加速流转,以格物之道飞速解析着这结界的能量构成与运行原理。 “以信仰愿力为基,融合地脉水汽,构筑循环不息之防御体系,更蕴含部分空间隔绝与能量转化之妙……灵山为了保住这吐蕃门户,倒是舍得下本钱。” 他能够感觉到,这大阵的核心,并非完全在乌海城内,而是通过某种玄妙的通道,与遥远的灵山本源有着一丝联系,使其能源源不断地获得支持。 “老师,此阵看来极难强攻,是否让武安君暂缓攻势,从长计议?” 侍立一旁的李承乾看着水镜中那巍然不动的金色结界,面露忧色。 他深知破虏军虽强,但面对这种层次的防御,硬碰硬绝非上策。 陈曦却摇了摇头,目光沉静: “遇难而退,非是开拓之道。此阵虽强,却也并非无懈可击。佛门欲以此阵阻我兵锋,彰显佛法无边,我偏要以格物之理,破其虚妄,正我大道。” 他心念电转,一道道指令已通过神念发出。 辽城,独秀书院格物院本部。 院长墨衡正带领核心团队,根据前线传回的数据,疯狂演算着八宝莲花守护大阵的能量节点与薄弱环节。 巨大的算盘虚影与符文模型在实验室内闪烁不定。 “能量来源主要是信仰愿力,结构稳定源于其内部完美的能量循环……要破此阵,无非两种途径:一,以远超其承受极限的绝对力量,瞬间摧毁其结构;二,干扰甚至切断其能量来源,或破坏其内部循环!” 墨衡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种挑战让他热血沸腾。 “绝对力量暂时难以企及,但干扰能量来源……或许可行!” 一名专精能量符文的学子指着模型某处,“看这里,大阵与地脉、水汽,尤其是与远方信仰源头的连接通道!若能干扰这些通道……” 与此同时,陈曦的声音在墨衡心间响起:“墨衡,集中力量,解析大阵与乌海地脉、水汽,以及远方信仰源头的连接节点。我需要一种能够暂时、局部干扰甚至屏蔽这种连接的方案,范围……至少覆盖乌海城周边十里。” “山长放心!给我十二个时辰!” 墨衡毫不犹豫地应下,立刻组织所有相关领域的精英学子,投入全力攻关。 整个格物院灯火通明,演算的灵光彻夜不息。 前线,白起接到了陈曦的传讯: “武安君,暂缓攻城,固守已得阵地,加强对结界能量波动的监控。破阵之法,不日即至。” 白起虽更喜直接碾压,但也明白眼下强攻得不偿失,遂下令各部依托已占领的有利地形,构筑坚固营垒,架设重型弩车与防御符阵,与乌海城形成对峙之势。 破虏军如同匍匐的凶兽,暂时收敛了爪牙,但森然的杀意依旧锁定着那座金色城池。 乌海城内的论钦陵见唐军停止进攻,只道是对方被佛法大阵所慑,心中稍定,更是命人大肆宣扬佛祖显圣,唐军无可奈何,试图提振士气。 天空之中,也有伪装成飞鸟或云气的微型侦查法器,携带着特殊的感应符文,徘徊在乌海城上空,仔细捕捉着那金色结界与远方信仰源头之间那微不可察的能量链接。 时间在紧张的对峙中悄然流逝。 十二个时辰后,辽城格物院。 墨衡眼中布满血丝,但精神却极度亢奋,他捧着一枚刚刚炼制完成布满了无数细微符文的菱形晶石,向陈曦汇报: “山长,成功了!此物名为万化归墟盘原型一号,虽只是雏形,但其核心符文阵列可以模拟出一种能量场,短时间内,能极大削弱甚至暂时隔绝一定区域内,特定类型的能量连接!我们对乌海地脉及信仰链接的节点分析也已完成,只需将此盘置于关键节点激发,配合地脉扰流器,有很大把握能暂时削弱乌海大阵三成以上的防御强度,并干扰其自我修复能力!” 陈曦的投影微微颔首:“很好。即刻将此盘与节点数据传送至前线,交由武安君。告诉他,此物仅能维持一刻钟效果,如何把握时机,看他手段。” “是!” 当夜,一枚散发着微光的玉简和那枚菱形晶石,由一艘特快飞舟送达白起军中。 白起接过玉简,神念一扫,其中关于乌海大阵能量节点激发万化归墟盘的最佳位置与时机等信息瞬间了然于胸。 他拿起那枚看似不起眼的晶石,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奇异波动,血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以凡俗之学,竟能触及此等玄妙……” 他低声自语,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一刻钟……足够了。” 他立刻召集麾下最精锐的亲兵小队,亲自带队,趁着夜色,如同鬼魅般潜入乌海城附近。 凭借着玉简中的指引和白起自身对能量气机的敏锐感知,他们精准地避开了吐蕃巡逻队和结界外围的感应陷阱,悄然抵达了一处位于乌海城西南方向十里外看似寻常的山坳。 这里,正是乌海大阵连接远方信仰源头和地脉灵枢的几个关键节点之一! 白起亲手将那枚万化归墟盘安置在山坳中心,按照玉简中的法诀,注入一丝自身煞气作为引子。 嗡! 晶石轻轻一震,表面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奇异的波动,如同水波般向四周扩散开来。 这波动并不强烈,甚至难以被寻常修士感知,但其所过之处,地脉的流转似乎微微一滞,空气中那无形的信仰链接也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变得晦涩不清。 几乎在同一时间,早已安置在其它几个关键节点的地脉扰流器也被远程激活! 乌海城上空,那原本璀璨夺目流转不息的金色结界,猛地一颤! 光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数分,结界上流转的梵文也变得迟滞模糊,仿佛失去了源头活水! 城内的论钦陵和几位番僧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脸色骤变! “怎么回事?大阵的能量在衰减!” “地脉连接不稳……信仰愿力的传输也受到了干扰!” “是唐军!他们做了什么?!” 就在乌海城内一片惊慌之际,城外唐军大营,白起的身影已然回到阵前。 他望着那明显黯淡了许多的金色结界,血眸中杀机暴涨! “破虏军——听令!” “目标,乌海城!全军突击!” “吼!” 第228章 军魂初凝,破阵焚城 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如墨,唯有乌海城上空那剧烈闪烁、明灭不定的金色结界,如同风中残烛,照亮了下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黑色洪流。 破虏军的冲锋,沉默而高效。 没有震天的呐喊,只有甲胄摩擦的铿锵脚步踏地的沉闷轰鸣,以及弩箭离弦灵能光束破空的凄厉尖啸。 凝聚了全军煞气的攻击,不再是之前试探时的分散无力,而是如同拧成一股的钢鞭,持续不断地抽击在那已然黯淡的八宝莲花守护大阵之上。 “轰!咔嚓!” 在承受了数十次集中轰击后,结界光幕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道巨大的裂缝自顶端蔓延开来,如同破碎的琉璃,迅速扩散至整个光罩。 无数金色的碎片如同流星般从空中坠落,尚未落地便化作点点光雨消散。 笼罩乌海城的佛光壁垒,破了! 城头上的论钦陵与番僧们面无人色。 他们赖以依仗的终极防御,竟在短短一刻钟内,被唐军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削弱进而强行击破! “顶住!给我顶住!” 论钦陵声嘶力竭地怒吼,挥舞着战刀。 “佛祖庇佑!与城池共存亡!” 然而,失去了结界庇护,直面破虏军那凝若实质的煞气与冰冷的兵锋,许多吐蕃守军的勇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 那不仅仅是战场上的杀意,更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让他们手脚冰凉,气血凝滞。 白起立于阵前,血眸冷漠地扫过混乱的城头。 并未因结界破碎而有丝毫动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缓缓抬起右手,向前虚按。 没有言语,但一股更加磅礴更加古老的意志,以他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与他身后五千破虏锐士的气息水乳交融。 刹那间,异变陡生! 五千破虏军士卒头顶,那原本无形的冲天煞气,竟开始剧烈翻涌、凝聚! 血气、战意、金石煞气、乃至格物符文闪烁的灵光,以及那股被白起以兵家秘法锤炼出的不屈意志,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与升华! 呜! 一声苍凉古老仿佛来自洪荒战场的号角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心神之中响起! 在破虏军上空,那翻涌的煞气与能量核心处,一个模糊却无比巨大的虚影正在迅速凝聚成形! 那并非神佛,也非妖兽,而是一尊顶天立地、身披残破玄甲、手持巨钺的无头战神虚影! 其身躯由暗红色的煞气与冰冷的金属光泽交织构成,周身缠绕着断裂的锁链,散发出一种宁死不屈、战天斗地的惨烈气息! 刑天! 巫族战魂! 这尊刑天战魂虚影虽略显模糊,但其散发出的威压,却比之前白起独自散发的大巫煞气更加磅礴更加凝聚,仿佛承载了五千锐士共同的意志与力量! 军魂! 破虏军竟在连番血战与白起的引导下,于此刻凝聚出了属于自身的军魂! 而且,是源自白起血脉深处,最为契合其兵锋所指有进无退风格的刑天战魂! “吼!” 军魂刑天虽无头颅,却仿佛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手中那柄由煞气凝聚的巨钺,朝着乌海城轰然斩落! 没有实质的物理接触,但一股湮灭神魂斩断意志的无形冲击,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乌海城! 城头上,那些尚在负隅顽抗的吐蕃守军,无论是普通士卒,还是低级军官,甚至是那些正在勉力施展佛法的番僧,在被这股军魂冲击波及的瞬间,皆是如遭重击,眼神瞬间黯淡空洞,七窍之中渗出鲜血,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软软地瘫倒在地! 他们的战斗意志,在军魂的碾压下,彻底崩溃! 唯有论钦陵与少数修为高深意志坚定的将领和那名老僧,勉强支撑了下来,但也是脸色煞白,神魂震荡,实力十不存五六! “杀!” 白起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判决,响彻战场。 失去了结界庇护,守军意志崩溃,乌海城的防御在凝聚了军魂的破虏军面前,形同虚设。 厚重的城门在被符文加持的破城槌撞击下,轰然洞开。 如同暗金色潮水般的破虏军锐士,瞬间涌入城内。 战斗,已然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与清剿。 破虏军士卒在军魂刑天虚影的笼罩下,个体实力似乎也得到了某种加持,力量更大,速度更快,煞气更加凝练,彼此间的配合也达到了心意相通的境地。 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如同高效的杀戮机器,沿着街道迅速推进,清剿着任何敢于抵抗的敌人。 格物院配备的新式装备,在巷战中更是大放异彩。 烈焰斩马刀挥砍之处,吐蕃士兵的皮甲乃至简陋的金属甲片如同纸糊般被撕裂,附着的火焰符文更是点燃一切可燃之物;破甲灵弩在近距离射击,足以洞穿数层重甲;小型撼山连弩车被推上街道,对聚集的敌军进行覆盖式打击。 乌海城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哭喊声兵刃碰撞声爆炸声交织在一起。 论钦陵试图组织亲卫进行最后的巷战,却被白起亲自盯上。 白起甚至没有出手,只是那尊悬浮于破虏军上空的刑天军魂,将那双仿佛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目光投向了论钦陵。 噗! 论钦陵如遭雷噬,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周身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手中战刀险些脱手。 在那军魂的凝视下,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蝼蚁,连提起兵器的勇气都在飞速流逝。 两名破虏军校尉如闪电般突进,轻易格杀了他的亲卫,冰冷的斩马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主帅被擒,城内残余的抵抗迅速土崩瓦解。 部分吐蕃守军和僧侣试图退往城中心的寺庙区域,依托那里的建筑和可能残存的佛法力量负隅顽抗。 然而,他们绝望地发现,军魂刑天的无形力场笼罩全城,寺庙周围原本微弱的佛光在军魂煞气的侵蚀下,如同残雪遇阳,迅速消融。 他们的祈祷和经文,失去了任何效果。 杀戮在继续,但已接近尾声。 白起漫步在燃烧的街道上,对周围的惨状视若无睹。 抬头望着天空中那愈发凝实几分的刑天军魂虚影,血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军魂初凝,尚需血火淬炼。此战之后,破虏军才算真正成型。” 他能感觉到,这军魂不仅极大地提升了军队的整体战斗力与意志抗性,更与他自身的大巫战魂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与互补,使得他对军队的掌控力达到了如臂指使的巅峰,甚至能通过军魂,小范围地引动和放大士卒们的力量。 远处,乌海城中心最高大的寺庙,在数架撼山连弩车的集中轰击下,轰然倒塌,燃起冲天大火,象征着吐蕃在此地统治与信仰核心的覆灭。 此战,破虏军以极小的代价,攻克吐蕃东方门户乌海,全歼守军一万五千余人,俘获主帅论钦陵以下将领数十人,缴获无数。 更重要的是,于血火中凝聚出了独属于自身的刑天军魂,战力发生了质的飞跃。 消息传回,中军帅帐内的李靖抚掌赞叹: “军魂!竟是上古战魂之相的军魂!武安君真乃神人也!有此强军,何愁吐蕃不破?” 长安城中,李世民闻报,更是畅快大笑,于殿上直言: “白起与破虏军,真乃朕之肱骨,国之利器!” 帝师府内,陈曦通过水镜看着那尊逐渐消散的刑天军魂虚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以巫族战意为引,融格物煞气与众生意志,竟能凝聚出如此军魂……此路,倒是与我推演的人道兵锋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来,这格物大道与古老血脉之力,也并非不能相容。” 他感受到,随着乌海城破,军魂初凝,西扩之路上的一个关键障碍被扫平,潜龙之势更盛,那冥冥中汇聚向大唐的国运与文明气运,也变得更加磅礴。 【叮!宿主布局破阵,破虏军凝聚军魂,攻克乌海,大唐兵锋更盛,国运大涨,稳健经验值+8000!】 【叮!格物之道与古战魂融合,开辟新的力量道路,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31983!】 第229章 梵音雷动,军魂擎天 乌海城陷落、论钦陵被俘、八宝莲花守护大阵被破的消息,如同雪崩般传至逻些城,整个吐蕃王庭为之震怖。 昔日喧嚣的宫殿,如今被一种死寂般的恐慌笼罩。 唐军兵锋之盛,远超他们最坏的想象,尤其是那凝聚出的无头战神虚影,其凶威已然成为萦绕在每一个吐蕃贵族心头的梦魇。 松赞干布独坐于王座之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面前摆放着从乌海逃回的溃兵拼死带回的简陋留影石,里面记录着刑天军魂凝聚、巨钺虚斩,守军成片倒下的骇人景象。 “佛祖……难道真要抛弃您的信徒了吗?” 松赞干布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引以为傲的高原雄鹰,在唐军这头插翅猛虎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赞普,慎言。” 莲花戒上师的声音依旧平和,但细听之下,也少了几分往日的从容。 他缓步走入殿中,身后跟着两位气息渊深身着金色袈裟,面容古朴,眼神开阖间隐有雷光闪烁的僧人。 这两位并非吐蕃本土僧人,其周身流淌的佛力纯净而磅礴,带着源自灵山根本之地的独特韵律。 “赞普,此非佛祖不佑,而是魔障势大,因果纠缠已深。” 莲花戒引荐道,“这两位乃灵山大雷音寺而来的金刚殿护法尊者,摩诃迦叶尊者座下,持雷尊者与伏魔尊者。” 持雷尊者面容刚毅,手持一柄缠绕着细密电弧的金刚杵;伏魔尊者眼神凌厉,腰间悬挂着一串乌沉沉的念珠,每一颗都仿佛封印着咆哮的妖魔。 二人微微颔首,算是见礼,目光扫过留影石中的军魂影像时,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巫族战魂气息……竟与凡俗军气、异种煞气融合至此……” 持雷尊者声音如同闷雷,“此等邪魔外道,亵渎佛法,不容于世间。” 伏魔尊者冷声道:“乌海之失,在于彼辈以诡计削弱大阵,而非正面击破。如今我二人奉法旨而来,携大梵雷音钟虚影,当以无上雷音,涤荡魔氛,震碎其魂!” 松赞干布闻言,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灵山终于派来了真正的强者,而非仅仅是隔空显化! “有劳二位尊者!若能击退唐军,吐蕃愿倾国之力,供奉我佛,广建寺庙,弘扬佛法!”松赞干布立刻许下重诺。 持雷尊者沉声道:“赞普放心,佛法无边,岂容魔焰嚣张。我等这便前往前线,会一会那白起与其军魂!” 与此同时,唐军先锋在攻占乌海后,并未急于冒进。白起下令部队休整,消化战果,巩固防线,同时以乌海为基地,派出大量侦查单位,如同触角般伸向逻些方向,仔细探查沿途地形兵力部署以及可能存在的佛法陷阱。 中军主力在李靖指挥下加速前进,与先锋汇合。 庞大的军营连营数十里,旌旗蔽日,煞气与灵能波动交织,形成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战争区域。 李承乾跟随中军抵达乌海,亲眼目睹了这座雄城易主后的景象,尤其是感受到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军魂余韵,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他更加废寝忘食地投入工作,协助李靖处理军务,分析情报,并将自己的观察与格物院进行沟通,思考如何进一步优化装备以应对可能更强的佛法对抗。 这一日,白起正于中军大帐与李靖、李承乾等人推演下一步进攻路线,忽然,他血眸一凝,猛地抬头望向西方天际。 李靖与李承乾也有所感应,只觉得一股沉重如山却又带着煌煌正大之意的威压,正从逻些方向滚滚而来,速度极快! “来了。”白起语气平淡,身形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帐外。 只见西方天空,铅云低垂,云层之中,金光大放! 一尊高达百丈、完全由精纯佛力与璀璨雷光凝聚而成的巨钟虚影,缓缓从云层中显现! 钟身之上,雕刻着无数佛陀讲经、菩萨低眉、罗汉演法的图案,道道粗大的金色雷霆如同龙蛇般在钟身缠绕、游走! 大梵雷音钟! 虽非本体,仅是尊者法力显化的虚影,但其散发出的威势,已然超越了之前的八宝莲花守护大阵! 持雷尊者与伏魔尊者的身影,悬浮于巨钟两侧,宝相庄严,手结法印。 “南无阿弥陀佛!” 持雷尊者声如洪钟,响彻天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白起,尔等杀孽深重,煞气盈天,已入魔道!此刻放下屠刀,皈依我佛,尚可洗涤罪孽,求得超脱!若再执迷不悟,休怪雷音之下,魂飞魄散!” 声音如同实质的音波,混合着浩大的佛力与震慑心神的雷意,朝着唐军大营席卷而来! 许多修为较低的士卒和修士,顿时感到头晕目眩,气血翻腾,仿佛有无数雷霆在耳边炸响,有无数梵音在劝诱放弃。 李靖脸色微变,立刻下令:“稳住心神!结阵防御!所有修士,加持静心宁神符文!” 军营中各色防御光罩亮起,试图抵挡这无孔不入的雷音梵唱。 然而,效果有限。 那雷音仿佛能穿透一般的能量防御,直击神魂。 就在唐军阵营略显混乱之际—— “哼!聒噪!” 白起冷哼一声,一步踏出军营,孤身立于阵前,直面那煌煌雷钟与两位佛门尊者。 周身滔天煞气轰然爆发,如同血色狼烟,硬生生在那金色的佛光雷海中撑开一片领域。 但这一次,仅凭他个人的大巫煞气,似乎难以完全抵消那融合了雷法的浩大梵音。 持雷尊者见状,眼中雷光一闪,与伏魔尊者同时催动法诀! “冥顽不灵!大梵雷音,涤荡魔氛!镇!” 嗡——!!! 那尊巨大的雷音钟虚影猛地一震! 一道肉眼可见混合着无数金色梵文与毁灭性雷霆的音波,如同决堤的天河,又如同咆哮的雷龙,朝着白起,以及他身后的整个唐军先锋大营,铺天盖地般轰击而下! 这一击,蕴含的不仅是物理层面的毁灭雷霆,更是针对神魂意志的终极度化与摧毁! 威力远非乌海时的佛陀虚影可比! 雷音未至,空间已开始扭曲崩裂,大地微微震颤,唐军营地的防御光罩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破碎! 所有唐军将士,包括李靖、李承乾在内,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与精神压迫! 千钧一发之际! 白起血眸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并未后退,反而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破虏军魂——凝!” 随着他这声蕴含了兵家秘法与巫族战意的长啸,他身后那五千破虏锐士,仿佛心念相通,齐声怒吼! “战!战!战!” 轰隆! 比在乌海时更加凝实更加清晰的刑天军魂,再次于破虏军上空凝聚显现! 这一次,其身形更加高大,近乎两百丈,残破的玄甲上闪烁着暗红色的巫纹,手中那柄巨钺仿佛由实质的暗金煞气与冰冷的星辰之力铸就! 那股宁死不屈战天斗地的惨烈意志,如同实质的风暴,席卷开来! 面对那毁天灭地般的雷音洪流,军魂刑天并无丝毫畏惧,它那以双乳为目的目光锁定雷钟,发出一声无声却震撼神魂的咆哮,手中巨钺不再虚幻斩击,而是凝聚了全军之力,迎着那雷音洪流,悍然向上撩劈! 嗤——! 巨钺与雷音洪流悍然碰撞!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天地初开、法则崩断的刺耳撕裂声! 暗红色的斧刃与金雷梵文疯狂交织湮灭! 空间被撕裂开一道道漆黑的缝隙,又迅速被庞大的能量抚平。 军魂巨钺,竟硬生生将那磅礴的雷音洪流从中劈开! 分流的两股能量从军魂两侧呼啸而过,轰击在后方的空地上,炸出两个深不见底的巨坑,焦土一片,却未能伤及唐军大营分毫! 持雷尊者与伏魔尊者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没想到,这军魂竟能凝实到如此地步,其核心战意更是坚韧无比,连大梵雷音都能正面劈开! “魔魂强悍,不可留!” 伏魔尊者眼中厉色一闪,摘下腰间乌沉念珠,当空一抛! 那念珠迎风便长,化作十八颗如同山岳般的巨大骷髅头,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的鬼火,发出凄厉的嚎叫,组成一个玄奥的阵势,朝着军魂刑天吞噬而去! 这是他以无上佛法炼化的十八具天魔骸骨,专污法宝蚀人神魂! 然而,军魂刑天面对这污秽魔物,竟是不闪不避,巨钺回转,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横扫而出! 钺光过处,煞气奔腾! 那十八颗天魔骷髅头发出的嚎叫戛然而止,幽蓝鬼火瞬间黯淡,坚固无比的骸骨上出现道道裂纹,竟被军魂煞气直接震退、损伤! “什么?!” 伏魔尊者心疼不已,更是惊骇。 持雷尊者见状,知道寻常手段难以奏效,猛一咬牙,与伏魔尊者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喷出一口淡金色的本命佛血,洒向空中的雷音钟虚影!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响起,雷音钟虚影得到本命精血加持,光芒再次暴涨,钟身变得近乎实质,其上的雷霆不再是金色,而是化为了恐怖的紫霄神雷! 毁灭的气息弥漫天地,仿佛要将一切都回归本源! “大梵雷音,紫霄诛魔!” 巨钟带着碾碎星辰破灭万法的威势,不再是音波攻击,而是如同实质的山岳,朝着军魂刑天,朝着白起,朝着整个破虏军,轰然镇压而下! 这是两位尊者不惜损耗本源发出的至强一击! 面对这仿佛天倾的一击,白起血眸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烧起熊熊战意! 他感受到身后五千锐士那与自己同源的不屈意志,以及军魂传来的渴望一战的悸动。 他不再保留,体内大巫战魂彻底复苏,与空中的刑天军魂产生共鸣! “巫!战!天!地!” 白起与五千破虏军同时发出怒吼! 军魂刑天的身躯再次膨胀,暗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天空,其手中的巨钺仿佛化作了开天辟地的神器,不再格挡,而是凝聚了白起毕生杀伐意志与全军力量,以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惨烈气势,向着那镇压而下的紫霄雷钟,逆斩而上! 这一次的碰撞,超出了所有人想象的极限。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极致光芒爆发开来,瞬间吞噬了一切声音与景象。 无论是唐军还是远在逻些城头观望的松赞干布等人,都在这一刻短暂地失去了视觉与听觉。 只有那毁灭性的能量冲击,如同涟漪般扩散,将天空的云层彻底撕碎,将下方的大地犁出深达数丈的沟壑!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才渐渐散去。 只见天空之中,那尊紫霄雷钟虚影,已然遍布裂痕,最终发出一声哀鸣,轰然崩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持雷尊者与伏魔尊者身形剧震,脸色灰败,嘴角溢出金色的血液,显然受了不轻的反噬。 而破虏军上空的刑天军魂,也变得虚幻了许多,巨钺甚至崩缺了一个口子,但其身躯依旧挺拔,那股战天斗地的意志,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经历了这巅峰对决后,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凝练! 依旧傲然立于天地之间,无声地宣告着其不可摧毁的存在! 白起立于军魂之下,脸色微微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初。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远处受创的两位尊者,声音冰冷,传遍战场: “佛门神通,不过如此。尔等,可还有手段?” 持雷与伏魔尊者面色难看至极,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退意。 这军魂之强,白起之悍,远超预料。 继续斗下去,恐怕真要折损在此。 “魔势滔天,非一日可除……走!” 持雷尊者当机立断,与伏魔尊者化作两道金光,狼狈地朝着逻些方向遁去。 唐军大营之中,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万胜!破虏军万胜!” 李承乾看着天空中那逐渐消散却依旧令人心旌摇曳的军魂虚影,看着傲立阵前的白起,心中热血沸腾。 他明白,经此一战,破虏军魂才算真正历经淬火,坚不可摧! 大唐的兵锋,已无可阻挡! 李靖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而又无比振奋的神色,下令道: “传令全军,休整一日!明日,兵发逻些!” 帝师府中,陈曦收回望向西方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军魂擎天,雷音亦不能镇。佛门此番,算是彻底失了颜面。接下来,怕是该那位真正坐不住了吧……” 第230章 帝师亲临 持雷、伏魔二位尊者败退,刑天军魂硬撼大梵雷音而不损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以其独特的方式,荡起了波及三界的涟漪。 灵山,大雷音寺深处,那尊端坐九品金莲的伟岸存在,半阖的双眸微微开阖了一线,眸光深处,似有恒河沙数的佛国生灭,倒映着高原之上那尊不屈战魂的虚影,以及其下那道渊渟岳峙的杀神身影。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唯有近侧的几位古佛菩萨有所感应。 天庭,凌霄宝殿。 虽未临朝,但昊天上帝的目光亦透过无尽云层,落向那南赡部洲与西牛贺洲的交界之处,神色平静无波,唯有一根手指在御座扶手上无意识地点动着,不知在思忖什么。 勾陈帝宫权柄的异动,他自然有所感知。 而更多的隐秘存在,则将目光投向了那座如今气运如虹兵锋直指西陲的大唐王朝,以及那位身兼数重位格,始终笼罩在迷雾中的帝师陈曦。 逻些城,恐慌已如瘟疫般彻底蔓延。 王宫之中,松赞干布面如死灰,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随着两位尊者的败退而彻底粉碎。 莲花戒上师闭目盘坐,手中念珠捻动得飞快,口中经文不断,却难以抚平眉宇间那深深的忧虑。 灵山接连受挫,下一次,又会是何等存在降临? 吐蕃,真的还能守住吗? 唐军大营,则是一片欢腾与肃杀交织的气氛。 军魂初成便连战连捷,硬撼佛门尊者而不败,使得破虏军的士气与信心膨胀到了顶点。 每一个士卒眼中都燃烧着炽热的战意,仿佛只要白起将军一声令下,即便前方是真正的灵山圣地,他们也敢挥刀相向。 李靖老成持重,在欢庆之后,立刻加强了营防,派出更多斥候,警惕佛门可能狗急跳墙的反扑。 他深知,灵山底蕴深不可测,绝不会就此罢休。 李承乾则在激动之余,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他亲眼见证了格物装备在战争中的作用,也目睹了军魂这种超越寻常军队力量的形成。 他铺开纸笔,结合自己的观察与在辽东所学,开始撰写一份关于格物,军魂与未来战争形态的策论,试图为大唐未来的军事改革勾勒出更清晰的蓝图。 然而,就在这大战将启、风云汇聚的关键时刻,一股远比持雷、伏魔二位尊者降临更加隐晦,却更加恢弘更加深邃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龙缓缓苏醒,自九天之上垂落,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吐蕃高原。 天空并未变色,阳光依旧,但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层次的生灵,无论是唐军营中的将领修士,还是逻些城内的番僧法师,亦或是隐藏在山野间的妖灵精怪,都在这一刻心生感应,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敬畏,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俯瞰着这片土地,审视着每一个生灵。 白起猛地抬头,血眸之中首次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这股意志,让他想起了万载之前,仙秦鼎盛时期,那高踞九天、监察万界的……天庭法度! 但似乎,又有些不同,其中掺杂了更多他无法理解,却又感到隐隐契合的秩序与文明气息。 李靖、李承乾等人亦是心有所感,纷纷走出营帐,望向那看似空无一物的天空,神色肃然。 “这是……”李承乾看向李靖。 李靖缓缓摇头,语气沉重:“非佛非道,其势煌煌,如天威降临……是帝师……” 就在众人猜测纷纭之际,一道平和清越,却带着定鼎乾坤言出法随力量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又如同九天律令,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心生感应的生灵心湖之中,不分敌我,不论种族: “吐蕃之地,纷争日久,兵戈四起,生灵涂炭。松赞干布,尔为一族之首,不思和睦邻邦,反起刀兵,掠我子民,索求无度,以致今日之局,可知罪?” 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直接叩问本心。 逻些王宫中的松赞干布,闻听此言,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仿佛内心所有阴暗与算计都被这声音赤裸裸地揭开,一股巨大的愧疚与恐惧攫住了他的心神,竟让他一时无法开口。 那声音继续响起,转向另一方: “白起,破虏军。尔等奉王命征伐,开疆拓土,其行可勉。然,军魂既成,煞气盈野,当知力量愈强,责任愈重。杀戮非目的,征服亦非终点。以战止战,终需以文治巩固,以秩序安定。可能持否?” 白起血眸闪烁,面对这直达灵魂的拷问,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回应,声音透过军魂,震荡四方: “末将谨记帝师教诲!破虏之锋,只为扫平阻碍,大唐之治,方为根本!” 那恢弘意志似乎微微波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随即,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针对那弥漫在高原之上,无处不在的佛门信仰之力: “佛门慈悲,普度众生,本为善举。然,干涉凡俗王朝更替,以神通阻人道兵锋,借信仰攫取权柄,此乃越界之行,已失佛法本真。灵山诸佛,可认同否?” 此言一出,天地俱寂! 这是在直接质问灵山! 质疑其插手凡间战事的正当性! 遥远的灵山,大雷音寺内,诸佛菩萨神色各异,或沉思,或蹙眉,或面露不忿。 端坐中央的如来佛祖,宝相依旧庄严,只是那半阖的眼眸,又睁开了一丝,目光仿佛穿透无尽虚空,与那道降临高原的意志遥遥相对。 片刻的沉默后,那道恢弘意志的主人,似乎并不期待灵山的回答,其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力: “既然各方皆在此地,今日,便以此高原为凭,立下规矩!” “凡大唐兵锋所至,即大唐律法、秩序、文明所及之地!阻挠者,视为叛逆!” “凡佛门修士,可传法,可度人,然不得以神通直接干预凡间战事,不得以信仰胁迫生灵,不得凌驾于王朝律法之上!违者,天规不容!” “此间因果,由吾勾陈,一力承之!” “言出——” “法随!” 最后两个字落下,仿佛引动了冥冥中至高无上的法则! 嗡! 整个吐蕃高原上空,风云突变! 无尽的星辰之力自九天垂落,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道晶莹璀璨蕴含着复杂秩序纹理的法则锁链,如同天网般,缓缓融入虚空,与高原的地脉水汽乃至部分信仰节点勾连在一起! 与此同时,磅礴浩瀚的人道气运自东而来! 尤其是那些佛门修士,骇然发现,他们与自身佛国、与灵山本源的信仰连接,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变得晦涩艰难了许多。 而试图调动法力施展大规模干预战事的神通时,更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压制力从天而降,使得神通威力大减,甚至反噬自身! 反之,唐军将士,尤其是破虏军,则感觉周身一轻,那原本无处不在的佛力压制消散大半,体内的气血、煞气,乃至军魂的运转,都变得更加顺畅、灵动。 格物院配备的符文装备,其灵光也似乎更加明亮稳定。 这不是简单的力量加持或削弱,而是从根本上,暂时性地改写了这片区域的部分天地法则倾向! 使其更有利于秉持秩序发展文明的一方! 这便是勾陈天帝权柄与格物大道、人道气运结合后,所能展现的恐怖威能划定秩序,言出法随! “帝师……是老师亲自降临了!” 李承乾激动得难以自抑,他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包容万象又坚定无比的意志,正是陈曦! 白起仰望着那正在缓缓隐去的法则锁链虚影,血眸中光芒闪烁。 这种以秩序界定战场的方式,与他纯粹的力量碾压截然不同,却同样有效,甚至……更具长远意义。 他对于陈曦的实力与手段,有了更深的认识。 逻些城内,莲花戒上师猛地睁开双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灵山在此地经营多年的信仰根基,正在被那股煌煌天威般的秩序力量强行压制渗透! 这绝非普通大罗金仙所能做到! “言出法随……划定秩序……这陈曦,对天道权柄的运用,竟已到了如此地步?!”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松赞干布更是面无人色,瘫坐在王座上。 连佛祖的力量都被压制了,吐蕃……还有希望吗? 那道恢弘的意志在完成法则界定后,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如同无形的天眼,依旧高悬于高原之上,冷漠地注视着下方,仿佛在警告所有心怀不轨者! 此地,已有主! 帝师亲临,虽未直接出手杀敌,却以这种更宏观更根本的方式,为大唐的西扩之路,扫清了最大的超自然障碍,奠定了文明的基石。 唐军大营中,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狂热的欢呼! “帝师万胜!勾陈天帝陛下万胜!” 李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 他知道,最后的障碍已被帝师亲手搬开,总攻的时刻,到了! 他猛地抽出佩剑,指向逻些城方向,声如洪钟: “三军听令!帝师已为我等扫平前路!目标,逻些城!全军——进攻!” “杀!” 第231章 雪域龙旗扬 帝师法旨,言出法随,秩序既定! 整个吐蕃高原的天象虽未剧烈变幻,但那无形中笼罩下来的煌煌天威与森然秩序,却比任何狂风暴雨更能撼动心神,更能决定战局走向。 唐军大营,在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直冲九霄的狂热呐喊! “帝师万胜!” “勾陈天帝陛下万胜!” “大唐万胜!” 士气在这一刻沸腾到了极致! 帝师并未直接出手斩杀敌军,却以这种改易局部法则的无上手段,为他们扫清了最大的障碍,奠定了胜局! 这是何等的伟力,何等的护佑! 每一个唐军士卒,从百战老卒到新入伍的锐士,此刻都感到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贯通四肢百骸,与那冥冥中垂落的星辰秩序之力隐隐呼应。 手中的兵刃似乎更轻,身上的铠甲似乎更坚,体内的气血奔流更加汹涌澎湃! 尤其是破虏军,那凝聚成刑天军魂的磅礴煞气,在这偏向于秩序与文明的新法则环境下,非但没有受到压制,反而如同被剔除了杂质,变得更加凝练、纯粹,充满了破灭万法、守护秩序的凛然之意! 军魂虚影仰天无声咆哮,战意撼天动地! 李靖持剑的手稳如磐石,老将眼中精光爆射,再无半分疑虑。 他深知,陈曦此举,不仅仅是提升了己方战力,削弱了敌方倚仗,更是从根本上宣告了这片土地未来归属的法则基础大唐的律法、秩序与文明! “擂鼓!进军!” 李靖声如洪钟,手中宝剑再次重重前指! 咚!咚!咚!咚——! 苍凉而雄浑的战鼓声,如同沉睡巨龙的心跳,自唐军大营响起,瞬间传遍四野,与士卒们的呐喊汇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 “前锋破虏军,目标逻些东门,攻!” 白起的声音透过军魂,冰冷而充满杀伐,简洁明了。 “左翼骑兵,随我侧翼迂回,截断溃敌!”尉迟敬德怒吼。 “右翼步卒,结雁行阵,稳步推进,清扫残余抵抗!”程咬金挥舞着马槊。 “中军各部,随本帅压上,直取王宫!”李靖坐镇中枢。 令旗挥动,传讯法阵光芒闪烁。 庞大的唐军战争机器,如同精密而狂暴的齿轮,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气势,轰然启动,向着那座已是风雨飘摇的高原圣城,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钢铁洪流,滚滚向前!马蹄踏地,步卒如林,飞舟蔽空! 龙旗猎猎,在高原特有的湛蓝天空与明媚阳光下,映出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与璀璨光华,带着无可阻挡的意志,涌向逻些城。 与此同时,逻些城内,已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淹没了这座昔日庄严神圣的城池。 当那言出法随的法则之力笼罩下来时,所有倚仗佛法、修炼秘术的番僧、巫师,都清晰地感受到了自身与佛国联系变得晦涩,施展干预战事的大型神通变得无比艰难,甚至反噬自身。 这种源自力量根基的压制,比刀剑加身更令人绝望。 “佛祖……佛祖放弃我们了吗?” 有年老的喇嘛瘫坐在寺庙前,望着依旧晴朗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屏障的天空,老泪纵横。 “法力……我的法力运转不畅!唐军杀来了,快跑啊!” 一些低阶修士试图施展遁术逃离,却发现效果大减,甚至有人从低空跌落。 守城的吐蕃士兵更是士气崩溃。 他们亲眼目睹了佛门尊者败退,又感受到那股令他们心悸的天地威压偏向唐军,此刻看着城外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煞气冲霄的唐军阵列,仅存的一点抵抗意志也土崩瓦解。 “逃啊!” “唐军是魔神派来的!不可力敌!” 溃逃如同雪崩,从城墙开始,迅速向城内蔓延。 将领呵斥甚至挥刀斩杀逃兵都无济于事。兵败如山倒! 王宫之中,松赞干布面如金纸,瘫在镶满宝石的王座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莲花戒上师盘坐于他身旁,手中念珠已停止捻动,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血液,显然在刚才的法则界定冲击中受了不轻的内伤。 “赞普……大势已去。” 莲花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难以言喻的疲惫,“灵山……暂时也无法逆转这秩序之力。此乃勾陈天帝以自身权柄与人道气运强行划定,非寻常神通可破,除非……佛祖或玉帝亲自出手,但那引发的因果……” 他没有说下去,但松赞干布明白。 为了一个吐蕃,引动三界至尊直接对抗另一位天庭帝君? 绝无可能。 “难道……我吐蕃百年基业,就要亡于我手?” 松赞干布声音颤抖,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莲花戒闭上双眼,长叹一声: “存续为上。或可……出降。” 最后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松赞干布的心头。 他猛地抬头,看向殿外,那里已经隐约传来了唐军震天的喊杀声和城池被攻破的轰鸣。 …… 城外,破虏军作为锋矢,速度最快,已然兵临逻些东门下! 高大的城墙在凡人眼中固若金汤,但在白起和破虏军眼中,不过是稍微高大一些的土石障碍。 “撼山弩,集中火力,轰击城门楼!”白起冷静下令。 数十架小型撼山连弩车被迅速推上前列,弩身上符文亮起,操作手根据侦查翼传回的数据,精准调整角度。 嗡——! 数百支特制的破甲爆裂弩箭,拖着炽热的尾焰,如同流星火雨,集中轰击在巨大的包铁木制城门以及上方的城楼! 轰隆隆隆——!!!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木屑、碎铁、砖石如同烟花般四处飞溅! 厚重的城门在连环爆炸中扭曲、变形,最终轰然洞开!上方的城楼更是被直接炸塌了半边,上面的守军非死即伤,侥幸存活的也哭喊着逃离。 “刑天军魂,破城!” 白起血眸一凝,那高达百丈的刑天军魂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巨大的干戚虚影合拢,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红色煞气冲击波,如同钻头般,狠狠撞向那已然洞开却仍有残余障碍的城门通道! 轰!!! 烟尘冲天而起!整个东门区域的城墙都剧烈摇晃了一下! 所有残余的防御工事、鹿角、铁蒺藜,在这纯粹的煞气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被彻底撕碎、湮灭! 一条畅通无阻的进攻道路,被强行打开! “杀进去!挡路者,死!” 白起一马当先,手持那柄象征他本源杀意的断剑,身先士卒,冲入城内! 身后五千破虏锐士如同决堤的暗金洪流,汹涌而入! 煞气凝聚成的凶兽战旗在队伍上空猎猎作响,所过之处,敢于抵抗的零星吐蕃士兵瞬间被淹没、撕碎! 几乎是同一时间,其他方向的唐军也相继突破城防。 尉迟敬德的铁骑如同旋风般卷过街道,将试图组织巷战的吐蕃贵族私兵冲得七零八落。 程咬金率领的步卒稳步推进,清剿残敌,控制要害。 李靖坐镇中军,通过飞舟和传讯法阵,掌控全局,指挥若定。 李承乾紧随李靖身侧,他并未参与直接厮杀,但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战场,观察着破虏军攻坚的细节,格物装备在巷战中的运用,以及……这座异域王城的结构与风貌。 他手中的笔不时记录下关键信息,这些都是未来治理此地宝贵的参考资料。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碾压。 失去了信仰支柱和有效指挥的吐蕃守军,根本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唐军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迅速向城市中心赞普王宫推进。 王宫卫队做了最后象征性的抵抗,但在破虏军的兵锋下,很快便土崩瓦解。 当白起一脚踹开王宫那镶嵌着金箔的厚重殿门时,映入眼帘的,是瘫坐在王座上,神色灰败的松赞干布,以及盘坐于地,闭目不言的莲花戒上师。殿内还有一些瑟瑟发抖的王族成员和内侍。 “松赞干布?” 白起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凝练的杀意让殿内温度骤降。 松赞干布身躯一颤,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尊煞气滔天、如同自远古走来的杀神,嘴唇哆嗦着,最终,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王座上滑落,双膝跪地,以额触地: “外臣……松赞干布,愿率吐蕃上下……归降大唐皇帝陛下!恳请将军……饶恕……饶恕我族人性命……” 匍匐在地的身躯,微微颤抖,代表着雪域高原一个时代的终结。 莲花戒上师也缓缓睁开眼,看向白起,又仿佛透过他,看向那高悬于天际的无形意志,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帝师手段,贫僧领教了。望将军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勿多造杀孽。” 白起冷哼一声,并未理会莲花戒,只是对松赞干布森然道: “既愿降,便交出印信,下令所有抵抗停止!你的生死,自有陛下与帝师定夺!” 随即,他命令麾下锐士控制王宫,收缴印信兵符,并押解松赞干布及一众吐蕃贵族核心成员。 随着松赞干布的投降令传出,逻些城内零星的抵抗彻底停止。 大唐的龙旗,被高高升起,插上了逻些王宫的最高处,迎风飘扬! 在那湛蓝天空与巍峨雪山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宣告着这片古老高原,正式纳入大唐版图! 城内外,幸存的吐蕃军民,望着那面陌生的旗帜,神色复杂,有恐惧,有茫然,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唐军开始全面接管城防,清点府库,安抚平民,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展现出强大的组织能力。 李靖、李承乾等人进入王宫,与白起汇合。 看着被押解下去的松赞干布,李靖抚须感慨: “吐蕃既定,西扩第一步,算是稳稳踏出了!” 李承乾则更关注后续:“卫公,老师划定的秩序仍在,此地佛门势力虽受压制,但根基犹在,民众信仰一时难改,治理需刚柔并济。” 李靖点头:“殿下所言极是。此事,恐还需帝师定夺大略。” 就在这时,一道清光自天而降,子业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殿内,对李承乾和李靖拱手道: “卫公,太子殿下。帝师有令:吐蕃已平,军事暂息。着卫公李靖全权负责受降、安抚、维稳诸事;着太子李承乾,协助卫公,并开始调研吐蕃民情、经济、信仰,草拟初步治理方略;着武安君白起,整顿破虏军,分兵控制吐蕃各要害之地,清剿可能存在的顽固残余,并警惕西方异动。” “帝师还言,”子业顿了顿,继续道,“逻些之战,仅为开端。西扩之路,道阻且长。望诸君戒骄戒躁,巩固此胜果,积蓄力量,以待将来。灵山之关注,并未远离。” 众人神色一凛,齐声躬身:“臣(学生)领旨!” 子业传达完法旨,身形再次悄然隐去。 李承乾心中激荡,老师将调研和草拟治理方略的任务交给他,这是何等的信任与锻炼! 他立刻意识到,这远比单纯的军事胜利更重要,是真正将此地化为大唐之土的关键。 他看向殿外,那片被龙旗覆盖的天空,以及远处依旧白雪皑皑的圣山,心中充满了使命感。 白起则血眸中精光一闪,整顿军队,清剿残余,正是他所长。 而且,帝师提到了警惕西方异动,这说明,与佛门真正的博弈,或许才刚刚开始。 李靖开始迅速安排受降事宜,发布安民告示,清点战利品,并派出信使,以最快的速度,将吐蕃平定、赞普被俘的捷报,传向长安。 消息通过改良的传讯法阵,跨越千山万水,迅速抵达长安城。 当捷报传入太极宫时,整个朝堂为之沸腾! 李世民手持捷报,纵声长笑,声震殿宇: “好!好!卫公、武安君、帝师、承乾,皆乃朕之肱骨!吐蕃既定,朕心甚慰!此乃天佑大唐,亦是人定胜天!” 他当即下旨,犒赏三军,对有功之臣大加封赏,并命令礼部准备献俘大典。 同时,谕令李靖、陈曦等人,稳妥处理吐蕃善后事宜,尽快使其归化。 长安城内,百姓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帝国武功之盛,前所未有! 而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陈曦却依旧平静地坐在帝师府静室之内。 他面前虚空之中,浮现着吐蕃高原的微缩影像,龙旗插遍主要城邑,代表秩序之力的星辰锁链网络隐隐发光,压制着那些代表佛门信仰的金色光点。 但在那影像的更西方,那片广袤无垠、标注着诸多佛国、妖域、神秘国度的区域,一些强大的气息,似乎因为吐蕃的变故和那显眼的秩序界限,而产生了细微的波动,如同沉睡的巨兽,即将醒来。 “吐蕃已下,根基初定。然西牛贺洲之水,深不见底。” 陈曦轻声自语,眸中星辰轨迹缓缓运转,推演着未来无穷变数。 “灵山不会就此罢休,天庭态度依旧暧昧,还有那些隐于幕后的古老存在……西扩下一步,是继续向西,剑指西域?还是先稳固高原,消化所得?亦或是……应对即将到来的,来自更西方的挑战?” 他指尖在虚空轻轻一点,那微缩影像上,代表大唐势力的光芒,在稳固吐蕃之后,开始闪烁着向几个方向延伸,进行着复杂的推演。 “格物之道,文明之火,欲西向传播,注定荆棘满途。但……” 陈曦目光坚定,周身气息与那冥冥中汇聚的人道气运、星辰权柄、文庙紫气愈发交融。 “此路,既已踏上,便唯有前行。” 静室之外,辽东的星空璀璨,格物院的方向依旧传来不息的灵光与轰鸣。 第232章 星辉照西陲 逻些城头,大唐龙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宣告着雪域高原自此改旗易帜,纳入大唐版图。 城内硝烟尚未完全散尽,但大规模的抵抗已然平息。 唐军士卒在各级将领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接管城防、清点府库、收押俘虏,并在随军文吏及部分通晓吐蕃语的书院弟子协助下,张贴安民告示,宣讲大唐律法与政策,试图驱散笼罩在吐蕃军民心头的恐慌与迷茫。 王宫已被彻底控制,昔日赞普的宝座空悬,象征权力的金印、虎符等物已被封存,等待运往长安献俘。 松赞干布及其核心贵族、眷属,被分别软禁于宫中偏殿,由白起亲率的破虏军精锐严加看管,等待最终的发落。 高原的阳光透过残破的窗棂,照射进略显凌乱的王宫正殿。 李靖、李承乾、白起,以及匆匆自后方赶至的侯君集等核心将领齐聚于此,商讨善后事宜。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与焚香混合的奇特气味。 “据初步清点,此战俘获吐蕃王室、贵族、大小头人共计三百余众,缴获金银、宝石、牦牛、战马、青稞等物资无数,具体数目尚在统计。” 侯君集手持一份初步清单,向李靖汇报。 李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殿内诸将,最后落在李承乾身上: “殿下,帝师有令,着你调研民情,草拟治理方略。依你之见,当务之急为何?” 李承乾经过战火洗礼,眉宇间更添沉稳,他略一沉吟,条理清晰地答道: “卫公,学生以为,当务之急有三。” “其一,稳。需尽快恢复逻些及周边秩序,严明军纪,防止兵痞骚扰平民,同时甄别降卒,妥善安置,避免再生祸乱。可借助已归顺的吐蕃下层官吏或有一定威望的僧人,协助安抚。” “其二,粮。吐蕃地瘠民贫,此番战事恐影响春耕,需尽快统计现有存粮,合理分配,并从陇右、河西紧急调运部分粮种与口粮,助其恢复生产,此乃安定民心之根本。” “其三,信。此地笃信佛法,虽经帝师秩序压制,然信仰根基未动。强行废佛恐适得其反。学生以为,当依老师在辽东之法,以格物之实学,逐步影响、替代虚妄之迷信。 可即刻由随行书院弟子,选址开设蒙学,传授汉字、算数、基础格物知识,并展示唐军中医官之术、改良农具之效,让其民亲眼所见格物带来之实利,潜移默化,移风易俗。”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更高层面的治理,如设郡县、派流官、定赋税、修道路等,需待长安旨意,并结合更详尽的调研,方可制定细则。” 李靖听罢,眼中赞赏之色更浓:“殿下思虑周详,老臣亦深以为然。便依此办理。” 他随即分派任务,令各部严格遵守,又对白起道: “武安君,清剿残余、镇守要地之事,便劳烦你了。尤其需警惕西方,帝师有言,灵山关注未远。” 白起血眸中寒光一闪,抱拳道: “卫公放心,末将省得。破虏军锐气正盛,正好借此扫荡四方,将那些隐于山野、心怀异志的魑魅魍魉,一并清理干净!” 就在殿内议事之际,一道清光闪过,子业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 “帝师法旨。” 子业声音平淡,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吐蕃既平,百废待兴。着李靖总揽军政善后,侯君集辅之;着李承乾牵头,组建吐蕃善后格物宣导司,抽调随军书院弟子、工部匠师、医官等,即刻开展殿下所议诸事,可便宜行事;着白起,除清剿镇守外,另有一项秘务:” 子业目光转向白起:“帝师推演天机,察觉高原西南,毗邻天竺之地,有隐晦空间波动,似有古修遗迹或秘境将启。着你秘密派遣精干小队,携带格物院最新研制的洞虚罗盘前往探查,记录数据,非必要不得深入,不得张扬。若遇佛门或其他势力阻挠,以保全自身、传回信息为先。” 古修遗迹? 秘境?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李靖、侯君集等面露凝重,深知此类地方往往伴随机缘与风险。 李承乾则眼中闪过好奇与思索,这正是格物之道探索未知的绝佳机会。 白起眼中战意一闪而过,随即收敛,沉声道: “末将领旨!必选派最得力人手,谨慎行事。” 子业传完法旨,身形再次隐去,来去无踪。 李承乾心中激荡,老师将宣导司的重任交给他,并明确支持他的方略,这是极大的信任。 他立刻向李靖请命,开始着手组建班子,选定蒙学地址,调配物资。 与此同时,辽城帝师府静室内。 陈曦面前悬浮的微缩影像上,代表吐蕃的区域已稳定下来,龙旗光点连成一片,丝丝缕缕的人道气运开始尝试与这片新的土地勾连。 而在那片区域的西南边缘,靠近天竺的方向,一个微小的、不断明灭的空间扭曲光点,正被格外标注出来。 “果然……仙秦遗迹的现世,并非孤立。这高原之上,亦有上古隐秘。白起当年提及的巫族血脉,仙秦根脚,或许在此地也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陈曦眸光深邃,指尖星辉流淌,不断推演着那处空间波动的根源与可能的危险。 “灵山对此,不可能一无所知。他们按兵不动,是在等待什么?还是……忌惮我划定的秩序,不敢轻易越界,以免引发更大冲突?” 他心念微动,一道神念跨越万水千山,联系上了正在长安统筹西扩全局,并密切监视西域动向的赵公明。 “赵兄,西陲有异动,西南边境疑似古秘境将启。劳烦你多加留意灵山,尤其是那些擅长空间神通,或与古天竺传承密切相关的菩萨、尊者的动向。” 赵公明爽朗中带着一丝凝重的回应很快传来:“放心,子川!老赵我盯着呢!那帮和尚最近安静得有点反常,恐怕憋着坏。有啥风吹草动,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对了,要不要老赵我过去帮把手?” “暂且不用。长安更需要赵兄坐镇。此地有我。”陈曦回应道,切断了通讯。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微缩的空间光点,文宫之内,文明光轮缓缓旋转,格物大道之力弥漫开来,开始尝试以一种更精微的方式,远程解析那处空间波动的频率与结构。 就在陈曦于静室中推演秘境,李承乾于逻些城中兴办蒙学,白起派出的精锐小队秘密潜向西南边境之时—— 灵山,大雷音寺,一处幽静的禅房之内。 燃灯古佛依旧端坐于那灰色的莲台之上,手中的琉璃灯盏灯焰如豆,静静燃烧。 他并未参与诸佛菩萨对吐蕃局势的议论,仿佛外界纷扰与他无关。 “时空之隙……终于又现踪迹了么……” 第233章 暗流汹涌 逻些城的秩序在唐军高效而严谨的管控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街道上,巡逻的唐军士卒甲胄鲜明,步伐整齐,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既是一种威慑,也是一种安定的象征。 原有的吐蕃巡捕体系被暂时接管,部分表现顺从、熟悉本地情形的底层吏员被留用,配合唐军维持治安。 城东,原属于某位贵族的一处宽敞院落被临时征用,挂上了大唐吐蕃善后格物宣导司的木质牌匾。 李承乾一身简便的儒衫,正与几名从书院紧急抽调来的弟子、两位工部匠师以及一位医学院的丹师,围着一张粗糙的吐蕃地域图,激烈讨论着。 “殿下,首批蒙学选址,除了逻些城内三处,还应考虑周边几个较大的部落聚集区。” 一名年轻的书院弟子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根据初步调研,这些地方人口相对集中,且对唐军的抵触情绪较城内为低,利于我们打开局面。” “教材方面,”另一名弟子接口,“《千字文》、《基础算学》和《格物启蒙图说》的吐蕃文译本正在加紧校对。但其中许多格物概念,吐蕃语中并无对应词汇,需要创造新词,或者用比喻的方式解释,难度不小。” 李承乾凝神听着,时而发问,时而记录。 他深知,语言和文化的隔阂,是格物之道在此地传播的第一道难关。 “无妨,循序渐进即可。” 李承乾沉声道,“首批蒙学,首要目标是让适龄孩童认识大唐文字,学会基础算数,并对格物之学有一个初步的、正面的印象。那些精深的原理,可暂缓传授。关键是要让他们看到实利,工部的张匠师。” “卑职在。” 一位面容黝黑,手掌粗糙的中年匠师连忙应声。 “改良的曲辕犁和风力水车模型,何时能在此地试制演示?” “回殿下,材料已备齐,三日内便可组装出两套实物。只是此地工匠不熟悉其中关窍,需卑职亲自指导。” “好!首批演示,就选在逻些城外最大的农庄。要让那些农人亲眼看到,我大唐的器具,如何省力,如何增产!” 李承乾语气坚定,“还有医学院的刘丹师,防治高原常见疾病的药物,准备得如何?” “殿下放心,针对寒症、瘴气的驱寒散、清瘴丸已配制了一批,药性温和,成本可控,可随义诊发放。” 李承乾满意地点点头。 武力征服之后,文化的浸润与生活的改善,才是真正收服人心的良药。 他仿佛已经看到,格物的种子,在这片雪域高原上,悄然萌芽的景象。 就在宣导司紧锣密鼓开展工作之际,逻些城西南方向,约七百里外,一片人迹罕至的连绵雪山深处。 一支仅有十人的破虏军精锐小队,正顶着凛冽的寒风与稀薄的空气,在崎岖的冰川裂隙间艰难跋涉。 他们皆身着特制的白色雪地伪装符文甲,气息内敛,行动迅捷如狐,正是白起亲自挑选,执行帝师密令探查空间波动的幽影小队。 队长名为秦锐,曾是百骑司的暗卫佼佼者,后被选入破虏军,因心思缜密感知敏锐而被白起看重。 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表面布满复杂银色纹路的罗盘,正是格物院最新研发的洞虚罗盘。 此刻,罗盘中心的指针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并不稳定地颤动着,指向雪山深处某个方向。 “队长,罗盘反应越来越强了!应该就在前面那座主峰下的冰谷里。” 一名队员压低声音道,眼中带着兴奋与警惕。 秦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环境。 这里已是真正的生命禁区,除了万年不化的冰雪和呼啸的罡风,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生机。 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极其隐晦的能量涟漪,让他体内的煞气都感到一丝滞涩。 “都打起精神!帝师有令,此地诡异,非比寻常。我们的任务是记录数据,确认位置,非必要不得深入!”秦锐沉声下令,“检查装备,隐匿符、敛息符随时准备激发!” 队员们无声点头,动作熟练地检查着身上的符文装备和武器。 除了标准的破甲灵弩烈焰斩马刀,他们还额外配备了数件格物院特制的探测和保命法器。 小队如同融入雪地的幽灵,继续向着指针方向潜行。 越靠近那座巨大的冰谷,空气中的能量涟漪就越发明显,甚至连空间都似乎产生了细微的扭曲感,光线经过那里,会发生不易察觉的偏折。 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冰谷的边缘。 向下望去,谷底深不见底,弥漫着浓郁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苍茫雾气,那强烈的空间波动正是从雾气深处传来。 洞虚罗盘上的指针已经变成了刺目的深蓝色,剧烈震颤着,几乎要脱手飞出。 “就是这里!” 秦锐示意队员们散开警戒,自己则取出一个留影水晶和几块刻满符文的感应玉玦,开始记录周边。 就在数据记录进行到一半时,异变陡生! 冰谷另一侧的悬崖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数道柔和却带着净化之意的金色佛光! 光芒中,四名身披白色僧袍、面容枯槁、眼神却如同古井般深邃的老僧,显出身形。 他们并未散发强大气势,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与周围的雪山融为一体,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禅定意味。 “阿弥陀佛。” 为首的一名老僧双手合十,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呼啸的风声,传入秦锐等人耳中,“此乃我佛门清静之地,不容外魔亵渎。诸位施主,请回吧。” 秦锐心中一惊,没想到佛门的人来得如此之快,而且似乎早已在此等候! 他立刻打了个手势,所有队员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煞气引而不发,结成一个小型战阵,与对面的四名老僧对峙。 “大师此言差矣。” 秦锐按住腰间刀柄,不卑不亢地回应,“此乃无主雪山,何来佛门清静之地一说?我等奉大唐帝师之命,探查此地异动,记录天地数据,并无冒犯之意。” 那为首老僧缓缓摇头,眼中无喜无悲:“机缘未至,强求反惹灾劫。此间因果,非尔等凡俗将士所能承受。退去,可保平安。” 他话音落下,另外三名老僧同时踏前一步,周身佛光微微流转,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笼罩下来,并非直接的攻击,却带着一种精神上的劝诫与驱逐之意,试图影响幽影小队的心神。 秦锐只觉得一股祥和却不容抗拒的意念试图侵入脑海,让他产生放弃任务、转身离去的念头。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破虏军特有的铁血煞气自主运转,将那股外来意念强行驱散。 他身后的队员们亦是身躯微震,眼中闪过厉色,依靠军阵联结与自身意志硬抗住了这股精神压力。 “哼!” 秦锐冷哼一声,煞气透体而出,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血色光晕,抵挡着佛光的侵蚀,“大师是要动手吗?我大唐将士,只有战死,没有吓退!”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中捏碎了一枚藏在袖中的微型传讯玉符。 这是出发前白起亲自交给他的,能在关键时刻,将遇袭信息和位置坐标,以特殊波动传回逻些大营。 感受到秦锐等人身上那凝练不屈的煞气与战意,四名老僧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显然,这些唐军士卒的意志坚定程度,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冥顽不灵。” 为首老僧轻叹一声,似乎不打算再多言。他抬起干枯的手指,正要有所动作—— 嗡! 就在这时,冰谷深处那浓郁的苍茫雾气,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 原本就强烈的空间波动骤然提升了数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部疯狂冲击着空间的壁垒! 整个冰谷开始微微震动,悬崖上的冰雪簌簌落下! 四名老僧脸色同时一变,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淡定,齐齐转身,惊疑不定地望向冰谷深处,似乎那里面的变故,远比眼前的唐军小队更重要。 秦锐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低吼一声:“撤!” 幽影小队成员毫不犹豫,身形暴退,如同受惊的羚羊,几个起落便隐入了来时的冰川裂隙之中,迅速远遁。 他们任务基本完成,数据已记录,遇袭信息也已发出,此刻强行与这四个明显不简单的老僧冲突,绝非明智之举。 那四名老僧并未追击,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冰谷的异变所吸引。 只见那翻滚的雾气中,隐约可见一道道扭曲的、非金非石的巨大廊柱虚影一闪而逝,更有一股苍凉、古老、带着蛮荒气息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透出一丝苏醒的征兆…… “时机……提前了?” 一名老僧失声低语,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为首老僧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他双手急速掐动法诀,道道金光打入冰谷雾气之中,试图稳定那暴动的空间,同时急促道: “快!传讯灵山,禀告世尊,时空之隙异动加剧,恐有变数!” …… 逻些城,帝师府临时驻地。 陈曦静坐于蒲团之上,心神正与万里之外的辽城文宫相连,借助文明光轮与格物大道,细细解析着那自西南边境传回的空间波动数据。 突然,他心念一动,感应到了秦锐捏碎传讯玉符时发出的那丝微弱波动,以及随之而来冰谷空间异动骤然加剧的宏大涟漪!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星辰轨迹瞬间加速流转,仿佛倒映出雪山深处那苍茫雾气翻滚古老意志苏醒的景象。 “果然……不是简单的秘境。” 陈曦低声自语,“这股气息……混杂了巫族的苍凉,佛门的封印,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仙秦的锋锐与秩序?” 他之前就有所猜测,白起提及的高原巫族血脉,可能与上古某些隐秘有关。 如今看来,这处所谓的时空之隙,恐怕牵扯极深,绝非寻常古修洞府那么简单。 佛门在此驻守,恐怕不单单是为了防止外人进入,更像是在……看守着什么? 而此刻,看守的目标,似乎要提前破封而出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也感应到,那高悬于高原上空由他划定的秩序法则网络,在西南边境那片区域,受到了某种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双重冲击,虽然尚未破损,却已泛起了明显的涟漪。 灵山,绝不会坐视这时空之隙失控。 “赵兄。” 陈曦心念再动,联系长安的赵公明。 “在!子川,是不是西南那边有情况了?老赵我刚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空间震荡!”赵公明回应得极快。 “不错。遗迹异动加剧,佛门已派人拦截我探查小队,双方未发生死斗,但我方已撤离。我怀疑,那并非简单遗迹,可能关乎上古秘辛,佛门态度异常紧张。劳烦赵兄,立刻动用一切关系,查探灵山近期是否有针对此地的特别调动,尤其是涉及过去佛祖一系,或擅长封印空间神通的菩萨。” “明白!我这就去查!他奶奶的,这帮和尚果然没憋好屁!”赵公明骂骂咧咧地切断了通讯。 陈曦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西南方向的天空。 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看到了那片冰雪覆盖的群山,看到了那翻滚的雾气,也看到了隐于幕后,那双注视着一切属于燃灯古佛洞彻过去的眼眸。 “时空之隙……仙秦……巫族……佛门封印……” 陈曦轻声咀嚼着这几个关键词,文宫内的文明光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演着,试图将这些碎片串联起来。 他隐隐感觉到,吐蕃的平定,似乎只是揭开了一个更大谜团的序幕。 这高原之下,西行之路上,埋藏的秘密,恐怕远超世人想象。 【叮!宿主麾下遭遇佛门拦截,古秘境异动加剧,引动更深层因果,稳健经验值+3000!】 【叮!宿主初步解析时空之隙奥秘,触及上古秘辛,格物之道获得新的推演方向,稳健经验值+2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40983!】 第234章 水神遗泽 逻些城的暮色来得总比中原更晚一些,金红色的夕阳余晖久久眷恋着巍峨的雪山之巅,将整片高原浸染得瑰丽而苍茫。 然而,在这份看似宁静的壮美之下,一股源自西南雪山的无形涟漪,正以超越凡俗感知的方式,悄然扩散,搅动着各方势力的心弦。 帝师府临时驻地内,陈曦静立窗前,手中托着一枚由幽影小队传回经由洞虚罗盘核心符文拓印下的数据晶石。 晶石内部,无数细密的蓝色光点如同受惊的鱼群,无序而剧烈地窜动,勾勒出一幅极不稳定的空间结构图谱,更隐隐传递出一股沛然莫御却又带着倾覆与狂怒意境的古老气息。 他双眸之中,星辰轨迹与文明篇章交相辉映,以格物大道为基,疯狂解析着这股气息的源头与构成。 “非佛,非道,非妖……其性至阴至寒,其势磅礴浩瀚,内蕴滋养万物的生机,又藏着毁灭一切的狂怒……这是……先天水行本源之力?而且,是极其古老极其原始,近乎于道本身显化的一缕真意!” 陈曦心中凛然。 寻常水神、河伯,其力或磅礴,或绵长,但绝无此种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初蕴藏着创造与毁灭双重极端特质的古老道韵。 他心念电转,结合白起曾提及的高原巫族传说,以及自身对上古秘辛的了解,一个在神话时代曾掀起滔天巨浪的名字,骤然划过心间—— “水神共工!” 撞不周山,导致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的远古大神! 其力量本质,正是这种蕴含无限生机与极致破坏的先天水之本源! “难怪佛门如此紧张,派出的并非寻常护法金刚,而是那等深谙禅定气息与雪山几乎融为一体的苦修老僧。他们看守的,并非简单遗迹,极可能是镇压共工残存意志或部分力量本源的封印之地!” 陈曦目光穿透虚空,再次投向西南。 那处时空之隙的异动,绝非偶然。 或是岁月流逝封印自然松动,或是吐蕃国运崩解、龙气消散引动了地脉变迁,亦或是……有其它的存在,在暗中推动? 几乎在陈曦明悟那气息根源的刹那,他文宫之内的文明光轮骤然加速,并非受到冲击,反而像是遇到了某种异源同质的吸引。 光轮之中,那代表格物认知解析万理的本源辉光,与这缕古老的水之本源道韵,竟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 格物之道,究极物理,解析万物。 而水,乃至柔至刚,变化万千,本就是物质世界最重要的构成与演变形态之一。 共工所代表的原始水之本源,某种程度上,正是水之物理的极致体现!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陈曦眸光深邃,“此地对于佛门是需严加看管的麻烦,但对于我的格物大道,对于大唐未来的底蕴,或许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机缘。” 若能解析甚至吸纳部分这最原始的先天水行法则,不仅对他自身修为、对星辰之力的运转有莫大裨益,更能极大丰富格物大道对物质本源能量转化的认知,为书院体系为未来的仙庭,奠定一块至关重要的基石。 然而,风险同样巨大。 共工之力,狂躁难驯,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之局。 更遑论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灵山。 就在陈曦心念急转,权衡利弊之际,一道带着财气宝光的传讯符箓破空而来,落入他手中,是赵公明的紧急回信。 “子川!查到了!灵山那边动静不小!燃灯那老家伙座下的弟子,还有以空间神通闻名的虚空藏菩萨一系,近日皆有异动!更关键的是,我安插在西牛贺洲的眼线回报,约摸半月前,曾有一股极其隐晦、带着上古水元波动的气息自天竺方向潜入高原,行踪诡秘,似乎……并非佛门路数!” 并非佛门路数? 上古水元波动? 陈曦眼神一凝。 事情变得愈发复杂了。 除了佛门,竟还有第三方势力盯上了这里? 是天庭某方势力? 还是隐匿已久的古神余孽? 或是……与共工相关的存在? 他立刻意识到,西南雪山的那处时空之隙,已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各方目光。 佛门想维持封印或独占秘密,那未知的第三方意图不明,而自己,则看到了壮大己道夯实大唐根基的机会。 “不能再等。” 陈曦下定决心。被动观察,只会错失先机,甚至可能被佛门与那未知势力联手做局。 他袖袍一拂,一道神念已传入正在城外军营整顿消化此番征战所得杀伐煞气的白起耳中。 “武安君,西南之事有变,非止佛门。速点三百破虏锐卒,皆需筑基以上,精擅隐匿与防御,随我即刻出发。另,持我令牌,调辽城工部最新研制的定空仪与玄水鉴,以最快速度送至西南边境指定坐标。” 白起血眸豁然睁开,没有任何多余疑问,周身煞气一敛即放,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刃,抱拳领命:“末将遵令!” 下一刻,陈曦身影已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李承乾处理公务的宣导司院落。 李承乾正与几位书院弟子商讨在吐蕃推广新式纺织机的事宜,见陈曦突然现身,连忙起身:“老师?” “承乾,西南有古遗迹异动,关乎上古秘辛,我需亲往一探。” 陈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留守逻些,协助卫公,稳住大局。宣导司诸事,可按既定方略推进,遇不明之处,可焚香祈告,我自有感应。” 李承乾见老师神色凝重,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压下心中好奇与一丝担忧,郑重道: “学生明白!定不负老师所托,稳住后方!”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院内那些充满朝气与求知欲的书院弟子,心中一动,又道: “此间事了,若机缘允许,或可带你等亲历一番,见识何为天地之广,大道之玄。” 此言一出,不仅李承乾,连旁边几位弟子眼中都爆发出惊喜与期待的光芒。 帝师亲自带领探索上古遗迹,这是何等机缘! 安排妥当,陈曦不再停留。 身形化作一道几近透明的清光,融入渐沉的夜色,以远超青玉飞舟的速度,直射西南雪山。 他并未直接前往那处冰谷,而是在距离目的地百里之外的一处雪峰之巅停下。 此处地势极高,视野开阔,既能遥望冰谷动静,又可借助山势稍作遮掩。 盘膝坐下,陈曦双手掐诀,头顶勾陈帝印虚影浮现,引动周天星力,同时文宫之内文明光轮全力运转,格物神识如同无形的水银,向着冰谷方向蔓延而去。 他要在佛门和那未知第三方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深入地解析那处时空之隙的结构与共工之力的特性。 神识甫一接触冰谷外围那浓郁的苍茫雾气,便感到一股巨大的阻力与混乱。 这里的空间法则极其脆弱且扭曲,时间流速也似乎与外界不同,更有一股深沉暴戾的意志碎片在雾气中沉浮,冲击着探查者的心神。 “共工之怒,万载不熄……” 陈曦心中默念,格物神识不为所动,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冷静地记录分析着每一丝能量波动,每一片空间褶皱。 渐渐地,在文明光轮的辅助下,那混乱的雾气在他眼中开始呈现出某种规律。 那并非有序的规律,而是一种极端情绪与强大力量结合形成的无序之序。 水元力的涌动,时而如涓涓细流,滋养着雾气中某些奇异的冰晶生灵;时而又化作滔天巨浪,疯狂冲击着四周的空间壁垒,尤其是几个明显的、散发着佛门封印金光的关键节点。 就在陈曦的神识试图更进一步,触及雾气最核心区域时。 “嗡!”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又仿佛源自亘古之前,猛地自冰谷中心炸开! 整个雪山山脉为之剧烈一震!陈曦所在的山峰也簌簌落下无数积雪。 只见冰谷上空,那翻滚的雾气骤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显露出一个巨大不断扭曲旋转的幽蓝色漩涡! 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片残破不堪风格极其古老的宫殿虚影,宫殿材质非金非石,泛着水波般的光泽,其上雕刻着无数狰狞的水族与咆哮的巨浪图腾!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共工气息,如同沉睡了无数岁月的洪荒巨兽,猛地睁开了双眼,悍然降临! “吼——!”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一道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灵魂层面的咆哮! 充满了不甘愤怒与毁天灭地的狂躁意志! 刹那间,方圆数百里的天空乌云汇聚,电闪雷鸣,鹅毛大的雪花夹杂着冰雹倾盆而下,气温骤降,仿佛瞬间回到了冰河时代! 几乎在遗迹虚影显现的同一时间,冰谷四周,道道金色佛光冲天而起! 之前拦截幽影小队的那四名老僧率先现身,各自占据一方,手结法印,口中梵唱如雷,道道金光如同锁链,缠绕向那幽蓝色的漩涡,试图将其稳定压缩。 更远处,虚空泛起涟漪,又有八名气息更加渊深,身着暗金色袈裟的佛门修士显出身形,布成一座更大的阵法,浩瀚的佛力如同金色海洋,向着漩涡镇压而下! 佛门果然早有准备,而且出动的力量远超之前所见! 然而,那共工遗迹显现的威势太过惊人,佛门的封印虽强,那幽蓝色漩涡却如同狂暴的海眼,不断膨胀、冲击,将金色佛光一次次逼退,双方陷入了僵持! 陈曦目光如电,紧紧盯着那漩涡中心的宫殿虚影,以及其中散发出的最精纯的先天水元之力。 他的神识捕捉到,在佛门封印与遗迹本身力量剧烈冲突的缝隙处,有极其细微精纯至极的蓝色水行本源气息逸散出来。 就在他计算着如何能安全摄取一丝这等本源气息,以供参悟研究时,异变再生! 在佛门大阵的侧后方,一片看似寻常的雪坡之下,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另一股强大的气息! 这股气息幽深晦暗,带着一种与佛门格格不入,却又同样古老的水元波动,其性质…… 竟与那共工遗迹散发出的力量,有着六七分的相似! 一道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身影骤然射出,其目标并非佛门大阵,也非那危险的遗迹漩涡,而是直扑向一处因双方力量碰撞而刚刚撕裂开的空间裂缝,那裂缝之中,正有一缕凝练如实质的深蓝色水行本源缓缓飘出! “果然还有黄雀!”陈曦眼中寒光一闪。 这道黑影的气息,与赵公明情报中提及的非佛门路数的上古水元波动完全吻合! 其意图很明显,趁佛门与遗迹抗衡,无力他顾之际,火中取栗,抢夺逸散出的共工本源! 那黑影速度极快,身法诡异,仿佛能融于冰雪阴影,眨眼间便已接近那缕本源。 守护在那片区域的几名佛门老僧怒喝出声,分出一道金光阻拦,却被那黑影袖中射出的一道漆黑水箭轻易腐蚀穿透! 眼看那缕珍贵的先天水行本源就要落入他人之手 “定。” 一个平静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力量,骤然响起。 并非陈曦开口,而是他引动了之前悄然布下的一枚棋子。 只见那黑影即将触及蓝色本源的瞬间,其周身空间微微一凝,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降! 与此同时,一面古朴散发着稳定空间波动的青铜圆镜虚影在那一小片区域上空一闪而逝正是辽城工部最新研制,由白起派人火速送来的定空仪远程发动了效果! 虽然只能定住一瞬,但对于高手而言,已足够改变局势。 也就在这一瞬,一道凄艳凝练到极致的血色刀光,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自侧面雪地中毫无征兆地暴起,带着斩灭一切生机、破尽万法的惨烈煞气,直劈那黑影后心! 白起,到了! 他率领的三百破虏锐士虽未全部现身,但其本人已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发出了致命一击!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暗中还藏着如此恐怖的杀星,感受到身后那足以威胁生命的凌厉杀意,不得不放弃即将到手的本源,身形诡异一扭,袖中再次涌出大股漆黑如墨、散发着腐蚀与冰寒双重气息的水流,迎向血色刀光。 嗤! 血色刀光与漆黑水流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与煞气的嘶鸣。 漆黑水流被刀光不断蒸发消融,但那极致的冰寒与腐蚀之力,也让无往不利的刑天煞气为之阻滞。 黑影借力飞退,斗篷的帽子被凌厉的刀气余波掀开一角,露出下半张苍白无比嘴唇却泛着诡异蓝色的脸庞,其眼神中充满了惊怒与一丝难以置信。 “巫族?不对……是沾染了共工气息的变异血脉?” 陈曦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惊鸿一瞥的细节,心中瞬间闪过诸多推测。 白起一刀逼退黑影,并未追击,身形如岳,挡在了那缕仍在飘荡的蓝色本源之前,血眸冷冷地扫视着黑影与佛门方向,煞气冲天,毫不掩饰警告之意。 场面瞬间形成了三方对峙! 佛门全力镇压遗迹漩涡,无暇他顾,但对陈曦和白起的出现显然极度不满,佛光之中传来阵阵怒意。 那神秘黑影悬浮半空,周身黑水环绕,气息阴冷,死死盯着白起和他身后的那缕本源。 而陈曦与白起,则如同一根钉子,牢牢楔入了这片混乱的战场,打破了佛门与那黑影原本可能存在的某种默契。 冰谷上空,幽蓝色的遗迹漩涡依旧在疯狂旋转,共工的咆哮意志不断冲击,仿佛在嘲笑着在场所有觊觎其力量的存在。 雪更大了,风更急了。 在这片被上古神魔之力笼罩的雪山之巅,一场围绕着水神共工遗泽的争夺,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而陈曦,已然落子。 第235章 本源之争 雪,不再是轻柔的飘落,而是在狂风中化为一片片锋利的冰刃,抽打在皑皑雪山之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 冰谷上空,那幽蓝色的遗迹漩涡如同一个疯狂跳动的心脏。 佛门十二位高僧结成的金色大阵,如同暴风雨中艰难支撑的堤坝,梵唱声与漩涡的咆哮交织,金光与幽蓝光芒剧烈碰撞,消融,迸发出足以撕裂寻常仙神的能量乱流。 他们面色凝重,全力以赴,显然镇压这突如其来的遗迹暴动,已让他们无暇他顾。 而被白起一刀逼退的神秘黑影,悬浮于另一侧半空,周身环绕的漆黑水流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极致的阴寒与腐蚀气息。 他下半张脸苍白诡异,蓝唇紧抿,那双隐在斗篷阴影下的眼眸,死死锁定在白起…… 以及白起身后那缕依旧在缓缓飘荡,散发着诱人道韵的深蓝色水行本源之上。 白起持刀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周身血煞之气凝而不发,却比任何张扬的气势更具压迫感。 就像一堵无形的墙,隔断了黑影对那缕本源的觊觎。 刑天军魂的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无声咆哮,战意与煞气混合,竟隐隐与这方天地的狂乱气息形成某种对抗。 三方对峙,气氛紧绷如满弓之弦。 陈曦依旧盘坐于远处的雪峰之巅,身形在漫天风雪中若隐若现,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双眸早已闭合,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前方战场的感知与推演之中。 格物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网络,穿透狂暴的能量乱流,避开意志碎片的冲击,冷静地分析着每一丝细节。 “佛门阵法,以卍字为核心,勾连地脉,借信仰愿力稳固空间,其力至刚至阳,善于净化与封镇,然刚极易折,面对共工这等蕴含毁灭与创造双重极致的本源冲击,消耗巨大,难以持久。” “那黑影,力量本质与共工同源,却驳杂不纯,蕴含死寂、阴寒、腐蚀特性,似是而非……像是被污染、或强行融合后的变异血脉?其目标明确,只为掠夺本源,行为诡诈,绝非善类。” “而共工遗迹本身……其核心处空间结构极其脆弱,近乎界膜,内里蕴含的水行法则庞大而混乱,如同未经驯服的洪荒猛兽。那逸散出的本源,虽是机缘,却也带着共工狂怒的烙印,直接吸纳,极易引火烧身,反噬己身……” 瞬息之间,无数信息流在陈曦心间划过,文明光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强取不可为,需以巧破力。” 心念一动,一道隐晦的指令已传入白起心神。 几乎在同时,那神秘黑影按捺不住了。 只见他双手猛地一合,周身环绕的漆黑水流骤然沸腾,化作数十条狰狞的黑色水蟒,发出无声的嘶啸,从四面八方扑向白起,并非为了杀伤,而是为了缠绕阻滞,而他本体则再次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黑烟,绕过正面,直取那缕蓝色本源! “雕虫小技!” 白起血眸中厉色一闪,并未理会那些扑来的黑水蟒,手中那柄蕴含本源杀意的断剑只是看似随意地向前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血色细线凭空出现,无声无息地掠过虚空。 那数十条气势汹汹的黑水蟒,在触及血色细线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迅速消融蒸发,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而白起本人,则如同未卜先知,身形微侧,反手一拳轰向身侧某处空无一人之地! 拳出,煞气凝聚成实质的拳印,空间为之凹陷! “嘭!” 一声闷响,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黑烟翻滚,神秘黑影被硬生生从遁形状态中逼出,仓促间抬手凝聚出一面漆黑冰盾抵挡。 咔嚓! 冰盾仅仅支撑了一瞬便轰然碎裂,黑影闷哼一声,再次借力飞退,气息出现了一丝紊乱。 他看向白起的目光,已不仅仅是惊怒,更带上了一丝深深的忌惮。 这唐将,不仅煞气骇人,战斗直觉更是恐怖得惊人! 两次出手,皆无功而返,反而吃了点小亏。 而就在黑影被白起逼退,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电光石火之间。 陈曦动了。 并未起身,也未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只是并指如笔,以神念为墨,引动周身弥漫的星辰之力与文明辉光,于虚空中轻轻一点。 这一点,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陈曦以格物大道解析出的,此地空间结构与能量流转的一处微妙杠杆! 嗡! 虚空之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被拨动了。 那缕原本缓缓飘向佛门大阵方向的深蓝色本源,轨迹骤然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 仿佛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再是飘向危险的核心冲突区,而是向着陈曦所在的雪峰方向,速度陡然加快了几分! 这正是陈曦的目的! 他不需要冒着被共工意志冲击,以及被佛门和黑影围攻的风险去强抢。 他只需要在恰当的时机,于这混乱的能量场中,轻轻推动一下杠杆,改变这本源逸散的路径,让它自然地流向自己。 如同高明的棋手,不争一子一地,而在于引导大势。 “放肆!” “竖子敢尔!” 几乎在陈曦出手改变本源轨迹的刹那,两声怒喝同时响起。 一声来自那神秘黑影,他眼见即将到手的鸭子要飞,气得周身黑水暴走。 另一声,则来自佛门大阵中心,一位一直闭目主持阵法、面容古拙的老僧。 他虽大部分精力用于镇压遗迹,但对外界的感知并未放松。 陈曦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手,在他这等高手眼中,无异于虎口夺食,更是对佛门尊严的挑衅! 那老僧并未起身,只是抬起枯瘦的手指,隔空向着那缕偏转的本源一点! 一道凝练如金色细针的佛光,后发先至,带着洞穿虚空、锁定因果的意味,直刺向那缕蓝色本源! 他竟是要将其直接击散,也不愿让其落入陈曦之手! “哼!” 这一次,冷哼出自白起。 他岂容他人破坏帝师谋划? 几乎在那金色佛光出现的瞬间,白起手中断剑已然挥出。 没有绚烂的光华,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的黑暗裂痕,仿佛将空间本身斩开,精准无比地拦在了金色佛光之前。 嗤——! 金色佛光与黑暗裂痕碰撞,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神魂刺痛的湮灭之声。 佛光与煞气相互侵蚀、消磨,最终双双归于虚无。 白起身形微晃,面色不变。 而那出手的老僧,则眉头微蹙,显然没想到白起的反击如此精准凌厉,竟能拦下他蕴含因果锁定的一击。 这短暂的阻隔,已为陈曦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那缕深蓝色的水行本源,已然脱离了最危险的核心区域,如同归巢的乳燕,加速投向雪峰之巅。 黑影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上,周身黑水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抓向本源。 佛门大阵中,另外两名老僧也分出部分心力,凝聚出两道金色掌印,一左一右,拍向本源,意图拦截。 “镇。” 陈曦口中再次吐出一个字。 这一次,他引动了早已准备多时的另一件器物玄水鉴! 一面古朴的,仿佛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宝镜虚影,自他身前浮现,镜面光滑,却并非映照外物,而是倒映出内部无数流转的代表着水行至理的本源符文! 玄水鉴光芒大放,一道清冷如月辉的镜光射出,并非攻击,而是照耀在那缕飞来的深蓝色本源之上。 被这镜光一照,那原本还有些躁动、散发着狂怒气息的蓝色本源,竟如同被安抚了一般,光芒内敛,气息变得温顺平和了许多,飞向陈曦的速度再增! 这正是辽城工部与格物院根据陈曦提供的理论,结合符文与稀有灵材,专门为了应对可能的水行异宝或本源而研制的玄水鉴,其功效便是安抚、引导、乃至初步净化水属性能量! 此物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那黑影凝聚的鬼爪和佛门的两道金色掌印,几乎是同时抵达,却都落在了空处——本源已被镜光摄住,加速没入了陈曦所在的雪峰,被他袖袍一卷,悄然收起。 “到手了!” 陈曦心中一定,感受到文宫内那缕被玄水鉴初步安抚的共工本源,虽然只有一丝,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古老道韵与法则碎片,对完善他的格物大道,尤其是对物质能量转化水行法则认知,有着无可估量的价值。 “混蛋!” 神秘黑影见状,发出气急败坏的嘶吼,周身黑水剧烈翻滚,气息变得极度不稳定,充满了暴戾与毁灭的意味,似乎因本源被夺而陷入了某种狂躁。 佛门众僧亦是面色难看至极。他们在此看守、镇压无尽岁月,如今竟被一个外人当着他的面,取走了逸散的本源!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不待他们发作,更大的异变发生了! 轰隆隆隆——!!! 冰谷上空的幽蓝色漩涡,猛地膨胀了数倍! 中心处的残破宫殿虚影骤然凝实了刹那! 一道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凝练颜色近乎漆黑的共工本源之力,如同一条狂暴的魔龙,猛地从漩涡核心冲出,带着碾碎星辰覆灭万物的恐怖意志,主动凶悍无比地撞向了佛门的金色大阵! 与此同时,那陷入狂躁的神秘黑影,竟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不管不顾地,引动周身所有漆黑水流,化作一道巨大的黑色水箭,并非攻向陈曦或白起,而是配合着那道魔龙般的本源,一同撞向了佛门大阵的同一处节点! 内外夹击! 目标一致破开佛门封印! “不好!” “魔头敢尔!” 佛门众僧齐齐变色,为首那古拙老僧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豁然起身,双手急速变幻法印,口中喷出一口淡金色的血液,融入大阵之中,其余僧众亦是拼命催动法力,试图稳住阵脚。 他们都看出来了,那神秘黑影,根本就不是来抢夺本源那么简单! 其最终目的,恐怕一直都是与遗迹里应外合,破开佛门封印! 陈曦收取那一缕本源,或许只是一个意外的插曲,甚至可能……加速了这个进程?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在雪山之间回荡。 金光、幽蓝、漆黑,三种截然不同却都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光芒,在冰谷上空猛烈碰撞爆炸! 空间如同镜面般寸寸碎裂,露出后面漆黑混乱的虚空乱流。 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四方,无数雪山冰川在这风暴中崩塌消融! 佛门金色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道道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虽然未曾立刻崩碎,但光芒已黯淡到了极点,显然受损严重。 而那道魔龙般的共工本源与黑影所化的黑色水箭,在撞击之后,也耗尽了大部分力量,并未能一举破开大阵,但遗迹漩涡的旋转速度却再次加快,更多的混乱气息从中弥漫出来。 那神秘黑影在发出这一击后,气息萎靡了大半,他怨毒地看了一眼陈曦和白起的方向,又瞥了一眼摇摇欲坠的佛门大阵,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黑线,融入下方崩塌的冰雪之中,瞬间消失不见,竟是直接遁走了。 现场,只剩下勉力支撑、受损严重的佛门众僧,依旧在疯狂旋转、散发不祥气息的遗迹漩涡,以及远处雪峰之上,刚刚收取了一丝本源、正凝神观察局势变化的陈曦与白起。 风雪更急,寒意更甚。 佛门众僧看向陈曦的目光,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意味,有愤怒,有警惕,或许,还有一丝……被利用了的憋屈?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星辰轨迹缓缓平复。 他看了一眼那遁走黑影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光芒黯淡的佛门大阵和依旧狂暴的遗迹漩涡,心中了然。 “原来如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黑影,或者说他背后的存在,才是真正想放出共工之力的人。我收取本源,不过是恰逢其会,甚至可能无意中成了他打破平衡的一颗棋子……” 他并无懊恼,格物之道,本就是在不断认知和修正中前行。 此刻,局面虽更加混乱,但机会,也同样存在。 佛门封印受损,遗迹气息更盛,那遁走的黑影及其背后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这,或许正是他进一步探索共工遗迹奥秘的契机? 第236章 赢家 风雪狂啸,冰谷上空的幽蓝漩涡如同濒临崩溃的星河,疯狂搅动,倾泻出源自洪荒的暴怒与不甘。 佛门十二高僧结成的金色大阵裂纹遍布,梵光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在那沛然莫御的共工本源冲击与内部意志的持续反抗下,已是强弩之末。 陈曦独立雪峰,青衫在肆虐的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神色却依旧古井无波。 方才收取那一缕精纯水行本源,虽只是沧海一粟,却让他对共工之力对此地时空之隙的本质有了更深层次的洞悉。 格物大道运转至极限,文明光轮于文宫内辉映推演,不断解析着那混乱表象下的核心法则结构。 “武安君。” 陈曦的神念平静地传入白起心神,“此地封印将破,共工遗泽即将彻底显现。其力虽暴戾,然内核乃最原始的水行造化与力量权柄,与你之血脉以及所修兵家煞气,或有殊途同归之处。稍后遗迹核心洞开,我会以格物之道与星辰秩序暂时稳定入口,你需凭自身意志与力量,尝试引动其核心传承。切记,传承择主,非力可强求,守住本心,方能驾驭外力。” 白起血眸之中精光爆射,重重抱拳,煞气凝音回应: “末将明白!必不负帝师期望!” 就在此时,异变再起! 轰——!!! 冰谷中心,那残破的宫殿虚影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神光,仿佛回光返照,又似最终的爆发! 缠绕其上的佛门金色锁链寸寸崩断,整个遗迹漩涡向内急剧收缩,下一刻,又猛地向外扩张,硬生生将那摇摇欲坠的佛门大阵彻底撑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缺口之内,不再是虚幻的影像,而是一片真实不虚的古老空间。 断壁残垣林立,材质非金非石,泛着水波光泽,其上图腾鲜活,仿佛下一刻就有远古水族咆哮而出。 空间中央,一座半倾的恢弘祭坛之上,悬浮着一滴拳头大小色泽暗蓝近乎漆黑、内部仿佛有无数微缩星河与毁灭风暴在生灭循环的液体! 这滴液体出现的刹那,整个雪山时空都为之凝固了一瞬! 祖巫精血! 水神共工遗留于世最核心的本源力量! 精血周围,空间扭曲,时间紊乱,隐约可见一道道细密的散发着蛮荒气息的大道符文流转,那是力量权柄的具现化! “祖巫精血!竟是祖巫精血现世!” 佛门大阵中,那古拙老僧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极致的贪婪,随即化为决绝。 “绝不能让此等凶物落入外道之手,否则遗祸无穷!结万佛朝宗大阵,不惜代价,封印它!” 残余的十一名佛门高僧闻言,脸上皆露出悲壮决然之色,纷纷燃烧本源佛力,口中诵经声如同洪钟大吕,试图重新凝聚阵势,向那滴祖巫精血罩去。 然而,祖巫精血岂是易与之物? 其散发出的本能威压,就让靠近的佛光如同冰雪消融,那狂暴的水元力更是主动形成一道道毁灭性的冲击波,反卷向佛门众僧。 “就是此刻!” 陈曦眸光一凝,不再犹豫。 他双手猛然抬起,左手引动周天星力,勾陈帝印虚影在头顶彻底凝实,引动无尽星辰光辉,化作一道道秩序锁链,并非攻击精血,而是缠绕向那因精血现世而变得极不稳定的遗迹空间入口! 右手并指,文明光轮自脑后浮现,格物大道之力弥漫,化作无数闪烁着理性辉光的符文,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与解析器,渗透进精血外围狂暴的能量场,并非强行压制,而是引导梳理那混乱的力量洪流,为其寻找一个可以承载其力的泄洪口! “白起!进去!以你之血,引你之魂,沟通此力!” 陈曦声如雷霆,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清晰无比。 白起长啸一声,不再压制体内那沸腾的远古血脉与滔天煞气。 一步踏出,身形如电,无视周遭狂暴的能量乱流与佛光的阻拦,直接冲入了陈曦以莫大法力维持的那条通道,直奔祭坛上空的祖巫精血! “拦住他!” 佛门众僧目眦欲裂,纷纷打出最强神通,金色佛掌、降魔杵影、莲花封印,铺天盖地般向白起笼罩而去。 “你们的对手,是我。” 陈曦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袖袍一拂,之前收取的那一缕共工本源之力被瞬间打出,并非攻敌,而是在空中骤然扩散,化作一片朦胧的蓝色水幕,恰好挡在了佛门神通与白起之间。 这水幕看似薄弱,却蕴含着最精纯的先天水元特性,对同源力量有极强的亲和与引导,对异种力量则有着极强的排斥与消融! 佛门神通撞上水幕,如同泥牛入海,威力大减,更有一部分被水幕引偏,反而加剧了周围空间的混乱。 趁此机会,白起已悍然冲至祭坛之下! 那滴祖巫精血似乎感应到了他体内那丝微薄却同源的古老气息以及那纯粹到极致的战斗意志与煞气,竟微微颤动起来,散发出的威压不再全是排斥,反而带上了一丝……审视与认可? “吾之道,征伐!吾之志,破灭!吾之力,杀伐!纵是祖巫之力,亦当为吾所用,开疆拓土,护佑吾族!” 白起面对那滴足以让大罗金仙都心惊胆战的精血,毫无惧色,反而昂首长啸,声震四野,将自身兵家信念、杀伐煞气以及对力量的极致渴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他更是逼出一滴自身的心头精血,那血液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丝暗金之色,蕴含着兵主凶煞与远古苍茫,直射向那滴祖巫精血! 嗡! 祖巫精血剧烈一震,仿佛被这充满战意与力量的同源气息彻底激活! 它不再散发无序的冲击波,而是化作一道幽蓝色的流光,主动投向白起那滴暗金精血,两者在空中瞬间融合! 轰隆!!!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气息自白起体内轰然爆发! 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膨胀拔高,皮肤表面浮现出玄奥的蓝色巫纹,周身煞气与那古老磅礴的水元力开始疯狂交织、融合! 刑天军魂的虚影在他身后仰天咆哮,竟也开始吸纳丝丝缕缕的共工意志碎片,变得更加凝实更具威能! 整个遗迹空间都在为他共鸣,无数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乳燕归巢般涌入他的体内! 传承,开始了! “不!!!” 佛门众僧发出绝望的怒吼,他们拼尽最后力气,不顾自身伤势,疯狂冲击陈曦布下的水幕与秩序锁链,试图打断传承。 “冥顽不灵。” 陈曦眼神转冷。他本不欲与佛门彻底撕破脸皮,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甚至欲毁掉机缘,已然触及底线。 “勾陈律令,星辰为牢!文宫镇封,万法归寂!” 陈曦不再留手,勾陈帝印光芒大放,引动周天星力,化作一道道粗大的星辰锁链,如同活物般穿梭虚空,瞬间将十一名佛门高僧连同他们残破的阵法一起缠绕、捆缚! 锁链之上,星辰符文流转,不仅禁锢其肉身,更镇压其法力,封锁其元神! 同时,文宫虚影自他身后显化,磅礴的浩然正气与文明辉光如同天幕垂落,笼罩住所有被捆缚的佛僧。 在这人道正气与秩序之光的照耀下,佛门众僧只觉自身佛法运转滞涩,佛心蒙尘,连与灵山的信仰连接都变得若有若无,竟是被暂时隔绝镇压了! 他们奋力挣扎,口中佛号不断,身上佛光闪烁,却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那蕴含着天帝权柄与格物秩序的星辰枷锁与文明镇封。 不过片刻功夫,十一名在佛门中也算得上中流砥柱的高僧,尽数被陈曦镇压俘虏,如同待宰的羔羊,被封禁了法力,丢在冰冷的雪地之上,个个面色灰败,眼神中充满了屈辱与难以置信。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集合十二人之力,布下大阵,竟会被一人如此轻易地反手镇压! 这位大唐帝师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陈曦看都未看那些俘虏一眼,目光依旧关注着遗迹中心的白起。 此刻的白起,已被一个巨大的幽蓝色光茧包裹,光茧表面巫纹流转,内部气息如同洪荒巨兽在沉睡中积蓄力量,时而传出令人心悸的煞气与水元波动。 传承显然已进入最关键的时刻。 陈曦挥手打出数道法诀,以星辰秩序之力将那光茧所在区域暂时隔绝保护起来,避免外界干扰。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那十一名面如死灰的佛门高僧,淡然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他们以及……可能正透过某些方式窥视此地的存在的耳中: “灵山诸位,尔等门下,擅离净土,干涉凡尘,更欲夺我大唐将士机缘,屡次出手阻拦,已犯天条,亦违我划定之秩序。今暂囚于此,小惩大诫。”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若欲赎回,让能做主的人,亲自来此与我分说。陈某,在此恭候。” 言罢,他袖袍再拂,一道蕴含着坐标与信息的灵光冲天而起,破开云层,径直向着西方灵山方向飞去。 这是明明白白的战书,也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我抓了你的人,拿了此地的机缘。 想要人? 可以。 让你们佛门真正的高层,过来谈。 风雪依旧,但冰谷内的气氛却陡然一变。 之前的混乱与争夺仿佛告一段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与对峙。 一边是正在接受无上传承、气息不断攀升的白起。 一边是气定神闲、镇压佛虏、坐等灵山来人的陈曦。 以及地上那十一名象征着佛门在此地失败与耻辱的俘虏。 遥远的灵山,大雷音寺内,通过神通观看到这一幕的诸佛菩萨,脸色各异,或怒,或惊,或沉思。 燃灯古佛手中的琉璃灯焰,再次不明缘由地跳动了一下。 端坐九品金莲的如来佛祖,半阖的双眸缓缓睁开,那蕴含无尽智慧的目光,穿透无尽虚空,落在了雪峰之上那道青衫身影之上,久久不语。 陈曦独立峰顶,任由风雪拂面,心神却与整个高原的秩序网络相连,与文宫内的文明光轮共鸣。 他并不担心灵山不来。 这十一名高僧,分量不轻。 更重要的是,共工遗迹之事牵扯上古秘辛,祖巫精血落入白起之手,佛门绝不会甘心。 他正好借此机会,掂量一下灵山真正的底线,也为接下来西扩之路,扫清更多的障碍。 “来吧,让我看看,这西牛贺洲的水,究竟有多深。” 陈曦负手而立,望向西方,目光深邃,仿佛已看到了那即将踏云而来的佛光。 【叮!宿主助白起获得共工祖巫精血传承,大幅提升己方核心战力,稳健经验值+8000!】 【叮!宿主强势镇压佛门十二高僧,俘而不杀,坐等灵山谈判,彰显秩序与实力,引动三界风云,稳健经验值+7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55983!】 第237章 观音东来 风雪渐息,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抹开,露出高原特有仿佛被圣水洗涤过的湛蓝天空。 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照耀着千疮百孔的冰谷,以及谷中那泾渭分明的两方。 一方,幽蓝色的光茧依旧静静悬浮于半倾的祭坛之上,如同一个沉睡的巨卵。 陈曦依旧立于雪峰之巅,周身气息圆融,与天地与脚下这片被星辰秩序锁链隐隐笼罩的高原融为一体。 双眸微阖,似在调息,又似在以格物神识遥遥感应护持着光茧内的白起,防备着任何可能的意外。 而在他脚下不远处的雪地上,十一名佛门高僧依旧被闪烁着星辉的秩序锁链紧紧捆缚,如同冰雕般动弹不得。 他们面色或蜡黄,或灰败,原本宝相庄严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屈辱愤懑,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 为首的古老僧闭目不言,仿佛已入枯禅,但其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内心的极不平静。 文明的辉光如同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他们与佛国本源的联系,也压制着他们试图冲开封印的努力。 时间,在这诡异的平静中一点点流逝。 忽然,陈曦若有所感,缓缓睁开双眼,望向西方的天际。 只见极远之处,云海翻涌,道道祥瑞之气弥漫开来,并非大军压境的肃杀,而是一种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庄严。 下一刻,一片纯净的莲台虚影破开云层,莲台之上,端坐着一位身形窈窕面容慈悲柔美的女菩萨。 其头戴宝冠,身披素白纱衣,璎珞垂珠,手托净瓶,瓶中杨柳枝青翠欲滴。 周身并无耀眼神光,却自有一股净化人心抚慰灵魂的祥和气息弥漫开来,所过之处,连狂暴后残留的天地煞气与共工意志碎片,都似乎被悄然抚平了几分。 正是佛门四大菩萨之一,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观音驾临,并未直接落入冰谷,而是停驻在半空之中,宝相庄严,目光平和地看向雪峰之上的陈曦,声音温润如玉,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南无阿弥陀佛。陈曦帝师,别来无恙。灵山一别,未想今日在此地重逢,竟是这般光景。” 陈曦神色不变,微微颔首致意: “观音尊者亲至,陈某有失远迎。不知尊者此来,是为叙旧,还是为门下弟子?” 他话语直接,点明主题,毫无迂回之意。 观音菩萨目光扫过下方被缚的十一名同门,眼中慈悲之意更浓,却并无怒色,只是缓声道: “帝师何必明知故问。此十一位师弟,奉世尊法旨,于此雪山清修,看守上古遗祸,免其遗毒苍生。帝师纵有争端,亦不该擅动干戈,以雷霆手段镇压囚禁,岂不有违上天好生之德,亦伤我儒佛两家和气?” 她言辞恳切,立足于看守遗祸免毒苍生的大义,又将冲突定性为伤和气,试图占据道德制高点,化解干戈。 陈曦闻言,却是淡然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洞彻世事的清明: “尊者此言差矣。若论看守,此地乃无主雪山,何时成了佛门清修之地?若论遗祸,共工之力固然暴戾,然天地万物,存在即有理,堵不如疏,压不如导。佛门欲以封印永绝后患,殊不知刚极易折,反酿今日之祸端。” 他话锋一转,语气渐沉:“至于擅动干戈……尊者门下,先是拦截我探查小队,阻我记录天地数据;后又在我麾下将士引动传承之时,屡次出手干扰,欲行毁坏之举。此等行径,是谓清修?是谓免毒苍生?还是……觊觎机缘,不容外人染指?” 陈曦目光如炬,直视观音:“我划定秩序在前,言明此地方圆,依大唐律法。尔等屡次犯界,已违我律,更违天条。我擒而不杀,已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予尔等辩解之机。何来擅动干戈之说?” 观音菩萨沉默片刻,她深知陈曦所言非虚,己方确实理亏在先。 但事关佛门颜面与共工遗泽,绝不能轻易退让。 轻叹一声,语气依旧柔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帝师雄辩,贫僧佩服。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此十一位师弟纵有不当之处,亦罪不至此。 帝师划地之序,佛门并非不认,然此地牵扯上古秘辛,关乎西牛贺洲乃至三界安宁,非是一家一姓之事。 还望帝师看在苍生份上,释放诸位师弟,并将那共工遗泽交由佛门妥善封存,以免再生祸端。 我佛门愿以三卷大乘真经九粒八宝功德池金莲籽为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她提出了条件,试图以利益交换平息事端,并将共工遗泽的处置权收回。 陈曦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尊者好意,陈某心领。然,传承已定,岂有中断之理?白起得此机缘,乃其自身造化,亦是他之因果,非我可强夺,亦非佛门可轻言封存。至于释放贵门弟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那些面色紧张的佛僧,语气陡然变得锐利: “若今日被镇压囚禁的是我大唐臣子,尊者可会因几句苍生为念、几卷经文,便轻易放人?佛门欲显慈悲,何以只渡己身,不渡他人?”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震得观音菩萨身后随侍的龙女、善财童子脸色微变。地上被缚的佛门高僧更是面露羞愤。 观音菩萨宝相依旧庄严,但眸中深处,亦是掠过一丝波澜。 她没想到陈曦如此强硬,寸步不让,更是直接将问题提升到了立场与尊严的层面。 “帝师之意,是要与我灵山,彻底对立了?” 观音的声音依旧平和,但周遭的空气,却仿佛凝滞了几分。 “非是对立,而是立规矩。” 陈曦负手而立,青衫在高原的清风中微拂,气势却如山岳般沉稳,“规矩既定,便需遵守。犯我秩序者,虽远必究,虽强亦惩。此非针对佛门,而是立足于此地,维系长治久安之根本。” 他抬头,望向那湛蓝如洗的天空,仿佛在对着冥冥中的某些存在宣告:“今日,我可因佛门势大而退让,他日,是否天庭旨意便可凌驾律法?域外魔神降临便可肆意妄为?秩序若不存,文明何以延续?人道何以自强?”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远远传开。 观音菩萨默然。 她能感受到陈曦话语中那股坚定不移的意志,那并非一时意气,而是源于其自身道路与信念的彰显。 格物之道,文明之路,其核心便是认知规律,建立秩序,自强不息。 在此根本问题上,他绝不会退让。 “既如此……” 观音菩萨轻轻一叹,手中净瓶微倾,一滴晶莹剔透、蕴含着无穷生机与净化之力的甘露自瓶口悬浮而起,“贫僧只好领教帝师高招,以证因果了。” 她终究不能空手而回。 无论是为了救回同门,还是为了佛门在此事的立场,她都必须展现出足够的态度。 “善。” 陈曦只回了一个字,神色依旧平静。 只见观音菩萨屈指一弹,那滴甘露瞬间化作漫天甘霖,淅淅沥沥,洒向冰谷。 慈悲之中,蕴含度化万物的强大神通! 陈曦目光一凝,并未直接对抗那漫天甘霖。 他心念微动,头顶勾陈帝印再次浮现,引动的却不再是单纯的星辰锁链。 “星罗棋布,锁天定地!文明之火,照鉴万古!” 随着他低沉的声音,冰谷上空,那原本隐于虚空的星辰秩序网络骤然显化! 无数道璀璨的星光线纵横交错,构成一张覆盖了整个冰谷乃至周边山脉的巨大星网! 每一道星光节点,都仿佛一颗微缩的星辰,按照玄奥的轨迹运行,散发出稳固空间、界定法则的磅礴力量! 与此同时,文宫虚影再次降临,并非镇压,而是如同一个巨大的文明熔炉,悬浮于星网中央。 甘霖落入这格物星辰域中,那强大的净化与度化之力,仿佛遇到了无形的解析与中和。 甘露依旧在洒落,却再也无法触及下方的佛门俘虏,也无法影响光茧内的白起,更无法撼动陈曦分毫。 仿佛那漫天甘霖,只是落入了一个完全由理性与秩序构成的独立世界,被这个世界本身的规则所容纳所化解。 观音菩萨眼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惊容。 她这杨枝甘露,乃天地奇珍,蕴含无上慈悲净化道韵,便是大罗金仙陷入其中,也要心神摇曳,法力滞涩。 可在陈曦这奇异的领域之中,竟似泥牛入海,被以一种她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格物掉了? 这已非单纯的神通较量,而是大道层面的碰撞! 她不敢怠慢,手结法印,口中念念有词,净瓶之中杨柳枝无风自动,道道青色光华冲天而起,化作无数巨大的、绽放着清净光华的莲台,如同陨星般,携带着万钧之势与净化邪祟的佛门真意,向着陈曦的格物星辰域狠狠镇压而下! “来的好!” 陈曦清喝一声,并指如剑,向前一点。 格物星辰域随之而动,那无数星光节点骤然亮起,彼此勾连,瞬间在领域上空凝聚成一面巨大无比仿佛由无数星辰镶嵌而成的盾牌星辰万化盾! 盾牌之上,不仅有星辰轨迹流转,更隐约可见文明演化的虚影,山川河流,城池农田,工匠钻研,学子诵读…… 仿佛将一方人道的兴衰历程,凝聚于盾中。 轰轰轰——!!! 青色莲台接连撞击在星辰万化盾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佛光与星辉激烈碰撞,净化之力与文明秩序相互侵蚀。 然而,那星辰万化盾却稳如磐石! 任凭莲台如何冲击,其上的星辰轨迹与文明虚影只是微微荡漾,便将那磅礴的力量分散、引导、化解,盾身丝毫无损! 陈曦立于盾后,身形岿然不动。 他以格物大道统筹星辰权柄与人道气运,形成的这格物星辰域,已非单纯的能量堆积,而是一个近乎完整拥有自身运转法则的小世界雏形! 在这个世界内,他就是规则的制定者与守护者! 观音菩萨接连施展神通,皆无功而返,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她能感觉到,陈曦并未动用杀伐之术,只是纯粹的防御与化解,便已让她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 此人之道,此人之能,已然超出了寻常大罗金仙的范畴! 就在她准备动用更强手段之时—— 嗡! 下方那幽蓝色的光茧,猛然传来一阵强烈至极的波动! 包裹白起的光茧,开始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起来,表面的巫纹光芒大放,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霸道、仿佛能执掌万水、倾覆天地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眠的凶兽,彻底苏醒! 传承,完成了! 光茧之上,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下一刻,轰然破碎! 一道身影自破碎的光茧中一步踏出! 正是白起! 此刻的他,身形似乎并未有太大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 原本凌厉无匹的煞气,此刻内敛到了极致,却更显深沉恐怖,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他的双眸,一只依旧血红,蕴含着破灭一切的兵主杀意;另一只,却化为了深邃的幽蓝色,瞳孔深处仿佛有万水奔流,星河倒卷,充满了古老与威严。 他的皮肤表面,淡淡的蓝色巫纹若隐若现,周身气息与整个雪山,与那残破的共工遗迹,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举手投足间,仿佛能引动天地水元,执掌部分力量权柄! 他成功融合了那滴祖巫精血!虽未完全消化,却已奠定了无上根基,实力发生了质的飞跃! 白起目光扫过全场,先是落在陈曦身上,微微躬身,以示尊敬与感谢。 随即,那血蓝异色的双眸,便冷冷地盯住了半空中的观音菩萨,以及她身后那试图镇压而来的青色莲台。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刹那间,冰谷之中,乃至方圆数百里内,所有残存的共工意志碎片、逸散的水元之力,仿佛受到了帝王的召唤,疯狂地向他的掌心汇聚!甚至连观音菩萨施展神通引动的部分水汽,都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一道幽蓝近黑、压缩到极致的水流,如同一条微缩的魔龙,在他掌心凝聚,散发出令观音菩萨都为之色变的毁灭气息! “菩萨,还要继续吗?” 白起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股源自洪荒的苍茫与不容置疑。 观音菩萨看着脱胎换骨的白起,又看了看气定神闲、领域稳固的陈曦,以及下方依旧被牢牢镇压的同门,心中知晓,今日之事,已不可为。 她缓缓散去了周身神通,那漫天甘霖与青色莲台悄然消散。 净瓶收回,杨柳枝恢复平静。 “帝师手段,白起将军机缘,贫僧今日领教了。” 观音菩萨双手合十,宝相依旧慈悲,语气却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此事,贫僧会如实回禀世尊。望帝师……好自为之。” 言罢,她不再停留,脚下莲台转动,祥云自生,托着她与龙女、善财童子,化作一道流光,如来时一般,悄然而去,消失在西方的天际。 陈曦并未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去。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观音回去禀报,灵山绝不会就此罢休。 是战是和,是更大的风波,还是暂时的平静,犹未可知。 他挥手撤去了格物星辰域,也解开了对那十一名佛僧的部分禁锢,使他们能够行动,但法力依旧被封。 “看好他们。” 陈曦对气息已然大不相同、煞气与水元之力完美交融的白起吩咐道。 “末将领命!” 白起抱拳,声音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血蓝异色的双眸扫过那些佛僧,让后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陈曦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残破的共工遗迹,以及更西方的广袤天地。 “传令下去,以此地为中心,建立前哨基地,名镇西堡。由白起暂领堡主之职,统辖破虏军及后续抵达人员,负责清剿周边、探索遗迹、监控西陲。另,将此地情况,以及佛虏之事,详细呈报长安与辽城。” “是!” 风雪已停,阳光正好。 【叮!宿主以格物星辰域力敌观音,彰显秩序威严,稳健经验值+6000!】 【叮!宿主成功助白起融合祖巫精血,麾下诞生准圣级巅峰战力,大唐底蕴暴增,稳健经验值+9000!】 第238章 灵山震怒 观音菩萨驾云西归,离去时那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的姿态,如同在高原蔚蓝的天幕上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冰谷之内,气氛却并未因她的离去而缓和,反而因白起传承初成、佛虏在押,更添几分山雨欲来的凝重。 陈曦并未急于处置那些被封禁法力的佛门高僧,他深知,真正的博弈,此刻才刚拉开序幕。 幽蓝色的光茧虽已破碎,但共工遗迹核心处依旧残留着浓郁的洪荒气息与破碎的法则道韵。 陈曦分出一缕神念,结合格物罗盘,细致地扫描、记录着这片上古战场的每一个细节。 每一块残垣断壁上的图腾,每一丝空间裂缝中溢出的异种能量,都被他冷静地解析、归档。 这些数据,对于完善格物大道,对于理解力量本源的多样性,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与此同时,一道加密等级最高的讯息,通过改良的传讯法阵与隐秘的灵能通道,跨越千山万水,分别送往长安太极宫与辽城帝师府。 讯息中,陈曦详尽禀报了西南雪山之行的始末:从发现时空之隙、遭遇佛门拦截,到共工遗迹显现、白起引动传承,再到观音东来、对峙交锋,直至最终镇压佛虏、建立镇西堡。 其中,他重点阐述了共工之力与格物大道潜在的联系,白起获得祖巫精血对大唐高端战力的巨大提升,以及……与佛门此番冲突的根源与必要性。 就在陈曦于雪域高原布局,白起于镇西堡消化传承整军经武之时,这两道来自西陲的密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长安与辽城,分别激起了不同形态的涟漪。 长安,太极宫,深夜。 烛火摇曳,映照着李世民凝重而锐利的眼眸。 他独自坐在御书房内,面前摊开的正是陈曦那封以神念烙印闪烁着微光的密奏。 房玄龄与杜如晦这两位心腹重臣,奉密诏夤夜入宫,此刻同样面色肃然地阅读着副本。 良久,李世民缓缓放下密奏,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殿宇中格外清晰。 “子川……还真是给了朕一个好大的惊喜。” 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微微上扬的尾音,透露着他内心的激荡,“共工遗泽,祖巫精血,镇压佛门十二高僧……” 房玄龄抚须沉吟,眉头微蹙: “陛下,帝师所为,虽略显……激进,然观其奏报,逻辑清晰,步步为营。占据大义名分,提升我方实力,更借此机会,将势力楔入西陲关键节点。 于国而言,利远大于弊。只是……与灵山正面冲突,恐引来雷霆之怒,西扩之路,或将平添无数变数。” 杜如晦接口道,语气更为直接:“房相所言甚是。然,事已至此,退缩已然无用。 帝师既已划下道来,擒而不杀,便是留了转圜余地。灵山若不想这十一人就此陨落,或彻底沦为笑柄,必会遣使来谈。 关键在于,我等需明确底线,并做好万全准备。 吐蕃初定,镇西堡新立,需派得力干员,携粮草军械,速去支援,巩固防线。同时,陇右、河西诸军,需提高戒备,以防不测。”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一拍御案:“准!克明所言,正合朕意! 传旨:擢升李承乾为西疆抚慰使,总揽吐蕃及新附之地善后事宜,并协调支援镇西堡一应所需; 令兵部、户部,即刻调拨精锐三千、粮草军械若干,由程知节押送,火速前往镇西堡,归白起节制; 令李靖,统筹西北边务,密切监视西域诸国及天竺动向; 令百骑司,加派人手,深入西牛贺洲,探查灵山及各佛国反应!”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刚刚被标注出来的镇西堡位置上,语气斩钉截铁: “此堡,便是我大唐西扩之第一颗钉子!既然子川已将钉子楔了进去,朕便要让它生根发芽,成为未来横扫西牛贺洲的桥头堡! 灵山若要战,那便战! 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佛法无边,还是我大唐的兵锋更利!” 帝王的雄心与决断,在这一刻彰显无遗。 辽城,帝师府,观星台。 诸葛亮手持羽扇,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听着身旁子业低声复述完陈曦传来的讯息。 他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山长行事,看似步步惊心,实则稳如磐石。” 诸葛亮轻摇羽扇,语气带着赞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引动共工遗泽,提升白起将军,此为一石二鸟,既得强援,又探上古之秘; 镇压佛虏,对峙观音,看似险招,实则为西扩立威,逼迫灵山不得不正视我大唐秩序。 此乃阳谋,灵山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诸葛亮望向西方,目光深邃:“灵山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观音菩萨这般先礼后兵了。山长虽强,然独木难支。辽城这边,也需加快步伐了……” 西牛贺洲,灵山,大雷音寺。 与长安、辽城带着紧张与兴奋的备战氛围不同,此刻的大雄宝殿,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与隐隐的怒意之中。 观音菩萨已将在雪域高原的经过,原原本本禀明世尊如来及在场诸佛菩萨。 当听到十二位金仙级高僧被一人镇压擒拿,共工祖巫精血被唐将白起所得,连观音亲自出手亦无功而返时,殿内响起一片难以抑制的低呼与议论。 “狂妄!区区一人间帝师,安敢如此!” “共工凶戾之力,落入杀神之手,三界危矣!” “此乃对我佛门公然挑衅,若不严惩,威严何存?” 诸佛菩萨,尤其是与燃灯古佛一系或与那被擒十一僧交好者,无不面露愤慨,主张立即派出更强力量,以雷霆之势扫平镇西堡,救回同门,夺回遗泽。 端坐九品金莲的如来佛祖,宝相依旧庄严,半阖的双眸缓缓扫过全场,那无形的威压让喧嚣渐渐平息。 “南无阿弥陀佛。” 如来缓缓开口,声音恢弘平和,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陈曦帝师,非是寻常仙神。其道独特,其力莫测,更兼勾陈权柄、人道气运、文庙紫气加持,已非一隅之地所能局限。观音尊者未能功成,非战之罪,乃势之差。” 他顿了顿,继续道: “其擒而不杀,留有余地,意在谈判。共工之力,因果深重,强取反噬,落入白起之手,亦是定数。然,我佛门弟子,不可不救。颜面,亦不可失。” “世尊之意是?”文殊菩萨出列问道。 如来目光深邃,看向下首一位始终沉默,面容悲苦,手持九环锡杖的菩萨:“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越众而出,躬身道:“弟子在。” “你曾发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于因果轮回,众生渡化,见解最深。” 如来缓声道,“此番,便由你携阿难、迦叶,前往那镇西堡一行。与那陈曦帝师,分说因果,商讨赎人之事。 底线……可允其暂时管辖镇西堡周边百里,共工遗泽既已认主,便不再强求,但我佛门弟子,需全数安然归来。至于其他……可视情况而定。” 派地藏王菩萨前去? 殿内诸佛皆是一怔。 地藏王菩萨虽地位尊崇,却并非以战力著称,更常年居于幽冥,与世无争。 世尊派他前去,显然并非为了武力施压,而是真正想要通过分说因果来解决问题。 这无疑是一种相对缓和的姿态。 “谨遵世尊法旨。” 地藏王菩萨并无异议,恭敬领命。 燃灯古佛眼帘微抬,看了如来一眼,又缓缓闭合,手中琉璃灯焰,依旧平稳。 如来微微颔首,最后道: “然,佛威不可犯。若那陈曦帝师不识天数,执意妄为……灵山,亦有金刚怒目之时。”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悄然弥漫。 所有人都明白,地藏王菩萨此行,是给予对方最后的机会,也是战与和的最终试探。 第239章 地藏西来 镇西堡的雏形,在冰谷外围一处相对背风的山坳中,以惊人的速度建立起来。 依托残存的共工遗迹部分相对稳固的断壁,结合格物院提供的标准模块化建材,以及白起以新得之力凝水成冰、固化土石的玄妙手段,不过数日功夫,一座兼具军事防御、灵力汇聚与部分研究功能的简易堡垒便已拔地而起。 堡垒墙体呈暗蓝与灰白交织之色,隐隐有巫纹与符文流转,与周遭的雪山环境融为一体,却又散发着不容忽视的肃杀与秩序气息。 堡内最高处的瞭望塔,并非传统木石结构,而是由星辰钢与冰晶熔铸而成,塔顶镶嵌着一颗由格物院特制的观天镜,日夜不停地扫描、记录着方圆数百里的能量波动与空间数据,并将信息实时传回堡内的中枢以及遥远的辽城。 白起坐镇于堡内核心的修炼静室,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全力消化体内那滴祖巫精血带来的庞大力量与破碎法则。 幽蓝与血红的光芒在他周身交替闪烁,气息时而如深渊般沉寂,时而如海啸般澎湃。 他的修为,正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向着准圣的壁垒坚实迈进。 那十一名佛门高僧,被单独囚禁于堡垒下层,由层层星辰秩序锁链与格物符文封印,更有白起留下的一缕融合了共工意志的煞气看守,可谓固若金汤。 陈曦并未居于堡内,而是在附近一座最高的雪峰之上,随手开辟了一处简易洞府。 他更多的时间,是在以神念勾连天地,借助勾陈权柄与文明光轮,细细体悟这片被共工之力侵染万古又被佛门封印无数岁月的特殊地域。 格物大道运转不休,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剖析着此地上古水元法则与现世天地法则碰撞交融的每一个细节。 “水,至柔至刚,善利万物而不争,亦能覆灭万物而无情。共工之力,将此两种极端推至巅峰……其中蕴含的变化与力量至理,对完善格物大道中的能量转化与物质形态认知,确有难以估量的价值。” 陈曦心有所悟,文宫内的文明光轮上,那代表水行认知的部分,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丰满清晰,甚至开始反哺其他方面的推演。 这一日,正值午后,高原阳光炽烈,洒在皑皑白雪之上,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镇西堡内外,一切井然有序。 巡逻的破虏军士卒眼神锐利,气息沉稳,经过连番大战与白起军魂的辐射影响,这支本就精锐的军队,更多了几分百战余生的铁血与煞气。 突然,端坐于雪峰洞府中的陈曦,以及堡内静修的白起,几乎同时睁开了双眼。 陈曦目光平静,望向东方天际。 白起血蓝异色的双眸则闪过一丝凌厉,身形一晃,已出现在堡垒瞭望塔顶。 只见东方天际,并无祥云瑞气,也无佛光普照,只有三道看似平凡的身影,正脚踏虚空,不疾不徐地而来。 为首者,是一位面容悲苦身形消瘦的僧侣,身着寻常的灰色僧袍,手持一柄九环锡杖,步履沉稳,每一步落下,脚下虚空都仿佛生出一朵无形的莲花,托其前行。 他周身并无强大气势散发,反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慈悲与疲惫,仿佛承载了世间所有的苦难。 其身后,跟着两位侍者模样的比丘,一人手持经卷,面带智慧之光。 一人托着钵盂,神态恭谨。 正是如来座下弟子,阿难尊者与迦叶尊者。 来者身份,不言而喻正是幽冥教主,大愿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并未直接降临镇西堡,而是在距离堡垒数里之外的一片相对平坦的雪原上停下脚步。 他抬起悲悯的眼眸,先是看了一眼峰顶的陈曦,微微颔首示意,随后目光落在塔顶的白起身上,在那只幽蓝的眸子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了然。 “南无阿弥陀佛。” 地藏王菩萨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安抚力量,仿佛能平息一切躁动与杀意。 “贫僧地藏,奉世尊如来法旨,特来拜会陈曦帝师,分说因果,以求善了此番争端。”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镇西堡,甚至传入每一名士卒的耳中,却并无丝毫压迫感,只有一种沉静的力量。 陈曦的身影自雪峰之巅无声无息地消失,下一刻,便已出现在地藏王菩萨前方十丈之外,青衫磊落,神色淡然。 “地藏菩萨亲至,陈某有失远迎。” 陈曦拱手一礼,不卑不亢,“菩萨宏愿,度尽地狱众生,陈某素来敬佩。却不知菩萨此来,欲如何分说这段因果?” 白起亦自塔顶落下,立于陈曦身侧半步之后,默然不语,但那血蓝双眸带来的压迫感,却让对面的阿难、迦叶二位尊者面色微显凝重。 地藏王菩萨目光扫过陈曦,又看了一眼后方那座散发着奇异秩序的镇西堡,缓缓道: “帝师可知,此雪山之下,镇压的并非仅仅是共工残力,更牵连着一道上古遗留,关乎洪荒稳定的巨大因果?” 陈曦神色不变:“愿闻其详。” “昔年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生灵涂炭。其虽败亡,然其本源暴戾意志与部分破碎权柄,却难以彻底磨灭,散落天地。此处,便是其最大的一处残魂与力量汇聚之地。” 地藏王菩萨声音低沉,带着岁月的沧桑,“上古诸多高手联手,将其封印于此,借西牛贺洲佛门净土之气与雪山纯净地脉,徐徐净化消磨,以免其重现世间,再酿大祸。我佛门弟子于此看守,非为私利,实乃秉承天命,维系苍生。” 他看向陈曦,悲苦的脸上带着一丝劝诫:“帝师强行开启遗迹,更令麾下融合其核心精血,虽得一时之利,然共工意志暴戾,煞气深重,长期沾染,恐侵蚀道心,反噬己身,更为这片天地,埋下了不可预知的隐患。此乃因果之一,恶因已种,恶果将来。” 陈曦静静听完,并未立刻反驳,只是淡淡道:“菩萨所言,乃上古旧事,一家之言。 然,万物有道,存在即理。 共工之力,是灾厄亦是机缘,关键在于如何认知,如何运用。 堵不如疏,压不如导。 佛门以封印之法,耗时万载,成效几何?若非积累至斯,何来今日之爆发?” 他目光清亮,直视地藏:“我之道,格物致知,究其本源,导其向善,化灾厄为资粮,铸文明之基石。 白起融合精血,非是沉沦其力,而是以自身兵家意志驾驭之,以大唐军魂统御之,使其力用于开疆拓土,护佑黎民,何来隐患之说? 此非恶因,而是以人力扭转天命,化害为利之善举。” 地藏王菩萨微微摇头:“帝师自信可驾驭此力,然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共工因果牵连甚广,其力现世,必引动诸多上古遗留的窥伺与劫难,此方地域,恐再无宁日。 此乃因果之二,牵一发而动全身。”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陈曦淡然回应,“劫难亦是磨砺,窥伺可成砥砺。我大唐,我格物之道,无惧挑战。 唯有在风浪中前行,方能真正屹立不倒。菩萨又何以断定,宁日便是最好?” 地藏王菩萨沉默片刻,知道在道理上难以说服对方,便转回现实: “即便因果之辩暂且不论。帝师镇压我佛门一十二位弟子,此事总是事实。 他等纵有冒犯,亦罪不至此。 帝师划地立序,言称依律,然囚禁他人,岂是正道所为? 此乃因果之三,需有了结。” 陈曦闻言,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菩萨既然提及因果循环,当知有因必有果。贵门弟子,先阻我探查,后扰我传承,更欲毁我机缘,此乃因。 我依律擒拿,小惩大诫,此乃果。 我未伤其性命,未废其修为,已是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亦是为留下转圜余地,此乃善因。 菩萨欲了结此果,当先明此因。” 他语气平和,却字字如刀,将责任划分得清清楚楚。 “更何况,”陈曦话锋一转,“此地已入大唐版图,受我秩序庇护。 贵门弟子于此行事,却罔顾我之律法,是否也该给我,给大唐一个交代?” 地藏王菩萨看着陈曦,深知眼前这位帝师心智如妖,言辞犀利,更兼根基雄厚,绝非易与之辈。 他轻叹一声,不再绕圈子: “帝师欲如何,才肯释放我那十一位师弟?” 陈曦知道,谈判进入了实质阶段。他略一沉吟,开口道: “释放贵门弟子,并非不可。然,需依我三件事。” “帝师请讲。” “其一,”陈曦伸出一指,“佛门需立下法旨,承认此地方圆千里,包括共工遗迹在内,为我大唐镇西堡辖地,佛门修士不得未经允许,擅入此域,更不得再以任何形式,干涉此地域内一切事务。” 这是要佛门彻底承认并退出对此地的争夺与管理权。 地藏王菩萨眉头微蹙,此事关乎佛门颜面与在此地的多年经营,但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可。此地……便依帝师所言。” “其二,”陈曦伸出第二指,“此番冲突,起因在于贵门弟子率先出手,阻我公务,坏我机缘。 佛门需以等价之物,赔偿我镇西堡及破虏军之损失。 听闻灵山八宝功德池中,金莲籽有固本培元,净化心魔之效,便以此物,赔付三百粒。” 三百粒八宝功德池金莲籽! 此言一出,连地藏王菩萨身后的阿难、迦叶都微微变色。 此物乃是佛门至宝,三界难求,寻常佛陀菩萨求得一粒已是难得,陈曦开口便是三百粒,堪称狮子大开口! 地藏王菩萨脸上悲苦之色更浓,他沉默良久,方才艰难开口: “八宝功德池金莲籽,孕育不易……三百粒,实在……也罢,贫僧可代世尊答应,赔付一百五十粒。” 陈曦目光平静,并未讨价还价,只是淡淡道:“可。” 他知道,这已是佛门能接受的极限,再多,恐怕就要掀桌子了。 一百五十粒,足够为镇西堡培养一批中层骨干,并进一步研究其净化特性。 “其三,”陈曦伸出第三指,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要佛门承诺,自此之后,凡西牛贺洲之地,佛门传法,不得以神通胁迫生灵,不得干预凡俗王朝更替律法施行,不得阻碍我格物之道与大唐文明于此洲传播。此三条,需立下天道誓言,由菩萨亲自见证!” 这第三条,才是陈曦真正的目的! 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一处镇西堡,而是为未来整个西牛贺洲的经略,扫清最大的意识形态障碍! 地藏王菩萨身躯微震,眼中终于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没想到,陈曦的野心如此之大,目光如此长远! 这第三条,几乎是要动摇佛门在西牛贺洲统治地位的根基! “帝师……此条件,未免太过苛刻!” 地藏王菩萨声音低沉,“西牛贺洲乃我佛门根本之地,传法度世,乃我等职责所在……” “传法度世,自无不可。” 陈曦打断道,“然,需以理服人,以德化人,而非以力压人,以术惑人。我格物之道,大唐文明,亦将西传,与佛门公平竞争,各凭本事,教化众生。菩萨以为,此法可公平?” 地藏王菩萨默然。 他深知佛门在西牛贺洲的许多行事,确实并非全然光明,借助神通干预凡俗之事,亦非罕见。 陈曦此举,是要逼佛门放弃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进行一场相对公平的文明竞争。 这对于习惯了高高在上以信仰和神通掌控一切的佛门而言,无疑是极其难受的。 但眼下,把柄在对方手中,若不应下,那十一位同门恐怕…… 地藏王菩萨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阿弥陀佛……帝师所言……亦有道理。 然此事关系重大,贫僧需请示世尊,方可定夺。” 陈曦知道这第三条触及根本,地藏王菩萨无法当场答应,也在情理之中。 他微微颔首:“可。陈某在此,静候菩萨佳音。” 地藏王菩萨深深看了陈曦一眼,不再多言,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身形缓缓变得虚幻,连同阿难、迦叶一起,消失在原地,显然是返回灵山禀告去了。 雪原之上,再次恢复了宁静。 白起走到陈曦身侧,沉声道: “帝师,佛门会答应第三条吗?” 陈曦望着地藏王菩萨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 “答应与否,已不重要。种子已经种下,裂痕已然出现。 经此一事,佛门在西牛贺洲行事,必将有所顾忌。 而这,便是我为我们争取到的最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他转身,看向那座初具规模的镇西堡,以及堡内那些朝气蓬勃的书院弟子和精锐士卒。 “堡垒需要巩固,力量需要积蓄,格物之道需要更深入地解析此地方至。西扩之路,漫长而艰险,但每一步,都需走得稳健。” “传令下去,加快对遗迹外围的探索,重点搜集共工之力与现世法则交融产生的特异矿物、灵植。格物院的分析报告,我要在三天内看到。” “是!”白起肃然领命。 陈曦抬头,望向西方那更为广袤、神秘,此刻却仿佛有无数目光正冷冷注视这里的土地。 地藏西来,因果之辩,只是序曲。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但他与他的道,他的国,已然在此立足。 【叮!宿主与地藏王菩萨进行因果之辩,据理力争,为西扩赢得战略主动与发育时间,稳健经验值+5000!】 【叮!宿主成功迫使佛门让步,初步确立镇西堡合法地位并获赔珍贵资源,稳健经验值+4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83983!】 第240章 各方落子 地藏王菩萨带着未尽之事返回灵山,镇西堡方圆千里暂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静。 但这平静之下,是各方势力更加频繁的暗流涌动,如同冰封河面下汹涌的潜流。 灵山,大雷音寺。 地藏王菩萨将谈判经过,尤其是陈曦所提的第三条要求,原原本本禀明世尊如来。 殿内一片沉寂,唯有诸佛菩萨或明或暗的意念在无声交流。 陈曦的条件,像一根尖刺,精准地扎入了佛门最敏感的部位。 “狂妄!” 有罗汉低吼,声若闷雷。 “此例一开,西牛贺洲根基动摇!” 有菩萨蹙眉,忧心忡忡。 “难道真要受此子胁迫,立下如此誓言?” 更有古佛语气森然,隐含杀意。 端坐九品金莲的如来佛祖,宝相依旧圆满,只是那半阖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恒河沙数的佛国在生灭演算。 他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燃灯古佛。 “过去佛祖,以为如何?” 燃灯古佛手中琉璃灯的灯焰,似乎比平日跳动得略微急促了一丝。 他缓缓睁开那双洞彻万古的眼眸,声音带着时光沉淀的沧桑与淡漠: “因果纠缠,已成死结。强破,则因果反噬,恐引共工遗祸彻底失控,届时生灵涂炭,业力滔天,于我佛门更为不利。陈曦此子,深谙人心,更握有筹码。其道,其势,已非疥癣之疾。” 他顿了顿,语出惊人:“其所求第三条,看似苛刻,实则……亦是给了我佛门一个契机。” “契机?”文殊菩萨眼中智慧之光一闪。 “不错。” 燃灯古佛缓缓道,“西牛贺洲承平已久,信仰传播,难免倚仗神通,失了佛法自觉觉他之本真。 借此压力,正可整顿内部,精研佛法,以真正无上智慧与慈悲度人,而非以力摄人。 若我佛门真法,尚不能在与一新兴人道之道的公平竞争中立足,那……便是佛法该当有此一劫。”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燃灯古佛此言,竟是隐隐赞同了陈曦部分观点,主张佛门借此机会进行内部革新! 观音菩萨若有所思,她亲身体验过陈曦那格物星辰域的奇异,对那理性秩序的力量印象深刻。 药师佛、弥勒佛等亦是面露沉吟。 最终,所有目光再次汇聚于如来佛祖身上。 如来佛祖缓缓开口,声音恢弘,定下基调: “南无阿弥陀佛。燃灯古佛所言,深具慧眼。陈曦帝师之求,可应。” “世尊!”仍有部分菩萨面露不甘。 “然,”如来话锋一转,眸光变得深邃无比,“天道誓言,关乎道统根本,细节需斟酌。传法可不禁,然不可胁迫干预凡俗律法,此条可细化为不主动以神通干预王朝更替与律法施行。 至于格物之道传播……我佛门净土,自有法度,外道学说,亦需遵循我之规矩。” 他这是要在答应的基础上,为佛门争取最大的灵活性与解释空间。 “地藏。” “弟子在。” “你持我法旨,再往镇西堡。告知陈曦帝师,其三件事,佛门原则上应允。然天道誓言内容,需双方共同拟定细则。释放被囚弟子与赔付金莲籽,可先行办理。” “谨遵法旨。” 地藏王菩萨躬身领命,心中明白,这已是佛门在当前形势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接下来的细则谈判,才是真正的博弈。 “另,”如来目光扫过众菩萨,“文殊、普贤。” “弟子在。”文殊、普贤二位菩萨出列。 “着你二人,暗中巡视西牛贺洲各大佛国,稳定人心,整饬教务。 凡有借神通干预凡俗过甚,引起民怨者,酌情处置,以显我佛门革新之决心。” “是!” 一道道法旨传出,灵山这台庞大的机器开始高效运转,应对着自封神之战后,佛门在西牛贺洲面临的最大挑战。 妥协中带着反击,让步里藏着深意。 与此同时,长安城,太极宫。 李世民接到了陈曦关于与地藏王菩萨初步谈判结果的密报。 “好!好一个陈子川!” 李世民抚掌大笑,声震殿宇,多日来因西陲之事而紧绷的心弦为之一松,“逼得灵山低头,为我大唐西扩赢得如此战略空间,更获佛门至宝赔偿!此乃不世之功!” 他立刻召集重臣,将密报传阅。 房玄龄老成谋国,沉吟道:“陛下,帝师虽取得上风,然佛门底蕴深厚,绝不会甘心就此退出。那天道誓言细则,必有一番激烈争夺。且佛门内部整顿,短期内或会收敛,长期来看,一个更加精炼、注重根本的佛门,恐更难对付。” 杜如晦则更关注实务:“陛下,当务之急,是趁此良机,全力巩固镇西堡,并向西域渗透。当速派精通格物、善于教化之干吏、学子,携带书籍、工械,随支援队伍前往西陲,将镇西堡不仅建成军事要塞,更要成为文明西传之灯塔!” “二位爱卿所言极是!” 李世民眼中精光闪烁,“传旨:加派工部、礼部精干人员,携农具、医书、典籍、工匠,由太子承乾统一调度,前往镇西堡及吐蕃各地,大力推行格物之学,兴办蒙学,展示我大唐文明之优越!” “令鸿胪寺,精选善于言辞、通晓西域风情之官员,组成使团,持朕国书,出使西域诸国,宣扬国威,探听虚实,分化拉拢!” “令李靖,加强对西域情报搜集,尤其是佛门动向及那神秘第三方势力的线索!” 大唐这台战争与统治机器,也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和效率开动起来,抓住这难得的战略窗口期。 辽城,帝师府。 诸葛亮羽扇轻摇,面前悬浮着西牛贺洲的微缩光影沙盘,上面标注着各方势力的分布与动态。 “山长此局,已成功将佛门拖入我方预设的战场。” 诸葛亮语气带着钦佩,“然,灵山绝不会坐以待毙。其内部整顿,是危机,亦是转机。而那始终隐藏在幕后的第三方,以及西域错综复杂的妖国、古修势力,皆可能成为变数。” 他指尖轻点,沙盘上几处区域亮起红光。 “根据王玄策烛龙情报网最新消息,天竺境内,几个古老婆罗门世家近期活动频繁,似与那日雪山遁走的黑影气息有所关联。 此外,西域车迟国、乌鸡国等地,佛道之争亦有加剧迹象,背后似有天庭散仙的影子。” 子业如同影子般立于一旁,沉声道:“需提醒山长,警惕佛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诸葛亮颔首:“我已传讯山长。眼下局面,关键在于快与实。需以最快速度,将镇西堡打造成铁桶一般,并以实实在在的格物成果,吸引西牛贺洲生灵,夯实民心基础。” 他看向格物院方向,那里灵光冲天,轰鸣不断。 “能源核心小型化项目需再加快,新型通讯法阵的铺设必须覆盖到镇西堡……时间,现在是最宝贵的资源。” 镇西堡,雪峰洞府。 陈曦收到了来自长安、辽城以及灵山的多方信息。 他神色平静,对于佛门的原则性应允毫不意外。 真正的较量,在于接下来的细则谈判,以及谈判桌外的实力博弈。 他心念一动,一道神念传入正在堡内消化传承的白起。 “武安君,传承消化如何?” 白起沉稳回应:“回帝师,已初步稳固,力量掌控逾七成。共工之力与兵家煞气融合颇佳,末将感觉,瓶颈已有松动之势。” “甚好。” 陈曦道,“灵山已原则上低头,然危机未除。你需尽快完全掌控力量,镇西堡安危,系于你身。此外,共工遗迹深处,或尚有未解之秘,待你稳固后,可再行探索。” “末将明白!” 陈曦又联系上正在逻些城忙于善后与推广格物之学的李承乾。 “承乾,长安将有大批人员物资抵达,你需做好接应与分配,重点扶持吐蕃本土涌现出的、对格物之学有兴趣的苗子,以夷制夷,方为上策。” “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李承乾的声音带着疲惫,更带着兴奋与责任。 安排完诸多事宜,陈曦步出洞府,立于风雪之中,遥望西方。 第241章 车迟国之变 地藏王菩萨二次东来,带来的并非金光万道的仪仗,亦非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有一份以佛力封缄蕴含着如来佛祖宏大意志与灵山集体决议的金色卷轴,以及一个由阿难尊者捧着的散发着浓郁生机与祥和气息的紫金钵盂,钵盂之内,一百五十粒八宝功德池金莲籽圆融无暇,宝光内蕴。 谈判的地点,设在了镇西堡新建的、风格简朴却处处透着格物巧思的议事厅内。 四壁并非雕梁画栋,而是镶嵌着显示周边地形能量流向气候数据的灵璧屏幕,中央的沙盘亦是光影流转,实时更新。 陈曦端坐主位,青衫素净,神色淡然。 白起立于其侧后,气息沉凝如渊,血蓝异色的双眸半开半阖,仿佛在假寐,又仿佛在审视着一切。 李承乾则坐在陈曦下首,负责记录与协助参详。 地藏王菩萨依旧是一身灰色僧袍,面容悲苦,他将金色卷轴置于案上,声音平和无波: “帝师,此乃我佛门应允之条款细则,由世尊亲定,诸佛共证,请过目。” 陈曦并未亲自去取,只是目光扫过,那卷轴便无风自动,缓缓展开。 一道道蕴含天道韵律的佛门梵文流淌而出,伴随着如来的宏大意念,清晰地呈现在众人心神之间。 细则对陈曦提出的三条进行了补充与界定。 关于镇西堡辖地,佛门承认其方圆千里为大唐自治之土,佛门修士非请勿入。 但同时附加了一条:若此地力量失控,危及西牛贺洲众生安危,佛门有权采取必要措施护佑苍生。 此为佛门留下的后手。 关于赔偿,一百五十粒金莲籽当场交付,无有异议。 最关键的第三条,天道誓言的内容经过了反复打磨。 佛门承诺,在西牛贺洲传法,不得以神通法术直接胁迫生灵改变信仰,不得主动干预凡俗王朝的正常更替与律法施行。 但对于阻碍格物之道传播一条,佛门并未直接承诺不阻碍,而是巧妙地转换为佛门净土,自有法度规制,凡入佛土之外道学说,需遵我净土之律,与佛门真法公平竞争,各凭缘法。 同时,誓言约束的对象,主要界定为灵山直属及受其敕封之菩萨、罗汉、金刚等,对于那些数量庞大、扎根于各佛国、部落的地方寺庙、番僧,约束力相对间接。 陈曦静静聆听,眸中星辰轨迹无声流转,推演着每一条细则背后可能隐藏的陷阱与佛门的底线。 “好一个净土自有法度,好一个公平竞争。” 陈曦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地藏王菩萨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帝师所求,乃是秩序与公平。 佛门应允,便是在此秩序框架内行事。 净土法度,亦是秩序一种。若帝师对格物之道有信心,又何惧与我佛门真法,于西牛贺洲万民之前,一较高下?” 这话绵里藏针,既承认了陈曦划定的部分秩序,又将皮球踢了回来,逼格物之道在佛门的主场进行竞争。 李承乾眉头微蹙,以神念传音陈曦:“老师,佛门此言,看似让步,实则将阻碍的责任转嫁到了其庞大的基层体系以及所谓的净土法度上,未来摩擦恐不会少。” 陈曦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他深知,能让灵山核心力量立下天道誓言,不直接以神通干预凡俗和强行阻挠,已是目前所能争取到的最佳结果。 这相当于卸掉了佛门最锋利的一颗牙齿,至于那些盘根错节的枝叶,需要日后慢慢梳理。 “可。” 陈曦最终吐出两个字,“便依此细则,立誓吧。” 地藏王菩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旋即肃穆道: “善。” 当下,陈曦代表大唐与格物之道,地藏王菩萨代表灵山佛门,各自引动自身道果与权柄,以那卷金章为媒介,对着冥冥天道,立下了庄严誓言。 誓言成立的刹那,议事厅内仿佛有无形的大道涟漪荡漾开来,一种坚固的约束力降临于此地,并隐隐与西牛贺洲的广袤天地产生共鸣。 天道为鉴,违誓者,必遭天谴反噬! 誓言既立,地藏王菩萨也不再耽搁,提出释放被囚的十一名佛门高僧。 陈曦示意白起前去办理。 片刻后,十一名形容憔悴、法力被封的佛僧被带入厅中。他们见到地藏王菩萨,皆是面露羞愧,低头不语。 地藏王菩萨轻叹一声,袖袍一拂,道道温和的佛光注入这些僧人体内,助他们稳定气息,恢复行动能力,但被陈曦秩序之力封禁的修为,还需回到灵山借助八宝功德池之力才能慢慢化解。 “帝师,人已交接,贫僧等便告辞了。” 地藏王菩萨不再多言,带着神色复杂的同门,转身便欲离去。 “菩萨且慢。”陈曦忽然开口。 地藏王菩萨脚步一顿,回身看来。 陈曦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简,屈指弹向地藏:“此乃我格物之道,对于能量转化、物质基础的一些浅见,以及部分有助于民生改善的初级技术原理。或许,对佛门整顿内部,精研佛法有所助益,亦能让佛门看看,何为公平竞争的诚意。” 地藏王菩萨接过玉简,神念微微一扫,那悲苦的脸上首次露出了真正的动容。 玉简中并非什么高深功法,却以一种截然不同的视角,剖析着世界的构成与运行,许多观点甚至隐隐撼动了他固有的认知。 尤其是其中关于水利工程、农作物改良、疾病防治的部分,虽只是原理,却散发着一种务实而强大的力量。 他深深看了陈曦一眼,将玉简收起,双手合十,郑重一礼: “帝师之胸襟气度,贫僧感佩。此物,贫僧会带回灵山。告辞。” 这一次,地藏王菩萨离去的身影,似乎比来时更多了几分沉重与思索。 佛虏离去,天道誓言已立,镇西堡内外,所有大唐将士、书院弟子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一股巨大的喜悦与自豪感洋溢在每个人脸上。 这意味着,大唐在西牛贺洲,真正打下了一个被各方势力,哪怕是灵山也不得不承认的牢固楔子! “恭喜老师(帝师)!”李承乾与白起同时向陈曦道贺。 陈曦神色却并无太多放松,他走到灵璧屏幕前,看着上面标注的西牛贺洲广阔疆域,缓声道: “莫要高兴太早。誓言,只是规则。而规则,往往是最容易被钻营和打破的东西。灵山让步,是因为此刻他们觉得代价过大。一旦他们找到代价更小的方法,或者我们显露出疲态,今日之誓,未必不能找到漏洞规避。”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李承乾与白起:“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候。” “承乾,支援的人员物资不日将至。 你的任务,是以镇西堡为核心,将格物之道的种子,真正撒播出去。 兴办蒙学,传授技艺,改善民生,让这里的民众,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格物带来的变化与实利。 同时,挑选吐蕃本土聪慧少年,送入辽城书院深造,培养我们自己的本土人才。 要以春风化雨之势,瓦解佛门在此地千百年经营的信仰壁垒。” “学生领命!定不让老师失望!” 李承乾目光坚定,他深知这项工作的艰难与重要,这是文明的渗透与争夺。 “武安君。”陈曦看向白起。 “末将在!” “镇西堡的防务,周边区域的清剿,以及对共工遗迹更深层次的探索,交由你全权负责。 你新得之力,需在实战中磨砺巩固。 尤其要警惕那遁走的黑影及其背后势力,以及……西域方向可能出现的异动。 我会让王玄策的烛龙情报网,全力配合你。” “帝师放心!堡在人在!末将亦想看看,彻底消化此番所得后,这西牛贺洲,还有谁能挡我破虏锋芒!” 白起血蓝双眸中战意升腾,融合祖巫精血后,他渴望一场真正的战斗来验证自己的力量。 安排妥当,陈曦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光影沙盘,在西域广袤的土地上,几个被特别标注的点正微微闪烁。 “佛门的问题暂告一段落,接下来,该会会西域的朋友们,以及那始终藏在阴影里的第三方了。” 他声音低沉,仿佛已看到了那即将到来的、更加复杂纷乱的西陲风云。 随着天道誓言的立下和佛虏的释放,笼罩在雪山上空的紧张气氛似乎消散了不少。 镇西堡的建设进入了快车道,来自大唐本土的工匠、学者、官吏在军队的护卫下源源不断抵达,各种格物院研发的新式器械也被运来,堡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固、完善、功能齐全。 堡外,李承乾亲自带队,选址兴建的蒙学已然动工,随行的农科院弟子开始在特定的暖谷区域试种耐寒的玉晶米和新型牧草,工部的匠师则指导当地归顺的吐蕃人改造落后的农具,兴修小型水利。 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秩序井然。 然而,在这片欣欣向荣之下,陈曦与白起都清晰地感觉到,自西方、北方乃至那幽深的地脉深处,更多的目光投注而来。 有好奇,有审视,有贪婪,更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这一日,白起正在共工遗迹外围,亲自监督一队破虏军锐士配合格物院弟子,采集一种在遗迹能量辐射下新生的、蕴含着微弱水元之力的蓝色晶石。 突然,他那只幽蓝色的眼眸猛地一凝,霍然转头望向西北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坐镇堡内推演功法的陈曦也睁开了双眼,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堡垒最高的瞭望塔上。 只见西北方的天际,原本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弥漫起一股昏黄之色! 并非沙尘,那黄芒之中,蕴含着浓烈的妖气与一股灼热暴戾的意志! “妖云?” 白起的身影下一刻也出现在塔顶,血眸中煞气隐现,“看其方向与气势,非是寻常小妖,至少是妖王级别,而且……不止一股!” 陈曦目光穿透虚空,格物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延伸向那滚滚而来的妖云。 “并非冲我们而来。” 陈曦很快做出判断,“其目标,似乎是……西北方向三千里外的车迟国?” 就在他话音落下不久,一道急促的传讯符光自西方破空而来,落入陈曦手中,是王玄策通过烛龙情报网发来的紧急信息: “禀帝师:西域急报!车迟国虎力、鹿力、羊力三大妖王,不知何故,与国内佛寺冲突加剧,今日竟公然显化妖身,召唤麾下妖兵,围困车迟国都城,欲逼迫国王灭佛! 其背后,疑似有天庭散仙暗中煽动,亦有西方某股势力插手的痕迹!局势一触即发!” 车迟国?灭佛? 陈曦眼中星辰轨迹急速流转,瞬间联想到了许多。 车迟国乃是西牛贺洲一个重要节点,佛道势力交织。三大妖王本是天庭敕封的国师,与佛门素有积怨。此时突然发难,背后竟还有天庭散仙和不明西方势力的影子? 这绝不是简单的佛道之争或者妖怪作乱。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稳发展,迫不及待地要把水搅浑了。” 陈曦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帝师,我们该如何应对?” 白起问道,周身煞气隐隐沸腾,对于战斗,他从不畏惧。 陈曦沉吟片刻,道:“此事牵扯佛门、妖族、乃至天庭,背景复杂。我等初来乍到,不宜直接卷入。然,车迟国毗邻我未来西进路线,不可不察。” 他心念电转,已有决断: “白起,你留守镇西堡,巩固防御,继续探索遗迹,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动。” “那帝师您?” “我亲自去车迟国走一遭。” 陈曦目光深邃,“不介入争端,只做观察。看看这潭浑水底下,究竟藏着哪些牛鬼蛇神。顺便……也让西牛贺洲的各方势力,都看清楚,我大唐帝师,来了。” 话音未落,陈曦一步踏出,身形已融入虚空,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清光,向着西北方向,那妖云弥漫之地而去。 白起立于塔顶,望着陈曦消失的方向,血蓝双眸中闪过一丝嗜战的渴望,但随即被他压下。 他紧握拳头,感受着体内汹涌的力量。 “还不够……还需更快消化这力量!帝师前方探路,后方根基,绝不能有失!” 他转身,声音如同寒冰,传遍整个镇西堡: “传令!全军戒备,巡逻队加倍!格物院加快对新型防御符文的测试!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离堡垒百里!” 镇西堡这座新生的堡垒,在短暂的平静后,再次进入了紧张的临战状态。 而它的主人,已然孤身一人,踏入了西牛贺洲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险恶的棋局之中。 远在辽城的诸葛亮,通过特殊渠道几乎同步知晓了车迟国的变故与陈曦的决定。 他羽扇轻摇,走到巨大的西牛贺洲沙盘前,将代表车迟国的光点调至最高警示级别。 “山长亲自入局了……这西行之路,果然步步惊心。也罢,便让亮看看,这各方势力,究竟能在这棋盘上,演出怎样一番好戏。” 他目光扫过沙盘上其他几个闪烁的光点,尤其是天竺方向那几个古老的婆罗门世家,以及更西方那片被标注为极度危险的茫茫沙海。 “风暴,起于青萍之末。车迟国,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叮!宿主与佛门立下天道誓言,初步奠定西扩秩序根基,稳健经验值+6000!】 【叮!宿主察觉西域异动,孤身前往车迟国探查,引动更深层博弈,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92983!】 第242章 妖仙渊源 车迟国上空,黑云压城。 滚滚妖云并非寻常精怪的污浊之气,反而隐隐透着几分清灵仙韵,只是被一股积郁千年的怨怒与暴戾缠绕,显得格外压抑。 云层之中,三股庞大的气息如同定海神针,搅动风云。 其一,庚金锐利,隐带风雷,乃一头通体雪白、额生王纹的巨虎虚影,正是虎力大仙。 其二,乙木葱茏,生机暗藏杀机,是一头角杈如古木、眸泛青光的仙鹿,此为鹿力大仙。 其三,癸水幽深,寒气冻彻神魂,乃一头双角盘曲、皮毛如玄冰的灵羊,正是羊力大仙。 三者气息勾连,竟隐隐结成一座三才阵势,引动天地间的金、木、水三元之力,威势竟不弱于寻常金仙! 都城之内,梵唱阵阵,道道佛光自各大寺庙升起,试图抵御这股滔天妖威。 然而,那佛光在接触到三位大仙引动的天地元气时,竟如滚汤泼雪,迅速消融,显然被某种特质所克制。 “秃驴!滚出来!” 虎力大仙声若雷霆,震得城墙簌簌发抖,“窃居国运,蛊惑君王,今日便叫尔等知晓,这车迟国,非你佛门撒野之地!” 他猛地一爪挥出,并非直接攻击城墙,而是抓向城中香火最鼎盛的金光寺。 一道凝练至极、带着撕裂法则意味的金色爪芒破空而去!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金光寺中飞出一位身披锦斓袈裟的老僧,手持降魔杵,奋力迎上。 然而,那金色爪芒竟视佛光如无物,轻易撕裂了降魔杵宝光,余势不减,直接将那老僧震得吐血倒飞,撞塌了半座佛塔! “师兄!” “方丈!” 城内佛寺一片惊呼,众僧面露骇然。 他们赖以护身的佛光佛法,在这三位大仙面前,竟似失去了大半效用! 鹿力大仙冷笑,手中一枚青玉葫芦倾斜,葫芦口喷出无色无味的氤氲之气,弥漫全城。 凡被此气沾染的僧侣,顿时觉得体内佛力运转滞涩,心神摇曳,种种贪嗔痴念丛生,竟难以凝聚法力。 羊力大仙则默不作声,只是张口吐出一道惨白的寒气,并非攻向人,而是落向城中的水源。 顷刻间,井水结冰,河流停滞,一股阴寒死寂之意顺着水脉蔓延,进一步压制着佛门的生机。 三位大仙并未直接屠城,手段却更为狠辣,旨在从根本上瓦解佛门在此地的根基,逼其离开,甚至……灭其道统! 远处,一座荒山之巅,陈曦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并未立刻出手,眸光中星辰轨迹流转,格物神识早已如同最精密的网,笼罩了整个车迟国都城,解析着那三位大仙的力量本质与佛光失效的缘由。 “有趣。” 陈曦轻语,“其力虽显妖气,内核却非纯粹的妖魔之道,反而更近于古仙术,引动的是天地间最本源的五行元力之一。尤其是那虎力,其庚金锐气中,竟隐含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星辰肃杀之意?” 这丝星辰肃杀之意极其淡薄,却无比纯粹,与他体内的勾陈权柄隐隐共鸣! 若非他已彻底炼化部分勾陈权柄,对星辰之力敏感至极,几乎无法察觉。 就在他心念微动,欲要更深探究时,天际传来浩荡梵音。 “南无阿弥陀佛!三位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西方,祥云铺路,瑞气千条。 以手持智慧剑的文殊菩萨为首,另有四位手持不同法器的罗汉随行,赫然是佛门动了真格,欲要以雷霆手段,镇压这胆大包天的三位妖仙! 文殊菩萨智慧通达,一眼便看出这三妖非比寻常,其功法隐隐克制佛门,且业力纠缠中竟带着一丝古老的正统意味,这更坚定了她铲除后患的决心。 “结阵,降魔!” 文殊菩萨没有多言,智慧剑一指,身后四位罗汉瞬间各占方位,与文殊菩萨气机相连,化作一座巨大的五方揭谛大阵,浩瀚佛光如同金色海洋,带着度化与镇压的双重伟力,向三位大仙笼罩而去! 这一次,佛光不再是单纯的防御,而是蕴含了菩萨与罗汉的联手法则之力,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虎力、鹿力、羊力面色同时一变,感受到那股足以将他们彻底碾碎、魂飞魄散的恐怖压力。 他们引以为傲的、对普通佛光的克制,在这等凝聚了顶尖大能法则之力的阵法面前,效果大减! “跟他们拼了!” 虎力大仙怒吼,周身庚金之气暴涨,化作一头更为凝实的插翅白虎,欲要搏命。 鹿力、羊力也各自催动本源,青玉葫芦喷出的氤氲之气化作万千狰狞木魅,羊力吐出的寒气则凝成无数冰棱玄枪。 然而,在五方揭谛大阵的煌煌佛威之下,他们的反抗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眼看就要被彻底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定。”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不高,却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至高权柄。 刹那间,那汹涌澎湃、即将合拢的佛光海洋,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按住,骤然停滞在半空! 并非被击散,而是其运转的规则被强行中断、凝固! 文殊菩萨瞳孔骤缩,猛地转头,看向荒山之上那道不知何时出现的青衫身影。 陈曦一步踏出,已来到双方对峙的中央虚空。 他并未看文殊菩萨,而是将目光投向那惊疑不定、带着戒备与一丝茫然的虎力、鹿力、羊力三仙。 他的目光,尤其是落在虎力大仙身上时,勾陈权柄自发运转,一丝唯有特定存在才能感知的、源自上古星神的威严气息,如同沉睡的帝君苏醒,悄然弥漫。 虎力大仙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那双充满暴戾的虎目之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是巨大的震惊,最后化为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激动与……孺慕? “这……这是……” 他声音颤抖,几乎无法成语。 鹿力与羊力亦是浑身剧震,感受着那丝虽微弱却至高无上的气息,看着陈曦,仿佛看到了某种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印记。 陈曦心中最后一丝猜测得到证实。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追忆与肯定,直接传入三仙心神最深处: “星耀白虎,木灵仙鹿,玄水寒羊……想不到,昔年勾陈座下,司掌巡天、布霖、肃霜之职的三位星官灵卫,竟流落至此。”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三仙识海! 虎力大仙巨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前肢一曲,竟是凌空跪伏下去,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沧桑: “帝君……是您吗?您终于……归来寻我等了吗?” 鹿力与羊力亦是热泪盈眶,紧随其后跪伏,激动得难以自持。 他们身上的暴戾怨气在这一刻冰雪消融,只剩下找到归宿的激动与虔诚。 陈曦微微叹息。通过勾陈权柄的感应与格物大道的推演,他已明了前因。 这三位,乃是上一任勾陈大帝麾下的亲近小妖,受封星官,职责在身。 然上古大变,勾陈陨落,他们这等前朝余孽自然受到清算排挤,最终被打落凡尘,失了神位,沦为妖仙。 文殊菩萨此刻面色凝重无比,她看着陈曦,又看了看那跪伏的三妖,沉声道: “陈曦帝师,此三妖孽障深重,祸乱人间,更是与佛门有宿怨,你待如何?” 陈曦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文殊菩萨: “菩萨,此三人,乃我勾陈一脉旧部,其与佛门恩怨,乃上古宿怨,是非曲直,难有公论。如今,他们既已寻回本座,前尘种种,自此勾销。” 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三人,本座,收了。” 文殊菩萨眉头紧蹙:“帝师!他们方才欲灭佛统,造下杀孽……” “未曾伤及无辜凡人,亦未破城。” 陈曦打断道,“与佛门之争,乃道统之争。如今他们既归我门下,自有我约束管教。菩萨若执意要拿人,可是要与我,再论一论灵山脚下未尽的道理?” 他提及灵山讲道与秩序划定,话语中的分量让文殊菩萨心中一凛。 如今陈曦实力深不可测,更有勾陈权柄在身,为这三个已归属其麾下的旧部与对方彻底撕破脸,绝非明智之举。 更何况,天道誓言犹在,佛门不得主动以大神通干预…… 文殊菩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深深看了陈曦一眼,又看了看那三位气息已然变得温顺恭敬的大仙,知道事不可为。 “既然帝师执意庇护,贫僧无话可说。望帝师好生约束,莫要再起争端。告辞!” 说罢,文殊菩萨深深看了一眼陈曦,不再多言,率领四位罗汉,化作金光离去。 城中的佛门僧众见菩萨离去,虽心有不甘,却也知大势已去,只能眼睁睁看着。 陈曦目光落回跪伏的三位大仙身上,语气温和了几分: “起来吧。往日之辱,已成云烟。既入我门下,当守我规矩。格物大道,包容万有,亦需尔等之力。” “谨遵帝君法旨!” 三仙激动叩首,这才起身,化作人形,却是三名气度不凡的道人,只是眉宇间仍带着一丝妖族的特征,此刻皆恭敬无比地立于陈曦身后。 “随我回镇西堡。” 陈曦袖袍一拂,卷起三仙,化作清光,消失在天际。 车迟国之事,暂告段落。 而陈曦麾下,再添三位来历非凡、实力强横的妖仙,西扩之路,底蕴更深。 第243章 安排布置 镇西堡,议事厅。 相较于之前的简朴,此刻的议事厅内气氛略显不同。 灵璧屏幕上依旧流光溢彩,沙盘光影变幻,但在厅心位置,多了三位气息迥异却同样恭谨的身影。 虎力、鹿力、羊力三位大仙已化作人形。 虎力乃一魁梧中年汉子,面容刚毅,眉宇间隐有王字纹路,眼神开阖间精光四射,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庚金锐气。 鹿力则是一清癯老者,手持一根虬结木杖,眼神温润中透着沧桑,周身乙木生机流转,令人心静。 羊力则是一冷面青年,发丝如雪,唇色淡蓝,沉默寡言,但偶尔抬眼时,眸中闪过的幽蓝寒光,足以让寻常修士神魂冻结。 他们虽收敛了大部分妖气与威压,但那历经岁月沉淀、又身负上古星官本源的气息,依旧让厅内侍立的几名破虏军校尉感到隐隐的压力。 陈曦坐于上首,青衫依旧,神色平静。 白起立于其侧,血蓝异色的眸子淡淡扫过三仙,目光在虎力身上停留片刻,似在评估其体内那丝与自己煞气隐隐契合的星辰肃杀之意。 李承乾则坐在一旁,眼中充满好奇与思索,仔细打量着这三位传说中的妖王,更试图以格物之理,解析他们身上那种不同于佛道、亦迥异于寻常妖族的能量波动。 “说说吧,”陈曦开口,声音平和,打破了沉默,“自上古勾陈陨落,你三人流落至此,其间经历,以及此番在车迟国所为的详细缘由。” 虎力大仙上前一步,躬身抱拳,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苦涩: “回禀帝君!自上古天庭剧变,前代勾陈陛下遭劫,我等身为陛下近卫,自然难容于新朝。被打落神位,削去仙籍,流放于这西牛贺洲边陲之地。” 他虎目之中闪过一丝屈辱:“初时,我等尚谨记陛下教诲,虽为妖身,亦不敢为恶,只在这车迟国境内寻了处灵山,默默修行,指望有朝一日能重归星海。” 鹿力大仙接口,语气带着无奈:“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佛门东渐,势力日盛。车迟国本为道门影响之地,我等在此,虽不显山露水,亦被佛门视为眼中钉。他们屡次遣人前来,或劝化,或威逼,欲让我等皈依,或离开此地。我等念及陛下,岂肯改投他门?更不愿放弃这最后的栖身之所。” 羊力大仙言简意赅,声音冰冷:“积怨已深。彼等秃驴,假借国王之名,屡屡压缩我等生存空间,污我等为妖邪,断我香火,毁我洞府。近日更得寸进尺,欲将我等驱离车迟国。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虎力接着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恰在此时,有一神秘人暗中接触我等,言及佛门虚伪,并透露国王已被佛门彻底蛊惑,欲行灭道之举。更指点我等,可引动体内残存星官本源,结合此地地脉,布下三才阵,可短暂克制佛光。我等被逼至绝境,又得此臂助,故而……行此险招,欲逼迫国王驱逐佛门,夺回生存之权。” 陈曦静静听着,指尖在扶手上无意识地点动。 三位星官的经历,与他推演的大致不差。 佛门扩张过程中的排他性,他早有预料。 只是那神秘人的出现,让他格外关注。 “可知那神秘人根底?”陈曦问道。 三仙相互对视,皆摇了摇头。 鹿力道:“那人气息缥缈,似道非道,似佛非佛,周身笼罩着一层迷雾,难以探查。只知其修为深不可测,言语间对我等遭遇似有同情,但更深的目的,却难以揣测。” “他指引你等引动星官本源克制佛光之法,可有隐患?” 白起突然开口,声音冰冷。 他身经百战,对任何外来力量的馈赠都抱有本能警惕。 虎力沉吟片刻,道:“回将军,那法门初时运转,确有效果,且与吾等本源相合,并无滞涩。 但激战之时,尤其是面对文殊菩萨那等蕴含法则之力的佛光时,隐隐感觉体内本源躁动,有失控之兆,若非帝君及时降临……” 他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陈曦微微颔首。这在他意料之中。 那神秘人传授的法门,看似是钥匙,打开了三位星官尘封的力量,但恐怕也埋下了引子,关键时刻或可反向控制,甚至引爆其本源。 这是一招险棋,无论三仙与佛门谁胜谁负,幕后之人都可坐收渔利。 “你三人体内星官本源沉寂万载,虽得法门引动,却如久旱之田忽遇洪流,难以精细掌控,更兼与妖身融合多年,驳杂不纯。” 陈曦目光扫过三仙,“欲重归正道,需以星辰之力洗练,梳理妖气,纯化本源。此事,我可助你等。” 三仙闻言,大喜过望,再次躬身下拜: “谢帝君恩典!我等愿效死力!” 陈曦抬手虚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三人托起。 “既入我门下,当守我规矩。大唐律法,格物秩序,便是尔等需遵从之根本。过往恩怨,暂且放下,一切以大局为重。你三人暂且归于武安君麾下,听其调遣,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将三仙交给白起,是最合适的选择。白起自身融合共工精血,对驾驭古老狂暴力量颇有心得,更兼军法治军,足以约束这三名新降的强力战将。 “末将领命!” 白起抱拳,血蓝双眸看向三仙,带着审视与一丝期待,“三位既曾为星官,当知军令如山。日后行动,需谨记。” “谨遵帝君、将军之令!” 三仙肃然应诺。他们能感受到白起身上那股丝毫不逊于他们的凶悍气息,以及那更深邃的、令他们本源都隐隐颤栗的力量,心中不敢有丝毫怠慢。 安排完三仙,陈曦目光转向李承乾: “承乾,车迟国变故,虽因我收服三仙而暂时平息,然佛门受挫,国王态度暧昧,国内信仰动荡,正是我等介入之机。” 李承乾精神一振:“老师的意思是?” “你以大唐太子、西疆抚慰使之名,正式遣使前往车迟国,拜会其国王。 表明大唐无意干涉内政,愿与车迟国互通有无,开展贸易,并可派遣格物院学子,协助其改良农具、兴修水利、传播医道。 示之以利,动之以情,让其看到依附大唐,远比单纯依靠佛门或那三位大仙,更能带来国富民安。” 陈曦思路清晰,“同时,让王玄策的情报网,加紧对车迟国幕后那神秘人,以及朝中各方势力的渗透调查。我要知道,是谁在搅动风云。” “学生明白!这就去安排!” 李承乾领命,立刻开始构思使团人选与谈判策略。 陈曦又对白起道:“武安君,镇西堡防务不可松懈。三仙初至,你需尽快熟悉其能力,整合入破虏军体系。共工遗迹的探索也可带上他们,或许其星官本源,对解析某些上古禁制有所帮助。” “末将明白!” 白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多了这三个强力打手和钥匙,他对遗迹深处可能存在的秘密更加期待。 众人领命而去,议事厅内只剩下陈曦一人。 他走到灵璧屏幕前,看着上面代表车迟国的光点,以及更西方那片广袤而复杂的区域。 收服三仙,是意外之喜,却也意味着更深地卷入了西牛贺洲的漩涡。 佛门经此一事,对他恐怕已不仅仅是忌惮,更有深刻的敌意。 那始终隐藏在幕后的第三方势力,似乎也开始从阴影中走向前台,手段诡谲,意图不明。 而西域诸国,像车迟国这般佛道妖势力交织、内部暗流汹涌的,恐怕不在少数。 “水越浑,机会越多,但风险也越大。” 陈曦轻声自语,文宫内的文明光轮缓缓旋转,推演着未来的无数种可能。 格物之道,讲究认知规律,顺势而为。 在这西牛贺洲,这个势错综复杂,想要把握,不仅需要力量,更需要足够的智慧与耐心。 他心念微动,一道神念跨越无尽距离,传入辽城诸葛亮的识海。 “孔明,西陲有变,再添三位上古星官旧部。然局势亦更为复杂。辽城方面,对星力应用、能量纯化,以及针对佛门神通克制原理的研究,需再加快进度。另,可着手筛选一批精通西域语言、文化、善于经营与情报分析的精英,秘密培训,以备将来之用。” 诸葛亮沉稳的回应很快传来:“亮已知悉。山长放心,辽城一切按计划推进,新一批物资与人员不日即可启程。西域精英培训计划,亮会亲自督办。” 切断通讯,陈曦负手而立,望向窗外。 镇西堡上空,星辰秩序网络无声运转,汲取着周天星力,滋养着这片新生的土地。 堡外,蒙学的朗朗读书声隐约可闻,那是文明之火在此地点燃的第一缕星火。 更远处,雪山连绵,共工遗迹深处,似乎还有更多的秘密等待发掘。 收服三仙,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又一颗石子,涟漪正在扩散。 接下来的西扩之路,注定将是与各方势力在台前幕后、文武两道上的全面博弈。 陈曦眸光深邃,眼底仿佛有星辰生灭,文明兴衰。 他的道路,他的国,无惧任何挑战。 【叮!宿主收服上古星官三仙,大幅增强己方高端战力与西域影响力,稳健经验值+7000!】 【叮!宿主妥善处理车迟国后续,布局西域文明渗透,稳健经验值+4000!】 【叮!宿主引动幕后势力进一步关注,西牛贺洲博弈升级,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06983! 第244章 西游团队到来 镇西堡的秩序如同精密的齿轮,在陈曦划定的轨道上平稳运行。 李承乾派往车迟国的使团已然出发,带着大唐的善意与格物的种子,前往那片信仰的角力场播撒。 白起坐镇中枢,一边消化着祖巫精血带来的磅礴力量,一边着手整编虎力、鹿力、羊力三位新归附的星官。 三位大仙褪去了占山为王时的暴戾,在星辰秩序与军法治下,渐渐找回些许上古星官的仪轨,体内沉寂的本源在陈曦偶尔引动的周天星力滋润下,开始缓慢而坚定地纯化。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很快便被来自东方的一道特殊讯息打破。 这一日,陈曦正于雪峰洞府内,以格物神识解析共工遗迹深处一道异常顽固的空间褶皱,试图探寻其与洪荒水脉的潜在联系。 忽然,他心念微动,文宫内的文明光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仿佛有某种与之相悖却又宏大的势,正自东而来,缓缓浸入西牛贺洲的天地脉络。 几乎同时,负责情报汇总的子业身影悄然出现在洞府外,躬身递上一枚由王玄策烛龙情报网加急传来的玉简。 “帝师,东土大唐而来的取经人,已过乌斯藏国界,正西行而来,按其脚程与沿途耽搁推算,约莫月余,便将抵达车迟国境内。” 陈曦接过玉简,神念扫过,眸中星辰轨迹缓缓流转,推演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数。 “西行取经……佛法东传的关键一环,佛门大兴的重要布局。” 陈曦低声自语,语气中并无太多意外,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了然。 他深知这取经团队的份量。 表面上是佛陀为普度众生、传经东土而设,实则牵扯佛道天庭多方博弈,是天道运转下的一步大棋。 其过程之中的八十一难,看似磨砺,实则是各方势力瓜分气运、了结因果的舞台。 如今,这舞台的一角,即将搭在他刚刚落子的车迟国。 “灵山刚在此地受挫,折了颜面,转眼取经人便至……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陈曦目光穿透洞府,望向东方天际。 以如来之能,定然早已知晓车迟国变故,知晓三位妖王已归附于他。 此时让取经团队前来,其用意耐人寻味。 是借取经人之手,名正言顺地降妖除魔,挽回佛门声誉,重新夺回车迟国的信仰主导权? 还是以此为契机,进一步试探他陈曦的态度与底线? 亦或是,这本身就是西行劫难既定的一环,背后牵扯着更深层、连佛门也需遵循的天道因果? 无数念头在陈曦心中闪过,格物大道全力推演,结合已知的各方信息,试图勾勒出最接近真实的图景。 “帝师,是否需要属下通知武安君与太子殿下,早作准备?”子业见陈曦沉吟,低声请示。 陈曦微微摆手:“暂且不必过度反应。取经人西行,乃天道大势,阻之无益,反惹无穷麻烦。然,其过程之中的磨难,却未必不可商榷。” 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既然这场戏注定要在他的地盘上演,那剧本的细节,未必不能由他来稍作修改。 “子业,传讯给王玄策,让他的人密切关注取经团队动向,尤其是那孙悟空的行事风格与实力层次,务必详尽。 同时,让我们在车迟国的人,暗中散布消息,提及国内三位护国法师已皈依大唐帝师,潜心修行,不再与佛门为敌,更以格物之学造福一方。” 他要先手营造舆论,淡化三位星官之前的妖王色彩,将其纳入大唐秩序之下,让取经团队师出无名,至少不能以铲除祸国妖邪的名义轻易发难。 “另外,”陈曦沉吟片刻,“以我的名义,修书一封,密送至取经人手中,交由那孙悟空。” “帝师是要……?”子业略显疑惑。 “结个善缘,也探探口风。” 陈曦淡淡道,“那猴子是个明白人,更是变数,我正与他也有旧。信中不必多言,只道车迟国已入大唐秩序,三位星官已为我麾下,望其西行路上,明辨是非,勿伤和气。” 他此举,是要在冲突爆发前,先设立一道护栏。 以孙悟空那桀骜却又通透的性子,收到这封信,至少会多一分思量,少一分莽撞。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子业领命,身影悄然隐去。 陈曦独自立于峰顶,风雪拂过他的青衫,却无法扰动他沉静的目光。 取经人的到来,如同一颗投入棋盘的重磅棋子,瞬间改变了西牛贺洲的力量平衡,也让他与佛门的博弈,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这不再是局限于一地一城的冲突,而是上升到天道气运、大道理念之争的层面。 “佛法东传,格物西渐……既然注定要在这西行路上相遇,那便看看,是你的佛法无边,能度化众生,还是我的格物大道,更能引领文明前行。” 陈曦心念连通辽城文宫,文明光轮辉光大放,无数关于能量守恒、物质转化、社会结构的理性篇章流转,与那冥冥中弥漫的、带着度化与因果轮回意味的佛门大势,隐隐形成对抗。 他并不惧怕这场碰撞,反而将其视为验证格物大道、传播文明之火的绝佳机会。 与此同时,镇西堡内,白起也接到了陈曦的传讯。他血蓝双眸中闪过一丝嗜战的兴奋,但随即压下。 “取经人?希望能有点意思。”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传令,加强边境巡逻,凡遇取经团队,只可远观监视,不得主动挑衅,但有异动,即刻来报!” 而在车迟国,李承乾派出的使团正在与国王及大臣们周旋,暗中散布的消息也开始悄然发酵。 国王听闻三位大仙已归附强大的大唐帝师,态度愈发暧昧,对佛寺的支持也不像以往那般坚决。 佛门僧众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一方面担忧取经人能否顺利降魔,另一方面也对那即将到来的大唐使团充满警惕。 一时间,车迟国上空风云汇聚,暗流涌动。 东土取经的禅杖,即将敲响西陲博弈的又一重锣鼓。 远在灵山,大雷音寺内,如来佛祖半阖的眼眸望向东方,那横亘于南赡部洲与西牛贺洲之间的气运长河,因那支渺小却关键的取经队伍的到来,而泛起了新的波澜。 “金蝉子……悟空……车迟国之劫,乃汝等命中注定。然,变数已生,那陈曦帝师……会如何落子呢?” 佛祖法音恢弘,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深邃如海的算计。 【叮!宿主洞察西行取经大势,提前布局车迟国,引动天道气运博弈,稳健经验值+6000!】 【叮!宿主主动接触取经团队,尝试化解冲突,彰显智慧与格局,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15983!】 第245章 悟空来访 高原的风,裹挟着雪域的凛冽与尘埃,也带来了东方故土的气息。 镇西堡,瞭望塔顶。 白起血蓝异色的双眸遥望东方,那里是南赡部洲与西牛贺洲模糊的交界。 他体内新得的共工之力与兵家煞气已初步圆融,感知愈发敏锐,能清晰地察觉到,一股混合着佛性、妖气、以及微弱却坚韧人运的独特气运,正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大江,缓慢而坚定地向着西牛贺洲渗透而来。 “取经人……” 他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扯出一丝冷硬的弧度。帝师的命令是暂不冲突,静观其变。 但身为军人,尤其是已触摸到准圣门槛、渴求酣畅一战的杀神,他本能地对这支被各方势力瞩目的队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那只传闻中曾大闹天宫的猴子。 堡垒下层,临时划出的星官驻地。 虎力、鹿力、羊力三仙亦有所感。 他们身为上古星官,虽神位失落,但对天道气运的变迁仍有超乎寻常的敏锐。 那东来的气运中,有一股让他们本能感到压抑与排斥的佛门宏大意念,如同灯塔般指引着方向。 “大哥,是灵山的人……” 鹿力大仙眉头微蹙,手中的青玉葫芦表面光华流转不定。 虎力大仙面容沉毅,感受着体内那丝被帝君引动纯化的星辰本源,沉声道: “慌什么?如今我等已归帝君座下,非是那无根浮萍。帝君自有安排。况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猴子……当年也曾是搅动风云的人物!” 羊力大仙依旧沉默,只是周身散发的寒气,又凛冽了几分。 雪峰洞府。 陈曦面前悬浮着一面由星光与水汽凝聚的镜幕,镜中映照出的并非具体景象,而是几条交织缠绕、色彩各异的气运光带。 代表大唐龙气与格物秩序的玄黄之气在吐蕃高原及镇西堡区域已初步扎根,如同磐石;而代表佛门的金色气运依旧庞大,笼罩着西牛贺洲大部,只是其边缘在与玄黄之气接触处,不断泛起细微的涟漪与消融;此刻,一道鲜明的、由金、赤、白、蓝数色纠缠的气运之柱,正自东而来,如同楔子,即将撞入这片复杂的色块之中。 “金蝉子的十世功德,孙悟空的混世四猴本源,猪八戒的天蓬神职残余,沙悟净的卷帘将气运,还有白龙马的龙族怨念与佛门加持……” 陈曦眸中星辰轨迹流转,以格物之道解析着这股复合气运的构成,“果然是天命所归,因果缠身。佛门以此汇聚气运,冲刷西牛贺洲,倒是一步好棋。” 他心念微动,镜幕视角拉近,聚焦在那道赤红色的、最为桀骜不驯的气运光带上属于孙悟空的那一份。 “子业。”陈曦轻声唤道。 身影如影随形般出现。 “帝师,信已通过特殊渠道,确保能落入孙悟空手中。王玄策回报,取经团队已过黑风山,下一站便是车迟国边境小镇迎阳驿。” “嗯。” 陈曦颔首,“让我们的人撤出迎阳驿,只留观察眼线。不必做任何多余动作,只需记录。” “是。” 就在陈曦下令后不久,一道极其隐晦、却带着灼热战意与探究意味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扫过镇西堡外围区域。 这道神念极其高明,并非强行窥探,更像是一种试探性的敲门。 白起猛地抬头,血蓝双眸精光爆射,周身煞气本能地就要反击,却被陈曦一道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意念按下。 “无妨,是那猴子。” 陈曦的声音在他心神中响起。 那道神念在堡垒外围盘旋片刻,尤其是在感受到堡垒上空那隐形的星辰秩序网络以及深处白起那令人心悸的气息后,微微一顿,随即如同潮水般退去,来得快,去得也快。 片刻之后,一道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涟漪在陈曦的雪峰洞府外荡漾开来。 紧接着,一个毛脸雷公嘴的身影,穿着那身标志性的僧不僧、道不道的行头,扛着金光闪闪的如意金箍棒,如同从虚空中挤出来一般,出现在了洞府门口。 正是孙悟空! 他火眼金睛滴溜溜一转,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简陋却与天地浑然一体的洞府,随即目光落在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陈曦身上,抓耳挠腮,脸上带着几分嬉笑,又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郑重。 “嘿嘿,陈先生!别来无恙啊!俺老孙这厢有礼了!” 孙悟空拱了拱手,语气看似随意,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要将陈曦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陈曦缓缓转身,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大圣,别来无恙。一别经年,风采更胜往昔。” 孙悟空跳到陈曦近前,围着祂转了两圈,啧啧称奇: “俺老孙当初就觉得陈先生你不是普通人,没想到摇身一变,成了如今威震三界的大唐帝师,连灵山那帮老秃……老菩萨都得让你三分!厉害,厉害!”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不过陈先生,你让人送那封信是啥意思?怕俺老孙在你这新地盘上闹事不成?俺老孙如今是保师父西天取经,一心向佛,可是规矩得很!” 陈曦看着孙悟空,能感觉到他体内那被金箍压制却依旧澎湃的力量,以及那份深藏在玩世不恭下的敏锐与重情。 他微微一笑,不答反问: “大圣觉得,我这镇西堡,比之当年的花果山如何?” 孙悟空一愣,火眼金睛扫过洞府外那片在秩序之力下显得格外安宁的雪山与堡垒,撇了撇嘴: “差远了!俺那花果山,四季如春,瓜果遍地,猴崽子们成群结队,何等快活! 你这地方,冷飕飕的,除了雪就是石头,规矩还多,没劲!” 话虽如此,他眼中却并无鄙夷,反而带着一丝审视。他能感觉到,这片土地虽然看似荒凉,却蕴含着一股蓬勃的、与灵山佛国截然不同的生机与秩序。 陈曦也不介意,淡淡道: “花果山自有其天然妙趣,乃是天地造化。此地虽苦寒,却是我人族以智慧与力量,于绝境中开辟的新家园。一者顺天而成,一者逆天而行,难分高下,道不同尔。” “道不同?” 孙悟空眼珠一转,“老先生,你的道,就是那什么格物?俺老孙这一路西来,可没少见你那些书院弟子在捣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说什么能让人不靠法力也能飞天、能千里传音?听着倒是新鲜。” “格物之道,在于认知规律,运用规律,自强不息。” 陈曦解释道,“飞天、传音,不过是其应用的冰山一角。其根本,在于让凡人也能凭借智慧与工具,掌握改变自身命运的力量,而非将希望完全寄托于神佛赐福或来世轮回。” 孙悟空闻言,沉默了片刻,挠了挠脸,难得地没有立刻反驳。 他出身妖族,天生地养,对所谓的神佛权威本就缺乏敬畏,保唐僧取经更多是出于报答救命之恩和自身承诺,对佛门那套因果轮回之说,内心深处未必全然信服。 陈曦这番话,隐隐触动了他某些想法。 “说得倒是轻巧。” 孙悟空最终还是习惯性地杠了一句,“可这世间,终究是拳头大才有道理。没有法力神通,说得再好听也是白搭。” “力量是保障,而非目的。” 陈曦平静道,“格物之道,亦追求力量,但追求的是可控的、可复制的、能普惠众生的力量,而非一人之勇武。便如大圣你,一身神通惊天动地,可能让这高原之上,万千吐蕃牧民,在严冬免受冻饿之苦?” 孙悟空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他神通广大,移山填海不在话下,但若要细致到改善一地民生,却非他所长,也非他愿。 陈曦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信中之言,乃肺腑之请。车迟国三位国师,确已归附于我,往日与佛门恩怨,我已令其放下。 他们如今在此地,兴修水利,协助农耕,并未为恶。望大圣西行路过时,能明察秋毫,若其安分守己,还请高抬贵手。” 孙悟空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金箍棒:“好说,好说!俺老孙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俺也懒得理会。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战意闪烁,“老先生,你手下那尊杀神,还有那三个偷偷摸摸看俺的老家伙,气息可不弱啊!尤其是那尊杀神,煞气之重,俺老孙平生仅见!” 他口中的杀神自然是指白起,三个老家伙则是虎鹿羊三仙。 陈曦微微一笑:“武安君与三位星官,皆是我大唐栋梁。切磋之事,若有机缘,自无不可。只是眼下,还望大圣以取经大业为重。” “晓得,晓得!” 孙悟空摆了摆手,“师父还在驿站等着呢,俺就是好奇过来瞅瞅。既然老先生你都这么说了,那车迟国这一难,只要他们不自己往俺棒子上撞,俺就当游山玩水了!” 说完,他朝陈曦龇牙一笑,身形一晃,便已化作一道金光,穿透虚空,消失不见,来得突兀,去得潇洒。 陈曦看着孙悟空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 与孙悟空的这次会面,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 这猴子看似莽撞,实则心里门清,重情念旧,且对佛门并非死心塌地。 有他这份承诺在,车迟国的风波,或许能平息大半。 然而,他深知,西行之路乃天道定数,劫难自有其因果。即便孙悟空不出手,那幕后推动一切的黑手,以及佛门内部某些急于挽回颜面的势力,未必会甘心让车迟国如此平稳过渡。 “树欲静而风不止……” 陈曦轻声自语,目光再次投向那气运交织的镜幕。 就在孙悟空离开后不久,子业的身影再次浮现,神色略显凝重。 “帝师,刚收到车迟国密报。佛门有数位不明身份的苦行僧进入车迟国都城,秘密会见了国王。同时,国内几个原本依附三位大仙的小妖部落,近日遭到不明势力袭击,损失不小,现场留有微弱的佛力痕迹,但手法……颇为酷烈,不似寻常佛门弟子所为。” 陈曦眼中寒光一闪。 果然来了。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煽动小妖,嫁祸佛门,激化矛盾,逼虎鹿羊三仙乃至大唐出手? “查!动用一切力量,查出那些苦行僧的根底,以及袭击小妖部落的真凶。” 陈曦冷声道,“同时,让我们在车迟国的人,保护好那些愿意归附的小妖部落,并暗中协助车迟国太子,稳住朝局。” “是!”子业领命而去。 陈曦走到洞府边缘,俯瞰着下方在暮色中亮起星星点点灯火、秩序井然的镇西堡。 取经人将至,暗流已涌动。 这西行路上的第一场真正考验,或许并非来自明面的刀兵,而是这悄无声息、却更为险恶的暗战。 他深吸一口气,高原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文宫内的文明光轮缓缓旋转,格物大道之力弥漫周身。 无论来的是阳谋还是阴谋,他都将以绝对的理性与力量,一一化解。 这西扩之路,无人可阻。 【叮!宿主与孙悟空成功会晤,利用旧情化解潜在冲突,稳健经验值+4000!】 【叮!宿主洞察佛门暗中手段,提前布局应对车迟国暗流,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22983!】 第246章 暗流 迎阳驿的风沙,似乎比往日更烈了些。 驿站简陋的土墙内外,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分割。驿站内,唐僧端坐蒲团,闭目诵经,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坚定。 猪八戒靠着墙根,耷拉着耳朵,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干粮,嘟囔着这鬼地方的伙食比高老庄差远了。 沙悟净沉默地擦拭着宝杖,如同最忠诚的磐石。 小白龙化作的白马,安静地立在槽边,偶尔打个响鼻。 而驿站之外,乃至整个车迟国都城的暗处,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这里。 有佛门安排的暗哨,有国王派来的探子,有本土道观残留的眼线,更有王玄策烛龙麾下,如同幽影般融入市井的密探。 孙悟空蹲在驿站最高的旗杆顶上,火眼金睛扫视着这座笼罩在暮色与紧张气氛中的边陲小城。 他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目光,更能感觉到,这车迟国的地脉气息,与数日前他神游镇西堡时感知到的秩序之力隐隐相连,却又被一股躁动不安的暗流所搅动。 “树欲静而风不止……陈先生说的没错。” 孙悟空挠了挠脸颊,想起陈曦那平静却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又想起自己拍着胸脯的保证,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他答应不主动找那三个老家伙的麻烦,可若麻烦自己找上门来呢?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哭嚎声和混乱的脚步声从城西方向传来,打破了黄昏的寂静。 “妖怪杀人啦!” “是…是三位国师麾下的狼妖!他们报复来了!” “快跑啊!” 只见数十名衣衫褴褛、身上带着明显狼类特征的小妖,正惊恐万状地向着驿站方向逃窜,他们身上大多带伤,血迹斑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而在他们身后,数名身着破烂僧袍、面容隐藏在斗篷阴影下的苦行僧,正不紧不慢地追赶着,手中持着戒刀禅杖,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凌厉的佛光,看似正气凛然,下手却极其狠辣,专挑小妖的要害下手,已有数名小妖惨叫着倒地,妖气溃散。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苦行僧身上散发的佛力,带着一股灼热的、近乎暴戾的降魔意味,与寻常佛门中正平和的气息迥异。 “嗯?” 孙悟空火眼金睛一亮,瞬间看穿了那些苦行僧的虚实——其佛光核心处,竟缠绕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妖气! 虽被佛力巧妙掩盖,却瞒不过他的法眼。 “好家伙,嫁祸栽赃?还扮得挺像!” 孙悟空呲了呲牙,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他生平最恨这种藏头露尾玩弄阴谋的勾当。 驿站内的唐僧被惊动,睁开眼,面露不忍: “阿弥陀佛,徒儿们,快去阻止杀戮,问清缘由!” 猪八戒嘟囔着:“师父,那可是妖怪……” 沙悟净已然起身:“大师兄,二师兄,我去看看。” 孙悟空却比他更快,一个筋斗便已落在混乱现场中央,金箍棒往地上一顿,喝道: “都给俺老孙住手!” 声如惊雷,震得双方都是一滞。 那些逃窜的小妖见到孙悟空,如同见了救星,纷纷跪地哭诉: “大圣爷爷救命!不是我们干的!是有人冒充我们袭击了人族村落,还杀了我们好多同伴!这些和尚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杀我们!” 那几名苦行僧见状,为首一人抬起隐藏在斗篷下的脸,露出一张布满诡异金色纹路的面孔,声音沙哑: “阿弥陀佛。此等妖孽,危害人间,证据确凿,大圣乃佛门护法,岂可因妖言而护短?当与我等一同降妖除魔,以正视听!” 他话语看似义正言辞,眼神却冰冷无情,周身那带着暴戾气息的佛光隐隐锁定孙悟空,带着一丝挑衅。 孙悟空火眼金睛死死盯着那金色纹路,忽然咧嘴一笑: “降妖除魔?俺老孙看你们几个,才更像是魔头假扮的秃驴!”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已出现在那为首苦行僧面前,金箍棒带着千钧之力,毫不花哨地直捣对方面门! 那苦行僧似乎没料到孙悟空说打就打,仓促间举起戒刀格挡。 “铛——!” 一声巨响,戒刀应声而碎! 那苦行僧被巨大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斗篷掀开,露出真容竟是一张半人半蜥蜴、布满鳞片的狰狞面孔,那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在鳞片上蠕动! “果然是妖族假扮!” 猪八戒和沙悟净也赶了过来,见状惊呼。 其余几名苦行僧见身份暴露,也不再伪装,纷纷嘶吼着现出原形,竟是各种山精蜥怪,周身妖气与那诡异的佛光混杂,显得不伦不类,实力却都不弱,悍不畏死地扑向孙悟空几人。 “找死!” 孙悟空怒喝一声,金箍棒舞得如同风车,金光过处,那些妖物非死即伤。 然而,就在战斗爆发的同时,车迟国都城内,另外几处地方也同时燃起了烽火。 王宫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有忠于三位大仙的妖族将领,不知何故突然带兵冲击王宫卫队,声称国王受佛门蛊惑,欲清君侧! 城东佛寺,莫名燃起大火,火势诡异,竟带着侵蚀佛光的效果! 都城水源,再次被一股阴寒邪气污染,与之前羊力大仙手段相似,却更加刁钻难缠! 整个车迟国都城,在极短时间内,陷入了全面的混乱!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同时拨动所有矛盾的弦,要将这潭水彻底搅浑,引爆所有积怨! 镇西堡,中枢大殿。 灵璧屏幕上,代表车迟国的区域瞬间亮起了十几个代表冲突与异常能量波动的红点! 白起血蓝双眸寒光凛冽:“果然动手了!目标明确,制造全面混乱,逼我们和取经人卷入,甚至互相冲突!” 李承乾看着屏幕上乱成一团的局势,眉头紧锁: “老师,对方手段狠辣,这是阳谋!我们若不出手,车迟国局势崩溃,之前努力付诸东流,三位星官声誉扫地;若出手,极易与取经团队产生误会,正中幕后之人下怀!” 陈曦立于屏幕前,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眸中星辰轨迹流转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慌什么。” 他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对方既然摆开车马,我们接着便是。” 他迅速下达一连串指令,声音清晰而冷静: “第一,令虎力、鹿力、羊力三人,持我符令,即刻前往车迟国王宫,镇压叛乱妖族将领,保护国王安全,并向全城宣告,此乃奸人挑拨,三位星官始终忠于车迟国,忠于大唐秩序!行动需快、准、狠,不得与佛门或取经人冲突!” “第二,令王玄策,烛龙全体出动,锁定城内所有纵火、投毒、制造骚乱之源头,格杀勿论!允许使用格物院新配发的破妄弩与定魂符。” “第三,通告全军,提高戒备,但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踏入车迟国境!令李靖,在边境陈列兵马,做出威慑姿态即可。” “第四,以我的名义,向取经人唐僧发去正式文书,阐明车迟国骚乱乃幕后黑手阴谋,大唐正在平乱,请圣僧明鉴,约束弟子,勿中奸计。” 命令如山,瞬间通过改良的传讯法阵传递出去。 虎力、鹿力、羊力三仙接到符令,毫不迟疑。 他们深知这是戴罪立功、证明自身价值的关键时刻。 三道流光自镇西堡冲天而起,携带着陈曦赐予的、蕴含着星辰秩序之力的符箓,如同三颗坠落的星辰,直射车迟国王宫! 王宫内,叛乱妖族将领正与卫队厮杀,突然感到三股庞大而熟悉,却又带着煌煌天威的气息降临! “是三位国师!” “不对…他们的气息…” 虎力大仙凌空而立,声如虎啸: “兀那叛徒,受奸人挑拨,祸乱宫廷,罪该万死!帝君有令,杀无赦!” 他不再保留,引动体内被纯化的庚金星力,一拳挥出,拳风凝如实质白虎,瞬间将那名带头叛乱的狼妖将领轰成齑粉! 鹿力与羊力也同时出手,乙木青光化作囚笼困住余党,玄冰寒气冻结叛军兵器。 三人联手,展现出远超从前的掌控力与纯粹力量,迅速稳定了王宫局势,并按照陈曦吩咐,向全城宣告。 与此同时,车迟都城阴影角落。 数名正在纵火或施法的身影,突然被无声无息出现的黑衣人影缠住。 这些烛龙密探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手中持有的特制弩箭闪烁着破魔符文,专破各种护体妖光佛光,更有定魂符箓封锁空间,让目标无处可逃。 惨叫声在暗巷中短暂响起,随即迅速湮灭。 迎阳驿外,孙悟空一棒子将最后一名伪装成苦行僧的蜥蜴精砸成肉泥,看着瞬间陷入全面混乱的都城,气得抓耳挠腮。 “直娘贼!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玩意搞出这么大阵仗!” 就在这时,沙悟净捧着一封由灵鹤衔来的、散发着清光的书信快步走来: “大师兄,师父,大唐帝师来信!” 唐僧接过书信,迅速浏览,脸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悟空,八戒,悟净,此间之事,确系奸人阴谋,我等切不可妄动,中了他人圈套,且看大唐帝师如何平息此事。” 孙悟空虽然不爽,但也知道此刻冲动不得,哼了一声,收起金箍棒,跳回旗杆,冷眼旁观。他能感觉到,那三个老家伙的气息出现在王宫,正以雷霆手段平息叛乱,而城中多处骚乱源头,正被一种高效而冷酷的方式迅速拔除。 幕后之人显然没料到陈曦的反应如此迅速果断,更没料到归附后的三仙实力提升如此明显,以及烛龙密探清除手段如此专业。 都城内的混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压制下去。 然而,就在局势看似即将被控制住的时候—— 车迟国都城中心,那座最高的、原本供奉三位大仙,如今空置的祭坛,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祭坛底部,一道混杂着浓郁妖气、怨念以及一丝诡异佛力的漆黑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之中,无数扭曲的妖魂怨灵嘶吼咆哮,更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散发开来,开始强行抽取都城范围内所有妖族的妖气,以及…佛门弟子的微弱佛力! “万妖噬魂阵?!” 虎力大仙脸色剧变,“这是上古妖庭禁术!何人能布下此阵?” 鹿力与羊力也感到体内妖力隐隐躁动,似要被那光柱牵引。 与此同时,遥远的天竺方向,某座隐秘的古老神殿内。 一名身披黑色斗篷,面容笼罩在阴影下的存在,缓缓放下结印的双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陈曦…反应很快。可惜,此阵一开,无论你是否出手,车迟国妖族与佛门的矛盾都将彻底激化,不死不休。而这怨魂与妖力…正是唤醒祂的最好祭品……” 镇西堡,陈曦看着灵璧屏幕上那冲天的漆黑光柱,以及其中蕴含的复杂而邪恶的能量结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不止是嫁祸…更是献祭。目标,是那遗迹深处被佛门封印的共工残魂?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他能感觉到,那阵法引动的因果极其庞大,甚至隐隐牵动了他与白起身上的共工之力。 “帝师!” 白起周身煞气翻涌,那只幽蓝眼眸中仿佛有万水奔腾,“此阵诡异,末将请命,前去破阵!” 李承乾也紧张地看向陈曦。 陈曦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此阵已成,强行破之,恐引更大灾劫。而且…布阵之人,算准了我们会插手。” 他目光穿透虚空,再次望向车迟国方向,望向那根搅动风云的黑色光柱,以及光柱旁,旗杆上那道焦躁的毛脸雷公嘴身影。 “悟空…这一次,恐怕需要你,真正出手了。” 第247章 落幕 车迟国都城的天空,被那冲霄而起的漆黑光柱撕裂。 万妖噬魂阵如同一个贪婪的活物,疯狂抽取着范围内一切妖气与佛力。 无数扭曲的妖魂怨灵在光柱中沉浮嘶嚎,发出令人神魂摇曳的尖啸,浓郁的怨念与那股诡异的佛力混合,形成一种污秽而强大的领域,使得阵内生灵气血翻腾,心魔丛生。 普通民众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残余的佛门僧众试图以佛法护体,却发现自身微薄的佛力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被那阵法无情吞噬,反而加速了自身的虚弱。 而那些尚未被烛龙清除或控制的小妖,更是凄惨,妖力不受控制地离体而出,融入光柱,形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最终化作飞灰,只留下一缕精纯的妖魂被阵法吸收,成为壮大其威能的养料。 整座都城,俨然化作了人间炼狱! “直娘贼!这什么鬼阵法!” 孙悟空站在迎阳驿旗杆顶端,火眼金睛灼灼生辉,死死盯着那粗大的漆黑光柱。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阵法中蕴含的邪恶吸力,甚至让他这等混世四猴的本源都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阵法核心处,除了磅礴的妖气怨念,竟还有一股连他都感到些许压抑源自上古的苍茫暴戾意志,正在被逐渐唤醒! 唐僧面色发白,紧握九环锡杖,口中不断诵念经文,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怨念侵蚀,但效果甚微。 猪八戒和沙悟净也各自运功抵抗,脸色凝重。 “师父,这阵法邪门得很!再待下去,怕是要被它抽干!” 猪八戒嚷嚷道,肥脸上满是汗珠。 沙悟净沉声道:“大师兄,需得尽快破除此阵,否则满城生灵危矣!” 孙悟空何尝不知? 但他虽神通广大,对阵法则涉猎不深,尤其这等明显是上古流传的邪恶禁术,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到破阵关键。 强行以力破之,他自信能做到,但阵法核心那正在苏醒的古老意志,以及其中混杂的无数妖魂怨灵,一旦失控爆发,后果不堪设想,恐怕整个车迟国都城都要陪葬! 就在他抓耳挠腮,权衡利弊之际—— 一道清冷淡然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穿透了阵法的嘶嚎与混乱,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大圣,此阵乃上古妖庭禁术万妖噬魂,以万妖精魂与怨念为基,辅以邪佛之力催化,其核心并非蛮力可破,在于斩断其与地脉及天穹的妖引与怨桥。” 是陈曦! 孙悟空精神一振,火眼金睛立刻顺着那声音中蕴含的隐晦指引望去。 只见那漆黑光柱并非无根之木,其底部与车迟国都城地脉紧密相连,无数道细微的黑色丝线如同根须,扎入大地深处,疯狂抽取着地脉灵气与沉积的阴煞之气,此为妖引! 而在光柱顶端,则隐隐有一道无形的桥梁,沟通着天穹之中某种阴暗的星辰之力,不断接引下沛然的怨念与毁灭气息,滋养着阵法,此为怨桥! “妖引在地,怨桥在天……嘿嘿,俺老孙明白了!” 孙悟空眼中精光爆射,瞬间有了计较。 他天生石猴,禀赋奇异,对地脉之气感应敏锐,更兼筋斗云可上九天,正是破坏这两处关键的不二人选! “八戒,沙师弟!护好师父!俺去去就回!” 孙悟空长啸一声,不再犹豫。 身形一晃,已然化作一道金光,并非直接冲向光柱,而是如同钻头般,猛地扎入了光柱边缘的地面! 土遁之术! 一入地底,孙悟空便感觉到一股强大阴寒的吸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抽取他体内的元气。 他冷哼一声,周身护体神光迸发,将那些黑色丝线般的妖引强行震开。 火眼金睛在地下视物如同白昼,他清晰地看到,无数粗壮的黑色能量脉络,如同蛛网般遍布地底,最终汇聚向光柱底部的一个核心节点。 那里,一枚刻画着无数狰狞妖文、不断搏动的黑色心脏状物体,正悬浮于地脉灵眼之上! “给俺碎!” 孙悟空身形如电,瞬间逼近那黑色心脏,金箍棒迎风便长,携带着破灭万法的磅礴巨力,狠狠砸下! 然而,就在金箍棒即将触及那黑色心脏的刹那—— “嗡!” 黑色心脏猛地一跳,表面妖文大放幽光,一道凝练到极致、混合着无数妖魂怨念的漆黑冲击波悍然射出,与金箍棒狠狠撞在一起! 轰——!!! 地底深处传来沉闷如雷的巨响,整个车迟国都城都为之剧烈摇晃! 孙悟空只觉一股阴冷粘稠、专门侵蚀神魂的力量顺着金箍棒蔓延而来,让他手臂微微一麻。 “有点门道!” 他眼中战意更盛,体内浩瀚法力奔涌,金箍棒光芒大放,再次发力! “吃俺老孙一棒!” 与此同时,地面之上。 陈曦立于雪峰洞府,通过星光水镜密切关注着地底与天空的动向。 他方才以神念传音点拨孙悟空,正是算准了这猴子的能力与性格,是破除此阵妖引的最佳人选。 而怨桥…… 他目光转向镇西堡方向。 几乎在他心念转动的瞬间,一道暗金色的身影已如同离弦之箭,自堡垒中冲天而起,正是白起! 他无需陈曦吩咐,在阵法启动、那古老共工意志被引动的刹那,他体内的祖巫精血便已沸腾! 那只幽蓝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天穹之上那无形的怨桥。 那桥梁沟通的,正是西方白虎七宿中的觜火猴与参水猿等主掌灾厄、怨念的星辰! “星辰之力……亦是吾之食粮!” 白起低吼一声,并未施展花哨神通,只是简单直接地一拳向天轰出! 拳出,煞气与水元力完美交融,化作一道幽蓝近黑、缠绕着血色煞纹的洪流,如同逆冲苍穹的魔龙,张牙舞爪地扑向那无形的怨桥! 他所融合的共工之力,本就是洪荒水之霸主,某种程度上亦是对星辰之力的一种统御与掠夺! 轰隆隆——! 幽蓝洪流撞入虚空,仿佛击中了某种无形壁垒,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 天空之中,光线扭曲,隐约可见一道连接着漆黑光柱与某颗晦暗星辰的透明桥梁剧烈震荡起来,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 “吼!” 阵法似乎感受到了致命威胁,光柱之中的共工残存意志发出更加狂怒的咆哮,更多的妖魂怨灵凝聚成实体般的攻击,如同潮水般涌向白起! “土鸡瓦狗!” 白起血眸中杀意凛然,另一只血红眼眸煞气爆射,刑天军魂虚影自背后浮现,干戚舞动,将那些扑来的妖魂怨灵成片成片地绞杀湮灭! 他屹立虚空,以一己之力,硬撼阵法! 地底,孙悟空与那黑色心脏的对抗也到了关键时刻。 那黑色心脏极其坚韧,更能源源不断抽取地脉之力和阵法能量修复自身,寻常攻击难以彻底摧毁。 “嘿嘿,跟俺老孙比耐性?” 孙悟空呲牙一笑,身形一晃,施展出三头六臂的神通,六条手臂各持一根金箍棒,如同打铁般,从不同角度,带着崩山裂海的力量,狂风暴雨般砸向黑色心脏! 当当当当——!!! 密集如雨的撞击声在地底回荡。 那黑色心脏表面的妖文光芒急速闪烁,最终在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中,轰然爆碎! 嘭!!! 核心节点被毁,遍布地底的妖引网络瞬间崩断! 地面那巨大的漆黑光柱,猛地黯淡了三分之一,抽取地脉之力的过程被强行中断! “妖引已破!” 陈曦的声音再次传入孙悟空耳中,“大圣,速出地底,合力斩断怨桥!” “晓得!” 孙悟空一个筋斗从地底冲出,正好看到白起独抗怨桥与万妖反扑的彪悍场景,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讶异和好胜。 长笑一声,筋斗云施展到极致,化作一道金色闪电,直射天穹那剧烈震荡、裂纹遍布的无形怨桥! “吃俺老孙一棒!” 金箍棒携带着他全部的力道与战意,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狠狠劈在怨桥最脆弱的一点上! 与此同时,白起也再次凝聚力量,幽蓝血煞洪流如同钻头,从另一侧猛攻!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金一蓝两道毁灭性的洪流,以及那根支撑着邪恶阵法的无形之桥! 咔嚓——!!! 一声清脆却响彻寰宇的碎裂声响起! 那无形的怨桥在两位顶尖战力的内外夹击之下,终于彻底崩断瓦解! 天穹之上,那颗被引动的晦暗星辰仿佛失去了坐标,光芒瞬间收敛。 地面,失去了妖引地脉支撑和怨桥星辰之力灌注的漆黑光柱,如同被抽走了脊梁,剧烈地扭曲、收缩,其中的妖魂怨灵发出绝望的哀嚎,最终伴随着那股被强行唤醒、却未能完全降临的古老意志不甘的怒吼,轰然溃散! 漫天漆黑的能量碎片如同暴雨般洒落,却在接触到镇西堡延伸过来的星辰秩序网络时,被迅速净化、消融。 笼罩都城的邪恶领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阳光,再次艰难地穿透残留的阴霾,照射在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上。 车迟国都城,暂时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片狼藉与劫后余生的死寂。 孙悟空收回金箍棒,落回地面,看着同样落下身形、气息依旧冷冽的白起,咧嘴一笑: “身手不赖嘛!” 白起血蓝双眸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回应,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身形化作流光,返回镇西堡复命。 “切,还是个闷葫芦。” 孙悟空撇撇嘴,却也没再多说。 经此一战,他对白起的实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心中那点好战之心更盛,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唐僧在猪八戒和沙悟净的护卫下走出驿站,看着满目疮痍的都城,面露悲悯,连诵佛号。 虎力、鹿力、羊力三仙也已稳定王宫局势,来到驿站前,对着孙悟空和陈曦离去的方向遥遥一拜。 他们深知,若非帝师运筹帷幄,关键时刻指点孙悟空,并与白起联手破阵,今日车迟国恐怕在劫难逃。 经此一役,三位星官对陈曦的敬畏与忠诚,更深一层。 而都城内残留的佛门僧众与普通百姓,心情则更为复杂。他们亲眼目睹了佛门的狠辣,大唐帝师麾下的强悍与高效,以及取经人团队在平息祸乱中起到的关键作用。 信仰的天平,正在悄然发生着不易察觉的偏移。 …… 遥远的天竺,那座隐秘神殿内。 身披黑色斗篷的存在,面前一枚悬浮的水晶球轰然炸裂。 他周身气息一阵波动,显然阵法被破也让他受到了些许反噬。 “陈曦……孙悟空……白起……” 他低声念着这三个名字,阴影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闪烁着幽光的眸子,充满了冰冷的杀意与一丝……兴奋? “很好……棋子都已入场,戏台也越来越大……这才有意思……” “共工之力……星官旧部……混世四猴……这场盛宴,才刚刚开始……” 他的身影缓缓融入神殿更深处的黑暗中,只留下低沉而诡谲的笑声在空荡的殿内回荡。 …… 镇西堡,雪峰洞府。 陈曦面前的光镜缓缓消散。 车迟国之乱,看似平息,但他知道,这仅仅是揭开了更大风暴的一角。 那幕后黑手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制造混乱那么简单。 唤醒共工残魂?试探各方实力?还是另有图谋? “帝师。” 白起的身影出现在洞府外,“阵法已破,三仙已稳定车迟国局势。那幕后之人……” “暂时不会再现身了。” 陈曦淡淡道,“经此一挫,他会更加小心。不过,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迟早会抓住他。” 他看向白起,感受到其身上愈发凝练浑厚的气息,微微颔首: “此番应对,你做得很好。共工之力与兵家煞气的融合,看来又进了一步。” “全赖帝师指点。”白起抱拳。 陈曦摆摆手,目光再次投向西方,那片广袤而神秘的土地。 “车迟国之事,虽险,却也为我们在西牛贺洲初步立威。取经人此番承情,西行路上,或可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摩擦。” “接下来,我们的重心,要放在彻底消化吐蕃,巩固镇西堡,以及……探寻那幕后黑手与西域更深层的秘密上。” “传令李承乾,加大格物之道在车迟国的推广力度,将此次平乱中展现的秩序与实利,深入人心。” 第248章 另有隐情? 车迟国都城的硝烟与怨气,在星辰秩序之力的持续净化下,渐渐消散于高原凛冽的空气中。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照亮了断壁残垣。 王宫之内,气氛凝重。 虎力、鹿力、羊力三仙已协助残余的卫队彻底控制了局面,所有参与叛乱的妖族将领或被当场格杀,或被囚禁待审。 国王受惊过度,卧榻不起,国事暂由一向较为亲近大唐、对格物之学抱有好奇的太子监国。 李承乾派出的使团抓住时机,携带着大量的医药、粮种和工匠,正式入驻都城,开始协助恢复秩序,救治伤患,并以车迟国太子特许的名义,在都城中心原祭坛废墟旁,选址兴建第一所大唐-车迟格物蒙学与农工改良所。 格物的种子,终于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寻到了一方可以扎根的缝隙。 镇西堡,中枢大殿。 灵璧屏幕上,代表车迟国的光点已从刺目的赤红转为较为平稳的橙黄,但仍有几处细微的波动显示着暗流并未完全平息。 白起肃立一旁,周身气息比之前更加内敛,血蓝双眸中却仿佛蕴藏着风暴过后更为深邃的力量。 与万妖噬魂阵的正面抗衡,以及与孙悟空那看似短暂实则凶险的联手破阵,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再上一层楼。 “帝师,城內骚乱源头已基本肃清,共擒获、击杀伪装僧侣及作乱妖邪一百三十二人,其中确认有十七人体内蕴含那种诡异的佛妖混合之力。 根据残存气息追踪,其源头指向……天竺方向,但具体位置被某种强大力量遮蔽,难以精确定位。” 王玄策的声音透过传讯法阵传来,带着一丝疲惫,更带着铁血的肃杀。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屏幕另一角,那里显示着取经人团队已离开迎阳驿,继续西行的轨迹。 “那猴子离开前,可有什么话说?”陈曦问道。 子业的身影浮现,回道:“回帝师,齐天大圣离去前,曾对着镇西堡方向拱了拱手,言道:陈先生,此番情谊,俺老孙记下了。前路漫漫,但愿少些这等腌臜算计,也好让俺老孙省些力气保师父取经。” 陈曦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 这猴子,看似浑不吝,实则心里明镜似的。 这份香火情,在西行路上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武安君。”陈曦看向白起。 “末将在。” “车迟国之事暂告段落,然隐患未除。那幕后黑手能布下万妖噬魂阵,其对上古禁术、星辰之力、乃至共工遗泽的了解,非同小可。其目的,绝不仅仅是制造混乱。” 陈曦语气沉凝,“我欲深入推演其根脚,需借共工遗迹之力。你新得传承,对遗迹感应最为敏锐,随我再去一趟遗迹核心。” “末将遵命!” 白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对那遗迹深处可能隐藏的秘密,同样充满探究的欲望。 安排妥当,陈曦与白起二人化作流光,再次投入那片被苍茫雾气与破碎法则笼罩的冰谷深处。 就在陈曦与白起探寻共工遗迹奥秘之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乌斯藏国与西梁女国交界区域,取经团队遇到了新的麻烦。 并非妖魔鬼怪,而是一片仿佛无边无际、弥漫着粉色氤氲之气的情障迷林。 这迷林并非天然形成,其气息古怪,能引动生灵内心最深处的爱欲执念,修为稍低者踏入,顷刻间便会陷入自身编织的情爱幻境,难以自拔。 即便是唐僧,也需要时刻紧守心神,默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方能抵御那无孔不入的旖旎侵蚀。 猪八戒早已是丑态百出,对着空气中的幻影高小姐、卵二姐哭哭啼啼,涎着脸追逐,被沙悟净死死拉住。 小白龙所化白马亦是焦躁不安,马蹄刨地。 唯有孙悟空,仗着天生石猴,七情淡薄,火眼金睛又能勘破虚妄,尚能保持清醒,在前方挥舞金箍棒,试图开辟出一条通路。 但这情障诡异无比,被打散的粉色雾气很快又会重新凝聚,仿佛无穷无尽。 “猴哥!想想办法啊!再这么下去,老猪我……我怕是要把持不住了!” 猪八戒哭嚎着,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一个扭动腰肢的幻影。 孙悟空烦躁地挠着头:“这鬼林子邪门!不似妖法,不似阵法,倒像是……某种极其强大源自本愿的规则领域!俺老孙的棒子能打杀实体,对这种无形无质的心念之力,效果不大!” 他尝试过筋斗云直接飞越,却发现这迷林上空同样被无形的规则笼罩,飞得越高,那情障之力反而越强,直透元神。 “阿弥陀佛……” 唐僧脸色潮红,额角见汗,显然也支撑得极为辛苦,“悟空,此地凶险,不可久留,需得寻其根源,方能破解。” 根源? 孙悟空火眼金睛全力运转,扫视四周。 忽然,他目光一凝,注意到在迷林深处,一株巨大无比、枝叶都呈现梦幻粉色的古树下,似乎盘坐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气息缥缈,与整个迷林融为一体,仿佛她就是这情障的源头。 “找到正主了!” 孙悟空眼中厉色一闪,对沙悟净道: “沙师弟,护好师父和这呆子!俺去去就回!” 说罢,他身形如电,冲破重重粉色迷雾,直扑那株粉色古树! 与此同时,镇西堡西南,共工遗迹核心。 陈曦与白起悬浮于那半倾的祭坛之上。 昔日祖巫精血悬浮之处,如今只剩下一个不断散发空间波动的幽深孔洞,连接着遗迹更深层的隐秘空间。 陈曦双手虚按,勾陈帝印虚影在头顶沉浮,引动周天星力,化作无数细密的星辰符文,如同探针般深入那幽深孔洞。文宫内的文明光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格物神识与星辰秩序之力结合,尝试解析孔洞另一端可能存在的时空结构。 白起则闭目凝神,周身幽蓝与血红光芒交替闪烁,以体内共工精血为引,细细感应着遗迹深处每一丝与之同源或相斥的波动。 突然,陈曦眉头一蹙,指尖的星辰符文一阵紊乱。 几乎同时,白起也猛地睁开双眼,血蓝双眸中闪过一丝惊疑。 “帝师,方才……遗迹深处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充满悲悯与怨望的意念波动,与共工之力的暴戾狂怒截然不同!”白起沉声道。 陈曦目光锐利,指尖星辉流淌,迅速稳定了探查符文: “我也感应到了。并非共工残魂……其性质,更近乎于……某种庞大的、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情念之力?而且,这股力量似乎正被外界某种东西引动……” 他心念电转,格物大道全力推演,结合之前王玄策传来的关于取经人踏入情障迷林的情报,一个惊人的猜测浮上心头。 “情障……情念……莫非这共工遗迹深处封印的,不仅仅是共工之力,还有与之相关的……其他上古大能的执念?” 第249章 盘王! 陈曦的话语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寂静的遗迹核心荡开层层涟漪。 “其他上古大能的执念?” 白起血蓝双眸一凝,周身煞气与水元力本能地收敛,仿佛怕惊扰了那丝微弱却迥异的古老意念。 “共工怒触不周山,乃巫妖量劫末期惊天动地的大事,牵扯因果何其浩大。” 陈曦眸光深邃,指尖星辰符文不再强行深入那幽深孔洞,而是如同最轻柔的触须,小心翼翼地缠绕感知着那缕逸散出的悲悯怨望之气。 文明光轮于文宫内辉映,格物神识以前所未有的细致剖析着这股意念的构成。 “其性至阴至柔,缠绵悱恻,内蕴无边爱欲痴缠,却又带着造化生机与寂灭腐朽并存的特质……这与共工那至阴至寒却偏向毁灭与创造的先天水行本源,截然不同。更似……蛊?” 陈曦脑海中闪过无数上古秘辛的记载,一个以情为蛊、以欲为媒,曾在洪荒初期掀起无边风浪,最终却黯然消逝的名字,骤然浮现。 “莫非是……盘王?” 盘王,亦称盘瓠,上古大能,其道诡异,擅使情蛊,一念可令仙神沉沦,一蛊能惑众生心志。 传闻其与巫族关系匪浅,曾与多位祖巫交好,亦曾因情劫牵扯,卷入巫妖纷争,最终下落成谜。 若此地除共工残力外,还封印着盘王遗留的执念或情蛊本源,那便能解释为何会出现那等能引动大罗金仙心魔的情障迷林,以及这遗迹深处为何会逸散出如此奇特的情念之力。 “盘王?” 白起显然也听闻过此名,眉头微蹙,“其力诡谲,防不胜防。若其执念尚存,与共工之力交织于此……” 后果不堪设想! 共工之力本就狂躁难驯,若再融入盘王那无孔不入、引动心魔的情蛊执念,一旦爆发,绝非简单的物理破坏,而是直指生灵本心,足以让一方世界陷入永无止境的欲海沉沦,比单纯的毁灭更加可怕! “难怪佛门对此地如此紧张,看守封印的并非单纯的武力金刚,而是深谙禅定心性坚定的苦修老僧。他们镇压的,恐怕不仅仅是共工,还有这盘王遗毒!” 陈曦心中豁然开朗,许多之前的疑点都有了答案。 那幕后黑手布下万妖噬魂阵,强行抽取妖魂怨念与佛力,目的恐怕不仅仅是唤醒共工残魂,更可能是想利用那庞大的负面能量,冲击乃至腐蚀此地的双重封印,释放出盘王的执念! 无论是共工的毁灭之力,还是盘王的情蛊之祸,都是足以搅乱三界的灾难。 “好狠毒的算计!无论放出哪一个,都足以让西牛贺洲乃至三界动荡,而他则可浑水摸鱼!” 白起眼中煞气升腾,对那藏头露尾的幕后之人杀意更盛。 就在这时,那幽深孔洞中传来的情念波动似乎受到了外界某种力量的强烈吸引,猛地变得活跃起来! 嗡——! 一股粉红色的、带着靡靡之音的奇异涟漪,自孔洞中扩散而出,无视了空间距离,竟隐隐与遥远西方那情障迷林的气息产生了共鸣! 陈曦与白起同时感到心神微微一荡,眼前似乎有无数旖旎幻象闪过,爱恨情仇,贪嗔痴怨,种种情绪被无形放大。 “镇!” 陈曦低喝一声,文宫之内文明光轮大放光明,理性辉光如同中流砥柱,定住心神,将一切幻象驱散。 白起则是闷哼一声,体内共工之力与兵家煞气自主反应,幽蓝与血红光芒交织,以绝对的冰冷与杀意,强行碾碎了那试图侵入元神的情愫。 二人修为高深,尚能抵御,但遗迹外围的一些低级冰晶生灵,被这粉红涟漪扫过,瞬间变得狂躁不安,或相互厮杀,或陷入痴傻的迷幻状态。 “情障之力在增强!是取经人!他们触动迷林核心,反而成了引动盘王执念的催化剂!” 陈曦目光穿透虚空,看向西梁女国方向。 他能感觉到,那情障迷林的核心气息,正与遗迹深处的盘王执念遥相呼应,彼此壮大! …… 情障迷林深处。 孙悟空已逼近那株巨大的粉色古树。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盘坐于树下的,并非实体,而是一道近乎透明、由无数粉色光点凝聚而成的女子虚影。 那女子容颜绝美,却带着化不开的哀愁与怨望,双眸紧闭,眼角似有晶莹泪光凝结。她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法印,周身散发着源头般的庞大意念,整个迷林的情障之力,皆源自于此。 “喂!你是何方妖孽?在此设障,阻俺老孙去路!” 孙悟空金箍棒指向那女子虚影,厉声喝道。 女子虚影缓缓睁开双眼,那眸子中竟是一片空洞的粉红,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迷离与悲伤。 她并未看向孙悟空,而是仿佛透过无尽虚空,望向了某个遥远的方向,朱唇轻启,声音缥缈而哀婉,带着直透灵魂的魔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终,一笑而泯……盘郎……你负我……负了我……” 声音回荡在迷林中,那粉色雾气骤然沸腾,更加浓郁的情障之力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冲击而去! “啊!” 远处,猪八戒发出一声惨嚎,彻底挣脱沙悟净的阻拦,双眼赤红地扑向一个更加清晰的高小姐幻影。 沙悟净亦是面色潮红,宝杖挥舞得不再稳健,眼中时而闪过流沙河的惨状,时而闪过天庭旧事,心神剧烈动摇。 连小白龙所化白马也发出一声悲嘶,前蹄跪地,龙眸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与愤怒。 唐僧盘坐在地,面色惨白如纸,额头汗如雨下,诵经声已带上了颤音,周身佛光摇曳不定,显然已到了极限。 “师父!” 孙悟空大惊,再也顾不得盘问,金箍棒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女子虚影猛砸下去! “妖孽!看打!” 然而,金箍棒穿过女子虚影,如同穿过一片雾气,竟未能造成丝毫伤害! 那女子虚影依旧痴痴地望着远方,对孙悟空的攻击置若罔闻,只是口中反复呢喃着对盘郎的控诉与思念,每一声呢喃,都让迷林的情障之力强盛一分。 “物理攻击无效?” 孙悟空火眼金睛急闪,看出这虚影乃是纯粹的情念与规则显化,不具实体。 他尝试施展火眼金睛的破妄金光,炽热金光照射在虚影上,却如同泥牛入海,只能让其微微波动,无法驱散。 这情念之凝练,远超他的想象!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孙悟空急得抓耳挠腮,眼看师父和师弟们就要支撑不住。 …… 共工遗迹核心。 陈曦感知到情障迷林方向的急剧变化,以及遗迹深处那随之沸腾的盘王执念,心知不能再拖延。 “必须阻断遗迹与迷林之间的共鸣!否则盘王执念被彻底引动,与共工之力交织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那幽深孔洞。 “武安君,你以共工之力暂时稳住此地空间结构,隔绝内外气息交换。我来设法切断那共鸣之桥!” “末将明白!” 白起毫不迟疑,低吼一声,周身幽蓝光芒大放,祖巫精血之力被彻底引动,化作一道道蕴含着洪荒水元法则的锁链,缠绕向那幽深孔洞四周的空间,强行将其稳固封闭,暂时阻隔内部盘王执念的进一步外泄。 陈曦则双手急速掐诀,勾陈帝印光芒万丈,引动周天星力,尤其是那些主掌冷静理智寂灭的星辰之力。 “星辰为引,秩序为纲,格物万理,断妄绝情!” 他并指如笔,以浩瀚神念混合星辰秩序之力,于虚空中勾勒出无数闪烁着理性辉光的玄奥符文。 这些符文并非攻击,而是构建成一张巨大无比的针对情念与因果的网络! 此网蕴含格物大道对情绪、意念、能量关联的本质解析,旨在从规则层面,暂时斩断那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共鸣桥梁。 “去!” 陈曦清喝一声,那巨大的格物断情网如同拥有生命般,穿透虚空,无视距离,瞬间笼罩在遗迹核心与情障迷林之间的无形联系之上! 嗡! 仿佛有两根绷紧的琴弦被强行按住,一声刺耳的源自规则层面的摩擦与断裂声,在陈曦和白起的心神中响起! 那粉红色的共鸣涟漪骤然中断! 遗迹深处,盘王执念的波动仿佛失去了目标,变得有些混乱和焦躁,但被白起的共工之力牢牢封锁在内。 情障迷林核心,那女子虚影猛地一颤,空洞的粉红眼眸中首次出现了一丝迷茫,周身散发的情障之力虽然依旧庞大,却失去了那源源不断的后续支撑,增长势头戛然而止! 迷林内,孙悟空立刻察觉到变化。 那无处不在侵蚀心神的情障之力,虽然依旧强大,却仿佛成了无根之木,不再像之前那样无穷无尽,并且出现了一丝不稳的迹象。 “机会!” 孙悟空战斗天赋何其惊人,瞬间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破绽! 他不再试图攻击那无法触碰的女子虚影,而是将目标转向了那株作为情障力量显化核心的粉色古树! “给俺老孙断!” 孙悟空凝聚全身法力,将所有的战意与破妄信念灌注于金箍棒中,那金光变得无比凝练纯粹,仿佛化作了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缕光,对着粉色古树的根部,悍然劈下! 这一次,不再是穿透虚影! 咔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粉色古树剧烈摇晃,树干之上被金箍棒劈出一道深深的裂痕,无数粉红色的光点如同血液般从裂痕中喷涌而出! 那女子虚影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身影瞬间黯淡了大半,变得几乎透明! 整个情障迷林随之剧烈震动,浓郁的粉色雾气开始快速消散变得稀薄! “有效!” 孙悟空大喜,得势不饶人,金箍棒再次举起! “悟空……且慢动手……”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却带着无尽沧桑与疲惫的声音,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直接在孙悟空,以及遥远遗迹核心的陈曦心神中响起。 那声音并非来自女子虚影,而是源自……那即将破碎的粉色古树内部! 同时,一道微弱却精纯无比、蕴含着最原始情欲与造化生机的粉色流光,自树心裂痕中逸出,并未攻击孙悟空,而是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划破虚空,径直投向了镇西堡方向,没入了共工遗迹深处,融入了那被白起封锁的盘王执念之中! 陈曦目光一凝,抬手接住了那道穿越空间而来的粉色流光。 流光入手温润,并无攻击性,反而传递出一段破碎的记忆画面与一道残存的神念信息。 画面中,是上古洪荒,山清水秀之地,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与一位容颜绝美的女子相依相偎,情意绵绵。 然而,画面陡转,巫妖大战爆发,天地倾覆,盘王因故未能赴约,女子在约定之地苦等万年,最终香消玉殒,一缕执念不散,融入当地一株灵根,化作了这情障之源…… 而盘王,亦因情伤与愧疚,道心破碎,最终陨落于量劫之中,部分残念与本源,则被上古大能封印于这至寒至阴的雪山之下,与共工为邻,以期借助共工之力的冰冷与雪山地脉的纯净,消磨其执念…… 神念信息则更为简单,充满了无尽的懊悔与恳求: “后来者……吾乃盘王残念……情孽缠身,罪业深重……然阿萱无辜,执念化障,非其所愿……望……助其解脱……消散此障……吾残留情蛊本源一缕……权作谢礼……或对解析生灵心念、情绪之力……有所裨益……” 信息至此,戛然而止。 那粉色古树在失去这缕核心本源后,迅速枯萎崩解,连同那女子的虚影,一起化作了漫天飞舞的粉色光点,最终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笼罩迷林的情障之力,如冰雪消融,迅速退去。 阳光重新洒落,露出林后正常的山峦景象。 猪八戒、沙悟净、小白龙纷纷清醒过来,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唐僧长舒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连诵佛号。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看着消散的古树和虚影,又疑惑地望了望镇西堡方向,挠了挠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盘郎……阿萱……搞了半天,是个苦命鸳鸯……唉!”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师父。 …… 共工遗迹核心。 陈曦看着手中那缕温顺盘踞的粉色情蛊本源,又感知到情障迷林的消散,默然不语。 白起也收敛了力量,看向陈曦。 “帝师,这……” 陈曦缓缓握紧手掌,将那缕情蛊本源收起,目光深沉: “一段上古情劫,万古遗恨。盘王……终究是留下了后手,借我等之手,解脱了那苦命女子的执念,也送出了这份……烫手的报酬。” 他能感觉到,这缕情蛊本源虽然微弱,却蕴含着盘王对情之大道最本质的感悟,若能以格物之道解析透彻,对认知生灵情绪、意念力量,乃至完善文明光轮中对精神层面的构建,都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但同样,此物因果极重,牵扯上古秘辛,一旦处理不当,反噬自身不说,更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事暂且压下。” 陈曦做出决断,“当务之急,是彻底清查遗迹,确保共工之力与盘王残留的隐患已被完全控制。那幕后黑手知晓此地秘密,绝不会善罢甘休。” “末将明白!”白起肃然。 陈曦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幽深孔洞,经过方才的变故,孔洞周围的空间似乎稳定了一些,但内里蕴含的复杂力量,依旧如同一颗定时炸弹。 收服三仙,化解车迟国之乱,惊退观音,与取经人结下善缘,如今又牵扯出盘王遗泽…… 这西牛贺洲的水,果然深不见底。 而他的格物大道,也在这纷至沓来的挑战与机缘中,不断汲取养分,茁壮成长。 “走吧,先回镇西堡。车迟国的后续,以及这盘王本源的处理,需从长计议。” 两道流光自冰谷遗迹中升起,返回那座在雪山映衬下,愈发显得坚不可摧的堡垒。 遥远的灵山,以及那隐匿于天竺阴影下的存在,都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这片风起云涌的土地。 棋盘之上,落子无悔。 【叮!宿主洞察盘王执念,以格物断情网阻断共鸣,间接助取经人脱困,化解情障之厄,稳健经验值+6000!】 【叮!宿主获得盘王情蛊本源,触及情绪、意念规则层面奥秘,格物大道认知拓展,稳健经验值+5000!】 第250章 幕后黑手! 镇西堡,观星阁。 此阁位于堡垒最高处,并非传统木质结构,而是以星辰钢与冰晶玉髓熔铸,通体剔透,其上镌刻无数细密符文,与笼罩堡垒的星辰秩序网络相连,引动周天星力汇聚,光晕流转,宛如仙境。 陈曦盘坐于阁心蒲团之上,身前悬浮着两物。 左手边,是一缕深蓝色缓缓流淌散发着洪荒水元波动的共工本源,乃此前冰谷所得。 右手边,则是那缕新得的呈现梦幻粉色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情愫生灭的情蛊本源。 两股本源属性截然相反,一者至阴至寒,蕴含毁灭与创造的双重极端,一者至柔至缠绵,牵引心念,操控情欲。此刻在陈曦以星辰秩序之力构筑的平衡场中,相互对峙,却又隐隐形成某种微妙的制衡。 陈曦双眸闭合,心神沉入文宫。 文明光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格物大道之力被催发到极致。 解析共工本源,是为了完善对物质能量转化,尤其是水行法则极致的认知,夯实格物大道的根基。 而解析情蛊本源,则是一个全新的充满挑战的领域。 格物之道,究极物理,解析万物。 这万物,自然也包括了情绪、意念、乃至虚无缥缈的情之规则。 “情之一字,看似虚无,却能引动气血,改变思维,乃至衍生出实质的能量,形成领域,扭曲现实……这其中蕴含的理,究竟为何?” 陈曦心神沉浸其中,以绝对的理性,去剖析那最不理性的存在。 他看到了情蛊本源内部,无数细微的代表着爱、憎、痴、怨、求不得、放不下等基本情绪单位的符文在生灭、组合、演变。 它们并非无序,而是遵循着某种极其复杂近乎本能的规则。 “类似于……生命最底层的本能驱动代码?只是更加复杂,更加针对灵智高等生灵的心神结构……” 格物神识如同最耐心的织工,开始尝试拆解、记录这些情绪符文的结构与关联。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 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动情蛊反噬,自身心神沉沦。但陈曦心神稳固,有文明光轮镇守,更有勾陈权柄带来的星辰帝心,冷静如同万古冰原,不为任何情愫所动。 渐渐地,一些基础的关于情绪能量如何引发生理变化如何干扰能量运行如何构建幻境领域的规则碎片,被剥离出来,融入文明光轮。 光轮之上,那原本侧重于物质能量社会结构的部分旁边,开始隐隐勾勒出一个代表心念情绪认知区域的雏形,虽然极其模糊,却是一个从零到一的突破。 同时,陈曦也在对比着两股本源。 “水至柔,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此乃共工之力体现;情至柔,能化金刚为绕指柔,此乃盘王之道。二者皆以柔克刚,然路径截然不同。一者作用于物质与能量层面,一者直指心神本源……若能融会贯通……”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陈曦心中萌生。 并非融合两种力量,那无异于玩火自焚。 而是借鉴其理,将其精髓化入格物大道体系。 格物之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一切能为己所用的理,皆可化为资粮。 就在陈曦潜心解析之际,镇西堡外,百里处的一片冰原之下。 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正是当日从冰谷遁走的神秘黑影。 他此刻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晦涩,周身缭绕的漆黑水流中,那丝与共工同源却驳杂不纯的意味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邪异。 他手中托着一枚不断扭曲、内部封印着一缕暗红色气息的水晶,那气息充满了暴戾、杀戮与毁灭,与佛力、妖气、共工之力皆不相同,更像是源自某种……纯粹的魔! “盘王的情蛊本源……竟然被他得了……” 黑影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意外,更多的却是冰冷的算计。 “也好……省了本王一番手脚。共工之力,盘王情蛊,皆已现世……这最后的他化自在天魔气,也该派上用场了。” 他指尖用力,那枚水晶骤然碎裂! 封印破除的刹那,那缕暗红色的天魔气如同活物般嘶鸣一声,并未扩散,而是被黑影以某种秘法引导,化作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脚下的大地,沿着地脉,如同最狡猾的毒蛇,向着镇西堡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的目标,并非直接攻击堡垒的防御,而是那正在被陈曦解析的两股相互制衡的本源! “冲突吧……融合吧……在极致的情与极致的力中,播撒魔神的种子……陈曦,本王倒要看看,你的格物之道,能否解析这源自混沌的他化自在!” …… 观星阁内。 陈曦猛然睁开双眼,眸中星辰轨迹瞬间紊乱!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身前平衡场中,那原本相互制衡的共工本源与情蛊本源,毫无征兆地同时暴动! 深蓝本源化作狂暴的怒潮,疯狂冲击着秩序壁垒。 粉色情蛊则散发出靡靡之音,无数旖旎幻象直接作用于陈曦心神,试图引动其内心深处的情绪! “不对!有外力介入!” 陈曦瞬间反应过来,格物神识如同雷达般扫过四周,立刻捕捉到了那缕沿着地脉悄然渗透而至充满堕落与诱惑意味的暗红气息! “魔气?!而且是极其精纯古老的天魔气!” 他心中凛然,立刻明白这是那幕后黑手的又一次出手!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正在他解析本源的关键时刻! “勾陈律令,星辰镇魔!” 陈曦反应极快,头顶勾陈帝印光芒大放,引动观星阁乃至整个堡垒的星辰秩序网络,煌煌星辉如同天河倒卷,瞬间锁定了那缕入侵的魔气,试图将其净化、驱散。 然而,那他化自在天魔气诡异无比,竟似能无视部分秩序阻碍,如同附骨之疽,直接缠绕上了那两股暴动的本源! 滋滋——! 令人牙酸的侵蚀声响起。 在魔气的催化下,共工本源的狂怒与情蛊本源的痴怨仿佛被放大了十倍,并且开始了一种极其危险违背常理的强行融合! 一股混乱、扭曲、充满了毁灭欲望与沉沦诱惑的恐怖气息,骤然在观星阁内爆发! 轰! 陈曦以星辰秩序布下的平衡场瞬间破碎! 深蓝与粉红交织的混乱能量洪流,如同脱缰的洪荒凶兽,席卷整个观星阁! 阁体剧烈震动,其上符文明灭不定! “帝师!” “老师!” 堡内,白起、李承乾、虎力、鹿力、羊力等人同时感应到这恐怖的变故,脸色剧变,化作数道流光直扑观星阁! “不要过来!” 陈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透过震荡的能量传出。 他立于能量风暴的中心,青衫猎猎作响,脸色微微发白。 方才平衡场破碎的反噬,以及那混乱能量对心神的冲击,让他也受了一丝轻伤。 更麻烦的是,那融合了共工狂怒盘王情怨以及他化自在天魔气的混乱本源,此刻如同一个极不稳定的炸弹,一旦在堡内彻底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强行压制,否则可能加速其爆炸。 也不能任由其扩散。 唯一的办法…… 陈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你要融合,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看看你这混沌之物,能否经得起我格物大道的解析!”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一步踏前,双手虚抱,文宫之内的文明光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所有的理性辉光、认知符文、秩序锁链,尽数涌出,不再是构筑防御,而是化作一张巨大无比、包容万象的格物熔炉! 以自身对两股本源的初步解析为基础,以整个星辰秩序网络为能源,以文明光轮为核心,强行将那股混乱的能量洪流,纳入这无形的熔炉之中! 他要在这极端凶险的境地,强行解析炼化这混乱本源! 这是一个疯狂的举动! 如同在火山口上搭建实验室,在风暴眼中解析雷电! 混乱的能量疯狂冲击着格物熔炉的壁垒,各种负面意念如同潮水般试图侵蚀陈曦的心神。 共工的咆哮,盘王的泣诉,天魔的诱惑低语……交织成一片毁灭的乐章。 陈曦心神如同怒海中的孤舟,却始终紧守灵台一点清明,文明光轮的光芒在冲击下时而黯淡,却又顽强地重新亮起,无数解析符文在崩溃与重组中循环,记录着这混乱能量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与规律。 冰冷的数据流在陈曦心间划过,摒弃了一切情绪干扰,只剩下最纯粹的认知与推演。 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是心神剧烈消耗与能量反噬的体现。 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白起等人被阻在观星阁外,感受着阁内那如同天地初开般的恐怖能量波动与陈曦那岌岌可危却又坚韧无比的气息,个个心急如焚,却又不敢擅闯,生怕干扰了陈曦。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那肆虐的能量风暴中心,那深蓝、粉红、暗红交织的混乱光团,在格物熔炉的疯狂解析与炼化下,其狂暴的势头,终于……出现了一丝减缓的迹象。 并非被压制,而是其内部混乱的理,正在被逐渐厘清剥离! 陈曦眼中精光爆射,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契机! “格物万法,溯本归源!散!” 他双手猛然合十! 轰!!! 格物熔炉光芒万丈,无数代表着秩序与理性的符文如同洪流,彻底冲垮了那混乱能量最后的结构! 深蓝、粉红、暗红三色光芒骤然分离! 其中大部分能量在分离的瞬间,因结构崩溃而湮灭,化作最精纯的天地灵气散开。 但仍有三缕极其细微却无比精纯的本源,被保留了下来。 一缕,是剔除了狂怒意志只剩下最原始水行造化道韵的共工本源精粹。 一缕,是洗去了怨望痴缠只剩下最基础情绪规则符文的盘王情蛊精粹。 最后一缕,则是被剥离了堕落诱惑特性、显露出其变化他心、模拟万念核心规则的……他化自在天魔气精粹! 这三缕精粹,不再相互冲突,反而在格物熔炉的残余力量下,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的三角结构,静静悬浮在陈曦面前。 陈曦脸色苍白,气息萎靡,但看着这三缕被他以莫大毅力与智慧,从毁灭边缘强行解析、剥离出的规则精粹,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收获与疲惫。 他成功了。 在幕后黑手的阴谋推动下,他完成了一次近乎不可能的解析,不仅化解了危机,更对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规则,有了本质层面的认知。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但收获,亦是无比巨大。 格物大道,再进一步! 他缓缓抬手,将这三缕蕴含着无上奥秘的精粹收起。 观星阁内,风暴平息,只留下满地狼藉与陈曦独立的身影。 阁外,众人感受到里面平息下来的气息,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涌入。 “帝师!” “老师!您没事吧?” 陈曦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目光却冰冷地望向远方,那魔气传来的方向。 “看来,是时候……主动去找这位一直躲在暗处的朋友,好好谈一谈了。” 第251章 蟠桃会 粉色迷林,情障如海。 孙悟空身形如电,金箍棒搅动风云,撕裂层层叠叠的旖旎雾气,直逼那株巨大的粉色古树。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那盘坐于树下身影,竟是一位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 她容颜绝美,却带着一种亘古的哀愁与疲惫,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沾染了晨露的蝶翼,微微颤动。 周身并无强大法力波动,反而散发着一种我即是规则的本源气息,仿佛她便是这情之一字的化身,这无边迷林,不过是她心绪的延伸。 “喂!你是何方神圣?为何在此设下这等碍眼的障子,阻俺老孙西去之路!” 孙悟空停在数丈之外,火眼金睛灼灼,并未贸然出手。 他能感觉到,这女子状态奇异,并非实体,更像是一道极其强大的意念化身,其根源深不可测,与这片大地紧密相连。 那女子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仿佛蕴藏了星河生灭,又似看尽了红尘万丈,无尽的慈悲与同样无尽的怨望交织,只一眼,便让孙悟空这等心志坚定之辈,也险些心神失守,眼前幻象丛生。 “闯入者……” 女子开口,声音空灵缥缈,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此乃情之归宿,念之牢笼。尔等心中既有情,便难脱此障。归去……或沉沦……” 随着她的话语,周遭的粉色雾气骤然浓烈了十倍,无数栩栩如生的幻影向着孙悟空扑来,有他当年在花果山与群猴嬉戏的快活,有被压五行山下的孤寂愤懑,甚至隐隐有菩提祖师讲道时的模糊光影…… “呔!休想惑俺!” 孙悟空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金箍棒横扫,将扑来的幻影打散,怒喝道: “装神弄鬼!看棒!” 他不再犹豫,一棒子朝着那女子虚影狠狠砸下! 然而,金箍棒却如同砸入了一片虚无的泥沼,从那女子身影中穿透而过,并未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有一股更加浓郁精纯的情念之力顺着棒身反噬而来,让他心中杂念如同野草般疯长! “无用之功。” 女子虚影依旧平静,“吾乃太初一缕情念所化,与此地同存,非力可伤。 尔等执意西行,便需以心中至情,历尽幻境磨砺,若能看破,方得解脱。 若不能……便永堕此间,化为情障养分。” 孙悟空心中凛然。 这玩意比那些实打实的妖怪难缠多了! 他的神通手段,对这种近乎规则本源的存在,效果极其有限。 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如同冰泉淌过炽热的砂石,骤然在他心神中响起: “大圣,此非妖邪,乃上古大能陨落后,执念与天地法则结合所化之情孽规则领域。 其核心并非那虚影,而是支撑这片领域的地脉节点,以及其与共工遗迹深处某道执念的隐秘连接。 破其根,方能断其源。” 是陈曦! 孙悟空精神一振,火眼金睛立刻顺着那声音中蕴含的指引,望向女子虚影下方的大地,以及冥冥中一道极其隐晦、通向西南方向的意念丝线! “嘿嘿,原来如此!多谢陈先生指点!” 他长笑一声,不再理会那打不着的女子虚影,身形一晃,再次施展土遁之术,猛地扎入地下! 一入地底,眼前景象骤变。 并非寻常的泥土岩石,而是无数交织缠绕、色彩斑斓、由纯粹情念能量构成的脉络! 这些脉络如同大树的根系,深深扎入地脉,贪婪地汲取着大地生机与众生散逸的情愫,最终汇聚向一个核心一枚不断搏动、散发着七彩迷光的巨大心脏! 这情念之心,与车迟国那妖阵的黑色心脏截然不同,它显得更加古老、纯粹,却也更加顽固,与地脉的结合几乎达到了共生级别! 而在那情念之心的侧方,一道细微却坚韧无比的幽蓝色意念丝线,如同血管般延伸出去,穿透无尽虚空,遥遥连接向西南方共工遗迹的方向! “给俺老孙断开!” 孙悟空瞄准那幽蓝意念丝线与情念之心的连接点,金箍棒凝聚全身法力,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璀璨金光,狠狠刺去! 与此同时,共工遗迹深处。 陈曦与白起悬浮于祭坛孔洞之上。 陈曦双手结印,勾陈帝印光芒大放,无数星辰符文如同锁链,并非强行攻击,而是精准地缠绕上了那道自遗迹更深处延伸出去的散发着悲悯怨望气息的幽蓝意念丝线! “武安君,就是现在!以共工之力,震荡其本源联系!”陈曦喝道。 白起血蓝双眸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引动体内祖巫精血! “吼!” 他身后仿佛浮现出一尊头触不周、怒啸苍穹的共工虚影,一拳轰向那被星辰锁链暂时固定的幽蓝意念丝线! 并非毁灭性的攻击,而是一种同源力量的剧烈共鸣与干扰! 嗡——!!! 整个遗迹空间为之震颤! 那根幽蓝意念丝线剧烈抖动起来,表面光芒明灭不定,传递过来的悲悯怨念气息瞬间变得混乱、稀薄! 情障迷林地底。 孙悟空的金箍棒,也在此刻精准无比地刺中了那连接点!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雪! 那坚韧的幽蓝意念丝线在内外夹击之下,应声而断! 七彩迷光的情念之心猛地一颤,搏动的节奏瞬间紊乱,其上传来的那种与上古共工相关的悲悯怨念气息如同被截断了源头,迅速衰减! 地面之上,那巨大的粉色古树以及树下的女子虚影,同时变得模糊透明了几分! “有效!” 孙悟空大喜,趁势而起,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风,不再攻击那难以触碰的虚影,而是疯狂破坏着地底那些斑斓的情念能量脉络! 失去了与共工遗迹深处执念的连接,又遭到地脉根基的破坏,整个情障迷林开始剧烈动荡,粉色的雾气如同沸水般翻滚,却不再是凝聚攻击,而是呈现出溃散之势。 林中,唐僧压力大减,诵经之声愈发洪亮庄严,周身佛光如同莲台绽放,将残余的粉色雾气排斥在外。 猪八戒也终于从幻境中挣脱,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沙悟净护持在侧,面露喜色:“大师兄成功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地底最后一道主要的情念脉络被孙悟空捣毁,那七彩的情念之心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骤然收缩,化作一枚拳头大小、光泽黯淡的粉色晶石,跌落在地。 地面之上,巨大的粉色古树与女子虚影彻底消散。 无边无际的迷林,如同海市蜃楼般,迅速淡化、消失,露出了原本的荒原景象。 阳光再次洒落,虽然依旧带着西陲的酷烈,却让人感到无比的踏实与温暖。 孙悟空从地底钻出,手中握着那枚残留着微弱情念波动的粉色晶石,挠了挠头。 “这玩意……倒是稀奇。” 他能感觉到,这晶石内蕴含着极其精纯古老的情念本源,虽失了根源,不再具有那等恐怖的规则领域之力,但若运用得当,或炼制得当,或许也是件异宝。 “悟空!” 唐僧在猪八戒和沙悟净的搀扶下走来,面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却已恢复镇定,“此番又多亏了你,还有……陈曦帝师相助。” 他望向西南方向,双手合十,深深一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孙悟空也看向那个方向,晃了晃手中的晶石,嘿嘿一笑: “陈先生,这人情,俺老孙可是越欠越多了!” …… 镇西堡,雪峰洞府。 陈曦缓缓收回按在虚空中的手,头顶勾陈帝印虚影隐去,文宫内的文明光轮也渐渐平复。 “情孽规则……与共工相关的悲悯怨念……看来,上古那场大战,牵扯的因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 他低声自语,眸中星辰轨迹缓缓流转,推演着那缕被白起干扰震散的幽蓝意念的来源。 “帝师,那缕意念……” 白起落在身旁,沉声问道。 他能感觉到,那意念的本质极其古老高贵,其悲悯与怨望,并非针对个人,更像是对某种既定命运、对天地不公的控诉。 “若我所料不差,那并非共工本身的意志。” 陈曦目光深邃,望向遗迹深处,“共工狂怒暴戾,宁折不弯,其意志核心是毁灭与不屈。这道意念……更似一位与共工关系极深,因其陨落或遭遇而心生无尽悲悯与怨望的存在所留……或许是某位上古女神?” 他想到了关于共工的一些零星传说,但其具体的人际关系,早已淹没在时光尘埃之中。 “此事暂且记下,日后或有机会查明。” 陈曦收敛思绪,看向白起,“经此一事,可见这西牛贺洲大地,隐藏着太多上古遗留的规则碎片与执念领域。它们如同暗礁,平时不显,一旦被触动或被利用,便是巨大麻烦。” 白起颔首:“末将明白。日后探索,需更加谨慎。” “嗯。” 陈曦点头,“车迟国与情障迷林两事,虽险象环生,却也让我等对此地了解更深,与取经团队的关系亦有所缓和。接下来,需将精力放回内部发展。吐蕃之地的格物化改造,镇西堡的进一步巩固,以及……对那始终隐藏在暗处的第三方势力的持续追查,都不能放松。” “末将这就去督促防务与练兵!” 白起抱拳,转身离去。 陈曦独自立于峰顶,高原的长风吹拂着他的青衫。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由星光凝聚的符文,其中记录着方才解析那幽蓝意念丝线时捕捉到的一丝极其独特、带着水元波动的神魂印记。 这是追踪那幕后黑手的重要线索。 “天竺……古婆罗门……妖庭旧部……还有这神秘的上古情念……” 他轻声念着这些关键词,文宫内的文明光轮微微转动,将这些信息纳入庞大的推演体系之中。 格物之道,认知万物,解析万理。 这西牛贺洲,便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课题。 他不仅要以力定鼎,更要以理服人,以文明之火,照亮这片被神佛与古老恩怨笼罩的土地。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 就在陈曦梳理此番收获之时,远在数万里之外的东土大唐,长安城,却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或者说,并非凡人。 这一日,长安上空,紫气东来三万里,浩荡龙吟响彻云霄! 一条威严无比、鳞爪闪耀着九彩祥光的万丈金龙,破开云层,盘旋于太极宫上空,其威势让满城百姓尽皆俯首,百官震动! 金龙之上,隐约立着一道头戴帝冕、身着九龙袍的模糊身影,其气息堂皇正大,凌驾于众生之上,仿佛执掌乾坤宇宙的至尊! 一个恢弘浩瀚、如同天宪般的声音,自九天之上落下,传入每一位大唐子民,尤其是修行者的心神深处: “朕,乃天庭之主,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 “今感南赡部洲大唐气象更新,人杰地灵,有贤者陈曦,格物致知,匡扶人道,其行可嘉,其功可表。” “特降法旨,邀大唐帝师陈曦,于九九重阳之日,赴瑶池蟠桃盛会,共商三界秩序,襄助天道运转!” “钦此——” 法旨传下,满城寂然,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惊呼与议论! 玉帝法旨!瑶池蟠桃会! 这可是传说中天庭最高规格的盛会,受邀者无不是三界顶尖的大能、一方教主! 如今,竟然亲自降下法旨,邀请帝师陈曦! 这其中蕴含的意义,让无数人浮想联翩,心潮澎湃! 是认可?是拉拢?还是……鸿门宴?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各种渠道,传向了辽城,传向了逻些,也传向了远在西陲雪域的镇西堡。 陈曦立于雪峰之巅,几乎在玉帝法旨传遍长安的瞬间,便通过自身与大唐国运的紧密联系,感知到了这一切。 他抬头,望向东方那冥冥中降下的、蕴含着无上威严与诱惑的天道意念,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也无激动,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蟠桃会……。” 他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弧度。 “也罢,便去这天庭,看一看那三十三重天的风景,会一会这三界至尊,以及……那满天的仙佛神圣。” 袖袍一拂,一道神念已传入辽城诸葛亮、长安李世民、逻些李承乾以及身边白起等核心人物心神之中。 风暴,已从西陲,席卷向了九天! 【叮!宿主联手孙悟空破除情障迷林,揭露上古情念秘辛,稳健经验值+5000!】 【叮!宿主获得玉帝法旨,受邀参加蟠桃盛会,引动三界格局变化,稳健经验值+8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52983!】 第252章 登天庭 玉帝法旨,如同投入三界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常人想象。 长安城的喧嚣与震动,透过无形的国运脉络,亦清晰传递至这西陲雪域的镇西堡。 堡垒内外,无论是最基层的士卒,还是虎力、鹿力、羊力这等新附星官,在听闻帝师竟得玉皇大天尊亲旨,邀赴那传说中的蟠桃盛会时,无不面露震撼与狂喜。 此乃何等荣耀! 意味着帝师之名,已正式传入三十三重天,得享天庭认可! 然而,雪峰洞府之内,陈曦神色却依旧古井无波。 他负手立于洞府边缘,眺望东方,那里是南赡部洲,是大唐,亦是天庭所在。 青衫在凛冽风中微动,眸光深处,星辰轨迹生灭,推演着这突如其来邀请背后的万千可能。 “帝师,此乃天庭认可,亦是阳谋。” 白起的身影无声出现在洞府外,血蓝双眸中并无太多欣喜,反而带着军人的敏锐与警惕,“玉帝此时相邀,恰在吾等于西牛贺洲连番动作,与佛门屡生龃龉之后。恐非单纯嘉奖。” 陈曦微微颔首,声音平静:“自然不是。瑶池蟠桃会,乃天庭彰显威严、调和各方、分配利益之所在。邀我前去,一为亲眼掂量我这新晋勾陈上帝的成色,二为试探我对西牛贺洲乃至三界秩序的态度,三则……或想借此机会,将我这变数,纳入天庭体系框架之内。” 他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或许,还有些存在,想看看我这勾陈之名,是否真与上古那位一般,是那不甘屈居人下的性子。” 勾陈上帝,统御万星,执掌天经地纬,亦主兵戈征战,权柄极重。 此番邀请,既是给面子,也是摆架子,更是设考场。 “帝师欲往?”白起问道。 “为何不往?” 陈曦转身,目光清亮,“天庭虽非龙潭虎穴,却也非清静之地。然,格物之道,欲穷究宇宙之理,这天庭三十三重天,亦是物之一种,蕴含无尽法则奥秘。更兼蟠桃盛会,群仙汇聚,正是观察三界顶尖存在,印证我道,乃至传播文明理念之良机。” 他心念微动,一道神念已跨越山河,传入辽城帝师府。 “孔明。” “亮在。”诸葛亮沉稳的回应立刻传来,显然也已知晓天庭法旨之事。 “我赴蟠桃会期间,辽城、长安、吐蕃、镇西堡一应事务,由你与陛下、承乾、武安君共同决断,依既定方略行事。凡有重大变故,以稳为主,可暂忍一时之气,待我归来。” “亮明白。山长此行,需谨慎。 “我省得。” 陈曦颔首。 切断与辽城的联系,陈曦又分别与长安的李世民、逻些的李承乾做了简短交代,无非是安抚与勉励,令其稳住基本盘。 最后,他看向白起:“武安君,镇西堡乃吾等于西牛贺洲之根基,不容有失。 我离去后,你需坐镇此地,外紧内松。共工遗迹探索可暂缓,重点巩固防御,监控四方。 那幕后黑手经车迟国与情障迷林两番挫败,短期或会蛰伏,但绝不可放松警惕。 虎力、鹿力、羊力三人,你需善加约束,令其各司其职。” “末将遵命!必保镇西堡万无一失!” 白起抱拳,声音铿锵。 他如今实力大进,又有三仙辅助,坐镇一方,信心十足。 安排妥当一切俗务,陈曦并未立刻动身。 他重回洞府中央,盘膝坐下,头顶勾陈帝印虚影缓缓浮现,不再是平日引动星辰秩序时的璀璨,反而内敛深沉,仿佛在沟通着冥冥中属于勾陈上帝的古老权柄与气运。 文宫之内,文明光轮徐徐旋转,无数理性辉光与知识篇章流淌,与勾陈权柄相互印证、交融。 他要在赴会之前,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更要将这上帝之位所带来的潜在加持,彻底明晰于心。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便是数日。 九九重阳之期将近。 这一日,陈曦自入定中醒来,双眸开阖间,仿佛有周天星斗在其中演化生灭,一股统御万星、经纬天地的威严气息一闪而逝,旋即又归于平凡。 他长身而起,步出洞府。 镇西堡上空,阳光正好,雪山巍峨。 白起、李承乾、虎力、鹿力、羊力等核心人物皆已在堡前等候相送。 “恭送帝师!”众人齐声躬身。 陈曦目光扫过众人,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他一步踏出,身形并未施展任何遁光,却自然而然融入天地之间,仿佛成为这方空间规则的一部分。 下一刻,九天之上,垂落一道纯粹由星辰光辉凝聚而成的阶梯,阶梯尽头,隐约可见南天门巍峨轮廓,仙气缭绕,瑞霭千条。 此乃勾陈上帝权柄显化,专属的登天阶梯! 无需通过寻常仙神飞升之途,亦不必经由四大天门层层通传,直抵天庭核心! 陈曦青衫微拂,脚踏星阶,步步登高。 每踏出一步,他周身气息便与周天星辰共鸣一分,勾陈帝印在头顶越发凝实,散发出统御万星的煌煌帝威。 镇西堡众人仰首望去,只见帝师身影在星辉环绕中,愈发显得高渺莫测,仿佛与那亘古星辰融为一体,令人心生无限敬畏。 “帝师此去,必让天庭仙神,亦识我格物大道。”白起血蓝双眸中闪过一丝傲然。 李承乾亦是心潮澎湃,紧握拳头。 虎力三仙更是激动不已,帝君越是显赫,他们这些旧部前途便越是光明。 星阶延伸,穿越层层云霭,无视三十三重天界壁。 沿途偶有巡天仙官、过往神祇,见到这突如其来的星辰阶梯,以及阶梯上那散发着纯正浩大帝威的青衫身影,先是惊愕,随即感受到那迥异于寻常仙神、带着理性与秩序意味的磅礴气息,皆是面色一变,纷纷避让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 “是那位新晋的勾陈上帝!” “他竟真的来了!” 窃窃私语在云层中流传。 陈曦对周遭目光与议论恍若未闻,心神沉静,只是不断调整自身,适应着天庭特有的清灵仙气与更加清晰直白的天地法则。 不知过了多久,星阶尽头,一座巍峨耸立、散发着万古苍茫气息的巨大石门映入眼帘。 门匾之上,以道纹书写三个鎏金大字——勾陈宫! 这里,便是天庭四御之一,勾陈大帝在天庭的正式宫阙! 虽因帝位空悬已久,略显沉寂,但此刻随着陈曦这位新主的到来,整座宫殿仿佛从沉睡中苏醒,发出低沉的嗡鸣,万千星辉自宫殿各处亮起,与陈曦身上的勾陈帝印交相辉映! 陈曦一步迈出,踏上勾陈宫前的白玉广场。 广场尽头,宫门缓缓开启,两队身着星宿战袍、气息肃杀凌厉的仙官神将早已列队等候,见到陈曦,齐刷刷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恭迎帝君归位!” 声浪震散周边流云。 陈曦目光扫过这些理论上归属于自己麾下的神官天将,能感受到他们气息强弱不等,但核心的几位,如雷部、斗部的一些星官,实力皆是不凡,至少也是金仙层次。 他们眼中,有好奇,有审视,亦有几分隐藏的激动与期待。 勾陈一脉沉寂太久,如今新主降临,且是以如此强势、迥异的姿态出现,未来如何,谁人能不心潮起伏? “平身。” 陈曦淡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位神官天将耳中。 “谢帝君!” 众人起身,垂首侍立。 为首一位身着雷纹神袍、面容刚毅的神将上前一步,躬身道: “末将雷部三十六雷将之首,辛天君,参见帝君!奉玉帝法旨,特在此迎候帝君,并引导帝君前往瑶池。” 陈曦看了他一眼,这位辛天君气息浑厚,已至太乙金仙之境,乃是雷部实权人物。 “有劳辛天君。”陈曦微微颔首。 “帝君请!” 辛天君侧身引路,一架由九条星蛟拉曳、华贵非凡的玉辇已停在宫前。 陈曦并未推辞,登上玉辇。 星蛟长吟,拉起玉辇,在辛天君及一队精锐雷兵的护卫下,离开勾陈宫,向着天庭更深处的瑶池仙境而去。 辇驾行于云端,俯瞰下方,但见天宫巍峨,殿宇连绵,金碧辉煌,仙鹤翔集,灵兽奔走,一派祥和盛景。 浓郁成液的仙灵之气化作云雾缭绕,寻常生灵在此呼吸一口,恐都能延寿百年。 然而,陈曦的格物神识却敏锐地感知到,在这片祥和之下,天庭的法则网络远比下界稳固、严密,却也隐隐透着一种僵化与束缚。 无数条看不见的因果线、信仰力、权柄规则交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天庭的巨大网络,维系着这三十三重天的运转,也限制着其内生灵的可能性。 “秩序井然,却也失了活力。近乎完美的静态平衡,却也意味着……难以突破。” 沿途,不时有其他仙神的车驾仪仗相遇。 有见到勾陈帝辇,主动避让,恭敬行礼者;亦有远远观望,目光复杂,窃窃私语者;更有如斗姆元君车驾、真武大帝仪仗这等同属天庭重臣,相互致意,却也只是点到即止。 陈曦皆坦然受之,或微微颔首回应,气度从容,不卑不亢。 他的名声,早已随着西牛贺洲之事传开,如今亲眼得见,众仙只觉这位新晋勾陈,比传闻中更加深不可测,那平静目光下蕴含的理性与力量,让人不敢小觑。 行不多时,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但见一片浩瀚无垠的仙池,池水澄澈如镜,倒映着万千霞光,水面上仙莲盛开,大如车盖,异香扑鼻。 池畔瑶台玉阁,鳞次栉比,珍馐美味陈列如山,琼浆玉液流淌成溪。 无数仙神佛陀,已然落座,或三五成群谈笑风生,或独自静坐闭目养神。 祥瑞之气冲天而起,鸾凤和鸣,神龙见首。 中央最高处的云台之上,一张九龙环绕的至尊宝座空悬,那是玉帝之位。 其下稍次,设有数个尊位,已有身影端坐,气息渊深如海,正是王母、老君、四御中的其他几位等天庭最顶尖存在。 陈曦的玉辇到来,顿时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辛天君上前高声唱喏: “勾陈上帝,驾到——!” 刹那间,原本略显喧嚣的瑶池,为之一静。 万千仙神,皆将目光投向那自星蛟玉辇中缓步而出的青衫身影。 独立峰顶,曾镇佛虏,曾辩地藏,曾收星官,曾破妖阵,曾断情障……如今,他便站在这天庭最高盛会之地,直面三界至尊与满天神佛。 陈曦面色平静,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向那中央至尊云台,微微拱手,声音清越,传遍瑶池: “陈某奉诏来迟,诸位,久候了。” 风云汇聚,棋局再开。 【叮!宿主以勾陈上帝身份正式踏入天庭,参与蟠桃盛会,引动三界瞩目,稳健经验值+7000!】 【叮!宿主直面诸天仙神,气度从容,彰显格物大道独特气场,稳健经验值+5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64983!】 第253章 盛会开始 瑶池之内,万仙寂静。 陈曦一语落下,声虽不高,却似蕴含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传入每一位仙神佛陀耳中,打破了那片刻的凝滞。 他立于原地,青衫素净,与周遭金碧辉煌、珠光宝气的仙境盛景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格,仿佛他所在之处,便是秩序的中心。 高台云座之上,那空悬的九龙至尊宝座旁,一位身着九凤霞帔、雍容华贵、母仪三界的女仙——王母娘娘,率先含笑开口,声音温润,缓和了气氛: “勾陈帝君远道而来,何谈来迟?盛会尚未开始,帝君来得正是时候。且请入座。” 她玉手微抬,指向那高台之下,最前列的几个尊位之一。 那里,赫然摆放着一张星辰为基、云霞为衬的宝座,位置仅次于玉帝、王母及老君等寥寥数位,与紫薇大帝、长生大帝等四御尊位并列! 此座,便是勾陈上帝之位! 空悬万载,今日终迎其主!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或好奇或审视,或善意或忌惮,尽数聚焦于陈曦身上,看着他如何应对。 “谢娘娘。” 陈曦神色不变,微微颔首致意,并未推辞,亦无受宠若惊之态。 步履从容,在万千仙神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属于他的星辰尊位。 沿途,他感受到数道尤为强大的意念扫过。 更远处,佛光普照之处,以如来佛祖为首的诸佛菩萨,宝相庄严,目光平和,却自有一股恢弘佛意弥漫。 陈曦坦然行至星辰尊位前,拂袖端坐。 就在他落座的刹那,身下星辰宝座自然生出感应,与他头顶隐现的勾陈帝印交相辉映,周天星力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自发汇聚而来,在他周身形成淡淡的星辉光晕,衬托得他愈发威严莫测。 “恭迎大天尊!” 恰在此时,仙乐齐鸣,鸾凤翔舞,瑞霭千条。 伴随着恢弘礼赞,那九龙至尊宝座之上,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威严与尊贵的身影缓缓凝实。 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身着昊天九龙帝袍,面容笼罩在无尽神光之中,唯有一双眸子,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天道运转的至理。 正是三界至尊,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众卿平身。” 玉帝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统御三界言出法随的无上威严,瞬间传遍瑶池每一个角落,抚平了所有因陈曦到来而引起的细微波澜。 众仙神、佛陀齐齐躬身行礼,随后各自落座,瑶池内气氛再度恢复庄重与祥和,只是暗地里,无数心思仍在流转。 玉帝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在陈曦身上微微停顿一瞬,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随即朗声道: “蟠桃盛会,乃天地灵根之赐福,亦为三界祥和之见证。 今有西牛贺洲风起云涌,南赡部洲人道鼎革,勾陈归位,万象更新。 望众卿共饮此杯,体天心,顺大道,各安其位,各司其职,共维三界秩序。” 早有仙娥捧上琉璃盏,内盛琥珀色的琼浆玉液,异香扑鼻,闻之令人神清气爽,法力隐隐增长。 “敬大天尊!” 众仙举杯共饮。 陈曦亦端起面前玉杯,神念微动,已解析出这琼浆蕴含的精纯先天灵机与温和道韵,确非凡品。 他浅酌一口,只觉一股暖流化开,滋养肉身神魂,同时对天地法则的感知似乎也敏锐了一丝。 “好一个体天心,顺大道,各安其位,各司其职。” 陈曦心中默念玉帝之言,这话看似冠冕堂皇,实则暗藏机锋,既是定调,也是提醒,更是对他这位新任勾陈,以及其所代表的大唐与格物之道的无形约束。 酒过三巡,仙果珍馐如流水般呈上,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那九千年一熟,紫纹緗核,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的蟠桃! 每位有资格入席者,面前皆奉上一枚。 霞光万道,瑞气千条,浓郁的生机与道韵几乎化为实质。 众仙皆面露喜色,小心翼翼地将蟠桃收起,准备会后慢慢炼化。 此等灵根,即便对他们这等存在,亦是难得的滋补。 陈曦看着面前这枚蕴含庞大造化之力的蟠桃,格物神识自然运转,剖析其内部结构能量运行与法则烙印。 “夺天地造化之奇物,然其效过于霸道,更与天庭法则深度绑定,长期依赖,恐失自身进取之机,亦难脱天庭樊笼。” 他心念电转,已明了此物利弊。 对他而言,参考价值远大于实际服用价值。遂不动声色,将其收入袖中,并未立刻食用。 这一幕,自然落入某些有心人眼中。 “勾陈帝君,”一个清越中带着几分锐利的声音响起。 开口者,乃是坐在陈曦斜对面,一位身着青紫道袍,头戴鱼尾冠,面容古拙,气息凌厉如剑的仙君乃是执掌天庭律法刑惩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 他目光如电,看向陈曦:“听闻帝君于下界推行格物之道,立秩序,甚至与灵山佛门屡有争端。却不知帝君所立之秩序,与我天庭所定之天条,孰高孰低? 帝君麾下那尊杀神白起,融合共工凶戾之力,煞气滔天,此等凶物,帝君纳入麾下,岂不有违天和,恐生祸端?” 此言一出,刚刚缓和的气氛顿时又有些凝滞。 众仙皆知,这才是今日盛会,对这位新晋勾陈的真正考校开始。 闻仲素以刚正不阿、严守天条著称,由他发问,再合适不过。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陈曦。 陈曦放下手中玉杯,抬眼看向闻仲,目光平静无波: “闻天尊此言差矣。” “格物之道,在于认知规律,运用规律。天庭天条,亦是规律之一种,乃维系三界稳定之基石,陈某深表认同。” 他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然,天条浩渺,涵盖万有,于细微处,需因地制宜。陈某于西陲所立秩序,乃是在遵循天条根本原则之下,结合当地情势,针对性地梳理能量、调和因果、导引生灵向善之具体举措,旨在补天条之不足,而非凌驾其上。” “至于白起,”陈曦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淡然,“共工之力固然凶戾,然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掌控与运用。白起以兵家意志驾驭之,以大唐军魂约束之,使其力用于开疆拓土,护佑黎民,荡涤妖氛,何来有违天和之说? 莫非天尊认为,唯有将一切异种力量尽数封印、毁灭,方是正道?上古至今,因堵不如疏而酿成的祸端,还少么?” 他并未提高声调,但话语中蕴含的理性力量与对历史的洞见,却让闻仲一时语塞。 “好一个力量无善恶!” 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戏谑与慵懒,来自一位披散头发,身着大红袍,腰悬葫芦的矮胖老者正是赤脚大仙。 笑眯眯地看着陈曦,“帝君之言,倒也有趣。只是不知,若那力量失控,又当如何?帝君可有完全把握?” “世间从无万全把握。” 陈曦看向赤脚大仙,嘴角微扬,“唯有不断认知,不断调整,不断强大自身,方能驾驭变数。 格物之道,便是予人认知与强大自身之途径。若因畏惧失控便因噎废食,则文明何以进步? 人道何以自强?” 他目光扫过在场部分面露思索的仙神,声音清朗了几分: “天庭统御三界,维持平衡,功莫大焉。然平衡并非僵化,稳定亦非停滞。 下界万物竞发,人道革新,此乃生机所在。 天庭若欲长治久安,亦当有所因应,汲取新生之力,完善自身。闭门造车,固步自封,绝非良策。” 这番话,已隐隐触及天庭存在的某些深层问题,让高台之上的玉帝眸光微动,让老君拂尘轻摆,让如来佛祖眼中智慧之光流转。 “呵呵,勾陈帝君高论,贫僧佩服。” 这时,端坐佛光中的观音菩萨含笑开口,声音温润,化解着场中逐渐升腾的辩论气息,“然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强纳凶戾之力,虽得一时之利,然其中隐患,帝君还需慎之又慎。” 她将话题引回了白起与共工之力,看似劝诫,实则在提醒众仙关注其中的风险。 陈曦看向观音,微微颔首:“菩萨提醒的是。陈某自当谨记,导其向善,化其戾气,亦是格物之责。” 他应对得体,不卑不亢,既坚持了自身理念,也未彻底否定他人关切,展现出的理性与气度,令不少中立仙神暗暗点头。 这番机锋暗藏的对答,虽未分出明显胜负,却让众仙初步领略了这位新任勾陈上帝的独特风格与深不可测。 玉帝适时开口,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卿所言,皆有道理。三界广袤,道法万千,求同存异,方是正道。 今日蟠桃盛会,当以庆贺为主。来,再饮一杯!” 仙乐再起,舞姿曼妙,将方才的辩论气氛冲淡。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关于这位勾陈上帝,关于他那格物之道,关于西牛贺洲的变局,乃至未来三界秩序的走向,真正的波澜,方才刚刚开始。 陈曦稳坐星辰尊位,神色依旧平静,自顾自斟了一杯琼浆,目光掠过瑶池万千盛景,投向那无尽虚空深处。 第254章 格物镇仙帝君扬威 瑶池仙乐缥缈,舞姿曼妙,觥筹交错间,似乎已将先前那场无形的机锋遮掩过去。 然而,端坐于星辰尊位上的陈曦,却清晰地感受到,那看似祥和的氛围之下,是更多审视、好奇,乃至隐而不发的试探意念,如同无数无形的触手,缠绕而来,欲要窥探他这新任勾陈格物之主的根底。 玉帝高踞九龙宝座,神光笼罩,不言不动,却仿佛是整个天庭意志的化身,默许着这一切。 陈曦心如明镜,知晓方才与闻仲、赤脚大仙的言语交锋,不过是开胃小菜。 在这天庭,在这蟠桃盛会,实力与道理的展现,远比言辞更为直接和有效。 他并未运转法力强行隔绝那些探查,反而放开了一丝自身气息的防护,任由那万千神念感知。 只是,他所展露的,并非寻常仙神的法力波动或道果辉光,而是一种迥异于此界常态的秩序场。 这秩序场以文宫文明光轮为基,勾陈星辰权柄为骨架,格物大道理性辉光为脉络,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 那些探查而来的神念,一触及这秩序场,便如同水滴落入精密运转的齿轮组,或是被悄然偏转引导,或是被解析其蕴含的法则信息,更有甚者,若其意念中蕴含恶意或过于霸道的窥探之力,则会引发秩序场的自主反制,如同触碰电网,微微一麻,神识刺痛,骇然退去。 一时间,不少仙神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掀起波澜。 这位勾陈上帝,其气息渊深似海也就罢了,竟还如此古怪! 仿佛他周身自成一方天地,遵循着某种他们难以理解的冰冷而绝对的规则,任何外力贸然侵入,都会受到某种基于规律的反击。 “好奇特的领域……非道非佛,更非妖魔法界,倒像是……将天地法则,以某种方式编织成了自身的甲胄与领域?” 一位身着八卦仙衣,手持拂尘的太白金星,抚须低语,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哼,装神弄鬼!” 亦有神将不屑,认为这只是某种罕见的护体神通。 就在这时,仙娥队伍中,一名捧着玉壶的侍女,似乎因承受不住众多大能无意间散发的威压,脚下微微一绊,手中那盛放着千年琼浆的玉壶脱手飞出,直直朝着陈曦所在的星辰尊位砸来! 玉壶本身不算什么,但其内琼浆乃采集多种先天灵粹酿制,蕴含的灵机颇为狂暴,一旦泼洒,足以污秽宝光,扰人气机,在这等场合,可谓是大失颜面之事。 “来了。” 陈曦心中冷笑,面上却无丝毫波动。 他甚至没有抬手,只是目光平静地看向那飞来的玉壶。 就在玉壶即将触及他身前星辉光晕的刹那 嗡! 他周身那无形的秩序场微微波动,时间与空间仿佛在他身前尺许之地被极致微缩和重构。 飞驰的玉壶如同陷入了无形的琥珀,速度骤减至近乎静止。 壶中翻涌欲出的琼浆,每一滴的轨迹都被瞬间计算、定格。 下一瞬,秩序场内部法则微调,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斥力生成,并非粗暴弹开,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机械手臂,沿着玉壶原本运动轨迹的切线方向,施加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力道。 同时,秩序场引动周遭微薄的水元法则,将那几滴已然溅出的琼浆,完美地约束收拢。 在万千仙神惊愕的目光中,只见那玉壶以一种违反常理的轻飘飘的姿态,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杯口朝上地,落回了那名吓得花容失色、刚刚站稳的侍女手中托着的玉盘之上。 滴酒未洒!甚至壶身都没有一丝晃动! 瑶池之内,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落针可闻。 那侍女呆立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跪地叩首: “奴婢失仪,冲撞帝君,请帝君恕罪!”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陈曦目光淡然扫过她,并未追究,只是平静开口: “无妨,起身吧。天庭仙酿,凝结天地精华,浪费了可惜。” 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也让众仙回过神来。 顿时,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端坐九品金莲的如来佛祖,半阖的眼眸微微开阖一丝,仿佛有恒沙世界在其中生灭,低声梵唱: “南无阿弥陀佛,格物致知,竟至于斯……” 玉帝笼罩在神光中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只是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勾陈帝君,妙法通玄,于微末处见真章,朕心甚慰。” 陈曦微微躬身:“大天尊过誉。不过是明其理,顺其势,稍加引导罢了。万物运行,皆有其律,格物之道,便是认知并运用此律。”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以寻常仙神视之,更无人敢轻易以神念贸然探查。 陈曦稳坐尊位,神色依旧平淡,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接下来,盛会继续进行,仙果珍馐愈发丰盛,仙乐舞姿愈发曼妙。 但气氛,已然不同。 不少中下层仙官、散仙,再看向陈曦的目光,已带上了明显的敬畏与好奇。 甚至有些年轻仙神,眼中闪烁着异彩,似乎对那能明理顺势的格物之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期间,亦有仙神主动与陈曦攀谈,询问格物之妙。 陈曦皆从容应对,言语深入浅出,从星辰运转、物质构成,谈到能量转化、社会结构,虽未传授具体法门,却描绘了一种以理性认知世界、改造世界的宏大蓝图,听得不少仙神心驰神往,又暗自心惊。 这格物之道,若真推广开来,恐怕对整个三界的认知体系,都是一场巨大的冲击! 当然,亦有保守之辈,如闻仲等,面色愈发沉凝,显然认为此道过于离经叛道,恐动摇天庭根基。 陈曦对此不置可否。 道不同,不相为谋。 宴会持续了不知多久,当最后一轮仙酿奉上,瑶池中央的仙池忽然氤氲大作,霞光冲天! 只见那万千仙莲之中,一株最为巨大的九彩仙莲徐徐绽放,莲蓬之上,托着三枚散发着混沌气息、道纹密布的莲子! “混沌青莲子!”有见识广博的古仙惊呼。 此乃瑶池镇压气运的先天灵根所结之实,亿万年难得一现,其内蕴含一丝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道韵,对于参悟大道、淬炼本源有着无上妙用,其价值,甚至远超九千年蟠桃! 玉帝声音恢弘,响彻瑶池:“混沌青莲子三枚,赠与今日盛会,有道、有缘、有德者居之。” 话音落下,全场目光瞬间炽热! 即便是那些顶尖大能,对此物也颇为看重。 然而,如何分配?玉帝并未明言。 显然,这又是考验,或者说,是留给在场强者展示手段、争夺机缘的舞台。 几乎在玉帝话音落下的瞬间,数道强大的气息便已锁定了那三枚混沌青莲子。 有雷部天尊闻仲周身电光缭绕,有斗部星君引动周天星力,更有西方佛门一位古佛手捏印诀,佛光普照…… 场面一触即发! 陈曦目光扫过那三枚混沌青莲子,格物神识已然发动。 “混沌道韵……开天印记……能量结构极度不稳定,内部法则交织冲突……蕴含巨大潜能,亦蕴含毁灭风险……” 瞬息间,他已对这传说中的灵物有了初步认知。 就在几位大能气势攀升,即将出手争夺之际—— 陈曦忽然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躁动的气息: “此物内蕴混沌,法则冲突,强取恐引反噬,非善法。” 众仙一愣,目光再次聚焦于他。 闻仲冷哼一声:“帝君有何高见?莫非又要讲你那格物之理?” 陈曦并未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混沌青莲子上,缓声道: “高见谈不上。只是见此物生机与毁灭并存,如同阴阳未判之太极,强分其一,反损其道。不若……” 他伸出右手,食指凌空虚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波动,只有他周身那无形的秩序场再次蔓延,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无声无息地触及那三枚混沌青莲子。 在万千仙神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三枚原本气息狂暴、法则冲突的莲子,表面纠缠冲突的道纹,竟如同被一双无形妙手梳理,开始以一种玄奥的轨迹自行调整、理顺! 莲子内部那毁灭性的冲突能量,被引导、调和,转化为更加精纯平和的混沌生机!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三枚混沌青莲子依旧悬浮于莲蓬之上,但其散发出的气息,已从之前的狂暴不定,变得圆融内敛,混沌道韵愈发纯粹深邃,却再无丝毫反噬风险! 陈曦收手,淡然道:“如此,方可称得上有道者居之。” 全场死寂! 徒手梳理混沌道纹! 调和先天冲突!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手段! 这已非掌控规则,近乎于……创造规则!或者说,是以无上智慧与认知,将原本混乱的规则,引导向更有序、更完美的状态! 如来佛祖双手合十,长诵佛号: “善哉!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竟能至于此境。陈施主,已得真知三昧。” 玉帝笼罩在神光中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宏大的声音带着一丝真正的赞叹: “勾陈帝君,以理服物,点化混沌,功参造化!此三枚青莲子,当由帝君处置!” 此言一出,等于直接承认了陈曦拥有这三枚混沌青莲子的分配权! 陈曦却并未立刻收取,目光扫过全场,看着那些或震撼、或羡慕、或敬畏、或复杂的目光,缓缓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此三枚莲子,经混沌洗练,已生变数。一枚,当归还瑶池,滋养灵根,延续造化。” 他屈指一弹,一枚最为圆融的青莲子化作流光,没入仙池深处,顿时整个瑶池生机勃发,仙莲摇曳生辉。 “一枚,赠予天庭,愿天庭秩序,亦能如这莲子般,不断自省,调和冲突,臻至完善。” 第二枚青莲子飞向玉帝宝座之前,被一名仙官恭敬接住。 “最后一枚……” 第255章 暗流隐现 “至于最后一枚么,本帝以为,当落人间!” 话音落下,便见陈曦轻轻一挥,那最后一枚莲子直落人间大唐境内。 见此众人纷纷一惊,但却又觉得合乎情理,尤其是联想到陈曦的身份后。 与此同时,瑶池仙乐缥缈,舞姿曼妙,琼浆玉液的香气与蟠桃的异香混合在一起,氤氲出如梦似幻的仙境氛围。 众仙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仿佛一切波澜都已平息。 陈曦安然坐于星辰尊位之上,神色平静,自斟自酌,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己无关。 他清楚地感知到,那看似和谐的场面下,暗流依旧汹涌。 玉帝高踞至尊宝座,神光笼罩下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唯有那双蕴含天道运转的眸子,偶尔掠过陈曦时,会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 这位三界至尊,显然并非仅仅是为了展示宽容与调和而邀请他,更深层次的目的,或许需要在这场盛会之后,乃至更长远的未来才能显现。 佛门区域,以如来佛祖为中心,诸佛菩萨宝相庄严,低眉垂目,默诵真经,似乎超然物外。 但陈曦能感觉到,数道温和却坚韧的佛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始终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周围,尤其是观音菩萨与文殊菩萨,她们的关注更为集中。 车迟国与情障迷林之事,佛门虽未在明面上继续发难,但这份关注,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道门一众仙神,态度则更为复杂。 以闻仲赤脚大仙为代表的部分传统仙神,对陈曦及其代表的格物之道仍抱有深深的疑虑与审视。 而如三官大帝、五岳之神等与人间关联更紧密的神祇,其意念中则流露出更多的好奇与思索,似乎对陈曦方才提及的人道革新、汲取新生之力有所触动。 最让陈曦在意的,是端坐于玉帝右下首,一直闭目眼神,仿佛与周遭一切隔绝的太上老君。 这位道祖分身,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但他周身那仿佛与大道本源融为一体的晦涩气息,却让陈曦的文宫光轮都隐隐产生共鸣与警惕。 老君的态度,某种程度上或许代表着道门最高层,乃至天道本身对这场变数的某种默许或观望。 酒至半酣,珍馐渐冷。 王母娘娘见气氛再次趋于平缓,便含笑开口,声音温润悦耳,传遍瑶池: “久闻勾陈帝君,不仅道法精深,更于下界开创格物大道,惠及万民,乃不世出的贤德之君。 今日蟠桃盛会,群仙汇聚,不知帝君可否为我等解惑,这格物之道,究其根本,与我等仙家所修之元神大道、金丹大道,乃至佛门寂灭禅法,有何异同? 其终极,又在何处?” 此言一出,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微妙起来。 王母此问,看似请教,实则比之前闻仲的质问更为深入,直指大道根本。 这已非简单的秩序之争,而是上升到了道统理念的层面。 若回答不当,极易引发更广泛的质疑,甚至触及某些存在的根本利益。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陈曦,连一直闭目的老君,似乎也微微动了一下拂尘。 陈曦放下手中玉杯,迎向王母温和却暗藏锋芒的目光,并未立刻回答。 他缓缓起身,立于星辰尊位之前,青衫在瑶池氤氲仙气中更显素净。 “娘娘垂询,陈某不敢藏私。” 他声音清越,不疾不徐,“仙家元神大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超脱生死,追求个体与道合真,逍遥天地。 佛门寂灭禅法,明心见性,度化众生,追求心灵超脱,涅槃寂静。 此二者,皆是由内而外,侧重精神超脱与法则感悟。” 他话语一顿,目光扫过众仙,继续道: “而格物之道,起始于外,由外而内。其根本,在于认知二字。 认知天地万物运行之规律,认知能量物质转化之原理,认知社会人文兴衰之因果。 其目的,非为一人之超脱,而在集众之智慧,运用所认知之规律,改善生存,创造价值,推动整个文明向前发展。” “若论终极,”陈曦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坚定的信念,“格物之道,并无预设之终极。因其承认宇宙之浩瀚,规律之无穷,认知之无止境。 其终极,便是不断拓展认知的边界,让文明之火在理性的指引下,燃遍诸天,照见更多未知,成就一个不断自我超越、自强不息的伟大文明。 此道,重实证,重逻辑,重传承,重普惠。” 他这番阐述,清晰地将格物之道与传统修仙、佛法的路径区分开来,强调了其外向性、集体性、实践性与无限发展性。 瑶池内一片寂静。 这番理念,对于习惯了追求个人长生、宗门传承、因果轮回的众多仙神而言,无疑是新颖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 它不追求个体的永恒超脱,反而强调文明的集体进步与无限探索,这颠覆了许多固有的认知。 “好一个认知无止境,好一个文明之火燃遍诸天!” 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寂静,来自一位身着八卦道袍,面容俊逸,气质洒脱的仙君——正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 抚掌笑道,“帝君之论,令人耳目一新!若按此道,岂不是人人皆可凭借智慧与工具,窥探天地奥秘?妙哉!妙哉!” 他性格豁达,不拘一格,对陈曦的理念反而最能接受。 然而,亦有仙神面露不以为然。 一位周身笼罩在浓郁星辉中,面容古板的老者乃是斗部的一位资深星君,沉声道: “帝君之志固然宏大,然则,天地奥秘,岂是凡俗智慧可以轻易窥探? 若无灵根仙缘,不通吐纳之法,不悟天道玄机,终是镜花水月。 更何况,集众之力,推动文明……此过程之中,欲望横流,争端必起,恐非祥和之道。” 这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传统仙神的担忧,他们信奉力量与境界的天然鸿沟,对依靠凡俗智慧挑战这种秩序抱有本能的反感。 “星君所言,亦是在理。” 陈曦并未反驳,而是淡然道,“格物之道,并非否定个体修行与天赋差异,亦非无视欲望与争端。其核心在于,提供另一条路径,另一种可能。 让无仙缘者,亦有凭自身努力改变命运、探索世界之机会。至于争端……任何道路前行,皆难免荆棘。 关键在于,以何原则处理争端? 是以力压人,弱肉强食? 还是建立规则,以理服人,以利导之? 此正是格物秩序所需探索与实践之处。” 他再次将话题引向了秩序与规则,与他之前回应闻仲的话遥相呼应,展现其理念的一贯性。 这场关于大道根本的讨论,显然比之前的秩序之争更为深刻,也更能触动在场仙神的心神。 瑶池之中,窃窃私语声渐起,显然陈曦的理念引发了不少存在的思考,哪怕只是作为一种补充或参照。 端坐云台的玉帝,目光深邃,依旧未置可否。 而一直沉默的太上老君,此刻却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仿佛蕴含了宇宙生灭、万物轮回的眸子,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 他的目光落在陈曦身上,并未带有任何威压,却让陈曦感到自身的格物神识、文宫光轮,乃至勾陈权柄,都在这道目光下变得无比清晰,仿佛被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 “格物……致知……” 老君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大道纶音,直接响在每一位仙神的心神深处,让所有的议论瞬间停止。 “认知万物,以求其理。此念,于洪荒初开,人族诞生灵智之初,便已存在。” 老君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然,知其然,亦需知其所以然。万物之理,背后亦是道。汝之格物,可见其表,可窥其用,然欲究其根本,仍需悟道。” 陈曦心神凛然,知道这是道祖级别存在的提点,亦是考验。 他躬身一礼:“多谢老君指点。格物之道,确由表及里,由用及体。认知规律是第一步,探究规律背后的道,亦是格物追求之方向。只是路径或有不同,格物更重实证与推演,以期一步步接近那终极之道。” 老君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重新闭上了双眼,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开口,只是兴之所至。 但这一番对话,意义却非同小可。 老君虽未明确表态支持,但其点出格物与道的关联,并接受了陈曦的解释,这在无形中,极大地提升了格物之道在众仙心中的分量,至少使其不再被视为纯粹的奇技淫巧或外道。 王母娘娘见状,适时地再次举杯,将话题引开,盛会的气氛重新回到饮宴欢庆的主调。 然而,经此一番论道,陈曦这位新任勾陈上帝,及其所代表的格物大道,已然在漫天仙神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无论是认同、质疑、好奇还是忌惮,所有人都明白,三界的未来,必将因这股新生的力量而掀起新的波澜。 蟠桃盛会持续了许久,直至仙霞渐收,星辉漫天。 众仙开始陆续告辞,驾起祥云遁光,离开瑶池。 陈曦亦起身,向玉帝、王母施礼告辞。 玉帝目光平和,淡淡道:“勾陈帝君初掌权柄,望尔勤勉任事,协理阴阳,勿负朕望。” “臣,谨遵陛下教诲。”陈曦恭敬回应,心中明了,这既是期望,也是无形的枷锁。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之时,一名青衣童子悄然来到他面前,躬身道:“帝君留步,老爷有请,请帝君移步兜率宫一叙。” 老爷? 兜率宫? 陈曦心中一动,看向那高台之上,只见老君不知何时已离去,云座上空空如也。 太上老君相邀?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陈曦眸光微凝。 这位太清圣人分身,在盛会之上寥寥数语后,私下相邀,所为何事? 他不动声色,对童子颔首:“有劳仙童引路。” “帝君请随我来。”童子恭敬地在前面引路。 陈曦跟随童子,离开喧嚣渐散的瑶池,踏着氤氲仙云,向着三十三重天更高处,那座传说中炼丹演道的兜率宫而去。 身后,瑶池的辉煌渐渐隐没于云海,而前方的兜率宫,则笼罩在一片紫气祥光之中,神秘而深邃。 天庭之行,看来远未结束。真正的深意,或许就在这兜率宫中。 第256章 兜率宫中论因果 离了瑶池,跟随青衣童子穿行于三十三重天。 越往上行,仙气愈发清灵精纯,法则亦愈发清晰稳固,仿佛触及天地本源。 沿途所见,不再是金碧辉煌的殿宇,反而多是清静无为的洞府仙山,偶有仙鹤衔芝,灵猿献果,一派自然祥和,与下方天庭的庄严规制迥异。 行不多时,前方云海深处,现出一座古朴无华的宫殿。 宫殿并不显宏伟,却仿佛与整个三十三重天的脉络融为一体,门楣之上,以道纹书写三个大字兜率宫。 宫门悄然开启,并无守卫,只有淡淡丹香与道韵弥漫而出,令人心神宁静,杂念顿消。 “帝君请,老爷已在丹房等候。” 童子于门前止步,躬身示意。 陈曦微微颔首,迈步踏入宫中。 宫内陈设简朴,不见奢华,唯有道韵流转,墙壁之上隐约有先天道图显化,阐述着宇宙生灭至理。 他并未四处张望,格物神识自然舒展,感受着此地那远超瑶池近乎大道源头的宁静与深邃。 穿过几重静室,来到一处丹房。 房内中央,一座紫金色八卦炉静静矗立,炉火已熄,却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余温与造化气息。 炉前蒲团上,太上老君安然端坐,手持拂尘,面容清癯,双眸闭合,仿佛与这丹房,与这兜率宫,乃至与整个天地大道融为一体。 “晚辈陈曦,拜见老君。” 陈曦上前,执晚辈礼,语气恭敬。 老君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眸子依旧平静无波,却不再似瑶池时那般蕴含宇宙生灭,反而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照出陈曦的身影,以及他周身流转的格物神识、文明光轮与勾陈权柄。 “坐。”老君拂尘微指身旁另一个蒲团。 陈曦依言坐下,静候老君开口。 他心知,这等存在,绝不会无故相邀。 老君并未立刻说话,目光落在陈曦身上,仿佛在观察,又仿佛在推演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直接在陈曦心神中响起,不带丝毫烟火气: “格物之道,由外而内,集众之智,求索万理……此路,崎岖且险。” 陈曦心神一凛,知道这才是老君真正要谈的话题,恭敬道:“请老君指点。” “万物有常,因果相连。” 老君语气平淡,“汝于下界所为,收星官,立秩序,辩佛理,破妖阵,断情障……看似随机应变,实则已牵动无数因果丝线,编织成网。” 他拂尘轻轻一拂,陈曦眼前景象变幻,仿佛看到无数条细密晶莹、却又坚韧无比的丝线,以自身为中心,蔓延向虚空深处,连接着镇西堡、车迟国、取经人、佛门、天庭、乃至那隐匿的幕后黑手,更有一条极其粗壮晦暗的丝线,连接着共工遗迹深处,隐隐指向那悲悯怨望的源头…… “因果纠缠愈深,劫数便愈重。” 老君的声音依旧平静,“汝之格物,欲以理性秩序梳理万物,然因果之网,非仅凭理性可断。其中爱恨情仇,宿怨执着,乃至天道定数,皆非易与。” 陈曦看着那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因果网,心中明镜似的。 他早已料到西行之路、西扩之途不会平坦,但经老君这般直观展现,仍感震撼。 “晚辈明白。” 陈曦沉声道,“然格物之道,亦在认知因果。知其脉络,方能寻隙导引,乃至……断旧因,结新果。” “断旧因,结新果……” 老君重复了一遍,古井无波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欣赏,“谈何容易。上古旧怨,量劫遗毒,乃至佛道之争,皆非一日之寒。汝欲以新秩序覆盖旧脉络,无异于逆水行舟。”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陈曦目光坚定,“既已踏上此路,便无退却之理。唯有步步为营,以格物之理,解析因果,积累实力,等待时机。” 老君微微颔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 “汝体内勾陈权柄,源自上古那位。 其性刚烈,宁折不弯,统御万星,亦主征伐。 汝以格物理性驾驭之,初时相安,然权柄自有其意志,随着融合日深,恐生龃龉。” 陈曦默然。 他确实能感觉到,随着不断使用勾陈权柄,那统御星辰、征伐四方的帝君意志,正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自身,虽被文明光轮与格物神识压制调和,但长期以往,确有可能产生冲突。 “汝之格物大道,与这勾陈权柄,一者求索认知,一者统御征伐,看似相悖,实则未必不能互补。” 老君话锋一转,拂尘再次轻拂。 陈曦只觉文宫内的文明光轮微微一震,与头顶隐现的勾陈帝印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理性辉光与星辰帝威交织,竟隐隐衍生出一种全新的特质以理性驾驭征伐,以秩序统御星辰,仿佛为冰冷的权柄注入了灵魂,为理性的认知赋予了力量。 “此为……格物帝心?”陈曦若有所悟。 “名相而已。”老君淡淡道,“关键在于平衡与融合。汝之路,无人走过,需自行摸索。” 说着,老君自袖中取出一枚紫金色的丹丸,非金非玉,表面有九窍,隐隐有氤氲紫气流转,散发着宁静心神、调和万气的道韵。 “此乃九转宁神丹,非为增功,旨在定神。于汝参悟平衡,或有些许助益。” 陈曦双手接过,只觉丹丸入手温润,先前因因果网与权柄冲突而略显躁动的心神,瞬间平复了许多。 “多谢老君厚赐!” 陈曦真心实意地行礼。此丹对他现阶段而言,比任何增进法力的灵药都珍贵。 “去吧。” 老君重新闭上双眼,气息再次与大道融为一体,“蟠桃之缘已尽,兜率之晤亦了。前路漫漫,好自为之。” “晚辈告退。”陈曦知道谈话已结束,恭敬施礼后,退出丹房。 那青衣童子仍在宫外等候,见陈曦出来,便引他离开兜率宫。 回首望去,兜率宫依旧笼罩在紫气祥光中,静谧而神秘。 此番兜率宫之行,时间不长,收获却极大。 老君虽未明确支持,但其点拨与赠丹,已然表明了一种超然的态度不干涉,亦不反对,甚至乐见其成地观察着这条新道路的发展。 这对他而言,已是难得的空间。 更重要的是,老君帮他点明了因果之网的复杂与勾陈权柄的潜在风险,并指出了融合的方向。 “格物帝心……” 陈曦默念着这个词,文宫光轮与勾陈帝印再次尝试共鸣,虽然生涩,却已有了明确的路径。 他不再停留,心念动间,勾陈权柄引动,星辰阶梯再次于脚下浮现,延伸向下方。 这一次,他并未返回勾陈宫,而是直接向着西牛贺洲,镇西堡的方向落去。 天庭虽好,非久留之地。他的根基与战场,始终在下界,在那片风起云涌的西陲大地。 星辰阶梯穿越层层云霭,速度极快。 不多时,下方已可见连绵雪山,以及那座在雪域中巍然屹立的堡垒轮廓。 然而,就在陈曦即将抵达镇西堡上空时,他目光骤然一凝。 格物神识感知到,堡垒外围的某处雪山峡谷中,传来一阵异常剧烈的能量波动,其中夹杂着熟悉的庚金锐气、乙木生机、玄水寒意,以及……一股更加狂暴、充满毁灭意味的共工之力! 是白起和虎力三仙! 他们在与人交手? 对方是谁? 竟能引动白起全力爆发共工之力? 陈曦眼中寒光一闪,身形瞬间加速,化作一道璀璨星芒,直射那能量爆发之处! 【叮!宿主于兜率宫得太上老君点拨,明因果,悟平衡,获赠九转宁神丹,道基愈发稳固,稳健经验值+6000!】 【叮!宿主察觉镇西堡外围变故,及时赶回,稳健经验值+2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72983!】 第257章 雪谷惊变 星辉如电,撕裂长空。 陈曦身形甫一接近那能量爆发的峡谷,凛冽的罡风便夹杂着冰屑与狂暴的能量乱流扑面而来。 峡谷之内,景象惊人。 白起傲立半空,血蓝双眸煞气滔天,周身幽蓝近黑的共工之力如同怒海狂涛,汹涌澎湃。 他身后,一尊模糊却无比庞大的共工虚影仰天咆哮,一拳一脚皆带着崩裂山岳、倾覆江河的恐怖伟力,将方圆千丈的冰雪都染上了一层幽蓝。 虎力、鹿力、羊力三仙则结成三才阵势,虎力化作插翅白虎,庚金锐气撕裂虚空。 鹿力手中青玉葫芦喷吐万千荆棘藤蔓,乙木生机化作森然杀机。 羊力口吐玄冰寒气,冻结空气,延缓着对手的动作。 他们的对手,并非预想中的佛门高僧或妖王魔头,而是一道……水影! 那水影通体由漆黑如墨的液体构成,形态不断变幻,时而如巨蟒翻腾,时而如恶蛟咆哮,时而化作无数扭曲的面孔嘶嚎。 其气息阴冷、污秽,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毁灭欲望,与共工之力同源,却更加混乱、堕落!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水影仿佛能吸收、同化攻击它的能量。 白起的共工之力轰击在它身上,虽能将其部分打散,但散开的黑水很快又蠕动着汇聚,甚至反过来侵蚀那幽蓝的水元力。 虎力的庚金锐气、鹿力的乙木生机、羊力的玄冰寒气,落在其上,效果亦是大打折扣,仿佛泥牛入海。 “这是……共工怨念与某种污秽本源结合所化的孽物?” 陈曦眸光一凝,格物神识瞬间笼罩全场,解析着那黑色水影的能量构成。 他发现,这孽物核心处,有一缕极其隐晦、与之前在共工遗迹深处感知到的那丝悲悯怨望同源,却已被彻底扭曲、污染的意念! 而它的力量,正在不断抽取着地底深处共工遗迹逸散的残余气息,以及……弥漫在车迟国方向,那些因之前动乱而死去的生灵残存的怨气! “吼!” 黑色水影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猛地膨胀,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黑色巨口,向着白起四人吞噬而下! 巨口之中,仿佛有无数冤魂哀嚎,散发出侵蚀神魂的恐怖吸力! 白起怒吼,共工虚影双拳齐出,硬撼巨口! 虎力三仙亦将阵法催动到极致,星光与妖力交融,化作一道三色光柱,逆冲而上! 轰隆!!! 恐怖的能量碰撞在峡谷中爆发,雪峰崩塌,大地龟裂,幽蓝与漆黑的光芒交织湮灭,将天空都渲染得一片混沌。 白起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周身的共工之力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那黑色水影的污染特性,似乎对他体内的祖巫精血产生了某种干扰。 虎力三仙更是脸色一白,阵法光柱剧烈摇曳,显然消耗巨大。 那黑色水影虽也被击退,形体黯淡了些许,但很快又汲取着地脉与空气中的怨戾之气,迅速恢复,并且气息似乎更加狂躁! “帝君!” 虎力大仙率先发现陈曦归来,惊喜高呼。 白起血蓝双眸一闪,看向陈曦,虽未言语,但紧绷的身躯略微松弛。 陈曦一步踏出,已来到战场中央,与那重新凝聚的黑色水影遥遥相对。 他并未立刻出手攻击,而是抬手虚按,勾陈帝印在头顶浮现,引动周天星力。 “星辰为引,秩序为纲,万法归源,显!” 清喝声中,无数璀璨的星辰符文自虚空中诞生,如同一条条晶莹的锁链,并非攻击那黑色水影,而是瞬间编织成一张巨大无比的星辰罗网,将整个峡谷笼罩! 罗网之下,紊乱的能量乱流被迅速抚平,地脉中被引动的怨气被暂时隔绝,连那黑色水影汲取外界力量的速度也骤然减缓。 这正是陈曦基于格物之道与勾陈权柄,新近领悟的星辰镇域之术。 黑色水影发出一声焦躁的嘶鸣,显然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 它疯狂冲击着星辰罗网,漆黑的液体撞击在星光锁链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却一时难以突破。 “武安君,三位星官,退后调息。” 陈曦平静道,目光始终锁定那黑色水影。 “此獠非蛮力可速除,其核心乃是被污染的共工相关执念,需净化其源。” 白起与三仙闻言,立刻后撤,各自运功平复翻腾的气血与力量。 陈曦则迈步向前,走向那被暂时困住的黑色水影。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团温和却蕴含着无尽理性辉光的光球那是文明光轮之力高度凝聚的体现。 “怨憎痴毒,蒙蔽灵台。上古遗恨,何苦累及今朝?” 陈曦声音平和,却带着直指本心的力量,手中的理性光球缓缓推出,并非砸向水影,而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翻腾的漆黑液体之中。 “嗷!!!” 黑色水影猛地剧震,发出更加凄厉痛苦的嚎叫! 理性辉光在其内部绽放,如同炽热的阳光照射进污浊的泥潭,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怨念、污秽的杂质被迅速净化、蒸发! 水影的形态开始变得不稳定,表面不断鼓起一个个气泡,然后炸开,逸散出黑烟,其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然而,那核心处被污染的执念极其顽固,疯狂抵抗着理性的净化,甚至试图反过来污染那团辉光。 陈曦眉头微蹙,能感觉到那执念中蕴含的滔天怨望与不甘,其源头…… 似乎并非针对外界,更像是对自身命运对某种背叛的控诉? 他心念一动,文宫之内,那枚得自老君的九转宁神丹微微震颤,散发出一缕清凉道韵,融入文明光轮。 顿时,理性辉光变得更加凝练、深邃,带着一股定鼎乾坤、抚平万躁的宁静力量。 净化速度陡然加快! 黑色水影的挣扎越来越弱,嚎叫也变成了无力的呜咽。 最终,当最后一丝漆黑被辉光驱散,原地只剩下一缕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幽蓝色光点,散发着纯净却无比悲伤的意念波动。 这缕光点已无丝毫暴戾,只有化不开的哀愁与迷茫。 陈曦伸手,那缕光点轻飘飘地落入他掌心,传来一段更加破碎、却核心清晰的记忆碎片—— 上古,不周山倾,天塌地陷,一道伟岸却充满绝望的身影怒啸撞向天柱,而在遥远的某处水府,一位身着蓝裙的女子? 感应到此景,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她的泪水化作亘古不化的玄冰,她的怨念与对爱侣命运的悲悯,融入水元本源,部分被量劫煞气污染,部分残留至今…… “原来如此……是玄冥?还是其他与水神相关的大能?” 陈曦心中了然,这缕纯净执念,才是共工遗迹深处那悲悯怨望之气的真正源头之一,只是被幕后黑手利用万妖噬魂阵等手段,强行污染催化,才形成了方才那恐怖的孽物。 他小心地将这缕纯净的哀念收起,以待日后探寻其根源,或助其解脱。 星辰罗网缓缓消散,峡谷内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满目疮痍。 白起与三仙调息完毕,来到陈曦身后。 “帝君,此物……” 白起看着陈曦收走那缕哀念,沉声问道。 “是冲着你我,或者说,冲着共工之力来的。” 陈曦转身,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那幕后之人,对我们,尤其是对武安君你融合共工之力的进展,了如指掌。 此番,既是试探,也是干扰,更想借此污染你的力量本源。” 白起眼中煞气一闪:“藏头露尾之辈!” “经此一事,可见对方手段愈发刁钻,开始利用上古遗留的执念与力量。” 陈曦语气凝重,“共工遗迹,盘王遗毒,乃至其他可能存在的上古秘辛,都需加紧排查与防范。” 他看向虎力三仙:“你三人对星辰之力与上古气息感应敏锐,日后巡查,需格外留意此类异常能量节点。” “谨遵帝君法旨!”三仙躬身应诺。 “回堡。”陈曦袖袍一拂,卷起众人,化作清光返回镇西堡。 堡垒中枢,灵璧屏幕前。 陈曦将峡谷遭遇之事告知李承乾与刚刚赶来的王玄策。 “老师,如此看来,那幕后黑手对上古之秘的了解,远超我们想象。”李承乾面色严肃。 王玄策点头:“帝师,根据烛龙最新情报,天竺方向,古婆罗门教遗址近来有异常能量波动,且与几个隐秘的妖族部落往来频繁。 其手法,与车迟国、情障迷林事件,有相似之处。” “古婆罗门……妖族部落……” 陈曦指尖轻叩扶手,“看来,是时候将目光正式投向天竺了。 不过,在此之前,需先彻底肃清车迟国隐患,巩固吐蕃与镇西堡,并将共工遗迹的隐患处理干净。” 他迅速下达指令: “承乾,加快车迟国格物蒙学与农工改良所的推广,务必让民心归附,断了佛门与那幕后之人煽动的基础。” “王玄策,加派人手,重点监控天竺古婆罗门遗迹及周边妖族动向,设法渗透。” “武安君,随我再探共工遗迹核心,此次,需设法加固封印,并尝试净化那盘王残留执念,以免再被利用。” “虎力、鹿力、羊力,你三人辅助武安君,以星辰之力配合,务必确保遗迹安稳。” “是!”众人领命而去。 陈曦独自立于屏幕前,看着代表西牛贺洲的广阔地图,目光深邃。 蟠桃会归来,见识了天庭的秩序与僵化,得了老君点拨,明了因果与平衡之道。 然而,下界的风雨却愈发急促。 对手不再局限于佛门,更深沉、更古老的阴影正从历史长河中浮现。 他的格物大道,他的星辰秩序,能否在这纷繁复杂的因果网中,开辟出一条新路? 掌心中,那缕幽蓝的哀念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万古的悲伤。 【叮!宿主净化共工怨念孽物,挽救白起与三仙,化解危机,稳健经验值+5000!】 【叮!宿主洞察幕后黑手新动向,布局天竺,巩固根基,稳健经验值+4000!】 【叮!宿主收获上古纯净哀念,触及更深层上古秘辛,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84983!】 第258章 黑莲暗影 共工遗迹深处,寒气刺骨,破碎的法则如同无形的利刃,切割着空间。 陈曦与白起再次立于那倾颓的祭坛之上,凝视着下方幽深的孔洞。 相较于前次,此次二人气息愈发凝练。陈曦头顶勾陈帝印沉浮,引动的周天星力更加纯粹,隐隐带着一丝格物帝心的圆融意味。 白起周身幽蓝血煞交织,共工之力收放之间,少了几分狂暴,多了几分掌控。 虎力、鹿力、羊力三仙则分列祭坛三角,各自引动体内纯化后的星官本源,庚金、乙木、癸水之气化作三道颜色各异的光柱,注入祭坛残存的符文之中,暂时稳定着周围躁动的空间结构。 “开始吧。” 陈曦开口,声音在寂寥的冰谷中回荡。 他双手结印,文明光轮在身后显化,理性辉光如同潮水般涌向幽深孔洞。 这一次,辉光并非强行净化,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深入孔洞深处那盘踞的、混杂着共工暴戾与盘王情念的混沌区域。 格物神识全力运转,解析着每一丝能量纠缠,每一缕意念残留。 白起则低喝一声,双掌按在祭坛边缘,精纯的共工之力如同驯服的洪流,缓缓注入孔洞。 他的力量与遗迹本源同源,此刻并非破坏,而是引导与安抚,试图将那暴戾的共工残魂意志暂时压制,剥离出被盘王执念污染的部分。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分离细沙,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动双重反噬。 时间一点点流逝,冰谷中只有能量流转的嗡鸣与法则摩擦的细微声响。 陈曦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汗珠,文宫内的文明光轮旋转速度达到了极致。 他清晰地感知到,那盘王残留的执念,其核心并非单纯的怨毒,而是一种扭曲到极致的情蛊。 一种试图将万物都拉入其情爱痴缠幻境的可怕规则力量。 这股力量与共工的毁灭意志相互侵蚀,又奇异地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 “找到了!”陈曦眼中精光一闪。 在理性辉光的照耀下,他于那混沌能量深处,捕捉到了一缕极其隐晦、与之前黑色水影核心同源,但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怨望意念。 这意念似乎并非盘王或共工所有,更像是一个外来的引子,巧妙地利用了二者的执念,催化了它们的污染与异变! 就在陈曦试图进一步追溯这缕外来意念的源头时—— 异变陡生! 那缕被发现的意念猛地一震,竟主动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穿透了理性辉光与共工之力的封锁,沿着陈曦探查的神念,反向侵蚀而来!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陈曦闷哼一声,只觉一股冰冷、死寂、充满终结意味的力量顺着他与遗迹连接的神念通道,直冲文宫! 这股力量层次极高,带着一种俯瞰众生、漠视一切的绝对黑暗,竟隐隐要冻结他的思维,侵蚀他的文明光轮! “帝君!”白起与三仙同时感应到变故,面色大变。 白起怒吼,更强的共工之力爆发,试图截断那黑色符文的侵蚀。 虎力三仙也拼命催动星力,加固封锁。 然而,那黑色符文极其诡异,仿佛无形无质,竟视大部分能量阻挡如无物,依旧顽固地冲向陈曦的识海! 千钧一发之际! 陈曦福至心灵,一直尝试融合的格物帝心自发运转。 理性辉光与勾陈帝威完美交融,化作一道闪烁着智慧星芒的壁垒,挡在了黑色符文之前。 嗤嗤嗤——! 黑色符文撞击在星芒壁垒上,发出令人牙酸的侵蚀声,却终究未能突破这融合了理性、秩序与星辰帝威的防御。 但陈曦也清晰地感受到,这黑色符文蕴含的力量本质,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其漠然与黑暗,仿佛代表着某种宇宙终末的法则碎片。 “灭。” 一个平静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仿佛自无尽遥远的虚空深处,透过那碎裂的黑色符文,直接在陈曦心神中响起。 仅仅一个字,却让陈曦神魂剧震,文明光轮摇曳,连勾陈帝印都黯淡了一瞬! 这声音……与之前在遗迹深处感知到的、试图干扰他与孙悟空的那道隐晦意念,同出一源! 只是此刻,更加清晰,更加……接近! 黑色符文在星芒壁垒前最终耗尽力量,彻底湮灭。 侵蚀中断,连接切断。 陈曦踉跄一步,脸色微微发白,文宫内紫金光芒与星芒壁垒缓缓收敛。 九转宁神丹的光芒黯淡了大半,显然消耗巨大。 “帝君!” 白起瞬间出现在他身侧,血蓝双眸中满是凝重与后怕。 “无妨。” 陈曦摆了摆手,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锐利地看向那重归平静的幽深孔洞。 经过方才的凶险交锋,虽然未能彻底净化盘王执念,但那缕外来的引子已被逼出并摧毁,遗迹深处的混乱暂时被压制下去。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抓住了那幕后黑手更多的尾巴! “帝君,方才那是……”鹿力大仙心有余悸地问道。 陈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以星辰之力在虚空中勾勒出几个残破的黑色符文印记。这些符文扭曲怪异,核心处隐约构成一朵……莲花的形状? “黑莲……”陈曦凝视着这符文,结合那漠然冰冷的“灭”字道音,一个在佛道典籍记载中,曾一度笼罩三界的恐怖名号,缓缓浮上心头。 “无天……” 他轻声吐出这两个字,周围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白起瞳孔骤缩,虎力三仙更是浑身一颤,面露难以置信的惊骇。 无天! 陈曦目光深邃,看向西方,仿佛穿透了无尽雪山,看到了那片被古婆罗门阴影笼罩的天竺大地。 “黑莲印记,灭世道音……是他无疑了。” 陈曦缓缓道,“蟠桃会上,玉帝、老君乃至如来,或许早已有所察觉,故而才有那诸多试探与沉默。这西牛贺洲,乃至三界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他心念急转,将所有线索串联: 无天暗中活动,利用上古遗毒制造混乱,挑拨佛道与人族关系,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复仇,更是想借此机会,重新汇聚力量,颠覆现有的三界秩序! 车迟国、情障迷林、共工遗迹……都只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而自己这个异数,这个推行格物秩序、不断破坏其布局的勾陈上帝,显然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 “我们之前的判断需要调整。”陈曦沉声道,“对手的层次和野心,远超预估。接下来的行动,需更加谨慎,但也需更加果断。” 他看向众人,下达新的指令: “今日之事,列为最高机密,不得外泄。” “王玄策的情报网,首要目标转向搜寻一切与黑莲、无天相关的蛛丝马迹,重点排查天竺古婆罗门遗迹,尤其是可能存在的、与魔罗、黑暗相关的祭祀或传说。” “镇西堡防御等级提升至最高,启动所有隐藏阵法,加强与辽城、长安的紧急联络通道。” “共工遗迹暂时完全封印,非我亲自出手,不得再入。” “另外,”陈曦目光落在白起身上,“武安君,你需尽快完全掌控共工之力,并尝试进一步融合兵家煞气与星辰秩序,我们需要更强的尖端力量。” “末将明白!”白起抱拳,眼中战意与煞气交织。对手越是强大,越能激发他的斗志。 陈曦再次望向那幽深孔洞,以及虚空中缓缓消散的黑色莲花印记。 无天…… 这个本该存在于过去的名字,如今却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但他的格物之道,本就是在认知与挑战一切未知与不可能中前行。 魔罗再现,秩序将倾? 那便以理性为舟,以文明为火,在这暗潮汹涌的西行路上,会一会这所谓的……灭世黑莲! 【叮!宿主遭遇无天势力暗算,凭借格物帝心与九转宁神丹化解危机,稳健经验值+6000!】 【叮!宿主洞察幕后黑手真实身份为无天,触及三界最大隐秘之一,稳健经验值+8000!】 【叮!宿主调整战略,应对灭世级威胁,稳健经验值+5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03983!】 第259章 黑莲隐踪 镇西堡,雪峰洞府。 陈曦盘膝而坐,身前悬浮着那枚由星光勾勒、缓缓旋转的黑色莲花印记虚影。 格物神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遍遍剖析着这枚印记中蕴含的法则碎片与那缕残留的、冰冷死寂的道韵。 “无天……” 他再次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不同于白起与三仙纯粹的震惊与凛然,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明悟,以及随之而来的沉重如山的压力。 魔罗无天,在西游之后以一人之力颠覆三界,逼得如来转世,天庭俯首的存在。 其代表的黑莲灭世之道,是足以与现有佛道秩序分庭抗礼,甚至一度占据上风的恐怖力量。 这样一个本该被彻底镇压在时空尽头的巨擘,其势力竟早已如触须般悄然渗透,在西牛贺洲这片佛门根基之地兴风作浪。 “他并非完全复苏,至少其本尊应仍受限制。” 陈曦冷静分析着,“否则,以其昔日威能,无需如此藏头露尾,借助上古遗毒与阴谋诡计。 方才那缕意念,虽强横诡异,却更似一道预设的防御机制或分身投影。” 但这并不意味着威胁变小。 恰恰相反,一个懂得隐忍、布局深远的无天,比一个全盛时期直接打上灵山的无天,或许更加难缠。 他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西牛贺洲,乃至整个三界缓缓张开。 车迟国、情障迷林、共工遗迹……这些都只是网上的节点,是无天用以试探各方反应、制造混乱、汲取力量的棋子。 而自己这个意外闯入棋盘,不断搅局,甚至隐隐有另立秩序之势的新晋勾陈,无疑成了他计划中亟需拔除的钉子。 “帝师。” 子业的身影无声浮现,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辽城孔明先生、长安陛下处均已收到最高警示。孔明先生回讯,言辽城及大唐境内将启动静尘计划,全面筛查内部,加固防御,并对所有与西域、天竺往来渠道进行严格管控。 陛下亦下旨,令各地卫所提高戒备,暗中排查邪祀。” 陈曦微微颔首。诸葛亮与李世民的反应都在意料之中,无天之名,足以让任何知晓其份量的存在绷紧神经。 “灵山与天庭方面呢?可有异动?”陈曦问道。 子业回道:“灵山方向,佛光普照依旧,但根据王玄策安插在边境的暗线回报,近日有数支原本游离在外的金刚、罗汉队伍被紧急召回灵山。 天庭方面,暂无异动,但巡天司的巡查频率似乎有所增加,尤其是对西牛贺洲方向的监控。” 陈曦目光微闪。佛门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收缩力量,严阵以待。 而天庭……玉帝与老君在蟠桃会上的态度暧昧,如今看来,未必没有借他之手试探、甚至引出暗处敌人的意图。 “取经人如今到了何处?”陈曦忽然问道。 “根据最后一份情报,取经团队已渡过通天河,即将进入金兜山地界。”子业答道。 金兜山……青牛精……太上老君的坐骑…… 陈曦心念电转,格物大道全力推演。 无天的黑手,是否会伸向那里? 老君又是否早有安排? “让我们在金兜山附近的眼线提高警惕,只观察,不介入,重点记录任何异常能量波动或陌生人物出现。”陈曦下令。 “是。” 子业领命,身影消散。 洞府内重归寂静。 陈曦缓缓起身,走到边缘,俯瞰着下方在夜色中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镇西堡,以及更远处那片被星光与阴影笼罩的广袤西牛贺洲。 压力如山,但他眼中并无畏惧,反而燃烧着更加炽烈的理性火焰。 无天的出现,固然带来了灭世级的威胁,却也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看到了现有秩序的僵化与漏洞,看到了格物大道在应对此种变局中的独特价值。 不依赖单一强者,不迷信固有权威,以可复制、可传承的集体智慧与力量,构建更具韧性的文明秩序。 “你想以黑暗终结一切,以寂灭覆盖众生……” 陈曦轻声自语,掌心那缕得自雪谷的纯净哀念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语,“而我,偏要在这绝望中,点燃文明之火,开辟出一条生路。” 他袖袍一拂,一道神念传入正在军营中淬炼力量的白起心神中: “武安君,共工之力刚猛无俦,然过刚易折。无天之灭世道韵,内含至阴至柔之侵蚀特性。你需尝试引动体内庚金星官本源,以金生水之势,刚柔并济,方能在未来对决中不落下风。” 远处军营中,煞气冲霄的白起身形一顿,血蓝双眸中闪过一丝明悟,沉声回应:“末将明白,谢帝师指点!” 陈曦又看向共工遗迹方向,心中已有决断。 遗迹暂时封印,但内里的盘王执念与共工残力终究是隐患,需尽快寻得彻底净化或掌控之法。 或许,那缕纯净哀念是关键…… 就在他沉思之际,文宫内的文明光轮忽然自发加速旋转,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祈愿之力,如同涓涓细流,跨越千山万水,汇入光轮之中。 这祈愿之力……来自车迟国! 陈曦心念一动,眼前浮现出星光水镜。 镜中显现的,正是车迟国都城那所新建的格物蒙学。 灯火通明的学堂内,数十名身着朴素的各族孩童,正跟随一位年轻的格物院学子,朗声诵读着基础的格物典籍。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知识的好奇与渴望,对改变自身命运的期盼。 那祈愿之力,并非向神佛祈求恩赐,而是对知识、对未来的纯粹向往与信念! 这股力量虽然微弱,却异常纯净、坚韧,带着一种蓬勃的生机。 陈曦感受着这股与众不同的愿力融入文明光轮,使得光轮的光芒似乎都凝实了一丝。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无天欲以众生怨念、绝望为食粮,而他之格物大道,则可汇聚众生求知、奋进之信念为薪火。 这西行路,这西扩途,不仅是地盘与资源的争夺,更是两种道路、两种未来的较量! “传令李承乾,加大在车迟国、乃至吐蕃全境推广格物蒙学的力度,所需资源,优先供给。” “令王玄策,除监控无天势力外,开始搜集西牛贺洲各地人族、乃至友善妖族的生存状况与诉求,寻找可推广格物秩序的新节点。” 一道道指令悄然发出。 陈曦知道,与无天的对抗,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也绝非仅靠高端战力的比拼。 这是一场涉及根基、理念与时间的漫长战争。 他需要更广阔的根基,更深厚的民心,以及……更强大的,属于格物大道本身的力量。 抬头望向那无尽星空,勾陈帝印在头顶隐隐生辉。 “那就看看,是你的黑莲先吞噬这三界,还是我的文明之火,先燎遍这西牛贺洲!” 【叮!宿主洞察无天阴谋本质,调整战略,积极布局应对灭世危机,稳健经验值+7000!】 【叮!宿主引导白起修行,稳固尖端战力,稳健经验值+3000!】 【叮!宿主收获车迟国纯净求知愿力,文明光轮得到滋养,格物大道根基微幅提升,稳健经验值+4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17983!】 第260章 星火燎原 镇西堡,雪峰洞府。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星辰轨迹隐没,只余一片深邃的平静。 方才他以格物神识反复推演与无天势力可能爆发的各种冲突节点,以及格物秩序在西牛贺洲更深层次推广的可行路径。 压力虽巨,却更似磨刀石,砥砺着他的道心与意志。 文宫之内,文明光轮缓缓旋转,相较于之前,其上的理性辉光似乎更加内敛,也更加坚韧。 那缕得自车迟国蒙学的纯净求知愿力,虽微弱,却如同星火,照亮了光轮中一片原本略显晦暗的区域,使其结构愈发稳固。 “帝师。” 白起的身影出现在洞府外,周身气息比之数日前更为凝练,血蓝双眸中,那属于共工的幽蓝与兵家的血红煞气之间,隐隐多了一丝锐利无匹的庚金锋芒,虽只是初现雏形,却已显露出刚柔并济的征兆。 “末将已初步引动庚金星力,融入共工水元之中,感觉对那灭世道韵的抵御力,确实有所增强。”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白起身上,格物神识扫过,已清晰感知到他体内力量的变化。 “甚好。然此道初辟,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力量冲突,反伤根基。” “末将明白。” 白起沉声应道,随即话锋一转,“根据王玄策最新传回的情报,天竺方向,古婆罗门遗迹周边的几个妖族部落异动频繁,且有隐秘的祭祀活动,其能量波动……与那黑莲印记有几分相似。此外,靠近金兜山方向,也发现了几股不明身份的隐匿气息,其实力不俗,似乎在窥探什么。” 陈曦眸光一凝。 无天的触角,果然并未因共工遗迹的挫败而收敛,反而活动更加频繁。 天竺是其传统势力范围,古婆罗门的遗产正是他复苏的重要资粮。 而金兜山……牵扯到老君的坐骑青牛精,以及金刚琢那等至宝,无天若想快速恢复实力或制造更大混乱,那里无疑是一个极佳的目标。 “看来,无天是打算双管齐下,甚至多路并进了。” 陈曦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他想在天竺积蓄力量,同时也不放过西行路上任何可能制造事端、削弱各方实力的机会。” “我们是否要提前介入金兜山?” 白起眼中战意一闪。 与这等魔头交锋,虽险,却更能激发他的斗志。 陈曦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必。金兜山之事,牵扯老君,绝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 那青牛精下界,金刚琢失落,未必不是老君棋局中的一步。 我们若贸然介入,恐打乱某些布置,反而不美。 让我们的眼线继续密切关注,记录一切异常即可。 首要目标,仍是稳固我们自身的根基,并厘清无天在天竺的布局。” 他顿了顿,继续道:“无天欲以黑暗与寂灭笼罩三界,其根基在于汲取众生之怨憎、恐惧与绝望。 而我格物之道,欲以文明之火照亮前路,其根基在于汇聚众生之智慧、勇气与希望。此消彼长,方是根本之争。” 心念一动,陈曦面前浮现出灵璧光幕,西牛贺洲的地图清晰展现。 他的手指点在车迟国的位置上,那里原本代表动荡的橙黄光点,此刻已大部分转为代表平稳的淡绿,唯有几处边缘区域尚有细微波动。 “承乾在车迟国做的不错。” 陈曦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格物蒙学与农工改良所已初步站稳脚跟,民心渐附。但这还不够。” 他的手指向西移动,划过广袤的高原、荒漠与绿洲,最终停留在几个闪烁着微弱光芒,或被淡淡阴影笼罩的区域。 “西梁女国,女儿情深,却困于祖制与子母河水之秘,其民并非无智,只是缺了外界新风的吹拂。” “祭赛国,佛宝舍利光华不再,国势衰微,君臣昏聩,百姓困苦,正是秩序崩塌,亟待重建之地。” “朱紫国,国王失仪,拆凤三年,国内怨气隐生,看似繁华,实则暗疮遍布。” “还有这狮驼岭三妖,盘踞要道,势力庞大,食人无数,凶威滔天,其境内人族如处炼狱……” 陈曦每点一处,便道出其症结所在,格物神识与文明光轮随之推演,分析着在这些地方推行格物秩序的可能与阻碍。 “无天可以利用混乱与苦难汲取力量,我们同样可以在苦难之地播撒秩序与知识的种子,汇聚希望之力。” 陈曦目光湛然,“此乃阳谋,亦是根基之争。待星火燎原之日,纵使他黑莲遮天,亦难阻文明之光穿透黑暗。” 他迅速做出决断,一道道神念化为清晰的指令传出: “传令李承乾,在稳固车迟国成果基础上,选派精干格物学子与工匠,组成两支使团。 一队以文化交流、医术援助为名,尝试接触西梁女国高层,潜移默化传播格物理念,重点研究子母河水奥秘,寻找化解其生育依赖之法。” “另一队,以商队形式进入祭赛国,暗中搜集情报,接触对现状不满的有识之士与底层民众,伺机建立秘密的格物学堂与互助组织,积蓄力量。” “令王玄策,情报网全力运转,不惜代价渗透天竺古婆罗门遗迹周边区域,务必摸清无天势力在此地的具体据点、人员构成及祭祀目的。 同时,对朱紫国、狮驼岭等人间地狱,加大情报搜集力度,寻找可介入之契机。” “令子业,统筹协调各方资源,确保辽城、长安对西陲的支援通道畅通无阻,尤其是各类格物典籍、基础工具、优良粮种的供应。” “武安君,”陈曦看向白起,“镇西堡乃吾等根基,不容有失,防御与练兵不可松懈。 同时,你需加紧修行,早日彻底掌控刚柔并济之力。 未来与无天势力的正面冲突,你是我方最重要的尖端战力之一。” “末将领命!”白起抱拳,声音铿锵。 众人领命而去,洞府内再次恢复寂静。 陈曦独自立于峰顶,高原的朔风卷起他的青衫。 伸出手,掌心那缕幽蓝的纯净哀念再次浮现,传递着跨越万古的悲伤。 这缕哀念与共工遗迹深处那被污染的盘王执念,以及无天的黑莲之力,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上古的恩怨,量劫的遗毒……或许,解开这些谜团,不仅能消除隐患,也能为对抗无天找到更多的助力与线索。” 陈曦心中思索着。无论是共工相关的玄冥遗念,还是盘王的情蛊本源,若能以格物之道解析净化,化为己用,无疑将极大增强己方实力。 他闭上双眼,文宫之内,文明光轮缓缓转动,开始以那缕纯净哀念为引,结合自共工遗迹、情障迷林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尝试推演净化盘王执念,以及探寻那悲悯怨望源头的方法。 勾陈帝印洒下道道星辉,辅助着推演,格物帝心的雏形在一次次尝试中愈发清晰。 时间在寂静的推演中流逝。 数日后,陈曦被一道自辽城传来的紧急神念惊醒。 是诸葛亮。 “山长,长安急报。近日,南赡部洲东南沿海数州,接连发生数起村庄被屠、生灵尽灭的惨案,现场残留极其微弱的黑暗侵蚀气息,与王玄策描述的黑莲印记波动有七分相似!作案者行踪诡秘,实力强横,当地官府与镇守修士皆束手无策,疑似……是无天势力试探性渗入南赡部洲!” 陈曦眼中寒光乍现。 好一个无天!果然不甘于只在西牛贺洲兴风作浪,竟已将手伸向了南赡部洲,大唐的腹地! 这是挑衅,也是试探,更是想将水搅得更浑,让大唐乃至天庭将更多注意力投向内部,从而减轻他在西牛贺洲的压力。 “孔明,启动静尘计划最高应对方案。令李靖抽调精锐边军,配合当地镇守与格物院高手,组成联合巡查队,重点布防东南沿海。同时,以辽城格物院为核心,研发大型能量监测法阵,务必在下次袭击发生前,锁定对方行踪!” “亮已着手安排。然此獠诡异,常规手段恐难奏效。山长,是否需要动用……那个?”诸葛亮的声音带着一丝询问。 陈曦沉默片刻。 诸葛亮所说的那个,是指基于格物之道,结合星辰秩序与部分禁忌知识,正在秘密研发的几样战略性武器雏形,威力巨大,但一旦动用,因果极大,且容易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暂不。”陈曦最终否决,“还未到时机。先以现有力量应对,收集更多关于这股渗透力量的信息。必要时……我会亲自回一趟南赡部洲。” 切断与诸葛亮的联系,陈曦面色沉凝。 无天的反击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凌厉。西牛贺洲尚未平定,南赡部洲后院又起火。 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 但他心中并无慌乱,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冷静。对手既然已经图穷匕见,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西方,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天竺大地。 “看来,对天竺的侦查与渗透,必须再加快步伐了。 或许……是时候让他们动一动了。” 陈曦心念微动,一道加密的、蕴含着特殊星辰频率的神念,悄无声息地穿越无尽虚空,投向了一个连王玄策的情报网都未曾详细标注的、位于西牛贺洲极西之地的一处隐秘绿洲。 那里,栖息着一支古老的、曾受过上古星官恩惠、对星辰秩序有着天然亲和力的遗族星辉之民。 这是陈曦继任勾陈上帝后,于梳理万星权柄时,偶然自古老星象中解读出的秘密之一,一直作为暗棋,未曾动用。 如今,是时候让这颗棋子,在这纷乱的棋局中,发挥其应有的作用了。 星火已燃,纵有狂风暴雨,亦当燎原。 【叮!宿主洞察无天双线布局,调整战略,稳固根基的同时主动出击,播撒格物星火,稳健经验值+6000!】 【叮!宿主应对无天势力渗入南赡部洲,沉着部署,彰显大局掌控力,稳健经验值+5000!】 【叮!宿主启动暗棋星辉之民,布局天竺,稳健经验值+4000!】 【叮!宿主以纯净哀念推演上古秘辛,格物大道认知深化,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35983!】 第261章 梵音染尘 镇西堡,中枢大殿。 灵璧光幕上,代表西牛贺洲的广袤地图正流转着复杂的光晕。 陈曦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地落在几个关键节点上。 车迟国的淡绿光点已稳定大半,代表着格物秩序的初步扎根;而更西方的天竺区域,却被一片不断翻涌的、夹杂着丝丝黑气的暗金色佛光所笼罩,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白起肃立一旁,血蓝双眸锐利如刀,周身气息内敛,那新融入的庚金锋芒已能与共工水元初步交融,使得他整个人如同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凶刃,虽未出鞘,却已寒气逼人。 “帝师,王玄策密报。” 子业的身影浮现,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天竺境内,已有三处中型寺庙确认被不明势力渗透。 寺中僧侣性情渐变,原本的慈悲禅意转为偏执激进,对不信者乃至稍有质疑的同门手段酷烈。 更诡异的是,其供奉的佛像金身之内,检测到极其隐晦的黑暗侵蚀痕迹,与黑莲印记同源,却更善于伪装,几乎与原本的佛力融为一体,难以察觉。” 光幕上,天竺区域的暗金色佛光中,有三处地点微微闪烁起不祥的幽黑斑点。 陈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无天的第一目标,始终是佛门。” 他指尖轻点,灵璧光幕上的景象拉近,聚焦于那三处被标记的寺庙。 “西牛贺洲乃佛门根基,灵山所在。 若能从根本上侵蚀、扭曲甚至掌控佛门,对无天而言,远比直接毁灭更具战略价值。 届时,他不仅能获得庞大信仰之力的反哺,更能兵不血刃地瓦解这方天地最强大的守护秩序之一。” 白起冷哼一声:“好毒的算计!从内部腐化,让佛门从普度众生的善法,变成他散布绝望与控制的工具!” “正是如此。” 陈曦颔首,“而且,他选择的切入点极为刁钻。并非直接攻击灵山核心,而是从这些根基不算最深,但信众不少的中型寺庙入手。 潜移默化,不易被高层立刻察觉,待星火燎原,恐已尾大不掉。” 他回想起蟠桃会上,如来佛祖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蕴含无量智慧的眸光,以及观音、文殊等菩萨看似劝诫实则隐含深意的言语。 佛门高层,绝非对此毫无察觉,或许他们也在暗中博弈,只是碍于某种规则或顾忌,无法全力施为,又或者……这是在引蛇出洞? “无天此举,一石二鸟。” 陈曦继续分析,“既侵蚀佛门根基,又可借此试探灵山反应,乃至引诱佛门力量分散去处理这些内部问题,从而为他其他方面的行动创造机会。 比如,对取经人的阻挠,以及在天竺更深处积蓄力量。” 目光再次投向金兜山方向,那里依旧平静,但隐藏的暗流似乎更加汹涌。 青牛精、金刚琢……老君坐视不理,是否也存了借无天之手,磨砺取经人,甚至清理门户的心思? “帝师,我们该如何应对?”白起问道,“是否要提醒灵山?” 陈曦微微摇头:“灵山自有其底蕴与算计,无需我们越俎代庖。贸然提醒,反而可能打乱某些布置,甚至被反诬别有用心。我们的优势在于格物秩序的独特性与隐蔽性,在于我们在暗处对无天手段的认知。” 他心念电转,迅速做出部署: “子业,将王玄策搜集到的关于寺庙被侵蚀的详细情报,尤其是那黑暗能量与佛力融合的特定波动频率,通过隐秘渠道,匿名送至灵山外围巡游的某位金刚手中。不必言明来源,只需引起他们内部警觉即可。” “是。” “同时,令我们在天竺的所有暗线,暂停对古婆罗门遗迹的直接渗透,转为全力监控这些被侵蚀的寺庙及其周边区域。 重点记录被侵蚀僧侣的行为模式变化、信众的信仰波动,以及任何与黑莲印记相关的能量溢散现象。 我们要建立一套针对此种佛魔共生现象的格物认知模型。” “明白。” “武安君,”陈曦看向白起,“你随我再去一趟共工遗迹外围。” 白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多问:“末将遵命。” 片刻之后,共工遗迹外围,那被临时封印的冰谷入口处。 陈曦与白起悬立于风雪之中。 相较于遗迹核心的狂暴与混乱,外围区域因封印之故,显得平静了许多,只有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屑,呜咽着掠过苍茫雪原。 陈曦并未试图解开封印进入核心,而是双手结印,头顶勾陈帝印虚影浮现,引动周天星力。 这一次,星力并非强行镇压或净化,而是化作无数极其细微、几乎无形的星辰探针,如同春雨般,无声无息地融入遗迹外围的封印壁垒以及更外层的空间结构之中。 “帝师,这是?” 白起感受到那星辰探针中蕴含的并非攻击性力量,而是一种极其精微的监测与解析意念。 “布网。” 陈曦目光深邃地看向遗迹深处,“无天对共工遗迹的图谋绝不会轻易放弃。 此地残留的共工暴戾与盘王情念,对他而言是上佳的养料与工具。 他之前留下的暗手被我们拔除,必有后续。” 他操控着星辰探针,在遗迹外围编织成一张无形无质、却又与整个雪山地脉及星空隐隐相连的监测网络。 “此网以格物神识为基,勾陈星力为引,融于天地法则。一旦有超越特定阈值、尤其是带有黑莲印记或类似灭世道韵的力量试图靠近或渗透遗迹,便会触发警报,并能追溯其来源波动。” 陈曦解释道,“同时,它也能持续监测遗迹内部那两股执念的细微变化,为我们后续的净化或掌控提供数据支撑。” 白起恍然,这是要将被动防御转为主动监控,甚至反制。 就在星辰监测网络即将彻底成型之际,陈曦文宫内的文明光轮忽然微微一动,接收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纯净佛力波动的祈愿讯息。 这讯息并非来自车迟国,而是……源自西方,带着一丝焦急与警示的意味! 陈曦心神沉入光轮,解析这缕讯息。 “是……佛门中未被侵蚀的有识之士?” 陈曦心中一动。这缕祈愿能穿透无天势力有意制造的干扰,直接被他这非佛门的勾陈上帝接收到,说明其心念之纯粹坚毅,也印证了他对佛门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的判断。 几乎在同一时间,布设完成的星辰监测网络传来第一道细微的波动反馈并非来自遗迹内部,而是来自东南方向,距离此地约千里之外的一处荒僻雪山坳! 那里检测到了一闪而逝的、极其隐晦的黑暗波动,其性质与寺庙侵蚀能量相似,但更为凝聚,似乎在……窥探镇西堡?! 陈曦与白起同时目光一凛。 “果然按捺不住了。”白起周身煞气隐现。 “看来,我们对天竺的监控,触动了他们敏感的神经。” 陈曦语气平静,“或者说,无天也想掂量一下,我这个屡次坏他好事的勾陈上帝,究竟有多少斤两。” 他袖袍一挥,一道清光卷起白起:“走,去会会这位客人。” 两道流光冲天而起,如同撕裂灰暗天幕的闪电,直射东南方向那处荒僻雪山坳。 对方选择在此时此地现身窥探,绝非偶然。 这既是试探,也可能是一个信号,一个无天势力即将对镇西堡,或者说对他陈曦,采取更进一步行动的信号。 风暴将至,梵音已染尘垢。 而这西陲雪域,注定将成为光明与黑暗、秩序与混乱交锋的前沿战场。 【叮!宿主洞察无天首要目标为侵蚀佛门,布设星辰监测网,稳健经验值+5000!】 【叮!宿主接收佛门有识之士警示,印证判断,稳健经验值+3000!】 【叮!宿主发现无天势力窥探,主动出击应对挑衅,稳健经验值+4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47983!】 第262章 星煞破幽 千里之距,于陈曦与白起而言,不过弹指。 两道流光撕裂长空,前一后,宛若追星逐电,仅是几个呼吸间,便已逼近那处反馈出黑暗波动的荒僻雪山坳。 尚未靠近,一股阴冷死寂,带着侵蚀万物意味的气息便已扑面而来,与周遭凛冽却纯净的高原寒风格格不入,仿佛一片无形的污渍,玷污了这片雪域净土。 陈曦身形骤然停滞于雪坳上空百丈之处,青衫在紊乱的气流中猎猎作响,目光如电,俯瞰而下。 白起则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他侧前方半步,血蓝双眸煞气升腾,已然锁定了雪坳深处一块背风的巨岩之后。 那里,虚空微微扭曲,光线黯淡,一道若有若无的漆黑身影,几乎与岩石的阴影融为一体,若非星辰监测网络提前预警,加之其方才窥探时一瞬的能量溢散,极难被发现。 “藏头露尾,给本君滚出来!” 白起厉喝一声,并未立刻扑上,而是并指如刀,凌空一划。 嗡! 一道凝练至极、边缘闪烁着庚金锐芒的幽蓝水刃凭空出现,撕裂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兵家杀伐之气,无声无息地斩向那巨岩阴影! 这一击,已然运用上了他初步融合的刚柔并济之力,水刃至柔,可渗透万物,庚金至刚,无坚不摧,二者结合,威力绝非简单相加。 面对这迅如闪电诡谲霸道的一击,那阴影再也无法隐匿。 “桀桀……” 一声令人牙酸的怪笑自阴影中传出,那道漆黑身影如同没有骨头般,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扭曲着,倏然从巨岩后滑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水刃的正面斩击。 嗤啦! 水刃斩在巨岩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坚硬胜过凡铁的巨岩如同被热刀切开的牛油般,瞬间被剖开一道平滑无比的断面,断面处幽蓝冰晶蔓延,紧接着又被无形的庚金之气震为齑粉! 而那滑出的黑影,也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其周身散发的气息,正是那种佛魔交融的诡异状态,但比王玄策情报中描述的寺庙被侵蚀僧侣,更加精纯,更加黑暗,显然地位与实力都高出不止一筹。 “勾陈上帝……武安君白起……” 黑烟中发出沙哑扭曲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口音,仿佛是古老梵语与某种黑暗呓语的混合,“尔等……坏我主大事……当诛!” 最后一个诛字落下,它周身黑烟猛然暴涨,化作无数条扭曲舞动的黑色触手,带着侵蚀元神污秽法力的恐怖力量,如同狂蟒出洞,向着陈曦与白起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伴随着靡靡梵唱与绝望嘶嚎混合的魔音,直接作用在二人的心神之上,试图撼动其意志,制造幻象。 “雕虫小技!” 白起血蓝双眸中厉色一闪,不退反进,向前踏出一步。 “吼!” 他身后那尊模糊的共工虚影再次显现,这一次,虚影的双臂之上,竟隐隐覆盖上了一层凝实的庚金星芒甲胄! 随着白起一拳轰出,共工虚影同样一拳砸向那漫天黑色触手! 拳出,幽蓝近黑的共工之力如同决堤洪流,奔腾咆哮,其中却蕴含着无数细密如针的庚金锐气! 轰隆隆!!! 至阴至寒的水元巨力与至刚至锐的庚金煞气完美融合,化作一股沛然莫御的毁灭性能量风暴,与那漫天黑色触手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僵持,只有摧枯拉朽般的碾压! 那些看似诡异强大的黑色触手,在这刚柔并济煞气冲霄的星煞之力面前,如同冰雪遇上烈阳,纷纷崩碎消融,发出嗤嗤的哀鸣,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拳势未尽,恐怖的星煞风暴继续向前,直冲那核心的黑烟僧人! 那黑烟僧人猩红的眼中首次露出惊骇之色,显然没料到白起的实力与手段竟如此霸道诡异,与情报中描述的纯以力压人大相径庭。 尖啸一声,双手急速结印,周身黑烟疯狂向内收缩,瞬间在身前凝聚成一朵含苞待放流转着暗金色佛文与漆黑魔纹的诡异黑莲! 这黑莲一出,周围空间都仿佛凝固,光线被吞噬,连声音都变得模糊,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接近终结本源的气息弥漫开来。 “灭世黑莲护法印!” 沙哑的嘶吼中,那黑莲缓缓旋转,迎向白起的星煞拳锋! 也就在这一刻,一直静立观战的陈曦,动了。 他并未直接参与攻击,而是抬起右手,并指如笔,于虚空中轻轻一划。 指尖过处,一道纯粹由理性辉光与星辰秩序之力凝聚而成的亮银线条浮现,线条看似简单,却仿佛蕴含着解析万物、厘清混沌的至高道理。 “格物溯源,断!” 清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言出法随般的奇异力量。 那亮银线条如同拥有生命般,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穿越了能量爆裂的混乱区域,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朵诡异黑莲核心,那佛魔符文交织最密集的一点之上! 这一点,正是陈曦以格物神识瞬间解析出的,这黑莲防御结构的能量节点与法则薄弱处! 啵! 一声轻响,仿佛气泡破裂。 那原本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黑莲,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笔点中,旋转骤然停滞,表面的佛魔符文瞬间变得紊乱,明灭不定,凝聚的黑暗能量如同失去了支撑,开始剧烈波动,呈现出崩溃之势! “什么?!” 黑烟僧人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尖啸,它赖以保命的护法黑莲,竟被对方如此轻易地找到了破绽?! 就在它心神失守,黑莲不稳的这电光火石之间—— 白起的星煞拳锋,已至! 失去了黑莲完整防护,那黑烟僧人仓促间凝聚的黑暗屏障,在融合了庚金锐气的共工之力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被瞬间洞穿! “不!” 伴随着一声充满不甘与恐惧的短促嚎叫,星煞拳罡彻底淹没了那团黑烟。 幽蓝与血煞的光芒疯狂闪烁绞杀,其中夹杂着庚金之气的撕裂声与黑暗能量被强行净化湮灭的嗤嗤声。 几个呼吸后,光芒散尽。 原地,那黑烟僧人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缕极其稀薄、即将彻底消散的黑色残魂,被白起以幽蓝水元之力禁锢在半空,其核心处,一点微弱的黑莲印记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陈曦身形飘落,来到近前,目光平静地看着那缕残魂。 “无天座下,黑莲使者?” 他淡淡开口,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尔等……亵渎圣道……必遭天谴……我主……终将归来……重塑三界……”残魂发出断断续续的意念波动。 “重塑三界?以寂灭与黑暗么?”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可惜,你看不到了。” 他不再多问,格物神识如同无形之手,瞬间探入那残魂核心,强行读取其破碎的记忆碎片。 残魂发出最后一声无声的哀嚎,彻底湮灭。 陈曦闭上双眼,快速梳理着获取的零散信息: 天竺境内,已有一座名为暗窟的古婆罗门遗迹被完全掌控,成为无天势力在此界的重要据点之一,内有强者坐镇,不止一位黑莲使者级别的存在…… 对佛门的侵蚀计划代号梵染,由一位被称为暗佛的存在主导,其身份神秘,实力深不可测…… 此次窥探镇西堡,既是试探陈曦与白起的实力底细,也是为了评估镇西堡防御体系的强度,为后续可能的行动做准备…… 部分注意力,已投向金兜山,似乎对那金刚琢也抱有企图…… 以及,一个模糊的坐标信息,似乎指向西牛贺洲更西端的某处绝地,与星辉之民的传说隐隐相关…… 信息不多,且大多残缺,但已足够印证陈曦之前的许多猜测,并揭示了更多危机。 “如何?” 白起收敛气息,来到陈曦身边问道。 “麻烦比预想的更大。” 陈曦睁开眼,眸中星辰轨迹缓缓流转,“天竺的钉子已经扎下,佛门内部的隐患不容乐观,而无天对我们的关注度,提到了最高级别。” 他看向东南方向,那是天竺所在。 “看来,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陈曦袖袍一拂,一道神念传入镇西堡: “传令:命星辉之民,依计行事,目标天竺暗窟遗迹外围,侦查为主,切勿打草惊蛇。” “令王玄策,整合所有关于暗佛及梵染计划的情报,我要在三日之内,看到最详细的报告。” “令李承乾,西梁女国与祭赛国的使团,加快进度。必要时,可适当展示格物之利,以取信于人。” 一道道指令发出,整个镇西堡及其关联的力量,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更高效率地运转起来。 陈曦再次看向那黑莲使者湮灭之处,目光深邃。 无天欲以黑暗笼罩三界,他便要以星辰秩序,在这黑暗中钉下一颗颗闪耀的钉子,直至星火燎原,光照大千。 他抬起手,掌心中,那缕幽蓝的纯净哀念再次浮现,与刚刚获得的关于星辉之民和古老绝地的信息隐隐共鸣。 上古的谜团,当下的危局,未来的道路,似乎都交织在了这片广袤而神秘的西牛贺洲。 “走吧,武安君。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两道流光再次升起,返回那座在雪域中屹立不倒的堡垒。身后,雪坳渐渐被新的风雪覆盖,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唯有那残留的、一丝丝正在被天地法则自然净化的黑暗气息,昭示着方才短暂而凶险的交锋。 【叮!宿主与白起联手,以格物溯源之术配合星煞之力,速杀黑莲使者,彰显实力,震慑暗处之敌,稳健经验值+6000!】 【叮!宿主获取关键情报,调整战略,主动布局天竺,稳健经验值+5000!】 【叮!宿主启动暗棋星辉之民,介入天竺局势,稳健经验值+4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62983!】 第263章 坐观风云 黑莲使者在雪域折戟沉沙,其魂飞魄散前最后传递出的警示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在暗流深处引发了连绵不绝的涟漪。 镇西堡,雪峰洞府。 陈曦盘坐于灵璧光幕前,光幕之上,原本笼罩天竺区域的暗金色佛光,此刻正剧烈地翻涌震荡。 数个原本只是闪烁幽黑斑点的区域,此刻已如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晕染扩大,甚至隐隐连成一片,散发出不祥的晦暗气息。 同时,亦有数道纯粹浩大、带着降魔意志的金色光柱,自灵山方向以及几处著名佛寺冲天而起,如同利剑般刺入那些扩散的黑暗区域,与之激烈交锋。 光与暗的界限变得模糊,信仰的版图在无声中重塑、撕裂。 “开始了。” 陈曦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指尖轻点,光幕上的景象随之切换,聚焦于天竺境内一处名为伽罗尸林的古战场遗址附近。 那里,正是王玄策情报中提及被无天势力完全掌控的暗窟遗迹外围区域之一。 只见画面中,原本荒芜的古战场上空,已被泾渭分明的两股力量占据。 一方,是数以千计身披黑色或暗红色破碎袈裟的僧侣,眼眸猩红,面容或扭曲或漠然,口中诵念着扭曲变质的经文,周身佛力与魔气交织,凝聚成一片覆盖天穹的暗金色乌云,乌云之中,隐约有无数痛苦哀嚎的面孔沉浮,散发出侵蚀心智、污秽法域的恐怖波动。 这正是被梵染计划侵蚀堕落的佛门力量,其中不乏几位气息堪比金仙周身黑莲虚影隐现的暗佛座下使者。 而另一方,则是来自灵山及其附属寺庙的正统佛兵与罗汉。他们结成的阵势庄严恢弘,漫天梵唱如同海潮,凝聚出巨大的卍字佛印、宝瓶、莲花等法器虚影,散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佛光,试图净化、驱散那弥漫的黑暗。 为首的数位罗汉,周身金光璀璨,怒目圆睁,手持降魔杵、伏魔圈等法器,每一次挥击都引得虚空震荡,佛光普照。 双方在伽罗尸林上空悍然碰撞! 没有凡间战争的喊杀震天,只有法则与信念层面的无声绞杀。 暗金色的魔云与璀璨的佛光如同两片汹涌的海潮,狠狠对撞在一起。 能量湮灭的无声爆炸在接触面上连绵不绝地闪现,扭曲的光线撕裂云层,将下方古老的土地映照得明灭不定。 魔云之中,堕落僧侣们催动的黑暗佛力,带着极强的腐蚀性与精神污染,不断侵蚀着金色佛光,试图将其同化。那些哀嚎的面孔化作无形无质的怨念冲击,钻入正统僧侣的识海,诱使其产生心魔,动摇其禅定。 而正统佛兵则依靠精纯的佛法与坚定的信念,结成阵势,将个体力量汇聚成整体,佛光如同炽热的熔炉,不断净化、蒸发着靠近的魔气。 罗汉们更是勇猛精进,冲杀在前,以无上神通击碎一片片魔云,将那些堕落僧侣打得魂飞魄散。 战斗惨烈而胶着。 每一刻都有堕落僧侣在佛光中化为飞灰,亦有佛兵被魔气侵蚀,眼神由清明转为混乱,甚至倒戈相向。 信仰的崩塌与坚守,在此刻演绎得淋漓尽致。 “灵山反应不慢,出手也够狠辣。” 白起不知何时已来到洞府,血蓝双眸凝视着光幕中的战况,语气带着一丝军人的审视。 “这些罗汉实力不弱,结阵也颇有章法。可惜,对方那股黑暗力量诡异难缠,更擅攻心,长久下去,灵山这边损耗恐怕更大。”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表面的厮杀上,他的格物神识透过光幕,细致地分析着双方能量交互的每一个细节,解析着那佛魔交融力量的本质构成与变化规律。 “无天此举,意在逼灵山出手,消耗其有生力量,同时加速梵染进程。战场上的胜负并非其唯一目的,甚至可能不是主要目的。” 陈曦冷静地分析道,“你看那些陨落的堕落僧侣,其逸散的黑暗核心并未完全消散,反而有一部分更精纯的魔念,如同种子般,悄无声息地渗入大地,或是附着于某些特定的器物、甚至是某些心神动摇的佛兵身上……这是在播种,以待将来。” 白起凝神细观,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脸色微沉: “好阴毒的手段!如此看来,灵山即便打赢了眼前这一仗,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甚至可能埋下更大隐患。” “正是如此。” 陈曦指尖划过光幕,将几个能量异常汇集的点标记出来。 “无天对佛门了解极深,深知其运转规律与弱点。这梵染之力,并非单纯的外魔入侵,更像是引动了佛门内部本就存在的某些执念、分别心乃至教条主义的弊端,将其放大、扭曲,化为己用。此乃心魔之劫,外力难解根本。”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灵山内部也非铁板一块。有坚决降魔者,亦有主张怀柔、试图度化者,甚至……未必没有早已被渗透而不自知者。此番外部压力骤增,内部矛盾恐会被激化。” 仿佛是为了印证陈曦的判断,灵璧光幕上,代表灵山方向的一道最为粗壮的金色光柱,在持续压制一片巨大魔云时,其光芒忽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和谐的波动,虽然瞬间平复,但那一闪而逝的滞涩,并未逃过陈曦的感知。 “看来,灵山内部的水,比我们看到的还要浑。”陈曦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帝师,我们是否要做些什么?” 白起问道,“任由无天侵蚀佛门,恐养虎为患。” 陈曦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此时介入,为时过早,且名不正言不顺,极易引火烧身,成为佛魔双方共同的靶子。我们根基尚浅,贸然卷入此等量级的争斗,非智者所为。” 他话锋一转:“不过,坐观其变,并非无所作为。” 他心念微动,数道神念悄然传出: “令王玄策,所有潜伏于天竺及西牛贺洲各处的暗线,进入静默潜伏状态,只记录,不行动。 重点记录此次冲突中,双方显露出的神通手段、力量弱点、人员损耗,以及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与空间轨迹。 尤其是那些被播种下的黑暗种子,标记其位置与能量特征。” “令子业,启动观星台计划,以勾陈权柄辅助,远程监测天竺战场核心区域的法则变化,推演战局后续可能走向。” “令李承乾,西梁女国与祭赛国使团,趁此佛门无暇他顾之机,加快渗透与布局步伐。可适当散播灵山自顾不暇,唯有自强方能立足的言论。” “至于我们……” 陈曦看向白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武安君,共工遗迹的隐患尚未根除,盘王执念与那缕纯净哀念的奥秘也待解析。趁此风云际会,外界目光被佛魔之争吸引,正是我们夯实根基、提升实力的最佳时机。你我对那刚柔并济之道的探索,亦可再进一步。” 白起眼中血蓝光芒一闪,明白了陈曦的意图。 与其过早下场,与虎谋皮,不如坐山观虎斗,积蓄力量。 待到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甚至两败俱伤之时,才是己方登场,收拾局面的最佳时机。 “末将明白!这就去闭关,进一步融合庚金与水元之力!”白起抱拳,转身离去,煞气之中带着一丝锐意进取的兴奋。 洞府内重归寂静,唯有灵璧光幕上,天竺境内的佛魔之争依旧如火如荼,金光与黑芒交织碰撞,将那片古老的土地化作了宏大而惨烈的棋盘。 看到了罗汉金身被魔气侵蚀黯淡,也看到了堕落僧侣在佛光中灰飞烟灭;看到了灵山佛法的恢弘正大,也看到了无天手段的诡谲阴毒。 但这纷繁的表象之下,他更看到了某种……规律。 “混乱滋生秩序,毁灭孕育新生……无天欲以极端之暗,逼迫出佛门乃至三界潜藏的沉疴痼疾,其行虽恶,其果却未必全如其所愿。” 陈曦轻声自语,眸中星辰轨迹生灭,推演着无穷变数。 “而这,或许正是格物秩序,能够真正扎根、成长的土壤……” 他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关注光幕上的厮杀,心神沉入对力量本质、对文明前路的更深层次推演之中。 外界风云激荡,梵海魔涛汹涌。 我自岿然不动,坐观潮起潮落。 只待时机成熟,便以星火之光,点燃属于自己的……燎原之势。 第264章 星辉映古念 镇西堡,雪峰洞府。 陈曦闭关已三日。 洞府之内,不见日月,唯有星辰辉光与理性符文交织流转,将空间映照得如同寰宇初开,神秘而深邃。 他盘坐于虚空,身下是自行衍化的星辰阵图,头顶勾陈帝印沉沉浮浮,洒下道道清冷星辉,与文宫内徐徐旋转的文明光轮交相呼应。 那缕得自雪谷的幽蓝纯净哀念,此刻正悬浮于他眉心之前,如同跳动的心脏,散发着亘古的悲伤与微弱的灵魂波动。 三日来,陈曦以格物帝心为引,勾陈星力为桥,文明光轮为基,不断尝试与这缕上古遗念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与解析。 无数破碎的画面、凌乱的情感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不断冲击着陈曦的心神。 滔天的洪水席卷天地,支撑苍穹的不周山发出令人心悸的崩裂巨响,一道顶天立地的伟岸身影带着无尽的愤怒与绝望,悍然撞向天柱……那是共工怒触不周山! 而在无尽的时空之外,某处幽深水府之中,一位身着冰绡蓝裙、容颜清丽绝伦却笼罩在化不开哀愁中的女子,似有所感,蓦然抬首,望向不周山的方向。 她清澈如寒潭的眼眸中,瞬间盈满了无法言喻的悲痛与难以置信,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尚未坠地,便已化作万古不化的玄冰,其中封印着她那一刻心碎的灵魂印记…… “……共工……何至如此……” “玄冥……” 陈曦于定境中,自然而然地知晓了这位上古女神的名讳。 她的这缕执念,并非对共工毁灭行为的怨怼! 这份执念太过纯粹,太过强烈,以至于在共工陨落、玄冥自身也可能遭遇不测后,依旧未曾完全消散,反而与部分水元本源结合,残留于世,辗转流落至这西牛贺洲的共工遗迹附近。 “原来如此……上古之殇,情之悲歌……” 陈曦心中明悟更深。 他尝试引导文明光轮的理性辉光,如同最温和的涓流,缓缓包裹滋养那缕玄冥哀念。 这个过程缓慢而精细,需要极大的耐心与对力量精妙的掌控。 陈曦头顶的勾陈帝印微微震颤,周天星力被引动,化作点点清凉的星辉甘露,滴落在文明光轮与哀念的交汇处,辅助着这一过程。 格物之道,包罗万有,这蕴含了上古女神毕生感悟与本源力量的执念,无疑是一座巨大的知识宝库。 同时,他也隐隐感觉到,这缕哀念似乎与更遥远的北方,与那传说中的北冥之地,存在着某种若有若无的呼应。 就在陈曦沉浸于对上古秘辛的探索与力量提升之际—— “帝师。” 洞府外,传来了白起沉稳中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 陈曦心神微动,并未立刻退出深层次入定,而是分出一缕神识显化于洞府之外。 “何事?” 神识化身开口,与本体一般无二。 白起躬身一礼,血蓝双眸中锐光闪烁: “观星台监测到异常。天竺境内的佛魔之争,强度在半个时辰前骤然降低,双方似有默契般开始脱离接触。 但与此同时,我们布设在共工遗迹外围的星辰监测网,捕捉到三道极其隐晦、带着空间波动痕迹的能量流,自天竺战场方向悄然遁出,其最终轨迹……指向了三个不同方向。” 陈曦神识化身目光一凝:“哪三个方向?” “其一,指向灵山外围,但并非直入,而是在某处山脉边缘消失,疑似潜藏。” “其二,指向西南深海,波动特征与南海龙宫或鲛人国有些相似,但更为阴冷。” “最后一道,”白起语气加重,“轨迹蜿蜒,最终指向了……金兜山方向!而且,这道能量流的气息,与之前那黑莲使者最为接近,但其核心似乎还包裹着一丝……佛门金刚之力?” “佛魔之力交融,遁向金兜山?” 陈曦本体在洞府内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星辰轨迹急速推演。 天竺战事暂歇,无天势力立刻化整为零,潜藏、寻援、以及……直指金兜山! 那包裹着佛门金刚之力的黑莲气息,是何用意? 伪装? 嫁祸? 还是某种特殊的合作? 金兜山,青牛精,金刚琢……老君的棋局,无天的落子,以及取经人这变量,此刻正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向着那个节点汇聚。 “灵山内部果然不干净。” 陈曦神识化身冷然道,“那遁向灵山外围隐匿的,恐怕就是被梵染渗透甚至控制的内部人员,此刻蛰伏,以待时机。遁向深海的,或许是去联络上古水族或其他隐匿势力。” 他略一沉吟,迅速做出判断: “传令王玄策,动用最高级别潜伏暗线,不惜暴露风险,全力追踪那遁向金兜山的能量流,务必查明其具体目的、携带之物、以及接应者。但只观察记录,绝不可出手拦截。” “令子业,观星台集中算力,推演金兜山未来十二个时辰内的所有因果变数与能量轨迹变化,重点关注与金刚琢、青牛精相关的任何异动。” “通知李承乾,西梁女国与祭赛国布局加速,我们必须抢在下一场大风波到来前,在西牛贺洲钉下更多的钉子。” “至于我们……”陈曦神识化身看向白起,“武安君,你融合庚金与水元之力进展如何?” 白起眼中血蓝光芒大盛,周身气息勃发,一股锐利无匹却又如渊如海的威势一闪而逝:“回帝师,已初步稳固,可堪一战!” “好。”陈曦神识化身颔首,“随时候命。金兜山之变,恐不远矣。届时,或许需要你我这把利刃,去斩断某些伸得过长的手。” “末将随时待命!”白起抱拳,煞气盈胸。 神识化身消散,洞府内,陈曦本体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回眼前的玄冥哀念。 外界的风云变幻,棋局博弈,固然重要,但自身实力的提升,对根源力量的解析,才是应对一切变局的根本。 他能感觉到,随着对玄冥哀念的深入理解,自身格物帝心的雏形愈发清晰,文明光轮也因吸收了上古冰雪本源的奥秘而更加凝实。 掌心中,那缕幽蓝的哀念似乎也明亮了一丝,其中的混乱与躁动平息不少,传递出的悲伤依旧,却多了一份沉淀后的宁静。 “玄冥道友,”陈曦以神念传递心意,“上古旧事,已随流水。然执念不散,困于己心,亦非解脱。不若暂寄我处,以格物之理,观天地之变,或可见证一番不同的大道,寻得真正的安息与……答案?” 那缕哀念微微颤动,似乎在思索,在权衡。 最终,化作一道流光,主动投入了陈曦的文宫之内,环绕于文明光轮之侧,如同卫星,缓缓旋转,不再散发悲意,反而散发出丝丝清凉宁静的气息,辅助陈曦稳定心神,加深对水、冰本源的感悟。 陈曦心中一定。 收服这缕玄冥哀念,不仅消除了一个隐患,更获得了巨大的好处。其对水、冰法则的领悟,足以让他的战力与对天地的认知再上一层楼。 他缓缓起身,一步踏出洞府。 外界,阳光刺破云层,照耀在巍峨雪峰之上,反射出万道金光。 俯瞰镇西堡,这座雄城在阳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日益强盛的气息。 堡垒之内,格物院、工坊、军营井然有序,隐隐有朗朗读书声与金石交击之声传来,那是文明之火与武力保障在同步壮大。 目光越过雪山,投向东方、南方那广袤而混乱的西牛贺洲大地。 佛魔之争暂歇,但暗流更汹涌。 金兜山风云将起。 天竺暗窟蛰伏未动。 南赡部洲的渗透亦需警惕。 而无天这尊大敌,其真正的实力与后手,依旧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 前路艰险,步步杀机。 但陈曦心中,却无半分畏惧,只有一片澄澈与坚定。 格物之道,在于认知,在于实践,在于以凡俗智慧,解析宇宙至理,开创文明新路。 这天庭的桎梏,佛门的算计,无天的黑暗,乃至上古的恩怨,都不过是这条道路上需要认知、需要跨越的障碍与课题。 他抬起手,指尖有星光与理性辉光交织,隐隐勾勒出一个复杂而玄奥的符文,其中蕴含着对水、冰法则的新悟,以及对星辰秩序的更深处理解。 “便让这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平静而自信的弧度。 “唯有经历洗礼,星火方能燎原;唯有破开迷雾,方见文明曙光。” 身形一闪,他已出现在镇西堡中枢大殿。 灵璧光幕上,代表着金兜山的光点,正以一种异常的频率,微微闪烁起来。 【叮!宿主成功解析并初步安抚玄冥哀念,获得上古冰雪、水元法则感悟,格物帝心雏形稳固,文明光轮得到滋养,稳健经验值+8000!】 【叮!宿主洞察无天势力动向,精准布局应对金兜山之变,稳健经验值+5000!】 【叮!宿主麾下势力稳步发展,根基日益深厚,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78983!】 第265章 金兜风云起 金兜山,地脉雄奇,状似卧牛,自古便是灵秀汇聚之地。 然而近日,这座古老山峦却被一层无形的压抑气氛所笼罩。 山间妖气与仙灵之气诡异并存,寻常飞鸟走兽皆远远避之,唯有一些道行精深的妖王或是心怀叵测之辈,才敢在周边窥探。 山巅洞府深处,一头体型庞大皮毛如青缎的兕牛正烦躁地刨动着蹄子,鼻息间喷吐着白雾,将那件顺手牵羊得来的纳锦佛衣蹭得有些凌乱。 正是太上老君的坐骑青牛精。 下界为妖,本图个自在逍遥,仗着从主人处偷来的金刚琢,收尽了四方神佛的兵器,好不快活。 可近来,它那不算愚钝的灵觉却隐隐感到不安。 并非来自那即将路过的取经人,那猴子纵然本事不小,它倚仗金刚琢也浑然不惧。 而是一种更隐晦更阴冷的气息,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渗透进金兜山的灵脉之中,让它这山大王坐卧不宁。 “晦气!莫非是那老官儿察觉了,派人来拿我?” 青牛精晃着硕大的头颅,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虑与暴戾,“还是……另有宵小盯上了俺这宝贝?” 它下意识地用角顶了顶套在脖颈上的金刚琢,那圈子温润如玉,却蕴含着慑服万兵、定鼎乾坤的无上伟力。 这是它最大的依仗,却也成了招灾的源头。 与此同时,金兜山外围,一片瘴气弥漫的密林中。 孙悟空一身锁子黄金甲,手持金箍棒,火眼金睛灼灼,正与一群仗着金刚琢之利气焰嚣张的妖兵缠斗。 猪八戒挥舞九齿钉耙,骂骂咧咧,沙悟净沉默寡言,月牙铲舞得密不透风,护持着中央诵经不止的唐僧。 “呔!你这遭瘟的畜生,仗着个圈子逞凶,算甚本事!有胆与你猪爷爷真刀真枪干一场!”猪八戒一耙子筑翻几个小妖,气喘吁吁地骂道。 孙悟空一棒子扫清一片,身形落在猪八戒身旁,龇牙道: “呆子,少说废话!这圈子古怪的紧,俺老孙的棒子、你的耙子、还有四海龙王的雨水雷火,都被它收去,硬拼不是办法!得找出这妖怪的根脚,寻那降服它的法门!” 他目光扫过四周,眉头紧锁。 这几日交手,他明显感觉到,这青牛精除了依仗金刚琢,其本身妖力似乎也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滋养,变得愈发躁动难驯。 而且,暗中似乎总有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在窥探,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阴冷气息。 “大师兄,你看那边!” 沙悟净忽然指向东南方向的一片山崖。 只见那山崖阴影处,空间微微扭曲,一道笼罩在淡薄黑烟中、身着残破僧袍的身影一闪而逝,其气息与佛门金刚有几分相似,却又透着一股子邪异的死寂。 “又是这鬼东西!” 孙悟空火眼金睛怒睁,“这几日窥探的,就是这等货色!非妖非佛,端的古怪!” 他心中疑窦丛生,这金兜山的水,似乎比预想的要浑得多。 …… 镇西堡,中枢大殿。 灵璧光幕之上,金兜山区域的能量图谱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波动着。 代表青牛精的赤红妖气、代表取经团队的明黄佛光、代表金刚琢的混沌清光交织碰撞,而在这些显眼的光芒之下,数道极其隐晦、如同毒蛇般的暗色能量流,正悄然游弋,不断尝试靠近那混沌清光的核心,并隐隐与山间几处不起眼的角落产生共鸣。 “帝师,王玄策急报!” 子业的身影浮现,语速急促,“确认三道能量流中,遁向金兜山那道,核心为黑莲使者级存在,其包裹的佛门金刚之力来源已查明,乃是被梵染彻底控制的灵山护法金刚广力,其神魂已被魔念吞噬,沦为傀儡!他们的目标,极可能是干扰金刚琢灵性,或尝试在其与青牛精之间种下魔契,间接掌控此宝!” “此外,观测到金兜山地脉节点有异常能量汇聚,疑似无天势力布下的暗手,正在潜移默化扭曲地气,放大青牛精的躁怒与贪念,使其更易失控!” 陈曦负手立于光幕前,目光沉静如水,指尖划过那几道暗色能量流的轨迹。 “以被污染的佛门金刚为外壳,遮掩黑莲本质,试图蒙蔽金刚琢的自主灵性……好算计。若让其得逞,即便不能立刻掌控金刚琢,也能埋下隐患,关键时刻足以扭转战局。”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而那地脉暗手,更是釜底抽薪,欲从根本上催化乱局。” “帝师,我们是否出手?” 白起按捺着战意,询问道。他周身气息圆融,血蓝双眸中庚金锐芒与水元幽光流转不息,星煞之力已臻至一个新的高度。 陈曦略一沉吟,摇了摇头:“老君之宝,自有其定数。取经人此劫,亦是磨练。我等若直接插手,与那青牛精或金刚琢产生因果,反而不美,可能落入无天算计,甚至引来老君不快。” 他话锋一转,眼中智慧光芒闪烁:“然,无天欲暗中布局,我亦可暗中破局。他欲以魔念污染,我便以星辉净化;他欲扭曲地脉,我便梳理山河。” 心念动处,陈曦双手结印,头顶勾陈帝印虚影大放光明,引动周天星力。 “星辉为引,秩序为纲,梳理地气,涤荡魔氛!” 清喝声中,无数细微如尘的星辰符文,自虚空中诞生,跨越无尽空间,精准地洒向金兜山区域。 这些符文并非直接攻击任何人,而是如同甘露般,融入山川大地,融入灵脉气流。 它们的目标,是那些被无天势力暗中扭曲的地脉节点,以及那试图靠近金刚琢的、包裹着广力外壳的黑莲能量流! 星辰符文融入地脉,如同清凉的溪流注入沸油,那些被暗中催化的躁动地气,开始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平复、归位。 扭曲的力场被悄然矫正,放大负面情绪的无形涟漪被星辉抚平。 青牛精莫名地感觉心神一清,那股让它烦躁不安的根源似乎减弱了些许,虽然对取经人的敌意未消,但思维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易于走向极端。 而那道潜行至金刚琢附近的黑莲能量流,在星辰符文无形的净化之力影响下,其外层的广力金刚伪装,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开始出现细微的融化迹象,泄露出一丝本质的黑暗气息。 “嗯?” 洞府中的青牛精猛地抬头,猩红的眸子警惕地望向虚空,它感应到金刚琢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对某种阴暗力量的排斥波动。 虽然不知具体缘由,但它对自身宝贝的感应更加敏锐,下意识地将金刚琢护得更紧。 那黑莲能量流中的存在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行动变得更加谨慎诡秘,试图寻找星辰净化之力的源头,却如水中捞月,无处可寻。 “……有高人插手?”黑烟中传出惊疑不定的意念波动,计划受阻。 与此同时,陈曦通过星辰感应,将金兜山发生的细微变化,以及那黑莲能量流伪装下的真实面貌,凝聚成一缕蕴含影像与信息的清灵星辉,隔空传向了正在山中与妖兵缠斗的孙悟空心神之中。 正在激战的孙悟空身形猛地一顿,火眼金睛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化为恍然与怒意。 “好个卑鄙的魔头!原来暗中搞鬼的是你们!还想染指老君的圈子!” 他心中怒吼,瞬间明白了连日来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他不再一味与妖兵蛮干,而是将主要注意力转向了感知中那几处隐匿的阴暗角落,以及地脉中不正常的流动。金箍棒挥舞间,开始有意无意地引导战局,逼向那些暗藏魔踪之地。 战场局势,因这无形的介入,开始发生微妙偏转。 陈曦做完这一切,缓缓收功,面色如常。 “帝师,此举是否会打草惊蛇?”白起问道。 “惊了便惊了。” 陈曦淡然道,“无天行事,向来谋定后动。此番暗中布局被破,其潜伏之人必露马脚。要么铤而走险,加速行动,要么暂避锋芒,显露踪迹。无论哪种,都对我们有利。况且……” 他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那高踞三十三重天外的兜率宫。 “……老君默许取经之劫,未必不默许有人替他清理这些试图染指他宝贝的虫子。我等此举,亦是替他看护家门。” 就在此时,灵璧光幕上,代表金兜山核心区域的一点,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清光! 那清光纯粹而浩瀚,带着一股涤荡寰宇、万法不侵的意境,瞬间将试图靠近它的几缕暗色能量流冲得七零八落,显露出内里核心那惊恐扭曲的黑莲本质! 金刚琢自主发威了! 并非针对取经人,而是针对那些试图以邪魔手段亵渎它的存在! 青牛精又惊又怒的咆哮声,即便隔着光幕,仿佛也能隐约听闻。 陈曦嘴角微扬。 “看,宝贝有灵,自有抉择。我等只需顺势而为,拨开迷雾,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袖袍一拂,一道新的指令传出: “令王玄策,锁定那暴露的黑莲核心,全力追踪其溃逃路线与可能接应点。” “武安君,做好准备,下一个目标,或许是该去拜访一下那天竺的暗窟了。” 第266章 暗窟魔影动 金兜山风云暂歇,金刚琢自显神威,涤荡邪祟,将那试图染指的黑莲魔念尽数斥退。 青牛精虽仍踞山为王,却因魔念干扰减弱,凶性稍敛,与取经人的缠斗少了几分不死不休的戾气,多了几分妖魔本能的狡黠周旋。 孙悟空得陈曦暗中点拨,明了暗处黑手,虽一时难以根除,却也心中有了计较,护着唐僧,且战且行,将此劫难当作更为复杂的磨练。 镇西堡,雪峰洞府。 陈曦自金兜山隔空插手后,便再次闭目凝神,文宫之内,文明光轮缓缓旋转,其侧玄冥哀念所化的幽蓝星点散发着清凉宁静的气息,不断滋养着他的心神,加深其对水、冰本源法则的感悟。 勾陈帝印高悬,与周天星辰感应愈发紧密,丝丝缕缕的星辉帝威融入格物帝心雏形,使其愈发凝实。 “帝师,星辉之民已传回密讯。”子业的声音在洞府外响起。 陈曦并未睁眼,一道神识化身显化:“讲。” “根据星辉之民冒着巨大风险潜入暗窟外围的侦查,确认那天竺古婆罗门遗迹暗窟,已被无天势力经营得如同铁桶。 其外围设有三重禁制,最外为惑心梵雾,能扭曲感知,引人堕落。 中层是蚀骨幽,蕴含剧毒与空间陷阱;最内层则是黑莲魔域,由精纯的灭世道韵凝聚,非特定信物或极高修为难以潜入。” 子业语气凝重:“他们观测到,暗窟深处时常有强大的能量波动传出,疑似在进行某种大型祭祀或召唤仪式。且近期有数批气息强横、形态各异的妖魔乃至部分被蛊惑的人族修士被引入其中,未见再出。 坐镇暗窟者,除已知的几位黑莲使者外,还有一位被称为暗佛尊的存在,其实力……深不可测,至少是大罗级数,且对佛魔之力的掌控极为诡异。” “大罗级的暗佛尊……” 陈曦神识化身目光微凝。无天麾下果然能人辈出,这等存在,已非寻常金仙、太乙所能应对。 “此外,星辉之民还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空间坐标波动,自暗窟深处传出,指向……北俱芦洲极北之地,与一些古老的巫族传说有关联。” “北俱芦洲?巫族?” 陈曦本体在洞府内微微挑眉。 无天的触角,竟已伸得如此之远,连上古巫族遗脉也可能被其盯上? 这背后牵扯的因果,愈发庞杂了。 “王玄策那边有何进展?” “王玄策整合了所有关于梵染计划与暗佛的情报。可以确认,梵染并非单一手段,而是根据目标心性、修为高低,有不同的侵蚀方式。 对普通僧侣,多以放大其执念、贪嗔为主;对金刚、罗汉这等存在,则需更精妙的魔种寄生,甚至需要里应外合。 而对菩萨、佛陀级数……目前尚未有成功案例,但推测其手段将更为恐怖,可能涉及因果层面的污染。” “至于暗佛,其来历成谜,疑似是上古某位堕入魔道的佛陀或古婆罗门神祇所化,精擅扭曲佛理,化慈悲为残酷,其暗佛梵音能直接动摇修行根基,极为难缠。” 情报如拼图般一块块汇聚,勾勒出无天势力在西牛贺洲,尤其是天竺区域的庞大阴影。 暗窟是其重要据点,梵染是其核心手段,而那位暗佛尊,则是坐镇此局的关键棋子。 “帝师,我们是否按原计划,对暗窟动手?” 白起的身影出现,周身气息含而不露,血蓝双眸中战意与冷静并存。 庚金与水元的初步融合,让他渴望一场真正的战斗来磨砺这股新生的力量。 陈曦神识化身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暗窟经营日久,禁制重重,更有大罗坐镇,强攻非智。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且极易打草惊蛇,令无天警觉,收缩力量,或转移据点,反失先机。” 他话锋一转,眼中智慧光芒闪烁:“然,其梵染计划依赖对佛门的持续渗透与内部瓦解,我等可从此处着手,攻其必救。” “帝师的意思是?” “令王玄策,动用所有潜伏在佛门内部及周边的最高级别暗线,不惜一切代价,搜集梵染计划中,那些被魔种寄生或深度侵蚀的佛门中高层人员的具体名单、弱点、以及其与暗窟联络的方式。 重点排查那些近期行为异常,或对降魔表现出过度激进乃至酷烈者。” “令李承乾,西梁女国与祭赛国使团,加大力度传播经过筛选、强调理性、自强、怀疑精神的格物启蒙思想。不必直接诋毁佛门,而是引导民众独立思考,削弱盲从信仰的土壤,从根本上断绝非暴力梵染蔓延的根基。 可在适当时候,无意间泄露部分关于佛门内部被侵蚀的谣言,引发灵山自查,借力打力。” “至于暗窟本身……” 陈曦目光投向西方,仿佛穿透虚空,看到了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古遗迹,“我们不去动它,但要让它动起来。” 他心念微动,一道蕴含特殊星辰频率与玄冥冰寒道韵的神念,悄然传向远在天竺外围潜伏的星辉之民首领。 “以尔等传承之星辉秘法,结合我赐予的这道玄冥寒意,于暗窟外围制造数起意外。 可伪装成上古星力异动、或冰封遗迹异象,引动暗窟禁制自发反应,扰动其内部能量平衡。 记住,尺度需精准,既要让其感到不安,加紧内部排查与防御,又不可让其认定是外力攻击而全面戒备。要让他们疑神疑鬼,内部生变。” “是!谨遵帝君法旨!”星辉之民首领恭敬回应。 安排妥当,陈曦神识化身看向白起:“武安君,暗窟暂时不动,但天竺广袤,被无天势力侵蚀的中小型据点绝不止暗窟一处。 你携我符诏,引一队精锐,秘密清扫这些外围据点,一是剪除羽翼,二是实战磨练你的新力量,三是……搜集更多关于暗窟及梵染计划的情报。记住,速战速决,一击即走,不可恋战。” 白起眼中血蓝光芒大盛,抱拳领命:“末将明白!定不负帝师所托!” 随着一道道指令发出,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向着天竺,向着无天势力的核心区域悄然收紧。 陈曦坐镇中枢,以格物之道推演万千变数,以星辰秩序布局三界棋局。 他再次将心神沉入文宫,那缕玄冥哀念静静环绕光轮,传递着古老岁月前的冰冷与悲伤,也带来对水元法则更深的理解。 掌心中,丝丝寒气凝聚,隐隐化作一枚枚蕴含秩序之力的冰晶符文。 “无天,你以黑暗侵蚀,欲引众生沉沦。我便以星辉为灯,照见前路;以格物为舟,渡人自渡;以秩序为网,厘清这混乱的因果。” 他轻声自语,洞府内星辉与理性辉光交织,映照着他平静而坚定的面容。 “这西牛贺洲的棋局,才刚刚至中盘。且看是你魔焰滔天,还是我……星火燎原。” 【叮!宿主布局天竺,以攻心为上,扰动暗窟,清扫外围,稳健经验值+6000!】 【叮!宿主深化玄冥哀念感悟,冰系法则与格物帝心融合度提升,稳健经验值+4000!】 【叮!宿主麾下势力多线并进,对无天势力造成有效牵制与打击,稳健经验值+5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93983!】 第267章 长安定策 天庭瑶池的琼浆玉液余香仿佛还在唇齿间萦绕,西牛贺洲雪域的风霜却已沉淀为眼底的坚毅。 陈曦一步踏出虚空,脚下不再是星辰阶梯,而是长安城外官道旁新修的青石驿路。 时值盛夏,关中平原麦浪翻滚,金黄灼目。 官道上车马粼粼,商旅往来不绝,更有身着格物院制式短衫的学子,骑着加装符文的脚踏车,驮着测量器械匆匆而过,留下一串清脆铃音。 远望长安城,巍峨城墙在烈日下泛着青灰色光泽,其上新架设的几座探照灯塔隐约可见,塔顶镶嵌的聚灵晶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与西牛贺洲的肃杀、天庭的缥缈相比,这人间的烟火鼎盛、生机勃勃,另有一番踏实厚重的力量感。 陈曦并未惊动任何人,青衫微拂,身形几个闪烁,便已穿过熙攘的城门,掠过繁华的街市,直入皇城。 甘露殿内,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驱散着夏日的闷热。 李世民并未身着龙袍,只是一袭玄色常服,正伏案批阅奏章。 听闻内侍低声禀报,李世民猛然抬头,见到悄然出现在殿中的陈曦,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与如释重负的光芒。 他立刻放下朱笔,起身大步迎上。 “帝师!你终于回来了!” 李世民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双手扶住陈曦的手臂,仔细打量,“天庭之行,可还顺利?朕听闻蟠桃会上波澜暗涌,甚是担忧。” “有劳陛下挂念。” 陈曦微微一笑,拱手一礼,“一切安好。些许风波,不足为虑。” 君臣二人落座,内侍奉上清茶后便悄然退下,并启动了殿内隔绝窥探的阵法。 “陛下,西陲之事,以及天庭见闻,容臣详细禀告。” 陈曦神色一正,将西牛贺洲近期变故,清晰扼要地道来。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让历经风浪的李世民也不禁面色数变,时而凝重,时而惊怒,时而陷入沉思。 尤其是当听到无天之名,以及其欲以黑暗寂灭重塑三界的野心时,李世民霍然起身,拳锋紧握,指节发白。 “魔罗无天……” 李世民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他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目光锐利如刀: “帝师,依你之见,此魔实力恢复几何?其首要目标为何?我大唐,又当如何自处?” 陈曦端起茶杯,浅啜一口,从容应道:“陛下,无天本尊受天道限制,尚未完全复苏,此乃不幸中之万幸。 然其分身投影、麾下魔众,已悄然渗透西牛贺洲,甚至开始染指南赡部洲。 其首要目标,确是佛门根基。 以梵染之术,从内部腐化,兵不血刃瓦解灵山,若让其得逞,佛门亿万信众之信仰反噬,足以让其力量暴涨,届时三界危矣。” 他放下茶杯,目光与李世民对视:“至于大唐……西进之策,非但不能因无天浮现而停滞,反而更需加速,更需坚定!” “哦?此言怎讲?”李世民转身,眼中精光闪动。 “陛下请想,”陈曦起身,走到那西域沙盘前,指尖划过吐蕃、车迟国,直指天竺,“无天欲制造混乱与绝望,以众生怨念为资粮。 我格物之道,则播撒秩序与希望,以众生智慧为薪火。此乃根本之道争。” “西牛贺洲广袤,人族国度众多,如西梁、祭赛、朱紫等国,或因祖制困守,或因佛宝失落而衰微,或因妖王盘剥而民不聊生。此正是混乱与苦难滋生之地,亦是无天势力最容易渗透蔓延之所。若我大唐能趁佛门被无天牵制、无暇他顾之机,以格物之道助其梳理内政,改良农工,开启民智,建立新秩序,便是从根本上断绝无天蔓延之土壤,同时为我大唐西进开辟稳固通道与盟友。” 他指尖重点在天竺区域:“尤其是天竺,乃无天此番复苏之重要据点,古婆罗门遗迹暗窟已被其经营成巢穴。” 李世民听得目光越来越亮,频频颔首。 陈曦继续道:“此乃阳谋。无天若阻我西进,便是直接与我大唐、与格物秩序为敌,其隐藏之势必露。 若其不阻,则坐视我星火燎原,根基日固。无论其如何选择,主动权皆在我手。” “然则,西进所需人力、物力、财力巨大,朝中恐有非议。” 李世民沉吟道,他虽雄心万丈,亦需平衡朝堂。 “陛下,西进非仅疆域之拓展,更是文明之输出,秩序之建立。” 陈曦语气坚定,“可效仿汉之西域都护府旧制,但更重经济文化纽带。以格物院为主导,联合工部、户部,组建西进统筹司,专司其事。 初期以商队、使团、工匠团、蒙学教师为主,辅以少量精锐护卫。 所得利益,除反哺西进本身,亦可充盈国库,惠及民生。待秩序稳固,民心归附,再设郡县,水到渠成。” 他顿了顿,声音微沉:“更何况,无天之威胁近在眼前。若待其彻底掌控西牛贺洲,魔焰东侵,则我大唐首当其冲。 届时再想御敌于国门之外,代价何止百倍?今日之投入,实为明日之生存。”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决断与魄力:“帝师所言,字字珠玑,深合朕心!西进之策,非但可行,更是必行! 朕即刻下旨,设立西进统筹司,由帝师你总领其事,房玄龄、杜如晦协理,魏征负责监察谏言。 辽城格物院、长安格物院需全力配合,抽调精干人员。户部、工部、兵部,皆需无条件支持!” “臣,领旨。”陈曦躬身。 “此外,”李世民走到案前,提笔疾书,“朕会密令李靖,加强西域边防,暗中向吐蕃、车迟国方向增派斥候与游击精锐,配合帝师行动。 凡西进所需一应物资、人员,皆列为最高优先。” 他放下笔,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曦:“帝师,此乃关乎国运,乃至三界气数之大事。朕与大唐,皆托付于你了。” 陈曦神色肃然,再次躬身:“陛下信重,臣必竭尽全力,为我人族,为大唐,在这三界变局中,开辟一条康庄大道!” 君臣二人又详细商议了西进统筹司的组织架构、初期目标、人员调配等具体事宜,直至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当陈曦告退,走出甘露殿时,长安城已是万家灯火。格物院研发的新型路灯沿着朱雀大街次第亮起,柔和而稳定的光芒,驱散了夜的黑暗,照亮了行人归家的路。 他立于殿前高阶,回望这座气象万千的帝都,感受着那蓬勃跃动的文明之火与人间烟火气。 与天庭的僵化、佛门的空寂、无天的死寂相比,这里的每一缕灯光,每一声喧哗,都代表着一种不断向前、自强不息的生机。 他的格物大道,根植于此。 西进之路,虽有魔影重重,前路艰险,但他心中信念愈发坚定。 以理性为剑,破开迷雾。 以秩序为基,重塑山河。 以文明为火,照亮前路。 这,便是他陈曦,亦是如今大唐,所选择的道路。 他一步踏出,身形融入夜色,下一刻,已出现在辽城帝师府的书房中。 诸葛亮早已等候在此,案上摆放着厚厚的西牛贺洲情报汇总与初步的西进计划草案。 “孔明,开始吧。” 陈曦拂袖坐下,目光落在草案之上,“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书房内的灯光,亮至深夜。 第268章 星轨织网 白起领了符诏,当夜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镇西堡。 没有旌旗招展,没有大军开拔,只有一道融入了夜色与星辉的幽蓝血光,裹挟着十余名精挑细选、同样初步融合了星辰秩序之力的精锐斥候,如同鬼魅般潜向天竺方向。 陈曦立于雪峰之巅,目送那道微不可查的光芒消失在天际。 他并未过多担忧,白起如今实力大增,更兼兵家诡道与星辰隐匿之术,只要不主动冲击暗窟那等龙潭虎穴,清扫外围当无大碍。 此举既是斩除无天触须,亦是投石问路,试探其反应。 他转身回到中枢大殿,灵璧光幕上,代表天竺的区域依旧被暗金色与幽黑交织的光芒笼罩,但仔细看去,能发现边缘地带已有几处微小的、代表混乱的猩红光点正在悄然黯淡、熄灭那是白起开始行动的信号。 “帝师,西梁女国传来密报。” 子业的身影适时浮现,“使团已成功以西昆仑雪莲调和秘方,缓解了数位女官因长期饮用子母河水所致的沉疴,初步赢得了部分宫廷贵族的信任。 她们对使团带来的,关于利用水力、风力替代部分人力,以及改良织造技术的格物巧技表现出浓厚兴趣。尤其是对那无需法力驱动,仅靠齿轮连杆便能精确计时的自鸣钟,惊为天物。” 陈曦微微颔首。 西梁女国国情特殊,举国皆女,依赖子母河水繁衍,形成了独特的社会结构。 直接宣扬格物大道易遭排斥,但从改善生活、提升效率的巧技入手,润物无声,正是上策。 “告知使团,可酌情传授部分基础机械原理与数学知识,以此为饵,吸引其聪慧女子学习。 待她们尝到知识带来的切实好处,自会对格物之道产生更深层次的探寻。 同时,秘密搜集子母河水样本,以格物神识解析其本源,探寻其诞育之秘与可能隐患。” “是。” 子业记录完毕,继续道,“祭赛国方面,王玄策安排的商队已成功接触上几位因佛宝失窃、备受排挤的底层小吏与破落贵族。 他们对于商队带来的,能够提升粮食产量的肥田粉雏形以及简易水利设施图纸极为重视。 我们的人正引导他们,将这些视为重振家声、甚至在未来国中博弈的资本。” “很好。” 陈曦目光深邃,“利益,是打破僵局最有效的楔子。祭赛国君臣昏聩,佛宝失窃后国力大衰,内部矛盾激化。 让这些人先借助格物之力攫取利益,待他们羽翼渐丰,自然会成为冲击旧秩序、接纳新秩序的先驱。 必要时,可让烛龙之鳞伪装成偶然发现的上古遗宝,证实某些格物推演出的矿藏或地脉节点,加速此过程。” 安排完这两处布局,陈曦将目光重新投向天竺核心,那片暗流最为汹涌之地。 星辉之民的动作很快有了反馈。 三日后,暗窟外围接连发生数起意外。 一处古代星祭遗迹无故绽放微弱辉光,引动周边地脉星辰之力短暂紊乱。 一片干涸的河谷一夜之间被莫名出现的玄冰覆盖,寒气中竟带有一丝上古水神的道韵。 更有一次,一道失控的陨星险些撞击暗窟外围的惑心梵雾,虽未成功,却让那层禁制剧烈波动了数息。 这些事件单看皆似偶然,或可归咎于遗迹本身的莫测,或像是天地灵气的自然异动。 但接二连三发生,且隐隐都指向与星辰、冰雪相关的古老力量,足以让暗窟内的存在心生疑窦。 “查!给本座彻查!” 暗窟深处,一座由黑曜石构筑的宏伟殿堂内,端坐于莲台之上的暗佛尊睁开了双眸。 祂的面容笼罩在变幻的佛魔光晕中,时而宝相庄严,时而狰狞可怖,“是灵山那些秃驴的新把戏?还是……那位新任勾陈,察觉到了什么?” 殿下,几位黑莲使者噤若寒蝉。 他们早已排查过周边,并未发现大规模敌人入侵的迹象,那些异动的能量来源也极其隐晦,仿佛凭空生出,又凭空消失。 “尊上,是否加强外围禁制,收缩力量?”一位使者小心翼翼地问道。 暗佛尊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可。梵染计划正值关键,此时收缩,前功尽弃。 灵山内部已有种子生根发芽,只需再有些许时日……况且,若真是那勾陈上帝,他此举或许正是想逼我们自乱阵脚。” 祂眼中魔光闪烁,推演着种种可能:“传令,内部警戒提升至最高,加派人手监控所有可能与外界联系的通道,尤其是与北俱芦洲那边的联络点。 同时,梵染计划加速进行,优先对那几个已动摇的罗汉种下深层次魔种!” “是!”众使者领命而去。 暗佛尊独自坐于殿中,指尖一缕黑芒跳动,演化周天,试图捕捉那冥冥中干扰棋局的手。 “勾陈……格物……哼,任你智计百出,在绝对的力量与早已布下的因果面前,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然而,祂未能推算到的是,陈曦的目的,本就不是立刻撼动暗窟,也非完全阻止梵染。 就在暗窟内部因接连异动而风声鹤唳、加紧内部排查与梵染进程时,白起率领的精锐小队,如同最锋利的剃刀,在天竺外围疯狂收割。 他们行动如电,战术刁钻。 往往选择在深夜,或是利用天象变化之际,突袭那些位置相对孤立、防守力量较弱的外围据点。 白起亲自出手,星煞之力爆发,刚柔并济,往往一个照面便将据点核心守卫轰杀。 麾下斥候则配合默契,以星辰阵法困敌、破阵,专门搜集典籍、信物、以及记录人员往来的玉简。 短短十余日,七个散布在各处的秘密据点被连根拔起,留守的低阶魔徒与妖物尽数伏诛,大量未及销毁的卷宗被缴获。 “果然与北俱芦洲的巫族遗脉有关……” 陈曦指尖轻叩扶手,眼中星辰轨迹生灭,“无天是想重现上古巫妖之力?还是想利用巫族特有的血脉诅咒,施加于某些特定目标?” 他感觉到,一张更大的网正在缓缓浮现。 无天的野心,绝不仅仅局限于西牛贺洲,其布局深远,牵扯的上古秘辛之多,远超寻常想象。 “帝师,白起将军传回急讯!” 子业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他们在清扫最后一个目标,一处位于天竺与南海交界处的隐秘码头时,遭遇了强敌拦截!对方并非无天直属,而是……南海龙宫的叛军! 其首领乃是一头修炼了魔功的虬龙,实力接近太乙金仙,且手持一柄蕴含幽冥弱水之力的魔兵!白起将军正与之激战,但对方似乎有意拖延,恐有援军!” 陈曦目光一凝,瞬间投射到灵璧光幕上。 南海龙宫叛军?幽冥弱水? 这又是无天拉拢的哪一方势力?还是……巧合? 不,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第269章 锋镝洗尘 天竺,广袤而古老的土地,佛光与阴影交织,信仰与欲望共存。 距暗窟遗迹千里之外,有一处名为腐泉林的险恶之地。 此地原本是一处古商道旁的绿洲,泉眼甘甜,林木葱郁。 然而数月前,泉水莫名变得浑浊腥臭,饮之者轻则神智昏聩,重则肉身溃烂。 周遭林木亦仿佛被抽干了生机,枝干扭曲漆黑,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林中时有毒虫瘴气弥漫,更有不明黑影穿梭,过往商旅皆绕道而行,视为畏途。 王玄策的情报网早已将此地标记为无天势力外围据点之一,疑似由一位擅长驱使毒蛊邪物的黑莲小头目掌控,负责拦截侵蚀前往附近几处未被完全梵染的佛寺朝拜的信徒,并作为暗窟外围的预警哨站。 这一日,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将腐泉林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 一队约莫二十人的商队悄然出现在林外。 他们衣着普通,面容风尘仆仆,驼铃叮当,与寻常行商无异。 然而,若以神识探查,便能发现这些商人眼神锐利,气息沉稳内敛,步履之间隐含军阵章法,体内气血旺盛,远非凡俗。 为首者,乃是一名面容普通、丢入人海便再难寻见的精悍汉子,正是白起麾下一位擅长伪装与潜伏的偏将。 他们此行,并非真的行商,而是奉了白起之命,前来叩门。 “队长,林中瘴气毒性加剧,且隐有阵法波动,与三日前侦查时有所不同。” 一名扮作伙计的士卒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青芒,显然是修炼了某种瞳术。 精悍队长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放缓速度,看似在整理货物,实则已悄然结成一个小小的防御圆阵,暗扣法器。 就在此时,林中那腥臭的泉水忽然咕嘟咕嘟沸腾起来,冒出大量墨绿色的气泡。 扭曲的林木无风自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无数毒虫在爬行。 一股阴冷污秽的神念如同潮水般扫过商队。 “桀桀……又来了几只迷途的羔羊。” 一个沙哑尖锐的声音自林中深处响起,带着戏谑与贪婪,“正好,本座的宝贝们,可是饿得很了。” 话音未落,地面猛然震动,数十条碗口粗细、由漆黑污泥构成的触手破土而出,带着刺鼻的腥臭与强烈的腐蚀性,如同巨蟒般卷向商队众人! 与此同时,四周扭曲的林木上,睁开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无数带着邪异佛魔符文的毒虫振翅飞起,化作一片黑云,嗡嗡作响地扑来。 攻势迅猛而诡异,若真是寻常商队,顷刻间便要骨肉成泥,魂飞魄散。 然而,那精悍队长眼中却无半分慌乱,反而闪过一丝冷冽。 “结阵,御!” 一声低喝,二十名士卒气息陡然相连,一道淡金色的光罩瞬间升起,将众人护在其中。 光罩之上,隐隐有兵戈虚影与星辰符文流转,正是融合了大唐军魂与勾陈星力的新型防御术法! 污泥触手撞击在光罩之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却未能立刻突破。 毒虫黑云撞上光罩,更是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被震飞或弹开,其上附着的邪异符文在接触星力的瞬间便黯淡下去。 “咦?不是凡人?” 林中那沙哑声音带着一丝惊讶,随即转为狞笑,“也好,修士的血肉魂魄,更滋补!” 更多更粗壮的污泥触手从地下钻出,林地深处,一道笼罩在墨绿色斗篷中的矮小身影缓缓浮现,手持一柄白骨法杖,杖顶镶嵌着一颗不断蠕动的黑色肉瘤,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能波动。 正是此地头目,自称腐泉尊者。 他挥舞骨杖,口中念动晦涩咒文,地面汩汩涌出更多黑水,凝聚成更多形态各异的污秽怪物,天空中毒虫也更加密集,其中更夹杂着一些被魔化的妖兽魂魄,发出凄厉的嚎叫。 面对倍增的压力,淡金光罩开始微微摇晃。 就在此时,一直隐匿气息,藏身于商队阴影中的白起,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他只是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踏出,风云变色! 原本内敛的气息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爆发,血蓝双眸睁开,煞气冲霄而起,瞬间将弥漫林地的阴冷邪气压了下去! 他甚至未曾动用背后的共工虚影,只是并指如刀,凌空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边缘闪烁着锐利庚金星芒的幽蓝水线,无声无息地斩出。 这道水线细如发丝,却快逾闪电,其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切割。 那些狰狞的污泥触手、污秽怪物、毒虫黑云,乃至空气中弥漫的瘴气,在接触到水线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 腐泉尊者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惊恐。 “大……大罗?!” 他尖叫一声,毫不犹豫地燃烧精血,身形化作一道墨绿遁光,就要向暗窟方向逃窜。 “留下。” 白起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感。 他伸出右手,五指微张,对着那逃窜的遁光遥遥一握。 刹那间,腐泉尊者周身的空间仿佛化为了无形的泥潭,无数细密的星辰锁链自虚空中浮现,交织成网,将他牢牢禁锢。他拼命挣扎,体内魔气狂涌,却撼动不了那锁链分毫。 锁链上流淌的星辉与一股冰冷的寒意,更是不断侵蚀着他的魔元,冻结他的神魂。 白起身形一闪,已出现在被禁锢的腐泉尊者面前。他甚至没有多看这魔头一眼,直接一指点在其眉心。 搜魂! 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腐泉尊者的身体剧烈抽搐,眼中神采迅速黯淡。 片刻之后,白起收回手指,腐泉尊者的身躯如同被抽空的皮囊,软倒在地,随即在星辉中化为飞灰。 从白起现身到结束战斗,不过短短数息之间。 一名堪比真仙巅峰仗着地利和邪法足以抗衡普通玄仙的魔头,连同其经营的据点,便被彻底抹去。 “清理战场,收集有用之物,按计划撤离。” 白起对那名精悍队长吩咐道,语气依旧平淡。 “是!将军!” 众人齐声应诺,看向白起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他们迅速行动,高效而有序。 白起则闭目消化着从腐泉尊者神魂中搜刮到的零碎信息。虽然这家伙级别不高,所知有限,但也补充了一些暗窟外围防御的细节,以及近期有几批特殊祭品被送入暗窟的情报,其中似乎提到了古巫之血…… 他睁开眼,血蓝双眸中闪过一丝凝重,随即化为更坚定的战意。 帝师说得对,这天竺之水,深不可测。 …… 几乎在同一时间,腐泉林被雷霆扫灭的消息,以及那瞬间爆发又瞬间收敛的恐怖星煞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迅速通过无形的渠道,传回了暗窟深处。 暗窟,一座由漆黑巨石垒砌而成的宏伟殿堂内。 灯火幽暗,映照出墙壁上扭曲诡异的浮雕,既有佛陀泣血,亦有魔神狂舞。 殿堂中央,一座巨大的黑莲法坛缓缓旋转,莲心处跳跃着暗金色的火焰。 法坛下方,数道气息强横的身影垂首而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位身披暗金袈裟,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暗佛尊。 他周身气息渊深似海,佛光与魔气以一种悖逆而又和谐的方式交融,仿佛代表着某种扭曲的圆满。 “腐泉林……被拔除了。” 一个干涩的声音响起,来自旁边一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黑莲使者,“出手者,气息与之前雪域折损的七号使者遭遇的勾陈麾下杀神,白起,高度吻合。其力量……似乎又有精进。” “白起……勾陈……” 暗佛尊缓缓开口,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带着一种奇特的回响,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重叠低语,“看来,这位新任的上帝,并不满足于在西陲小打小闹,要将手伸进我天竺了。” “尊上,是否要派出猎杀队,将此獠留下?” 另一名气息暴戾,形如夜叉的魔将瓮声道。 暗佛尊微微抬手,制止了他:“不急。白起不过是勾陈放出来探路的恶犬。真正需要关注的,是那位始终坐镇幕后,以星辰为棋,格物为网的勾陈上帝本身。” 他兜帽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殿堂的阻隔,望向镇西堡的方向,带着一丝忌惮,更多的却是冰冷的算计。 “腐泉林被拔除,说明我们的外围据点已不安全。传令下去,所有外围据点提高戒备,启动最高级别隐匿阵法,非必要不得主动出击。同时,加快对圣种的培育,梵染计划需要更隐蔽、更高效的执行方式。” “那……白起这边?” “让他扫。正好借他之手,清理掉一些不中用的废物,也能让我们看清,这位勾陈上帝,对天竺的了解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暗佛尊语气淡漠,“我们的重心,仍在灵山内部,在金兜山未尽的谋划,以及……北俱芦洲的那条线。待万魔朝宗大祭准备妥当,便是吾等圣光,普照三界之时。” 殿内众魔躬身领命,身影缓缓融入黑暗。 …… 金兜山劫难已近尾声。 得了陈曦暗中点拨,又亲眼目睹金刚琢自发排斥魔念,孙悟空心中豁然开朗。 他不再执着于与青牛精硬拼,而是变化无穷,智计百出,时而骚扰,时而谈判,时而搬请各路仙神说情,将青牛精搅得不胜其烦。 更重要的是,孙悟空暗中将金兜山潜藏魔踪的消息,透露给了前来助拳的几位与佛门交好的散仙和部分天庭神将。 虽未明言无天,但也引起了他们的警惕,暗中开始排查。 青牛精虽仗着金刚琢依旧立于不败之地,但内无魔念催发躁怒,外有各方压力与窥探,渐渐也感到独木难支,心中去意萌生。 加之它隐约感觉到,暗中似乎总有几道冰冷的视线在注视着它和金刚琢,让它寝食难安。 这一日,太上老君翩然降临金兜山。 老君并未多言,只是用芭蕉扇对着青牛精轻轻一扇,便破了其依仗的术法,现出原形。 那金刚琢自动飞回,套在老君手腕上,温顺无比。 青牛精俯首帖耳,不敢再有丝毫反抗。 唐僧师徒得以继续西行。 然而,在老君带走青牛精,天地恢复清明的刹那,孙悟空火眼金睛扫过某处虚空,似乎看到了一缕极其淡薄、几乎与空间融为一体的黑气,悄然消散。 他龇了龇牙,没有声张,只是将这份警惕深深埋入心底。 取经路,还长。这背后的阴影,远比想象的更庞大。 …… 镇西堡,中枢大殿。 灵璧光幕上,代表腐泉林的光点已然黯淡消失。白起清扫外围据点的行动,初战告捷。 陈曦接收着白起传回的信息,以及王玄策汇总的各方动向。 “古巫之血……北俱芦洲……”他轻声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目光投向北方那片被煞气与古老传说笼罩的大陆。 无天的布局,果然不拘泥于一洲一地。 “帝师,白起将军初战告捷,是否按计划,继续清扫其他外围据点?”子业询问道。 陈曦微微颔首:“可。令白起,依情报重要性及风险程度,择机而动,以战养战,进一步磨合力量。同时,将古巫之血相关情报,列为最高优先级,令王玄策与星辉之民重点探查。” “是。” 陈曦再次将目光投向灵璧光幕,上面代表暗窟的光点,依旧深沉如墨。但他能感觉到,在自己接连落子之下,那片深沉的黑暗,已经开始微微荡漾。 他抬起手,掌心星辰之力与玄冥寒意交织,化作一枚枚蕴含着秩序与解析之力的符文。 第270章 兵锋指恒河 金兜山的风波渐息,取经人一行在孙悟空的谨慎护卫下,终于有惊无险地渡过了此难,继续西行。 镇西堡,中枢大殿。 灵璧光幕上,代表西牛贺洲的地图正发生着细微而清晰的变化。 原本局限于车迟国、吐蕃一线的淡绿色光泽,如同坚韧的藤蔓,开始顽强地向西延伸,穿透重重山峦与荒漠,其箭头所指,正是那片被佛光与魔气共同笼罩的丰饶之地天竺恒河平原。 “帝师,李靖大将军麾下前锋三万,已攻克波谜罗川(今帕米尔高原)咽喉要道,沿途收服大小部族十七个,设立烽燧三十座。 王玄策大人派出的向导与格物工匠随军同行,正在关键路段架设简易通讯法阵,并勘探矿藏,改良当地农牧。” 子业的声音带着一丝振奋,汇报着来自前线的消息。 陈曦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地落在地图上那条不断向西推进的淡绿线条上。 这不仅仅是军事征服,更是格物秩序与文明之火的延伸。 随军工匠带去的不仅仅是工具和技术,更是打破闭塞、连接外界的可能,是削弱神佛与妖魔对凡人绝对掌控的第一步。 “传令李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每下一地,首要之事非立碑记功,而是推广基础格物常识,建立蒙学,传授农耕、水利、医药之术。 令随军格物院学子,就地取材,研究当地物产习性,寻找能与大唐互补之物,打通商路。” 陈曦指令清晰,“我军非为毁灭而来,乃为秩序与生机而来。要让当地民众切实感受到,归附大唐,接受格物秩序,能获得比过去更安定、更富足的生活。” “是!”子业躬身领命。 “武安君那边情况如何?”陈曦转而问道。 白起的身影自殿外踏入,周身煞气内敛,却更显深沉。他血蓝双眸中锐光一闪,抱拳道:“回帝师,末将奉命清扫天竺外围三处据点,皆已拔除。 共剿灭受梵染影响的妖王两名,堕落入魔的散修修士数十,解救被掳掠、蛊惑的民众千余人。 缴获部分与暗窟往来的信物与情报,已移交王玄策分析。” 他顿了顿,继续道:“根据审讯俘虏及情报交叉验证,恒河平原外围的防御正在加强。 数个原本摇摆不定的邦国在王舍城的号召下,已结成松散联盟,并得到了灵山外围一些激进派僧侣的支持,他们似乎对梵染之事有所察觉,但将其归咎于大唐的西进打破了佛国净土的平衡,意图借抵御我军之名,行清理门户、巩固权势之实。” “王舍城……阿阇世王的后裔么?倒是会抓时机。” 陈曦嘴角泛起一丝冷峭,“灵山内部,果然有人想借势而为,甚至不排除想利用无天的梵染来清除异己,再以降魔之名攫取更大权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帝师,是否要加快进军速度,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白起请战,他新融合的星煞之力渴望更强的对手来磨砺。 陈曦略一沉吟,摇了摇头:“不急。恒河平原非车迟国可比,其地广人稠,邦国林立,信仰盘根错节,更有灵山根基在此。 贸然急进,易陷入泥潭,正中了那些想借我军之手清理内部、再以护教之名团结各方势力者的下怀。” 他走到灵璧光幕前,指尖点在恒河平原的位置,画了一个圈:“我们的目标,是这片土地的未来,而非一时一地的得失。要让格物秩序在此扎根,需以阳谋破局,以实利动人心。” “传令李承乾,命其在车迟国及吐蕃境内,遴选表现优异、对格物之道理解深刻的当地学子与工匠,组成西行宣导团,随下一批补给队伍前往前线。 让他们以身说法,向恒河平原边缘地带的民众展示归附大唐、学习格物之后生活的切实改变。” “令王玄策,加大情报攻势。将我们掌握的、关于部分邦国贵族与灵山败类勾结、暗中行龌龊之事,以及他们盘剥民众、阻碍进步的实证,巧妙散播出去。 重点在那些底层的农夫、工匠、小商人中传播,激发他们对现有秩序的不满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同时,” 陈曦目光转向白起,“武安君,你挑选一批机敏强悍的士卒,组成数支精干小队,换上当地服饰,潜入恒河平原。你们的任务并非刺杀破坏,而是保护西行宣导团的安全,并在暗中协助王玄策的情报人员,联络那些对现状不满、有心变革的当地有识之士,给予他们必要的支持与鼓励,引导他们自发组织起来,争取权益。” 白起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帝师之意,是让我等成为引信,点燃恒河平原内部积压的变革之火?” “不错。” 陈曦颔首,“外力强压,终非长久。唯有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自己认识到旧秩序的腐朽与新秩序的希望,主动求变,格物大道才能真正在此地生根发芽,星火燎原。 我军兵锋,既是保障,也是催化剂,更是最终平定顽固抵抗力量的铁拳。但在此之前,要让这势先起来。” 他袖袍一拂,定下基调:“前线军事,以巩固已占区域、建设后勤通道、威慑敌方为主,暂不进行大规模决战。政治与人心攻势,列为当前首要。 我们要让恒河平原在内部暗流与外部压力下,自己先乱起来,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与僧侣,感受到来自底层的寒意。” “末将明白!”白起与子业齐声应道,眼中皆闪烁着对这套组合拳的认同。 就在命令即将发出之际,陈曦文宫内的文明光轮微微一颤,那缕玄冥哀念传递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波动,指向恒河平原的某处那是一片位于平原南部,靠近海岸线的古老湿地,传说中与上古水神伐楼那有关的遗迹。 “那里……似乎有共工遗迹类似的气息,但更加隐晦,且带着一丝……被封印的悲伤?” 陈曦心中一动,格物神识瞬间与玄冥哀念共鸣,试图捕捉更多信息。 恒河平原,果然不简单。 “令王玄策,额外关注恒河平原南部湿地,特别是与上古水神伐楼那相关的传说与遗迹,有任何异常能量波动或人员聚集,立刻上报。” 新的指令追加下去。 第271章 沃土锚乾坤 长安城,仲夏已深。 皇城深处,甘露殿四角摆放着雕花冰鉴,丝丝寒气驱散着暑意,却驱不散殿内凝重的气氛。 李世民屏退左右,只留心腹内侍远远侍立。 他负手立于巨大的西域舆图前,目光灼灼,手指正点在舆图上那片被朱砂重点勾勒出的状如丰腴叶片的广袤平原天竺恒河平原。 殿内光影微动,陈曦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世民身侧,青衫依旧,风尘不染,唯有眉宇间沉淀着一丝穿越万水千山、勘破重重迷雾的深邃与疲惫。 “帝师!” 李世民猛然转身,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与急切,上前一步紧紧握住陈曦的手臂,“西陲之事,究竟如何?那无天魔氛,可曾遏制?恒河平原……” 一连串的问题,彰显着他内心的焦灼与期盼。 西进之策关乎国运,更关乎应对那悬于头顶的灭世魔影,由不得他不紧张。 “陛下稍安。” 陈曦微微一笑,反手轻拍李世民手背,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星辉道韵悄然渡去,抚平其激荡的心绪,“臣此番回转,正是要禀告陛下,恒河平原,大局将定!” 他引着李世民回到舆图前,指尖星辉流转,点在恒河平原之上。 “李靖将军用兵如神,已扼守波谜罗川咽喉,烽燧相连,通道渐固。 王玄策情报如网,渗透四方,恒河外围邦国联盟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各怀鬼胎,矛盾重重。 白起率精锐小队纵横扫荡,已拔除魔窟外围爪牙数处,更缴获关键情报,证实无天势力确以此地为重要根基,正加速梵染进程,并与北俱芦洲巫族遗脉有所勾连。” 陈曦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将西牛贺洲错综复杂的局势清晰勾勒。 “然,我军兵锋并非唯一手段,亦非根本之策。 臣与孔明、承乾等,行釜底抽薪之策。 西行宣导团已携车迟、吐蕃归化学子工匠,深入恒河边缘,以格物之利示人,以实政惠民。 王玄策散播旧秩序之腐朽,点燃底层变革星火。 如今,恒河平原内部,民心已有浮动,贵族僧侣统治根基,正被悄然侵蚀。” 他指尖在恒河平原上划过一个巨大的圆弧,星辉随之蔓延,仿佛为这片土地镀上了一层希望的光晕。 “陛下,如今阻碍我军彻底掌控此地的,已非敌方军力有多强横,而是我们能否以最快的速度,将这片广袤沃土,真正变成我大唐西进的基石,变成隔绝无天魔氛东侵的屏障,变成滋养我人族文明之火的……新家园!” 李世民听得心潮澎湃,目光死死盯着舆图上的恒河平原,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粗重了几分。 他乃雄才大略之君,如何听不出陈曦言外之意? “帝师之意是……移民实边?” 李世民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激动。 “正是!而且必须快,必须大规模,必须有条不紊!” 陈曦斩钉截铁,语气前所未有地凝重,“陛下,您可知这恒河平原,意味着什么?” 他不再看舆图,而是目光炯炯地直视李世民,如同要将某种认知刻入这位帝王的灵魂深处。 “其一,此乃天赐之粮仓! 恒河沃野,水网密布,光照充足,若引入格物农法,精耕细作,其一年所出,可抵我关中数载之粮! 有了此地,我大唐将再无饥馑之忧,府库将充盈至前所未有的境地! 此乃立国之本,强盛之基!” 李世民瞳孔骤缩,作为帝王,他太清楚粮食意味着什么。那是民心,是兵力,是帝国运转的血液! “其二,此乃战略之核心!” 陈曦指尖重重一点恒河平原,“西扼天竺魔窟,南控南海航道,北联吐蕃高地,东护大唐本土。 此地若稳固,则西牛贺洲门户洞开,无天势力将被压制于一隅,难以肆意扩张。 反之,若此地落入魔掌或被灵山某些势力彻底掌控,则我西进之路断绝,魔氛可沿此东侵,直逼我大唐西陲! 此地,进可攻,退可守,乃必争之地,亦必守之地!” 军事地理的重要性,李世民同样了然于胸。 他仿佛已经看到,大唐的龙旗插遍恒河两岸,以此为跳板,辐射整个西牛贺洲的景象。 “其三,亦是至关重要的一点,”陈曦声音放缓,却带着更深的意味,“此乃文明之锚点,气运之所在!” 他抬起手,文宫内的文明光轮虚影在身后隐隐浮现,理性辉光与星辰秩序之力交织,使得整个甘露殿都沐浴在一层清辉之中。 “陛下,无天欲以黑暗寂灭覆盖三界,其根基在于汲取众生之怨憎、恐惧、绝望。 而我格物大道,欲以文明之火照亮前路,其根基在于汇聚众生之智慧、勇气、希望。 此乃道争,亦是气运之争!” “恒河平原,生灵亿兆,信仰混杂,如今正处在旧秩序崩塌、新秩序未立的混沌节点。 若我大唐能趁此天赐良机,以格物秩序取而代之,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从神佛与妖魔的绝对掌控中解放出来,让他们因知识而聪慧,因秩序而安定,因富足而心怀希望…… 那么,由此产生的、源源不断的文明愿力与秩序气运,将何等磅礴?” 陈曦目光灼灼,仿佛看到了未来:“这股力量,不仅能滋养臣之文明光轮,助我格物大道飞速成长,更能反哺大唐国运,使得我朝人道气运如日中天,煌煌不可直视! 届时,纵使无天魔焰滔天,又岂能轻易侵蚀这由亿万人心汇聚而成的文明长城?”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最终论断:“陛下,移民实边,非仅为拓土,更为固本! 非仅为眼前之利,更为万世之基! 将我们的子民,我们的制度,我们的文明,牢牢扎根于这片沃土,便是为大唐,为人族,也为这三界苍生,钉下了一根最坚实的定乾坤之锚!” 李世民被这番话语深深震撼,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光芒明灭不定,显然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权衡与抉择。 移民,谈何容易? 路途遥远,险阻重重,水土不服,异域风情,乃至与当地土著的冲突……每一样都是巨大的挑战。 但是……陈曦描绘的蓝图太过诱人。 一个永不匮乏的粮仓,一个掌控西陲的战略支点,一个能让人道气运蓬勃增长的文明锚点……更重要的是,这是对抗那灭世魔头无天的关键一步! 风险巨大,收益同样巨大! 良久,李世民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丝毫犹豫,只剩下帝王的决断与孤注一掷的狠厉。 “帝师所言,如醍醐灌顶!朕,明白了!” 他大步走回御案之后,提起朱笔,铺开空白的圣旨绢帛。 “此非寻常拓边,实乃文明存续之战!朕,岂能因循守旧,坐失良机?” 笔走龙蛇,一道道指令随着殷红的朱砂流淌而出: “一,设立恒河拓垦总司,秩比三省,由帝师陈曦总领全局,房玄龄、杜如晦协理,魏征负责监察谏言与法度厘定。 各地州县,凡西进移民事宜,皆需配合,不得有误!” “二,颁布《鼓励西迁恒河令》。 凡自愿迁往恒河平原之农户,每丁授永业田百亩,免赋十年,由朝廷提供种子、农具、乃至初期口粮。 匠户迁入,赐予宅地,优先承接官营工坊事务,其技艺传授可获得格物院积分,兑换典籍乃至修行资源。 吏员、学子西行,考评优先,拔擢重用!” “三,命工部、将作监,联合格物院,全力研制、建造适于远途运输之大牲口车、内河航船,并沿西进路线,设立官方驿站、补给点,确保移民通道畅通安全。” “四,着户部、兵部,核算钱粮,抽调精锐府兵,组建西进护垦军,专司护卫移民队伍,清剿沿途匪患,并在恒河平原建立军屯,亦兵亦农,巩固防卫。” “五,令礼部、鸿胪寺,遴选熟知西域风土、通晓梵语及相关方言之人才,编撰《恒河风物志》、《睦邻指南》,对移民进行必要的行前训导,以减少文化冲突。” 一道道旨意,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咬合运转,推动着这个庞大帝国,向着西方那片充满机遇与挑战的沃土,迈出坚定而有力的一步。 写罢最后一道旨意,李世民放下朱笔,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扛起了更沉重的责任。 他看向陈曦,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托付。 “帝师,国内之事,朕与诸位爱卿自当竭力。 然西陲风云,魔影诡谲,这移民实边能否成功,恒河能否真正成为我大唐之基石,仍需帝师运筹帷幄,掌舵前行!” 陈曦躬身一礼,神色肃穆: “陛下信重,臣敢不竭尽全力?此乃臣之大道,亦是人族之希望。纵有万难,亦当往矣!” 他直起身,望向殿外长安的万家灯火,目光仿佛已穿越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奔流不息的恒河之畔。 移民的洪流即将启动,文明的种子将要播撒。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比军事征服更加漫长、更加复杂的战争。关乎土地,更关乎人心。 但,这亦是格物秩序能否真正在西牛贺洲燎原的关键一役。 无天欲以黑暗终结,他便要以这恒河沃土为基,点燃最炽烈的文明之火,照亮这纷乱的三界。 “陛下,且待佳音。” 陈曦身影缓缓消散在殿内,唯有余音袅袅。 李世民独自立于殿中,看着舆图上那片被星辉标记的沃土,握紧了拳头。 第272章 南泽隐龙吟 李世民朱笔落下,《鼓励西迁恒河令》墨迹未干,长安城已暗流涌动。 陈曦星夜返回镇西堡,俯瞰沙盘上那片奔涌的沃土,移民洪流将启,暗处的魔影却已悄然转向南方那片沉寂万古的湿地。 玄冥哀念在文宫中幽然震颤,指向恒河平原南部那片被水汽与传说笼罩的泽国。 那里,上古水神伐楼那的遗迹深处,一缕被封印的悲伤正与魔性的低语共鸣…… 白起血蓝双眸凝视南方,星煞之力于指尖凝成冰晶: “帝师,湿地里……有东西醒了。” 长安皇城,甘露殿的冰鉴驱不散人心的燥热。 “荒谬!万里迢迢,移民实边?那恒河湿瘴之地,蛇虫横行,民风迥异,我大唐子民何辜,要填此无底深壑!” 御史台一位老臣须发皆张,笏板几乎戳到御案前,“此令一出,民间必然怨声载道,恐生民变!陛下三思!” “民变?” 侍立于李世民身侧的魏征冷哼一声,鹰目如电扫过,“移民自愿,授田免税,更有官府护送、军屯护卫。 此乃开拓万世基业之举,何来民变? 老大人莫非以为,我大唐子民皆是无胆鼠辈,只配蜷缩于关中一隅,任由西陲魔氛他日东侵,烧杀掳掠?” 他转向御座,声音沉肃如铁:“陛下,恒河沃土,天赐粮仓。 得之,则关中无饥馑,府库盈溢,西进有基! 此令非但与民争利,实乃授民以利,赐民以安,强民以本! 臣请陛下,速颁明旨,昭告天下!若有宵小借机煽动,阻挠国策,当以国法严惩不贷!” 李世民端坐御座,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鎏金扶手。 下方,房玄龄与杜如晦两位宰相眼观鼻,鼻观心,看似沉默,脑中却已飞速推演着移民路线、钱粮调拨、沿途州府接应的无数细节。 帝国的庞大机器,已在无声中开始咬合转动。 反对的声音刺耳,却动摇不了帝王心中那幅以恒河为锚,定鼎西陲光照三界的蓝图。 他需要的,只是时间,与一把能斩开所有荆棘的利刃。 与此同时,镇西堡雪峰之巅。 罡风凛冽,吹动陈曦的青衫。 负手立于巨大的西牛贺洲沙盘前,目光穿透冰冷的玉石与微缩的山川河流,落在那片被特意以幽蓝色泽标记的广袤平原恒河三角洲。 沙盘旁,巨大的灵璧光幕上,代表大唐西进力量的淡绿光流正艰难却坚定地穿透象征吐蕃高地与天竺山峦的屏障,其箭头已堪堪触及恒河平原东缘。 光流所过之处,细微的金色光点如星辰次第亮起,那是正在修筑的烽燧、架设的通讯法阵与新开辟的屯田点。 然而在这片象征生机与希望的淡绿边缘,一片浑浊的、不断翻涌着暗沉水汽与丝丝黑气的区域,如同地图上一块顽固的污渍,牢牢盘踞在恒河平原最南端,靠近烟波浩渺的海岸线那便是传说中与上古水神伐楼那相关的广袤湿地,南泽。 “帝师,长安急报,《恒河令》已明发天下。” 子业的身影在光幕旁凝实,语速平稳,“魏征大人坐镇中枢,弹压异议。房、杜二相已开始统筹钱粮、车船、人员名录。第一批自愿西迁的名册,三日内可抵辽城格物院汇总。”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却未曾离开那片幽暗的南泽湿地。 文宫深处,那缕环绕文明光轮的玄冥哀念,正传递来越发清晰的不安与悸动。 源自上古水神的纯粹哀伤之下,一丝冰冷、滑腻、带着亵渎意味的魔性低语,如同潜伏在深潭底部的毒蛇,正试图与那古老封印的裂隙共鸣。 “王玄策密报,” 子业的声音压低几分,“南泽周边三个毗邻湿地的土著小邦,半月内接连发生诡事。 先是供奉伐楼那的小型神祠莫名坍塌,祭司离奇癫狂,口诵扭曲经文;继而多地水源泛黑,鱼虾绝迹,饮之者体生黑斑,性情暴虐。 有渔民称,深夜曾见泽中升起巨大扭曲的黑影,伴有非人的嘶吼,其声…类似梵唱,却令人闻之欲呕。” 光幕上,代表南泽的区域,那浑浊的水汽骤然加剧,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活物般扭动,隐隐勾勒出一个巨大含苞欲放的黑莲虚影,一闪而逝。 一股令人窒息的、混杂着衰败水腥与黑暗佛魔气息的威压,即便隔着光幕也隐隐传来。 “果然按捺不住了。” 陈曦眸光一冷。 无天势力对恒河平原核心区域的渗透受挫于白起的扫荡与王玄策的情报攻势,竟将黑手伸向了这片被遗忘的上古遗迹。 利用远古水神的悲伤与封印的脆弱,试图在此地打开另一个暗窟,既能污染恒河水脉动摇平原根基,又能避开正面锋芒,端的是阴毒。 “梵染之力…竟开始污染自然灵韵与地脉水元了。这暗佛尊,对灭世黑莲的领悟,比预想的更深。” 就在这时,中枢大殿厚重的石门被一股锋锐无匹的寒意推开。 白起大步而入,周身并未有惊天煞气,但那血蓝双眸深处,仿佛蕴藏着一片冰封血海的漩涡,庚金的锐利与水元的深沉在他身周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力场。 径直走到沙盘前,目光如刀,钉在南泽之上。 “帝师,”白起的声音带着金铁摩擦般的冷硬,“末将扫荡天竺西北黑风峡据点时,擒获一名负责转运物资的魔使残魂。 其破碎记忆显示,近半月有数批烙印着水神之泪符文的黑曜石与大量活祭,被秘密运往南方归寂之地。” 指尖一弹,一枚由星煞之力凝结的冰晶悬浮于南泽上空,冰晶核心,一滴幽蓝如泪、却被黑气缠绕的符文幻影缓缓旋转,散发出与玄冥哀念同源却污浊的气息。 “南泽有变,且绝非寻常据点,恐是…另一处暗窟级别的巢穴,或某种仪轨的核心!” 他看向陈曦,血蓝双眸中战意如冰火燃烧:“末将新悟的星煞破军亟需实战砥砺。南泽凶险,魔影盘踞,更关系恒河水脉乃至移民根基,请帝师允我,率一精锐,先探此泽!斩其爪牙,断其仪轨!” 星煞之力在指尖吞吐,凝成一柄半是幽蓝水刃、半是庚金寒芒的虚幻短匕,无声切割着空气,锐气逼人。 陈曦凝视着沙盘上那片翻腾着不祥黑气的湿地,又感知着文宫内玄冥哀念的悲鸣与警示。 恒河移民大幕将启,这南泽便是无天埋下的第一颗毒瘤,必须在其彻底爆发前剜除! 白起新力初成,锋芒正盛,确是先锋锐刃的最佳人选。 “准。” 陈曦决断立下,声如金玉交击,“武安君听令!” “末将在!” 白起单膝触地,甲胄铿锵。 “着你即刻挑选星煞营精锐二十,持我定星盘与玄冰鉴,潜入南泽。” “一者,查明魔踪巢穴与仪轨核心,绘制水脉地气图,标记所有异常节点。” “二者,若遇小股魔徒妖物,或正在进行之邪恶仪轨,准你临机决断,雷霆扫灭,以战养战,磨砺星煞!” “三者,若遇不可力敌之强敌,或疑似黑莲使者暗佛尊化身,不可恋战,立刻以定星盘引动周天星力,结成星移遁阵撤离!你的任务,是探明虚实,斩其枝叶,非直捣黄龙!” 他抬手,一枚巴掌大小、内蕴无尽星辰轨迹的玉盘和一面边缘凝结玄奥冰纹的古镜落入白起手中。 定星盘可引动星辰之力扰乱空间定位、布置隐匿结界乃至构筑短距传送阵。 玄冰鉴则能洞察水元异常、净化污秽、并引动一丝玄冥寒意。 “末将领命!” 白起双手接过法器,血蓝光芒在眼底一闪而逝,凛然杀机化作冰封般的沉静。 陈曦目光转向子业:“传令王玄策,南泽情报列为绝密甲等! 所有关于黑曜石运输路线、活祭来源、以及南泽周边邦国异常的情报,十二时辰不间断汇总至此。” “传令李靖,西进前锋放缓推进速度,加强营寨防御,尤其注意水源净化。散布消息,我军因水土不服暂作休整。” “传令西行宣导团,暂避南泽区域,重点宣扬恒河中游平原之利。” 一道道指令如同精准的星辰轨迹,瞬间铺开。 白起躬身一礼,身影化作一道融于夜色的幽蓝血光,瞬息消失在殿外,直扑那暗流汹涌、魔影潜伏的恒河南泽。 陈曦独自立于沙盘前,指尖星辉流淌,轻轻点在南泽那片翻腾的黑气之上。 文宫内,玄冥哀念幽光闪烁,传递着源自上古水神的悲伤与警示。 闭上眼,格物神识如无形之网,跨越万里虚空,遥遥感应着那片被黑暗觊觎的古老湿地。 “以神之悲为引,行魔染之事…无天,你果真无所不用其极。”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冰冷的怒意与洞悉一切的睿智,“可惜,这缕哀念如今归于格物…这片水泽的秘密,该由秩序来揭开了。” 灵璧光幕上,代表白起的光点已如一颗锐利的蓝色流星,狠狠扎入那片浑浊翻涌的南泽黑气之中,荡开一圈剧烈而危险的涟漪。 第273章 水府魔种生 白起潜入南泽,踏碎水面如履幽镜。 腐水深处,黑曜石垒砌的祭坛耸立如魔齿,剥皮活尸如熟透浆果般坠入潭底。 “伐楼那的眼泪?” 他凝视祭坛中央悬浮的幽蓝水珠,冰刃无声凝于掌心。 此刻长安急报飞至恒河令下,移民车队却遭神罚阻于玉门关外,老农跪地哭嚎稻种化为黑灰。 陈曦拂袖冷笑:“灵山不敢沾的因果,我大唐来担!传令李淳风,开天工阁神行犁!” 镇西堡雪峰之巅,罡风卷着碎雪撞在陈曦青衫上,化作簌簌冰尘坠落。 他负手俯瞰灵璧光幕,那片代表南泽的幽蓝区域,正被一丝丝蠕动增生的黑气啃噬,浑浊水汽翻腾如煮沸的脓血。 “武安君已入泽。” 子业的身影在光幕旁凝实,声音压得极低,“定星盘最后一次波动,位于归寂之眼。” 光幕应声切换,南泽核心区域的能量图谱陡然放大。 “归寂之眼……伐楼那沉眠之地?” 陈曦指尖星辉流转,在虚空中勾勒出古老梵文水神符印,“无天好手段,以神殒之悲为皿,豢养魔胎。” 南泽深处,归寂之眼。 腐臭粘稠的潭水,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白起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而坚韧的星煞力场,幽蓝与银白的光晕流转,将蚀骨侵魂的污秽黑水隔绝在外,力场边缘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悬停在无边黑暗中,血蓝双眸穿透浑浊,死死锁住下方景象。 一座完全由巨大黑曜石垒砌的祭坛,如同巨兽嶙峋的脊骨,狰狞地刺破潭底淤泥,耸立在视野中央。 祭坛表面并非平整,而是布满了蜂窝般的孔洞,每一个孔洞中,都嵌着一具扭曲的祭品。 并非牲畜,皆是人形。 他们被剥去了全身皮肤,猩红的肌肉与青白筋膜赤裸暴露在污水中,手脚以诡异的角度反折捆绑,如同献祭的牲礼。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些祭品并未死去。 空洞的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微弱跳动的、混杂着黑气的暗红灵魂之火。 而在祭坛顶端,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幽蓝如深海之心的水珠。 它纯净得与周遭污秽格格不入,散发着古老而浩瀚的水元波动,伐楼那残留的神性精华,一滴被强行攫取囚禁于此的水神之泪! 然而此刻,这滴神泪的核心,却被一缕盘踞的、污浊如沥青的魔气死死纠缠。 魔气如同活物,不断蠕动、啃噬着幽蓝光辉,试图将神性彻底污染。 祭坛周围,十二名身披破烂僧袍的僧人悬浮结印。 僧袍之下露出的肢体干枯发黑,如同风干的尸骸,唯有天灵盖处,一朵微缩的黑莲印记幽幽旋转,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佛魔混杂气息。 低沉的诵经声从他们胸腔直接发出,非金非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噪音,汇成一股无形的力场,禁锢着神泪,并引导下方祭坛抽取的生命力,源源不断注入神泪核心那缕魔气之中! 魔气贪婪吞噬着生命与信仰的混合养料,每一次搏动,都膨胀一分,内部隐隐透出一个蜷缩的、胚胎般的轮廓,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生机圣种胚胎! “梵骨魔僧…以身为器,饲育魔种!” 白起眼底血蓝光芒暴涨,认出这些不人不鬼的存在乃是梵染邪术中最为酷烈的人器。 杀意如冰河乍破,瞬间淹没了理智。 他右手虚握,星煞之力咆哮奔涌,庚金之锐凝为刃锋,玄冥之寒化为刀脊,一柄吞吐着冰蓝寒芒的狭长战刀瞬间成形。 刀身未动,凛冽的锋锐之气已切开粘稠的黑水,在祭坛外围激荡起无声的涡流! “杀!” 没有咆哮,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意念炸开。 白起身形原地消失,下一瞬,已如撕裂深海的陨星,骤然出现在一名梵骨魔僧身后! 刀光乍现! 噗! 魔僧那颗烙印着黑莲的头颅无声抛飞,断颈处不见鲜血喷涌,只有浓郁如墨的黑气刚要逸散,便被刀刃上附着的玄冥寒意瞬间冻结成黑色冰晶,连同头颅一起,咔啦一声,碎裂成无数冰渣,湮灭于污水中。 其天灵盖上的黑莲印记发出一声尖锐的、直达灵魂的厉啸,寸寸崩灭。 快! 准! 狠! 灭魂绝源! 一击得手,白起毫不停留。 足下星辉炸裂,身形借力折转,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幽蓝折线,扑向第二个目标。 刀光再闪! 又一个头颅在无声的寒芒中化为冰尘! 直到第三个魔僧的头颅被斩碎,那刺耳的厉啸才在潭底轰然回荡开来! 剩余九名魔僧空洞的眼窝同时转向白起的方向,干瘪的胸腔剧烈起伏,那金属刮擦般的诵经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疯狂! 祭坛上的黑莲符文疯狂闪烁,禁锢神泪的力场瞬间加强! 下方孔洞中,数十具剥皮活尸同时剧烈抽搐,生命精华被强行加速抽离,化作一道道粘稠的血红光流,疯狂注入神泪核心的魔种胚胎! “吼!” 胚胎受到滋养,猛地搏动膨胀! 一声非人混合着滔天怨毒与贪婪初生之欲的嘶吼,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白起的识海! 狂暴的魔念冲击伴随着实质化的黑色波纹,撕裂潭水,横扫而至! 所过之处,连沉重的黑曜石祭坛表面都被刮去一层! 白起血蓝双眸厉芒爆射,不退反进!星煞之力在体内奔流咆哮,庚金锋芒凝于刀尖,玄冥寒气覆于周身。 “破!” 一声断喝,战刀化作一道撕裂永恒的幽蓝雷霆,悍然劈向那席卷而来的魔念狂潮! 刀锋与魔念碰撞的中心,仿佛有一轮微缩的黑色太阳炸开! 狂暴的能量乱流将万吨潭水狠狠排开,形成一个短暂的巨大空洞! 祭坛剧烈摇晃,黑曜石表面崩开蛛网般的裂痕! 白起身形剧震,护体星煞力场明灭不定,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压下。 然而,就在这惊天碰撞的刹那,祭坛顶端,那滴被禁锢的伐楼那之泪,核心处纠缠的魔气被剧烈的能量震荡撕开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缝隙! 第274章 黄雀伺蝉鸣 南泽深处,归寂之眼。 白起一刀劈开魔念狂潮,自身亦受反震,气血翻腾。 但他目光冷冽如万载玄冰,非但没有丝毫退缩,周身星煞之力反而在压力下愈发凝练,血蓝双眸中,庚金锐芒与玄冥幽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交融流转,隐隐发出细微的铮鸣。 那被强行催发的魔种胚胎,受此一击,虽未崩灭,却也发出痛苦而暴怒的嘶鸣,其膨胀的势头为之一滞,核心处那缕被震荡撕开的魔气缝隙,一时竟难以弥合。 “何方孽障,敢坏圣种!” 祭坛周围,剩余九名梵骨魔僧齐齐发出尖啸,干枯的双手猛地插入自己胸膛,掏出一团团跳动着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心脏! 心魔献祭! 九颗魔心脱离躯体的瞬间,魔僧们本就干瘪的躯体如同被抽空的皮囊般迅速萎缩崩解,化作飞灰。 而那九颗魔心则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化作九道黑焰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锁定白起,轰然撞来! 每一颗魔心都蕴含着一名梵骨魔僧毕生修为与最精纯的魔念,其自爆之威,足以重创乃至湮灭寻常太乙金仙! 白起瞳孔骤缩,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但他不退! 足下星辉再次炸裂,身形不退反进,主动迎向那九颗魔心! 手中星煞战刀嗡鸣震颤,刀身之上,幽蓝水光与庚金星芒以前所未有的程度融合,化作一种深邃而冰冷的暗银之色! “星煞归一,破军!” 他低吼一声,不再追求变幻,而是将全部的力量意志煞气,尽数灌注于这一刀之中! 刀出,无声。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混沌划定清浊的暗银细线,自刀锋延伸而出,细线过处,空间仿佛被冻结、剥离,连光线与声音都被吞噬。 九颗携带着毁灭气息的魔心黑焰流星,在触及这道暗银细线的刹那,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壁垒,其狂暴的能量竟被那细线从中一分为二,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 刀势未尽,暗银细线继续向前,精准无比地点在了祭坛顶端,那滴被魔气缠绕的伐楼那之泪核心,那道刚刚被震荡出的细微缝隙之上! 啵——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响彻在灵魂层面的脆响。 幽蓝的神泪剧烈震颤,核心处那缕盘踞的污浊魔气,如同被针刺破的气泡,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瞬间收缩黯淡,与神泪本源的连接被这一刀生生斩断! 魔种胚胎的搏动骤然停止,其膨胀的势头戛然而止,表面甚至浮现出细微的裂纹。 “噗——” 远在暗窟深处,正与几位黑莲使者商议要事的暗佛尊,猛地身形一震,笼罩在佛魔光晕中的面容骤然扭曲,一口暗金色的血液喷出,周身气息瞬间紊乱了一瞬。 “归寂之眼……圣种被伤?!是白起?不对……这股力量……” 眼中充满了惊怒与一丝难以置信,“勾陈!!!” …… 就在白起于南泽深处与魔僧、魔种悍然搏杀的同时。 南泽外围,瘴气弥漫的水域上空,空间微微波动,数道身影悄然浮现。 为首者,身披月白僧袍,面容枯槁,眼神却如古井深潭,正是灵山派遣,暗中调查梵染之源追踪黑莲使者的伏虎罗汉。 其身后跟随着四位气息精悍手持降魔法器的金刚。 他们早已察觉到南泽异常,一路追踪那遁逃的广力金刚残留气息至此,正欲深入探查,却被下方骤然爆发的、混杂着精纯星煞与滔天魔气的激烈能量波动所阻。 “好强的煞气!还有……佛魔混杂的污秽之力!”一位金刚脸色凝重。 伏虎罗汉目光如电,穿透重重瘴气与水雾,隐约看到了归寂之眼深处那惊心动魄的交锋,看到了白起那斩灭魔心、刀伤圣种的绝世锋芒,也看到了祭坛上那被污染的神泪与濒临破碎的魔种胚胎。 “是那勾陈座下杀神白起!他在与无天麾下的魔崽子厮杀!” 伏虎罗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竟能伤及魔种根本……此獠实力,比蟠桃会时更为可怕了!” “尊者,我们是否出手?趁其两败俱伤……” 另一位金刚眼中厉色一闪,做了个合围的手势。 灵山内部对这位屡次搅局隐隐有另立秩序之势的勾陈上帝,观感极为复杂,敌意不小。 伏虎罗汉沉吟片刻,缓缓摇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他们先斗个你死我活。那魔种胚胎乃无天心血,暗处必有后手。 白起若能将其重创甚至逼出暗佛尊化身,对我等而言,亦是好事。待其力竭,或魔头现身,再出手不迟。” 他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一道无形的佛光结界将几人笼罩,气息彻底隐匿,如同融入了周遭环境,静观其变。 …… 镇西堡,中枢大殿。 灵璧光幕上,代表南泽核心区域的能量图谱正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震荡。 白起的光点与那团庞大的魔气黑云疯狂碰撞,每一次闪烁都代表着一次凶险的交锋。 陈曦负手而立,面色平静,但眸中星辰轨迹的推演速度却快到了极致。 “武安君已逼出对方底牌,伤及魔种根本……暗佛尊此刻想必不好受。”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子业在一旁禀报:“帝师,观测到南泽外围有灵山伏虎罗汉及四位金刚隐匿,似在观望。” “意料之中。” 陈曦淡然道,“佛门内部派系林立,伏虎罗汉算是较为务实的一派,懂得权衡利弊。他们想看鹬蚌相争,我便让他们看个够。” 他心念微动,一道神念隔空传向南泽深处正与残余魔气及祭坛禁制缠斗的白起: “武安君,灵山伏虎罗汉在外窥伺,意在黄雀。 魔种已伤,不可恋战,伺机以玄冰鉴收取一丝被净化剥离的神泪本源,即刻撤离。引他们去对付可能出现的后手。” 正一刀劈碎最后一道魔纹禁制的白起,身形微顿,血蓝双眸扫过祭坛上光芒黯淡魔气消散大半的伐楼那之泪,瞬间明了陈曦之意。 “末将遵命!” 他不再试图彻底毁灭祭坛,而是身形一闪,靠近那滴幽蓝神泪,左手玄冰鉴祭出。 镜光一闪,一道清凉纯净的玄冥寒意笼罩而下,并未触动神泪主体,而是精准地从中剥离出一缕极为细微却蕴含着纯净上古水神本源的蓝色流光,收入镜中。 做完这一切,白起毫不迟疑,足下定星盘星光大放,瞬间构筑出一道微型星移遁阵。 “想走?留下圣种本源!” 就在此时,一声饱含怒意的厉喝自虚空炸响! 南泽上方的天空,陡然暗了下来,一只完全由精纯魔气与扭曲佛光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掌,遮天蔽日,带着碾碎星辰、寂灭万物的恐怖威压,轰然拍下! 掌印未至,整个南泽的水面都被压得向下塌陷数十丈!暗佛尊化身,含怒出手! 隐匿在外的伏虎罗汉脸色一变:“暗佛尊!果然来了!” 他不再犹豫,低喝一声:“结伏魔大阵!绝不能让此獠收回圣种本源,更不能让其伤了白起,让勾陈有借口发难!” 五位灵山高手瞬间显形,佛光冲天而起,化作一尊巨大的伏虎罗汉虚影,咆哮着迎向那遮天魔掌! 轰——!!! 佛魔之力再次于南泽上空悍然碰撞,光芒耀世,声震寰宇! 而就在这惊天动地的爆炸中心,一道微不可查的星辉借着能量乱流的掩护,瞬息远遁千里,消失在天际。 白起,安然撤离。 陈曦于镇西堡中,感受着玄冰鉴内那缕纯净的水神本源,又看着光幕上佛魔双方再次大打出手的景象,缓缓坐回主位,端起一杯清茶。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殊不知,真正的猎人,只在局外执棋。” “传令王玄策,将南泽佛魔二次大战,暗佛尊化身疑似受创的消息,添油加醋,尽快散播出去,尤其是……灵山内部。” “令李承乾,移民先遣队,可以出发了。” 【叮!宿主布局南泽,令白起重创魔种,引得佛魔二次交锋,自身坐收渔利,获得上古水神本源,稳健经验值+8000!】 【叮!宿主巧妙利用佛魔矛盾,转移视线,为恒河移民创造契机,稳健经验值+5000!】 【叮!宿主麾下尖端战力白起经此一战,星煞之力更趋圆满,稳健经验值+4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410983!】 第275章 梵波撼灵山 南泽上空的佛魔二次碰撞,其爆发的恐怖能量涟漪,如同在平静的西牛贺洲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的波澜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佛光普照的灵山圣地。 灵山,大雷音寺。 原本如同恒常不变的温暖旭日,普照大千的恢弘佛光,此刻竟出现了细微的、常人难以察觉的波动。 那萦绕在灵山周围的亿万梵唱之音,似乎也夹杂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金属刮擦般的杂音,让闻者心神不宁。 大雄宝殿之内,金色莲台之上,如来佛祖宏大的法身依旧端坐,面容慈悲平静,仿佛亘古未变。 但其座下听讲的诸佛、菩萨、罗汉、金刚之中,却有数位眉头微蹙,气息出现了刹那的紊乱。 尤其是一位坐在前列、面容刚毅、周身散发着降魔金刚煞气的罗汉,其放在膝上的双手猛然握紧,指节发白,眼底深处一缕极淡的黑气一闪而逝,虽然瞬间便被其自身浩大的佛力压下,但那瞬间泄露出的暴戾与挣扎,却没能逃过某些有心存在的感知。 观音菩萨垂眸捻动念珠,玉净瓶中杨柳枝无风自动。 文殊菩萨座下青狮,不安地刨动了一下前爪。 “阿弥陀佛。” 如来佛祖宏大的法音响起,如同暖流拂过冰湖,瞬间抚平了殿内那丝微妙的涟漪。 “外魔侵扰,正是砥砺菩提之时。心生,则种种魔生;心灭,则种种魔灭。” 众僧皆合十称颂佛号,但那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然汹涌。 殿外,负责巡守的韦陀尊者快步走入,神色凝重,对着如来佛祖及诸菩萨躬身一礼: “启禀我佛,南赡部洲东南沿海,再现黑莲魔踪! 此次魔孽更为狡猾,专挑信仰不坚民生多艰之地,散播瘟疫,制造恐慌,已有数座村镇化为鬼域! 当地镇守与前往支援的格物院修士,虽奋力扑杀,却难以根除,魔踪飘忽,似有内应接引!” 消息传来,殿内气氛更显沉凝。 无天势力竟已能将触角如此深入地渗透进南赡部洲,其猖獗与难缠,远超预期。 几乎同时,另一名金刚自外疾步入内,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报!天竺境内,原已初步平息的伽罗尸林战场再生变故! 那些被梵染堕落的僧侣,不知得了何种加持,竟能强行催化信众心魔,引动信仰反噬,数位前往镇压的罗汉措手不及,险些被自身守护的信徒愿力所伤! 梵染之力,似有变异增强之兆!” 坏消息接踵而至。 南海龙王的求救玉符也化作一道流光飞入殿中,言及南海叛军与黑莲魔徒勾结日深,屡犯龙宫,其使用的魔兵蕴含的幽冥弱水之力,竟能污浊龙族本源,恳请灵山施以援手。 一时间,大雷音寺内,虽无喧哗,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佛祖,”观音菩萨抬眸,声音清越而沉静,“魔焰嚣张,梵染诡谲,已非寻常手段可制。若任其蔓延,恐动摇我佛门根基,祸及三界苍生。是否……需启用净世梵光?” 净世梵光四字一出,殿内不少佛陀菩萨皆面露肃然。 此乃灵山镇压气运的无上大法之一,需汇聚众佛陀菩萨之力,引动本源佛光,涤荡寰宇,威力无穷,但消耗亦是巨大,且一旦动用,因果牵连极广,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轻启。 如来佛祖默然片刻,眸光扫过殿下众僧,仿佛看透了某些存在内心的挣扎与隐匿的黑暗。 “魔涨魔消,自有定数。净世梵光,时机未至。” 佛祖法音恢弘,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力,“然,魔焰既起,我佛门亦不可坐视。伏虎罗汉何在?” “弟子在!”先前在南泽外围观望的伏虎罗汉立刻出列。 “着你持我法旨,往天竺一行,统筹降魔事宜。凡遇堕入魔道、执迷不悟者,无论其此前身份如何,皆可便宜行事,以雷霆手段,护持佛法清净。” “弟子领法旨!” 伏虎罗汉躬身,眼中精光一闪。这道法旨,无疑给了他极大的权限,甚至可以清理门户! “此外,”如来佛祖目光转向文殊、普贤二位菩萨,“烦请二位尊者,往南海走一遭,助龙王平定叛乱,净化弱水。” “谨遵佛旨。”文殊、普贤合十领命。 一道道指令自大雷音寺发出,灵山这台沉寂已久的庞大机器,终于开始更高效率地运转起来,对抗那来自无天势力的全面渗透与挑衅。 然而,就在灵山力量被更多牵制在天竺、南海之际…… …… 镇西堡,雪峰洞府。 陈曦面前悬浮着那面玄冰鉴,镜中一缕幽蓝纯净的水神本源缓缓流转,与文宫内的玄冥哀念相互呼应,散发出清凉宁静的气息,滋养着他的心神,也让他对水元法则的领悟不断加深。 子业的身影在一旁浮现,汇报着各方动向。 “帝师,灵山已派伏虎罗汉持如来法旨前往天竺,赋予生杀大权,清理门户迹象明显。 文殊、普贤二位菩萨亦已动身前往南海。南赡部洲东南沿海魔患,牵制了天庭巡天司及部分镇守修士的注意力。” 陈曦微微颔首,指尖拂过玄冰鉴,感受着那缕本源中蕴含的古老水韵。 “佛门被逼得动用了更多底蕴,无天在南赡部洲的骚扰也成功吸引了天庭部分精力。” 他目光投向灵璧光幕,上面代表恒河平原的光域,正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平衡。 李靖的大军稳扎稳打,建立的据点如同钉子般楔入平原东缘。 王玄策的情报网络与西行宣导团,则在暗处与民间持续发酵。 “传令李承乾,移民先遣队,即刻出发,沿已稳固通道,进入恒河平原东岸预设垦区。 令随行格物学子,优先建立水利设施,引恒河支流灌溉,推广良种,要让第一批移民,在下一个收获季节,便能看到实实在在的希望!” “令白起,所部暂驻车迟国与天竺交界处,休整练兵,威慑周边宵小,非必要不介入天竺佛魔正面冲突,但需密切关注暗窟及那暗佛尊动向。” “令王玄策,加大对灵山内部被梵染人员名单的搜集,尤其是那些……对伏虎罗汉持如来法旨心生不满者。必要时,可将部分证据,无意中泄露给伏虎罗汉。” 一道道指令发出,冷静而精准。 陈曦很清楚,无天与灵山的斗争愈是激烈,暴露出的破绽便越多,留给他在恒河平原经营根基的时间与空间也就越充裕。 他不需要亲自下场与任何一方死斗,只需要在恰当的时机,落下关键的棋子,便能撬动整个棋局的走向。 第276章 星枢镇沃野 南泽一战,虽只斩其枝叶,未竟全功,却如同一柄锋利的探针,刺破了无天势力在恒河平原南翼精心编织的伪装。 白起携大胜之威与缴获的魔种残骸水神本源返回镇西堡,其所部星煞营经此血火淬炼,煞气愈发凝练,行动间已有森然军魂与星辰秩序交融的雏形,令人望之生畏。 中枢大殿内,灵璧光幕上恒河平原的图谱正发生着细微而深刻的变化。 代表南泽区域的那片顽固污渍,虽未完全消退,但其翻涌的黑气明显滞涩了许多,核心处那隐约的黑莲虚影也黯淡了几分,如同被斩断了部分供给的毒瘤,扩张之势为之一缓。 更显著的变化,发生在恒河平原东岸。 原本只是零星闪烁象征大唐前沿据点的淡金色光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变亮,并且开始沿着几条主要的恒河支流,如同生长的脉络般向内陆延伸。 这些光点之间,有纤细却坚韧的淡绿色光线相连,构成一张正在缓慢张开的大网。 “帝师,李承乾殿下急报。” 子业的身影浮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移民先遣队三万七千户,已全部安全抵达预设三大垦区。随行格物院学子与工匠正日夜不休,指导移民搭建居所,开挖沟渠,利用缴获自黑风峡的息壤改良土壤。第一批耐旱粟种已抢在雨季末尾播下,长势……远超预期!” 陈曦负手立于光幕前,目光扫过那些如同星火般蔓延的光点,微微颔首。 “王玄策那边呢?” “王玄策大人密报,”子业声音压低,“利用白起将军自南泽缴获的水神本源气息,我们成功反向追踪,锁定了三条隐秘的地下灵脉通道。这些通道,皆由被梵染的地脉节点改造而成,不仅为南泽魔巢输送能量,更如同毒蛇,不断向恒河平原腹地渗透魔气,缓慢污染水脉,催化戾气。” 光幕上,三条扭曲的、散发着微弱黑气的暗色线条自南泽方向蜿蜒伸出,如同触须般探向恒河平原深处,其中一条,甚至已经触及到了移民垦区的边缘! “果然如此。” 陈曦眼中寒光一闪,“无天在南泽的布置,绝非孤立据点。此乃钉入恒河平原的一根毒刺,既要污染水源,动摇生灵根基,也要以此为核心,构建一个覆盖平原的魔气网络,为其后续的梵染与大祭铺路。” 他心念电转,格物帝心全力推演。 直接斩断这些灵脉通道并非难事,但打草惊蛇,恐令暗窟与那暗佛尊警觉,改变策略。 若置之不理,则移民心血将受魔气侵蚀,格物秩序难以纯粹扎根。 “需以阳谋破之,既净化魔气,稳固根基,又不露痕迹,令其疑神疑鬼,自乱阵脚。” 陈曦沉吟片刻,已有决断。 他抬手虚引,头顶勾陈帝印嗡鸣,引动周天星力垂落,与文宫内那缕已被初步安抚环绕文明光轮旋转的玄冥哀念产生共鸣。 “星枢为骨,水韵为脉,秩序为魂,镇!” 清喝声中,陈曦双手结出繁复玄奥的印诀,道道星辰符文与蕴含着玄冥冰寒道韵的水蓝神纹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虚空中交织凝聚。 片刻之后,三枚拳头大小形制古朴的印玺虚影缓缓浮现。 一枚通体湛蓝,内蕴水波流转,核心一点幽光如泪,散发着净化与滋养的意韵——【玄冥镇水印】。 一枚色泽银白,表面星辰轨迹密布,引动周天星辉,散发出稳固与厘清气息——【勾陈定星印】。 最后一枚,则呈淡金之色,由无数细密的理性符文构成,隐隐有文明光轮的虚影在其中沉浮,代表着格物秩序的解析与重构之力【格物奠基印】。 三枚印玺虚影缓缓旋转,气息相连,构成一个稳固的三角阵势。 “去!” 陈曦袖袍一拂,三枚印玺虚影化作三道流光,无视空间阻隔,瞬间没入灵璧光幕,循着那三条被污染的灵脉轨迹,精准地烙印在了其深入恒河平原腹地的三个关键节点之上! 印玺落下,无声无息。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只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法则层面的改变。 【玄冥镇水印】散发出清凉纯净的水元波动,如同最有效的净化剂,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中和、消融灵脉中蕴含的魔气,并将其转化为精纯的水灵之气,反哺大地。 【勾陈定星印】则引动星辰秩序之力,如同无形的锚,牢牢钉住这片地域的空间与地脉结构,防止魔气反扑或其他外力干扰,更隐隐扰乱天机,使得此地的变化难以被外界精确感知。 而【格物奠基印】最为神妙,它并不直接参与能量对抗,而是如同一个精密的过滤器与转化器,将经过净化的灵脉能量,以一种更易于被格物秩序吸收、利用的方式,缓缓释放到周遭环境之中。 这种能量,不带任何神佛属性,纯净而中立,极其适合格物学子感悟天地,也利于推广的农工之术发挥最大效果。 做完这一切,陈曦面色微微泛白,显然同时凝聚并远隔万里投射三枚法则印玺,对他亦是不小的负担。 但他眼中却是一片湛然。 “以此三印为基,布下星枢净灵大阵。魔气入此,如泥牛入海,被悄然净化吸收,反成滋养格物秩序之资粮。而无天势力,只会觉得此地灵脉因南泽受挫而自然萎缩或出现未知变异,短期内难以察觉真相。” 他看向子业:“传令李承乾,重点发展这三处印玺节点周边的垦区,可适当倾斜资源,建立大型工坊与格物学堂。令随行学子,密切记录此地作物生长、民众心性、能量环境的一切细微变化,建立数据模型。” “是!”子业眼中闪过钦佩,躬身领命。 就在此时,陈曦心神微动,接收到一道自辽城传来的、属于诸葛亮的加密神念。 “山长,天工阁联合格物院,基于对金刚琢部分道韵的逆向推演,以及对星辉之民提供的古老星图研究,已于三日前,成功试制出第一台万象星轨仪!” 诸葛亮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此仪能小幅引动并调节局部地域的星辰之力与地脉灵机,初步实现人工调控风水,对于稳定极端环境、优化作物生长环境有奇效!只是……能量消耗巨大,且需勾陈帝印权限进行最终校准。” 陈曦眼中精光爆射! 万象星轨仪! 此物若能成功,无疑是格物大道应用于改造自然、夯实根基的里程碑! 其意义,甚至不亚于一场局部的军事胜利。 “将原型机核心部件与全部数据,即刻加密传送至镇西堡。所需能源,优先从辽城储备中调用,不够部分,我以勾陈权柄引动周天星力补充!” 陈曦毫不犹豫下令,“令李淳风亲自带队,携核心成员,秘密前来镇西堡,我要亲自参与后续调试与优化!” “是!”诸葛亮肃然回应。 切断通讯,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星枢净灵大阵布下,万象星轨仪又有突破…… 他看向光幕上那片正被悄然净化和稳固的恒河沃土,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格物学堂拔地而起,阡陌纵横的田亩中生长着前所未有的高产作物,工坊里传来机械的轰鸣,理性的辉光与文明的星火,将这片古老的土地彻底点燃。 “快了……” 陈曦轻声自语,指尖一缕星辉与理性光芒交织,在虚空中勾勒出恒河平原未来的蓝图。 “待星枢网络遍布沃野,万象星轨照耀四方,便是你这灭世黑莲,根基动摇之时!” 袖袍一拂,转身走向洞府深处,准备迎接李淳风一行的到来,并全力投入到万象星轨仪的最终完善工作中。 灵璧光幕上,恒河平原那三处被印玺标记的节点,正散发着微不可查却坚定无比的纯净光辉,如同黑暗中悄然点亮的三盏明灯,预示着光明的未来。 【叮!宿主布设星枢净灵大阵,以阳谋净化魔气,反哺格物秩序,根基建设迈出关键一步,稳健经验值+8000!】 【叮!宿主推动万象星轨仪研发取得突破,格物大道应用层面大幅提升,稳健经验值+6000!】 【叮!宿主多线布局,应对得当,对无天势力造成战略层面压制,稳健经验值+5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412983!】 第277章 星轨织命途 镇西堡深处,一座新辟的密室内,不见烛火,唯有周天星辉经由穹顶特制的聚灵阵汇入,化作潺潺光流,充盈着每一寸空间。 室中央,一座约丈许方圆的复杂仪器正静静悬浮,其主体由无数精密咬合的星辰金齿轮与铭刻着格物符文的玉枢构成,外罩一层流转不息的半透明能量场,正是那耗费了辽城与镇西堡大量心血,初步成功的【万象星轨仪】原型机。 陈曦与匆匆赶来的李淳风立于仪前,二人皆神色肃穆。 李淳风面容清癯,眼中布满血丝,却闪烁着近乎狂热的求知光芒,手指快速在随身携带的玉简上划动,记录着仪器自主运行时每一个细微的能量波动。 “山长,”李淳风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激动,“根据您以勾陈权柄进行的最终校准,核心阵列已稳定。您看这里——”他指向仪器核心一处缓缓旋转的星云状光晕,“此地模拟的,正是恒河平原东岸,我们布下星枢净灵大阵的三角区域。” 陈曦凝神望去,只见那星云光晕中,三个细微的光点正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移动,与外界真实的星辰及地脉隐隐呼应。 光点之间,有淡不可见的能量丝线相连,构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区域。 区域内,原本模拟出代表魔气的丝丝黑气,正被一股无形之力悄然化去,转而散发出一种中正平和的淡金辉光。 “能量转化效率,比预估高出三成七!” 李淳风语气振奋,“而且,仪器反馈,大阵覆盖区域的地气活性提升了近五成,对作物生长的促进作用……难以估量!” 陈曦微微颔首,眼中星辰轨迹生灭,格物神识已与这仪器初步连接,海量的数据流涌入心田,又被迅速解析。 他能看到,在遥远的恒河平原,那三枚法则印玺正以远超预期的效率工作着,不仅净化魔气,更在细微处调节着局部气候,引导水汽分布,甚至……隐隐提升着区域内生灵的灵慧! “不止于此。” 陈曦忽然开口,指尖轻点星轨仪一角,那里代表着恒河一条主要支流的能量轨迹略显紊乱,“以此处为节点,逆向推演,输入我们掌握的南泽魔巢能量波动特征。” 李淳风一愣,随即明悟,双手飞快地在控制玉枢上操作起来。 无数符文亮起,星轨仪核心的星云光晕急速变幻,模拟范围迅速扩大,将整个恒河平原南部,尤其是南泽区域笼罩在内。 片刻后,光晕之中,代表南泽的那片深沉黑暗区域,边缘开始闪烁起不稳定的红光。 一条条极其隐晦的、由魔气构成的能量流向被标注出来,它们如同植物的根须,不仅沿着已知的三条灵脉通道蔓延,更有数十条更细微的分支,探向平原各处,甚至……连接着几处看似毫无异常的人类聚居地与小型神庙! “果然!”李淳风倒吸一口凉气,“这魔巢竟已与部分本土信仰节点勾结!若非星轨仪洞察入微,我等还蒙在鼓里!” 陈曦目光冰冷:“梵染之力,无孔不入。这些被渗透的节点,平日毫无异状,关键时刻,却能成为魔气中转站,或引爆信仰冲突,制造混乱。” 他心念急转,迅速做出判断: “子业!” “在!”虚空中传来回应。 “将星轨仪探测到的所有被魔气渗透的节点坐标,加密传送给王玄策与白起。 令王玄策,动用最高级别暗线,确认这些节点的具体情况、掌控者身份,但严禁打草惊蛇。 令白起,制定多套应急预案,一旦这些节点有异动,或我们开始清理时遭遇反抗,需能以雷霆手段,瞬间拔除!” “是!” “淳风,” 陈曦看向李淳风,“星轨仪可能负荷长时间、大范围的精细扫描?” 李淳风沉吟片刻,重重点头: “能源供应充足的前提下,可以!只是对核心符文的损耗会加剧,需定期维护。” “无妨。” 陈曦抬手,勾陈帝印虚影在头顶浮现,更加磅礴精纯的星力被接引而下,注入星轨仪。 “即刻开始,对恒河平原进行全面扫描,重点标注所有能量异常点,无论是魔气、妖气、异常的信仰汇聚点,还是潜在的资源点、灵脉节点。 我们要绘制出一张,远比任何势力都精细的恒河灵枢图!” “明白!” 李淳风眼中光芒大盛,立刻投入工作。 就在星轨仪全力运转,开始编织覆盖恒河平原的无形监测网络时,陈曦心神再次微动,接到了来自长安,经由诸葛亮中转的密报。 “帝师,陛下已下明旨,第二批移民十五万户,各类工匠三万,格物院精英学子五千,已自长安、洛阳、扬州等地启程,由程咬金将军率五万精锐府兵护送,预计三月后抵达恒河。” “另,魏征大人联合礼部、格物院,编撰的《恒河新域律例草案》初稿已成,其核心强调法理至上、格物惠民、信仰自择,意在从法统上奠定新秩序根基,削弱神权、王权对个体的绝对束缚。草案已快马送至辽城,请帝师过目定夺。” 陈曦接过子业递来的、以特殊玉简记录的草案内容,神识扫过,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赞许。 魏征不愧是千古诤臣,这份草案深得格物大道理性、秩序、人本之精髓,若能顺利推行,无疑将从制度层面,给予旧有的神佛崇拜与贵族特权沉重一击,为格物秩序的扩张扫清最大障碍。 然而,他也很清楚,这草案一旦公布,必将引发轩然大波。 不仅灵山某些派系会视其为亵渎,天庭方面恐怕也会有所反应,甚至大唐内部,那些与旧势力牵连甚深的门阀世家,也不会坐视。 “回复孔明,草案原则通过。然推行时机、策略需慎之又慎。可先在已完全掌控的车迟国、吐蕃及恒河东岸新垦区试行,积累经验,观察各方反应。令王玄策,密切关注灵山、天庭及大唐内部对此草案的舆论动向。” 安排完这一切,陈曦再次将目光投向全力运转的万象星轨仪。 光晕之中,恒河平原的灵脉走向、能量节点、生灵分布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现出来。 那三枚星枢印玺所在,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光芒稳定而坚定。 而更远处,那些被标记出来的、潜藏的魔气节点,则如同地图上的污点,等待着被清理。 第278章 星轨定鼎,魔祭暗涌 镇西堡密室内,万象星轨仪嗡鸣不绝,周天星辉如百川归海,汇入其精密绝伦的构架之中。 仪核心那模拟整个恒河平原的星云光晕,此刻已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细致。 山川河流,地脉灵机,生灵聚散,乃至那些潜藏极深的能量异常点,都在这张由星辰轨迹与格物符文共同编织的灵枢图上显露无疑。 李淳风鬓角已见汗珠,脸色因神识与心力的大量消耗而略显苍白,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紧紧盯着光晕中不断流淌、刷新的海量数据。 “山长,初步扫描已完成七成!已确认高能量异常点一千三百余处,其中疑似与魔气相关者四百七十二处,与本土杂乱信仰或自然精怪相关者六百余处,其余为未知或特殊矿藏灵脉波动。” 他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指向光晕中几个被重点标记为深红色的区域。 “看这里,恒河中游,靠近原祭赛国边境的这片河谷,地底深处检测到大规模、高强度的黑暗能量汇聚,其波动模式……与南泽魔巢核心有七成相似,但更为凝练、有序,疑似在进行某种大型仪轨的前期准备!” “还有这里,天竺与南海交界处的几处海岛,能量反应阴寒刺骨,带有幽冥弱水特性,与之前拦截白起将军的南海叛军虬龙力量同源,且规模更大,似有重兵囤积。” “此外,灵山方向,有数道隐晦的佛光波动,正悄然向这些魔气汇聚点靠近,其意图不明,可能是侦查,也可能是……某种默契下的接触?” 陈曦负手立于仪前,眸中星辰轨迹与理性辉光交织,如同最精密的算盘,处理着星轨仪反馈来的每一条信息。 格物帝心雏形在文宫内微微震颤,与文明光轮、玄冥哀念共同推演着这纷繁复杂的棋局。 “无天果然不甘寂寞。” 陈曦语气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冷冽。 “南泽受挫,便另起炉灶,欲在恒河腹地再立魔坛。 与南海叛军勾结也更进一步,看来是想水陆并进,搅乱乾坤。” “至于灵山……” 他目光扫过那几道隐晦的佛光轨迹,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内部倾轧,借力打力,甚至与魔共舞以期清理门户者,自古不乏其人。 伏虎罗汉持如来法旨,压力之下,某些人狗急跳墙,也不足为奇。” 他心念电转,一道道指令已了然于胸。 “子业。” “在!” “将星轨仪标注的所有高风险魔气节点坐标,按其能量等级、潜在威胁、与移民垦区及重要通道的距离,划分为甲、乙、丙三等。 甲等目标,交由白起,令其制定拔钉计划,伺机以演练或剿匪名义,予以清除,务求一击必杀,不留后患。乙、丙等目标,情报移交王玄策,由其安排当地暗线或扶持的力量,进行监视、渗透或伺机破坏。” “是!” “传令李承乾,恒河三大垦区,即刻起执行净尘二级预案。 所有水源需经格物院特制滤器净化,夜间实行灯火管制,增派星煞营小队交叉巡逻。 令随行格物学子,加快对当地常见动植物矿物的分析,寻找可用于制造简易驱魔预警符文的材料,实现本土化防御。” “传令程咬金,移民护卫军团需提高警惕,行军路线务必避开星轨仪标注的高风险区域。 可派遣小股精锐,伪装成商队,对沿途一些丙等目标进行试探性侦察。” “至于灵山那边的动向……” 陈曦略一沉吟。 “将我们掌握的关于部分僧侣与魔气节点存在隐晦联系的情报,匿名透露给伏虎罗汉。 不必指明,只需引起他的疑心,让他去头疼。 同时,令我们在灵山外围的暗线,密切注意任何大规模的力量异动。” 一道道指令如同无形的丝线,通过万象星轨仪构建的信息优势,精准地操控着万里之外的棋局。 “淳风!” 陈曦看向几乎虚脱的李淳风,“星轨仪持续扫描,能量供应由我亲自维持。 你立刻带领团队,基于现有数据,优先推演恒河中游那片疑似大型魔祭区域的能量运行规律核心节点分布,以及……可能的启动时间和影响范围。我要知道,无天到底想在那里做什么!” 李淳风强打精神,肃然领命: “明白!纵是拼却性命,也要在魔孽发动前,算清其根底!” 他立刻召集麾下精英,围在星轨仪旁,将算力集中投向那片深红区域。 无数符文在仪器表面疯狂闪烁跳跃,进行着穷尽人力与算力的推演。 陈曦则闭上双眼,勾陈帝印悬浮头顶,更加磅礴的星力自无尽虚空被接引而下,如同银河倒泻,源源不断地注入万象星轨仪,维持着其超负荷的运转。 文宫内,文明光轮加速旋转,那缕玄冥哀念散发出清凉气息,辅助他稳定心神,同时加深对水元乃至更广泛天地法则的感悟。 与星轨仪的深度连接,让他对格物二字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观测、解析、归纳、应用…… 以凡俗智慧,穷究宇宙至理,进而……掌控秩序! 时间在紧张的推演与布局中悄然流逝。 数个时辰后,李淳风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激动与惊惧而微微颤抖: “山长!推演结果出来了……那片区域,能量汇聚模式符合上古禁忌记载中的万魔朝宗大祭! 其核心节点有八,暗合八卦方位,但逆转为死寂湮灭之象! 一旦启动,不仅能瞬间魔化方圆千里生灵,更可强行撕裂地脉,引动九幽魔气倒灌,污染整个恒河水系源头! 其预计启动时间……就在四十九日之后,月亏之夜!” “万魔朝宗……污染恒河源头……” 陈曦眼中寒芒如实质般迸射,“好大的手笔!难怪无天近期动作频频,皆是为遮掩此真正杀招!” 若让此祭成功,不仅恒河平原将化为魔域,亿万移民心血毁于一旦,整个西牛贺洲的水源根基都将受到污染,后果不堪设想! “能否干扰?或者……提前引爆?”陈曦沉声问道。 李淳风快速计算着,额头冷汗涔涔: “难!八个核心节点互为犄角,牵一发而动全身。 强行攻击一处,恐导致能量失衡,提前引发局部魔爆,虽能削弱其最终威力,但污染依旧难以避免。 而且……每个节点,至少有一位黑莲使者级别的存在坐镇,甚至可能更强……” 就在此时,星轨仪光晕中,代表恒河中游那片区域的一个甲等魔气节点,忽然剧烈闪烁起来! 王玄策的紧急神念几乎同时传入: “帝师!三号目标黑风洞异动! 观测到大量魔徒押送数百名被掳民众进入,疑似进行血祭预热! 坐镇者气息……确认为黑莲使者,且其能量反应与之前被白起将军斩杀那名,有八成相似!” 机会! 陈曦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传令白起!目标黑风洞,即刻出发! 不必全歼,以雷霆之势击溃其防御,斩杀坐镇魔使,救出被掳民众,摧毁其血祭仪式!动作要快,打完后立刻远遁,制造混乱即可!” “令王玄策,配合行动,散布谣言,言灵山伏虎罗汉已察觉此地魔踪,即将率金刚力士前来清剿!” “令星轨仪,集中算力,监测黑风洞被攻击后,其余七个核心节点的能量反应与联系变化! 我要看看,这万魔朝宗大祭的阵势,究竟有多牢固!” “是!” 命令下达,远在千里之外的白起,早已磨砺至巅峰的星煞营如同出鞘利剑,化作二十道撕裂夜空的幽蓝流星,直扑黑风洞! 镇西堡密室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局部的战斗,更是对无天致命阴谋的一次正面撬动,是对星轨仪效能的一次实战检验,也是向整个西牛贺洲宣告格物秩序,不容魔染! 陈曦凝视着光晕中那颗剧烈闪烁随即被代表白起的锐利蓝光狠狠击中的红点,袖袍中的双手微微握紧。 “这一刀,看你如何接?” 【叮!宿主凭借万象星轨仪洞察无天万魔朝宗阴谋,精准布局,抢占先机,稳健经验值+9000!】 【叮!宿主下令白起雷霆出击,干扰魔祭,彰显决断力与行动力,稳健经验值+5000!】 【叮!宿主运筹帷幄,多线联动,对无天势力造成有效打击与战略迷惑,稳健经验值+6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432983!】 第279章 星火燎原势,梵音净魔氛 黑风洞一役,快如雷霆,止若飓风过境。 白起率领的星煞营,将其疾如风,侵掠如火的兵家要旨与星辰秩序之力结合到了极致。 二十道幽蓝血光突入黑风洞魔域,没有试探,没有叫阵,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杀戮效率。 坐镇洞窟的那位黑莲使者,甚至未能完全展露其魔威,便被白起以新近领悟的星煞破军斩锁定。 那一刀,凝聚了庚金无物不破的锐利,玄冥冻结神魂的酷寒,以及兵家尸山血海的惨烈煞气,刀光过处,空间仿佛都被割裂出一道短暂的幽蓝裂痕。 黑莲使者赖以成名的护身魔宝如同热刀下的牛油般无声断裂,其惊骇欲绝的魔魂尚未来得及遁出,便被紧随其后的玄冥寒意彻底冰封、碾碎,连同其核心那点黑莲印记,一同化为虚无。 洞内正在进行的邪恶血祭被强行中断,负责仪式的魔徒在星煞营将士的高效屠戮下迅速溃灭。 数百名被掳的、眼神麻木绝望的民众,被一股柔和而坚定的星辉之力护住,毫发无伤地送出了魔窟。 整个过程,从突入到结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当白起按照指令,毫不恋战地率部化作流光远遁时,整个黑风洞已只剩残垣断壁与正在星辉中缓缓净化的魔气余烬。 王玄策散布的灵山伏虎罗汉即将清剿的谣言,恰到好处地随着溃逃的零星魔徒和获救民众之口传扬开来,为这场迅捷如电的突袭,蒙上了一层更为扑朔迷离的面纱。 …… 镇西堡密室。 万象星轨仪的光晕中,代表黑风洞的那个深红节点,如同被掐灭的烟头,迅速黯淡、消散,最终化为一个被淡金色净光标记的平稳区域。 而与此同时,其余七个万魔朝宗大祭的核心节点,能量波动出现了明显的、短暂的紊乱! 尤其是与黑风洞能量联系最为紧密的两个节点,其光芒剧烈闪烁,魔气翻涌不休,显然受到了不小的牵连。 “果然如此!” 李淳风盯着数据流,兴奋地挥了挥拳。 “八个节点并非完全均等,黑风洞属震位,主杀伐与能量传导,此处被拔除,如同打断了阵法的一条关键筋络! 虽未全破,但其运转效率至少降低两成,启动时间必然被迫延迟!” 陈曦微微颔首,眼中星辰轨迹缓缓平复。 格物帝心将星轨仪反馈的所有细节纳入推演。 “延迟,便给了我们更多时间。通知白起,所部撤回预设休整点,论功行赏,总结经验。 此次实战数据,尤其是对黑莲使者魔魂结构的解析,列为最高机密,即刻传送回辽城格物院本体,丰富我们的魔物图鉴与应对方案。” “是!” “同时,将万魔朝宗大祭因灵山压力而受挫,节点被神秘力量拔除一处的消息,通过更隐秘的渠道,散播出去。 重点要让暗窟里的那位暗佛尊,以及灵山里那些心思浮动者听到。” 陈曦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他要让无天势力内部互相猜疑,让灵山中某些人坐立不安。 这把火,烧得越乱越好。 子业迅速记录并传令。 就在此时,灵璧光幕上,代表恒河平原东岸三大垦区的淡金色光点群,忽然亮度整体提升了一截! 并且,有更多细微代表个体修行者或特殊造物的光点,开始在这些区域中诞生闪烁! “帝师,李承乾殿下急报!” 子业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喜色,“首批移民垦区,第一季作物喜获丰收! 平均亩产远超关中最肥沃之地三成有余! 且因星枢净灵大阵及万象星轨仪间接调控风水之效,作物蕴含灵气,长期食用有微弱强身健体启迪智慧之效!” “同时,随行格物学子结合当地材料,成功试制出驱瘴符、净水石、肥田粉等实用器物,成本低廉,效果显著,已开始在移民中大规模推广,民心大为振奋! 更有十七名当地招收的聪慧少年,在格物启蒙下,成功引气入体,正式踏上格物修行之路!” “好!”陈曦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笑意。 这才是根本! 军事胜利可破敌锋锐,技术优势可占先机,但唯有让民众切切实实感受到新秩序带来的好处,看到充满希望的未来,格物大道才能真正深入人心,星火方能燎原! 那一个个在垦区中亮起的代表新生修行者的光点,便是文明之火在这片古老土地上燃起的第一批火星! “传令嘉奖所有有功学子与工匠。将丰收之景象、新制器物之效用、以及本土学子修行有成之事,大肆宣扬! 不仅要让恒河平原的民众知道,更要让西牛贺洲其他还在观望、乃至处于苦难中的国度与族群知道!” “令王玄策,组织人手,将部分丰收粮种、格物启蒙典籍抄本、以及记录垦区新貌的留影玉简,以商队或偶然的方式,流入西梁女国、祭赛国、朱紫国等地。让他们亲眼看看,选择格物秩序,能带来什么!” “是!” 就在恒河东岸一片欣欣向荣之际,星轨仪的光晕中,代表灵山方向的那几道隐晦佛光,终于有了明确动向。 其中两道,不再徘徊于魔气节点外围,而是径直朝着之前出现能量紊乱的两个祭坛节点而去! 佛光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降魔煞气! “伏虎罗汉动手了。”陈曦淡淡道。 显然,陈曦匿名送去的情报,以及黑风洞被神秘力量拔除后甩过去的黑锅,成功激怒了这位奉命清理门户的罗汉。 他或许无法分辨所有被梵染者,但对于这些已经明确与魔祭勾结、证据相对确凿的节点,再无容忍之理。 “也好,便借你之手,再替我削去无天几分爪牙。” 陈曦乐见其成。 佛门内部的力量,能用则用,只要能削弱无天,他不在乎过程如何。 然而,就在伏虎罗汉的金刚之力与那两个魔祭节点爆发激烈冲突之时,异变再生! 星轨仪监测到,自暗窟方向,一道凝练至极、蕴含着滔天怨毒与扭曲佛理的黑暗光束,无视空间距离,骤然降临在伏虎罗汉与魔徒交战的核心区域! 那光束并非直接攻击伏虎罗汉,而是如同活物般,猛地钻入了下方其中一个魔祭节点之中! 刹那间,那个原本只是能量紊乱的节点,魔气如同被浇入了滚油般轰然爆发! 其核心处,一尊半佛半魔、面容在慈悲与狰狞间疯狂切换的庞大虚影凝聚而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 暗佛尊化身降临! 或者说,是其一部分力量,隔着无尽空间,强行灌注给了那个节点的守护者! “吼!” 那尊暗佛化身发出混合着梵唱与魔啸的咆哮,一掌拍出,掌心卍字佛印逆转,化作吞噬光明的黑洞,竟将伏虎罗汉含怒击出的金刚伏魔神通大半吞噬! 伏虎罗汉猝不及防,身形剧震,周身佛光都为之一黯! “卑鄙!” 他怒喝出声,显然没料到暗佛尊会如此果断地插手,更没料到其手段如此诡异。 “暗佛尊……终于忍不住了么?” 陈曦目光一凝,文宫内文明光轮加速旋转,格物神识紧紧锁定那片战场。 暗佛尊的插手,虽然暂时扭转了那个节点的战局,却也彻底暴露了其与万魔朝宗大祭的直接关联,以及……它似乎对伏虎罗汉的行动了如指掌! “灵山内部,果然有鬼。” 陈曦冷笑。 若非有人通风报信,暗佛尊的反应绝不会如此及时精准。 他心念一动,一道蕴含着星辰坐标与简易破魔符文结构的神念,如同无形的箭矢,跨越虚空,悄无声息地传递至正在勉力支撑的伏虎罗汉心神之中。 没有言语,只有几个关键的空间薄弱点坐标,以及一种针对那逆转卍字佛印的能量震荡频率建议。 正被暗佛化身诡异手段压制心中又惊又怒的伏虎罗汉,接收到这突如其来的、毫无恶意的信息,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精光爆射! 他虽不知信息来源,但以他的境界,瞬间便判断出其中蕴含的价值! “多谢道友!” 伏虎罗汉于心中默念一声,手下却毫不迟疑。金刚伏魔神通陡然一变,不再追求刚猛无俦,而是化作无数细微如丝、震荡不休的金色光针,循着那神秘信息指引的轨迹与频率,精准地刺向暗佛化身掌心的逆转卍字! 嗤嗤嗤! 如同沸汤泼雪,那吞噬光明的黑洞竟剧烈扭曲起来,表面佛魔符文明灭不定,隐隐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暗佛化身发出一声惊怒的厉啸,显然没料到伏虎罗汉竟能瞬间找到其神通破绽! 抓住这瞬息的机会,伏虎罗汉吐气开声,真正的杀招凝聚了其毕生修为的伏虎真罡化作一头咆哮的金色巨虎,悍然撞向暗佛化身! 轰!!! 能量风暴再次席卷,这一次,那暗佛化身虚影明显淡薄了许多,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咆哮,终究缓缓消散。 而其守护的那个魔祭节点,也在这次对撞的余波中,受到了不小的创伤,魔气逸散,光芒黯淡。 另一个节点的魔徒,见暗佛化身降临都未能讨得好去,更是心胆俱裂,在伏虎罗汉携胜势而来的威压下,很快便被清扫一空。 经此一役,万魔朝宗大祭八处核心节点,一处被白起徹底拔除,两处遭伏虎罗汉重创,其阵势可谓元气大伤! 镇西堡密室内,陈曦缓缓收回神识。 “一石三鸟。削弱了魔祭,试探了暗佛尊,还让伏虎罗汉欠下一个人情……虽然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是谁。” 他嘴角微扬,目光再次投向万象星轨仪。 第280章 帝心定风波 万象星轨仪密室内,李淳风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一旁的蒲团上,由弟子喂服丹药,打坐调息。 持续高强度的推演与操控,几乎耗尽了他的心神,但其脸上却带着满足与亢奋交织的红晕。 陈曦独立于仪前,周身星辉缓缓收敛,融入青衫之下。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光晕中那片被重点标记的恒河中游区域。 代表万魔朝宗大祭的八个深红节点,如今已一灭两伤,剩余五个虽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光芒,但其间的能量流转明显滞涩了许多,原本隐隐连成一体、引而不发的庞大魔域力场,此刻也出现了数处明显的断裂和薄弱点。 “帝师,白起将军所部已安全撤回休整点,缴获的魔魂碎片及节点结构数据正在加密传输途中。” 子业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振奋。 陈曦微微颔首:“令辽城格物院本体,集中算力分析魔魂碎片,重点解析其与暗佛尊、无天本尊的精神联系纽带,以及……其对信仰之力转化的特殊法门。这或许是我们理解梵染本质,乃至反向追踪无天的重要突破口。” “是!” “恒河垦区丰收与本土学子修行有成之事,宣传效果如何?”陈曦转而问道。 子业精神一振:“回帝师,效果极佳!王玄策大人回报,消息传出后,不仅恒河平原内部诸多观望的小邦、部落派遣使者前来参观学习,连西梁女国、祭赛国乃至更远的朱紫国中,都有暗流涌动。 部分不得志的贵族、寻求变革的学者,甚至一些底层修士,都在暗中打听投奔大唐、学习格物之道的途径。” 光幕上,代表西牛贺洲其他区域的光点,开始有零星的金色丝线向着恒河垦区延伸,那是人心向背的最直观体现。 “善。” 陈曦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继续加大宣传力度,可适当放宽移民标准,对有特殊技艺或学识者,予以优待。 我们要的,不仅是土地,更是人才,是愿意接受并传播格物秩序的火种。” 他顿了顿,指尖点在星轨仪光晕中那片依旧被暗金色佛光笼罩的灵山区域。 “伏虎罗汉经此一役,虽重创两处魔节点,自身亦消耗不小,更与暗佛尊结下更深仇怨。灵山内部,此刻想必更为热闹。”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星轨仪监测到,灵山方向又有数道强弱不一的佛光升起,有的直奔伏虎罗汉所在方向似为接应,有的则徘徊于大雷音寺外围,气息晦暗不明。 “令我们在灵山外围的暗线,提高警惕,重点记录各方势力对此事的反应,尤其是……那位曾气息出现刹那紊乱的罗汉,以及与之交好者。” 陈曦冷静布局。灵山这潭水越浑,他越能从中渔利,至少也能让无天的梵染计划在灵山内部受到更多掣肘。 安排完外部事宜,陈曦将目光重新投回万象星轨仪本身。此次能精准洞察魔祭、引导白起、间接助拳伏虎,此仪居功至伟。 “淳风,”他看向调息中的李淳风,“感觉如何?” 李淳风睁开眼,虽仍显虚弱,目光却湛然有神:“回山长,神识消耗过度,休养几日便无碍。 此次实战检验,星轨仪效能远超预期,但也暴露出一些问题。 比如对超越金仙级数的能量干涉,反馈会出现延迟与失真;同时覆盖整个西牛贺洲进行精细扫描,能耗依旧巨大,若非山长以帝印权柄支撑,难以持久。” 陈曦点头:“发现问题,便是进步之阶。能耗问题,可尝试在辽城、长安乃至恒河垦区建立大型聚灵阵,与星轨仪远程共鸣,分担压力。 至于对高阶能量的监测,需进一步优化核心符文阵列,或许……可以借鉴金刚琢那道韵中蕴含的万法归元之理。” 他心念微动,文宫内那得自观摩金刚琢的些许混沌清光道韵流淌而出,与文明光轮交融推演。 格物帝心雏形闪烁着理性的辉光,不断解析、归纳、尝试融合这缕至高道韵。 李淳风听得目光大亮,挣扎着想要起身记录。 “不必急在一时。” 陈曦抬手虚按,一股温和的星力助他稳定气息,“你且好生休养。星轨仪的优化,离不开你与整个格物院的智慧。待你恢复,我们再详细探讨。” “谢山长!”李淳风感激道,随即忍不住追问,“山长,那万魔朝宗大祭受损,无天与那暗佛尊,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下一步……” 陈曦踱步至密室窗边,望向外面镇西堡在夜色中巍峨的轮廓与远处连绵的雪峰。 “魔祭受挫,其首要任务便是修复节点,稳固阵脚。暗佛尊化身受损,短时间内难以再次全力出手,但其本尊坐镇暗窟,必会催动其他手段。” 他语气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而我们,优势在于星轨仪带来的信息优势,在于恒河根基的初步稳固,在于白起这把愈发锋利的尖刀,更在于……格物秩序本身带来的向心力。”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洞悉未来的光芒。 “下一步,有三件事需同步进行。” “其一,巩固优势。利用星轨仪持续监控剩余五个魔祭节点及暗窟动向,白起所部随时待命,一旦发现其修复迹象,或可再次雷霆一击,积小胜为大胜,不断削弱其力量,拖延甚至破坏其大祭。” “其二,夯实根基。恒河移民区需加速建设,推广《恒河新域律例草案》,建立更完善的管理体系与防御网络。同时,基于星轨仪绘制的灵枢图,有计划地开发资源,寻找并掌控那些未被污染或易于净化的灵脉节点,进一步壮大我们的势。”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曦目光扫过李淳风与子业,“深化格物之道本身。星轨仪需优化,对魔气、佛力、乃至天地万物的解析需更深入。辽城格物院需加快对缴获魔魂、古巫之血、乃至北俱芦洲线索的研究。我们要在无天准备好下一波攻势前,让我们手中的器与道,变得更加强大。”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与远见。 子业与李淳风皆肃然领命,心中因连日紧张而稍显浮躁的情绪,也在这清晰的布局下沉淀下来。 帝师的目光,始终未曾局限于一时一地的得失,而是着眼于整个棋局的走向与根本之道的争锋。 “此外,”陈曦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子业,“星辉之民关于北俱芦洲的线索,以及王玄策之前提到的,与南海叛军勾结的虬龙及其幽冥弱水魔兵,需加大探查力度。无天的布局遍及三界,我们不能只盯着西牛贺洲一隅。” “明白!已加派人手跟进。” 陈曦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夜空,群星璀璨,仿佛与他文宫内的文明光轮、头顶隐现的勾陈帝印遥相呼应。 星轨已照前路,帝心可定风波。 接下来的,便是步步为营,将优势转化为胜势,直至星火燎原,光照大千。 他能感觉到,文宫内的格物帝心雏形,在经历了此番布局、推演、间接交锋后,似乎又凝实了一丝,对星辰秩序、对文明前路的感知也愈发清晰。 无天的黑暗固然可怕,但以格物为舟,以秩序为桨,以众生智慧为帆,这艘文明之船,必能破开迷雾,驶向光明的彼岸。 第281章 星槎渡海 万象星轨仪的辉光在密室中渐次平复,如同潮汐退去,只余下精密构件运转时低沉的嗡鸣。 李淳风已被弟子扶下去好生休整,过度消耗的神识非旦夕可复。 陈曦独坐于仪前,指尖无意识地在虚空勾勒,道道星辰轨迹与理性符文生灭不定,映照着他沉静如水的面容。 文宫内,文明光轮缓缓旋转,侧畔的玄冥哀念散发着亘古的寒意,与光轮理性辉光交织,不断滋养、锤炼着那愈发清晰的格物帝心雏形。 “帝师,”子业的身影悄然浮现,语气带着一丝新的凝重,“南海急报。程咬金将军护送的移民船队,在跨越南海深处千漩涡流时,遭遇不明势力驱使的海兽群突袭。 虽凭借船队装配的新型破浪符文与护卫舰拼死抵抗击退兽群,但仍有七艘运输舰受损,百余名移民不幸罹难,物资损失颇巨。 程将军判断,海兽行动有序,似有智慧引导,怀疑与盘踞南海的叛军及黑莲魔徒有关。” 灵璧光幕上,代表移民船队的金色光点群,在南海某片标记为深蓝险域的区域,明显黯淡了一角。 陈曦眸光一冷,并未立刻动怒,而是沉声道: “令程咬金,船队暂避至最近已探明的安全岛礁,全力救治伤员,修复舰船。 评估损失,重新调整航向与队形,必要时可请求就近的东海龙宫友善势力提供有限支援。” “是。” 子业记录,随即又道,“白起将军闻讯,已主动请缨,欲率星煞营一部,前往南海清剿……” “不准。” 陈曦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南海广袤,敌暗我明,星煞营虽利,却非水战专精,贸然深入,易中埋伏。 白起及其所部,乃定鼎西牛之尖刀,不可轻动于次要战场。” 他指尖轻点,光幕上南海区域的图谱放大,无数细小的漩涡状能量节点与几处盘踞着强大阴寒气息的岛屿被标注出来。 “传令王玄策,动用南海所有潜伏暗线,不惜代价,查明此次海兽袭击的幕后指挥者,及其与南海叛军、黑莲魔徒的具体勾结方式。重点探查那柄蕴含幽冥弱水之力的魔兵下落。” “同时,以格物院名义,致函东海龙王,言明利害。 若坐视魔氛在南海坐大,侵蚀水元,他东海亦难独善其身。 请他至少开放部分安全航道与补给点,并提供南海叛军的相关情报。” 陈曦的思路清晰而冷静。 军事反击并非唯一手段,情报、外交、乃至借力打力,同样重要。 东海龙宫与南海叛军素有旧怨,此乃可乘之机。 “属下明白。” 子业领命,稍作迟疑,又道,“帝师,还有一事。星辉之民首领密报,他们根据之前获取的坐标,冒险深入北俱芦洲边缘的寂灭冰原,确认那里存在一处极其古老、被煞气与冰雪封印的巨型巫族祭坛。 祭坛有被近期激活的痕迹,残留的能量波动……与暗窟中检测到的、关于古巫之血的召唤仪式高度吻合。 而且,他们在祭坛外围,发现了小股身份不明、但训练有素的修士活动踪迹,其功法路数,不似寻常妖魔,反倒……隐隐有天庭兵将的影子,却又更为阴戾。” “天庭兵将的影子?”陈曦眉头微蹙,眼中星辰轨迹加速推演。 北俱芦洲,巫族祭坛,古巫之血,疑似天庭人员…… 无天的手,竟然可能伸向了天庭? 还是说,天庭内部,也有某些势力,在暗中利用或无意识地配合着无天的布局? 他想起了蟠桃会上玉帝那高深莫测的神情,以及天庭内部派系林立的复杂局面。 “令星辉之民,暂停深入,转为远程监控,记录所有靠近祭坛的人员与能量波动特征,尤其注意是否有黑莲印记或类似梵染气息。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 “将此事列为最高机密,情报仅限你我、孔明及陛下知晓。 令王玄策,启动埋藏最深、休眠最久的几条暗线,尝试从侧面探听天庭近期是否有异常的人员调动或秘密行动,但绝不可直接探查天庭核心。” 陈曦感到一张更大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无天的图谋,远不止西牛贺洲,其触角已悄然探入四海与北俱芦洲,甚至可能染指了天庭。 这已不仅仅是佛魔之争,而是波及三界存亡的浩劫前兆。 必须加快步伐了。 他目光再次落回万象星轨仪。经过短暂休整,仪器核心光芒已恢复稳定。 “子业,连接辽城格物院数据库,调取所有关于上古巫族、北俱芦洲地理、以及天庭各部功法特征的公开及机密记载。 启动星轨仪辅助推演模式,我要尝试构建北俱芦洲巫族祭坛与已知暗窟能量模型的关联性。” “是!” 庞大的数据流开始通过特殊渠道汇入星轨仪,仪器表面的符文再次亮起,只是光芒不似之前全力扫描时那般耀眼,更显沉稳专注。 陈曦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与星轨仪的连接中。 渐渐地,在星轨仪模拟出的北俱芦洲寂灭冰原区域,一个模糊的由煞气与冰雪构成的巫族祭坛虚影开始凝聚。 与此同时,代表天竺暗窟的能量模型也被调动出来。 同时,星轨仪在对比那些疑似天庭人员的活动轨迹与能量残留时,也发现了一丝不协调之处。 “傀儡?还是……” 陈曦若有所思。 这背后隐藏的真相,恐怕更为惊心动魄。 就在推演渐入佳境,更多线索即将浮出水面之时。 嗡! 星轨仪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震鸣,核心光晕中,代表南海区域的一点,猛地爆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信号! 紧接着,王玄策极度压缩带着惊愕的紧急神念传来: “帝师!南海最新情报! 袭击移民船队的海兽群幕后黑手已查明,是南海叛军三首领,那头修炼魔功的虬龙!” 陈曦眼中精光一闪。 “传令李靖,南赡部洲东南沿海各军镇格物院据点,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启动所有防御阵法,严密监控近海!” 第282章 龙血染碧涛 南海,千涡流域外围,一座巨大的黑色礁石岛屿如同匍匐的巨兽,岛上怪石嶙峋,魔气森森。 此处名为玄阴岛,正是南海叛军三首领,那头修炼了魔功的虬龙敖煞的巢穴之一。 岛心深处,以骸骨与黑曜石垒砌的宫殿内,敖煞正把玩着手中一柄缠绕着漆黑水流的蛇形长矛,那便是以幽冥弱水淬炼的魔兵冥渊刺。 其身形魁梧,覆盖着暗青色鳞片,头顶独角弯曲,一双龙瞳闪烁着残忍与贪婪的光芒。 “大王,此次袭击,虽未全歼那人族船队,却也令其损失惨重,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一名形似夜叉的魔将谄媚道。 敖煞狞笑一声,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哼,不过是略施惩戒。那些人族,还有那劳什子勾陈帝师,手伸得太长了! 竟敢妄图染指西牛贺洲,坏无天圣主大事!待圣主功成,这三界水域,都将是本王的猎场!” 他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警报声,夹杂着海兽惊恐的嘶鸣与能量爆炸的巨响! “报——大王!不好了!外面……外面打起来了!” 一名小妖连滚爬入殿内,惊慌失措。 敖煞霍然起身,龙威勃发:“何人敢犯我玄阴岛?!” 他身形一晃,已冲出大殿,悬浮于岛屿上空。 只见原本阴沉的海域,此刻已被无数道幽蓝近黑的星煞光芒照亮! 二十道身影如同鬼魅,在庞大的海兽群与叛军妖兵中穿梭,所过之处,血肉横飞,魔气溃散! 为首者,一身杀气凝若实质,血蓝双眸冰冷地锁定了他,正是去而复返的白起! “白起?!你怎会在此?!” 敖煞又惊又怒。他收到情报,白起明明应在西牛贺洲内陆休整! 白起根本不答,回应他的是一道撕裂海天的幽蓝刀罡! 刀罡之中,庚金锐气与水元寒意完美融合,化作一道死亡的弧线,直斩敖煞头颅! “欺人太甚!” 敖煞怒吼,手中冥渊刺疾点而出,幽冥弱水化作一条咆哮的黑龙,迎向刀罡! 轰隆! 两股力量悍然对撞,恐怖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海水瞬间排空,露出湿漉漉的海床,无数低阶海妖和魔徒在这余波中化为齑粉! 敖煞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混合着刺骨寒意沿着魔兵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腾,心中骇然: “这杀神,比情报中描述的更强!” 他哪里知道,白起本来已被陈曦密令不许出手,但却又在短短时间改变了命令。 同时,凭借星轨仪提供的精确坐标,以定星盘构筑短距传送阵,携星煞营精锐跨越万里,直接奇袭他的老巢! 陈曦算准了他刚刚发动袭击,必是警惕性最低之时。 “结阵,绞杀!一个不留!” 白起声音冰冷,下达了绝杀令。 二十名星煞营将士气息瞬间连成一体,化作一座移动的杀戮磨盘。 他们不再分散,而是结成兵家战阵,引动星煞之力,如同一个巨大的幽蓝漩涡,在叛军与海兽群中滚滚向前! 敖煞看得目眦欲裂,这些可是他辛苦积攒的家底! 他狂吼着,疯狂催动冥渊刺扑击白起。 这弱水歹毒无比,不仅能污秽法宝法力,更能侵蚀元神。 然而白起身周星煞力场流转,幽蓝光芒中蕴含的玄冥寒意竟能与幽冥弱水短暂抗衡,甚至将那蚀魂销骨的毒性都冻结迟缓! 庚金锐气则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总能找到弱水神通的力量节点,将其斩断击溃。 一时间,两人从天上打到海里,搅得整片海域天翻地覆。 星煞与魔水交织碰撞,能量爆裂的光芒此起彼伏。 敖煞越打越是心惊,他发现自己依仗的幽冥弱水竟难以奈何对方,而对方的煞气与那种刚柔并济的力量却越来越凝练,仿佛在将他当作磨刀石! “不能留手了!” 敖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喷出一口本命精血洒在冥渊刺上。 魔兵嗡鸣剧颤,散发出更加恐怖的波动,其上的幽冥弱水几乎凝成实质,隐约浮现出无数哀嚎的怨魂虚影! “幽冥黄泉,噬魂夺魄!” 他全力催动魔兵,引动方圆百里的水元之力,化作一道接天连地的漆黑水龙卷,携带着吞噬一切的寂灭气息,向白起碾压而去!这是他的搏命一击!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白起血蓝双眸中非但无惧,反而闪过一丝兴奋。他长刀横于身前,周身星煞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压缩。 “星煞破军,戮神!” 他低吼一声,人刀合一,化作一道极致凝聚仿佛能切开阴阳分割光暗的细线,不退反进,直接射入了那恐怖的漆黑水龙卷中心!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 那毁灭性的水龙卷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剧烈扭曲了一下,随即从内部迸发出无数道幽蓝光芒! 下一刻,整个水龙卷轰然崩碎,化为漫天黑色的雨点落下。 敖煞僵在半空,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一个碗口大的透明窟窿。 伤口边缘,幽蓝的冰晶正在急速蔓延,冻结他的血肉魔元乃至神魂。 他手中的冥渊刺,也从中断裂,灵性尽失。 “不……可能……” 敖煞发出最后的嘶哑声音,庞大的龙躯迅速被冰封,随即在空中碎裂,化作无数冰晶粉末,飘散于海风之中。 主将陨落,魔兵被毁,剩余的叛军与海兽瞬间士气崩溃,在星煞营无情的绞杀下,很快便被清扫一空。 白起悬浮于空,缓缓平复着体内奔涌的力量。 这一战,他将新领悟的星煞之力运用到了极致,对刚柔并济之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抬手一招,那断成两截的冥渊刺落入手中,虽然已废,但其材质与残留的幽冥弱水气息,仍有研究价值。 “清理战场,收集战利品,按帝师吩咐,将敖煞伏诛、玄阴岛被破的消息,尽快散播出去!”白起冷声下令。 “是!”麾下将士齐声应诺,动作迅捷。 与此同时,镇西堡密室。 灵璧光幕上,代表南海玄阴岛的那个巨大红点,骤然熄灭。 紧接着,代表着移民船队的金色光点群,开始以一种更快的速度,沿着一条新标注出的、相对安全的航线,向着西方继续前进。 陈曦看着光幕,微微颔首。 白起果然不负所托,雷霆一击,既解决了移民船队的迫在眉睫的威胁,也沉重打击了南海叛军的嚣张气焰,更是对无天势力的一次强力震慑。 “传令程咬金,航道已清,加速前行。” “传令王玄策,将玄阴岛之战详细战报,尤其是白起将军阵斩敖煞、摧毁魔兵之事,大肆宣扬。重点强调,这便是与格物秩序为敌与无天魔道勾结之下场!” “令东海龙王,共享此次战果。问他,南海叛军主力坐标,可曾探明?” 第283章 暗流激荡 玄阴岛一战,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伴随着南海咸腥的风,迅速刮遍了四方。 白起阵斩虬龙敖煞,摧毁冥渊魔兵,星煞营踏平魔窟。 消息传到南海叛军主力所在,余下两位首领又惊又怒,一时间竟不敢再轻举妄动,收缩势力,严防死守,生怕那尊杀神下一刻便踏浪而来。 东海龙王接到战报与陈曦的问询,沉默良久。 他虽乐见叛军受挫,但勾陈麾下展现出的雷霆手段与精准打击能力,更令他心生凛然。 最终,他回函表示愿提供叛军几处可能的主力据点坐标,并开放部分中立岛屿作为大唐船队临时补给点,但东海龙宫暂不直接介入战事。 姿态依旧谨慎,却已是松动。 消息传至灵山,反应各异。 大雷音寺内,佛光似乎比往日更显沉凝。 伏虎罗汉听闻,只是冷哼一声,对那暗中助他之人身份更添几分猜测,但对斩魔之举倒是认同。 而某些殿堂深处,隐有佛光晦暗不明,诵经声中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焦躁。 暗窟深处,黑莲法坛上的火焰剧烈摇曳了一下。 暗佛尊笼罩在光影中的面孔看不出表情,唯有那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敖煞……废物。……勾陈……倒是小觑了你隔空掌舵的本事。” 损失一员大将和一个重要外围据点固然心痛,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对方展现出的信息掌控与投送能力。 南海之败,败在措手不及,败在根基被窥。 “尊上,万魔朝宗大祭受损节点修复缓慢,灵山那边查得紧,伏虎秃驴像条疯狗,我们几个隐秘的联络点都被他拔除了……”一位黑莲使者小心翼翼禀报。 “无妨。” 暗佛尊打断他,声音冰冷。 “大祭暂缓。既然他勾陈喜欢斩首,那便让他斩。 传令下去,所有已知据点,启动最高级别隐匿,非核心人员皆可弃用。 梵染计划……转变方向,暂时停止对中高层的渗透,重点转向底层,转向那些……数量庞大,却最易被忽视的蝼蚁。” 他指尖一缕黑芒跳动,演化出无数细微如尘的光点。 …… 镇西堡密室。 万象星轨仪经过短暂维护,已恢复全盛状态。 李淳风虽仍显憔悴,但已能主持日常运转。 陈曦看着光幕上南海区域因玄阴岛覆灭而短暂清净的航路,以及东海龙王提供的模糊坐标,并未感到轻松。 “帝师,东海龙王提供的坐标范围太大,且叛军经此一吓,必然隐匿更深。白起将军虽勇,恐也难以在茫茫南海精准寻敌。”子业分析道。 “嗯。南海之事,暂以护航、清剿零星魔患为主。 令程咬金船队抓紧时间通过危险海域,抵达恒河口岸休整便是大功一件。白起所部,重心转回西牛贺洲。” 陈曦下令。他深知战线不宜过长,力量需用在刀刃上。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星轨仪推演出的北俱芦洲巫族祭坛模型,以及那疑似天庭人员的踪迹上。 “北俱芦洲那边,有无新发现?” “星辉之民回报,祭坛周围活动的可疑修士数量有所增加,他们似乎在搬运某种巨大的……容器? 能量波动依旧隐晦,但寂灭冰原的煞气有被引动的迹象。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子业回禀。 “容器?煞气……” 陈曦沉吟,文宫内文明光轮与玄冥哀念同时微颤,传递来一丝警示。 “令星辉之民,继续远观,记录一切细节,尤其注意是否有空间波动或大规模生命气息消失的现象。” 他隐隐觉得,无天在北俱芦洲所图,恐怕比在南海或恒河更加骇人。 就在这时,灵璧光幕上,代表恒河平原的几个区域,忽然闪烁起异常微弱的红光警报,并非之前魔气那般显眼,而是如同淤积的暗疮,分布在几个移民垦区的外围村落以及……刚刚归附不久的两个土著小邦。 “这是?”陈曦目光一凝。 王玄策的加密传讯几乎同时到达:“帝师,急报!恒河东岸三号、七号垦区外围,出现小范围瘟疫,症状诡异,患者体生黑斑,情绪狂躁,具有极强攻击性,寻常医药无效,格物院配发的初级净水石、驱瘴符效果亦不佳。疑似……新型魔毒,通过水源与接触传播。” “另,新归附的桑奇、毗罗两邦,内部出现流言,称皈依大唐、抛弃传统祭祀,触怒本地图腾神灵,故降下灾祸。 已有小规模骚乱,少数激进者开始冲击我们设立的格物学堂与医馆。” 画面切换,星轨仪将那几个报警区域放大。 可以看到,代表生灵气息的光点中,混杂了丝丝缕缕极其黯淡却带着顽固污秽气息的黑灰色能量流,它们不像魔气那般霸道张扬,却如同附骨之疽,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生灵的生机与理智。 “梵染转向底层……散播瘟疫,挑动信仰冲突……” 陈曦瞬间明了暗佛尊的意图。 这不是正面的军事对抗,而是更加阴毒、更加难以防范的软刀子割肉。 目标直指格物秩序赖以生存的民心与稳定根基。 “好一招釜底抽薪。” 陈曦眼中寒芒闪烁。 无天势力学乖了,不再硬碰硬,转而利用起了西牛贺洲固有的沉疴痼疾与底层民众的脆弱性。 “子业,传令!” 陈曦声音沉稳,不见慌乱。 “即刻隔离所有疫区,由格物院医疗团队主导,调拨最优资源,全力研制对症药剂与净化方案。 允许使用非常规手段,可尝试以星辉之力配合玄冥寒意进行区域净化实验。” 指令发出,如同精准的防火墙,试图阻挡那无声蔓延的黑暗。 陈曦走到星轨仪前,亲自操控,将算力集中到恒河平原,尤其是那几个报警区域。他要实时监控疫情发展与民心流向。 “暗佛尊,你想用这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瓦解我的根基?未免想得太简单。” 陈曦低声自语,指尖星辉与理性之光交织,融入星轨仪。 第284章 皇火济苍生 恒河平原东岸,疫情如火,暗燃于新垦之土。 灵璧光幕上,代表疫区的黯淡红光如同蔓延的苔藓,顽固地附着在几个垦区外围与归附小邦之上,与星枢净灵大阵散发的纯净光辉形成刺眼对比。 虽经隔离与初步救治,那混杂着污秽与狂躁气息的黑灰色能量流,依旧在缓慢侵蚀着生灵的活力,动摇着人心凝聚不易的根基。 陈曦立于光幕前,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凝重。 格物院呈报的分析结果显示,此次瘟疫并非天然生成,其内核蕴含着极其隐晦、经过伪装的梵染之力,专攻生灵心智与肉体平衡,寻常药石难医,即便以星辉之力强行净化,效率亦是不高,且对施术者负担极大。 “帝师,三号垦区隔离营传来急报,又有十七名重症患者狂躁失控,攻击医护,不得已……已就地格杀。” 子业的声音带着沉痛,身影在光幕旁凝实,“骚乱虽被星煞营临时小队压下,但恐慌情绪正在蔓延。桑奇邦有部落长老聚集,要求恢复旧日血祭,以平息神灵之怒。” 局势正在滑向危险的边缘。 无天此番手段,阴毒而精准,直击格物秩序最脆弱的环节人心与信任。 陈曦闭目,文宫内文明光轮加速旋转,理性辉光与玄冥哀念交织,试图推演破解之道,然而面对这种糅合了法则层面污秽的新型魔毒,纵以格物帝心之能,亦感棘手,非短时可解。 就在他心念电转,权衡是否要冒险调动更多星力,进行大规模却可能伤及本源的强行净化时。 嗡! 镇西堡上空,原本被周天星辉与雪峰寒意笼罩的天穹,忽然被一股温润浩大充满无尽生机与慈悲意韵的赤金色光芒浸染!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蕴藏着天地初开时最本源的生命力量,如同冬日暖阳,悄然融化冰雪,滋养万物。 一道清越平和,仿佛自远古部落篝火旁传来的声音,悠然响彻在陈曦心神之间,跨越了无尽时空: “天道有序,仁心济世。今感下界魔氛污秽,疫病横行,生灵涂炭,吾心甚悯。” 声音顿了顿,继续道: “勾陈上帝以格物立道,泽被苍生,其志可嘉。 然此疫非凡,乃魔道诡毒,混同信仰怨念,非寻常手段可解。 吾尝遍百草,炼药乾坤,于这瘟瘴之道,略知一二。 特遣门下行走,携地皇薪火一缕,百草精粹三升,助尔涤荡污浊,安定人心。” 话音落下,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赤金光柱自虚空垂落,无视镇西堡所有防御阵法,径直投射于中枢大殿之前。 光柱散去,现出一位身着麻衣脚踏草鞋手持青木杖的女子。 她面容不算绝美,却温婉亲和,双眸清澈如同山涧清泉,周身散发着令人心宁神安的草木清香与泥土气息。 其腰间悬挂着一个古朴的藤制药篓,篓中隐隐有各色灵草光华流转。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掌心之上,悬浮着一朵不过拳头大小静静燃烧的赤金色火焰。 那火焰并无灼热之感,反而散发出无尽的生机与净化之意,仿佛是一切瘟疫毒瘴的天然克星。 正是那地皇神农氏采集万灵愿力与先天火精凝练的济世薪火! 女子向着大殿方向,微微躬身一礼,声音清朗: “地皇祖师座下行走,姜榆罔,奉祖师法旨,特来相助勾陈上帝,平息瘟疫,救济苍生。” 陈曦身影瞬间出现在殿外,看着眼前这位气息古朴而浩瀚的女子,以及她手中那朵象征生命与希望的神农薪火,心中因疫情而积郁的阴霾瞬间散去了大半。 拱手还礼,语气带着真诚的敬意: “原来是地皇祖师门下高足,陈曦感激不尽!祖师仁心,泽被三界,此番雪中送炭,解我燃眉之急!” 姜榆罔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 “上帝客气。祖师常言,医者父母心,见众生疾苦,岂能坐视? 还请上帝引路,速往疫区。此疫拖延愈久,魔根深种,愈难拔除。” “善!” 陈曦毫不迟疑,袖袍一拂,定星盘光芒亮起,瞬间构筑起一道直达恒河三号垦区隔离营的传送星门。 “子业,传令各疫区,全力配合姜行走!令格物院医疗团队,紧随姜行走学习观摩!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是!” 下一刻,陈曦与姜榆罔一步踏入星门。 隔离营内,愁云惨淡,哀嚎与呓语不绝于耳。 被黑灰色疫气笼罩的患者们或在痛苦中挣扎,或眼神狂乱试图攻击。 姜榆罔神色不变,缓步走入营地中央。她并未立刻动手医治,而是轻轻蹲下,伸手搭在一名昏迷患者的手腕上,闭目感知片刻。 “果然……以信仰怨念为引,混同九幽秽气与魔念,污浊生灵本源,乱其神智……好阴毒的手段。” 她轻声自语,随即睁开眼,目光清澈而坚定。 她将手中青木杖轻轻一顿,插入地面。 嗡! 一道柔和的绿色波纹以木杖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笼罩整个隔离营。 营中弥漫的污秽疫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开始缓缓消散。 紧接着,她托起掌心那朵济世薪火,屈指一弹。 赤金色的火苗轻飘飘飞出,在空中一分为百,百分为万,化作无数细微如尘的火星,如同拥有灵性般,精准地落入每一位患者的眉心! 火星入体,患者们身躯微微一震。 那顽固的黑灰色疫气如同冰雪遇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 患者脸上痛苦扭曲的神情逐渐平复,狂躁的眼神恢复清明,体表的黑斑也开始淡化、消失! 与此同时,姜榆罔解下腰间药篓,素手轻扬,无数散发着沁人心脾药香的草叶、根茎、花瓣自篓中飞出,在她精准的神念操控下,按照不同患者的症状轻重,化作一道道色泽各异的药气流光,融入其口鼻之中,滋养其受损的肉身与神魂。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整个隔离营内疫气尽消,哀嚎止息,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庆幸,以及看向姜榆罔那充满感激的目光。 营地外围,奉命赶来协助与学习的格物院医官们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议论与惊叹。 “神乎其技!简直是神乎其技!” “这就是地皇祖师的手段吗?以火净源,以药养身,直指本源!” “快!记录所有能量变化与药理组合!这将是我们格物医道飞跃的关键!” 陈曦在一旁静静看着,眼中星辰轨迹缓缓流转,格物神识已将姜榆罔施展手段的每一个细节,那济世薪火的净化道韵,那百草精粹的药性搭配,尽数记录解析,融入自身的格物体系之中。 他走上前,再次对姜榆罔郑重一礼: “姜行走妙手回春,活人无数,陈曦代此地百姓,谢过行走,谢过地皇祖师!” 姜榆罔收回青木杖与薪火,气息依旧平和,微笑道: “上帝不必多礼,分内之事。此间疫病源头尚未根除,魔念依附于水土信仰之中,恐会再生。 我需往其他疫区及水源地走一遭,以薪火净化,并传授当地民众一些简易的防疫祛秽之方。” “正当如此!有劳行走!”陈曦立刻安排子业协调。 望着姜榆罔在格物院学子簇拥下,赶往下一处疫区的背影,陈曦心中一定。 地皇一脉的介入,不仅解决了眼前的疫情危机,更带来了对抗此类阴毒手段的方法与信心。 第285章 薪火映星轨 恒河平原的疫情在地皇传人姜榆罔的妙手下,迅速得到控制。 那朵济世薪火仿佛天生便是此类阴毒魔疫的克星,所到之处,污秽尽除,生机复燃。 姜榆罔不仅以无上医术救治病患,更不吝传授,将简易的防疫祛秽之方、辨识净化污染水源草木的诀窍,悉心教予随行的格物院学子与当地民众。 她的手法古朴而高效,往往信手拈来的一株野草,一缕地气,在她手中便能化腐朽为神奇,其背后蕴含的乃是地皇一脉遍历洪荒、体察万物本草本源的无上智慧。 陈曦全程陪同,格物帝心全力运转,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记录、解析着姜榆罔施展的每一种药理组合、每一缕薪火道韵。 他发现,地皇之道与格物之道,虽有表象之别,内核却颇有相通之处。 皆重观察,重实践,重解析万物运行之理以为人用。 格物偏于星辰秩序、能量符文的宏观构建与理性推演;而地皇之道,则更侧重于生灵本身与天地万物间最细微、最本源的联结与调和。 “格物之道,由宏入微,秩序为先;地皇之道,由微见著,生机为本。二者若能交融,或许方能构建真正无懈可击的人道盛世。” 陈曦心有所悟,文宫内的文明光轮似乎都因这份感悟而更加凝实了几分,那缕玄冥哀念在济世薪火的暖意熏染下,也少了几分凄冷,多了些许温润。 数日后,几处主要疫区已基本稳定,民心渐安。 镇西堡,中枢大殿内。 陈曦与姜榆罔对坐,中间悬浮着万象星轨仪投射出的恒河平原微缩光影,其上代表疫病的黯淡灰斑已几乎不可见。 “此番多亏姜行走与地皇祖师出手,否则此疫蔓延,我格物秩序在此地的根基恐将动摇。” 陈曦诚挚道谢,亲自为姜榆罔斟上一杯由格物院培育的灵茶。 姜榆罔双手接过,神色平和:“上帝过谦了。即便无我前来,以上帝之能,格物院之智,破解此疫亦只是时间问题。我不过恰逢其会,略尽绵力罢了。” 她目光扫过星轨仪上那些被重点标记的、依旧翻涌着魔气的区域,尤其是恒河中游那几处万魔朝宗大祭的节点,秀眉微蹙: “此番魔疫,仅是疥癣之疾。真正的大患,在于那试图污染地脉、扭曲生机的魔祭,以及北俱芦洲那令人不安的动静。 祖师亦有所感,方命我携薪火前来,此火不仅可祛疫,亦能一定程度上净化被魔气侵蚀的土地,稳固地脉生机。” 陈曦眼中精光一闪:“哦?薪火竟还有此效?” “然也。” 姜榆罔颔首,指尖轻点,一缕细小的薪火分焰落入星轨仪光影中一片被魔气标注的山川。 只见那赤金光点落下,虽未能立刻驱散所有魔气,却如同在墨池中滴入一滴净水,使得那片区域的魔气流转明显滞涩,一丝微不可查的生机开始顽强地从被污染的土地中透出。 “好!” 陈曦抚掌,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若能将薪火之力与星枢净灵大阵、乃至万象星轨仪结合…… 他立刻看向姜榆罔,目光灼灼:“姜行走,陈曦有个不情之请。 不知可否暂借一缕薪火本源,容我格物院参详?我欲尝试将其净化生机之能,融入我之星轨网络与阵法体系,或可成应对魔气污染、滋养万民之长久基石。” 姜榆罔闻言,并未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凝视着陈曦,清澈的眼眸仿佛能直视人心。 片刻后,她嫣然一笑,如空谷幽兰绽放:“祖师法旨,令我此行,皆听上帝安排。 薪火本就是为济世而生,若能借上帝之手,以格物之法发扬光大,惠及更多生灵,正是祖师所愿。” 说罢,她掌心摊开,那朵核心的济世薪火微微跳动,分出了一缕约莫发丝粗细、却凝练无比的赤金火苗,缓缓飞向陈曦。 “此乃薪火本源之一缕,内蕴地皇慈悲与生命道韵,上帝需以心神沟通,引其与秩序之力相合,切不可强行炼化,否则恐失其灵性。” “陈曦明白,必不负祖师与行走信任!” 陈曦神色肃穆,小心翼翼以星辉接引那缕火苗,将其纳入文宫之内。 火苗初入,文明光轮便投下道道理性辉光将其笼罩,玄冥哀念亦散发清凉气息环绕其外,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初步的接触与调和。 那薪火似乎感应到文明光轮中蕴含的秩序与希望之力,并未排斥,反而微微摇曳,散发出温和的暖意。 见薪火顺利被接纳,姜榆罔眼中笑意更深,又道: “此外,祖师尚有一言,托我转告上帝。” “请讲。” 陈曦收敛心神,恭敬聆听。 “祖师言:北俱芦洲之变,牵涉上古巫道遗秘与天庭旧怨,煞气冲天,因果极大。 那祭坛所聚,非止魔念,更有沉寂万古的祖巫精煞与无量量劫之怨。 欲破此局,非独力可为,需寻山河印,定九州龙脉,或可有一线生机。然山河印自上古失落,踪迹渺茫,上帝需早做打算。” “山河印……定九州龙脉……” 陈曦喃喃自语,将这几个字深深记入心底。 地皇祖师这等古老存在,绝不会无的放矢。 “多谢祖师指点,陈曦铭记于心。” 送走姜榆罔继续前往其他区域进行善后工作后,陈曦立刻投入到对薪火本源的研究中。 他召集李淳风、诸葛亮,以及格物院最顶尖的符文、能量、医道大家,齐聚密室。 万象星轨仪全力运转,辅助推演。 “将薪火道韵分解,其核心符文明灭,竟与生命本源波动如此契合……” “尝试以星辉为桥梁,引导薪火之力流入星枢净灵大阵节点……看!节点净化效率提升五成!对地脉生机反哺效果显著增强!” “记录数据!构建薪火-星辉复合符文模型!此乃划时代的突破!” 密室内,惊呼与赞叹声此起彼伏。 陈曦立于仪前,文宫内那缕薪火已与文明光轮建立起初步联系,丝丝缕缕的赤金生机顺着星辉轨迹,开始融入那三枚悬浮的法则印玺虚影之中。 【玄冥镇水印】边缘,多了一丝暖意,净化之力更添柔和。 【勾陈定星印】上,星辰轨迹似乎都因这生机注入而更显灵动。 【格物奠基印】中,理性符文与生命道韵开始尝试结合,推演着万物生长与秩序并存的全新可能。 能感觉到,恒河平原上,那三处星枢节点笼罩的区域,土地变得更加肥沃,作物生长加速,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移民们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切,对格物秩序的认同感与日俱增。 然而,就在这欣欣向荣之际,灵璧光幕上,代表北俱芦洲寂灭冰原的那个标记点,猛地闪烁起刺目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