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刀收不回鞘》
1. 醒来
江旌觉得浑身冷得厉害,像是被人扔在极北的荒漠里,偏偏她动弹不得,也睁不开眼,只能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是不是要冻死在这里了——不对,人体在冻死之前由于身体机能崩坏,反而会觉得很热才对,所以她暂时还死不了……
正这样想着,身上便仿佛滚了火坑一般,一块一块地火辣辣疼起来。于是她觉又冷又热,冷热仿佛同时存在,又似乎是一阵一阵轮番出现。
大脑也晕沉沉地,有一遭没一遭地胡乱思考。
她终于艰难睁开眼睛,只瞥见个明晃晃的方形灯光,便又合眼昏迷过去。
隐约听见身旁好像有人在说话:“心率太快了……引流管出血过多,快去喊医生过来……”
之后的声音她没再听见。
浑浑噩噩了许久,期间她再短暂地睁眼过几次,都是没看清什么,便又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旌终于缓慢地清醒过来。
“你醒了。”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镶嵌在浅米色平面顶中间的方形柔光灯,接着她听见声音,转眸,看见一个护士站在她身旁,垂首温和笑着看她。
“你现在在ICU,手术很顺利,别担心,我们一直在旁边。”
“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到的话眨下眼睛就好。”
江旌闻言,眨了下眼。
“真棒!”护士眯眼笑起来,再度重复了一遍,“不用害怕,我们一直都在。”
江旌想说话,发现嘴巴动不了,才觉口腔和喉咙有明显的异物感,很快反应过来是她嘴里被放了呼吸机。
她便只转着眼眸观察四周。
这里空间很大,她似乎是在最里面靠墙的病床,右手边以及对面还有不少床位,许多医生护士来来往往,颇有些嘈杂感。
身遭立着数台机器,江旌不认识,但猜它们肯定是用来监测生命体征的,心电监测仪始终在有节奏地滴滴响着。
刚才说话的护士现在就站在她床边盯着那些仪器的仪表,在手中的荧幕表格上记录着什么。
江旌头脑仍然有些晕乎,观察完四周的情形,才开始感觉到胸口有明显的胀痛感,周身乏力非常。
呼吸机插在喉咙里实在不好受,每一次呼吸她都能听见气流簌簌的涌动声。
视线往下移,她看见自己手臂与身上插了许多管子,但没什么感觉,想来是麻药药效还没过。
思及此,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狼狈地躺在这里——
她中枪了。
对,没错,她,江旌,一个清澈无害的大学生中枪了。
也不是她有什么特别的职业或者卷入了什么特别的事情,真的就只是平平无奇地走在路上便平白无故地挨了一枪。
她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感受——好像突然有人拿石头从背后砸她,砸得她身子猛地往前扑倒,倒下的过程中看见胸口喷溅出的血花,便立即明白自己不是被什么石头砸了,而是中枪了。
江旌微微眯眼,仔细再回忆了几遍,确定自己当时没有听见枪声。她的记忆很清晰,周围人们的说话声,尖叫声,跑动声,甚至自己躯体的倒地声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很肯定当时并没有听见枪声。
这说明枪手并不在她附近。
是狙击。
江旌并没有深入思考太多,便觉得倦意难耐,无法控制自己地再度睡去。
睡着前她看见自己床脚边立着一人。没来得及看清那人长相,只知道他靠着墙站着,看着自己这边。
……
“好渴。”
护士终于把呼吸机摘掉了,江旌觉口干非常,张口要水喝,却发现声音沙哑。
“乖,现在还不能喝水,坚持一下,下午看情况也许能喝。”
江旌没再说话,只轻微点了下头。说话很费力,她现在精力还未恢复。
麻药药效过了大半,痛感从胸口一阵阵绵绵密密爬上来,令她大脑里一下下抽搐着放电。
护士以为她是觉得扯着伤口难受了不再说话,又看见她抿着唇,面色苍白,便更肯定地觉得江旌现在忍痛忍得辛苦,轻声道:“今天还不能打止痛针,辛苦你忍一忍。”
江旌闻言回神,略微点头示意明白了。
她其实没有太把疼痛放在心上。
有些更重要的事情挤占了她的思绪。护士没再说话,江旌也很快再度陷入沉思。
她脑海里被巨量的记忆轰炸着,以人类的肉身大脑来处理这样恐怖的信息量还是太勉强了,江旌很快觉得大脑几欲死机,本就因为中枪而虚弱的身躯更加乏力难耐。
几小时后,眼风里瞥见动静,她看过去,才想起来自己床脚旁站了个人。这动静就是那人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才让她从思绪里回神。
那人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江旌看不见他的脸,但能看出他身形高大健硕。
他察觉江旌的目光,扭头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严旭东。”
“旭日东升的旭东。”
江旌没说话。
她暂时不知道外界是如何看待她的这次枪击事件的,自己动不了,医生也不让她用电子设备,便只能从他人口中得知消息。
严旭东知道她想问什么,继续道:“上面临时指派我来负责你的安保,在调查结束以前。”
江旌略略挑眉。
枪击案是大案,自然而然会引起很多关注,公安系统为了避免二次刺杀而派人来保护她也是很合乎情理的。不过这也说明他们还没有查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因而才会害怕她再度遭遇危险。
“你中枪应该是个意外。”严旭东的声音很低沉,似乎浸过冰水,“狙击手的目标原本是你身后的一个人,但是子弹打偏了一些,打穿了那人肩膀,又击中了你。”
“嗯……”这回江旌给了点回应,但也仅此而已。之后她挪开视线,再度开始发呆。
严旭东没多想,只觉得她是才做完大手术身心疲惫。如果是个神志清醒的正常人听见这样的消息不说大惊失色,至少也该花些时间才能接受吧。
然而事实上,江旌不光立时就接受了,此时所想的事情也完全出乎严旭东预料。
她盯着心电监测仪上跃动的线条想,人们果然都以为她中枪是个意外。
她无比清楚,另外那个中枪的人才是意外。
那些人一次刺杀未遂,势必会有下一步动作。
而此时的她只能躺在病床上等待危险的到来。
……
江旌醒了的消息很快传了遍,但因为她还在ICU,并不允许亲属陪护,探视是可以探视,但也有严格的规定。
她醒来的第三天,医生同意了探视,不过只能来一个人,并且时间必须控制在十五分钟左右。
因而只有孙令风来了。江旌的发小。她中枪那天就是和孙令风以及几个好友出去玩,结果在归程途中遭遇了枪击。
孙令风也像严旭东一样穿着全套隔离衣,口罩面罩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只有熟悉的声音告诉江旌坐在病床旁的这人是自己的好友。
“你吓死人了知不知道!这回出去必须赔爸爸精神损失费知不知道!”孙令风振振有词。
“……”
“你那什么表情!我是认真的,你这次真的吓死我了,知不知道这两周爸爸我怎么过的……”孙令风开始一句话还气势汹汹地,说到后面却终于绷不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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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哭腔。
江旌默默移开视线。
她知道孙令风好面子,她看着,孙令风会觉得丢人。
孙令风下意识抬手,接着才想起来自己脸部被遮得严实,擦不到眼泪,也不用擦,没人看得见。便又默不作声地把手放下。
江旌余光里都看见了,但她不急着转回眼眸来,给了孙令风一些时间,才说:“江寻一还没回来对吗?”
“嗯,”孙令风悄悄深吸气,掩饰声音里的颤抖,极力让自己听起来很随意道,“你抢救那天我给阿姨打电话没打通,不过在电视上看见她了,看来是正在交流,保密期间电话打不过去。哈,所以你最凄惨的时候只有我陪在你身边了,还不叫声爸爸?”
江旌忽略最后一句话:“所以她还不知道?”
“……”孙令风深深看她一眼,“应该是了。”
见江旌不吭声了,孙令风连忙又道:“想来那工作肯定很重要,保密要求很高,你别太介意……”
孙令风几乎能感同身受,刚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醒来却没有见到家人,一问家人居然是在忙工作没接到电话。换作是她现在已经绝望到不知道怎么歇斯底里发疯去了。
谁知江旌居然说:“很好,别告诉她。”
“???”
孙令风一时懵了,没听明白:“啊?”
“别告诉江寻一…这件事。”她知道了肯定无论如何都要跑回来,但江旌清楚自己身边如今并不安全。
“这件事?什么事?”孙令风惊讶极了,“这整件事?出了这么大事你不告诉你家人?”
“嗯。”
“???”孙令风试图理解,理解不了,“哈?”
刚刚才对干儿子升起的那么一丢丢同情顿时烟消云散了,她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几乎一口气上不来,瞪着江旌。
江旌却是面容平静,好像胸口中了一枪差点死掉的不是她一般。
视线在江旌的脸上和她四周形形色色的管子之间转上几圈,孙令风叹出一口气,觉得心里又愤怒又心疼,难受得要疯了,偏偏正主却跟个没事人一样,静静看着她失控。
“好吧。”孙令风终究还是软下声来,“我不告诉阿姨。”
她不告诉,有的是人告诉。
“不会的。”江旌仿佛能读心,“你都联系不上她,说明她是真的接不了电话。”
“……”孙令风强行压制住自己骂人的冲动,在心里反反复复说不可以凶病患不可以凶病患不可以凶病患。
江旌透过面罩看见她面上的五彩斑斓,没忍住笑了一声,随即似乎扯着伤口,略略挑眉:“你扯着我伤口了。”
“……”苍天啊谁来评评理啊,“我用哪只手扯的?”
“用脸。”江旌认真道。
“……”
孙令风张牙舞爪:“儿子,爸爸跟你拼了!”自己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旌看着她,也缓缓浮现浅笑。
孙令风于是意识到刚才是江旌有意在安慰她。
明明是她来探慰病患的,却反而成了病患变着花样安慰自己。
江旌看见她放松了一些,便别开眼去,漫不经心问道:“你刚才说两星期……我昏迷了多久?”
“两个星期,你在ICU待了十五天才醒来,今天是第十七天。”
孙令风没说江旌在这十五天里一直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送进抢救室过好几次,把大家吓得半死。连医生都说她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她的意志力怎么样了。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已经尽人事听天命了。
她没说,江旌也的确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在不自觉地走神。
两个星期吗……
2. 出院
醒来后的第六天,医生们开了个会,讨论后觉得江旌的状况基本稳定了,便将她转入了普通病房。
因为她的情况比较特殊,给她安排的是单人病房,房间内外都有保镖二十四小时值守。
严旭东始终立在她床边,是离她最近的一个保镖。
江旌很少去看他,似乎全当他不存在一般。
孙令风还要去上课,并不能时时陪护在旁边——虽然她很想,但被江旌以烦死了为理由赶走了。
因而江旌大部分时间没人说话,基本上在睡觉中度过。
中间警署的人征得医生同意,挑了一天下午她精神好的时候来做了个笔录。
江旌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复述一遍他们那天的全部行程。他们几个好友的确是提前就约好了周六一起出去放风,但具体地点具体行程都是当天才拍脑袋想出来的,并非提前说好的。
那天上午他们去某个皇家公园的内湖划船,在船上斗地主了一上午,中午去湖心岛随便吃了点东西。下午去唱K,待到晚上八点便准备回家。
唱K的地点靠近平都体育场,当天体育场正好有个演唱会。他们几个没有买票,就在体育场外面转了转,在外边隔空听了几首歌。大概十点,他们往回走。
此时也有很多人出来,他们便裹进人群里。
接着没过多久,枪击发生了。
之后的事情江旌便不清楚了。
警员再确认了一些细节,便在医生催促的目光里站起身,“辛苦了,您好好休息,祝早日康复。”
江旌默默点头。
警员方一告辞,便被医生推出门去了。
医生护士来给她做了些检查,又欣喜地鼓励她一番,说她恢复得特别好吧啦吧啦的才离开。
病房内安静下来。
江旌合眼。
“你怀疑你的朋友们?”床脚那头传来声音。
江旌没有睁眼,“是警署的人在怀疑好不?我哪个字说了我怀疑了?”
没有回应。
她睁眼,看向床脚旁的人影。
“另一个中枪的人是谁?”
“是个企业家,顾叶子。”
江旌没听过这个名字,正在脑海里搜索相关信息,便听见严旭东又补充了句:“她死了。”
“嗯?”
不是说另一个人只被打中了肩膀吗?
严旭东的视线落在她面上,“不是每个人的生命力都这么顽强。”人的生命其实非常脆弱。
江旌自然明白的,不小心咬破舌头死掉的人都有的。
所以她真是福大命大……个鬼。
有些烦躁地闭上眼。
严旭东挪开视线,不再言语,尽职做好自己保镖的职责。
江旌觉得十分烦躁,却自己也讲不明白为何烦躁,闭眼思索半晌,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她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无法自由活动。
嗯……等能去学校了,试着做几支愈合剂出来。
不过曾经的她只在用的时候瞄过一眼愈合剂的成分,若是想要仅仅凭着一张成分表从零研制一种药剂——很有挑战。
她喜欢。
于是江旌开始头脑风暴如何自制愈合剂。
……
转入普通病房后的第三天,江旌便要求下床走路。
医生问她是有什么着急做的事情吗?警署那边的调查不用急,他们帮她挡着。
江旌随口道:“没什么,就是再躺下去要长苔藓了。”
医生护士:“……”病房绝对无菌的好吧,不会长苔藓的!他们可是全平都最好的医院,没有之一,这是诽谤!
医生仔细检查着她的各项数据:“还是不建议现在下床,最好再多休息几天……”话没说完,扭头,床上的病患已经坐起身子,自顾自拔手上的针管子了。
“……”护士看了看医生,医生深吸气,还是点了头。护士便连忙上去帮江旌摘除身上的各种管子。
病患跳下床的时候惊得屋内所有人浑身一抖,偏偏那人无事人一般自顾自趿拉着拖鞋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众人的视线全聚集在她身上,看见她走回床前,以为她终于要坐回去休息了,却见她站在床前,上下打量了自己片刻,抬头说道:“我觉得我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
“??!!”
……
一群医生拿了各种数据唠唠叨叨,试图告诉她开胸手术是一个多么大的手术,甚至换药的时候,专门喊她让她看自己胸前那狭长的缝合痕迹。
拜托看清楚了,离“好了”不是很远,分明是半点不挨好吗!
江旌似乎终于被说动了,嚷着“好了,我明白了”便躺回床上去。
众医生见状,欣慰极了,纷纷使了眼色,让护士给她把形形色色的针管插好,熄了灯,才安静退出房间去。
江旌其实是被吵得烦了。
人都走了以后,她便再度坐起身来。
严旭东站在靠近窗边的位置,下半身沐浴在月光里,上半身则隐在昏暗里。
见她起身,他亦是眼角跳了跳,“我也不建议你这么早出院。如果你硬是要翻窗的话,我会把你按住。”
江旌却没理他的话,径直朝他伸手:“终端给我用一下。”
严旭东愣了下,才点头:“好。”
医生不让她使用电子产品,勒令她无聊就好好睡觉,病房里只有一台投影可以看看新闻,但也是规定了时限的。
接过严旭东的终端,江旌给孙令风发消息。
【是我。帮我个忙。】
她记得孙令风的识别码,但用的不是自己的终端,只能给她发送临时会话。
好在孙令风看明白了,很快回复:【先叫爸爸。】
【[国际友好手势.emoji]】
【嘁,行行行,爸爸我心情好,今天就放纵你一次。怎么,身体恢复得不错嘛,都能用终端了?】
江旌没理她。
屏幕那头的孙令风砸了下嘴,还是好脾气地说:【什么事,说吧。】
【去国实楼找陈知衍学长,就说是我拜托的,借用一下实验室。然后帮我做点东西,所需材料和具体步骤我一会儿发你。】
【行……等等,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实验室做东西?不能买吗…不会是瘾药吧?!乖儿子,知道你打击大,但咱也不能……】
【不是。】
【哦,那就好。】
【谢了】
【嘿,儿子乖,会说谢谢了。】
【滚】
江旌很快整理好文件发给孙令风,删掉了所有的会话记录,把终端抛回给严旭东。
严旭东抬手接住,还要说什么,就见床上那人扯过被子躺下睡觉了。
……
枪击案一事最开始并没有任何官媒报道,但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爆火全网,霸榜各大热搜榜榜首整整两个星期多,热度只增不减。
人们关心整件事情的方方面面,从枪支来源到刺杀意图,从杀手身份到被害人身份,各种讨论热烈不已。
与案件有关的内容网民们知道的不比江旌多。但他们扒出了很多当事人的信息。
比如死去的那位企业家的整个生平都被曝光了,从她幼儿园在哪里读的,到她创业的第一笔资金的来源等等,事无巨细,可谓是扒的干干净净。
江旌因为被官方认定为意外牵扯进来的,人们便没有太关注她,只知道是路过的一个大学生无辜遭了殃。
杀手当时就拆了狙击枪,分散扔了,又掏了手枪自尽了。
官方查不出他身份,便放出了照片悬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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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提供此人信息的奖励十万信用点。
于是网民们便一股脑涌去搜寻此人相关的信息,无比热衷。
江旌与网民相反,她一点不关心杀手身份,反正查出来也没用,注定是条死线,最后查不到幕后真凶的。
她关心的是这段时间平都有没有发生其他的大事,但躺在病床上看了几天投影电视的新闻频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看来枪击案并不是用来转移视线的,基本上可以肯定她自己的猜想了。她就是真正的目标。
至于原因,她也很清楚。
她惹了些仇家,那些人可能会追到这个世界来杀她。
……
医生们再强硬地留了她一天便再也留不住,最终无奈放她走了。
江旌一路被保镖拥簇着下楼,看着眼前身后乌压压一大群人,她皱了皱眉,“你们是哪家的?”
他们报了个安保公司的名字。
江旌知道那是孙家下属的一个公司。孙令风家三代从军,旁系也多做些相关的生意,比如平都有名的安保公司基本上都是他们家的。
“你们都回去。”
“可是……”
“问起来就说我把你们开除了。”
“……是。”
把人都赶走了,江旌仿佛终于能呼吸一般深吸气。
走出电梯,扭头见还有一人跟着自己。
“我和他们不是一家安保公司。”严旭东垂首道。
他不明白江旌为什么要把保护自己的保镖都赶走,正常人遭遇了刺杀——即便是飞来横祸,不也应该很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吗?严旭东沉思,觉江旌这么做一定有什么深远的考量。
其实如果他问出来,江旌会说:哦,没什么理由,只是她不喜欢人多的感觉。
“嗯。”江旌并不追问,似乎并不在意他,扭回头,继续抬脚往医院大门走去。
严旭东默然跟上,眼底神色渐深。
一辆黑色加长轿车停在住院楼门口,两个保镖立在车前。
江旌没看他们,就要绕开走,却被他们喊住:“江小姐。”
她停下步伐,回身,接过保镖躬身递过来的终端。
“好好好,出院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是吧?”孙令风的全息影像显示在终端上方。
“……我没有终端。”
“……”孙令风一噎,行,求人办事就有办法找到她,回家报平安就没办法了是吧!
“我本来说明天去看你的,你故意想让我白跑是不是?”孙令风义愤填膺。
江旌却只是淡淡看着她,没说话。
孙令风顿时哑然,只好道:“行,不说了,安全你总得多注意下吧。还有,你不会打算走回去吧??啊?有没有一点作为病患的自觉啊!给我好好坐车上去!”
“好。”江旌挂断了通讯,把终端还给保镖,坐进车内。
两个保镖也坐进车里,一个坐驾驶座,一个副驾。严旭东便自觉绕到另一边,坐在后座。
其实医院把江旌的随身物品都还给她了,包括她的终端,现在就在她自己的口袋里。
严旭东自然知道,但他没说什么。
飞车启动,徐徐升空。
车内四人没有开口说过话。
江旌始终默默看着窗外。
红色霓虹的【平都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落下去,一栋栋暗蓝色的玻璃大厦显现出来。飞车驶入玻璃丛林里,往丛林正中心飞去。
十几米高的霓虹广告牌悬浮在空路两旁,玻璃大厦侧面更是有着几十米高的广告荧幕,其上画面不断变幻,各样的光芒映入江旌的眼眸,却照不亮她黯淡的眼底。
这座繁华的都市名叫平都,是她最为熟悉的家乡。
但今夜此地,却令她觉恍然,仿若隔世般陌生。
3. 有人想杀你
【九敏,在线等,急急急!】
孙令风给南宫霄发了信息,三分钟也没见回复,于是她再发一条。
【和江大小姐有关!救急,救救救!】
这下南宫霄很快回复了:【怎么了?导员今天才跟我说让我组织一下,明后天学校去看望一下她呢,之前都被医生挡了。】
【emm怎么说呢,我觉得她状态很不好的样子。】
【?说清楚点,到底怎么了?】
【……也不是说她恢复得不好了,我就是担心她会不会受打击太大了?这两天去看她总觉得她闷闷的。】
【有道理……那我多摇点人去看她,搞得热热闹闹的?】
【别吧,不说医生把你们赶出来,江旌肯定把枕头撕了砸你们脸上】
【嘶,可以想象。那算了,还是按老师安排的去看望她吧。】
【去医院看望吗?不用了,她已经回家了】
【OK……什么?!】
【嗯,今晚刚走,这会儿应该要到家了】
【不er,等一等,回家?你们都特么疯了吗?】
【别骂我,我也才知道。所以我说我觉得她怪怪的啊T_T】
【她回哪个家了?】
【你要去找她吗?也行,我爷爷奶奶姥爷姥姥这个月都在家,我走不开,你去看看也好。】
【我的天!(弱弱地小声惊呼)】
隔着屏幕南宫霄都能想象那一群老将军们威严的气质。
孙令风叹口气,把地址告诉了他,【二环,她自己住的那套】
【好】
南宫霄回了这一个字后便不再说话,孙令风盯着屏幕看了两分钟,便知道他已经出门了。
……
飞车将江旌放在大厦前便再度起飞,驶入地下车库。
严旭东和坐副驾的保镖护送她进楼坐电梯上行。
她回的是她母亲给她的一套房子,位于二环,靠近学校,方便她上下学。
电梯直接入户。江旌站在玄关,并不急着开门,转身看身后的两个保镖:“这是我家。”
二人一怔,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见他们没听懂,便耐着性子又道:“我家,异性不能进,明白不?”
保镖闻言,点头后退:“明白。我们小姐吩咐的是听您安排,如果您不需要,我们今晚送您到家就行。”
江旌颔首,那保镖便退回电梯里去,下楼了。
外界都以为江旌中枪是意外,她便表现得像自己也如此认为。故而不需要多余的保镖。
江旌转眸看向严旭东。
严旭东没动,良久,江旌眉毛逐渐扬起来,他依旧不动,俨然以行动表示:他就站在这里,她赶不走他。
江旌掀眸看他一眼,转身识别指纹开门,道:“随你。”话音落下,大门合上,将严旭东挡在电梯与玄关之间。
严旭东默然矗立,仿佛一具完全按照指令运行的机器人。
不过片刻后,叮的一声,电梯门竟然再度打开。严旭东以为是那个保镖回来了,侧头看过去,却是个男生。
看着二十左右样貌,身上穿一件宽松的米白丝麻衬衫。严旭东瞄了眼,不识得牌子,但识得材质,知道他身上的衣服都价值不菲。
那人看见他立在这里,也是一愣,但旋即略过他,径直走到大门前抬手一顿猛拍,喊着:“江旌!江旌你在里面对吧?开门!”
拍的门扉几乎战栗,却是半晌无人应答。
那人停了拍门,焦躁地左右走动,在终端上飞快点击着,似乎在和什么人聊天。
他抬眼看了严旭东几次,纠结片刻,终于张口问道:“你是保镖?江旌回来了吗?”
严旭东不语,只静静站着。
那人还要说什么,大门上弹出全息荧幕,上面显示着江旌的脸,“干嘛?”
南宫霄立时回头,“我!南宫霄!开门啊喂!”
“干、嘛。”
“我问你干嘛才对,不在医院呆着你耍什么疯,不要命了?!”
“……我不想躺医院里了,无聊死了。”
“……!!”南宫霄无语,气极,“我不管你说什么,现在出来和我回医院去。”
“说了不想去。”江旌面上淡然,打了个哈欠,“我累了,先睡了。”
“喂!”
全息影像消失。
南宫霄站在门外,太阳穴突突直跳,埋头给孙令风发消息:【真特么是疯了!】
孙令风怅然回复:【天知道我当时在ICU看见她的时候有多想哭,根本忍不住眼泪……浑身插满针管子我看着都疼,何况那些和她的伤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南宫霄看着孙令风突然惆怅的文字,抿唇不语。他再等了会儿,见江旌真的没有开门的意思,便又乖乖按了门铃。
片刻,全息影像再度出现。
“干嘛?”
“乖孙子,听爷爷的话,回医院去好不好,咱们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全息影像直接消失。
南宫霄脸上僵了僵,最终叹口气,冲着门喊了声:“那你在家好好休息,明后天我带老师同学来看你!有什么情况立即告诉我们,知道了吗!”
没有回应,南宫霄有些意外,以往的话,江旌懒得理他们,也会呛一句“知道了儿砸”。
的确是如孙令风说的那样,有点怪怪的。但毕竟是大伤初愈,她精神不佳没精力回应他们也正常。
这样想着,南宫霄便再喊了声:“那我走了,不舒服一定要说,及时去医院!拜拜!”
喊完便转身走向电梯,没再关注严旭东。
严旭东始终默默矗立,仿佛并不存在。
……
南宫霄砸门的时候,江旌恍惚了片刻,才点了墙壁,呼出玄关外的画面来,看着外面那人的脸,竟然想了良久没想起来他的名字。
好在南宫霄自己报了名字,江旌便觉得那名字熟悉又陌生。
熟悉,当然应该熟悉。南宫霄和孙令风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这两个名字是除开她自己和自己母亲以外最熟悉最亲切的。
江旌并没有失忆,但这些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却非常久远。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她昏迷期间曾有过濒死体验,见到了许多难以用人类语言来描述的事物。
在ICU睁眼的那一刻,江旌便明白了一个事实——
那些奇妙的经历将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南宫霄离开后,她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才关闭画面,起身去洗漱。洗漱的同时单手在终端上调出课表来,她看了眼明天的课程,一堂计量经济学,一堂投资银行学。
嗯,没必要去上。
……
第二天早上,江旌正一边调到国际频道放着晨间新闻,一边往吐司片上叠火腿片生菜片芝士片时,门铃响了。
江旌挑眉看向墙壁上悬浮荧幕上的时间,还不到七点。
“谁啊,这么早?”她呼出玄关的荧幕,看见门外的人举起个布袋晃着笑道:“乖儿子开门!爸爸来看你了!”
江旌走过去拉开门,放孙令风进来。严旭东依旧立在外面,应当是一晚上没离开过。
江旌伸手要接过孙令风提的袋子,却被她躲了去:“去去去,病患不能提重物!”便自己跑到餐桌上把袋子搁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江旌关了大门也走回来。孙令风看见了桌上制作了一半的三明治,啧了声:“作为病患要好生补充营养知道不?别吃这些没营养的。”
江旌拎起火腿和生菜:“怎么没营养了,蛋白质,维生素,一样不差。”
孙令风摆开四五个保温食盒,餐桌感应到保温食盒,自动在它们下方开启加热系统,迅速除去了其外表沾染的清晨湿露,隐隐升腾起白气。孙令风一一揭开,顿时香气四溢。
江旌默了下,随手扔开火腿生菜,收回刚才的话,“的确挺没营养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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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孙令风让江旌坐下,自己去厨房拿了几个瓷碗回来给江旌盛出来,介绍道:“都是我和我妈的手艺,尝尝!黑鱼海参汤多喝点,高山老母鸡汤也多喝点,还有排骨莲藕人参汤,红枣乌鸡汤,鸽子汤……”
“哟,好久没尝到孙氏厨艺了。”江旌并不推拒,笑弯了眼,一一接受孙令风的投喂,并猛猛夸赞每一道汤的美味之处。
孙令风也笑弯了眼,“昨晚得知你回家我就想来的,但是…嗐你也知道,我家里那几位这个月都在家,我实在是没本事溜出来啊。所以只好早上早早过来赔罪了。怎么样,感动不?”
江旌知道孙家家教很严,每天必须五点起床,晚上也不允许出门去玩,只有周末打了报告可以在外面多玩一会儿,整个跟军校似的。
“感动,相当感动。”江旌捧着碗,胃满足了,心情也好,嘴便难得抹了蜜。
孙令风笑眼弯弯,却是语锋蓦地一转:“那乖儿子说说吧,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你瞒得了天瞒得了地,瞒不了我。要是我都看不出来你藏了事,我就不配姓孙了。”
江旌吹汤的动作蓦地一顿,抬眸看孙令风,见她面上已经没了笑意,而是凝重与认真,便放下碗,浅笑道:“遇到什么事了?你不是知道吗,平白无故挨了一枪,险些丢了小命诶……”
孙令风干脆打断:“你不告诉我,我就告诉江阿姨。想要我闭嘴就别瞒着我。”
“……”江旌见她认真,便也敛了笑,不语。
室内气氛一时僵持。
孙令风拉开椅子在江旌旁边坐下,俨然一副江旌不开口今天谁也别想走的架势。
“我不想让你告诉江寻一是因为我担心会有危险,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同样你也是,我不想你遇上危险。”
“哈?”孙令风好笑,“你这话说的,孙爷爷我怕过谁——额除了我家里的,谁敢欺负到我头上看我揍得他缺牙巴!”说着抡了几抡拳头。
江旌叹气,知道拗不过她,也知道孙家势力,便转过身面朝孙令风,认真开口:“我中枪不是意外。”
孙令风闻言一凛,江旌没有说“我觉得不是意外”,而就是直接说的“不是意外”,那就真的不是意外。
“有人想杀你?你惹了什么人?”
江旌略略蹙眉,语气淡淡:“嗯…严格来说,他们可能不算人类……”
“?”
“我也暂时还没搞清楚。”江旌抬眸,眸色黯淡,“你知道濒死体验吗?”
“嗯以前听说过,好像是有些死里逃生的人有过的经历,像灵魂出窍那一类的?我一直当玄幻故事听的。”
“硬要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你就这么理解吧,我这次中枪后到醒来之前有过濒死体验,或者叫灵魂出窍?无所谓,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其间我可能得罪了某种其他世界的势力,他们要除掉我。”
话音落下,孙令风一时没接话。
“你当我摔到脑子了,臆想了或者精分了吧,别多想。”
孙令风却认真点头:“我信你。”
“嗯?”
孙令风再重复一遍:“虽然干儿子你平日嘴上不饶人,但从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信你。”
江旌受不住孙令风这般认真而情深义重的神情,别开脸回身去,端起碗来继续喝汤。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你昨天把我安排的保镖全部赶走了,是有什么打算?”
江旌抬头,认真道:“的确有。”扭回来:“帮我选一些靠得住的保镖,送到海江市去江寻一身边。最好都能配备热武器。”顿了下,补充一句:“做的隐秘些,别让她察觉了,省的她多想,发现了。”
“行,交给我。”孙令风凛然点头。
她先是感到责任重大,后又慢慢回过味儿来——江旌并不是在被动防备,而是未雨绸缪先保护好自己唯一的软肋。
孙令风讶然。
江旌眼风里瞄了她一眼,又自顾自埋首喝汤,留孙令风在旁百千情绪翻涌。
4. 回校
孙令风没在江旌家待太久,她家教严,不能不去上课。
江旌则相反,自小到大常年无人管她,“家教”二字于她而言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孙令风的母亲孙如许曾评价说:“江旌那小子居然没长歪?没长成个地痞混混?江寻一前世是打了几辈子苦工啊???”不需要费心,给点钱就能自己乖乖长大的小孩谁不想要啊。得知江旌居然考上平都大学时,孙如许嫉妒江寻一嫉妒得恨不得去找她单挑打一架。
孙令风说食盒都送她了,让江旌慢慢享用,自己起身告辞。江旌也不送,抱着两膝坐在椅子上,挥挥手以作告别。
待到大门关上,江旌喝完最后一碗汤,便起身趿拉上鞋子,拉开大门,出门前往学校。
异界所得的记忆她暂时无法完全理解。为了消化那些知识为己所用,江旌需要补充理论基础。越快越好。
……
中午的时候,孙令风在学校食堂遇见了南宫霄,二人打了招呼,坐在一起。三号食堂三楼的西南角几乎成了他们的专属座位,他们俩每天都坐这里吃午饭,江旌偶尔来食堂吃饭便也会过来一起。
江旌来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但这几日“她不在”之感却格外明显,一旁空着的位置仿佛无声叫嚣,时刻提醒他们江旌出了什么事。二人闷头吃饭,心里不约而同想的都是江旌。
“杀手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南宫霄说。
“嗯?”孙令风立时明白他说的是那个枪杀江旌未遂的的狙击手。
“警方今天下午会公布出来,但他们公开的是假身份。”南宫霄皱眉说,“那个杀手是下面上来的,没有国籍。无父无母,名字也没有,只有他自己取了一个,叫‘竹叶’。”
“下面上来的?”对于这一点孙令风并不意外,“专业的雇佣兵或者某家私养的死士吧。”这种人天生适合干这一行。
“对。但是线索到这里就真的彻底断了。”南宫霄眉头蹙得更紧,几乎能夹死蚊子。倘若竹叶只是下面的普通人,南宫霄是可以查到他的编号的。平都每个月定期给下面发放赈济物资,下面的平民可以排队领取。只要领取过物资的人都会被平都相关部门录入数据,同时获得一个便于管理的编码。
但竹叶没有。这证实了他的确是某个组织所养的兵,但也令线索就此断了。
孙令风拍拍他:“能查到这么多,你已经很厉害了。”
南宫霄泄气,抬眸看着孙令风:“我就是担心……万一这不是意外呢?如果真的有人想害江旌……”
孙令风没接话,南宫霄没在意,他正急急思索自己有什么能派上用场的技能,又该怎么部署到江旌身边去。二人各怀了心思,没再说话。
饭后二人告别。南宫霄下午还有课,直接去教室了。孙令风今天只有上午有课,便拎了电脑去图书馆做作业。
她走向自己预约的空座位,隐有所察,倒退回去,果真看见一个坐着看书的背影……很熟悉。
走上前去,绕到正面,可能是挡住了那人看书的光线,令其抬起头来,二人四目相对。
孙令风哑然。
江旌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又垂眸继续看书。
孙令风:“……”得出和南宫霄一样的结论,疯了,特么的疯了!
但面上却是不显,在江旌对面坐下,心平气和地悄声道:“你怎么在这里?”提前出院回家就算了,回家了不好好待在家里休息,跑学校图书馆来做什么?
馆里都是自习的学生,所有人皆是轻手轻脚的,说话自然得压到最小音量。
江旌视线仍在书上,只做嘴型回复她:看书。
“……”孙令风艰难压制住想扑过去把人绑了拖回医院的冲动。
忍了半晌,才终于控制住情绪,极力温和地轻声道:“看书有这么重要吗,至于吗?”
江旌再度以口型回答:无聊。
孙令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起身就走。干儿子反了天了,她管不了了!
走出去了,却又返回来,直接手指沿着书脊伸过去,用力,把书合上。
江旌的一手原本按着书角,此下便被忽然夹在书里,她眉毛上扬些许。
孙令风垂首看着书皮封面,失笑:“《自然哲学的科学原理》?”
江旌不语,抬手把书再度翻开。
“拜托爸爸,你是文科生。”孙令风气笑了,江旌上午还亲口承认了自己处境危险,下午便跑来学校看书?不,孙令风下午才发现,但江旌很可能更早之前就来了。
若说江旌是担心落下了太多课来图书馆恶补,可金融专业的人恶补物理?
二人尽力将动静控制在最小程度了,还是引起周围学生的注意,不少目光朝她们射过来,无声抗议她们的吵闹。但那些学生的目光在孙令风和江旌脸上转上一转,便纷纷怔愣——那不是孙令风吗?那那、那坐着和她说话的、是江、江旌??
离得远的学生抬手揉眼,离得近的已然挪不开目光。
米色丝质衬衫,叠穿排扣V领麻灰马甲,一头中长发分了层次堪堪落肩,耳鬓与额角有些短而微卷的碎发。她背对众人,近旁的学生只能看见她侧颜,却也几乎立时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是江旌无疑。
因为她的脸太深刻,是那种看一眼便深刻得不会忘记的类型。偏偏她本人似乎从未意识到自己顶了副多么触动人心的颜貌,神情向来是慵懒而些微恹恹的,从未流露出过哪怕半分的高傲,便令外人更加欢喜起来。
江旌居然回学校了?!
似乎被周遭无声的目光打扰,江旌终于抬眸看孙令风,良久,她缓缓起身,示意一眼,往自习室外走去。
孙令风跟上去。无数目光便紧紧跟着她们转动。
江旌在楼道站定,等她出来,轻声道:“我需要补一下物理知识。”
孙令风:“你早说啊,我让我爸妈给你请平都最好的教授一对一教你啊。不在家里好生休息,自己跑图书馆来干什么?”
江旌却是平淡道:“我只是补一下基础物理,之后要研究的是异界的物理原理,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物理学家也帮不上忙。”
“……”孙令风觉自己被呛了一嘴凡尔赛,偏偏眼前的人真的没有半点自夸的嫌疑,说话语气平淡至极。
“我听说一般人开胸手术之后都得住个把儿月院的……”
“躺着养伤是养,坐着养伤不也是养吗?”
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那你加油。”
“嗯。”江旌点头,摆摆手,走进自习室,朝自己位置走去了。
孙令风拎着电脑包在原地站着,望着她慢慢走回去,撑着桌子缓缓坐下,一时觉心里堵得慌,便埋头打开终端。
【听说你在组织去看望江大小姐?不用去了。】
南宫霄:【怎么了?】
【她已经回学校了。】
屏幕那头的南宫霄一口水喷出来,每个字都认识,合一起怎么就读不懂了呢?
孙令风没有注意到,自习室座位旁的书架之间,始终静静站着一人,注视着她们的动静。
严旭东在ICU和普通病房的时候就一直在了,孙令风来过许多次,自然看见过他,但没放心上。因为她在江旌身边一股脑安排了十几个保镖,当然记不住其中的某一个人。
江旌看书看得专注,并没有受孙令风这通打断的影响,很快又陷入书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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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都大学早已实现无纸化教学,但她仍喜欢纸质书,好在图书馆仍然保留有大量纸质书。虽然大多年代久远,但越是久远,她的好感度越是不减反增。
直到天黑,她手边已经堆了厚厚的一沓草稿纸。起身还了书,把草稿纸放进碎纸机,走出图书馆。自始至终不曾看过严旭东一眼,视他如空气。
严旭东默然看向碎纸机的方向。有个在学校图书馆勤工俭学的女生负责整理图书,整理完了,俯身把碎纸机背后的纸篓取出来,去后边垃圾桶倒了。
江旌走进学校的一号地下车库,找到了一辆落了些灰尘的黑色越野车。车辆感应到她,自动滴滴两声解了锁。她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却被一旁伸过来的一只手拦住。
“请让我来开车。”严旭东礼貌说着,语气却是不容商量。
江旌抬眸看他。她始终没有认真打量过他,甚至这是她第一次看他的正脸。
偏窄长的鹅蛋脸,高眉骨直鼻梁,肤色较黑,细看有些粗糙,像是晒过几十年的太阳。
“行。”她松开拉车门的手,转身拉开后门,坐进后座去。
严旭东弯身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从内后视镜看江旌,问:“去哪里?”
“回家。”
严旭东点头,默默开车。
江旌低着头看终端,发现上午南宫霄给她发了信息。
【乖孙对不起,昨天爷爷一时着急,说话有些冲……啊总之,你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有没有空,老师同学们一直说想来看你。】
【遇到这种事……嗐真是的,你别想那么多,无论如何我们都陪着你一起,扛过去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哈!】
接着下午他又发了几条信息:【乖孙呐,不想我们去看望就直说嘛,何必如此呢。蒜鸟蒜鸟,你小心些哈,我也跟老师说了,他们会告诉同学们小心点别撞着你了。】
【欸你看校园墙了没,你火了!】
下面是几张截图,江旌点开随意溜了眼。
【我滴乖乖,你们猜我今天在学校看见谁了!】
【非标题党,我刚刚在图书馆看见江旌了!对,就是金融77-2班的那个江旌!】
【真的假的,无图无真相】
底下楼主立马贴了张图上来,是在图书馆拍的,照片上最显眼的是孙令风,她正对镜头站在一个座位前,横眉竖眼。而那座位上的人背对摄像头,只拍到了侧脸。
【我的天哪,好像真的是江旌??】
【不是吧不是说她…中枪了还在ICU躺着吗?怎么就出现在学校了?传闻是假的吗,她其实根本没受伤?】
【也许伤得不重吧,新闻上不是说那颗子弹先击穿了目标才打中她的吗,是意外中枪的,可能只是擦伤?】
【有道理。呜呜我江女神没事真是太豪辣,她不在的这十几天想她想她QAQ】
【楼上+1,女神回来了,我的眼睛得到了治愈呜呜qwq】
【+1,楼主这张照片明明只拍到了一点点侧脸,咱女神也还是美得那么惊艳TAT】
另一个帖子:【我们导员刚才说江旌做了手术,现在虽然回学校了,大家也还是小心些,千万别碰着撞着她了!】
【收到![敬礼.emoji]】
【收到![敬礼.emoji]】
【收到![敬礼.emoji]】
……
江旌随手回了南宫霄一个【知道了】,便关上终端,靠在后座上,望着窗外。
学校离家很近,五分钟便到了。
江旌要严旭东把她放在楼前,她先上楼,被严旭东拒绝了。
“请等我停了车,一起上去。”
5. 来电:年轻美丽的妈
江旌没说话,严旭东当她默许了。事实上,即便她不同意严旭东也不会在楼前停车。现在她身边只有他一个保镖,必须二十四小时贴身才行。
开进地下车库停好车,江旌从车上跳下来,严旭东看见了,眼角抽动两下,忍不住说:“最近还是先开底盘低的车吧。”
江旌走到他面前,与他平视:“我不矮。”
严旭东微噎,他不是这个意思……
江旌已经自顾自走进电梯,严旭东便快步跟上去。
还是与昨天一样,江旌关上大门,将严旭东隔在门外。
家中铺的木地板,她习惯赤脚,在玄关把鞋子蹬了便往书房去。
找了个空白的笔记本出来,翻开,按着记忆开始往上面写一些公式。又拿了草稿纸,在旁边进行演算。
江旌对理性的事物记性好,见过的便很少遗忘。她先把这些异界的公式默写出来,再试着自己推导证明,琢磨透它们背后的原理。
终端忽然弹出全息界面,文字框振动着显示:【来电:年轻美丽的妈】
这个备注是江寻一亲自改的,江旌原本设的备注是老妈。
她放下笔,接通。
“喂。”
“欸!江旌,想死你了!唔嘛!”江寻一隔着屏幕给了个飞吻。
“你忙完了?”
“嗯,这次连着关了三个星期,憋死我了!嘿,我一被放出来就给你打电话,怎么样,感动不?”
“感动。”
“我看快的话,可能过两个月就能回来了,哎呦喂想死我的宝贝了。”
“……我都二十岁了,江寻一。”
“二十怎么了,一百二十岁也是我宝贝!”江寻一嘟嘴嚷道,又忽然想起什么,“欸,听说平都最近出大事了?我们这边都看见好多新闻,所有人都在讨论。你知道些什么嘛,给你年轻美丽的娘八卦八卦呗。”
“我知道的不比新闻多。”
“什么啊,你们在本地的肯定消息更灵通些,告诉我嘛~”
江旌无语看着她,半晌,叹气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也要拿东西来交换。”
“行啊,你想要什么?只要是这天底下有的,你年轻的妈都可以送给你。”
“我想知道海江市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
“哦?就这?行啊,成交。不过我刚放出来,知道的也不多,你等我今晚回去多问问,明天告诉你。”
“好。”江旌看着江寻一那双写满八卦两个字的极好看的桃花眼,抽了抽嘴角:“江寻一,这毕竟是命案,你不要这么……”
江寻一闻言,立时收敛脸上的表情,换成无比哀恸的模样。
江旌:“……”行吧,她开口,“死者是个企业家,名叫顾叶子,经营着一家中等规模的生物医药公司,最近几年发展得挺不错。”
“哦?那是动了谁的蛋糕遭报复了?”
江旌耸肩:“这些我不知道了,我也不会随便猜测。”
生物医药行业一直被平都的几家巨头垄断,顾叶子想要挤进去,势必会挤占原本的利益。她可能被警告过,但仍选择执意继续发展,最终因此遭遇不测。这样的逻辑合情合理,也是目前网上讨论度最高的一种猜测。
江寻一努努嘴:“行,继续继续。”
“杀手的身份查出来了,但是线索断了,查不到中介。”
“想来也是。”
“就这些了。”江旌再度耸肩。
“就这些?”江寻一大失所望,“你呀你,爱学习是好的,但不能只读书,也要抬头看世界的知道吗,多关注点身边的新闻吧。”
“知道了。”
“有一说一平都居然都能发生枪击案?你最近小心些,注意安全哈。我看要不给你找几个保镖……”江寻一八卦完,终于想起来关心关心女儿了。
“不用了,孙令风给我找了一大堆保镖。”虽然都被她赶回去了,但孙令风的确找过不是吗。
“哦,那就好。”江寻一笑开颜,“等我回去了抽空去感谢感谢他们家。”
江旌看着江寻一背后窗户投射进来的明亮的天光,故意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江寻一,我困了。”
江寻一才想起来她们有时差,拍脑门:“哦我忘了,你那边晚了吧,快睡吧睡吧,不打扰你了。”她也看见了江旌身后的背景,“你在书房?这么晚还学习啊,别卷了,快去睡觉吧!晚安喵宝贝,唔嘛!”再一次隔着屏幕给了个飞吻。
“嗯,拜拜。”
挂断了通讯,江旌又凝神于整理笔记中。不过可能是身体的确还在恢复,精力不佳,她自觉没学多久便困倦非常,只好起身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她抬手看时间,两点半了。文字框忽然弹出来,年轻美丽的妈:【在吗在吗】
江旌无语:【怎么了?】
【啊哈!你果然还没睡觉!不许熬夜,快去睡,速速!】
【……】
……
接下来两周的时间江旌整日整日地泡在图书馆里,一堂课没去上过。江旌懒得请假,老师们倒是不追究,都理解她刚出院,想她肯定需要多多休息的。
孙令风趴在桌上,看堆的高耸的一叠书,失笑:“拓扑物理,泛函分析,黎曼猜想……这是某人所谓的补充一些基、础、知、识吗?我怎么连书名都看不懂了……”
一旁的江旌看书看得专注,没理她。孙令风便只好扁扁嘴坐在旁边,打开自己的电脑写作业。
这些天她搞清楚了规律,无论什么时间到图书馆的这个角落来,都一定能看见江旌。于是孙令风有空就都到这里来,偶尔和江旌说几句话,江旌不理她,孙令风便坐在旁边陪她,到时间了再自己收了东西告辞离开。
这回临走时轻轻拍了下江旌,说:“南宫霄让我转达一下——乖孙你看一下消息。”
江旌扬眉,在孙令风走开后打开终端来看。
【乖孙乖孙,我发现这两个人有点不对劲,最近出现在你身边的次数显著高于平均值,你当心些。】
下面附了两张照片,都是监控画面的截图。
一张是个女生,一张是个男生。
南宫霄还把他们的信息都查出来了,也一并发给了她。江旌扫了眼,女生是刚入学的大一新生,男生则是大二的。女生名叫秦忆梦,江旌不认识,男生看着也面生,但名字有点熟悉,李仓。
江旌一时想不起来为什么熟悉,便索性不想了。
她给南宫霄回了个【谢了】,又道:【帮我查点资料。】
……
江旌在下意识地转笔,这是她陷入沉思的标志动作。
两周时间她补完了基础物理的知识,开始进军现代物理,并在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补充相关的数学知识。
但现在令她陷入思忖的并不是物理或者数学难题,而是愈合剂的研制遇到了瓶颈。
此前她把自己设计的几个实验方案都发给了孙令风,但全部失败了。
现在她正在细看孙令风反馈的失败实验的详细数据,琢磨问题出在了何处。
江旌喜欢数学,物理也不错,这些天也都在恶补数理知识,没怎么学过化学和生物,这下的确是有点难到她了。她下意识地拿笔尖敲着桌面上的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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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表,冥思苦想后修改了几处,便起身,打算去实验室亲自试一遍。
她走出自习室。此时正值午休的时间,学生要不去食堂、回宿舍,要不就在自习室的位置上趴着午睡,楼梯间内几乎无人。
一人自楼下上来,与江旌擦肩而过。
江旌本来心里想着愈合剂的问题,眼风里不经意瞥了路过身旁的女生一眼,立时凛然。是南宫霄发了照片的那个女生,秦忆梦。
她蓦地站定脚,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哟,忘拿包了。”便转身往回走。
身后的亲忆梦一愣,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去。
江旌暗自咋舌,她是要给耗子们创造机会,但她可不想滚楼梯。摔个几处骨折好得太慢了,而她性子急,不喜欢慢慢养伤。
……
医生打电话来催促江旌去医院换药,并强调说医生也需要检查她伤口恢复的情况。
“我自己就可以换药。”
“也行,但有空的话……”
“没空。”
“……”医生脸色难看得几乎要哭出来,“拜托您抽空来一趟医院吧,或者医生去您家里也可以。”天杀的,她什么样的病患没遇到过,怎么就遇到这么神奇的人了,根本不把自己身体放心上。
江旌想了半分钟,点头:“行吧,那我明天上午去医院。”
闻言,医生终于破涕为笑:“好!太好了!”
南宫霄效率很高,不过一天时间就整理好了资料发来了文档。
【大概三年前开始世界各地意外死亡率出现异常的增长,但幅度很小。直到今年上半年开始,这个增长幅度达到了一个百分点,才引起了某些国家相关部门的注意。平都的我不敢碰,所以翻进了一些小国家安全部门的内网,还真的扒了些东西出来。
【传闻有个地下组织,他们自称“黑蛇”,而平都和某些大国则有相应的对付他们的机构,被黑蛇称为“白蛇”。
【黑蛇在世界各地隐秘地拓展势力,吸收成员。他们的终极目标似乎是要杀死某批人或者毁灭什么?因而白蛇在秘密处理黑蛇成员,如果怀疑一个人是黑蛇,白蛇会派人去那人身边潜伏观察,确认他是黑蛇就直接处理掉。
【有意思的是,有传言说黑蛇其实就是有超能力的人。当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暂且当谣言看看就行。】
江旌浏览完,删掉和南宫霄的聊天记录。收拾好东西,拉开大门走出去。立在玄关外的严旭东看见她出来,怔愣一下,反常地出声道:“你脸色不太好。”
江旌脚下略顿,掀眸:“哦。”脸色不好吗?可能是最近熬夜有点眼袋?但江旌懒得用护肤品,便随它了。
严旭东被她一声“哦”弄的一噎,认真道:“养伤需要好好休息,但你这些天基本上没怎么休息,身体吃不消的。”
江旌已经从他身旁略过,走进电梯,摆摆手道:“你是保镖,不是保姆。”
严旭东心里叹一声言尽于此,也走进电梯。
与往常一样的话,他会开车载江旌到平都大学校内的一号地下车库。
但这次江旌让他在二教楼前停车,放她下去。
“可是……”他还要去停车,江旌想去二教没问题,但也应该和他一起去地下车库停了车再一起前往二教。
江旌的目光从内后视镜上平淡地看他:“我今天不舒服,走不动路。”
保镖太尽职尽责了,她得给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创造一些机会。
严旭东看着内后视镜,思索半晌,点头:“好。那你把你要去的教室告诉我,我停了车立刻去找你。”
“行。”
6. 学校遇刺
严旭东的终端响了一下,他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点开来看,江旌竟是干脆把她的整张课程表都发给了他。
黑色亮漆飞车徐徐降落在二教楼前。
来往的学生看见了,低低惊呼。
“嘁,不就是有钱吗,这么高调。”
后门打开,下来一个高挑的身影。下身黑色窄版直筒长裤,上身黑色衬衫,没扣最上面一颗纽扣,露出半截清晰的锁骨。下车的时候,她随意抓了下头发,把前头顶的发丝往后面梳了下,松手,便有几簇碎发往两旁脸侧落下。
“啊啊啊,是江女神!啊我死了,死而无憾了!”
“衬、衬衫杀我!哪个鬼才设计的黑衬衫,太特么的帅了!”
严旭东快速扫视了四周的每一个人,便把油门踩到底,簌地起步朝地下车库冲去。
疾风卷的江旌衣角与发丝翻飞,她淡淡扭头看了一眼巨大轰鸣声远去的方向,便回头,抬脚往教学楼里走去。
迈上教学楼前的台阶时,前方的人猛然停下。
江旌并不惊讶,面色平静地轻巧往旁边偏身,避开身侧悄无声息伸过来要推倒她的手,整个人如平移一般绕开前方的人,继续往上走去。
路过那人侧边时,那人投过来如有实质的目光,炯炯如烈焰,但江旌并没有扭头去看,全当作没发觉。
进到了教学楼大厅里,学生们看见了她,纷纷投来目光。
“江、江学姐。”身侧传来怯怯的一声。
江旌没理。
那人愣了下,忽然鼓足勇气,站到她前面,堵了去路,让江旌不得不停下脚步。正是方才在台阶前堵她的那人。
垂眸看去,是个女生,圆脸,长得算是乖巧那一类。也正好就是南宫霄发给她照片的那人,叫秦什么来着…忘了,不重要。
女生眼里透着些许怯懦,看见左右逐渐围过来的人群,眼一闭心一横,豁出去一般道:“学姐,可以加你的通讯吗?”
江旌淡淡看着她,不语。
四围看热闹的学生里有人吹起口哨,有人悲愤,有人咋舌。
“哟哟,小迷妹一枚。”
“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什么人啊都敢找江女神要联系方式?”
“呜呜我江女神不容玷污呜呜!”
江旌自己可能未有所觉,她有种奇特的体质,无论去何处都能自然而然地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不论小学中学亦或是大学,她都是校内知名人物,全校师生没人不认识她。人们习惯了她是那个站在高处、只能仰望的高岭之花。但她的八卦更能令他们发疯。
学生们越围越多,都兴致昂扬地想看热闹,不过始终与江旌保持着距离。他们记着老师的吩咐,不敢靠的太近,生怕不小心碰到她。
江旌却好似听不见四周的声音。女生见她不回答,只冷冷淡淡地看着自己,越来越紧张,面色发白,几乎不能呼吸。
“女神怎么看得起这种人啊,快滚吧,挡住人家去上课的路了!”
“嗐,你怎么说话的?我们江女神人美心善,她主动放弃国家奖学金的名额,就是主动把那些钱让给更需要的同学的。”
“噢噢!我道歉,我没有贬低女神的意思!我是说,喂你快滚吧,丢死人了!”
“江女神在想怎么不拂她面子给她找个台阶吧。真是的,非要来当众表现,给人家找麻烦。”
哦想起来了,秦忆梦。周围的同学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江旌蹙着眉其实是在认真地想那女生的名字。
秦忆梦抿唇,明明周身都开始战栗,却始终不挪动脚步。江旌见她抬眸,便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瞥了一眼。
下一瞬,尖叫声起。
江旌猛地伸手,抓住秦忆梦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身前,同时侧身往右边倒去。
一柄本该捅进江旌背心的匕首只擦过了她的左臂,扎进秦忆梦的肩膀。
秦忆梦吃痛,惊呼一声,瞪大双眼,与往江旌身后捅刀的那人四目相对。
他们一起往下挪视线。
秦忆梦手上握着刀子,本该捅入江旌的肚腹,却因为被江旌扭住手腕,强行改了方向,刺入了江旌身后那人的胸腔。
江旌扑倒在地,用双臂缓冲了大部分力道,但还是闷哼一声。
其实偏身避开就可以了,但江旌是伤重的病患,蓦地遇到这样的变故,受惊吓跌倒才是情理之中。
血顺着刀柄疾速淌下,男生腿一软,扑咚一声双膝跪地。
尖叫声四起,周围人群愣了片刻,才惊慌起来,有人逃开,有人大喊救命,有人去门外喊保安。
一人破开混乱的人群,直冲到江旌身旁,见她要爬起身,按住她肩膀:“别动,可能会内出血。”
江旌扭头,看着严旭东:“你没什么想问的?”
严旭东已经拨通了急救电话:“平都大学,二号教学楼大厅,需要两辆救护车!一人胸腔内出血,一人胸口刀伤,还有一人轻伤。”
他瞥了眼抽搐着倒在血泊里的男生,回头看向江旌:“你也没有问过什么。”
江旌闻言,微眯眼不语。
“我的天哪!”
有人急急跑过来,蓦地看见一地蔓延扩大的血泊,惊得捂住胸口闭眼。但很快调整好,睁眼看见血泊中间的人不认识,一惊,连忙绕过血泊跑过来,蹲在江旌身旁。
是孙令风。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江旌摇摇头。
孙令风看见严旭东正在替她手臂上的伤口止血,连忙上下打量她一圈,确认没有其他的伤,才略略松口气。
南宫霄也很快跑了过来,站在旁边,看见现场的状况,也是惊呼:“靠!”他本来正在前往理教,忽然听见这边动静,便立刻骑了自行车飙过来。
他看见蹲在江旌身旁的黑衣男子,一把揪着严旭东衣领让他站起来面对自己,怒喝:“你是保镖?啊?!”
“霄,我没事。”
三人的目光立即落在了江旌脸上,因为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果然看见她面色惨白得像抹了镁粉,虽然江旌本人面容平静,但三人都是心下一惊。
孙令风问:“刚才有人推了你?你摔倒了?”
严旭东道:“她躲开了那两人的袭击,摔倒了,可能内出血了。”
孙令风和南宫霄都是大惊。
“袭击?发生了什么?”
“内出血……?会怎么样?”
“救护车马上就到。”严旭东又道。
果然,话音落下,警笛声就自高处而下,渐大,直至停在了教学楼门口。
医护人员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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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担架急急进来,迅速辨认出三名伤者。
他们把男生和江旌放上担架,推上救护车,又说:“可以有一名家属陪同,您们谁来?”
孙令风和南宫霄一起喊:“我去!”
二人对视一眼。
孙令风:“我去!”
南宫霄:“她去!”
回头,却看见严旭东已经往救护飞车里走去。
“喂喂喂!”二人慌忙跑上去,“干什么?”
“让令风来吧。”江旌偏头避开救护人员递上来的呼吸机,轻声道。
严旭东动作一顿,深深看她一眼,还是转身下车了。
孙令风一坐上来,救护车立即关门,急急启动,朝天空飞去。
救护人员给江旌带好了呼吸机,她便没法说话了。
孙令风抓着她的手坐在旁边,心慌地不得了,听着急促的警笛声,又紧张又害怕,几乎战栗起来。
手指被握了几握,她猛地垂眼,看见是江旌抓了下她的手指,再移眸去看,对上江旌的视线,分明是温和而带着安抚意味的。
孙令风几乎哭出来,忍了又忍,没忍住,鼻头一酸,眼泪一颗颗断线地落下来,打在江旌手背上。
……
孙令风在抢救室外坐了良久,南宫霄和严旭东赶来了。
南宫霄在孙令风旁边坐下,面容凝重。
严旭东则靠墙站着,脊背直挺。
三人无言。
警察和记者也来了,但他们暂时在外面候着,不能进来。
严旭东和南宫霄已经被警察喊去问过一番了,有人来喊孙令风,她便起身也跟他们去做笔录了。
严旭东没什么表情,抱手靠墙立着,仿佛事外人。南宫霄面色苍白,身体前倾,手肘放在膝盖上,时不时抬手捂脸。
对于南宫霄来说,抢救室外的等待无比煎熬。
这是严旭东睨了他一眼后得出的结论。
三个小时后,鲜红色的【抢救中】三字灯光暗下,方形门滑动开,穿着浅绿色手术服的主刀医生走出来。
南宫霄立刻站起身。
孙令风刚好被放回来,看见医生走出来,猛地顿住脚。
严旭东也挪眼看向医生。
“手术已经完成,内出血已经止住,血压恢复到正常水平。病人已经成功度过最危险的阶段,但仍需密切观察。”
南宫霄猛地跌坐回椅子上,孙令风身体晃了晃,扶住墙才站稳。
严旭东没什么反应,只是不着痕迹地观察另外两个人,似乎手术结果到底怎么样和他无关。
被挡在外面的记者们这时开始大喊:“请问是孙令风小姐吗?可以采访一下您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孙小姐孙小姐,我们报社想买独家报道权,可以给个机会吗?”
“南宫小少爷!可以采访一下你吗?”
“我们家出最高的价钱,可以给我们独家报道权吗?请问伤者是江旌小姐吗?是谁袭击了江旌?”
“据传江旌是江寻一独女,这次事件是否是江寻一政敌的手笔?”
南宫霄皱了皱眉,起身走过去去揽住孙令风的肩膀,拿外套遮住二人的肩膀与头部,带她穿过吵闹的人群离开了。
严旭东则是去消毒室穿了隔离服前往重症监护室。
7. 疯人院在逃人员
江旌醒来,看见了熟悉的方形柔光灯,便明白自己又进ICU了。
“你醒了。”
这回对她说这话的不是护士,而是一个有些熟悉的低沉声音。
江旌循声转眸,果然看见一个肩宽腿长的隔离服身影。
“不是孙令风。”严旭东说。
闻言,江旌拿眼神示意,严旭东便走上去,帮她拿掉呼吸机。
“你为什么怀疑我的朋友?”
江旌嗓音沙哑,声音细轻却带了笑意。
护士一个箭步冲过来,夺过严旭东手里的呼吸机,给江旌重新戴好,怒目道:“严禁乱动病人身边的设备!”
严旭东低头道歉,那护士再呵斥了几句才一步一回头地极其不放心地离开。
等护士走远,他垂眸,看着氧气面罩上方江旌那一双带笑的黑眸,沉声道:“我的职责是保护你,任何人都有怀疑的必要,包括你自己。”
枪击案那天知晓江旌行踪的就两个人,一个孙令风,一个南宫霄。
倘若真的是意外也就罢了,但如今发生了二次刺杀,便说明江旌之前很可能不是意外中枪。
严旭东的眸色渐沉。
江旌这回没有在ICU待太久,医生说还好她之前的伤恢复了大半,这一摔才没有造成大出血。她在ICU躺了一天多就转入普通病房。
接着再过了一天江旌就再度要求回家。
医生一个头顶两个大,只能一面让她看自己的伤处,一面好言相劝。见劝不动,便说她之前如果听话好好待在医院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闻言,江旌掀眸,扫视一圈周围人数众多的保镖——这一回被派来保护她的保镖比上一回翻了番,病房内外颇有些水泄不通之感。
保镖在精不在多。多了便鱼龙混杂。孙令风不会不明白这一点。那些额外增加的保镖是警方的人。
她看向医生饱含期待的双眼,点头:“好吧,我听话。”
医生感激涕零,呜呜这个病人太难搞了,下一次她坚决不接这个病人了!
看江旌躺回床上,乖乖合眼睡觉,医生终于松出一口气,做完检查才离开。
严旭东看着很快进入梦乡的江旌,眼露狐疑。
果然,夜深人静之时,他眼尖地发现江旌在悄悄拔手上的针管子。她闭着眼,呼吸轻浅,俨然一副深睡的模样,手上却是在极轻极慢地做着小动作。
偏生江旌极有耐心,足足用了一个小时,非常缓慢地拔完了所有针管,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接着又躺了半小时,等到保镖换班的间隙,猛地睁眼,翻身下床,从旁边床头抱来被褥塞进自己的被子里,做成好像有人躺着的样子。
接着站直身,恰好与严旭东四目相对。
江旌直接绕过他,走到门边的空床旁边,躲在帘子之间。
目睹全过程的严旭东眼角抽动两下,却还是继续站在床脚旁。
换班回来的保镖没有发现江旌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上了。
严旭东也照样站着不动。
半小时无事发生。
江旌正在琢磨着要不要把隔壁房间的架子弄倒来吸引保镖注意,忽然,严旭东抓住一个保镖的手腕,怒喝:“你做什么?!”
那人茫然:“什么?”
江旌也是一惊,略略拧眉。这个名叫严旭东的保镖似乎有意同她拉进距离。
但有了严旭东的一声暴喝,所有保镖都被惊动,门外的保镖急忙推门进来,拔枪,喝问发生了什么。
严旭东仍然攥着那个保镖的手:“我刚才看见他碰了输液器,是不是在动手脚,说!”
江旌虽然有些不悦,但也没有放过这个好时机,趁乱溜出门去。
她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偷偷靠近一个在走廊上站岗的警员,摸走了他的终端,拨弄几下,得知那个男生抢救无效死亡了。
江旌避开一波波巡警,潜入医院地下的太平间,一格格找过去。感应到有人经过,有些格子便浮现人名,有些没有,那些多是出了意外被紧急拉来抢救的,不知道名字也联系不上家属。
【李仓】
找到了。
江旌抬手,放着李仓尸身的那一格便自动打开,似抽屉一般滑动出来,令李仓完全暴露在她眼下。
她的视线一寸寸扫过他的肌肤,除了胸口一道可怖的刀疤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翻手,在李仓胸膛上空剖开一道半米长的裂隙。并没有用刀,李仓的身体也并没有被划伤。但如果此时有人站在旁边看的话,就会发现李仓身躯上空的空间似乎扭曲了些许,好似有一道看不见的玻璃,光线在经过那半米范围时会发生微弱的折射,略微偏移。
而江旌便是正正盯着那道看不见的裂隙,良久,似乎看见了什么预料之中的东西,勾起唇角,浅笑起来。
她放下手,转身离开太平间。
幽绿色的李仓二字逐像素地快速消失,而那原本放着男生尸身的尸格缓缓关上,其中空无一物。
……
严旭东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影趁着混乱溜出门去。
他便放开那保镖,自己趁他们争吵,不动声色地慢慢退出人群,也消失了。
“不是,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冤啊!”
保镖们吵了半天没吵出个所以然,“刚才是谁说看见他动手脚的?”再左右去找,才发现严旭东已经不在了。愣了片刻,猛地意识到不对劲,领队的人冲到江旌床前,一惊,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的果真不是江旌,而是一团被褥。
……
“前天不是还说身体不舒服走不动路吗?”
江旌扭头,看见严旭东从拐角的阴影里走出来。
“今天舒服了已经。”她两手揣在病号服衣兜里,散漫走在昏黄夜灯下的街道边沿,像是疯人院在逃人员。
严旭东想,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很像。
“不要再以身试险了。”
江旌从衣兜里掏出终端,闻言抬眸:“以身试险?”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
严旭东看着她平淡的眼眸,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心里奇怪,嘴上却是严肃:“发现枪击案的真正目标。”
说出这句话,严旭东细细观察江旌的神情,却只在她脸上看见了漠不关心的淡漠。
她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
“人们都以为杀手的目标是那个企业家,其实不是,是你。你之前强硬要求提前出院,是不是就是已经在怀疑身边的人了?”
听见这话,江旌似乎失去了兴趣,垂首摆弄终端,随口道:“我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字暗示过我怀疑谁。相反,你似乎一直理所应当地觉得我应该信任你。”
严旭东一怔,江旌已经沿着街道往前走去了。
他垂眸,眸色急速暗沉下去,默默跟在后面。
江旌没把严旭东放心上。刚才孙令风给她的终端发了条消息。
【我把你这次遇袭的事情告诉阿姨了。这次影响挺大的,再不说就有些明显了,如果引起阿姨怀疑,她肯定就会发现上次的事了。】
【好】
医院离家不算太远,江旌慢吞吞地走,四十多分钟就到了。
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
将将换上自己的睡衣,终端便响了。
江旌拿起终端,躺上床,按下接通,故意睡眼惺忪哑声道:“喂?谁啊?”
“江旌啊,你在睡觉?抱歉吵醒你了。”江寻一看了眼时间,换算一下,才发现江旌这边是凌晨四点多,脸上立时是愧疚歉意。
江旌却是清醒过来,坐起身:“没事,这时候打电话,什么事?”
“我刚开完会,看见孙令风给我发消息说你在学校受伤了?没事吧?”
“哦,没事。”江旌把左手的衣袖捞起来,让江寻一看左臂上缠着的纱布,“不小心被划了一下,缝了几针。”
江寻一却沉默了。
江旌放下袖子,笑道:“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不是有保镖吗,还能受伤?那些人恐怕是专业的杀手……”江寻一思索着沉声道。
“不是,就是两个学生。当时保镖去停车了,我着急去上课。”
“……”江寻一深深看着她,“乖,宝贝,我既然这么说就有我的道理。你最近最好少出门,保镖一定得贴身,知道了吗?”
江旌面色猛然一沉:“为什么这么说?”
江寻一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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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出什么事了?江寻一?”
江旌蓦地下床,站起身来,声音也不自觉提高。
“我没事。”江寻一见她反应这么大,没忍住浅笑起来,“就是最近遇到一些怪事,我的保镖们建议我多加小心。你也小心些,我真的怕有人找你下手。嗐,希望都是我们大惊小怪了吧,没事,不用太担心哈。”
江旌蹙眉看着江寻一的脸色,的确不似作伪,但她面色却更沉,坐在床沿:“你之前要求保密的那个封闭工作……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有可能吧,我们也还不清楚,正在调查。”
“你千万小心。”江旌抬手揉眉心,“多加一些保镖,必须要是靠谱的。”
江寻一再次没忍住笑出声:“知道知道,咱家宝贝想事情最全面了,都听你的。”
她抬手,隔着屏幕摸江旌的眉心,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叹气:“嗐,怪我,不该打电话来告诉你这些事情的,让你担心了。快睡觉吧,明天还有课对不对?不用担心哈,好好睡觉。”
江旌却是叹气:“想不担心都难。”谁叫江寻一那么大大咧咧的,她做事真的让人不放心啊。
“行了行了,忘了这件事吧。晚安,哦不,早安啦,宝贝~”
“嗯,早安,拜拜。”
挂了电话,江旌给孙令风发了条消息:【你派去的保镖有消息不?江寻一身边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孙令风没回话,应该还在睡觉。江旌看眼时间,马上五点了,索性不睡了,起身去书房看书。
七点的时候,孙令风回复了。
【先叫爸爸】
江旌:【……】这四个字成和她打招呼的方式了是吧。
【开玩笑的。我刚才问了,他们发现一些疑似跟踪江阿姨的人,追上去要捉回来问话,谁知那些人居然干脆自尽了。】
【……好的,谢了。】
【说到这个,我今早起来收到了一大堆辞职信,问他们怎么回事才知道原来你逃院了?】
【嗯】
【……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真是的。自从那次回来之后你就总是这样…这样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我又不是逞强耍帅,我是真的觉得这伤算不得什么。】
【……】
江旌起身去厨房冰箱里拿了芝士片火腿生菜,又切了吐司片,给自己做了个三明治,放进烤箱里烤一分钟。
【不过我今早忽然想到,江旌你出事会不会是阿姨遇到什么麻烦了,所以有人找你下手?】
【不是】
【哦,那就好……啊呸不是,我是说我明白了。你多加小心。】
【嗯】
烤箱叮了一声,江旌把三明治拿出来,又倒了牛奶,坐在餐桌前吃起来。
这个问题江旌第一次在ICU睁眼时就想过。
自小到大,每次要填家长职业时,江旌去问,江寻一都让她填“外交官”。江寻一也的确常年世界各地出差,很少回平都。江旌小学的时候还跟着她满世界到处跑,中学以后就都自己待在平都生活了。
但她清楚“外交官”可能是江寻一的工作之一,却绝非全部。也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她就是觉得江寻一肯定还有别的身份,只是必须保密而已。
虽然如此,江旌却清楚这次事情和江寻一无关。那些人的目标就是江旌而已。
她也知道他们为什么想要她的命。
江旌在ICU躺了两个星期,但她其实度过了两千年。
说是两千年,其实也只是她自己感觉是两千年,因为世界之外,并没有时间。
她走过一个又一个世界,目睹过一方宇宙的诞生,也目睹过一方寰宇的泯灭。
如此漫长,以至于当她睁眼、原本的记忆翻涌上来时,江旌是无比恍惚的,觉得熟悉至极却又陌生至极。
可时间紧迫,她没有为情绪停留的闲暇,甚至没有好好养伤的时间。
她偷学了异界的知识,却也不小心窥见了本不该见的真相,触怒了多方世界的仇家。
江旌关闭终端,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外面沐浴在晨曦之中的玻璃丛林。
“可惜,你们都看不见。”
她的视线落在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上。
8. 飞车爆炸
江旌早上拉开冰箱时注意到里面新鲜食材不多了,便想着抽空去买一些。她现在不放心喊人去买,必须得亲力亲为才行。
一个人吃完早饭,让终端播放晨间新闻,她赤着脚去玄关穿鞋。江旌衣服里还穿着背心式的胸部固定带,医生说是胸腔手术后需要使用的固定支具,得穿一年左右,并嘱咐她最近避免弯腰等动作,以免造成肋骨错位等情况。
因而她只能直着身子缓缓坐在玄关处,趿拉住鞋子,伸手把鞋跟拉起来,再扶墙站起来。前几天本来该去实验室的被那俩学生袭击一事给耽误了,今天无论如何得亲自去实验室了。
新闻播放到了国际板块,简单提到平都大使团近期在海江市访问,与谁谁谁见了面,进行了友好交流。又提到近日国际某著名期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引起广泛关注。
江旌拉开大门,严旭东一如既往站在门口。
她其实不习惯身边总是跟了一个人,但如今她需要在身边安一个保镖,给外界传递出一种她自己害怕、需要人保护的假象。
坐进SUV的后排,严旭东帮她关上后车门。之前严旭东强硬要求换一辆车,理由是她最近不能坐底盘过高的越野车,但江旌也强硬表示她不喜欢底盘太低的车。
严旭东在她的车库里选了半天指着几辆超跑问:“不是挺好看的吗,为什么不喜欢?”
江旌无语看着他。
最后两人各自折中,选了这辆SUV。
“今天晚上去一趟超市。”
严旭东微愣,坐进驾驶座才点头:“好,那我找人去买,你要些什么东西?”
“我是说我要去一趟超市。告诉你一声而已,不是吩咐你。”
“好。”
汽车引擎发动,江旌合眼靠在后座上。
严旭东亦不说话,默默开车。经过几个星期的观察,他发现江旌不喜欢和人说话,能少说就会尽量少说。
好在今天江旌没再要求把她放在教学楼了,严旭东默默往一号地下车库开去,却在空中被两辆蓝白色的警车拦住。
警员踩着临时的浮空平台走过来,江旌睁开眼,降下车窗,警员亮出警官证:“您好,请问是江旌江小姐吗?”
江旌略一颔首。
“可以耽误您一会儿吗,我们正在调查前两日的学校袭击事件,需要请您去做一下笔录。”
思索了下,江旌掀眸问:“那个男生怎么样了?”
“他……抢救过来了,还没醒。”
“那个女生说了什么吗?”
警员微笑道:“我们理解您的心情,案件正在依法办理中,我们会第一时间告知您合法可公开的信息。”意思就是不能说。
江旌想了半分钟,点头:“行,我跟你们去,带路吧。”
警员笑得更欢:“感谢理解。”便走回警车上。两辆警车启动,浮空而起。
严旭东把江旌后座的窗玻璃升起来,启动飞车,跟着警车而去。
却是半小时没到目的地。
严旭东抬眸看后视镜,见江旌在闭目养神,再垂眸看着前方的警车,“不对劲。”
江旌没睁眼,“嗯”了一声。
她早就知道?
江旌睁眼,侧头看窗外,“座位侧面有个红色的按钮,如果有紧急情况,就按下去。”
听了这话,严旭东抽出一手到座位侧面摸索一会儿,果真摸到一个按钮。
他知道那是弹射按钮。弹射装置造价高昂,近年来飞车价格有所下降,逐渐向大众普及了,却还是只有少部分飞车装了紧急弹射装置,多数仍然只有传统的缓冲气囊。
其中一辆警车开始减缓速度,落到他们后面跟着。他们被两辆警车前后夹击了。
江旌似乎并不在意,望着窗外一栋栋往后挪去的高耸玻璃大厦,听着耳中终端播放的新闻。
“昨日,我国驻海江使馆临时代办江寻一在使馆与瓦利亚第一大学政治经济学会学生代表开展交流活动,成员包括来自多国的青年学生……”
促进友好交流的活动。光知道这些新闻上能报道的事件肯定是猜不出江寻一真正的工作到底是什么的。
但这是江旌的习惯,每天早晨前往学校的路上总要打开新闻放着,尤其是外交板块,她从不错过。因为能听见相隔万里的母亲都在做些什么。
后方的警车忽然急急加速,前方的警车则猛地刹车。
严旭东反应很快,急打方向盘,令车头几乎瞬间调转九十度,再猛踩油门,往侧面加速冲出去。
后面的警车反应也极快,及时刹车,只浅浅撞了下前方警车的尾部。两辆警车皆立即转向,加速冲过来。
江旌系了安全带,没被甩出车去,但也是被安全带猛扯得够呛。
她抬手抓住扶手:“开车能不能稳一点。”
严旭东正专注于在空路上左右躲避,闻言扬眉,选择直接忽视她的话。
江旌却是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心里嗤笑一声。
他故意猛打方向盘,甚至故意让车辆往前滑行了一些才转过弯,看起来好像是惯性的作用。
但江旌却看得明白,严旭东分明就是真的让飞车在瞬间转了九十度。
高速飞行的物体怎么能瞬间改变前进方向呢?
警车响起警笛,空路上的车辆听见了,纷纷给它们让路,他们之间的距离便疾速缩短。
严旭东在后视镜里看见警车的动向,打算拉高车头,朝着斜上方全速冲去。
江旌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眼眸微动,却没说什么。
操纵杆拉高到底,车头猛地抬起,他们朝着更高的空路飞去,中间要穿过数百米没有车辆的真空区。
好处是没有车辆再挡路,他们可以凭借更好的引擎爆发出更快的速度,与装备不如他们的警车极快地拉开距离。
但坏处是没有了其他车辆的遮挡,他们格外的显眼。
江旌掀眸,瞅见两百米外大厦顶楼闪过一瞬刺目的亮光。
她叹口气,抬手把安全带拉长,前倾俯身,伸手到驾驶座侧面。
严旭东全神贯注于驾驶,突然察觉身边的动静,应激地单手猛击差点折断她的手,却被她更快地躲了开。
严旭东心下大惊,为自己应激险些伤了江旌,更为江旌竟能瞬间避开他全力的袭击。但他的震惊并未持续多久,因为江旌忽然说了声:“抓紧了。”
他立时垂眸,见她的手已经按在了那红色的按钮上,话音未落,指腹用力按下。
下一瞬,耳畔风声簌簌,他的座位急速弹射出来!
严旭东训练有素,没在空中翻滚几圈便迅速稳住身形。伸手去座位后方摸索降落伞的开关,却忽闻一阵利炮破空之声。
他愕然扭头,见一发炮弹带着尾焰自侧面大楼顶部射下,击中那辆黑色的SUV,旋即剧烈爆炸!
冲击波热浪混着碎片席卷而来,严旭东没有立刻回头避开,而是瞪大眼睛在搜寻江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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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找到。
她该不会没来得及把自己弹射出来……
“发呆会死的。”
严旭东怔忪,这声音近在耳畔。
紧接着,他座位背面的拉索被人拉开,降落伞迅速展开。严旭东抬头,见江旌拉开他的降落伞后就松了手,自己往旁边滑行开一段距离才把她的降落伞也打开。
飞车的高度本身不算太高,即便有降落伞,缓冲时间也过短了,落地的时候速度仍然会很快。
严旭东低着头飞速扫视附近的地面,就听见江旌不算大声地喊了声:“这边。”
循声看去,江旌拉着降落伞一侧的拉环,操纵着往一个方向飞去。
严旭东跟上,很快看清了她飞去的方向——是个水上乐园。
对,可以落在水里,稍微减轻一些落地的冲击。
欸不对。严旭东喊道:“你还带伤,不能沾水!”
江旌闻言,淡淡回头看他:“我知道。”却没有改变前进方向,仍然朝着那水上乐园疾速落去。
严旭东在心里快速权衡,可能沾水还是比硬着陆的后果稍好一点……
正在造浪池里游玩的人们看见地面上忽然出现的巨大阴影,仰头,见两个降落伞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冲过来,怔愣一下,便惊呼着纷纷从池子里爬上去,赤脚跑开。
造浪池很快没了人,严旭东心道很好,不用担心伤及无辜。
却见江旌略微偏了方向,并未直接朝着造浪池去,而是落向一旁的超级大喇叭水滑梯。
严旭东来不及再多去看她了,他们落地的速度还是太快了,下一秒他便撞进造浪池水中,觉两腿、肚腹与后背火辣辣地疼。
摸索着解开安全带,他在水下潜泳着绕过巨大的降落伞才浮出水面,急急游到岸边,爬上去就往江旌降落的方向跑去。
他跑到大喇叭水滑梯的出口处,没在水池四周看见降落伞。
“看起来你没摔断骨头。”
他立即循声抬头,见江旌从浮圈堆里冒出头,趴在深蓝色钢板顶端俯瞰他。
原来水上乐园的工作人员会在水滑梯的出口处把游客们滑下来的四叶草浮圈统一收集起来,堆在个类似于卡车车筐的轨道容器里。
江旌便是落在了这几米高的柔软充气浮圈堆里。
严旭东泄下一口气,哑然失笑,走过去按下车筐门的按钮,打开了车筐侧面,那些可以坐四人的巨大浮圈便倾倒出来。江旌从高处踩着它们一级一级跃下来,直到地面上。
她仰头看了下,“他们有枪。”
严旭东点头应了声:“明白。”便见江旌已经走到车筐背面避开了警车的视线,他忙也小跑过去。
当看见她背靠蓝色钢板,两手插兜,视线轻飘飘落过来的瞬间,严旭东产生了某种错觉——
江旌根本不需要保镖。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严旭东低头在终端上飞速点击几下。
“接下来怎么办?”江旌略微沙哑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拖。”他从终端上抬眸,“我报警了,拖时间到他们赶来就好。”
江旌没吭声。
严旭东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思绪却是不自觉纷乱。他经受过无数次训练,在各种各样的环境里跳过伞。今天即便是没有这个水上乐园,让他硬着陆在地上,他也是受的住的。
但是……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果真见江旌衬衫上沾了些殷红血迹。
9. 速战速决
江旌刚才似乎在不自觉地发呆,听见严旭东的话才回神,但她略微蹙眉:“我的时间很宝贵。”
她抬手看终端上的时间:“八点之前我要到学校。”
现在七点半了。
江旌有些烦躁地抬眸:“想办法把他们引下来,我需要近身。”
严旭东知道她在想什么,敌人有枪有榴弹炮,远距离的情况下他们完全处于劣势被动,毫无还击之力。
“好。”
他把浸湿的外套脱去,随手扔开,说:“你假装刚才撞到了伤处很难受,我喊救护车来。”
他有办法让人的生命体征暂时消失,听见江旌已经遇害,那些杀手兴许会想办法靠近亲自检查验证。
江旌却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走到他身旁。严旭东疑惑的瞬间,她伸手到他腰侧,迅速而精准地抽走了他藏在衣服背后的手枪。
这回严旭东反应极快,钳制住她的手腕。夺枪是大忌,他一时用力甚猛,几乎将江旌整个手腕翻转一百八十度,意识到她微微蹙了下眉,严旭东才稍松力度,但仍紧紧攥着她,低喝:“做什么?”
江旌却是淡笑起来:“有枪怎么不早说?”
“你怎么发现的?”
江旌抬起另一手指指他的衣服:“我看见了。”
严旭东顺着她的手指低头,才发觉自己白衬衫浸湿后有些透,所以他刚才脱外套转身的瞬间,被她看见了藏在身后的手枪。
大意了,他居然对她不设防。
严旭东惊讶时,江旌已经用另一手接过手枪去,把枪口轻点上他胸膛:“松手。”
他垂眸看抵住自己的冰冷手枪,片刻,松开手。
想把枪强抢回来又不难,对方只是个大学生而已。但严旭东怀了某些心思,选择默默观察。
江旌也收了枪,没有再把枪口对着他,往后退开两步,忽然转身跳进一辆停在旁边的亮红色敞篷车里。严旭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江旌已经油门踩到底,嗖地冲出去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高楼楼顶。
两辆蓝白色警车落下,自上面下来五个人。
“查一下她身边那个保镖的来历,好像不是孙氏安保的人。有点棘手,暂时观望。”
“报告,目标自己开车跑了!”
“自己?保镖呢?”
“那个保镖还在水上乐园。”
“……?”
“要准备狙击吗?”
“机会难得!枪手准备,炮手准备!”
亮红色的跑车在天空中格外显眼。
高楼之间,蔚蓝色的玻璃柱折射着阳光与那抹亮红色,如闪电般掠过。
“枪手准备好了,请求开枪许可。”
“开枪!”
“已开枪,确认击中目标……”
红色跑车调转了方向,急急径直朝着狙击手藏身的楼顶冲去。
“你确定击中目标了?!”
狙击手皱着眉头盯着准心,反反复复思考刚才子弹的轨迹:“确定是击中了啊……但是为什么……”
狙击手再度瞄准,接连扣动扳机射出几发子弹。“确认击中……”他将视线从瞄准镜上移开抬头去看,江旌真的还是面无表情在开车,他没有眼花,没有看错!
跑车在距离楼顶二十米的地方忽然转弯漂移,以侧面对着狙击手。
他便仿佛慢动作一般看见,江旌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抬起一柄手枪,对准他,扣下扳机。
下一瞬,慢镜头结束,红色跑车疾速掠过去,而他眉心被子弹击穿……
“狙击手生命体征消失!”
“炮手准备!射击!”
重型武器很难弄到,他们此次只准备了两筒榴弹炮。原本以为一发炮弹绰绰有余了,现在居然看起来有些棘手……?谁能想到那个明明传言重伤在身的目标居然自己飙车打上来了?
轰的一声,炮弹破空,锁住跑车的前进方向而去,却在半空忽然炸开。
爆炸的火光中冲出来一辆红色飞车,站在楼顶的几人都看见了驾驶座上的那人。
她手中还握着手枪,深乌发丝在脑后翻飞,眸色平淡却漠然至极。
刚才是她开枪击中了炮弹,让它提前爆炸了?
来不及更多的思考,领队人大喊:“全部开枪!”
其余几人已经掏出手枪举枪瞄准,听见命令,齐齐开火。
击中目标……不对,明明击中了啊!
她有异能!他们几乎同时反应过来,来不及吃惊,因为江旌浅笑起来:“很好,你们也有枪。”
若说子弹打不中她还只是诡异十分,那么她的笑容就是恐怖无比!
亮丽红色跑车在楼顶停下,身形高挑的人从上面慢条斯理下来,一步一步,不疾不徐朝他们走来。
几人见枪击于她无效,便索性收了枪,改用各自的异能。他们提前知道江旌的保镖有异能,并且等级很高,故而派来的都是异能者。
领队人想他们五个人都是异能者,江旌接下来得吓破胆。
可身旁的部下带了颤音对他说:“队、队长,我的黑蛇吓跑了…”
领队人愕然:“什么?!”什么叫吓跑了?
惧意从他们心底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本能地想要拔腿逃跑,却是腿软得动弹不得。
江旌停在了两米开外,徐徐抬手,一枪一枪打过去,他们便一个一个仰面倒下。
很快只剩下领队人。
她不着急开枪,只瞄准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谁派你们来的?”
领队人看着黑洞洞的枪口,颤声道:“你没子弹了吧,25式,六发弹匣。”
江旌见他识破,把手枪随手扔开,再问一遍:“谁派你们来的?”
领队人见她扔了枪,面目顿时狰狞,从腰带里抽出软刀,前倾身子箭步上前,眨眼间就到了江旌跟前。
他的黑蛇还在!去死吧!
软刃如一条银蛇蜿蜒着身躯,因为猛然拔出而还在飞速振动,震得他虎口有些发麻。
他已经到了江旌身侧,眼眸里发了狠,死死盯着白刃,要调整角度从她腰腹刺入进去。软刃并不好操纵,一般人使不来,必须以特定的角度才能扎进人体。但操纵得当,能造成巨大伤害。比如他现在便是打算自肚腹刺入,令软刃刀尖在她血肉里转弯,扎到胸腔里,刺进肺部。
并且加上他的异能,刀刃正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疾速延展变长,闪电般朝江旌弯曲刺去。
但江旌俯首在他耳侧说:“耐心耗尽。”
刹那间,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重物坠落,砸得领队人周身战栗不止,他的黑蛇在无比痛苦地无声尖啸。
她黑眸里惊掠细微光芒,被他敏锐觉察,领队人顿时瞳孔骤缩,出自本能地恐惧战栗。他顾不上再刺江旌,脚下猛刹,拔腿要跑。
不过堪堪转身,便是鲜红飞溅。
他垂头,看见自己喉前喷溅出大片殷红,又看见手中的软刃沾染了鲜血。
直到黑暗吞噬万物,他轰然倒地时,眼前还是方才侧首时撞见的最后一幕。
那个人…她是白蛇……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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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旭东强行征用了一名游客的飞车,急急朝最后看见亮红色的楼顶飞去。
当他自车上下来,看见的便是江旌浑身沾了血,靠着天台边缘的矮墙闭目坐着。
严旭东心下惊诧,警惕地扫视一圈,发现有五个倒在血泊里的人。快步上前去,一一弯腰检查,确认都已经死亡,再检查一番四周,确认没有别的埋伏,便跑回江旌身旁,蹲下身,看见她还在呼吸,松口气。
“受伤了?”
江旌闻声睁眼,把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放在他手上,严旭东低头,是他的手枪。
江旌轻轻笑起来:“你真厉害,谢谢你保护我,我没事……”
下一瞬,警笛声四起。
数辆警车从她身后的矮墙下方升上来,包围住这处楼顶。
警员们大喝:“不许动!全部举起双手来!”发现楼顶的人已经都倒在了血泊里,他们惊讶,把头从枪支的贴腮板上抬起来,望过去,就见一个保镖模样的人蹲在江旌身旁,手里拿着一柄手枪。
那保镖面容沉重,江旌似乎笑着说了声谢谢便偏头昏过去。
警员们愣了愣,扭头问警长:“那保镖什么来历?”
“……”警长抓着车门上部,在疾风里探着身子,沉默片刻,挥手示意旁边的几辆警车和救护车下去,“危险解除,先救人。”
……
严旭东将将意识到天台上的人都是江旌杀死的,还没来得及感到震惊,便被江旌塞了手枪,又见她偏头昏过去。
十几名警员溜着绳索降落下来,举枪指着他,他只能缓缓把枪放在一边,举着双手站起来。
警员们四散开调查一番后,才放松了对他的警戒,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严旭东便把刚才从遇到假警察到被迫跳伞的事情讲了一遍。
警员扫了眼遍布血泊的天台,“不愧是能在江小姐身边做事的保镖,啧,这身手,可望而不可即啊。啧啧,一共就六发子弹,枪枪如此精准。”
严旭东垂眸,掩下眼底神色,“谬赞了。”
警员问完了话,放他离开,严旭东便立即快步走到救护车旁边,看见江旌披着毯子坐在救护车尾部,救护人员正在她身边忙碌。
一个救护人员见严旭东过来,告诉他:“江小姐可能是受了惊,身体本身又还比较虚弱,所以晕倒了,已经没事了。回去这些天多多休息就好。”
严旭东道了谢,走过去站在江旌身前。
江旌正捧着医护人员给的暖手宝坐着,颇有无故受惊后缓不过劲状。落在严旭东眼里,却让他觉…违和十分。
察觉到投在身前的阴影,江旌抬头看他,声音带着些怯意:“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正在调查。”严旭东掩下心里的情绪,沉声道。
一旁的医护人员也安慰道:“小姐别怕,已经没事了,警察都在旁边,不会有危险的。”
江旌“嗯”了一声,把头埋低,竟然有三分弱小无助之感。
严旭东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正好有警员走过来喊他,他便转身过去。
“我们初步调查过了,他们有枪械甚至有重型热武器,你们是正当防卫,可以离开了。”
严旭东闻言瞥向江旌,见她不动声色地垂眼,便收回视线,向警员道了谢,又唤醒终端,要喊车。
“别喊车,我怕有人在车上动手脚。”江旌抓着毛毯角站起来,没让它滑下去,“让警员护送我们坐电车去学校吧。”
“……”这人对学习有什么执念吗,天塌了也要坚持去学校。
10. 自制愈合剂
“你的车买了车损赔吗?有的话被炸了保险公司也是可以赔偿的。”严旭东拉着电车拉环站着,和身旁的几个警员一起挤开拥挤的人群,空出江旌身遭的空间。
“也许买了。我没留意过,不过当时应该是把所有保险都买了一遍。”
“……”严旭东不是第一次给有钱人当保镖,但却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真的发自内心对钱漫不经心的人。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片刻后把眼前的荧幕掐灭,朝江旌道:“我刚打电话给保险公司了,他们说直接赔你一辆该品牌最新的车辆,让你抽空去选一个款式。”
“麻烦,没空。”
“那…”
江旌有些不耐地抬眼看他:“别拿这种小事烦我,你实在在意,就自己去选一辆喜欢的,送你了。”
严旭东闭了嘴,一旁的警员闻言则是瞪大双眼,反复确认江旌的语气和表情,觉得她好像真的不是开玩笑,便朝严旭东投以羡慕又嫉妒的目光。
……
“我的天哪,你知道我刚才在路上看见谁了吗?”
“谁啊,这么激动?”
“江旌江女神!”
“啊?你看见她的车了?”
“不是,我在电车上遇见她了!”
“???”
“真的!”
“无图无真相,我不信!”
“啊,我没敢偷拍啊!是真的!她和她保镖一起坐电车来学校的,还有几个警察护送,在他们周围隔开一圈,不让人靠近——所以我才没敢偷拍嘛,怕被警察发现了,以为我图谋不轨……”
“你本来就图谋不轨不是吗……”
“乱说什么!”
“人之常情。”
“啊啊啊,不行了,我死了!你看你看,他们来了!我说的没错吧,她没开自己车,不就是坐电车来的!还有那几个警察,就是刚才在电车上的!”
严旭东正在同警员道谢,双方客套几句,警员们又礼貌地说了声多多注意安全才离开。
严旭东听力好,把不远处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尽数收入耳中,略略扬眉。
江旌仍然披着毯子。她没回去换衣服,身上还是沾着血迹的,便只能继续用毯子遮盖。来的路上严旭东把自己外套捡回来,找警员借了烘干器,烘干了自己全身的衣物,又把自己外套借给江旌穿,却被她一个嫌弃的眼神拒绝了。
严旭东心道好心都喂白眼狼吃了,便自顾自穿好外套,恢复专业保镖的模样。
他跟着江旌跨过学校大门,往里面走去。
将近八点,正是学生来往的高峰期,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她,严旭东听见了更多私语声。
“那不是江旌吗?今天怎么是走进来的,没开车?”
“你管人家,人家也许就是想走路呢?”
“啊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听家里人说西城好像出事了,似乎有人看见什么爆炸了……”
“你是说江女神……?欸不对啊,她家不是就在学校旁边吗?”
“那只是她的一套房子,她家说不定在西城也有房子呢。也许她昨天回西城住的?但愿今早没遇到爆炸…”
“嘶……还好,看起来应该没事……”
“呜呜我江女神人美心善,到底是谁老是去找人家麻烦,呜呜太坏了!”
严旭东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当事人身上,却见她似乎对周遭的议论毫无所察,自顾自往学校西面走去。
“有一说一,没人觉得那保镖很帅吗,有点xxx(某明星)那味道呢!”
“江女神太耀眼了,我一直没敢细看,哪里看见过她保镖。不过你这么一说,真的是欸!我的天,江女神只可远望,那她保镖我总可以肖想肖想吧……”
“想屁吃呢,快走吧,早八要迟到了。”
严旭东的眉稍跳了几跳。
江旌似有所觉,侧头看了他一眼。
她的侧颜在他眼里掠过一瞬,严旭东忽然好奇她的人气为何那么好,为何校园里那么多人都认识她。
她好像并非爱社交的那类人。
在被派来之前,他了解过自己客户的资料。
江旌,江寻一独女。江寻一是谁?一个经常出现在新闻里的人物,平都赫赫有名的外交官。
她的女儿在学校里知名度不高才是奇怪的事情。
江旌没有去教学楼,也没有去图书馆,而是走进国实楼,来到三楼。
严旭东很快看明白,这是一栋实验楼,走廊两侧都是实验室。
平都大学是全平都最好的高校,每年的研究拨款以百亿信用点为单位,建设的有最顶尖的实验室。“国实楼”,其实就是国家实验室大楼。
江旌敲了一扇门。
“请进。”
推门,江旌换上笑颜,抬手道:“陈学长,是我。”
“欸,小江啊,好久不见!”
陈知衍正在电脑上整理数据,看见来人是江旌,立刻站起身来,“身体怎么样?我听说了…一直抽不开身去看你,抱歉……”
“没事。学长我来借一下实验室。”
“没问题,你直接去就是,不用跟我打招呼的。”陈知衍看着她,觉得江旌面色似乎有些发白,又见她披着毯子,心里更觉难受,但终究没有说什么。他抬眸,看见站在江旌身后的严旭东。
“哦,我保镖。”江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主动解释,“他能进实验室吗?不能就说,我让他在外面等。”
“噢,当然可以。”陈知衍回神,笑起来,但目光落在严旭东身上却是不带温度。
“谢了。”江旌带上门退出去,“学长你忙。”
“嗯,祝实验顺利!”陈知衍在门合上前的缝隙里喊了声。
江旌转身去除菌室换实验服。严旭东也跟了去,看见她把毛毯取下来,露出沾染血迹的衣衫,再穿上白色的实验服,戴上口罩、护目镜。又将中长发束起,没能扎住的散发落在脸颊两侧,勾勒出几分干练的意味。
严旭东看了一瞬便垂眸,心里猜测她是故意让那人的血迹溅满自己衣衫的,为了遮掩原本的血迹。
江旌动作熟练,片刻时间就穿戴好,推门进去。
严旭东换上实验着装,也进去。
这里似乎是个化学或者生物实验室。
他扫了眼形形色色的实验仪器,便垂眸立在旁边等候。
江旌在脑海里复现最近几天绘制的化学结构图谱,按着自己推算的步骤一步步谨慎取材操作。
她只知道愈合剂的成分表,所有的化学结构图、所需材料、所需化学反应等等都是她自己从那些成分里面推测出来的。
大部分成分她都找到了能用人类现有材料制作提取的方法——除了几样,它们含有人类至今仍未发现的微量元素,并且是地球上所没有的。不过无伤大雅,现有的已经够了。
早上她感到烦躁,一方面是因为假警车出现打断了她原定的计划,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整个胸腔肺腑里难以忍受的痛楚。
低空跳伞危险系数极高。虽然落在浮圈堆里已经是最小程度的冲击了,但她还是觉无数肺泡被血腥浸润,一呼一吸间甜腥气息浓厚。
因而她速战速决,解决了那些袭击者,只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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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赶紧回到自己原定的计划上来——八点到学校实验室尝试制作愈合剂。
江旌在实验室内穿梭,时而摇晃试管,仰头观察,时而将液滴滴在载玻片上,盖上盖玻片,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因为她不能弯腰,便只能直着身子俯在显微镜前观察。
说是从零开始做,其实也不尽然,因为江旌知道成功的药剂是什么样子,并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甚至还可以直接跳过临床试验的阶段。
尝试几遍,都失败了。江旌并不着急,一一分析,逐渐朝着正确的方向靠拢。
两个小时后,她成功合成了所有目前能制作的成分。连忙做出一管药剂,给小鼠注射了,坐在一旁等待一小时再观察。
成功了,小鼠的伤口成功愈合。江旌再抽了小鼠的血液进行分析,核验各项数据指标。
严旭东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不打算过问。
但数个小时后,他不经意一瞥,竟瞥见她拿针管吸取了药剂。严旭东快步走过去,真的看见她举起针管要往自己手臂扎去。
“你做什么?”他抬手抓住她握针管的手。
江旌不得不掀眸看他:“放开。”
严旭东蹙眉看针管,“这是什么?”他本以为江旌是好学生的。
江旌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不是瘾药。”
“那是什么?”
“做实验。”
“什么实验拿自己试的?”
江旌用力把自己手臂抽出来,严旭东松了力道,没阻止。
“我有百分百的把握,理论上。”
严旭东没再说话。
江旌却叹口气,难得有耐心给他解释:“疗伤用的,我自制的。你在旁边也好,我要是失败了,你就去刚才那里把陈学长喊过来。不过不会失败的。”
闻言,严旭东神色稍缓。
江旌也不再拖沓,把针管扎入左手臂里,将药剂一股脑推送进去。
严旭东细细打量她的神情,见她面色发白,忙转身去旁边把凳子推了过来,让她坐下。
看她坐下时,他发觉她周身紧绷。
江旌坐在实验台旁,一手手肘放在实验台上,手指抓住台面边缘,因为用力,指节发白。
严旭东见了,心想这人刚做完开胸手术都能那般无谓地从病床上跳下来,现在却疼痛得浑身绷紧。
江旌的手背上凸起四根筋脉,时间一点点过去,她额角浸出些许细汗。
严旭东垂眼,见汗珠汇聚成股,从她额角滚落,一滴滴溅在洁白的地面上。
“说点话。”江旌闭上眼又睁开,看向严旭东,语气与眼眸竟皆是淡然。
严旭东知道她需要转移注意力,便道:“你想听什么?”
“……那天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他知道她问的是谁,“女生没什么事,现在被拘留了在调查,暂时没问出什么。男生今天凌晨死了。”
“他们的身份。”
“女生是平都大学大一新生,男生是大二的,两个都是金融专业的。那天他们一个要去上金融学,一个要去上宏观经济学,正好都在二教。”
严旭东补充道:“另外,男生名叫李仓,你也许有点印象。他是武术团跆拳道部的部长。”
江旌合了下眼,“跆拳道部?”
“对。这学期刚换届的,暑假竞选的。还是你点头批准的,不记得了?”
江旌闻言回头看他:“我这人记性极差,又是脸盲,在武术团混了两年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不过你查的这么清楚,不妨说说你觉得他为什么想杀我?”
11. 人类真无聊
“我不敢妄论。”严旭东垂头道。
江旌却是盯着他,双眼微眯,几欲将他看穿。片刻,她脸上带了些微笑意:“这里就我们两人,没什么不敢说的。”
严旭东思忖片刻,似乎在权衡说辞,才道:“他是受人指使的。”
“说点我不知道的。”
“……李仓最近几周的通讯记录显示他常和同年级的一个学生联系。那个学生在图书馆兼职,负责整理图书和打扫卫生。”
江旌面上笑意渐深,给严旭东一种恍惚的错觉,觉得自己所要说的一切在说出口以前,她都早已知悉。
“而我注意到那个学生拿走了你放进碎纸机的手稿。我怀疑幕后之人的布局不止于此,很可能要设计陷害你。”
江旌撑着台面站起身,与他平视:“设什么计?说是我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只为博取流量关注,为了自保?”
严旭东往后退开些许:“很可能。”
江旌嗤笑一声:“人类还真是无聊,自己内部勾心斗角的,也不嫌烦。”
话音落下,她迈步略过他,推门出去。
严旭东暗自揣摩“人类”二字,望向她的背影,眼眸晦暗不明。
……
卫安南是大一新生,这个月正在军训,上午下了训便趁着午休的时间冲到食堂去。她听说江旌如果来食堂,总会来三号食堂的三楼,但不清楚具体是哪里,便整层楼地寻找着。
她一连来了七天都没有堵到过江旌,今天是她最后一次尝试,再堵不到她就要换方法。总之,无论如何她要找到江旌。
江旌摸了摸衣兜里的玻璃管,走进食堂。她多做了五支药剂,都揣在兜里带出来了。
还不成熟的半成品,较之完美版本少了一些成分,但无伤大雅,已经能加速伤口愈合,够用了。况且少的那部分成分现在也根本弄不到——那些是从某颗星球的植被里提取的,人类现在别说去那颗星球了,连太阳系都还没有走出过。
江旌忍了十分钟便习惯了这种痛感,她给自己抽了一管血,化验之后推算一针可以持续二十四小时的疗效。那么每天这个时间打一针,五针应该差不多了。
“江旌!”
江旌抬头,见是孙令风在和她打招呼。孙令风刚打到饭,看到江旌走进来,连忙把餐盘放在座位上,跑过来拉江旌:“你先坐,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打。”
认出这里是食堂三楼的西南角,江旌垂眸,暗暗好笑自己怎么下意识地就走到这里来了。她没有拒绝朋友的好意,坐下后想了想,报了几道菜名,孙令风应了声:“得嘞!”便再跑去窗口前排队了。
江旌扫了眼站在旁边的严旭东。
严旭东以为江旌终于要问为何从来没看见他吃饭了,结果江旌只是扫了眼而已,什么都没说。
准备好的说辞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严旭东暗自自嘲笑笑,稍后退些,去观察食堂四周。
三分钟后,孙令风打到饭,快步回来。
“诶嘿,你们都在这里!”又是一人高呼着过来。
江旌和孙令风抬头,孙令风先喊道:“干儿子?来坐坐坐,咱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南宫霄把餐盘放下,坐在孙令风身旁,瞄了一眼江旌:“乖孙,你脸好白啊,没事吧?”
江旌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随口回怼:“没事,儿砸真孝顺。”
南宫霄一呛,很好,看来的确没事。
“你是江旌吗?”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三人一齐转眸,便见一个穿着迷彩军训服的女生站在他们桌旁。小麦色皮肤,头发整齐梳在脑后,盘成丸子形状。
“嗯。”江旌端着空餐盘站起身:“我吃好了,再见。”
孙令风南宫霄二人齐齐一惊,看着她干干净净的餐盘:“不是吧?姐,又不是军训,你吃这么快干嘛?”孙令风军人世家出身,也没见她在学校吃饭吃得这么急过。
江旌挥挥手,已经自顾自往食堂另一头的餐具回收处走去了。
那女生正是卫安南,她急忙追上去,挡住她的路:“江旌,我要挑战你。”
孙令风和南宫霄齐齐惊诧。他们坐的远都清清楚楚听见了,大半个食堂的人都扭过头,片刻惊讶后便立时换上了吃瓜专属神情。
“挑战我?”江旌没什么情绪道。
“对。我想要加入武术团。”
“想加入武术团你去参加招新就是,来找我单挑做什么?”江旌说着便要绕开她,卫安南也侧过一步,不依不挠:“招新我连简历那一关都过不了,所以我要跟你单挑,如果我赢了,总可以让我参加招新吧?”
闻言,江旌终于站住脚:“你自知简历都过不了,怎么还有自信能打赢我?”
“试一试就知道了。”
卫安南坚毅而不卑不亢道。江旌垂眸看她,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想了片刻,带了些许笑意问:“武术团主席团总共有七人,你知道吧,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主席,要来找我?”
“因为你是副团长,级别最低。我先挑战你,如果赢了你你不答应我,我再去挑战其他人。”
咦——食堂内的众人发出嘘声,他们虽然不了解武术团内部的情况,但江旌好歹是主席团的一员,这新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有一说一,所有人心里皆是无比期待二人真能打起来的。
片刻,江旌嗤的笑出一声,朝卫安南扬了扬下巴:“名字?”
“卫安南。”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下周吧,具体时间地点我回头告诉你。”
卫安南眼睛一亮:“谢谢!”话音未落还欠身鞠了一躬。
江旌心道这学妹蛮有意思的,摆摆手端着餐盘去餐具回收处了。
她离开后,卫安南直起身,便见自己身前抱手站了三五个人。
“学妹,你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其中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衫的女生冷声问。
卫安南立时明白他们都是武术团的人,面色也冷下来:“学长学姐,我知道自己出身不好过不了简历的关,但我真的很喜欢武术,很希望能有可以为学校争光的机会。”
食堂里的众人一听,这不比刚才卫安南和江旌对峙更劲爆了!这下肯定要打起来吧!要的吧!
果然,卫安南一席话说完,对面几人良久不语,只眸色冰冷打量她。
开先说话的黑衣服女生是吴天,武术团主席团团长之一。另外四人两女两男,他们是主席团的五个团长。
卫安南不卑不亢站着,迎着他们如刀剜般的目光,并不低头。
其中一个女生无语笑了声:“可恶,偏偏副团已经答应她了。”
另一个女生道:“副团当着这么多人面怎么拒绝?只能说现在的小孩居心叵测啊!”
一直阴沉着脸抱手的一个男生看着卫安南说:“江副团与你的约定自然作数,但你要先和我们打,打赢了我们你才可以去和江副团单挑。”
上一个女生扬眉,觉得他的提议甚好:“对!想打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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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团得先过了我们五个的关!”想欺负江旌,除非踏过我们的尸身!
后一个女生闻言锤了下她的头:“什么叫‘想打江副团’,应该说‘想向江副团请教’。”
卫安南勾起唇角,讥笑道:“没问题,我答应你们。等我一个一个打趴你们,总可以让我参加招新面试了吧?”
抱手沉脸的男生亦勾唇哼了声:“当然,如果你真的都赢了,不用走招新的流程,直接让你进专业团。”
“好,一言为定。”
南宫霄和孙令风并没有听见后续的事情,他们俩一个急着去参加主持人团排练,一个赶着去乐器室排练。校庆在即,他们都有表演,但课程又紧,只能抓紧每日午休和晚上的时间排练。
……
平都三区警署。
“肖警长,我觉得有点奇怪。”彦明敲门进来,递上几份报告。
“说。”肖方启接过去,垂眸浏览。
“这四个人都是一枪毙命,但这一个人是喉咙被割断,死于大动脉出血。”
“嗯。”肖方启正好浏览到这一部分,和报告上写的一致。
“但是现场唯一的刀就是这个死者自己携带的软刀,那个严旭东只带了一把25式手枪,没有带刀。”
“所以是严旭东抢了他的软刀割了他的喉咙。”
彦明皱着眉头:“按理说应该就是这样,但是……”她用手指着软刀的痕迹鉴定报告,“如果那样的话,软刀上无论如何应该留下严旭东的痕迹才对。就算他刻意抹去了,我们的鉴别技术也一定能检测到残留的。”
肖方启一惊,细细看了痕迹鉴别报告,发现那软刀上的确除了死者自己的没有他人的痕迹。
“是挺奇怪的。”肖方启抬眸:“严旭东怎么说的?”
“他说是他杀死的那人,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有多想。”
“嗯……他的身份?”
“报告警长,我试图查了,没有权限。”
闻言,肖方启转身在电脑上敲字,输入“严旭东”三个字,真的需要验证权限。她于是输入自己的识别码。
【验证通过】
彦明也凑过来,二人一齐阅读。
严旭东无父无母,儿时吃过百家饭,十三岁时谎报年龄参了军,十五岁开始至今在特种部队里服役。
“至今?”彦明发现了关键点。
肖方启还要往下看具体是什么特种部队,却被告知她没有相应权限,便只好作罢。
“既然如此,那就是军方的事了,我们不必参与。”肖方启往后靠在椅背上两手交叉,抬眸看彦明:“小彦,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彦明脑袋转的快,旋即明白肖方启问的不是严旭东身份的事情,而是整件事情。
“有了学生行刺一事加之今天这次空中行刺,已经可以肯定江旌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了。一开始枪击案的疑点也得到了解答,一是杀企业家何必用枪,且是在那么多人的公众场合行刺,二是为什么只是肩膀中枪的顾叶子却死了——因为顾叶子是用来转移视线的,大众,包括我们,一开始都自然而然地以为顾叶子就是杀手的目标,江旌只是遭了无妄之灾。”
彦明看了眼肖方启,肖方启努努眉毛示意她继续说。
“那么现在我们知道江旌才是真正目标,再返回去看枪击案——杀一个大学生而已,为什么要用枪?又为什么要当众行刺?这样的行为很有一种…挑衅,或者说告诫的意味,像是在警告某些人。”
12. 谈恋爱去了
“江旌的身份有什么特殊之处呢?她是江寻一的独女。”
肖方启点头:“你怀疑那些人是在警告江寻一?”
“对。”彦明点头。
肖方启思索片刻,去终端上拨号,说:“行,我会向上面汇报,让他们留意一下江大使的安全问题。另外,医疗集团那边也可以给他们回复了,让他们不用担心了,这伙人的目标不是他们,只是针对江旌而已。”
“是。”彦明立正敬礼退下。
从警长办公室出来,彦明遇见了几个警员:“彦队长,那女孩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好,我去看看。”彦明跟着他们去了审讯室。
女孩面无血色,看起来比两天前要瘦削不少。
彦明在她对面坐下。
“说吧,你只需要说一句到底是谁指使的,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去找你爸妈了。为什么不说呢?”
秦忆梦抿唇,眼里流露怯懦之情,却是不肯说话。
“李仓今天凌晨走了。”彦明缓缓道,话音落下,却如投石入水,惊得对面秦忆梦瞳孔骤缩,牙齿无意识地用力,咬破了嘴唇。
“死、死了?”
彦明点头。
秦忆梦猛地叫起来:“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对,是江旌杀的!是她杀的学长,是她!她把刀子捅进去的,不是我,我根本没用力!”
彦明顺着她的话说:“嗯她捅的,但是刀子哪里来的?你那天上学为什么要带一把刀?是李仓让你带的,对吗?为什么?”
“不是!”秦忆梦听见李仓的名字就失声惊呼起来,彦明投以询问的目光,女孩却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来。
“李仓去世前其实清醒过一段时间,他告诉了我们探员一个人名。你愿意说出那个名字吗?说出来,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秦忆梦闻言又是大惊,面色更加苍白些许,渗血的嘴唇便显得格外刺目。她嗫嚅道:“不会的,他不会说出来的……”忽然又抬眼瞪向彦明:“说了会死的!李仓就是因为说了才死的!”
彦明连忙安抚她:“不会的,我们警署会保护你的安全,包括你家人的安全。是有人拿你家人的安危来威胁你了对吗?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好他们的。”
其实李仓什么都没有说,他逝世之前从未清醒过。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见律师!”女孩嚷起来。
彦明便只好起身离开。
这一通审讯看似毫无收获,不过彦明倒是确认了一个事实——秦忆梦和李仓都与那个幕后黑手接触过。
她扭头吩咐属下查这两个人交叉的人际关系,属下应声“是”便退下去。
“彦队长,李仓的尸体不见了。刚才我们通知了殡仪馆去医院接运遗体,但殡仪馆的人到了医院,发现遗体不见了。”
“不见了?!”彦明在走廊上蓦地站住,声量因为惊讶而陡然拔高。
“对。”报告的警员似乎被她吓到,声音带了怯意,“我们立即赶过去调查了,遗体真的失窃了……我们的人正在查监控,暂时还没有发现。”
彦明拧眉思索片刻道:“监控拍到什么了吗?”
“没有……”警员的声音更低,“可能是被人删除了,但那黑客技术非常高超,看不出痕迹。或者……”诈尸了,闹鬼了?他当然没敢说出来。
彦明哼了一声:“查不出来就暂时不用查了。这件事压下去,暂时不要泄露出去。安排人安抚好李仓家属。”
“是!”警员虽然不明白彦明为什么这么吩咐,但他是真的不想调查神神秘秘的尸体失窃案,当即松口气般应下快步离去了。
彦明想了想,又吩咐一个属下去给江旌打电话,告诉她今明两天有时间来警署做一下笔录。属下领命离开。
她站在原地,心里忽然好笑。
江旌……
两次那么着急离开医院,你是早就发现了吗?
……
江旌接到了警署的电话,大概不过是为今早的事情道歉,说警署疏忽,竟让人偷了警车,才酿此大祸。
江旌说哦没事。
警员又说因为今早的事情,警署忙碌,到了中午才得知她提前…出院了,所以本来今天下午要找她做笔录的就没做成,希望她今明两天抽空去一趟警署。
“好。”
“感谢理解!”
江旌挂了电话,想这下警方该意识到她才是真的目标了。
不过他们大概率还是会以为那些人是以她威胁江寻一,不会想到她江旌就是真正的目标。
至于为什么要做的这么轰轰烈烈,颇有杀鸡儆猴之势……
江旌双眼微眯。
当然是因为江旌很特殊。
去过世界之外的人不止她一人,虽然她不认识其他人,但他们都知道她。
江旌在世界之外是个小有点名气的人物。
她把草稿纸收拾好,放进碎纸机,又把书放回书架上,走出图书馆。
等江旌离开后,兼职图书管理员的女生先去书架上看被她放回去的书,记下名字,又去碎纸机处把纸篓倒出来,悄悄装袋带走。
这次被江旌放回书架上的不是数理专著,而是一本国际顶流的自然科学期刊。
严旭东跟上来,江旌扭头:“二号地下车库我停了一辆备用车。”
“明白。”
二号地下车库离图书馆有一段距离,二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过去。坐进车里,严旭东发动引擎,照常询问:“去哪里?”
“附近的商超。”江旌早上说过今天要去买点食材。
严旭东想起来了,点头,很快驱车到学校附近的商场。
他负责推购物车,不多时便发现江旌根本不应该来零售商超买东西——她分明更适合直接去大宗采购。江旌虽然是一个人购物,选的也都是她自己要用要吃的东西,却很快装满了三辆购物车。
严旭东不得不先推一辆去结账,再一手拉一辆去排队。
好在现在商超的结账系统高度智能,只需要把购物车推出出口,系统自动就扫描了所有商品,直接在顾客的账户上扣款。
麻烦的是打包环节。
倒是有机器人自动打包,但即便是用商超提供的最大号购物袋,也整整装满了十个袋子。
江旌看了眼堆成小山的购物袋,转身就走,理所当然道:“我提不了重物。”
严旭东:“……”行,打架斗殴没问题,干活就有伤动不了了。
十分钟后,他任劳任怨地把小山包运回了车里,放满了后备箱和后座。
“你不如直接去大宗采购。”严旭东认真建议。
江旌也认真点头:“我平时的确是这么做的。”只是最近不放心其他人帮忙选东西了。
“……”
因为后座堆满了,江旌便坐了副驾。
之后二人没再说话。
严旭东看了江旌一眼,想她习惯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一定是个宅女,铁定是。
江旌在低头看终端。
下午孙令风给她发了消息。
【霄说你又火了,让我问问你还好不?】
底下附几张校园墙截图。
【我家里有人脉!重磅新闻!早上的爆炸案与江女神有关!】
【什么什么?】
【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不过据说好像是有人在江女神车上安装了炸弹,好在她保镖发现得及时,两人跳伞躲开了。】
【欧买噶,天哪!】
【我能帮楼主作证,是真的!我家保险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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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今天紧急开会商议去买车说是要赔江小姐。此“江小姐”还能是谁?肯定是江旌啊。】
【不是吧,谁这么丧心病狂啊,一次又一次害我女神!】
【我今早看见江女神坐电车来的学校,看来楼主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1,我也看见了,还是警察护送她来的学校。】
【天哪,好恐怖(/_\)】
【家人们,当时我也在校门旁,离得比较近,看见女神披着毯子,我…我好像闻到血腥味了?女神不会受伤了吧[惊恐.jpg]】
【楼上别吓人啊,别啊!】
【别这样啊,救命呜呜TAT,你们谁去问问?】
【不会吧,真的受伤了还来学校吗?不至于吧,应该是生理期吧doge】
【啊但愿如此,有道理,生理期怕冷,所以披了毛毯,破案了!】
【@孙令风@南宫霄二位在吗?可以出来明真相吗?】
孙令风最后说了句:【我也是下午才知道早上的袭击案。唉,你呀你,什么事都不给爸爸说,怎么?不喜欢爸爸?不过你既然都来学校了,应该是没啥事对吧?】
江旌回复:【嗯,我没事。】
想了下,又发了条:【谢谢关心。】
孙令风立时回复:【我以为你死了呢,现在才回复爸爸消息?嗯?[张牙舞爪.jpg]】
江旌:【抱歉,谈恋爱去了。】
【哈?和谁?唬不了爸爸我的!】
【和物理。】
【……好好好,重理轻友!】
再抬头,江旌已经到了家门口,严旭东正在把购物袋一把一把地从电梯里提出来,堆在玄关。
江旌收了终端,点头:“谢了。”便转身打开大门,俯身要去提购物袋。
“请让我提进去,你不能提重物。”
江旌想了片刻,解开袋子口,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来:“那我就一件件拿进去。”
“……”严旭东无言以对,只好俯身蹲在门口,把东西一样样递进去,这样江旌直接到门口拿就行,效率更高。
这回严旭东虽然还是没能进屋,但终于是看见了江旌屋子里的布局。
目测至少两百平,当然,只是他看见的部分。如果走廊那头是打通的,那就是大平层,可能有四百平。一眼望去有三个扫地机器人在各自打扫一个区域,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也不嫌…走路累得慌。
他见江旌把鞋子胡乱蹬了进屋去,一双鞋散落在玄关,便伸手去把它们摆整齐,碰巧被走回来的江旌看见了这一幕。
她眉毛上扬:“别碰我的东西。”
严旭东收回手:“整理一下。”他要伸手去购物袋里拿东西递给江旌,却被她喊着阻止:“别!你的手碰过鞋子了!”
“……”严旭东无语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你有洁癖?”
江旌已经赤脚到门口,直着脊背俯身,伸手拉住购物袋提手,闻言想也不想:“对。”
严旭东提起袋子,让她不必俯身:“提袋子可以吧?”
江旌伸手从袋子里再拿一件物品,“随你,袋子送你了。”
“你死活不让异性进屋是不是也是因为洁癖?那你爸也不许进吗?”
江旌把罐头放进餐桌旁的柜子里,闻言,没有回头,随口道:“我没有爸。”
严旭东一愣。江寻一姓江,江旌也姓江啊,他在想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
江旌已经走回来,再从袋子里拿一件出来,“道歉做什么?”
严旭东不知道说什么。
江旌却是嗤的笑出一声,转身回去,顺便不小心地把鞋子踢乱。
“……”
13. 失恋了
江旌倒是很有耐心,真的一件件拿进去,整整花了一个半小时才收拾完所有东西,关上大门。
她洗了青菜,切了块牛肉,下锅炒了,给自己随便弄了点晚饭,端到餐桌上吃了。接着进书房去,翻开那本已经写满密密麻麻笔记的厚本子,哗哗翻到最后几页,提笔按着记忆开始记录。
门铃响了。
江旌看了眼墙边投影出来的影像,没有停笔,“说。”
“我忽然想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严旭东在投影画面里说,“你去二教那天我问你你要去哪个教室,你直接把课表发给我了。但是我发现你那天并没有课在二教上的。”
江旌扬眉:“有事直接说。”
“你故意支开我,让自己遇险……”是为了试探我吗?
“你那天不是说了吗,”江旌放下笔,看向影像里站在玄关外的严旭东,“——我在以身试险。你知道为什么明明目标是我,却要平白无故顺手杀一个顾叶子吗?为的就是掩盖我的死亡,同样反过来,假如我没能被杀死,大众也不会注意到我,这样他们还能有更多的下手机会。”
“你想要扩大这件事的影响。”严旭东跟上她的思路,“你想要人们知道你才是目标。”
“对,舆论的关注会成为我的保护。”
严旭东狐疑地看着她,如果是个没有自保力量的普通人用舆论当保护的确是很明智的选择。但眼前这人浑身上下透着漠不关心的意味……她需要这种手段来自保?
“明白了吗?还有问题吗?”江旌眼里的耐心消散,严旭东敏锐地察觉,点头道:“没有了。早点休息。”
江旌“嗯”了声,直接掐断通讯画面。
翌日早晨,江旌没有去图书馆,而是去了理教教室。
她方一进教室,孙令风便看见了她,高声招呼着她过去坐。
江旌在孙令风旁边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
“哟哟,今天怎么来上课了?”孙令风话里带着些许酸味。
这堂课是软微学院开设的爬虫与反爬虫。开学选课时江旌和孙令风找南宫霄问他们学院有什么推荐的课程,他推荐了几个,她们俩挑了挑,选修了包括这门课在内的几门。
南宫霄此时也进了教室,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起的江旌和孙令风,熟稔地拎着电脑包坐到了她们旁边。
“我要开始规律生活。”江旌半认真半散漫道。
“啧啧,不学物理了?”
“我失恋了。”江旌一本正经道,孙令风和正在拿出电脑的南宫霄都是蓦地一噎。
“失恋?”
“嗯。”江旌斜靠着椅子点头。
“……不学物理了?为什么?”
“太短了。”
“……?”等等,等等?
孙令风哑然,南宫霄怔了片刻,反应过来,耳朵尖蓦地染上红晕。
“人类至今为止的物理学还是太短了。”
“嘶,姐,你这不叫失恋,应该叫你把他甩了。”
“哦。”
孙令风清一下嗓子,以手握拳举向江旌,“那么,采访一下江大小姐,为什么把物理甩了?我就说你三分钟热度吧。”
“不是我三分钟,是它只能坚持三分钟,没学多久就没有了。”
“哈,这话才对嘛,不愧是我江女神。”孙令风满足了。
南宫霄却是耳朵越来越红,扭头狠狠剜孙令风几眼,以眼神勒令她住嘴。
孙令风自然看见了,撇撇嘴道:“好好好,不说了,别把咱们纯洁的乖儿子带坏了。”
此话一出,南宫霄眼神更凶。
孙令风憋笑片刻,问:“儿子今天怎么了?哟,耳朵怎么都红了?害羞?”
“你少说点话不行啊!”南宫霄恨不得伸手给孙令风嘴捂上,被她躲开了去,再偷偷瞥向江旌,见始作俑者已然置身事外地看自己电脑,才略略松口气,转身坐回去。
软微学院特别注重日常考勤,每堂课都有严格的签到点名。孙令风向南宫霄吐槽你们学院把考勤搞这么严干嘛啊?
南宫霄狠狠赞同,尤其是他觉得学校的课程都太简单了,根本学不到东西。
孙令风凑过去看了看他电脑上的代码,额咳,的确都看不懂。
她又表示像她们金融学院就很人性化,知道大家都需要去实习,课程安排的少不说,实在要考勤找人代签就是了。
全程江旌都未曾参与他们的聊天,全神贯注于敲代码上,俨然一副认真上课的好学生状。
但其实她也根本没听课上的内容。人类现今的知识水平还是太低了,满足不了她。黑屏白字的代码滚动着,江旌脑海里却在梳理那两千年里所学习的知识。
这些天她一直在整理,已经写完一本极厚的笔记本,但仍然不过才触及了些许皮毛。
她见过许多远远超出人类现有水平的科技,但大多只是走马观花。现在她凭借记忆把它们先记录下来,再自己研究琢磨其个中原理——当然,这些理论也已经超出人类的高度了,她想要搞明白便只能靠自己去摸索了。
例如,某个异界有一套理论,人类的语言里没有对应的词汇,江旌无法直译过来便自己给它取了个名字——“念力理论”。简而言之,便是研究观测者与参与者的意志是如何影响客观事物的。与现实世界的量子力学理论有些重合的地方,但更加广泛。
下课铃让江旌从沉思里回神,她啪的一声合上电脑,起身就走,扔下一句:“下一堂课帮我请一下假,我要去警局做笔录。”
“哦,好。”孙令风答应下来。南宫霄凑到孙令风身旁,左右看看,低声道:“我发现一件怪事——李仓死了,你知道不?”
孙令风点头:“听说了。”
“但是他的遗体不见了。”
“?”孙令风愕然,“不见了?被人偷了?”
“难不成自己长脚跑了?不对,本来就有脚……为什么会有人偷他遗体?”
孙令风蹙眉,灵光一现:“他没死?诈死?”
南宫霄思忖着赞同:“我也这么猜,但找了医院的抢救记录还有医生写的死亡证明,不像是作假的。”
“……”孙令风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告诉江旌了吗?”
“还没。”南宫霄扁扁嘴,“我一会儿整理了发给她。”
……
江旌让严旭东开车载自己到了区警署,把学生行刺和空中遇袭两个案件的笔录一并做了。
从警员办公室出来,江旌被一人拦下。
“江小姐,您好,我是彦明,一大队队长。”身着蔚蓝色警服的年轻女子笑着向她伸出右手。
江旌掀眸:“彦队长有事?”
彦明见江旌没与她握手,也不恼,自顾自把手收回去,仍然微笑:“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见一见那天行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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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虽然规定是无关人员不能见面的……但我们一直撬不开她的口,也许您见她一面,她会有开口的欲望。”
“没有兴趣。”江旌抬脚就要绕开她,彦明却是往侧面一步,仍旧挡住去路。
“江小姐,或者我这样说吧——这是调查的一部分,请您配合。”彦明面上的笑容淡了些。
江旌垂眸看她。
审讯室内,秦忆梦面容消瘦而苍白,眼窝深陷,浑身冷汗淋漓。
铁门忽然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女孩哆嗦着抬头,看见彦明,有气无力嗫嚅:“我不知道,我不会说的……”
再看见彦明身后的人,她瞳孔猝然缩小,尖叫声卡在喉咙里,最后哭着战栗着往后瑟缩身体:“别、不要…不要杀我,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彦明见状,扭头去看江旌,脸上带了笑意——不再是虚假的微笑,而是果然如此的挑衅。
江旌无甚兴趣道:“你说的见一面,见了,她也开口了。我可以走了吗?”
彦明抬手指指害怕到极点的秦忆梦:“她看见你就这么害怕,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江旌蹙眉:“她不也看见你了吗?”
“……”彦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噎了下,“我这些天和她见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她看见我可不是这个反应。江小姐,我现在合理怀疑你与李仓的死有关。”
闻言,江旌没什么反应,她身后的严旭东却是拧眉,忍不住道:“这女孩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且不论她的话现在是否还能作为证据,我是否也可以合理怀疑您们警署采取了某种手段,逼她看见江旌就做出这样的反应?”
彦明扬眉:“审讯室内的一切都有监控,我们有没有搞小动作,一查就知道了。”
“不要!啊啊啊!”秦忆梦抱着头尖叫起来。
彦明回头看了她一眼,再弯眼笑着看向江旌:“我猜您遭遇枪击案之后,担心自己安危,想要引起媒体注意增加曝光来自保。所以您威胁李仓陪您演戏,这女孩则受李仓要挟。但您却故意下了死手,杀了李仓,因为死人不会泄密。”
江旌绕开她,抬脚要跨过审讯室铁门,彦明伸手拦住:“您觉得您还能这样离开吗?”
江旌顿住脚,视线轻飘飘落回来。
她昂首垂眸,眼底浮躁之下是无尽的凉薄。
彦明仿佛被这目光刺穿,不自觉地脊背发寒,拦江旌的手臂也是略微僵硬。
“无聊。”
江旌无视彦明的阻拦,再度抬腿,径直迈过门槛,自顾离去。
严旭东与彦明对视一眼,跟了出去。
彦明垂下手,她的确没有可以扣押江旌的证据,方才不过是故意唬人的。
但她脊背之上是散不去的寒意,眼前反反复复浮现江旌方才俯瞰她的眼神——很熟悉,不会错的。
她在心里怒道:怕什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而已……这里不是异界,在这里她就只是一个大学生,便是再有钱再有权在法律面前也得跪下。
彦明走到无人的角落,拨通某个号码:“是她,肯定是。”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彦明抬手捂头:“是没有证据,但…那个眼神和她一模一样……不会错的,我见过一次,终身难忘。”
“一模一样的…藐视人类的眼神。”
“这个世界的她也必须除掉……宁可错杀。”
14. 演技不错,真的
“没想到居然是警方。”严旭东开着车,侧头看了眼江旌。
江旌在看终端,闻言随口道:“闲的慌。”
严旭东没再说话。接近午饭时间了,江旌让他开车回家。
她的的确确是要恢复规律的生活。生活规律了,才能给那些人创造行刺的时机。
而健康作息的第一步,从认真吃饭开始。
所以她拉开冰箱,拿了些蔬菜肉类,给自己炒了两菜,烧了一汤,盛了到餐桌上一个人吃了。
吃完饭仰躺到沙发上打开终端看未读消息。
孙令风:【我终于要解放了![敲开心]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下周就回一区去了!】
眼角余光瞥见对面大厦某一层有亮光一闪。
江旌翻个身,不小心把茶几上的水壶碰翻,忙不迭起身,又一脚踩到了正好从沙发下面出来的扫地机器人,踩得机器人猛地往前快速滑去,江旌则往后仰面往沙发上倒去。
与此同时,忽然一声清脆的硬物撞击玻璃的声响,紧接着,嗖的一下,一颗子弹带着滚烫的气流掠过。
仰倒的途中,江旌略略侧了些身子,叫那颗子弹擦过了自己上臂。
严旭东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拔出手枪,抬脚准备硬踹大门,却见大门被推开来。
江旌怯怯的声音低低传来:“好像、好像有狙击手。”
他看过去,站在玄关的高挑女孩面容平静得可以说是冷漠,嘴里说出的话却俨然是个胆小受惊的普通学生。
“……”
他配合道:“我在!远离窗户!”下意识抬手去挡在她身后护她走出来,双眼警惕扫视一番,立时便看见了客厅落地窗上的弹孔。
江旌趿拉上鞋子走出来,严旭东立时把大门关上,一手握枪,一手虚虚挡在她背后。他余光瞥了殷红色,低头看去,见她肩膀和上臂处的衣衫已经被鲜红浸湿了一片。
严旭东按下电梯,默了几秒道:“你慢慢试一下能抬起手臂吗?看一下是否伤到骨头了……”
话音未落,江旌已经抬起手肘,从前往后划圈,一副运动前做准备活动的模样,看见严旭东的嘴角隐隐有抽搐的趋势,有意略微浮夸道:“你看…这样子算断了吗?应该、应该没事吧?”
严旭东:“……”受不了了大小姐你别说话了。
“没事,相当没事。”他满脸黑线,护着江旌进电梯,“我已经报警了,别、怕。”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从牙关里泄出来的,极端别扭。
江旌显然看出他的不自在,饶有兴致般打量他,严旭东恶狠狠瞪回去,江旌便凑近轻声道:“我们为什么要下电梯?”
严旭东一愣。
对啊,为什么要下电梯?
因为江旌突然半身是血来找他,而她身后有狙击手,严旭东想当然觉得应该往后退避开狙击手视线,后方只有电梯,便自然而然地坐电梯下楼了。
直接入户的电梯并不能在其他楼层停靠,除了自己家,只能去一楼大厅和地下车库。
也就是说……
正在这时,叮的一声,电梯停靠在车库,金属门缓缓打开。
严旭东来不及再多想,一手揽住江旌肩膀,一手举高抓住电梯顶部的凹槽,将自己和江旌拉起来。
刹那间,无数枪声齐响,电梯外射进来的子弹密集如雨,将他们刚才所站之处打成筛子。
严旭东卷腹,蹬腿,把电梯顶部的通风口踹开,扶着江旌让她爬上去——说是扶着,其实是她一手抓住通风口边沿,一个翻身就上去了,临了还故意用力,险些把严旭东踩掉下去。
严旭东将两脚勾住天花板两角,让自己倒悬在电梯顶部,扭头去确认外面情况,并未留意到江旌最后那一下动作。
江旌见他力气大,竟没掉下去,砸了下嘴,自顾自在电梯外表面找了凸起坐下欣赏他如何破局。
袭击者离电梯门较远,严旭东的角度看不见他们,但同样,他们也打不到电梯上部,不得不端着机关枪靠近。
严旭东屏息听着动静,很快确认外面只有一人。武器应当是轻机枪。不待那些人出现在视野里,他忽然两手一松,让自己倒吊下去,两手握枪举在胸前,立即开枪!
袭击者反应也极其迅速,猛地卧倒,同时扣下扳机扫射过来。
严旭东还要卷腹上去避开,两脚勾着的部件却是忽然松动。他双眼猝然瞪大,身躯失去了支撑,往下沉沉坠去,落入子弹雨里!
跌落的瞬间,视线穿过顶端的通风口,看见江旌坐在方形空洞旁,一手撑着下巴,垂眸看着他。
那眼神……分明是个置之事外的旁观者。
似乎他即将被子弹打成筛子死在她眼前,她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严旭东闭了下眼。
还需要证据吗?江旌她…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什么所谓的不小心被牵扯进来……根本不可能。
但还不够。
他还需要知道更多。
江旌……你选了哪一边?
白蛇,还是黑蛇?
如此一切想法都在瞬息间闪过,下一瞬,他极力在空中蜷缩身体,让自己背部面对子弹袭来的方向。
肩膀撞上地面之前,无数子弹重重撞击在躯体之上,他咬紧牙关,还是泄出几声闷哼。
弹雨密不透风地击中他全身,却很幸运地,没有打中他头部。
一落地,他便猛地翻滚一圈,暂时避开枪线,抬手一枪射出。
袭击者已经是翻滚一圈站起来,正要再度瞄准,见他一枪打来,忙侧身避开,但还是被他打中了肩膀,身躯一僵。
严旭东抓住这个时机再开出一枪,同时要拔腿往前冲,却是双腿剧痛得动弹不得。
他倒吸一口气,身形晃了一下,堪堪稳住。
子弹急速飞出,击中袭击者的胸口。立时血花四溅,那人却是强行忍住生理反应,最后端起机枪扣下扳机,射出又一轮子弹。
严旭东正咬着牙努力往旁边挪动,两腿噗噗冒血。见状,他想往前扑倒,但两腿已然不听使唤。
呼吸愈发沉重而艰难,他能感到背后上方投射下来的目光。
凉薄,淡漠。
他合上眼,她不会救他的。
她真的狠的下心。
袭击者嘴里哇哇吐出鲜血,身子倾斜歪倒,机枪射出的最后一轮子弹也随着形成一排倾斜的曲线急速袭来。
严旭东伸出一手撑住旁边的金属墙壁,猛然用力,把自己往前一推,蓦地扑倒。
一排歪斜的子弹嗖嗖自他身躯上方掠过,最后最低的两发击中了他的肩膀和手臂。
四周暂时寂静下来。
上方传来几声细微的声响,接着,身后是一声轻巧的落地声。
严旭东动了动两手臂,要撑着身子起来,却看见两只白黑色的运动鞋停在了他身侧。
他抬眸,看见江旌挺直着脊背蹲下身,从他手里捡走了手枪,起身,不疾不徐往前走去。
她一手握枪,手臂伸直,徐徐抬起。
扣动扳机。
袭击者正在迅速扩大的血泊里抽搐,艰难大口呼吸,忽然被一枪打中脑门正中,又一枪打中胸口。
他的脑袋猛地往后撞在地上,身体再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
严旭东收回目光,咬着牙去看自己肩膀,子弹被防弹衣挡住了,还好。
视线继续往下,心里暗道别说普通大学生,就是军校生有几个能这么平淡地开枪杀人。大致看了下,他的左手臂中了一枪,两腿大腿各中两枪,小腿有些擦伤,试着活动了下,还好都没有伤到骨头。
耳畔传来脚步声,严旭东抬头。
江旌已经走回了他身旁,把手枪扔回给他,声音怯弱:“现、现在该怎么办?你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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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严旭东撑着坐起来,脱了外套撕扯开,急速给自己各处伤口包扎止血,垂眸掩下情绪:“还好,死不了。”
警笛声骤起,三辆警车疾速驶来停下,从上面跳下来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带队的正是彦明。
“一队找到目标!二队三队汇报情况!”她对着对讲机吼道。
“二队已控制大厅!”
“三队已控制地下二层,持枪者拼死反抗,已击毙!”
“了解。”
彦明快步过来,确认袭击者已经身亡,又指挥警员分组去四周排查情况,再转身往江旌这边来。
“你们没事吧?”
江旌正蹲在地上,扶着严旭东,闻声抬头看彦明,眼神急切:“他受伤了!”
严旭东:“……”
彦明愣了下,目光极快地扫视二人,安抚道:“救护人员马上到,我们已经控制了附近的恐怖袭击分子,你们已经安全了。”
她蹲下身快速检查一番,对江旌道:“还好,他的防弹衣挡住了大部分子弹,只有手臂和腿部中了枪,也都没有伤到动脉,没有生命危险。”
说完,抬手拍拍严旭东肩膀,便站起身转身去指挥警员小队了。
“彦队长,对面大楼藏了狙击手,你们抓到了吗?”严旭东抬头,声音微哑问道。
“第四小队正在追捕,他很狡猾,见一击没能毙命就立即转移了。”
“好,辛苦了。”
“职责所在。”彦明点头道。
待彦明走远,江旌浅笑着看严旭东:“昨天还没穿防弹衣的,今天就穿上了?怎么,害怕了?”
严旭东不语。
江旌眼里含了戏谑,垂眼看他腿上逐渐被殷红浸透的外衣布条:“原来你不是机器人啊。”
严旭东眼底骤然一凛,沉声道:“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呢?”江旌松开搀扶他的手,严旭东身形摇晃一下,连忙手臂用力才撑住,“你不是一直期盼我问你吗——你为什么从来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休息?好了,我现在问了,你可以背稿子了。”
为什么,因为他其实是某个特种部队成员,他们受过特殊训练,可以靠特殊的药剂维持身体机能,不需要吃饭睡觉,时刻为应对高强度的危险任务而存在。
这是他早就想说出口的答案。
但……的确是提前背好的稿子。
他与她对视。
江旌脸上是些微戏谑的浅笑,眼里却没什么色彩,似乎并不感兴趣。
严旭东抿唇,半晌,开口:“为什么试探我?”
江旌扬眉,眼里笑意渐深。她才差点把他逼死,分明就是要试探他。
严旭东默然,于是又道:“那……”顿了下,换了个说法,“为什么不让我留活口?”
这下江旌终于真的笑出声来,拍拍他肩膀。严旭东倒吸一口气,她不知有意还是故意,专门拍在他中枪的肩膀上。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过来,几人合力要把严旭东放上去,他摇头道:“只是些外伤,简单处理一下就好。”
江旌却是语气着急:“那怎么行!你都伤成这样了!医生,他怎么样,还有救吗?快啊,快送去医院啊!”
医护人员本因严旭东的话有些迟疑,一听江旌的话,连忙把人放上担架推车,急急往救护车推去。
江旌自然而然也坐进救护车里。
警笛声起,救护车在警车的护卫下飞往就近的医院。
医生和一名急救人员给严旭东止血,另一个急救人员给江旌简单处理手臂的伤,并吩咐她到医院了去急诊缝针。
江旌一听,抱着两臂浑身冒了鸡皮疙瘩,有些浮夸地怯怯说:“缝针?很疼吧?”
急救人员耐心安抚,又说会打麻药的,不会太疼。
躺着旁观一切的严旭东:“……”演技不错,真的。
15. 差点就活了
严旭东被推进外创处理室,医生给他打了麻药,处理伤口。
他正在思考江旌之前的话,不经意瞥见医生把空的麻醉药药剂瓶放在铁皮置物台上,而其中一个侧面的标签上面没有字。
他正在奇怪,想要开口询问一句,却蓦地全身绷紧。医生正将镊子伸进伤口去取子弹,见他全身用力紧绷,便安抚道:“不用紧张哈,很快就好。”
严旭东紧咬牙关,说不出话来。他两手紧抓住除菌床单,手臂上青筋顿起,额角也因为面部肌肉的用力而突起。剧烈的疼痛从每一处伤口放电般一阵阵袭来,若惊涛骇浪将他撕扯。
尤以双腿上几处枪伤为甚,他仿佛一遍遍重新经历被滚烫的子弹击穿的感受,甚至可能比中枪当时还要更疼数倍。
额头与脊背很快浸出细密冷汗。严旭东几乎将牙咬碎,迷迷瞪瞪地想自己当年差点死掉时都没有这般痛苦过……
他十三岁谎报年龄入伍,十四岁在一次危险任务里掩护队友逃生不慎踩中了地雷。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因为他被炸碎了。他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他活下来了。
之后,他便转入了某特种部队,直至如今。这个秘密部队里都是他的同类——大难未死的人。
黑蛇拼好了他的身体,让他活了下来,并拥有了超出常人的力量。但他也见到了许多滥用黑蛇力量的人,于是他加入军方的灭蛇特种部队,专门负责清除世界上的黑蛇。这一次,他便是领命来试探江旌的。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缝合好最后一处,剪断线头,告诉他都处理好了。
严旭东点了点头,仍然说不出话来。
痛感并未因为医生停下动作而减轻。
他咬着牙坐起身来,额间的汗珠立时汇聚淌下,滴落在无菌床单上。
严旭东哑声问医生要拐杖。医生劝了几句好生休息,但见他眼神不容商量,便叹口气让护士拿来了拐杖。
冷汗浸润了他的脊背,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拄着拐杖出门去,严旭东询问江旌的位置,得知她就在急诊外科,便一步一步拄拐过去。
疼痛终于稍微减轻些许,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分散了部分注意力到走路上面。同时伤口内部传来绵绵密密的痒感,严旭东觉难耐非常,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肌肉组织在愈合。
……
江旌趁着急救人员不注意,把放在台子上的麻醉剂药剂瓶偷换成了她自制的愈合剂。她昨天便有意拿常见的药剂瓶封装,除了标签是空白的外并没有区别,没特别留意的话的确很难察觉。
果然,急救人员并未发现药剂瓶已经变了。她拿了针管转身回来,拿起药剂瓶用食指弹了两下,把安培瓶管上端弹飞,再把针管伸进去吸取了药剂,转身到江旌身边,微笑:“宝子,咱们打麻药了。别怕,打麻药的时候会有点疼,后面就不会疼了。”
江旌抬眼看看她,又垂眼去看针管:“真、真的吗?”
“真的。”
“好吧。”江旌认命般闭上眼。
她坐在窄床上,当感到手臂上扎入针头、药剂被缓缓注射进手臂肌肉后,江旌便徐徐往后靠,令脊背紧贴在墙上,抿唇。
急救人员熟练地清创,缝合,上敷料,缠纱布,不出半小时便道:“好了!真棒!”江旌睁眼便看见她竖了个大拇指,又猛猛夸了江旌一顿说她多么多么坚强,很棒。
江旌道了谢,房门便被敲响。
“请进。”急救人员收拾着物品说。
房门被推开,严旭东拄着双拐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窄床上的江旌。
急救人员扭头见是严旭东,惊呼了声:“你可以走路吗?”
严旭东点头:“没事。”
急救人员上下扫视,说了声“好吧”,又嘱咐他一番最近两周不要剧烈活动,临了回头看看江旌,又看向严旭东,笑道:“好了,快去照顾你家小姐吧!”便带上门出去了。
严旭东见江旌面色有些发白,没好气道:“演得挺逼真的。”
听见这话,江旌一愣,有些无奈地失笑道:“你感觉怎么样?”
严旭东从牙缝里哼出一声:“很好,好得不得了,差点就活了。”
江旌微微眯眼:“那就好。”
“……”嗔怒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严旭东眼角直跳,“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不用想,偷换他麻药的人肯定是江旌。
“愈合剂,不过只是半成品。”江旌视线放低,扫过他的两条腿,“嗯,你还能行走,看起来还行,至少说明没死。”
“……你拿我做试验?”
“怎么了?你这不是没死吗。而且我现在很虚弱,又被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盯着,不能两周身边没有保镖吧?”
严旭东额角青筋再度突起,“不需要。这点伤不算什么,本来就不会影响我正常走路的。但是你这么一搞,我疼得站都站不住……”
江旌把衣服拉起来穿戴好。之前为了处理上臂的伤口,她把衬衫褪下了半边。浅米色的衬衫上是已经干涸的大片殷红色。
将纽扣一一扣好,直到倒数第二颗,最上面一颗留着不扣,她下床往门外走,路过严旭东身侧时说:“抱歉啦,你忍一忍,最疼的时间也就注射后的六小时,最多二十四小时就不会再有感觉了。”
严旭东拄着拐转身,跟上她:“也就?”
江旌瞥了下他手臂与腿上的白纱,浅笑:“对,而且你伤的不重,打一针就够了。明天凌晨差不多就痊愈了。”
严旭东听见这话,顿时蹙起眉头:“什么叫打一针就够了?”难道不都是一针就痊愈吗?他快速几下拄拐到江旌面前,挡住房门:“那你要打几针?”
江旌脸上的笑意淡下去,绕过他拉开门走出去,不语。
严旭东怔愣片刻,自觉好笑,转身跟上去。
护送他们过来的警车就停在急诊外面,听说他们俩伤口都处理好了,就有警员来找他们做笔录。负责做笔录的小警员都熟悉他们俩了,一套固定的流程走得熟练,很快便结束。
江旌提前喊了人把她的车开过来,这回是严旭东坐后座,她开车。
严旭东没有异议,只是上车之前把整辆车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被做手脚。
江旌难得很有耐心,抱臂站着等他检查完,又等他艰难地自己坐进后座去,接着见他把拐杖横过来,要拿进后座放在自己腿上。
江旌眉毛上扬,俯身捉住两根拐杖:“你不嫌脏啊?”就关了后门,转身去开了后备箱,把拐杖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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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点下后备箱盖,令其自动缓缓关上。同时走回车前,坐进驾驶座。
严旭东莫名有些不自在。
保镖培训里有礼仪教程,后座靠右是老板的位置,副驾一般是保镖,后座靠左如果老板不坐,就是助理的位置。
而现在,他坐在老板的位置,老板本人则坐在司机的位置。
老板给保镖当司机可还行。
江旌拉过安全带,看他一眼:“系安全带。”
“哦。”
下一瞬,飞车弹射起飞,严旭东猛地被惯性压在后座上,余光瞥见窗外事物都变作光影急速掠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坐火箭。
江旌直接开车到了学校,下车关上车门才想起来忘记换衣服了,应该先回家一趟换身衣服再来学校的。
她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有些烦躁地去后座拿了张羊绒披肩毯裹上,便往车库外面走去。
严旭东根据观察得出结论:江旌不喜欢原定的计划被打破。
女孩的背影走远,他才回神,他还没下车!他的拐杖还在后面!
江旌仿佛能读心,远远回头:“保镖拄着拐杖像什么话?你搁车上待着吧。”
……
上课前,南宫霄伸着脖子望了教室一圈,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一旁的孙令风察觉,打开电脑道:“找江旌吗?看样子是还没回来,可能在警局耽误了吧。”
“嗯。”铃声响起,南宫霄收回脑袋,也默默打开电脑。
课堂的内容于他而言过于简单,并没有价值,但因为考勤严格,他还是不得不每节课都来教室坐着。
南宫霄打小就喜欢技术类的东西,两三岁时便拆过家里一辆车,又自己偷偷组装回去。四五岁时开始学计算机,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初中时他曾攻破某大公司的防火墙,被找上了门,邀请他去该公司技术部门任职,并开出了极其诱人的高薪待遇。
但南宫霄哼了声不感兴趣。
那大公司也是互联网行业的巨头之一,怎么受得了这样轻蔑的态度?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了的核心岗位,他们求着他去,他竟然这样嗤之以鼻?
于是那公司要起诉他危害网络安全,违反反爬虫法等等。接着,南宫家下场了。此事最后以那公司奖励了南宫霄两百万信用点作结,用以表彰他发现了他们防火墙的漏洞。
软微学院的老师并不知道,她正在讲授网络安全法律,而底下的学生里就有一个正抱着电脑试图攻破军方防火墙。
她若是知道了,定然立马辞职跑路。
南宫霄拧着眉,紧盯电脑屏幕。
那个保镖果然不是孙氏的人。严旭东三个字倒的确是真名,但能查到的信息实在少的可怜。
若是想要更多,就得攻入军方系统。
南宫霄并不觉得自己做不到,但他不能贸然做。现在的他不再如年少时莽撞了,知道做事的分寸。
他思忖一番,暂时放弃了进攻军方防火墙,转头把严旭东不属于孙氏的消息告诉孙令风。
孙令风有些惊讶,思索之后道:“看江旌挺信任他的样子?你说他是军方的人,也许是江阿姨私底下拜托的人?”
南宫霄:“……有可能。”嘴上附和,他的眸色却渐渐沉下去。
16. 遗体不见了
军方这边下不了手,南宫霄盯着屏幕继续沉思。
枪击案杀手的身份就是南宫霄查出来的,匿名发到了警署的官方邮箱里,却并没有去领取那十万信用点的悬赏金。
枪击案当天的所有监控录像、路人终端拍摄的视频甚至当时同步卫星拍摄的影像,他都已经反反复复看过无数遍了,暂时没有更多的发现。
近几日断断续续又找到了一些和白蛇有关的线索,也是指向平都军方,暂时无法继续深入调查。
怎么白蛇也和军方有关,严旭东也和军方有关……等等,江旌不会毫无厘头地让南宫霄查资料,她一定是怀疑严旭东的身份。
南宫霄顿时燃起了斗志,抱着电脑再度去进攻某几个国家的安全部门。
半小时后,他把新得到的资料整理好,发给江旌,两手抱在脑后心满意足地靠在了椅背上。
【黑蛇内部分了很多派别,每个派别间是敌对关系。比如泯灭派,旨在除灭所有的黑蛇;又比如光降派,则和泯灭派相反,他们想拉更多的人加入黑蛇,旨在让人类全员黑蛇。
【这样看来泯灭派其实和白蛇的立场相近,只不过白蛇是官方的组织,配备了最先进的技术。我查到白蛇内部分了很多兵种,有的据说一个小队能灭一个城市,有的据说可以全年无休,车轮战不止。
【另外,不论黑蛇还是白蛇,似乎都有超能力?我有了一些猜想,也许是使用了什么特殊的药剂,大幅提升人体机能?待我再深入调查调查。】
几分钟后江旌回复:【谢了。多查一下黑蛇的资料,白蛇不用查了。】
【好嘞!】
……
江旌在教学楼大厅的自助服务站拿了一瓶清新剂,给自己喷了一圈,消去浓厚的血腥味,便上楼进了教室。
“嘿!乖儿子!”
循声看去,果然是孙令风,她正站着朝她挥手。江旌迈步过去。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路上有事耽误了会儿。”江旌坐下道。
她中午把电脑提回家了,这下没带来,便靠着椅背坐着。
“欸你忘带电脑了?我喊人给你送一个来。”
“不用了,反正也快下课了,我听着记住了就行。”
“……”孙令风噎住,网安攻防课不用自己操作光听就能学懂也是神人了。
南宫霄坐在孙令风旁边,抱着电脑无比专注。
孙令风忽然鼻尖翕动,凑近江旌嗅嗅,抬眸正好对上江旌凉凉的视线,她连忙退开:“啊哈哈,别误会,我就是闻到清新剂的味道了。儿子你抽烟了?”
一旁的南宫霄猛地扭头过来。教学楼里不允许抽烟,实在有烟瘾大的就得去教学楼外抽。学校贴心地在每栋楼大厅里放了清新剂,让抽烟回来的学生喷上一喷,免得味道太大,回教室引起其他学生的抗议。
“嗯。”江旌重新合眼,俨然一副不想理人状。
孙令风狐疑打量她,“什么时候染上的?”
“刚刚。”江旌没睁眼,信口胡诌。
“……”孙令风抬手拍拍她肩膀,又握了一握,“有什么事儿别自己憋着,跟我倾诉倾诉。”她有意缓解气氛,语气轻松道:“我这周末就可以回来了,诶嘿,怎么样,想爸爸没有?”
孙令风拍的正好是江旌受伤的那边肩膀,江旌终于睁眼:“我在家遇到了狙击,你确定你要来?”
孙令风和南宫霄都是猝然变了脸色。他们消息灵通,自然知道今天中午附近发生过枪击,但以为江旌还在警局便没有多想。
孙令风上下打量江旌,南宫霄则不着痕迹地悄悄观察,江旌披了条毯子,除了脸色比较白以外,看不出有伤的样子。
孙令风自顾稳了下心神再开口:“那我更要来了。”更不放心儿子你自己住了。
江旌转眸看她又移开视线:“行。我没有异议。”
闻言,孙令风举手作欢呼状:“芜湖!”
南宫霄则在旁边狐疑不已。
现在初秋,天气微凉,但江旌向来是他们仨里最怕热不怕冷的,常年十一月底在室内都只穿短袖的。怎么会怕冷披毯子呢?
“哦对了,霄说发现李仓的遗体不见了。”
“嗯?”江旌扭头,南宫霄与她对视上,忙点头肯定孙令风的话:“我发你了,你可能没来得及看。”
“查监控记录没有被删改的痕迹,但遗体就是凭空消失了。”孙令风摸了摸手臂,觉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江旌随口说:“删监控的黑客技术高超呗。”
南宫霄赞同:“也有可能。”
“好端端的偷遗体干什么啊?总不能是尸体自己站起来跑了……”孙令风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眼里原本的轻松愉悦蓦地被惊恐替代。
南宫霄怔愣片刻,也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变。
江旌将椅子侧过来,面对他们俩坐着。她斜靠着椅背,一手手肘放在桌上,语调平静:“如果真是那样,我会处理好的。你们别害怕。”
二人齐齐抬头看向她,因她的镇定自若而得到安慰,内心里汹涌翻腾的恐惧顿时平息不少。
半晌,二人才缓过劲儿来,转头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江旌再看了他们两分钟,确定他们没有惊恐发作才转回身继续闭目养神。
“保镖呢?”孙令风忽然出声问道。
南宫霄闻言扭头,也才发现严旭东不在江旌身后。
他们都是常年保镖跟着,习惯了将保镖视作不存在,若不是南宫霄刚才给孙令风说了严旭东的来历,她多留了点心,也不会察觉。
江旌没睁眼,正要张嘴,周遭忽然一阵低呼声。
三人顺着声音来源看去。
是严旭东。
他见他们看过来,抬了下手,算作打招呼。并没有拄拐杖,如常走过来,站在江旌身后。
至于引起同学们惊呼的原因——他也和江旌一样,没有换衣服,黑色的西装裤被医生剪开了几个大口,露出里面一圈圈缠着的纱布。
上身倒是穿着黑色西装外套,除了沾了些灰尘外,暂时看不出有没有受伤。
同学们的目光锁在他身上,随着他自教室后门挪到江旌后面。
江旌只在最开始瞥了他一眼便扭回头去继续闭目。
孙令风和南宫霄同样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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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严旭东走近,和四围的学生一个想法——江旌的保镖怎么伤成这样???
但偏偏当事人严旭东自己却神色如常,与平素一样静静站在江旌旁边,仿佛身上的伤都是装饰。
学生们实在想问,但瞅瞅抱手合眼的江旌却是没人敢问,便纷纷朝孙令风和南宫霄投去急切的目光。
二人压力倍大。
他们也想问,但他们并不觉得江旌希望那么多人听墙角。
好在老师及时猛敲黑板,怒喝所有人专心听讲!才让满教室的学生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去。
严旭东自始至终平淡站着,仿佛根本觉察不到四周的目光。
他看着江旌的背影。
她只当他不存在。
当众地。
下午六点半,最后一节课下课,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
孙令风合上电脑,伸懒腰:“累死爷爷我了。”
南宫霄嘟囔:“什么爷爷?辈分乱了,你是儿子!”
“哈?”
二人闹了会儿,见江旌站起身,孙令风想起来什么,喊住她道:“明天校庆结束咱们仨出去玩不?好久没出去了……哦儿子你身体怎样,别勉强,不行咱们就再等等。”
“校庆?”江旌迟钝道。
“对啊!”
“哦,我忘了。”江旌慢吞吞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考虑片刻,点了头:“可以。”
孙令风和南宫霄一起:“好诶!”
江旌站在座位旁,见四周纷纷离去的学生混乱而有些拥挤,微微蹙眉,片刻,又坐了回去。
孙令风和南宫霄已经收拾好东西,站起来把椅子推进去,看见江旌反而坐回去了,问她还好不。
“没什么,我想点事情,你们先走吧。”江旌挥了挥手。
“好嘟,拜拜!”“明天见。”二人没再停留,他们要赶着去排练。
江旌抱手坐着,严旭东静静立着。
五分钟后,学生走光了。江旌站起身慢慢走出教室。
“你…不舒服吗?”严旭东问。
迈出门槛的瞬间,江旌一眼便看见了靠在墙角的两根拐杖。
她装看不见,故意脚步飞快,往反方向的楼梯走去。
严旭东看向自己的拐杖,再看看不知为何不坐电梯要去走楼梯的江旌,咬咬牙,还是没去拿拐杖,迈步跟上她。
他抵达楼梯间时江旌已经下了一层楼,似乎是有意等他,在下一层的平台上靠墙立着,掀眸看上来。
反正楼梯间又没人,严旭东便用手撑着栏杆,一级一级慢慢下楼,很快额头上就起了青筋,冒出细汗。
江旌扬眉看他慢吞吞下楼梯,并不说话,面无表情。片刻,似乎失去了耐心,忽然放下抱在身前的两手,极快地一溜烟下楼了。
严旭东听着轻快的脚步声一圈圈往下,很快消失不见,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些,双腿便僵硬而有些哆嗦地往下迈。
他搞不明白江旌在想什么。
那时也是,她分明故意把他往下踹,就是想让他掉下去坠进子弹雨里面。
不就是故意逼他到死境,想要试他是否有特殊能力吗?
17. 你的信任
而严旭东也的的确确展示了。
当时有几颗射向他头部的子弹,避无可避。
他不敢赌江旌会不会救他——不,其实他肯定江旌不会救他。
所以他放弃抵抗了,用了他的能力。
【锐角变道】
可以让高速运动的物体瞬间改变前进方向。
严旭东不知道江旌是否发现了,毕竟子弹速度那么快,人眼不可能看得清。
可江旌后来跳下来,把那个端机枪的袭击者击毙了。
敌在暗我在明,他们现在需要活口,江旌却自己把送上门的线索灭口了。
看不明白她,严旭东继续忍着剧痛下楼梯。
“上来。”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人声。
严旭东一愣,扭头。
江旌站在上面平台,手里捉着两杆拐棍。
她这是走楼梯下楼,又坐电梯上去,回去把严旭东的拐杖拿过来了。
见严旭东没动,江旌好笑道:“愈合剂药效就那么多,又不是万能的神药,你要乱弄伤口一样好不了的。”
严旭东却仍旧良久未动。
江旌颇有耐性地抱手等着。
半晌,严旭东垂眸,掩下眸里的波澜,手上用力抓紧栏杆,一步步迈上那几级方才走得无比痛苦的台阶。
江旌看了眼他密布细汗的额间,嘁了一声,“我的信任不是靠这种方式就能取得的,你不必这样自虐。”
严旭东没吭声。
“我拿你试药你就受着?”
仍然没有回答。
“哈?那就受着吧。”
“那……怎么才能取得?”你的信任。
严旭东回到了平台之上,接过江旌扔过来的拐棍,垂首低声问。
江旌同他平视,好笑:“你要的是哪种信任?如果是朋友那样的毫无保留的信任,那很抱歉,你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取得。从小到大抱着各种各样目的来想和我交朋友的人多了去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怀了目的,谁是真心的。”
她的黑眸转上一圈,带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但如果是生意伙伴那种各取所需的信任,倒是有可能的。向我展示你的价值,我可能可以考虑一下。”
“……我会的。”
他掀眸,眸色黯沉:“你知道多少了?”
江旌微微眯眼:“你对我藏着掖着,我凭什么要对你坦诚?”
严旭东不语。
二人一时无言。
良久,严旭东低头看着拐棍的金属直杆,问:“代价是什么?”
江旌正要转身,闻言,浅笑起来:“什么代价?”
严旭东抬眼:“你所说的那个…愈合剂,代价是什么?”
“哦。”江旌低眸瞄了下他的两腿,“你不是正在支付吗?”
此话一出,严旭东怔了下,眼眸深处闪过惊诧的光,旋即不着痕迹地速速移动视线检查自己全身,仿佛怕自己少了块肉。
江旌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脸上笑意更深,“想什么呢?我说过的,这是半成品,所以有一点点副作用。也不伤身,你已经体验到了,就是疗效发作的时候有点疼。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坏处,不以伤害身体为代价。”
说完她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便拉开楼梯间的防火门走出去。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严旭东自然听明白了。但江旌没有明说,严旭东也没有挑明。
这回江旌等严旭东拄拐过来,一起坐电梯到车库,同样让他坐后座,把拐棍放进了后备箱,自己开车。
车速飞快,严旭东还是看清了窗外的景象,疑惑问道:“这不是回去的方向?”
江旌习惯油门踩到底,闻声,点头:“对。也不知道那栋楼其他业主怎么知道今天发生狙击了,他们联合要求整栋楼全部更换防弹玻璃,今晚指定弄不完。今天先回西城的家去。”
……
南宫霄的心脏几乎停跳。
他刚看了一段警署今天报告材料里的视频。
是一个狙击手录的,似乎是要记录自己狙杀目标的过程。
视频里,准心瞄准几百米外一栋玻璃大厦中上部的某一层。
倍数放大,南宫霄看清原来瞄准的是一处客厅。
等了两分钟,有个人低头拿着终端走入视野,斜躺到沙发上看终端,全然不知远处的一杆狙击枪已经瞄准了她。
倍数再次放大,这下南宫霄看清了那人——是江旌无疑。
她似乎在查资料,偶尔点两下荧幕,大多数时候略微拧着眉阅读思考。
准心瞄准胸膛,不再移动了。南宫霄感到狙击手的食指开始扣紧扳机。
明明知道不久之后江旌便出现在了学校,没有事的,可南宫霄还是深深屏息,不敢眨眼,紧张非常。
斜靠着的女孩翻了个身,想伸手拿水杯,却碰翻了水壶。
与此同时,枪响了。
镜头猛烈地晃动一瞬。
南宫霄不得不慢放这一段,才看清江旌站起身来,要去扶水壶,却似乎踩到了什么,往后滑倒。
而就是这么一滑,险而又险地与枪线擦过。
南宫霄反复查看几遍这一帧,确定子弹并未打中她的身躯,应该是擦过了手臂,才松口气。
接下来江旌便自沙发上爬起来往里面走去,疾速消失在了狙击手的视野里。
南宫霄看完了视频,脱力倒在豆袋沙发里,抬起手臂放在额头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片刻后,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坐起身子,再把视频看了两遍。有哪里不太对……
哪里不太对呢……
他搜集过这么多年的信息,倒是第一次看见狙击手第一视角的vlog,一时也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许需要找这方面的专业人士看一下。
拿起终端反手给孙令风拨过去:“喂,儿子,有空不?”
对面直接挂断。
南宫霄再一次拨过去:“别挂,和乖孙有关的,帮下忙行不?”
“早说是帮儿子啊,那爸爸我当然是在所不辞啊。说吧说吧,发现什么了?”
南宫霄把视频发过去,“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熟悉枪械,帮我把关一下。”
“行。”
孙令风那头沉默了两分钟,是在看视频,看完以后,她先是惊讶道:“江旌家居然不是防弹玻璃吗?我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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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她早该换了防弹的才对。”
江旌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才是真的目标,会有更多针对她的刺杀吗?孙令风理所当然地以为江旌早就应该把自己家改造成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的堡垒了。
她扭头跟身旁的人吩咐了些事情,让人去更换一下防弹玻璃,才转回来对南宫霄道:“SV-58栓狙,不算是容易弄到手的枪,你去六区的黑市查一查,可能会有线索。若说奇怪的地方,嗯……这个狙击手中规中矩吧,不算特别强,但也不是特别拉胯,视频里记录的操作也没什么错误的地方。”
“只是我还从没看见过狙击vlog,他是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录下来自己复盘用吗?有点意思。”孙令风思忖道。
无心之言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南宫霄猛地一拳砸在手掌上:“对啊!我们都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视频!”
孙令风奇怪看过来。
“谁会给自己记录下犯罪证据啊?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没有杀人犯或者狙击手会带着摄像头去办事的吧?除非……”
“除非想要证明什么?或者记录下什么东西?”孙令风接话。
南宫霄激动起来,语气也加快:“对!这个狙击手的目的可能并非杀死江旌,或者他早知自己办不到,只是想要记录下江旌的什么……”
二人不语,皆是再度点开视频慢放细看,要看出江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五分钟后,他们都是没有收获。
“看来这次的狙击手没能如愿。”
孙令风点头:“但愿如此。回头把这个发现也告诉江旌。”
“好。”
孙令风要挂断电话,南宫霄低低道:“令风,你说那个李仓会不会真的……”
孙令风眉头皱紧又松开,“我们都仔细找找,一定要把他找出来。警方那边什么反应?”
“我也正要说这点,警方把这件事压下去了,似乎是怕被发现,只留了一个警员负责处理这件事,进度很慢。”
“嗯……”孙令风思忖片刻,“周末我去一区找一下我妈,说一下这件事吧。”
南宫霄点头:“不敢想象这种事情要是在平都内部发生会怎么样……”似乎想到什么,面色骤然发白,“那、那医院的太平间岂不是会…哦漏,我的天,我做个监视器放过去。”
孙令风徐徐点头:“好。我在想这会是突然出现在三区的吗?还是说底下几个区已经有不少了,蔓延上来的……”
南宫霄闻言打了个寒战。
平都是一座典型的垂直超级大都市,从外面看像一个细长圆柱嵌套了几个银白色巨型圆盘。每一个圆盘就是一个区,自上而下依次命名,最底下的为六区。
平都大学位于三区,是最大的一个区,圆盘半径足足有三百公里。
上面的区域没有特别的等级区别,只是职能有所不同。但六区被划分开,它与五区之间有严格的安检关卡,六区的居民很难上到上面的区域。
各个圆盘之间由数百公里的细长圆柱相连——只是远看“细长”,那圆柱其实是巨型电梯,半径也有整整五十公里。
南宫霄和孙令风担心的事情并不是与六区有关,而是与六区之下的地面有关。
18. 哪怕是踩着她的血肉
平都大学位于东二环至东三环之间,毗邻三区最为繁华的区域。从这里前往西城要经过中央电梯。
银白色的圆柱仿佛擎天柱,自城市地表拔地而起,直上云霄。江旌的目光自前挡风玻璃穿出,掠过无数耸立的玻璃大厦落在城市正中央的巨柱上,眸底黯沉下去。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在城市边沿坠落消失后,霓虹灯纷纷亮起。那银白色的巨柱便笼罩在蓝蓝紫紫的光线里,又因云雾过境的缘故而朦胧变幻。
江旌的思绪不自觉飘远。
她知道孙令风和南宫霄害怕的是什么。
那是他们的童年阴影。
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小学时代的江旌因为无人管教而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很快便不满足于身边能闯的祸,而把目光投向了那座顶天立地的中央电梯。
于是在她的鼓舞下,她、孙令风和南宫霄三人一拍即合,偷偷潜进了巨型电梯内部。
本来只是打算偷偷溜去大人们明令禁止去的六区瞅瞅,结果他们一不小心从电梯井跌落下去,掉到了地面上。
孙家南宫家找了两个月,急得要发疯的时候,三个孩子安安静静地回家了。
孙南两家各自教训了自己小孩一顿,把他们关了禁闭,并明令禁止他们再和江旌那个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两家人平静了些后,喝问孙令风南宫霄还敢跑下去玩吗?
本来是想警告一下防止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谁知两个小孩却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发白,浑身战栗不止,甚至口吐白沫晕倒,都是惊恐发作。
大人们吓了一跳,急忙给自己小孩请来医生。两家人越想越气,便一齐去江家府邸找江旌要说法。
之后是孙家捉住了江旌,把她扭回了孙家住宅,却是问了许久问不出什么来。自己小孩问不了,江旌又不开口,便无人知晓三人到底在地面看见了什么。
最后是江寻一终于得知了这件事,万里迢迢回来把江旌带走。
孙母孙如许站在暗沉的木制大门前,对江寻一说:“你不教不管你的小孩,有人会替你管教。”
江寻一忍着怒意掀眸:“这件事一开始的确是他们犯了错,但去了地面还能回来,我相信他们已经学到教训了。回来的他们本是凯旋的战士,应得掌声与鲜花,而不是呵斥与打骂。”
孙如许垂下眼睫,片刻道:“虽然不知道地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但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都能活着回来,至少说明…污染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可以开发地面了。”
江寻一好笑:“那是你们的事,到时候手上沾了血,与我无关。”话音落下,便抱着江旌转身离开。
两人都以为江旌昏迷了才说了这些话,但其实她是清醒的。
在那之后,平都上层发了个开荒鼓励的文件,说六区与地面之间的电梯对六区全体居民开放,他们可以自由前往地面进行开拓。只要成功开垦土地并获得收成,无论大小,那片土地的经营权都永久归拓荒者所有。并且平都还空投了不少先进的农业机械下去。一时间,开荒热燃遍了六区。
得知此事时,江旌在上初中。她嗤笑一声,说那些人下去了就回不来了。旁人还觉得莫名其妙,结果果真如她所言,不出半年,平都便封闭了中央电梯的上行通道,只许从六区去地面,不许地面的人再上来。
为此六区曾发生过一定规模的抗议与暴乱,但都被压下去了。
之后便一直维持这种状态至今。
江旌再次望向那被霓虹灯渲染上模糊蓝紫色的中央电梯,握操纵杆的指尖微微蜷曲。当年便是这根“擎天柱”,载着他们三个半大的孩子跌入地面的炼狱里……
孙令风和南宫霄是怕李仓变作丧尸了——这是他们在地面见过的其中一个景象,算是后续一切的前兆。所以他们俩那般恐惧。
不过江旌亲自去太平间处理过,她知道不会。
当然,即便会,她也会护孙令风南宫霄平安无事。这是那一年,她在焦黑的地面上坚定许下的誓言。
江旌敢闯祸,便敢担责。她说此事都是因她而起,她自然会承担一切责任。她说,她会送孙令风和南宫霄平安回家,哪怕是踩着她的血肉与枯骨。
西城的房屋相较东城年代要久远些,风格也不同,多是平楼,一两层平房或是三四层别墅居多。
江旌驾驶着飞车落下去,驶入一处别院。
严旭东望出去,这一片低矮房屋在四围的高楼林立中显得格外不和谐。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盖平楼…
“如果是我,铁定盖栋摩天大楼,一层层租出去,每天光躺着都不知能赚多少钱。啧啧,有钱人反而不懂得挣钱了。”他心里的声音说道。
飞车徐徐在前院停下,修剪平整的草坪便自动往两旁滑动开,露出地下车库的入口。
江旌却不把车开下去,而是开门下车。
严旭东见状,忙不迭开门,撑着双腿也要下车,眼前便递过来两杆拐棍。
他接过,抬眸去看时,那人已经转身往房屋前门走去了。
严旭东便低头,握着拐杖起身下车。车门自动关闭,车子下方的地面竟自己移动起来,将车辆送入了车库入口,接着,两块草坪滑回来关闭。
院内修饰得别有些情调,柳树松针,假山荷塘,凉亭流水,一样不缺。正中是栋三层别墅,白墙红瓦,与院内的风格迥异,仿佛房屋由一人设计,院子则出自另一人手笔。
严旭东拄拐在偌大的院子里巡视一圈,细细检查各个角落,确定没有异常,便到前院去,立在一个可以将整栋别墅收入眼底的位置。
江旌在二层客厅阳台望了他一眼,便回身去书房看书。
她喊人帮忙订购一批最新的国际顶尖期刊,全部送到学校去,她明天好拿回她自己的房子去。
接着便拿了草稿纸来运算。笔记本不在身边无所谓,那些公式都印在她脑海里了,随时有笔就可以进行推导计算。
江旌自认记性极差,事实也的确如此,但她独独在学习上记忆力不错,学过一遍的,甚至看过一遍的便不会忘记。
一面计算着,一面脑海里还在想着别的事情。严旭东今天被她逼得露出马脚了。呵,子弹瞬间转向避开了他的头部?高速运动的物体不可能瞬间转向,除非它没有质量。
如此便是违背了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
能做到的,便不是这个世界的力量。
换言之,严旭东让子弹瞬间变向的能力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江旌暂时不清楚他们自封的所谓白蛇黑蛇到底是什么,但她知道无论白蛇黑蛇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与异界的势力做了交易,因而获取了异界的能力,即异能。
严旭东静默立在院内,看别墅窗户透出的灯光直到凌晨依然亮着,便在心里猜测江旌是不是习惯开着灯睡觉。毕竟这点电费应该入不了她的眼。
三点多的时候下起了小雨。院中唯一能避雨的地方是那处凉亭,但位于假山旁,会遮挡视线,严旭东便没有过去。
“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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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腿还真的好了。”白日那声音在他耳畔说。
严旭东收回目光,才察觉那持续了一整天的剧烈疼痛已经消失了,低头解开腿上的纱布,竟真的见伤处已经恢复得完好如初。
他再度抬头,别墅内的灯光已经尽数熄灭了。哦,原来江旌是熬夜党。
……
翌日,江旌每堂课都按时去上,其间有一堂和孙令风一起的课程,孙令风瞧见她便惊呼:“哟,浪子回头了?居然这么认真地来上课?”
江旌淡淡回一句:“突然觉得其他事情都蛮无聊的,才发现偶尔上上课也挺有趣的。”
“……”孙令风以眼神回怼:你滚吧,居然敢说上课有趣,叉出去!
不过片刻后,孙令风敛了色,正色给江旌说了她和南宫霄发现的狙击手记录,还说了她这周末打算去一区一趟。
江旌倒没有她那么上心,随口道:“不用去的,李仓不会感染的。”
“欸?”孙令风没想到江旌会知道得更多,但见江旌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凝神点头:“我明白了,不是就好。”
“至于那个狙击手为什么要摄像,”江旌说着,弯起唇角,孙令风见了,不知为何觉一抹寒意攀上脊背,“他们想试着逼我到死境,逼出我的秘密,录下来告诉全世界。”
“给南宫霄也说一声,如果之后再发现这种视频,不用封锁,让它们流传便是。”
“好。”
这天下午全校公休,为晚上的校庆典礼做准备。
午饭江旌没和孙令风南宫霄一起吃,而是回家去自己做了吃。
所有的玻璃已经更换完毕,除了看起来似乎更亮一些并没有什么区别。江旌到窗边检查一番,嗯不错,地面没有灰尘,还知道打扫干净,可以给好评。
午饭后她拿针管吸取愈合剂给自己注射了,闭目用力靠着椅背几分钟,起身换去被冷汗浸润的衣衫,便出门去学校,打算再去国实楼做几支愈合剂。
陈知衍正仰靠在椅子里,拿书籍放在脸上盖着午睡。他常年泡在实验室里,习惯了这种抓紧间隙睡觉的作息。
江旌一敲门他便醒了,看清来者后随便摆了下手:“去去,我不是客气,你真的不用跟我打招呼的,直接去就好。”
“好诶,谢谢学长。”江旌笑开颜,拉上门出去。
陈知衍是生化专业的博士生。他本科的时候曾跟着导师做项目,那时平大有一些青少年计划,邀请学习特别好的中学生来项目里体验。陈知衍便是这么认识江旌的。
那时候他对此是嗤之以鼻的,觉得什么所谓的让优秀的中学生来体验,无非就是某些人拿来镀金用的。而江旌全程也的确表现得兴致缺缺,偶尔进实验室也不过做做往水里加钠一类的过家家般的实验罢了。
所以陈知衍对江旌是不设防的,她想用实验室便去用呗,不过就是大小姐兴致来了,去玩一玩罢了。
可这回江旌刚走,后脚就来了人。
“您好,平都一区安全部门,请您配合调查。”一身黑色西服的人自外套内侧口袋里拿出镶着金穗的探员证,递到他眼前,语气严肃。
陈知衍看了眼,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别紧张,我只是问一个问题就走,这次没申请搜查令,不会进实验室查。”那人见他惊吓得面无血色,微笑抬手道,但笑意仅仅浮于表面,未深入眼里。
“您、您说。”
“江旌,哦抱歉,更准确地说,平都大学本科金融77-2班的江旌,是否来使用过实验室?”
19. 一点见面礼
几乎是瞬息间陈知衍就反应过来了——江旌她在实验室做了瘾药?
不会吧,她不是文科生吗?便是化学专业的本科生也没几个做得来瘾药的。
是的没错,面对安全部门的质问、自己很大可能被送入监牢时,陈知衍却在心里疑惑江旌是不是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安全部门那人轻咳一声,才令陈知衍回神,打哈哈笑起来:“哎呦喂您看呐,我常年待在自己实验室里盯数据,很少出门。国实楼人来人往的,我怎么知道谁来过谁没来过的。您问我不如直接去调监控啊。”
调监控便需要申请了,毕竟是国实楼,许多实验室是涉密的,便是安全部门也不能说查就查。
那人脸上没了笑意,冷冰冰打量陈知衍,半晌,哼出一声:“还请谨言慎行,寒窗苦读十余载,你也不想这么多年的努力尽数白费吧?”
陈知衍哈哈笑道:“明白明白,您可能也清楚,我家里没权没势的,所以我更会小心不是?怎么敢骗您呢?”
那人却径直转身往江旌所在的实验室迈步去:“有没有骗,看一眼便知道了。”
陈知衍见了,心下登时大急,不过堪堪一秒以内已经想象到自己被平大以某种理由开除后找不到工作,灰溜溜回家去却进不了门,只能去务工的窘境了。
可他只能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过去,抬手,点击门旁的荧幕,按下开门键。
陈知衍脑内空白了,他没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实验室的金属门往两侧滑动开来,里面竟是空无一人。
西装男子与陈知衍皆是一愣。西装男子快步走进去,急急搜寻一圈,确实是除了试验台上整齐的仪器外,再无任何多余的事物,便是所有的仪器与材料都是整整齐齐完全没有被人动过的样子。
他从实验室里走出来,面子挂不住,黑着脸不与陈知衍说话,转身便往楼梯间走去。
陈知衍却偏要大声同他告别:“慢走不送了哈,先生!”西装男便把领子竖起来,似乎这样就听不见他的高呼。
那方西装男子刚进了电梯,这方陈知衍耳畔便传来声音:“谢啦,学长!”给他吓得一激灵,“诶呦”了声,便见江旌从天花板上倒挂下来,正在他耳畔,见他吓了一跳,她笑意更甚,跃下来,低头捋平衣服褶皱,抬头看他微笑道:“学长放心,我没有搞什么违法的事情。他们是想窃取我的研究成果。”
严旭东站在远处的拐角,隐在阴影里。
“研究成果?”
江旌笑弯了眼:“这样吧,学长你帮我打掩护,让我可以继续使用实验室。报酬的话——你想要什么技术?”
“……想要什么技术?”
“对。我没记错的话,学长最近的研究方向是通过脑电波读取人脑中的记忆?你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做,当然,论文还是你自己写,也不要署我的名字。”
“等等……?”陈知衍跟不上她的思路了,什么叫他想要什么技术她就给他?给他一门新的技术,人类还没有研发出来的技术?是这个意思吗?
江旌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信息,便拿终端给他发了个文档,转身挥手告辞:“这是为表诚意的一点见面礼。学长如果愿意合作,随时告诉我!”
陈知衍点开来,只大致浏览了一些,双眼就越瞪越大,经不住抬手掩唇,急急跑回自己桌前去打开电脑,按着江旌文档里给的思路去设计实验。非常创新的思路,颇有一语惊醒梦中人之感,令此前卡住陈知衍许久的瓶颈顿开。
另一头,江旌自出了国实楼开始终端就不断地滴滴响着。
她以为是孙令风便懒得理,发消息那人便干脆打电话过来,江旌掐断,那人又立时打过来。铃声吵得江旌耳朵疼,她只好接通。
“江旌,罗校找你!你在学校吧,快去一趟!”导员语速飞快,颇有十万火急之势。
“哦,知道了。”原来不是孙令风,而是导员。
“不是‘知道了’,而是马上过去,快!”
“……我就去。”
“嗐!”
江旌左右没事,便往学校东面去,上行政楼,去了罗初贤的办公室。
“您找我?”
罗初贤三十出头,留一头干练短发。江旌和她打过几次照面,算作是认识。
“对,坐。”
江旌也不客气,直接在罗初贤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往后斜靠着,两手手肘搭在靠背上。
“你加入了学校的武术团啊,我听说这两年你给武术团整顿了下,专门划分了兴趣团和专业团?”
“嗯。”江旌点头,“之前就是个草台班子。拓展兴趣爱好可以,但不能所有人都只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那样武术团永远发展不起来。”
“说的很好,我也听见了很多夸奖你们的声音,这两年平都的各类联赛、甚至国际上许多联赛的头等奖项都被你们包揽了。”
“我的原则是,如果参加就要做到最好,做不到便不要参加。”
闻言,罗初贤仰头大笑起来,笑了会儿才拍着手道:“孙老将军跟我聊起过你,她挺看好你的。我一直很好奇能让她给出这么高评价的小辈得是什么样子,今日一见,果真让人刮目相看。”
江旌扬眉:哪个孙老将军?孙家有人会说她的好话?江旌一直以为自己早就把孙家人得罪干净了呢。
“有了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其实今天找你过来也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罗校言重了,您请说。”
“是这样的,平都、海江还有几个国际都市今年打算合办一个联赛,面向你们大学生的。名字我们还没想好,内容呢大概是野外生存。分了军校生组和非军校生组,其中非军校的退役学生只能参加军校生组的比赛。咱们学校你也清楚,基本上没有参军退役回来的学生,所以我们只打算参与非军校类别的比赛。”
江旌已经明白罗初贤想说什么了。
“我呢也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毕竟你刚才也说了没有把握的比赛你不会参加。那么我便把决定权交在你手里了,不必太有压力,这个比赛本身就是为了方便军方筛选后备人才而举办的,难度很高。所以如果输了也没什么的,就当试水也行。”
江旌沉吟片刻,认真道:“这个比赛的伤亡风险怎么样?比赛地点是?”‘野外生存’是个别有深意的词语,现今世界上还有哪里能被称作‘野外’?
“风险还在评估当中,不会高于2%,并且主办方会全程配备专业救援部队,这方面不用过于担心。至于地点——”罗初贤微笑道,“地点由军方指定,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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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有权限提前知晓。”
“人数呢?”
“最多七人,最少无所谓,另外可以带四人替补。每个学校可以派出一个代表队。”
“好。”江旌点头,不疾不徐道:“请允许我回去和主席团其他成员商量此事,后天给您答复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不急的,因为考虑到大一新生还在军训,比赛的报名期限在下个月中旬。还有时间,慢慢考虑。”
江旌离开行政楼后,先拿出终端把这件事告诉了孙令风。
接着在一个群聊里面发了句:【大活集合,十分钟内。】
底下立时有人回复:【收到!速来ing!】
【啊嘞?十分钟?副团别搞啊!】
【有这时间抱怨你已经可以跑一百米了!搞快出发吧!】
江旌没看群里的消息,关了终端荧幕,往大学生活动中心走去。她一忙起来就彻底忘记了严旭东的存在。严旭东腿脚已经好全了,不需要拄拐了,便始终安静跟在她身旁。
行政楼离大活并不算远,江旌到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来。她预约了一间活动室,先推门进去坐下。
武术团主席团总共有七名成员,江旌在里面只是挂了个名。罗初贤却没有找其他人,偏偏找了她去。江旌便明白罗初贤绝非真的如表现出来的那样放任学生自治。
没坐多久便有人推门进来。
“江副团!好久不见!”来者是赵松涛,五区来的姑娘,性子热烈,见到江旌上来便张开双臂要来个大大的拥抱。江旌只得往后退着抬手挡住她:“我还有伤,下次再抱。”
“欸嗐,你瞧我,怎么给忘了!抱歉啊,看见你太高兴了。”赵松涛收了手大声笑道,“也是真闹心!害的我们这么久没见到过副团!”
江旌不太应付的来这种热情,好在很快又有人来了。
“孙团长!”赵松涛看见孙令风进来,过去给了她一个十分用力的拥抱。
“松涛轻点,我呼吸不了了……”
赵松涛闻言放开孙令风,便又见一人进来,再度上去给人家一个大力拥抱:“钱团长!”
如此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要在赵松涛的拥抱里窒息一遭。
很快,到场的成员拉了凳子过来在江旌旁围坐成一圈。
赵松涛点了下人数:“六个了,还差谁?我看看,哈,谢纪川还没到!”目前到场的有钱瑾瑜,苟一宁,赵松涛,吴天。
钱瑾瑜说:“他刚才在群里说他离得远,尽快赶来,应该要到了。”钱瑾瑜习的是内家拳,性子也如内家拳一般“以柔克刚,意到劲到”。
江旌低头看手腕上的时间。
房间里的众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一时静默。
赵松涛打圆场:“副团毕竟是临时通知,人家要是离得远也总不能闪现过来吧。咱们等一等吧。”
江旌闻言抬眸,视线轻飘飘扫视众人一圈,没说话。
赵松涛咽口唾沫,也不敢再语,众人皆是不自觉地垂下眼睫,避开江旌扫视的目光。
片刻,江旌再度垂头看时间,语调淡淡道:“到时间了。令风,给大家简单讲一下罗校的吩咐。”
“收到。”孙令风说着,打开自己终端,在众人围成的圈中间投影出一页简介的文档来。
20. 我很可怕吗?
文档上把罗初贤所说的内容要点列了出来,孙令风不疾不徐地复述了遍江旌告诉她的内容。
她讲了大半,活动室的门被敲响了,谢纪川推开门,带笑低声道:“不好意思,来晚了……”谢纪川练的是散打,和江旌一样。
孙令风停了下来,看向江旌。众人看看门口的谢纪川,又看向孙令风,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江旌。
自孙令风开始讲话,江旌就把自己椅子拉远,自顾自到后面去斜靠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看终端。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她才徐徐抬头,瞄向站在门口的谢纪川,便又低下头,漫不经心道:“老规矩,十公里,我一会儿去监督。”
“好。”谢纪川顿时蔫下去,耷拉着脑袋进来,找了座位坐下。
赵松涛拿手肘撞他的肩膀一下,压低声音:“想开点,只是十公里而已,上一回苟团长可是差点被打死欸!”
她压低了声音,但活动室内颇为安静,众人坐的又近,自然全部都听见了。苟一宁坐在圆圈的对面,闻言摸摸自己手臂笑道:“副团的安排都是有意义的,上次切磋我非常受教。”苟一宁是主席团七人里唯一练剑的,修的是太极剑,性子也是温柔细腻,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
一旁的几人朝她投去惊诧的目光,这孩子挨了一顿揍反而爱上挨揍了??
孙令风轻咳一声:“咱们继续。”众人便敛神,认真听她讲述。
讲完之后,众人一时静默。
赵松涛最先打破沉默:“欸?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肯定去打啊,难度高不是正好吗,我正嫌最近的比赛都太简单了,练手都练不出手感。”
钱瑾瑜则是沉思着说:“这个比赛今年是第一届,没有先例可以参考,比赛形式、对手实力等等我们都一点也不了解。”
苟一宁眨眨眼,语调相对欢快不少:“我们不了解,我们的对手也一样不了解啊,从这一点来说反而是我们有优势。因为我们学校武术团发展的比较晚,别的比赛我们去参加,都是别人已经经验很丰富了,而我们却没有经验。”
“对。”吴天点头,“即便是信息相对劣势的比赛我们也照样拿了第一名,这个比赛没道理退缩。”她练的传统武术,习双截棍,性子严谨较真。
“孙团长,这些要点里面为什么单独把风险列出来了?”钱瑾瑜始终盯着正中的投影看着,此时指着伤亡风险那一条开口问孙令风。
孙令风其实也不清楚,要点都是江旌告诉她的,她望了眼沉迷玩终端的江旌,按着自己的理解解释道:“毕竟是第一次举办,主办方势必要评估一下风险的。”
“但是这上面列了,你刚才却没有讲。”钱瑾瑜说着,视线向后面的江旌落去。
众人听了这话,也明白过来。这一条是江旌有意写出来的要看他们能不能关注到,于是他们也朝江旌看过去。
江旌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自顾自盯着终端,略略皱眉,似乎在思考某个棘手的问题。
但事实上,如果他们现在走过去看,就会发现江旌是在终端上玩起了数独小游戏,并且专门选了史诗级难度来活动活动脑细胞。
江副团好像在处理正事,众人只好悻悻收回目光去。
吴天说:“副团既然把这一条列在这里,肯定有她的道理。”
众人: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苟一宁:“是不是伤亡率很高啊?而且还专门强调了会有专门部队随行以保证参赛学生的安全——不就是说明比赛内容本身很危险吗?”
一直恹恹的谢纪川终于打起精神加入讨论:“直接问副团呗。”
立时,五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谢纪川一副反正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状仰头朝江旌喊:“副团你别坐那么远,别让我们猜你的心思好不好!你想说什么,直接告诉我们!”
众人心里佩服,忐忑地看向江旌。
江旌刚好填完了最后一个九宫格,关上终端,放下二郎腿,“我一说话你们就都不说话了,我这是给你们时间好好讨论讨论,不是要试探你们合作交流的能力,放开点聊天就是了。”她站起身,“我的存在感这么强烈的吗?”
众人齐齐点头。
“我很可怕吗?”
众人又是齐齐点头。
江旌扬眉,拉着椅背,把椅子拖回来,自己面对着椅背跨坐下来,两手抱着椅背上沿,加入七人圆圈会议。
“那好吧,你们目前都是支持参加的对吗?”
其余六人点头。他们其实不明白参加个比赛而已,有什么好讨论的,参加就参加,不参加就不参加,向来都是江旌一句话做决定的。今天怎么还紧急召集所有人过来商量?
“那么我告诉你们我为什么要把这一条单独列出来。”
江旌掀眸,神色平静:“罗校没有说比赛地点,我问伤亡风险她也含糊其辞。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这次比赛的地点在地面。”
此话一出,六人中的五人怔愣,有人低头看看脚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江旌说的“地面”不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地面,而是脚下数百公里远的,真正的地面。
孙令风则是大惊失色,手里的终端脱力坠地,发出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让有些懵圈的众人迷茫地转眸看向她,便见孙令风突然高声道:“不行!”
她站起身,穿过圆圈中间的空地,走到江旌面前,声音因极其剧烈的情绪而颤抖:“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行!”
赵松涛回过神来,疑惑眨眼:“为什么不行?”
江旌解释:“如果是去地面的话,伤亡风险会很高,可能有50%。”
“不,绝对不止。”孙令风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许,却还是止不住地战栗,“这是去送死。”
“为什么?”好几人同时问出声。
孙令风不语,垂眼看江旌,满是不解与震惊。她在等江旌给出一个解释。
江旌避开她的目光,沉吟良久,站起身来,语调依旧平静:“今天找大家过来其实不是要讨论我们到底要不要参赛。这场比赛我们不会参加。但这个比赛不限制最低参赛人数,可以单人参与,所以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这比赛的风险,希望你们能慎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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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到底是什么?”钱瑾瑜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江旌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将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地狱。”
没有人类能活着回来的地狱。
除了那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但其实……
她真的还算是人类吗?
江旌心里自嘲般嗤笑一声,面上不显,继续平淡道:“但你们如果想参加,告诉我,我单独给你们加练。另外,也请你们密切关注校内学生的意向,如果发现有想报名的学生,及时报告给我。”
“哟克!”五人齐齐应声。只有孙令风还站在江旌身侧,抿唇不语。
江旌让众人散了。他们当中不少人还要去准备晚上的校庆典礼。
很快便只剩下江旌、孙令风还有因迟到被罚的谢纪川。
谢纪川求饶道:“副团改天跑行不?今天晚上我还要上台主持,如果跑了十公里的话连话筒都拿不住了QAQ。”
江旌挑眉:“十公里而已,至于吗?”
谢纪川狠狠点头:至于!太至于了!
“虚成这样,看来是平时疏于锻炼了啊。”江旌有意拖长尾音,意味深长说道。
谢纪川头皮发麻,举手投降:“我跑!我这就去跑!”
于是江旌和谢纪川往操场去了。
孙令风扶着近旁的椅子坐下,深呼吸着,让因低血压而晕沉的头脑好受些许。
严旭东看了眼她,便迈步出去,要跟上江旌,却发现江旌就站在门口边上,见他出来,低声吩咐:“你帮忙看着令风一会儿,她如果惊恐发作了,赶紧喂她吃药。”
严旭东还没答应,江旌已经走远追上谢纪川去了。他便转身回活动室里去。
孙令风已经自己掏了药片服下去了,看见严旭东回来,轻声道:“我没事。”
接着笑了两声:“她怕我当着其他人的面发作了会觉得丢脸,所以支走纪川,又不放心我,让你回来看着。这人啊……”
严旭东无言伫立。
孙令风再自己坐了会儿,便起身去操场找江旌。
“太慢了,你这一公里用了五分十五秒,后面必须提速了,不然完不成,这次就不作数。”江旌跟在谢纪川旁边一同跑着说。
谢纪川抬手擦汗,听见后面一句话,悲戚欲哭:“啊??”他呼吸已经较急促了,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江旌抬手拍拍他肩膀:“快加速,太慢了。”
谢纪川欲哭无泪,只能艰难地再加快些迈步的频率。
江旌还要开口,就被两个人拦住了。
“你能跑步吗???”孙令风和严旭东一齐质问。
江旌摸了摸鼻子:“我不是就在跑吗?”
“???”
孙令风抬手做要打状:“跑?哈?让你跑??啊???”
江旌耸着肩后退躲开:“错了,我错了!”
心里暗道打了愈合剂之后一直疼原来也不是好事,等她习惯了便忘记自己还带伤了。好在愈合剂已经打了三针了,她也算是好了一半了,跑了这点步影响不大。
21. 她是白蛇!
校园内逐渐多了许多身着正装的人们,他们不是学生,而是受邀前来参加母校校庆的校友们。
吴天和苟一宁在礼堂门口给校友们分发伴手礼,并引导就坐。
佝偻着身躯的谢纪川自她们旁边爬行经过,二人第一时间竟没认出来,怔愣片刻,苟一宁掩嘴笑起来,吴天则是扬眉认真道:“谢纪川,刚才主持团的人来找你了,快去后台准备。”
闻言,谢纪川哀怨掀眸翻白眼:“没看到我正在往后台…蠕动过去吗……”
苟一宁咯咯笑得更欢:“谢同学别这样,救命,戳中我笑点了哈哈哈。”
谢纪川有气无力再翻一个白眼,继续阴暗爬行。
不多时南宫霄找了过来。他也是今晚的主持人之一,等了谢纪川半天没等到,便寻了过来,见到他竟是这副去了一半魂的模样,惊诧问苟一宁和吴天:“他怎么了?被人吸魂了?”
苟一宁好不容易忍住笑,一听这话,又是忍不住笑起来。吴天点头道:“差不多。”
“啊?”
“江副团带他去拉练了十公里。”
“江副团?江大小姐怎么这时候还整幺蛾子啊,放过我吧!”
地上的谢纪川低低附和:“放过我吧……”
最后是南宫霄把人拖走。
接着卫安南从这里路过,认出吴天和苟一宁,打了声招呼:“学姐们好。”
吴天苟一宁对卫安南印象深刻,一下子就想起来她是那个在食堂向他们下挑战书的大一新生:“是你!”
“卫安南,那天没做自我介绍。”
“吴天。”
“苟一宁。”
卫安南浅笑:“我知道你们。学姐,以后请多指教啦!”
苟一宁和吴天嘴角抽了抽,没回话。卫安南这话暗指她一定会打赢他们,加入武术团。
卫安南径直进礼堂去了。她随身带了习题册,去大一的区域就坐。走进光线昏暗的礼堂里,她脸上才浮现些许讥讽的笑意。武术团的众人给她的印象都颇为糟糕。她一开始想挑衅的江旌反倒让她有些好感——江旌大方爽朗地当众接下她的挑战,自始至终面上也没有半分轻蔑。卫安南回忆着,甚至觉得江旌的微笑里似乎带了几分欣赏。
江旌和孙令风一起来的,苟一宁和吴天见到她们便立定喊道:“副团好!孙团长好!”
孙令风略怔。江旌则挑眉:“苟团长好,吴团长好。”
话音落下,孙令风和苟一宁都没忍住笑出声来。江旌则已经自顾自走进礼堂去了。
孙令风凑到堆放成整齐小山包的伴手礼前,惊叹:“哇,今年这么多?”
“对,今年毕竟是整十数的校庆,办得规模肯定大。”苟一宁说。
孙令风微笑轻声道:“欸,那有没有我的份啊……”
苟一宁掩唇,也笑起来:“咱们就悄悄的……”
“不行,每一份伴手礼领取都要登记的,学校想统计校友返校的情况。”吴天冷冷扼杀了一起内幕交易。
孙令风“啧”了声,退开去,摆手,“行吧行吧,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学生。”便也进礼堂去。
礼堂有三层座位,其中二层的包间视野最好。学校划分了每个区域坐什么人,学生基本上都在一楼。一楼能坐两万人,但除去在后台负责后勤的学生会成员,总共有两万两百多学生,所以学校便随机抽取两百名学生坐二层和三层。
被抽中二层的几名学生正欢喜非常地走进自己的包厢,诸如“哇塞”“天哪”“卧槽”之类的字眼源源不断迸发出来。他们沉浸在中了大奖的喜悦里,还没来得及坐下,包厢门便被推开。
“你们走吧,这里我要了。”
“哈???”几人愕然扭头,“你谁啊你?有种再说一遍……”
骂人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卡在喉咙里。
因为他们的终端一起响了声:【叮,您收到一笔200,000信用点的转账。】
“够不?”站在门口的高挑女生从自己手腕上抬眸,神色淡淡。
几人这才看清她的面容,忙笑起来:“啊呀,原来是江学姐,江学姐想要这包间直接说就是了,不用这么……”
江旌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烦躁,几人极有眼力见地往外面走去,不住地笑道:“都这样了咱还说啥呢,学姐太性情了。祝玩得开心!”
江旌径直走到软沙发上坐下,给孙令风和南宫霄发了位置,不多时,孙令风便推门进来,惊呼:“你被抽中了?”
江旌喊了人送果盘过来,此时正往嘴里扔了颗脆枣,咬着道:“没有,我抢的。”
孙令风看向目睹全过程的严旭东:“她打人了?”
严旭东垂下眼睫,不语。
江旌挑眉:“我有那么暴力?我是用钱抢的。”
孙令风也坐在沙发上,闻言哑然:也超级暴力的。
她忍不住好奇道:“给了多少能让人这么心甘情愿地走开?”她记着江旌可是会出三百块找代课的人,猜她可能又掷了重金,“两百?”
江旌再拣一颗脆枣扔进嘴里,“两百千信用点。每个人。”
“哦……等等,啥???”
孙令风瞠目结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大小姐,钱太多可以捐给我的。”
江旌扭头:“你也想要?哦,好久没送你们车了,今晚去我家选几辆吧。”
孙令风抬手制止:“我不是这个意思……咳,主要我爸妈会发现的。”
“哦,那你选了就停学校车库里。如果想变现,我帮你周转几轮,让这些钱合理地出现在你的账户里,叔叔阿姨挑不出来错的。毕竟我可是专业的。”
孙令风扁扁嘴,笑着握拳轻锤江旌肩膀:“怎么?儿子今天心情很好嘛,这么孝敬爸爸?”
“嗯,是吧。”江旌往后靠在沙发上,包间内并未开灯,光线晦暗,映不亮她的面容。
孙令风坐了会儿便去后台化妆了。她今晚有场小提琴表演。
江旌独自陷在软沙发里俯瞰礼堂内部。舞台提前拉上了红色的幕布。时间邻近开始,座位基本坐满,一眼望去下方乌压压的都是人头。
一楼某个区域的学生竟是都带了习题册,趁着等待的时间埋头刷题。那是大一的新生,还保留着高中的习惯。
其余的老油条们则都是在兴冲冲讨论今晚备受瞩目的节目。
“孙令风和苟一宁今晚要合奏,听说孙令风是拉小提琴的,天哪,大佬深藏不露啊,之前完全看不出来她竟然会小提琴!”
“嘿,南宫霄今年又当主持人了。真的是,身材好,嗓音好,谁能想到他平时是个不怎么说话的技术宅?”
“欸校园墙又炸了……骗人的吧!”
江旌听力好,底下极远的议论声也被她收入耳内。几乎是同时,孙令风给她发消息了。
【乖儿子你看校园墙,你又双叒火了。】
知道江旌懒得自己去打开校园墙看,她直接把截图发过来。
【我!xx专业xxx,被包养了!】
楼主附图:【转账记录:江旌转入200,000信用点。】
【卧槽??!!】
【啥?什么?每个字都认识,但是我怎么读不懂了???】
【诗人啊,这种事情怎么敢发出来……虽然我有点酸酸的是为什么……假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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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假,铁定是假的[怒吼]】
【软微网安的冒个泡,我能证明楼主的截图是真的,不是p的,但……到底如何不做猜测。】
【哇靠,意思就是不管楼主是不是真被包养了,江旌真的给ta转了…(数了一下几个零)二十万?!】
叠了数百层楼后,有真相君冒出来揭示了真相,底下立时变成了【这下是真的中大奖了,不行了,家人们我去找个枕头撞死了】【不儿,我也被抽中了,江女神还需要吗,我也可以滚出包间去QAQ】
江旌看完,嘴角难得浮现些许弧度,给孙令风回了个:【给你们俩买的包间,怎么样,满意不?】
【满意,超级满意,爱你[笔芯]】
有人敲门进来,到沙发边,俯身收走矮桌上的空盘。
严旭东的视线被沙发遮挡看不见那人俯身后的动作,但他眼神忽的一凛,急忙快步上前。
两步到了沙发正前面,眼风里只见寒光一闪,那人眼神狠戾,握着柄匕首往江旌颈侧捅去。
严旭东瞬时间拔枪,瞄准,但扣动扳机的前一瞬间,江旌掀眸。
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重物落下,无声重重撞击地面,令严旭东五脏六腑都在震颤。他内心的声音尖啸起来,打着滚叫着:“离远点!离她远点!啊啊啊啊!”
严旭东怔愣片刻,再看去时,便见那柄匕首自空中跌落,落入地毯里,轻巧无声。
再看那人,不见了。
严旭东霎时紧绷起来,疾速扫视室内,真的再不见那人一点踪迹。
江旌挪眼看过来:“你挡到了。”
严旭东闻声垂眸,才反应过来她是说他挡住她看舞台了。
“那个人呢?”他皱眉问道。
他内心的声音先嘶吼起来:“死了!他死了!她能杀黑蛇!他的黑蛇死了啊!”
江旌抬眸,严旭东看见了她冷若淬冰的双眸,怔忪住。她眼里明明白白是还没有收敛回去的露骨杀意,凌冽刺骨,几乎将他血肉剜尽。
“她…她是白蛇!一定是了,只有白蛇能杀黑蛇!你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你看见她怎么出手的了吗?”
“没啊,我能看见什么取决于你看见了什么好不好,你没看见我怎么看得见啊?求你了大哥,跑啊!我受不了了,我要被撕碎了!”
那声音死命叫嚣,严旭东却只是静静立着,垂头看那淡然坐在沙发里的女孩。
那声音受不住,似乎放开他跑开些许去,严旭东身子便忽然脱力,蓦地单膝跪地。他忙撑着膝盖要站起身,却是周身战栗而不听使唤。
女孩的目光便凉凉射下来,不语也不动,只平淡看他。
严旭东顿时紧蹙眉头,在心里道:“强大的黑蛇也能杀弱小的黑蛇。刚才那个人的黑蛇很弱,你我也能杀。”只是不能杀的那么轻易,做不到她那样瞬间秒杀罢了。
“甭管她黑蛇白蛇了,不管哪一种,你我都根本不是对手!”
“回来。”
“不!想死你自己死,别拉我一起。”
“回来。”
严旭东额间浸出细汗,使尽浑身气力才堪堪稳住身子没有瘫软跌倒,但也是不住地摇晃战栗,似乎他的四肢肌肉都枯萎了,使不上劲儿。
江旌换了个姿势,将两手搭在沙发上沿,两条修长的腿往前送,身子往下滑些许,让自己在软沙发里陷得更深,她轻声道:“说点话。”
严旭东抬眸,见她眼里的凛厉已然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些微不耐与倦意。
“我刚才说了。”严旭东掩下声音里的颤抖,极力语气平静道,“我刚才问过你,那个人去哪里了。”
22. 你得先同意加入
江旌将头后靠,没有回答。
严旭东顿了片刻又道:“若是和顶级的黑蛇做交易是有可能做到瞬间取人性命,甚至让那人蒸发般消失不见,包括他的黑蛇一起。但是…代价并非人类所能承受的。”
闻言,江旌移目看他苍白的脸,见他黑眸里坚定而沉静,不觉轻笑一声:“终于不装了?”
严旭东没吭声。
刚才那人并不算强,他开枪就可以解决,她何必如此?是为了逼他坦白吗?
江旌收回两手,抱在身前,闭眼,有些不耐道:“我让你说话。”
严旭东全身肌肉因为长时间的过于用力而开始抽筋,阵阵抽痛传来,他皱了下眉又松开,沉声道:“那我便从黑蛇是什么开始讲。”
江旌睁眼,抬腿拿运动鞋前端碰了碰他的小腿:“叫你的黑蛇回来,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
那声音蜷缩在不远处包厢角落里尖叫:“不回去!她会杀了我的!”
谁知江旌却是似乎听得见一般略微侧头:“你再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就把你的黑蛇也弄成要死不活的。”
被点名的某个物体不觉颤抖,嗖的一下回到了严旭东身体里,严旭东顿时放松下来,四肢的瘫痪感消失,抽搐的肌肉也立时恢复正常。他略微松口气,才发现自己竟是半跪在江旌跟前,抬头时鼻尖几乎擦过她的膝盖。蓦地意识到她刚才为何说不喜欢了,严旭东腾的站起身,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沙发上那人似乎并未注意到他如此大的反应,抱着自己两臂侧身,半边脸深陷浅灰色的棉麻布表里。
“黑蛇到底是什么其实没人知道。有极小部分的人觉醒之后看得见黑蛇,如果与它进行交易便可以获得异能。我们多年的研究发现濒死状态是最有可能觉醒的时刻,大多数觉醒黑蛇的人都有过濒死体验。”
“当然,黑蛇也有强弱之分,不同的黑蛇所能带来的异能强度也不同。另外,交易的内容——或者说,我们称之为使用异能的代价,有的人是献出肢体,有的人是出卖灵魂。”
严旭东不疾不徐讲着,他不知道江旌知道多少,反正她让他说话,他又没什么想说的,便从头开始讲述。
“据不完全统计,异能越强,代价越大。我们迄今为止只找到过一个S级的觉醒者,但他只用了一次异能就爆体而亡了。”
严旭东垂下眼睫,见江旌眉头略微蹙紧,不知道她是否是因为刚才使用了异能而觉难受,但也没有出声询问,只道:“你是和黑蛇做了交易的,对吧?可以告诉我你的异能是什么吗?”
江旌翻过身,让另外半边身子陷入羽绒布艺沙发里,没睁眼,声音因为棉麻布料的遮挡而有些闷:“你只说了黑蛇,还没介绍白蛇。”
她知道白蛇?严旭东讶然片刻,声音里略略带了些笑意,“白蛇有两个含义,就像黑蛇其实有两个含义一样,一个指黑蛇本身,一个代指和黑蛇做了交易的人。白蛇的一个含义指白蛇本身,另一个含义是戏称官方的人,但他们其实也是和黑蛇做的交易。官方召集了一些异能者,让他们搜寻并清理其他的异能者,因而被其他黑蛇称作白蛇,意为敌对的。”
“迄今为止没有收录到与白蛇做了交易的人,事实上,白蛇究竟是否存在依然存疑。官方部门的科研人员认为白蛇如果存在,将会碾压一切黑蛇。”
包厢底下,红幕揭开,四个主持人上台,激情昂扬念出开场白,并宣布校庆典礼正式开始,立时欢呼声四起。
振聋发聩的呼声掩盖说话声,严旭东暂时停了话头,往下方望了眼,四个主持人下台,首个节目开场,礼堂内安静下来。
他转回头,前一秒还蜷在沙发里的人现在竟端坐好,抱着终端也看着下方的舞台。
江旌是在给主持人录像,录好了便转手发给南宫霄和谢纪川,给谢纪川多发了一句:【还不错,体力恢复得比较快】
过了片刻,谢纪川回复:【别啊,我下楼梯腿都在抖,放过孩子吧qwq】
南宫霄则说:【谢啦乖孙,爷爷马上过来】
一旁的严旭东张了张嘴,包厢门便被推开,一个声音欢快传来:“我回来啦!”
孙令风小跑过来,她换了一身黑色礼服,长裙曳地,面料硬挺,有亮片点缀。
江旌笑起来,拿终端给孙令风拍照:“好看,笑一个,看镜头。”
孙令风立时咔咔摆了好几个pose,等江旌说好了,便立即凑过来看她拍的照片:“不错嘛,儿子拍照技术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把我拍的这么好看!”说着拿手轻掐了下江旌的脸,便故意猛地坐到了软沙发上,让江旌几乎弹起来。
江旌两手握着终端落回沙发里,挑眉。
孙令风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旌扭头:“你第几个节目?”
“第五个,还有时间,我回来玩一会儿。”
话音落下,包厢门再度被推开,二人回头,见是南宫霄。他穿了身白色礼服,西装笔挺,衬得他身形格外修长。
他抬手打招呼:“乖儿子,乖孙,想爷爷没?”也走过来,坐在旁边的软沙发上。
孙令风打趣说底下同学要是知道他放下话筒是这样说话的,绝对大跌眼镜。
南宫霄扬眉道了声可是他们不知道。孙令风立时反手拿出终端来作录像状,并喊:“乖儿子,把你刚才的话再说给大伙儿听听!”
南宫霄“呀”了声,去抢孙令风的终端,二人很快闹在一起。
孙令风进来后严旭东就闭了嘴往后退开,现在视线不自觉落在江旌的背影上,她侧着身子,一手手肘支在沙发靠背上,撑着脑袋看打闹的二人。他看不见她的神情。
严旭东垂眸,思考江旌刚才的言行。她莫非听得见他的黑蛇说话?不可能,每个人的黑蛇只有自己能看见能听见。
第一个节目结束后是学生代表的发言。学校把这个机会安排给了一个平都国家奖学金特等奖获得者。
孙令风和南宫霄停了闹腾,坐回来正好听见下面开始讲话,咋舌说:“啧,成绩还没江旌好呢,那么得意。”
南宫霄也点头:“要不是我们江大小姐主动放弃名额,哪里轮得到她?”
江旌却是平淡道:“收回你们刚才的话,任何能拿国奖的人都是真正有实力的人。”
二人本就是随口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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槽,没想到江旌却是这般严肃,齐齐咋舌了下,为刚才的言语道歉。
“但我还是不能理解,江大小姐你为什么要放弃啊?那点钱算什么,重要的是荣誉啊!”南宫霄不解,孙令风虽然不赞同倒数第二句话,却狠狠赞同最后一句话:“对啊,这是大学期间能拿的最高荣誉了,平白无故拱手送人……”
江旌略略摇头:“对你我而言的确算不得什么钱,但总有人很需要那笔钱的。”特等奖有两万信用点,一二三等分别是一万八千六千。平都大学作为平都最好的学校,学费加住宿费一年是一万上下,对于三区本地的学生而言相当于没有。但对于四区或是五区甚至六区来的学生而言却是一笔相当大的负担。
孙令风是三人里唯一比较明白钱的价值的。因为她家教严,家里对她的生活费管控特别严格,常常被逼得不得不去打工挣吃饭的钱。因而她非常理解挣钱的艰辛,也知道有很多学生拼命内卷就是为了拿奖学金交学费的。可她还是惊异于江旌居然有这样的觉悟?江旌给她的刻板印象可是那种完全不懂钱为何物的人。
南宫霄还是不能理解,扭头啧了声,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别。他得去准备下一个转场的主持了。孙令风也看了下时间告别了去后台准备了。
一时包厢内重新安静下来。
江旌再度后仰,缓缓倒回软沙发里。
“我们有特殊的药剂,可以提升身体强度以承受高强度的异能使用。”严旭东立在包厢后的阴影里徐徐道,“如果愿意加入我们,我现在可以给你一支。”顿了下,补充道:“会好受点。”
江旌闷声说:“你都不说你们是谁就要我加入?”
“抱歉,基于保密要求,并不能告诉外人。”你得先同意加入才能告诉你。
江旌哼了声,转过身去把衣领拉起来,道:“我睡一会儿。”话音落下,呼吸便即刻变得轻浅。
“啧,这睡眠质量,说睡就睡着了?”黑蛇道。
严旭东没回答。
“让人嫉妒!我上一回睡觉都是什么时候了?哦自从你开始打那个强化剂你就没睡过觉了,害的我也只能一起不睡觉,困啊!困死爷了!”
严旭东的视线落在江旌背影上。“欸……你说要不趁现在?”黑蛇在严旭东脑海里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反正无论她是白蛇黑蛇……”
话未说完便被严旭东在心里严厉打断:“她可能听得见你说话。”
“哈??不可能吧?”
黑蛇把几米长脖子伸过去,在江旌耳边大喊:“喂!听得见吗?”江旌没反应,他胆子便大了些,提高音量,声音尖细喊:“喂姑奶奶!大姐!听得见不?略略略~”
这厢黑蛇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那厢严旭东再度往下方看去,疾速扫视了遍礼堂内部,确认没有可疑人物便回头,却是又见那明明才说了睡觉的女孩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终端。
“啊,这样真的很诡异,姑奶奶你知不知道!”黑蛇所见是和严旭东同步的,被江旌吓了一跳。
江旌却是听不见他的话,神色恹恹,打开终端的摄像头,便有一块浅蓝色的全息荧幕投影在她眼前。
23. 我入戏太深了
底下主持人南宫霄念完串词,提高音量道:“现在,请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金融77-6班孙令风、统数77-3班苟一宁!”
红幕拉开,主持人下场,一楼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夹杂着尖叫:“苟一宁我爱你!”“孙令风女神!”“娶我娶我!!!”
台上着礼服的两个女孩优雅抬手,微笑着向台下观众打招呼。
接着,灯光暗下,仅留舞台上的氛围灯与聚光灯,台下也安静下来。
孙令风将小提琴放上肩头,苟一宁落座三角钢琴前,乐声渐起。起先悲壮抒情,宛若废土上朝阳初升,撒下朦胧的光,一点点抚过焦黑的土地。
严旭东垂下灰黑色的双眸,觉那深陷软沙发里遥遥望着舞台的背影,似乎有些孤寂。
乐声逐渐高昂,仿佛兀自舔舐伤口的人们看见了那抹微弱而坚定的光,纷纷站起身来,再度捡起枪支,一步一步踉跄着,朝着黑暗冲锋。
主调重复着、回旋着,一轮高过一轮,却在高潮处戛然而止。留白片刻,再忽然更加有力地拔地而起。宛若一名战士浑身浴血,拾级而上,在抵达顶端前的最后一步,被子弹击穿要害,坠落深渊。但ta没有放弃,伸手抓住了崖间峭壁,重新一点点攀爬上去,留下一路血痕。
一曲终了,观众们却是沉浸于情绪里,久久未反应过来,直到三层某处率先响起掌声,雷鸣般的掌声才霎时间响彻整个礼堂。
二位乐者在演奏里注入了情感,孙令风情难自已,抬手掩面,苟一宁扶着她下台。
远处的包厢里,江旌慢吞吞回神,打开剪辑软件,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关了软件,直接把视频发给了孙令风,并说了一声:
【很好听,谢谢你令风】
……
孙令风和南宫霄都是许久许久没有回来。
严旭东以为江旌是使用了爆发型的异能身躯承受不住而十分痛苦难耐。但实际上,江旌是觉得困倦无比。
她起先以为是最近一段时间熬夜熬过头了,加之身体重伤未愈,疲惫感堆积,此时爆发了。
但浅睡了十分钟,恢复了些精力后,她便意识到不是。
是她刚才解决那人一下子消耗了太多精神力。原来她的精力不是无限的啊。江旌移目去看那柄落在地毯里的匕首,俯身隔着衣料把它捡起来,扭头对严旭东道:“刚才的服务员好像落东西了,你给他们负责人说一声吧。”
严旭东略略扬眉,拿出手套戴上,从她手里接过匕首,走出去寻负责人去了。
江旌则揣着手兀自复盘。飞车爆炸那次是她第一次浅浅尝试自己的理论,消灭李仓尸身算是第一次实践,这一次则是个正式实战。都成功了。
第一次,她销毁了射向自己的子弹,第二次销毁了黑蛇曾占据过的人体,而这一次,她消灭了试图袭击自己的人,当然,包括了那人的黑蛇一起。
前两回没什么感觉,这一回觉得十分困倦。只是消灭了一个人而已就困成这样,嗯,看来还得练。
总结:她的“异能”消耗的是精神力,如果消灭的是活人加上其黑蛇的话,精神力消耗会特别大。
严旭东很快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战战兢兢的负责人。那人躬着身不住道歉,说已经在四处找那个人了,暂时没找到,他们已经报警了。
江旌觉吵得耳朵疼,挥手把他打发走了。
那人走出包厢时还在不住地擦汗。
严旭东也没多在意那个人,径直走回江旌身旁,见她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心里惊讶她怎么能恢复得这么快,而且是不靠药剂自行就恢复了?
江旌精力恢复了,便有了调侃严旭东的心情,歪斜躺在沙发里,撑着脑袋看他:“你刚才问我我的异能是什么——我倒是不介意说,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异能是什么。”
没有得到回应,她不意外,唇角勾起些弧度:“或者告诉我你的目的。我那天说过,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真心的,谁是有所图谋的。有目的不是坏事,你如果能坦诚告诉我你真正的目的,我也会当你是真心的、值得结交的。”
严旭东垂下眼睫,让本就隐在昏暗光线里的双眸更加晦暗不明。
良久,他低声道:“不会的。”你不会答应的。
江旌笑眼弯弯:“你不说出来试试,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
严旭东依旧垂着眼,不语。
“我会等你的。”江旌把两手抱在脑后靠在沙发里,“等你说出来,我会告诉你我的答案。”
黑蛇咋舌:“她知道你是白蛇的人了?问她她到底选了白蛇还是黑蛇呗。”
严旭东没吭声。
她如果选了黑蛇,白蛇会杀了她。
她如果选了白蛇,白蛇…最终还是会杀了她。
道不明缘由地,严旭东就是不愿意江旌自己说出答案来。他更愿意自己去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她是黑蛇或是白蛇。
此时,孙令风推门进来。她已经换下礼服,卸了妆,穿了身休闲服,也不说话,默默走过来。
江旌仰头看她:“回来了?”
孙令风在江旌旁边坐下,伸手环抱住她,把额头靠在江旌肩膀上,闷声道:“爸爸我入戏太深了,让我抱一会儿……”
“嗯。”江旌便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孙令风通过紧紧的肢体接触渐渐确信她的存在。
许久许久,包厢门再度被推开,是南宫霄,他也已经换了衣服,卸了妆。江旌侧头看过去,恰好与他四目相对,南宫霄蓦地一怔,旋即拉上门退出去了。
严旭东没看明白,但也没过问。
江旌却是捕捉到了南宫霄眼圈的微红。
孙令风谱的这首曲子,旁人或许能被触动,能被感染,但只有他们三人能真正听懂。
十年过去了,孙令风和南宫霄接受了无数心理治疗,却仍然会毫无征兆地陷入自己也无法控制的状态里。他们无法向任何人倾诉。他们的伤口只有彼此可以舔舐。
孙令风不知道江旌听了这首歌会想到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在写这首曲子时曾无数次崩溃。她反复看见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孩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声音温和:“不要看。”
南宫霄快步走去洗手间,拿手捧了冷水泼在脸上,接着两手拄着水池边缘低头看从下巴上滑落下去的水滴。
他不知道江旌和孙令风想到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曾悄悄睁眼偷看,看见了遍地堆积如山的血肢与残肉。他只看了一眼,正好和一只完整的、遍布血丝的眼球对视。
他记得在那事之前,他常常去学校的篮球场,只为看她打篮球,待她休息时,给她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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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巾。可在那事以后,他再没在学校见过她。
许久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和孙令风在接受心理治疗时,江旌被孙家关起来了。少年心性,竟为此跑去和孙令风打了一架,结果二人实力不相上下,都是全身挂彩瘫倒在地。
他们一起望着蓝天,一起痴痴笑了,笑着笑着,都捂住了脸。
江旌任凭孙令风抱着,一动不动。
她不像孙令风和南宫霄那般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她是唯一一个从地面回来精神依然正常的人,没有留下心理创伤。
江寻一那次把她带回去后也是这般抱着江旌,但她哭得稀里糊涂,眼泪浸湿了江旌半边身子。江旌在江寻一身上闻到了极淡的消毒水味道,是医院病房特有的气息,她便知道江寻一是因为生病住院了才这么久才回来。但其实她并不在意原因,江寻一回来找她,她就很知足了。
严旭东立在较远处观察,这三人不久前还打闹在一起,这会儿却忽然情绪大发,他低垂黑眸,联系到之前孙令风听见江旌说比赛地点是地面时的剧烈反应,莫非……他们去过地面?
但可能吗?这三人如今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在严旭东眼里就是小毛孩——虽然他也不过二十二岁,但已经刀尖舔血十余载,自认心性是常人不能比的。便是全部由异能者组成的灭蛇部队也不能保证去了地面100%能回来,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怎么回来的?
思及此,严旭东灵感乍现,蓦地垂下眼睫。原来如此,她原来是在地面得到了那东西……
半小时后,孙令风缓过劲来,松开江旌坐直身子,轻松微笑:“啊呀,今天说好了要好好玩的,都怪我,搞得这么沉闷!”
江旌轻笑:“没有的事,我开车吧,走,先去我家选车。”
孙令风欢呼:“好诶!”左右扭头瞅瞅,“霄呢?”
“去卫生间了吧。”江旌站起身,拉开包厢门,两手抱在脑后往走廊里走去,孙令风跟上来,二人果然在卫生间门口看见了南宫霄。他正抱臂靠墙站着,低垂着头似乎在想事情,蓦然觉有人靠近,抬头见是她们俩,一怔,旋即敛了神色,微笑起来:“怎么说?今天怎么安排?”
他眸底哀色被瞬间收敛,却还是被江旌捕捉到了。她默了半秒,抬眼看看两人,“你们今天都辛苦了,我请客,随便玩。”
孙令风立时抬手掩唇:“喔喔喔!江大小姐请客!那不得去迪某尼包场玩啊!”
江旌含笑点头:“可以。”
“啊呀开玩笑的!我想想…去唱k吗?”
“又唱k吗?遇事不决就唱k?”
“那还能玩什么?欸不对,我得先跟我家里打个报告。”
“嗐,麻烦死了,我们先走乖孙!”
南宫霄勾着江旌肩膀就先往车库去,但留在后面打电话的孙令风很快追上来,把终端投影的荧幕推到江旌面前,低声道:“我妈想跟你说几句。”
江旌接过,往边上走开几米远,孙如许冷冰冰的面容呈现在淡蓝色荧幕上。
“江旌,你知道你现在被人盯上了吧?”
“嗯,我知道。”
“……你如果有点良心,早该自觉地离开学校,甚至离开平都彻底消失在令风的生活里。怎么?你自己作死还不够,要拉上令风和南宫霄给你垫背?”
24. 不三不四的人
江旌没有立刻回答。她早已习惯了孙家人对她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并不甚在意。她是在思考该不该说出接下来的话。
孙如许留着干练的齐耳短发,着深绿色军装,面带薄怒,语调强势而自带威压:“我想着你大了该懂点事了,所以最近令风老往你那儿跑我都没有阻止。但是现在看来你和当年没什么区别依然不知道分寸,把危险带给自己的朋友算什么?你自己无所谓,等真的害死了他们你该怎么做?呵,我警告你一次,如果孙令风少了根头发,我让你生不如死。”
“孙姨,”江旌抬眸,徐徐道:“我向您保证过的,除非踏过我的尸骸,不会再有任何事物能伤害他们分毫。我如果食言,不消您处罚,我会自戕的。”
“哼,最好如此。”
“孙姨,正好您打电话过来了,我可否向您请教一事?”
孙如许凉凉看她一眼:“说。”
“罗校跟我说了一个高校联赛,希望我能去参加。我想您大概也知晓这个比赛,可以告诉我比赛地点——是地面吗?”
此言一出,孙如许微怔,旋即略略皱眉:“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我先警告你,再敢带令风去下面我亲自抽了你的筋。”
“不会的。”江旌平静道,“我正是想拜托您一定看好令风,必要的话用点强硬的手段把她关起来也行,别让她偷跑下去了。”
孙如许闻言沉默了,许久,她蹙眉看着江旌:“你告诉江寻一了吗?”
江旌说了实话:“没有。”
孙如许抬手揉眉心:“你们母女俩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后一句话咬着后槽牙说的。江旌静静看着她,等孙如许的怒意平息些许,再度开口:“孙姨您放心,我有把握才去的。”
孙如许闻言,唇角勾出讥讽的笑:“放心?谁关心你了,我巴不得你早日作死过头了,省的令风老是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被影射不三不四的某人并不反驳,面容依旧平静。
孙如许那头直接挂了电话,江旌走回到孙令风南宫霄身边。
孙令风怯生生问:“怎么样?我妈同意了吗?”
江旌思索几秒,“没说。”
“嘶——”孙令风南宫霄一起倒吸气,情况很不妙。孙家讲究严格执行命令,也就是说如果孙如许没有明确说“孙令风今晚可以和江旌一起出去玩”这几个确切的字,孙令风便不能去。于是她只能深吸气,做好心理建设,再度给孙如许打电话过去,询问自己能否出去玩。
南宫霄悄悄咋舌:所以说啊,真是麻烦死了。
江旌靠着车身抱臂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孙令风挂了电话,兴冲冲道:“同意了!”
南宫霄扬起眉毛:“好诶!”
江旌有些意外,拉开车门矮身坐进驾驶座:“好,出发吧。我先开车带你们回我家车库,然后你们选一辆好看的车。”
“哟克!”
……
“666号情况怎么样?”
“遭遇了几次黑蛇行刺,我们的人保护的很好,除了一些擦伤没什么事。”
应答者把几张江旌坐在救护飞车车尾披着毯子抱着暖手袋的照片发过去,“属下觉得她极有可能拥有非常强大的黑蛇,可能可以收编为白蛇。”
她面前的通讯界面是暗绿色,并未显示对面那人的容貌,而是画着一条黑色的蛇。那蛇身以奇诡的姿势扭成一团,另外有几颗乌黑的蛇卵在外围绕着它旋转飞行。
“听你的语气,你好像觉得666号有可能继承000号?”
“不,属下觉得她可能有那样的实力,但她不适合。她不是我们想要的人,因为她不喜欢听令于人。”
“负责666号安保的是009号?呵,那么666号并不够格,蜷缩在他人的保护背后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够格。零号意志的接班人还未找到。525号,可以把666号除掉了。”
应答者闻言,压抑着兴奋道:“收到!”比起收编一个新成员,她更喜欢毁灭。而且江旌似乎不弱,她喜欢有挑战的目标。
据说罗初贤有意安排江旌前往地面,哼哼,那么黑蛇便再给她的地面之行加一把火,让她有去无回。
……
三区区警署总部。
彦明盯着属下递上来的医院太平间调查报告,视线落在最后一段上。报告的结论是:没有发现有人进入过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一点李仓的痕迹。他真的就是凭空消失了。
彦明换了个姿势,略微拧眉。
这次计划是失败了。有人干涉,破坏了他们的计划。那人销毁了李仓尸身,阻止了感染的发生。
他们本来计划是先让学生行刺,能成功便成功,失败了也无所谓,算作是一次试探罢了。不过江旌竟直接解决了其中一个人,令他们喜出望外,直接把原本后续的计划提前了——江旌杀了一个黑蛇,那么那人的尸体异变以后,他们便把那可怖的景象公之于众,说是江旌做的。
可被人干预了。
是谁?光降派吗?他们要护江旌?
哼,无所谓。彦明望了眼秦忆梦所在的拘留室。她的计划仍然在井井有序地进行着。
……
江旌带他们回到车库。孙南二人叽叽喳喳商量半天,选了一辆看起来最为普通的黑色轿车。
江旌扬眉:“行吧。”她看出他们的想法——不想太惹眼,因为忧心江旌的安危。江旌便又让他们选几辆喜欢的车送他们。
二人于是各自看车去了。孙令风不懂车,但南宫霄懂,因而她直接跟着南宫霄走,南宫霄则是万分警惕看她,生怕她看出来他想要哪一辆,给先抢了去。
江寻一因为常年出差在外,鲜有时间照顾江旌,便时常给她塞大把零用钱。她似乎把给江旌的账户打爆视作一项爱好。待江旌能开车了,便再多了个送车的爱好。于是江旌也养成了送孙南二人车的习惯,反正她又用不到,自己也不需要卖了换钱。
严旭东走到江旌身旁,低声说:“上面召我回去,联赛期间我不能待在你身边。”
江旌反应淡淡:“行啊,那拜拜。”
“我其实是军方派来的人。”严旭东看着与自己身高相仿的女孩,“军方上面似乎对你很感兴趣。你…注意安全。”
“你在关心我?”
严旭东已然知道江旌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但他没有向上面汇报。江旌似乎在故意对外营造出一种假象——她就是个普通的弱小的大学生。严旭东不明白她的用意,但选择了姑且配合。他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他意味深长地沉默须臾才道:“我会取得你的信任。”
严旭东想要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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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一件事。
他想要江旌真正毫无防备地把后背交给他。
“那么,”江旌却似又一次看穿了他,淡漠的眼眸里掠过一瞬波澜,“地面见。”
……
周末两天江旌打完了剩余的两针愈合剂,拆了纱布对着镜子端详片刻,觉得周一就能拆线了,便给自己换了药,缠上新的白纱,套上胸部固定器,穿衣开车出门。她要去接孙令风。
她本来是按着习惯选了一辆格外显眼的超跑打算开去孙家府邸,但拉开车门时思及前两日孙令风南宫霄选的那辆普通轿车。他们明明是好不容易有出去玩的机会,却故意选不惹眼的最普通的车辆。江旌叹口气,合上亮蓝色的车门,最终还是开了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
孙如许站在乌沉大门前,本以为江旌会像往常一样颇为纨绔作风地开来一辆眼色鲜艳的敞篷车,训斥的说辞都到了嘴边,结果却见她从一辆平平无奇的轿车上下来,一时堵住,哑然而略微讶异地看她。
江旌却是淡然抬手打招呼:“孙姨。”
孙如许哼了声,转身进屋去了。
高中开始孙令风就执拗要去和江旌一起住,起先的理由是“江旌家离学校近上学方便”,孙如许说那她也给孙令风买一套邻近学校的房子便是。于是孙令风换了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她待在江旌身边心理状态会稳定很多,长时间看不见江旌她会发疯。孙如许拗不过她,最终同意了。
江旌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屋去。
孙令风听见她来了,兴冲冲跑出来,捉住江旌的手:“来了也不进屋!嗐,每次都这样,进来坐一坐啊,我爸妈又不吃人。”
孙令风没带行李,拉着江旌上车去。江旌笑了笑,没做声。孙家的住宅她其实进去过的,只是孙令风自始至终不曾知晓罢了。
回到二环的家中,孙令风熟稔地脱鞋进屋,去自己的卧房。江旌跟在后面说:“平时都有打扫的,床上用品昨天换了新的。”
走廊很长,孙令风来了多次还是忍不住感慨:“这么大房子自己一个人住也不嫌慌。啧啧,我要是你就把这些空房间都租出去,而且你位置这么好,就在学校旁边,有的是人想租,价钱也能定的很高。”
“我不想和陌生人一起住。”
“不是说你也一起住,你再买一套房子自己住。”
“那有什么区别?”
“……”有啊,挣钱了啊!孙令风无语凝噎,光是想象一下当包租婆躺着收租金的生活就觉得超爽好不好!
自高中开始,只要孙家那几位老将军不在,孙令风都跑到江旌家住,跟着她从高中旁搬到了平大旁。
江旌说了严旭东离开的事情,让孙令风给她安排几个保镖。孙令风办事极其高效,江旌话音落下,保镖便到岗了。
四个保镖轮流站岗,确保24小时护卫。两男两女,女保镖江旌允许进屋,但也只能待在客厅区域,不许进走廊。
周一上午江旌起床时孙令风已经离开了。孙令风习惯五点起床跑步去学校健身房锻炼,江旌则习惯七点起床,咬着吐司片开车踩点到学校。
但今天江旌不急着去学校。她先在校园墙匿名发了个求代课的帖子,出价三百信用点。很快有人加了她微聊,江旌把名字、课程等等都发过去,转了三百信用点过去,便随手扔开终端,去柜子里找出医疗箱来。
25. 江旌的室友在吗?
照常播放晨间新闻。
她拆了纱布,先把肩膀和上臂的线拆了。这两处只是皮肉伤,已经彻底好全了。
接着看胸口的伤处。那颗子弹从她背后射入,穿过心脏,自左胸穿出。左胸处用的蛋白线缝合的,不需要拆线。胸膛正中有一道从脖颈下一直延伸到腹部上方的伤痕,这是开胸手术留下的开口。这一道缝了数针。江旌细细检查了遍,确定已经愈合了,便拿剪子剪断,用镊子一一把线头拔出来,又拿纱布把沁出的血珠擦去,涂了药。
接着她背对镜子坐着,再拿来一面镜子摆在前面,用它再折射一遍身后的镜像,便让江旌能看见自己的背部。
背后正中偏左也有一道伤痕,那是子弹射入的地方。她对着镜子,伸手到背后去将黑线一一剪断,再一一抽出来,抹了药。
新闻播放到国际频道,讲到近日一佚名作者在某顶刊发表的论文引起了广泛关注,有学者称这篇论文应当只是开头,它或将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处理好外伤,江旌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肋骨,感觉骨折处也好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去浴室冲澡。严旭东说的没错,江旌有洁癖,将近一个月时间不能沐浴实在是一种酷刑,比伤痛本身折磨多了。虽然有用特别的清洁剂,但江旌强迫症一般不淋浴就难耐万分。
十分钟后,她再给各处抹了药膏,穿上衣服,瞥见终端上有数条未读消息。
江旌拿起终端坐进床边的豆袋沙发里,点开查看。
南宫霄:【乖孙你…上一次的事你忘了?怎么又找人代课啊!】
孙令风:【我不行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乖儿子你看看校园墙吧,笑死我了九敏】
江旌扬眉,被发现了?怎么别人都可以找代课,她每次一找就被发现了?
孙令风:【yysy乖儿子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还找了代课[笑趴]是不是睡过头了?早知道我走的时候该喊你的。】
她把校园墙截图也发来了,省的某个大小姐懒得自己去找来看。
【对不起实在是绷不住了楼主先笑为敬[仰头猥琐大笑]】
【让楼主从头讲起,今早早八是金教授的常微分方程。众所周知,金教授呢为人严谨,一丝不苟,考勤非常严格,一定要一个一个点名,并且每个喊到的人必须站起来让他看见,没有办法一个人代几个人喊到。】
【九敏,我好像已经猜到楼主要说什么了,要绷不住了[憋笑]】
【先别笑。然后今天金教授也是同往常一样一个一个点名。点到“江旌”的时候,一个眼神清澈的大一学弟站起来无比洪亮地吼了声:“到!”】
【这一声吼似有千钧重,吼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让一众焉不拉几的早八人瞌睡瞬间醒了一半。】
【全班先是被他那声吼吓懵了,都看向他。那时大家还只是懵圈地想:哦他给江旌代课啊。就是说我们反应过来这人是代课的了,但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金老教授推了下眼镜,很严肃地打量那个学弟,认真问:“你确定你是江旌?”】
【学弟天真无邪:“是的,老师。”】
【金老教授很认真地再推了下眼镜,看着点名册说:“哦,点名册上的性别错了,我帮你改一下,你的室友在不?”】
【学弟愣了愣,只能硬着头皮说在。然后金老教授就抬头扫视教室:“江旌的室友在吗?报一下名字,我看看你们性别对不对。”】
【对不起江大大,但是真的太好笑了,对不起,全班都笑了,楼主只是被全班感染了orz。】
【xsl,不是,江大大上一回找女生代课不是就直接暴露了吗,因为老师都认识江旌啊,一点名直接就发现了。笑死,这次怎么还找了男生[爆笑]】
【也是只有学弟学妹能干出这种事了,给再多钱我也不敢接江大大的代课好吧。】
【我是这个代课兄的室友,额咳,好像江女神给了三百一节课的代课费。】
【……???夺少?】
【等一下,楼主大大还有后续吗?江女神室友有挺身而出吗?】
【哦后续啊,班上沉默了很久没人敢出来回答,所有人都在憋笑。最后是南宫霄大大看见校园墙上的帖子了,从别的教学楼骑车千里迢迢火急火燎赶过来,告诉老师江旌不住校没有室友,她早上身体不舒服请假了,假条他一会儿给老师带过去。金老教授就点头说好,让江旌身体好了去找他。不行了,真的太好笑了。】
【那学弟呢?】
【欸南宫霄一来就没注意了,可能趁乱跑了吧。】
【等一等,接代课=要私下联系=学弟有江旌的微聊!】
【欧买噶,钱也挣了,微聊也加了,除了丢了点脸以外简直是应有尽有啊!】
江旌擦着湿发,看完,弯了弯嘴角,去看微聊,便见代课的同学发了条:【学姐对不起被发现了,代课费都退你,真的对不起QAQ[狂磕头]】
【没事,我草率了,抱歉】
江旌再转了三百过去:【补偿你的。】想了下,又觉得用这么点钱打发人家太没有诚意了,便问:【你的名字?】
对面立即大惊失色:【别啊学姐,真的对不起,我错了呜呜,不要举报我啊,要是记过或者挂科什么的我就和奖学金无缘了。呜呜学姐我真的很需要奖学金QAQ,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可不可以不要举报我呜呜qwq】
江旌好笑:【想什么呢,不是要举报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给你弄个学生组织职位,又拿综评分,事儿又不算多,而且锻炼人。】
【啊?真、真的吗?】
【当然。我的名字啊班级啊什么的你全都知道了,如果坑你你直接去挂在墙上告诉所有人就好了。】
【哦也是……】他沉默片刻,【但是这样、这样不好吧?】
江旌差点笑出声来,这届大一的学弟学妹怎么都这么有意思。
她故意道:【这样还不够吗?那…我想想,你缺钱吗,我帮你推荐推荐?】
【推荐什么?】
【嗯?】
对面学弟是真的没懂,江旌忍笑回:【你身材怎么样?发张照片过来,我先把把关。】
【……】
这下学弟是真的被吓到了,半天没回话。
江旌没再多逗他,退出微聊,转头把他的识别码发给南宫霄,让南宫霄给人家安排个校级部门的职位。南宫霄没问那是谁,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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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了好。
穿衣服时江旌想了片刻,没穿胸部固定器。最后一针愈合剂药效已过,伤口已然痊愈,胸腔内那无时无刻翻滚的剧痛感消失,她颇为轻松地站起身,反而觉得十分不习惯。
她试着活动活动上身,确定肋骨没有移位,便彻底放开手脚,去跑步机上跑了几公里,觉身心舒畅,更衣前往学校。
上午的课反正都已经翘了…不是,反正都已经请假了,她便干脆没有再去上,而是径直前往国实楼。
“你来了。”陈知衍看见她便是眼睛一亮,抱着电脑过来兴致勃勃道:“你上次给我的思路我做出来了!你看这里……”他语速飞快,滔滔不绝地说江旌给的提示启发了他多少多少,做出了多么多么大的成绩。
江旌颇有耐心地听他讲完,微笑道:“学长你真的很适合做科研。”这话是发自肺腑的,她有点意外陈知衍这么快就吸收了上一次的文档。陈知衍的确是个值得发展的助力。
“不是我,这些都是你的成就。”陈知衍推了下方框眼镜,神情激动又认真:“我已经把论文写好了,肯定能发顶刊,一作署你的名。”
江旌摆手:“学长,说好了,我给你技术、给你理论,你搞研究,写文章,但是不要署我的名字。一作给谁都随你,反正我的诉求就一个——继续借我实验室,别被那些别有所图的人发现便是。”
“不,小江你太年轻了可能不懂。你这个创新将来很可能会撼动这整个理论体系,也就是说这远远不是一篇文章的署名问题,而是闻名于世的机会啊!”陈知衍真诚道,“我不能抢你的,这种事我做不了。”
江旌忍俊不禁:“学长,且不说我在不在乎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我之前给你的只是一点点见面礼而已。我说过的,你不是在研究如何通过脑机读取人脑记忆吗?我知道怎么做,可以都告诉你。这次这个还只是九牛一毛,你就激动成这样?”她拍拍陈知衍肩膀,“学长,你得多锻炼身体,提升下身体素质,免得以后有更大的给你你承受不住吓晕了。”
陈知衍张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
江旌笑意盈盈:“怎么样,学长考虑好了吗,要和我合作吗?”
陈知衍动了动嘴唇,依旧道不出话,抬手取下眼镜,“我缓一缓。”
江旌带上门退后:“好。”
她去实验室再做了一些愈合剂。这次有了成熟的方法,按着流程做,速度很快,不过半小时时间就都制作完毕。
江旌拿来手提箱,将药剂瓶一一放入黑色的缓冲海绵里,合上箱子,提出实验室。
“江同学。”陈知衍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我加入。”
“好。”江旌微笑着伸出右手同陈知衍握上一握,告别下楼。
陈知衍看着电梯荧幕上的数字渐次变小,心里依旧讶异非常。
这个江旌…不光隐藏了实力,还是空降大佬!穿越者?!
哇靠了啊!
陈知衍再也提不起半分轻蔑了,满心满意只想着抱紧大佬大腿这辈子不愁论文选题!
现在再回想江旌当年进实验室时总神情恹恹,哪里是什么走后门镀金的小姐,分明是人家根本看不上他们课题组研究的东西,觉得太无聊了!
26. 你以后不用来上课了
江旌把手提箱放进车后备箱,出车库去食堂吃了饭便去上课。下午她只有一堂课,三点半下了课便无事了。
南宫霄给她打了电话,说有时间去找一下金教授。江旌便去了。金教授问她这件事怎么处理?
江旌耸耸肩:“我向您保证期末取得一个好成绩。”
“具体点,量化出来。”
“嗯…我保证期末卷面拿到满分怎么样?如果没能达到,您把我平时成绩扣光。”
金教授扶了下眼镜框,语气不善:“你拿了满分我就给你满分?那以后学生岂不是都觉得只要期末考好就可以不用来上课?”
“我没说我拿了满分您就该怎么样,我只是说我保证我期末会拿到满分,至于到底怎么给我成绩是您的事了。”
“……”
金教授气笑了:“这样吧,不用等到期末了,我现在给你出题,你如果能回答得让我满意,我就算作是你及格了,后面你来不来上课我都没有意见。如何?”
江旌淡然:“可以,随您安排。”
嚯,好大的口气!
现在是九月份,江旌之前又因为中枪耽误,可以说金教授的常微分方程课程她是一点没学,居然这么自信应下来?
金教授也是劲头上来,直接出了最难的题目,想了下,自觉已经是竞赛级别了,就没出太多,只出了四道题。
一道二阶线性方程解的极限性态分析,一道平面非线性方程组极限环与奇点分析,一道非自治线性方程组解的有界性与极限,还有一道广义超几何型方程的级数解与变换解法。
果然,江旌看着题目,面容逐渐认真起来,收敛了先前的漫不经心。金教授在心里吹胡子瞪眼,想她也不过如此,却见江旌伸出手来:“麻烦给我张草稿纸。”看他一时没反应,她又补充道:“哦,我习惯纸质化学习。”
金教授没说话,起身去给她拿了几张白纸和一支笔过来,递给她时说了句:“纸要八十信用点,笔二十信用点。”
江旌一声“谢了”卡在喉咙里,没反应过来:“啊?”
金教授瞪眼:“纸笔很贵。”
“哦。”江旌误解了“很贵”的含义,要给金教授转四位数的信用点,这回是真的把他气笑了:“不用。你记得还我价格一样的纸笔就行。”
“……好。”江旌没太在意此事,垂头认真打起草稿。
金教授坐在对面看着她写。主要是监考,防止她偷拿终端查答案,不过也查不到,因为都是他现编的题目。江旌要草稿纸的时候金教授是有些吃惊的,他年纪大,也是习惯纸质化的。但这个年头还喜欢纸质化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了。
原本因为这一点而对江旌升起了些许好感,却在看见她龙飞凤舞、歪七八斜的草稿后顷刻烟消云散了。
江旌自是不知道他的想法的。她一专注起来便注意不到旁边的事物,打草稿也是,只跟着自己的思路走,至于那草稿落在纸上是何模样她是无暇关注的。
四个题目每个三个小问,且多是证明题。金教授的题目是打印在一张纸上的,自然不够她写过程。他便再给江旌拿了五张纸。
江旌很快开始在新的白纸上写正式答案。真正作答的时候笔迹倒是工工整整的。一道小题的过程差不多就写满三页纸。
金教授便干脆把一包纸都拿了过来放在她手边。
江旌略微扬眉,金教授出的题目攻击性很强,她的手已经写酸了。
但她还是不疾不徐写着,自开先打了草稿之后,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小时时间,她把写的满满当当的一沓纸递给金教授。
“金老师,请您过目。”
金教授哼了声,戴上眼镜接过去细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几乎能拧死蚊子。
江旌则无所事事,靠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打开终端玩起了数独小游戏。
半个多钟头后,金教授看完最后一页纸。
江旌抬头:“如何呢,老师?”
金教授紧蹙的眉头舒展开,叹气:“后生可畏。你以后不用来上课了,我教不了你了。”
“金老师言重了,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
“以后如果对科研有兴趣,随时联系我。”
江旌微笑起来:“感谢金老师抬爱。”其实她只是碰巧比较喜欢数学,最近学的也比较多。假如今天找她约谈的是专业课老师,那她便真的只能让老师给她挂科或者平时成绩清零了。
江旌从数应学院楼出来,便见到半边脸红肿的苟一宁。
“你怎么了?”
苟一宁闻声扭头,看见她,立时跟看见救星一般跑过来高呼:“副团!可算找到你了!武术团要完了!”
“??”
“说来话长,副团你先跟我去大活吧,他们都在那边!”
苟一宁拉着江旌快步往大活走去,路上简单说明了情况。原来他们几个团长听说了卫安南找江旌单挑的事情,觉得卫安南挑伤员挑衅太无耻了,就私下跟她约了挑战,约定她赢了他们才可以和江旌单挑。
听到这里,江旌扭头看了看因为肿了半张脸而有些口齿不清的苟一宁,已经大概猜到现在的状况了。
苟一宁说武术团完了,可不就是完了吗,堂堂主席团被一个大一新生尽数歼灭了。
刚到大活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嘘声。
江旌侧头看苟一宁:“‘私、下’约了挑战吗?”
苟一宁抬手摸摸鼻尖,声音带了鼻音:“嗯咳,消息不小心走漏了,这也说明武术团的关注度很高不是吗……”
嘘声传来处是个相当于室内体育馆大小的训练室,时常举办篮球赛等等比赛。
江旌扬眉:“那还真是相当高呢。”
苟一宁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阴阳怪气,便只好打哈哈笑笑,不敢回答。
江旌推开门,果然见观众席上乌压压一片,一眼望去座位满了不说,过道还站了不少人。众人本在起哄,看见她进来,立时静默下来。
江旌移目到正前方铺着木地板的赛场上,便看见其上零零散散躺着五个歪歪斜斜的武术团主席。他们看见江旌也是一愣,旋即一副大事不妙的神情。吴天捂着肚腹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江旌身边:“副团……对不起。”
江旌扫了一圈他们五个,钱瑾瑜、谢纪川伤的最重,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是乌青,手脚也几乎动弹不了,可能伤到骨头了。苟一宁看起来惨却是伤的最轻的。吴天俯身,正和孙令风试图搀扶彼此起来。赵松涛呈大字形仰面躺着。
再将视线移动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身上。
卫安南站在正中间,脸上、胳膊上、腿上也带了些乌青,但她还是脊背直挺,昂首站着。
江旌语调平静:“没事,你们已经尽力了。”
卫安南看见江旌走进来,浅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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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无恙啊,江学姐。”
江旌朝她点了下头:“卫同学。”但她不急着上前去应战,先到钱瑾瑜和谢纪川旁边蹲下身子,疾速捏过他们的胳膊和腿,二人都是吃痛得面色惨白,倒吸气。
“别动,谢纪川你左手小臂骨折了,钱瑾瑜你右小腿和右小臂骨折了。”
“副团,”谢纪川抓住她的胳膊,“那家伙是邪修!跟开了挂似的,邪门死了!”
钱瑾瑜也点头:“她的路子很野,不是科班出身却让我们无法接招。”
江旌“嗯”了声:“知道了。”苟一宁已经去训练室边上拿了应急医疗包过来。江旌让她从里面找出夹板和绷带。
“把牙咬紧了。”江旌对谢纪川说,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江旌就两手揪着他左臂,一拉,一扭,一拧,一怼,就把骨头对接上。接着疾速拿绷带把夹板固定上。
谢纪川疼得差点背气昏迷过去,但疼痛上来时,江旌已经处理好了,她的动作比疼痛更快。
钱瑾瑜见江旌转向自己,声音暗哑:“我在这儿等医疗人员就好……”一句话没说完,他浑身一绷,江旌已经接好了他的右手臂。
他不比谢纪川好,紧咬牙关,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滚落,左手紧攥衣角,几乎将衣服撕碎。
一旁的谢纪川慢慢缓过劲来了,便一个鱼跃站起身来,吼道:“老子还能战!”
话音落下,江旌已经给钱瑾瑜小腿也绑好夹板,吩咐苟一宁去找冰袋给他们冰敷,站起身正好听见谢纪川一声吼,她活动着手腕侧头:“挨打挨得还不够?”
谢纪川秒怂:“够了!够了!”
卫安南等的颇有耐心,此时才出声:“学姐,可以和你打了么?”
江旌脚尖一转,面对卫安南,浅笑:“学妹力气不小。”
卫安南当她是在夸奖自己,淡淡回应:“过奖了。”
苟一宁已经跑了一趟医务室抱着冰袋回来。她跑得快,先回来给每个人分发冰袋。医护人员在她后面赶过来,带了担架把钱瑾瑜抬走。
孙令风在吴天的搀扶下走过来,低声问:“你没问题吗?”
赵松涛才回过神来,也是猛地抬头看过来:“副团,你真的没问题吗?”
江旌点头:“没问题。”
孙令风拧眉,还没出声,那头谢纪川和江旌拉开了距离,胆子大了些,喊道:“卫安南你不要脸,欺负我们副团算什么事?”
卫安南觉好笑至极:“打不过我就言语攻击是吧?”
“行了,都闭嘴。”江旌走进木地板的赛场,看着卫安南,“我说过接受你的挑战,答应了你的条件就不会食言。你又何必再和他们打一架?”
卫安南两手抱在身前:“我有什么办法?你们权势在我之上,我除了用实力说话以外没有话语权,只能被你们的规则牵着鼻子走呗。”
她唇角勾出讥讽的笑:“学姐,可以让我改一下规则吗?如果接下来我赢了你,今天我就算是把武术团主席团都挑下台了,那么主席团长让我来当,如何?”
江旌淡淡点头:“当然可以。”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不光武术团的几人,观众席上的众人也是齐齐看向江旌。她不是副团吗?这么大事她就可以随口应下来吗?
震惊归震惊,台下众人却是立时热血沸腾起来,无比期待江旌和卫安南的对战,无论哪一方赢都很有看头。
27. 死亡翻滚
“那么我也稍微改一下规则。”江旌语调平淡,声音却极具穿透力,让训练室内所有人都能听清,“我的规矩本来是能站着接我一招的人就可以进专业团。不过考虑到你今天已经和他们六人打过一架,体力有所消耗,我便让你三招。这三招你可以随便出招,我不会有任何躲避或者防御。之后,你如果能站着接我一招,我让你进专业团,如果能接两招,你进主席团。三招,团长给你当。”
众人闻言,不自觉齐齐屏住呼吸。这话、这口气……他们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话说武术团团长是谁?好像只听说主席团有七个人,但从没听过其中谁是团长?
卫安南听了这话也是略微怔愣,但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江旌说的“让三招”上面,哈,好大的口气,明知道她力气大、都已经折断了两个成员的手脚,江旌竟然还敢这么说。
狂妄!太狂妄了!
卫安南已经改主意了,她实在看不上这伙人的作风,不屑于加入他们。但她喜欢武术,所以她要重整武术团!
“好,一言为定。输了不许反悔。”卫安南拉开架势,站定。
江旌轻笑一声:“这么多人看着我还是要点脸的,自然不会食言。”
“最好如此。”
卫安南最后确认一遍:“这三招不做限制?”
“不做。”
“任何方式都行?”包括使用器械?
“对。”江旌含笑点头。
卫安南哼了声,抱拳喊:“请赐教!”
江旌也抱拳回礼。
下一瞬,卫安南沉肩拧腰,第一招便是一记直拳直捣江旌面门,拳风裹着蛮劲袭来。
众人皆是屏息凝神。一般意义上的让三招指的是前三招只接招不还击。但没想到江旌说了不避,便是真的不避。
卫安南亦没想到她竟真的不避,一拳使了十成十的力道,重重撞击江旌脸颊,击得她猛地侧过脸去。但江旌颈部用了力,将这一击的力量通过颈部转移到脊背,周身如同一张绷紧的弓,猝然遭此重击,却是柔韧地弹动些许便受住了,不光没被击倒,两脚都是未移动分毫。
卫安南虽没有正规学过打斗,但有丰富的野路子经验,立时明白江旌实力不可小觑,登时心里一凛。
底下外行的学生看不出这一层,只知道江旌竟真的不躲不避,硬生生脸上挨了一拳?!一时观众席上传出些许惊呼声,但大多数人已经屏息,不敢发出大动静。
卫安南本想着这三招随便做做样子的,毕竟是让三招,伤了对方显得也不厚道。但现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必须牢牢把握剩下的两次机会重创江旌,不然……
心里有了决断,她登时双眸发狠,双脚发力踏地,蓦地收回方才出拳的手臂,将拳头抵在自己肩膀,屈肘,绷紧,周身自脚底发力传导到腰腹再到肘关节,俯身前冲,狠狠撞向江旌上腹。动作又快又狠,不留余地。
江旌一眼看穿她的意图,但依旧静静站着,不闪不避。
咔嚓——
令人牙酸的肋骨断裂声清脆响起。声响本不大,却在静能听针的训练室里回荡。
第二招,卫安南用肘击撞断了江旌数根肋骨。
她发了狠,要豁出去,却见江旌跟个没事人一般淡漠立着,仿佛刚才的骨头断裂声仅仅是卫安南的幻听一般。
卫安南略愣一瞬,江旌的淡然令她焦虑不安。
武术团的人原来不全是花架子。
最后一招,务必毁掉对手最趁手的力量。
卫安南彻底顾不上留手了,手肘顺势下沉,肘关节绕住江旌右上臂。她右手紧扣,左手扣过右手抱住右肩,彻底锁死后,两腿腾的发力,往一侧转下身子,来了个侧空翻。
她管这一招叫“死亡翻滚”。如同咬住猎物的鳄鱼一般,通过翻滚搅碎、撕裂猎物的肢体。
咔嚓——
众人倒吸气。
江旌明白谢纪川和钱瑾瑜的手脚是怎么断的了。
这一招一般人还真使不来,卫安南的力气大得有些超乎寻常了。
手骨折断时卫安南并没有立即停下动作,而是继续锁着江旌的手臂翻转,待到整整转了一百八十度,她重新以原姿势站在江旌面前时,才松开手,带着歉意退后:“学姐承让。”
卫安南以为对手会就此败下阵来。死亡翻滚是她的绝招,这么多年来只要使出这一招,对手都会立即投降,叫停比赛。可这次的对手却是全然出乎她的意料。
江旌低头看了看自己以奇怪形状垂悬着的右臂。众人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皆是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不自觉抬手摸摸自己手臂,隐隐幻痛。
偏生当事人自己却只是眉头蹙紧片刻便又展开,再无更多的表情。众人面颊皱起,表情扭曲,心理暗骂:狠人!淦,太狠了!
江旌朝卫安南抬了抬下巴:“不用停下,我是让你三招,又不是回合制。”后面正常打就是。
卫安南怔了一瞬,旋即敛色应了“好”,疾步逼近,左臂猛地后扯,抡起右拳,带着狠戾劲风横向扫向江旌脸颊。江旌立身不动,待拳锋擦过鼻尖时,才将头微微侧偏半寸,同时不退反进,左脚前踏半步,右腿屈膝上提。
动作先慢后快,起先漫不经心,待到发力的瞬间小腿如鞭子般猛地扫出,鞋尖猝然踢在卫安南挥拳的肩窝处。“咔”的一声脆响,卫安南的摆拳戛然而止,肩膀猛地一沉,整个人被踢得向侧面歪倒,踉跄着撞在木制地面上,闷哼出声。
但她翻滚一圈,立时鱼跃站起身,不顾头晕先强行站住身子,问:“这样算接了一招不?”
“算。”江旌点头,“只要还能站起来都算。”
卫安南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被江旌踢中的肩膀脱臼了,右臂脱力垂悬在身侧,动弹不得。剧痛在这时喷涌上来,令她顿时紧咬后槽牙,面色疾速发白。
江旌不急着继续出招,淡漠看着。卫安南深呼吸,稳住略微粗重的呼吸,重新摆开架势。剧痛难耐,她周身开始冒出冷汗,四肢略感发酸。她绷紧了神经,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在拳头上,很快将杂念排除出头脑,眼神再度聚焦,面上是坚毅的信念。
江旌见她这么快调整过来,心下微讶,扬眉称赞:“能忍。”
自卫安南翻滚起身到江旌扬眉,如此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秒之内,大多数观众只知道两人交手了一次又旋即分开,便听见江旌说了声“能忍”。紧接着,卫安南不言,再度攻来!
江旌前脚刚落,卫安南的低扫腿已如鞭子般抽向她支撑腿。江旌沉左臂格挡。她的右臂垂在身侧,因不受控制而随着身躯晃动。
卫安南趁势踏前一步,左摆拳直袭江旌耳侧。而江旌唯一能动的左臂正在下方格挡,无暇再挡这一拳,但她丝毫不急,俯身躲闪,顺势抬手,仅仅用一只手死死锁住她腰腹,同时一脚勾住她脚踝将她绊倒,竟是单手便使出了抱摔。卫安南略略惊讶,但反应亦快,两人一齐倒地的刹那,她猛地顶膝挣脱,起身时一记高扫腿直奔江旌面门。
江旌后仰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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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尖点地旋身反击,右鞭腿重重砸在卫安南大腿外侧。
卫安南闷哼一声,却抓住空隙近身缠抱,膝盖如重锤般疾速连续顶向江旌腹部。江旌腹部剧痛,面上却是不显,肘部狠狠砸向卫安南后背,趁其松手的瞬间,后撤半步拉开距离。
就在卫安南提拳欲再度逼近时,江旌突然重心后移,右脚尖点地,以此为轴,身体迅猛旋转。仅以皮肉相连的右臂不受控制飞舞,左臂则不疾不徐甩出,出手时看似随性,待到接近卫安南时竟然带着破风声,结结实实地砸在卫安南一侧的下颚骨上。
卫安南大惊!
是转身鞭拳!
“嘭”的一声闷响,她瞳孔骤然放大,身体不受控制地直挺,重重摔倒。
全场静寂。
卫安南并未感觉到这一拳击打在脸上,只觉得眼前瞬间一黑,接着是一阵失重瘫痪感。
她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感受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自己跌倒了。
被ko了。
输了吗……
江旌垂眼看着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卫安南,伸手揉摸自己的右臂。先是握住胳膊把它旋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转回正常的角度,再将戳破肌肤的断骨按回皮肉里,拉起下半截断骨,对上,按紧。完成正骨。
众人先是看看被ko的卫安南,听见有人倒吸气,又纷纷看向江旌,看清她在做什么后,均是头皮发麻。
他们慌忙移开视线,淦,恐怖如斯!
就在他们打算站起来为江旌欢呼时,台上挺尸的卫安南动了。
她两眼依旧不能视物,身体依旧瘫痪。
可她却凭借着一股子纯粹的毅力抬起左手,支撑在地面上。
众人震惊。
江旌的视线落回去,眸色淡淡,只平静观望。
但见卫安南的左手颤巍巍发力,试图撑起身子,失败了。一次,两次,第三次,手掌紧紧按在地上,绷直手臂,撑起上半身!
两条腿瘫痪一般不受控制,卫安南极其艰难地挪动,良久,她摆正了双腿,颤巍巍地蹲身,摇摇晃晃地慢慢站起身。
终于,站定。
她大口大口呼吸,身子左右摇晃,双眼能看见些许光亮,但尽是模糊朦胧,看不清楚。
“学姐……”她喘着粗气,声音嘶哑而飘忽,“我、接住了,吗……”她算是接住了江旌的第二招吗?
“算。”
众人瞠目结舌,室内静寂许久没有欢呼声。直到搀扶站着的孙令风和吴天率先拍手鼓掌,立时排山倒海般的掌声响彻偌大的训练室。
江旌走过去伸左手抱住卫安南的腰背,扶她慢慢仰躺下去。苟一宁已经拿着医疗包跑上来了。
知道自己留了力道,但江旌还是迅速触摸了卫安南的下颚和颈椎,确定没有骨折,便温声说:“卫安南,听得见吗?”
卫安南一下一下睁眼又翻眼,似乎能听见江旌的声音,略微点头。江旌伸出一根食指在她眼前:“试着盯着我的手。”
卫安南努力睁大眼睛,视线锁住她的食指。江旌画着圈移动手指,卫安南极力跟上,却还是目光涣散开,睁眼又合眼。
医护人员本就等在门外,此时已经抬着担架跑过来了。
江旌往旁边退开,让医护人员去抬卫安南,说:“有意识,但身体无法平衡站立,眼球无法跟随手指移动,眼花重影,无法正常沟通,严重脑震荡。颈椎无事。”医护人员闻言一凛,点头应“明白”,便急急推着卫安南出去了。
28. 错在哪里,仔细想想
江旌接过苟一宁手里的医疗包,简单包扎了右臂上的外创,又伸手去拿夹板。苟一宁忙不迭接过去:“我帮你,副团。”
江旌“嗯”了声,没拒绝。
苟一宁性子温温柔柔的,动作也是温温柔柔的,生怕碰疼了江旌,轻轻把两片夹板放在江旌胳膊两侧,又轻轻缠上绷带。
江旌垂眸看看,笑道:“挺好的,谢了。”
苟一宁被夸,赧然笑着退开。
江旌朝还在沸腾雀跃的观众席望了一眼便抬脚走出门去。临了,回头将武术团的众人一一扫视一遍。
几人觉被她冷冰冰而轻飘飘的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忙不迭爬起身跟上她去。
江旌到了旁边的小活动室,也就是他们上次开会的地方,自顾拉了椅子坐下。
趁着没人,她把右臂上的绷带解开,重新缠紧,让有些松动的夹板紧紧护住断处。再用左手和牙咬着打了结。
接着不多时,其余五人便耷拉着脑袋进来,俨然一副犯了错的孩童模样。少了一人,钱瑾瑜,他因为腿骨骨折,送医院去了。
医护人员检查了谢纪川的手臂,惊叹一声已经处理得很好了,给了他一个前臂吊带把左手吊着,嘱咐一句有空最好还是去医院打一下石膏便放他回来了。谢纪川的疼痛已经缓解了大半,好了伤疤便忘了疼,吊着手臂又咋咋呼呼起来。
“副团,这事儿都是我的错,是我最先提议去找卫安南的。”他身前吊着黑色的吊带,往前站出来说。
闻言,江旌没有立即回应。
她斜靠着,指尖随意敲击椅沿,视线先落在谢纪川垂吊的手臂上,再一一扫过其余四人,她们或身上淤青、或脸颊红肿,好不狼狈。江旌徐徐开口,“想清楚了再说话。”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江旌何意,便无人应答。
“错在哪里,仔细想想。”
江旌颇有耐心地徐徐问了一遍。
赵松涛抓抓耳腮:“我们以为副团你伤没好需要保护,自作主张替你出头?”
江旌暗自新奇于‘需要保护’几个字,不觉扬眉:“不是。”
几人讶然,再度面面相觑,却都是略略摇头。
谢纪川想不出个所以然,急躁喊:“甭管错不错对不对错什么了,反正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副团你要杀要剐都冲我来!”
江旌失笑:“我不是在问责,而是带着你们复盘。你再打岔我真的教训你了。”
谢纪川却是挺直腰杆站着,一副赴死状,全然不惧。
吴天脸微红,低头道:“是我们太急了,觉得不能让副团你伤没好就被挑衅……”
有了谢纪川一通打岔,江旌语气的确松了些,“我伤好得如何了自己没有数?卫安南要挑我,我接不接是我的事。”
她掀眸,继续说:“你们输了本身不是错,错就错在你们想要替我出头,却只是凭着一腔热血盲目地往上冲。你们不仅轻敌,还盲目自信,明明知道卫安南路子野,却连她的底子都没摸就敢凑上去约架。”
几人忆起今天被卫安南按着头暴揍的情形,不觉羞愧难当。副团真是毒辣,一眼看穿了他们这次事件的本质——没错,就是以为卫安南不过是一个连初筛都过不了的新生,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要不是她居然专门单挑伤患江旌,他们根本不屑于与她同台对垒。
因而别说去摸卫安南底细了,几人甚至在今天以前都不记得她的名字。
江旌给他们留了片刻时间,观察他们神色,知道他们已经想通这一层,便身子微微前倾,继续道:“我整顿武术团,专门把专业团划分出来,给你们提出非常高的要求,严格要求你们只能胜利不能失败,并不是要你们自然而然地以为‘武术团就该赢’。
“我们不是理所当然就该赢,我们不是不会失败,而是知道怎么样会失败,认了就再练,练了再去赢。做任何事都要做足准备,有绝对的把握再去做。而不是随随便便打一场没准备的架,最后把自己摔得满身伤,还得让医护人员来收拾烂摊子。”
几人都是垂着头不敢看她。
江旌见了,语气缓和下来,“你们要替我出头,至少先查清楚卫安南是不是真的‘专挑软柿子’——她要是只敢捏我,不敢碰你们,那才是真无耻。可她连主席团都敢撞,说明她要的是‘赢’,不是‘欺负人’。”
“明白了,副团……”几人低低道。
谢纪川挠挠头,左右瞅瞅,声音低了些:“那我们现在……”
“现在?”江旌靠回椅背,视线落在谢纪川的吊带上,微笑起来:“先把伤养好,接着准备破冰会。卫安南接了我两招,可是专业团今年头一个新人。”
众人见她笑起来,终于如释重负松口气,活动室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赵松涛嗓门大,说话音量总是不自觉地很大:“咱儿去租个别墅住几天玩吧!搞点烧烤,自己做饭,还可以唱k!”
“又是轰趴?去年就是。”苟一宁挑眉。
“前年也是。”孙令风补充。
谢纪川眼睛一亮:“不如去参加男孩女孩向前冲吧,咱把冰箱全部搬回来。”
“别吧,训练就够累了,好不容易组团玩一次,我不想再障碍跑了。”赵松涛举手作投降状。
一伙人商讨半晌,还是一致觉得轰趴最合适。果然一项传统之所以能成为传统流传多年,都是自有其道理的。
“副团,那我负责去联系轰趴馆……”苟一宁说着扭头,“欸,副团呢?”
几人闻声转头,才发现江旌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
“恭喜你,卫安南同学,欢迎加入武术专业团。”江旌笑眼弯弯。
卫安南躺在病床上,见到江旌想坐起来,却被她按回去,便只好乖乖躺着。
卫安南和江旌打了一架,虽然双方都受了不轻的伤,却让她对江旌的印象忽的一百八十度大改观。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江旌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强的。
卫安南讨厌的是他们仗势欺人的作风,但单论实力,她又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出身卑微的人才会拼命,然而江旌却有着如此厉害的一身功夫,属实令她意外。她不明白本身就不缺钱的天之骄子们怎么还会愿意吃苦下功夫去做好一件事呢?
自小到大她靠自己摸爬滚打,在六区各种乱七八糟的非正规的比赛里吃了不知道多少亏,受过不少伤,也见过不少受了伤依然咬牙坚持的狠人。但江旌…比她见过的最为顶尖的黑拳手还要狠。
“他们为什么喊你副团?”卫安南嘟囔着问。
“嗯?因为我是主席团里的副团长啊。”
“可是你明明是最厉害的。”
江旌失笑:“不是厉害的人就一定职位高的。”
卫安南误解了她的话,登时怒意又涌上来:“你也被欺负了?”
江旌“噗”的笑出声:“不是,是我不想当团长,明白了吗,我懒得管事。”
“……哦。”卫安南拳头刚硬还没抡起来便被扼杀在了摇篮里,瞬间焉下去。
江旌拍拍她肩膀,嘱咐她好生休息,听医生的话留院观察几天,没事了再出院。
卫安南应了,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江旌右臂:“你…还好吧?”
江旌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哦”了声,挥挥左手:“不妨事,我就去找医生看看。先走了。”
“……好的。”卫安南顿了下,“拜拜。”
江旌出门右转,进了旁边的病房,进门便见到一条被高高悬吊的石膏腿。
“啧啧。”
钱瑾瑜闻声立时转眸看过来,看见来人果真是江旌,蓦地移开视线,用完好的左手把被褥扯上去,挡住半张脸。
“干嘛,不想见我?”
钱瑾瑜侧头让江旌看不见他的脸,声音闷闷:“丢人。”
“……”
江旌知道钱瑾瑜是那种一丝不苟到了可谓优雅的人。武术团大大小小的事务他总拿一个随身的牛皮本记录下来,每次训练前后、比赛前后也总是孜孜不倦地检查每一个细节,从场地安全到选手状态,细致入微得可怕。待人处事也总是彬彬有礼的。这么看来,的确会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人。
“我啥都没看见,好了吧。”江旌闭着眼道,“我没睁眼,没看见,你是谁我不知道。我只是来确认一下钱瑾瑜同学还活着不?好像活着,那没事了,拜拜嘞您嘞,好好休息,早日康复~”说完便转身离开。
钱瑾瑜埋在被褥里的头蓦地一颤,再抬头去看,江旌真的已经不在。
江旌找医护人员给自己右臂缝了几针,也弄了个上臂吊带固定好手臂,就回了自己车里。她伸手到上衣里面,摸到肋骨断裂处,隔着皮肤把骨头拉回原位,按好。再打开金属制的手提箱,拿了一管愈合剂给自己注射了。
之所以没给其他人用愈合剂,是因为它还不成熟,一般人受不住这种苦楚,疼晕了还好,疼休克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江旌把座椅放低,闭眼靠着,左手不觉攥紧椅沿,竟是无意识地将亚麻制的座套撕裂、撕碎。
她有一遭没一遭地想着,卫安南大概率是六区来的学生…不知道她家在六区算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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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层次……之后可能有用……不,算了,还是她自己去找吧……
车窗玻璃忽然被叩响几下。
江旌睁眼。
孙令风站在车外,脸颊皱起一副幻痛无比的神情看着江旌:“乖儿子,你是不是逞强了?”
江旌没理,翻个身背对她。
孙令风叹口气,说正事:“咱们几个想来看望一下钱瑾瑜和卫安南,没想到在这看见你的车了,他们先进去了。我来是想告诉你,罗校刚刚向全校发了通知,公布了你那天说的那个联赛,并说这个比赛奖金无比丰厚,呼吁同学们积极参加,有意愿的就找武术团成员报名。”
令孙令风意外的是,江旌听见这个消息并不吃惊,只是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嗯?”孙令风不解。
“尽给我找事。”江旌依旧背对她,“我困了,拜拜。”
“……”行吧,反正她们管好自己份内的就是,其他人要不要参加她们也没有阻止的义务。
孙令风上住院楼去了。江旌却在她离开后坐起身,驱车回了家。她洗了手便径直去书房,把那本牛皮厚本拿到桌上翻开,打开终端随意拍了一页,便坐在转椅里单手摆弄起终端来。
她在通讯录里寻了半天。她有两个微聊,一个上大学后新注册的,一个从小用到大的。新注册那个专门用来加“认识但不熟”的人,通讯录里有七八百来号人。另一个则相反,通讯录统共不超过五十个人,其中好几个还是孙令风南宫霄的小号。
江旌翻遍了那五十个名字,发现没有她要找的人。
她也惊奇了下,自己小学和中学的时候居然几乎没加过同学的联系方式。读了十二年书,微聊里居然只有堪堪不到五十个人。
这五十个人里甚至一个她初中的同学都没有。江旌叹口气,只好在空间发了条说说:【求助空间的各位大佬友友们,谁有叶落阳的微聊呀,重金求orz】
她不常用终端,万年才发一条说说,但每次一发出来就立马有点赞。
很快有人在底下留言,说这名字有点熟悉欸,但应该不是咱同学吧。空间的友友皆是江旌小学或是高中的同学,均是三区人,的确都没有和她要找那个人当过同学。
江旌一时懊恼起来,她初中的时候怎么就真的一个人的微聊都没加过呢。她再度叹气,想这边这五十人应当是很难找到叶落阳了,便登了另一个号,在朋友圈里发了同样的求助帖。
也是同样一发出去立时一堆点赞提示。不少人在底下盖无意义的楼【江大大居然发朋友圈了!】【江大大被盗号了?(doge)】【啊活的江大大,捉!】
但也有认真帮忙的人【叶落阳…欸是不是之前在二区一中读过一段时间的那个叶落阳?】
江旌回复了:【对,就是那个叶落阳】
有人反应过来【等等,等等!那个叶落阳?!】
“那个叶落阳”,曾是江旌的初中同学,而今是举世闻名的天才少年之一。不到二十岁便已经拿下博士学位了,其博士论文发表在了某一本世界顶刊上,引起了数学学界不小的轰动。
于是乎……江旌的朋友圈又一次火了,又双叒叕登顶校园墙热搜榜。
江旌没意识到自己引起了多么大的关注,只知道六人定律发挥了作用,没多久就有人帮她联系上了叶落阳。
江旌给叶落阳发了好友申请过去,对方没有立刻通过。江旌知道她不会通过的,便再发了一次。
这次她把刚才随手拍的那页笔记附上,并说:
【这题你能解吗,全、世、界、最、厉、害的数学学家~】
半小时后,叶落阳依然没有通过她的申请,但回复了一句:【你能解?】
【当然,都写在笔记本上了。别不信,等你解出来,我就把整个笔记本传真过去跟你对答案。】
静默良久,叶落阳通过了她的申请。
【不用对答案,你肯定是错的。】
【哦?】
【我有空就看,有答案了联系你。】
【好】
叶落阳不是江旌的朋友,事实上,她们初中的时候从未说过话,只是彼此认识罢了。叶落阳把江旌视作对手,但又不屑于和她当对手。江旌看穿了她的心思,但江旌毫不在意。她那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去关注其他人。
但当江旌郑重地考虑自己书房里这本厚重的笔记本能交托于谁手里时,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叶落阳。
叶落阳把江旌视为对手,江旌也打心底里认可叶落阳的实力。如果这世界上的几十亿人里有谁能接手她这本笔记,那只能是叶落阳。
29. 自断一臂
钱瑾瑜住院了便没有在人前出没。但谢纪川和江旌却是一个吊着左手,一个吊着右手低调却高调地出没在校园里,很快再度刷爆了校园墙。
【不er,有没有情报大佬出来分享一下哇,这是怎么了?】
底下众说纷纭。
有人猜是江旌和谢纪川扳手腕,结果两人都把对方的手扳断了。有人猜是他们打赌,输了的人要自断一臂,毕竟初中就名声大噪的江旌曾经干过这种事。也有人猜是二人切磋武艺的时候有一人不小心折了对方的手臂,便也自断一臂以示赔罪,毕竟二人都练散打,应该是经常切磋的。
立时有一个名叫【谢帅不挨揍】的用户跳出来咋呼:【等等,等等,什么自断一臂?】
【欸,兄台不知道?】
【知道什么?】
【咱女神的英勇事迹啊,兄台真不知道?】
【嗐?讲讲呗[耳朵]】
【咳咳,说来话长。】总算遇到一个不知道的,许久没生意儿做的卖瓜小贩终于开张了,立时兴冲冲喋喋不休,【从江旌上初中开始讲吧。据说她小学时太无法无天了,惹了好多上层的大佬去她家里排队告状,江母终于不堪其扰,揍了她一顿,把她送到了二区一中。
【这里给不了解二区一中的友友们科普一下,这所学校以管理非常严格闻名,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因着优秀的管理,二区一中每年都包揽了二区中考前一百名的所有名额。因此更吸引了二区甚至一区三区的众多优秀家庭争相挤破脑袋送自己小孩进这个学校。总而言之,二区一中对于六个区的学生来说都是一所非常优异的初中。当然,很少有三区本地人会去读二区一中,毕竟三区教育资源还是更丰富一些的。】
【咱们的江女神在进入这所学校念书以后,也是真的乖顺下来,安心念书,很久没有惹过祸。直到……】
卖瓜小贩故意卖了片刻关子,等楼下开始催促才继续道:【二区一中无比重视学习效率,一切都要给学习让路。学生们每天吃饭只有三分钟,洗澡三分钟,叠被子整理内务三分钟,洗衣服也是三分钟……如此都还好,但学校还禁止一切课外活动,包括除了体育课以外的一切体育运动。即便是体育课也是全部为中考服务,一节课四十分钟全是体能训练,没有学生自己活动的时间。】
【好了,让我们把镜头对向江旌。她小学打了将近四年篮球,代表三区二小拿了无数比赛的头等奖。由此可见女神有多爱篮球。上了初中自然也是割舍不了的。于是很快,她在晚饭时间打篮球被老师抓到了。】
【老师要扣她分,江旌无所谓说:校规上哪一条写了不允许打篮球了?姐妹们知道当年的我们听见这句话有多震撼吗,头皮发麻的程度!老师自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学生,毕竟能上二区一中的都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都是自觉的好学生。他们还从没遇到过刺头。】
【然后老师还是心平气和地解释说因为打篮球太危险了,不小心撞着摔着骨折了怎么办?尤其是如果恰好是右手骨折了,写不了字多耽误学习?他们已经初中了,学习任务紧,耽误一天就会被赶超啊!】
【姐妹们兄弟们家人们,换作任何一个一中的好学生都会非常赞同老师的这套理论的。那里的每个人都是两眼一睁开始竞争,恨不得把同学豆沙了好让自己稳居第一。可江旌不是,她说如果打球受伤了是她自己不小心,自己负责,又不找学校麻烦。还说她也没有占用学习的时间,她是不吃晚饭拿晚饭时间打的球。】
【老师说不动她,也有点真的生气了。双方争执不下,最后这事闹到了校长那里。校长也是用同样的道理试图说服江旌。】
【江旌也是用同样的话回复。】
【校长就说对,不找学校麻烦,但骨折了无论如何都对学习有影响的,且不说平时作业怎么做,考试你也肯定写的比别人慢吧?要是考试写不完题目怎么办,不可能单独给你宽延时间的。】
【江旌也很不理解老师校长的这些说辞,她认真地说如果骨折了是她自己的责任,耽误学习也好,写不完试卷也好,都是她自己的事情。综上所述,她认为打篮球是合理诉求。】
【校长自然不能答应,这已经不止是能不能打篮球的问题了,这次放任江旌了,以后学校还怎么管理?二区一中之所以优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极致的服从。校长她自己也知道学校压得太狠了,学生心里肯定或多或少有点怨气的,假如江旌真的开了个口子,二区一中以后就完了。】
【于是二人就僵持住了。据说校长接下来扯到了江母,说也是江母把江旌托付给她好生教育的,要是江旌成绩下降了,她没法交代巴拉巴拉的。】
【江旌直接说:那我保证即使骨折了,也绝不影响学习。】
【家人们,先别被这句话震撼,真正震撼的要来了。】
【校长听这话好大的口气,没绷住讥讽说你说的轻松,骨折过吗?知道骨折有多疼吗?居然敢说不影响学习……】
【话没说完,我们伟大的江旌宝宝就去拿了一根铁棍子——校棒垒球队的棒球棒。体育器材室就在同一栋楼,江旌当时就走过去踹门进去,拿了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棒拖在地上叮叮当当回了校长室。知道吗,当时校长脸都吓白了,以为江旌要杀了她。】
【结果就见江旌把左胳膊抬起来,右手抡铁棒对着狠狠一砸,咔嚓一下把自己左臂断了。她告诉校长她是左利手,如果校长不信,她就把右手也断了。那一周刚好有一个多校联考,江旌说她会在联考里拿到全区第一,来证明她说的不是假话空话,她说了骨折不会影响,就不会影响。】
全息荧幕前的谢纪川一口水喷出来。
旁边的南宫霄投过来一道嫌弃的目光。
谢纪川兀自咳嗽半晌才顺过气来,想着南宫霄是江旌发小,便不顾他厌嫌的神情凑上去:“南宫兄,这是真的吗?”
他把自己终端界面推到南宫霄面前,却瞥见南宫霄的终端上也是同样的校园墙的界面。
“欸?”
他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南宫霄打断:“是真的。”
“啊…太、太特么变态了吧……”眼见南宫霄面色阴沉下去,谢纪川连忙自己掌嘴:“啊呸呸,我是说这学校也太变态了吧!”
闻言,南宫霄面上怒意稍缓,但他指尖无意识攥紧终端,下颌不自觉地紧绷。谢纪川莫名冷得直打颤,忙回自己座位上去,却听见南宫霄低声嘟囔了句:“她不喜欢那所学校。”
“咦?”谢纪川回以八卦眼神。
南宫霄却不再多说。
谢纪川想他是发小自然知道的多,便没多想,注意力很快再度被校园墙吸引。有人疯狂催后续,虽然大家都大概猜测到了,还是疯狂叠楼要瓜贩明确说出来。那小贩便继续道:
【咳咳,其实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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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结果就和家人们所想的一样,咱们江旌宝宝真的就拿了爽文女主剧本,说拿区第一,就真的拿了区第一。此事以后校长老师没有再说她什么,但江旌也没在学校再打过篮球。】
底下一片喊着阿伟死了的倾倒之声。
【谢帅不挨揍】混在众多楼层里说了句:【淦,哥们现在知道狠人是怎样炼成的了,原来是从小练成的。】
南宫霄盯着无限叠楼的帖子,眉头紧锁。
他知道这个瓜贩卖的瓜并不是全部保真的。比如“江母把江旌打了一顿再送去了二区一中”就不是。江旌曾亲口跟他和孙令风炫耀过她长这么大江寻一从来没揍过她,一次都没有,把他们俩羡煞惨了。
除此以外他的确知道的更多,但却并非因为他是发小、江旌亲口告诉过他。事实上,自从地面之行以后直到高中以前,他都没有见过江旌。
很长一段时间他和孙令风都以为是因为地面上的事情江旌不愿意见到他们俩,所以跑别的地方去刻意远离他们。
但初中的时候,南宫霄被噩梦、幻觉幻听折磨得受不住,心理上无比想念江旌。他和孙令风一样。大人们以为江旌是他们的心理创伤之源,事实上恰恰相反,远离江旌反而令他们的心理状态越来越糟糕。
于是他潜入了平都庞大的网络,寻遍了平都的所有初中。假如江旌还在平都的话,他一定能找到的。发现她真的在平都的时候,南宫霄是大喜过望的。
虽然她为了躲开他们离开了三区,但也就只是去了并不算遥远的二区。真好。
本来查到她在哪个学校就知足了。但过了些日子,他再度陷入躁郁状态,便又一次干渴地爬上网络。
这一次他发现了断臂事件。他先是得知江旌考了二区全区第一名,没来得及高兴,便发现二区一中表白墙上面的内容不太对劲。一中的学生提到江旌考了第一总要带一句“够狠”“我服,这个第一她该得”“无话可说,先跪为敬”。南宫霄奇怪,便再顺着多爬了爬,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一路疯狂查下去。
他发了疯一般,那段时间什么都不干,就在自己黑暗的屋子里抱着电脑骇入一处又一处网络,只为查出一切与“江旌”二字相关的内容。
于是他知道了他能知道的一切。
比如江旌的区第一名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她那段时间悄悄拿了手电去学校。南宫霄便知道她一定是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通宵学习了。因为二区一中管的严,不能带终端去学校,晚上也不许熬夜,熄灯就必须上床睡觉,宿管老师会一个一个铺位检查,抓到违规就会扣分。但江旌显然有办法躲过宿管的检查。
又比如,他知道了原来他和孙令风在住院治疗严重的PTSD等一系列病症时,江旌被孙家抓走关起来了。
孙家和南宫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江府。江府没有成年人在,只有江旌一人。一堆人涌入院子熙熙攘攘闹闹哄哄时,她仰躺在白墙红瓦的房顶上两手抱在脑后,嘴里叼了根细白棍子。
一行人远望过去,以为她叼了根烟,本就觉得她纨绔,这下更是笃定万分。仰头吼她下来,江旌居然只是抬了点眼皮睨了他们一眼,便又合上眼,晒着太阳躺着,不动也不回答。
孙家人南宫家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遇到过这样无礼的待遇?
于是他们便和江旌在平都三区上演了一场横跨大半个城市的猫鼠跑酷。
30. 这是最后一根
孙家去的人里面有孙令风的几个表姐表哥,都是军校生,冲在最前面的一队。
但江家那小子看着年纪小,身手却是吊打他们一众军校生。几步就从地面踩着墙面攀上楼顶,又能助跑几步便跃到近旁的楼顶去。
几人合伙围捕她,却总是在自以为瓮中捉鳖之时被她轻而易举逃了去。
南宫家的人主要是技术辅助,接管了整片区域的监控,在孙家人弄丢江旌踪影时及时找出来,告诉他们地点。
追了几小时后,大汗淋漓的几个军校生恍惚意识到江旌分明是在故意逗他们玩!她故意放慢脚步落入他们的包围圈,等他们把圈缩到足够小,她再脚步轻巧地溜开,给他们留下远远的尾气。
几人气得跺脚,却也没有办法,大人们都在看着呢,他们只能更急地去捉她。孙家南宫家的成人也看出来端倪,商议了一番,亲自下场指挥。
这一回江旌也是有意放慢速度落进包围圈里,等圈子越缩越小,几乎密不透风时,她再矮身一闪,要自最后的间隙里唆出去,却忽然被提前埋伏好的孙如许扭了双臂按在地上。
江旌吃了一惊,她完全没有发现孙如许!孙家原来也有大佬!
孙如许擒拿的动作干脆利落,江旌霎时间就脸颊着地。孙如许在扭她双臂时指尖掠过了她后颈一瞬,手底下的小小躯体便不自觉地前缩了下。
孙如许本来知道她有点身手,怕她跑了,下手没留力,但却忽然一怔,手下略松。江旌便立时如泥鳅一般从她手下溜出去,再度逃出生天。
孙家的几个少年围过来,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见江旌又跑了,登时齐齐怒瞪孙如许。
孙如许却是翻过手掌来,拧眉。
几个少年也都是一惊。
孙如许手掌上沾满了鲜血。
他们立时看向江旌逃跑的方向,却早就看不见她的身影。几人再看回孙如许的眼神带了怯意,他们以为是孙如许力气太大下手太狠。
南宫家人寻了一会儿,找到了江旌的身影。她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衫,仰躺在一处天台上,翘着二郎腿,两手抱在脑后,嘴里叼了根白棍。
待到夕阳西斜,孙如许终于再一次捉住江旌。这一回她没有再留半点力,硬生生扭着江旌两臂把她捉上了孙家的车。
孙如许军人出身作风端正,最反感吸烟喝酒,尤其是未成年人。她蹙着眉把江旌嘴里的白棍抽走,江旌一惊,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自己别开头去。
结果孙如许低头一看,那白棍不是香烟,竟然是棒棒糖。
“……”
江旌大度道:“送你了,还想要的话我包里还有。”
“……”
因为怕江旌逃跑——尤其是众人追了大半天跨越大半个城市才终于捉到她,所有人都不想再追了,故而把她捆得死紧。但江旌面色如常,见孙如许看着她的棒棒糖沉默,还故意笑了笑:“堂堂少将抢小朋友糖吃也不嫌害臊。”
孙如许闻言回神,冷冷瞪她一眼,转身把那根糖递给部下吩咐拿去检查。江旌哼了声,这伙人分明是打心底里认定她江旌是个烂透了的孩子。
孙如许亲自坐江旌旁边守着她。飞车启动后她掀了江旌上衣,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晓是孙如许在前线待过多年,见到江旌身上的伤痕也是眉毛跳上几跳。
“怎么弄的?”
江旌似乎没听明白她的问题,投来清澈的询问目光,孙如许抽了一下嘴角,伸手捏着她后脖颈让她抬头看自己身上。谁知那孩子本来跟个无事人一样散漫,却在被她随手捏住后脖颈时忽然浑身绷紧,咬紧牙关,疼得战栗起来。
孙如许奇怪,便猛地一下把她翻了过来,扯开她衣襟细看,后脖颈处并没有伤,便是伤疤也没有。
可那打横放在她腿上的小小躯体却仍旧不住颤抖,冷汗很快浸润衣襟。孙如许把她翻回来,看见江旌已经面无血色,冷汗如注淌下,分明剧痛难耐,却是始终一声不哼。
孙如许再问了一遍,声音依旧清冷,语调却略微缓和:“怎么回事?你这一身?”
眼前的小孩说不出话,紧紧咬牙直至把自己嘴唇咬破,战栗着蜷缩起身子,呼吸粗重。
孙如许冷淡看着,自始至终没有想过要给她松绑些许,毕竟犯人可能是装的,就想博同情以趁机逃脱。
但那半大的孩子颤栗着哑声道:“糖……给我……”
孙如许抱臂旁观,微怔一瞬。她是习惯了枪林弹雨的战士,是叱咤风云的指挥官,即便是对自己的女儿孙令风都少有温情流露。但此时她却伸出手,去江旌衣兜里摸了摸,果真摸出来一把棒棒糖。
她不急着撕开,而是拿起一根,递到江旌眼前问:“这是什么?”
汗水已经浸湿了小孩的头发,发丝沾在额头上,闻言,她“嘁”了一声,勾唇讥讽:“少将大人、家里管的严,长这么大、连糖都没吃过吗?”
话是嘲讽的话,但因为疼痛断断续续说出来,威力便大打折扣。江旌也意识到了,便索性闭眼别开脸去了,不给她也行,她自己也不是不能抗。
片刻后,寂静的飞车内响起一阵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声音,江旌忍不住掀开一点点眼缝,便见一根糖被强硬塞到了嘴里。
孙如许收回手去,淡淡道:“在瘾药检验报告出来以前,这是最后一根。”
江旌咬着糖没吭声。
孙如许自顾自坐正身子,没去看身侧的小孩,打开终端处理事务。但她在战场上养成了眼观六路的习惯,眼风里还是将江旌的一切动静收入眼底。那孩子含着糖闭眼,依旧蜷缩,依旧战栗,依旧冷汗不止,但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车窗外景物掠过,光线变幻着投下,照着那一身黑的小小躯体,隐约有朦胧之感。
孙如许处理完公事,飞车刚好停下。没有停在孙家大院,而是直接驶入地下车库。
她押着江旌下车,几位老将军已经候在车前了,见状,满意点头:“不错。”
孙如许把人交给他们,上楼进了自己书房。
这就是南宫霄所能查到的全部内容。孙家府邸内部似乎没有监控,他不知道江旌进了这宅子里之后发生了什么。
后续偶尔有一些孙如许视角的碎片。
她喊了自己的医生来,把自己的令牌给了她让她去地下室。医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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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还令牌的时候,孙如许随口问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看起来吓人但其实大多数伤只是皮肉伤,只是肩膀上有一处贯穿伤,像是枪伤但…有点不太一样。这一处伤最重且因为没有好生处理已经化脓了,还好及时就医了。那孩子已经在发高烧了,她自己居然毫无所觉,也是神奇。
“她…后脖子处有什么伤吗?”
“后脖子……”医生仔细回想,“没有,您担心的话我下次带仪器来好生检查一遍。”
孙如许对后半句话表达了感谢,并严厉指正了前半句话,她不担心,她是在试图寻找线索拼凑犯人犯事的具体经过。
医生离开后,孙如许将下巴杵在叠放的手背上思索。贯穿伤…呵,那天掀江旌衣服她就看见了的。她知道那的确是枪伤,但不是普通的枪伤。那是中央电梯防御系统里配备的最先进的激光枪所造成的伤口。
有意思,平都最先进的防御系统被一个十岁的孩子给闯破了不说,她甚至还带了另外两个孩子一起闯回来。
而另外那两个孩子…虽然精神遭受了巨大创伤,身体却是毫发无损。
孙如许黑眸微凛,便是她也不敢打包票能带着两个人安然无恙地闯中央电梯。
接着的一段是孙如许见到某一个孙老将军拄着拐棍从楼梯上来,随口问了句:“母亲,有进展吗?”
孙振邦徐徐摇头,“没有,那犟种骨头够硬啊。”
孙如许颔首,退开一步给她让路。待到老将军拄着拐棍慢慢离开,她才往楼梯下望了眼,再度喊来医生。
医生递回令牌时,孙如许坐在书桌后处理公务,随口问:“怎么样?”
医生思索着说:“这回我拿仪器仔细检查了,她脖颈处的确没有伤,只是……”
孙如许似乎没在听,一会儿垂头看文件,一会儿抬头盯着数据荧幕。
医生便继续道:“只是我发现她的脊髓似乎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并没有生病。形象一点来说,就是我发现她的脊髓灰质上有伤疤,说明她的脊髓灰质曾经受损过,但已经恢复了。”
“嗯。”
这医生是孙如许自己的军医,常年跟在孙如许身边,即便不是天天见面,也算得上比较了解孙如许了,便知道孙如许让自己去看那孩子而不是旁的医生去,分明是想听她汇报些什么的。
“那孩子没什么大伤,您可以放心。”
此话一出,孙如许终于转眸,递来严肃的眼色,正要开口纠正她的说法,那医生已经告退了。
孙如许不明白江旌为何不开口,说出地面到底有什么又不会要了她的命。地面的东西显然也不会是人类之友,她自己在地面也没少吃苦头,为何就是不肯松口呢?
部下递上来检验报告,那颗被送去检查的棒棒糖真的就只是一根平平无奇的棒棒糖而已。
她瞄了一眼就把那份报告随手扔开。
几天后,医生再度被喊来时得到了一袋棒棒糖。
“嗯?少将好雅兴。”
“不是给你的。”
此话一出,医生便明白了,朝她欣慰笑了笑,把布袋揣进衣兜转身下楼去。
31. 几年不见,你退步了
作为初中生的南宫霄在黑暗的房间里裹着薄被,睁着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睛,不住地搜寻着。他已经这样搜寻了几天几夜,没有也不敢给自己休息的机会,他不敢停下。一旦停下,他会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看江旌小学时的事情,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好几年了。已经过去了,发生了,改变不了了。
南宫霄的手指在蜷曲着颤抖,不知道是因为过度熬夜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他终于又找到一片碎片,但距离上一片已然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
孙如许路过楼梯口,碰巧撞见孙振邦从底下上来。
“母亲。”孙如许垂头往一旁让开。
孙振邦点了下头,虽拄拐却是身形挺拔,步伐不停,从她身前经过时说了句:“如许,你现在是什么职位了?”
孙如许默了一瞬才道:“少将,母亲。”
“很好。少将好啊。”孙振邦年过六旬,脊背却依然挺直,军人威风丝毫不减。之所以拄拐是因为腿脚曾受过重伤,老了愈发严重,走路实在不便,她才妥协拄上拐杖。
孙振邦含笑面带皱纹看向孙如许,眼里却闪过不明的光:“三个十岁的孩子都能从地面回来……”
孙如许闻言略微蹙眉,果然听见孙振邦继续说:“是不是说明地面已经没有那么危险了?少将大人好生考虑考虑,别让旁人抢占了先机啊。”
“明白,母亲。”
孙如许垂首恭送孙振邦,目光落在她拐棍的底端,指尖微不可查地攥紧一瞬又松开。面上依旧恭敬,眼底却掠过一丝寒意。那里沾了干涸的血迹。
南宫霄身体晃了晃,片刻,又咬牙坚持住。
他反复倒退回去细看那节拐棍,又去对比了以前的视频,确定那血迹是以前没有的。
他不敢细想,也不敢给自己多思考的时间。他继续寻找下一块碎片。
终于找到时,惊觉这一块碎片的时间…距离江旌被孙家人抓住已经过了两个多月。
孙如许站在自家府邸前,凉凉垂眸看向院门口的一人。
那人身形高挑,一头长发盘在脑后,发色是亚麻灰棕,衬得她肌肤白而略冷。偏生她眉眼也是带了棱角,抬眸看向孙如许时,颇有些咄咄逼人的冷艳感。
南宫霄经常在电视上看见这张脸,此时却也还是忍不住恍然,她和江旌有八分像,但气质迥异。电视里的江寻一是平易近人的,那头亚麻灰棕长发带着波浪披肩,衬得她的微笑更加优雅动人。
但现在这个不出声静立孙府门口的江寻一,却是浑身上下泄露出让人不敢逼近的寒意。
两人这样无声对峙良久,孙如许开了口:“我以为某人已经死了呢。”
江寻一冷冰冰掀眸:“给我一个解释。”
孙如许抱着手后靠着乌沉大门站着,垂眸道:“江大使,孙家最是注重规矩的地方。你放下工作私自跑回来已经是违规了,现在还打算强闯民宅吗?”
江寻一气笑了:“强闯民宅?到底是谁强闯了民宅,你不知道?何况我给您家递了拜帖的。”真要追究并不能算是强闯。
孙如许依然垂着眼睫:“我家那几位老将军可是称赞令爱骨头够硬,意志力超群呢,将来定是大器可成。”
“……”江寻一忍无可忍,攀上铁门几下翻越过来,落地后快步到了孙如许跟前,一脚踏上门前石阶,身体前倾,怒目瞪她,要与她平视。
孙如许依旧抱着手,见她这般气势汹汹过来,不觉“呵”了声:“江大使,孙家人可是配了枪的,奉劝你行事前考虑清楚……”
话音未落,孙如许已经被人钳着双臂猛地转过去按在大门上。她微惊,立时腰腹发力抬腿后蹬,却被江寻一大力摁住,挣脱不得。江寻一俯首抵在她耳侧咬牙道:“孙少将,几年不见,你退步了。”下一瞬,孙如许被卸了两臂,脸还被身后那人狠狠按在粗糙的门板上摩擦几下,登时火辣辣生疼。
江寻一踹门进去后,孙如许把两胳膊安回肩窝里,垂眼见自己腰间的枪套已然空了。
南宫霄不知道江寻一进屋后又发生了什么,但没有听见打斗的动静,看来是没有发生冲突。
孙如许揉了揉还残留着些许刺痛的肩膀,靠在半边门扉上,半小时后,江寻一出来了。
一杆手枪被抛了过来,孙如许随手接住,揣回枪套里。她的眼风自江寻一怀里疾速掠过,没有停留,语调淡淡:“你不教不管你的小孩,有人会替你管教。”
江寻一没有停下,一步一步快而平稳地往院子正前方的铁门走去,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意:“这件事一开始的确是他们犯了错,但去了地面还能回来,我相信他们已经学到教训了。回来的他们本是凯旋的战士,应得掌声与鲜花,而不是呵斥与打骂。”
孙如许垂下眼睫,片刻道:“虽然不知道地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但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都能活着回来,至少说明…污染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可以开发地面了。”
江寻一好笑,回身:“那是你们的事,到时候手上沾了血,与我无关。”话音落下,便转身,蹬腿将紧锁的铁门踹开,抱着江旌离开。
南宫霄暂停,回放,细看,又暂停,回放。江寻一怀里那人一身黑衣服,并不能看清楚。但她似乎睡着了…或者昏迷了,脑袋失力地左右耷拉,被江寻一抬手扶住。
他继续往后寻找江寻一视角的信息,房间门却被打开。
南宫霄的父母进屋来,温声求他出去吃顿饭吧,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南宫霄想反正已经被打断了,便索性休息一下。
结果一放松就觉困倦得像要死了一般,直接两眼一翻便没了知觉。
等他再醒来,就得知一家巨头企业上门来抛橄榄枝。
南宫霄揉了揉太阳穴,想他这次查资料几乎把整个平都扒了个干净,闯入过某个巨头没把痕迹清理彻底被发现了也正常。他拒绝了那公司的邀请,拔了输液管下床便回了自己房间,要继续顺着之前的线索查下去,却发现再也查不到任何线索了。
江寻一视角的线索一点也找不到。
她像是根本不存在于平都的网络里一样。
不对,南宫霄隐隐觉得他昏迷之前还是有点线索的……他被人发现了?那人删除了所有线索?
为什么?
是谁?
谁会关注几年前一个小学生的事情?
他的脑袋无暇去思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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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眼前不断交替着浮现各样混乱的事物。
有断肢,有残肉,有被血液浸润的焦黑土地。
一个瘦高的黑影立在他的床边,自天花板上垂头看他。
南宫霄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他知道那个黑影在那里,一直都在,但他又不是确切地用肉眼看见了。旁人说他这是幻觉了。
南宫霄习惯了当它不存在。
他反反复复地在颅内回放这些天看过的视频。虽然他只是个没比小学生大几岁的初中生,却已经打心底里觉得小学生都是小屁孩,便越发觉得难受。一个小屁孩被两大家族满城围捕,该有多绝望?
南宫霄震惊,南宫霄不能理解。他不知道江旌居然被他的家人还有孙令风的家人那样对待。
自地面回来以后,他和孙令风接受着最好的医疗,感受着亲人们的安抚,试图渐渐抚平内心的伤痕。他们理所当然地觉得江旌也和他们一样,在自己家里被大人们呵护安慰着。何况江旌是救他们俩上来的人,她应该被人们视为英雄、视为传奇了,被无数人夸奖称赞名扬天下了才是,留下他和孙令风在聚光灯背后的黑暗里默默舔舐伤口。
可是……
南宫霄猛地扯过薄被裹住头部,在黑暗里睁着一双眼。
她明明才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
南宫霄和孙令风都没有说,但他们都慢慢意识到,江旌很可能是有意让他们心理受创的,并不是说他们的心理创伤是她造成的,而是她可能本来是有能力阻止的,却选择了任其发生。这样,他们俩的记忆是混乱的,回来以后即便有时发生闪回,也因为混乱的认知而无法理解那些画面到底为何物。
大人们无法问他们俩地面有什么,一个原因是怕刺激他们,另一个也是问不出来,因为他们俩的记忆与认知都混乱了,自己也说不明白下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都明白,江旌回到平都时身上带的伤仅仅只是闯中央电梯受的而已,与她在地面受的伤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南宫霄咬着被子发抖,越想越难受,不住地左右翻滚,最后他把这一切的情绪都化作了愤怒,冲到孙府,喊孙令风去无人的空地,二人狠狠打了一架。
两人累瘫倒地,孙令风骂:“有病啊?发什么疯?!”
南宫霄把手背搭在额头上,闻言,傻里傻气笑了:“我是有病啊,我是疯了啊……我特么的早就是个疯子了……”
孙令风没再说话。
南宫霄明白孙令风肯定不知道江旌被关的事情,但他还是很气,非常气。气来气去,发现他不是气孙令风没发现,而是气他们俩居然都没有发现,居然都没有站出来说过话,气他们俩根本无力阻止这一切,更何况这一切已然过去了。
孙令风不明白南宫霄好端端地突然跑来发疯打架做什么,但她能理解南宫霄的精神状态,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二人发狠打了一架,发泄一通,虽然浑身疼却都觉得心里没有那么沉重而窒息了。
“我想江旌了……”
二人齐声喃喃,蓦地对视上,齐齐捂着脸哭着笑了。
那天二人回家后,不约而同地告诉自家大人:“我需要江旌。”
32. 死了,想死你了
孙南二人前往了二区。他们没有提前告诉江旌,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南宫霄提前查清楚了,知道二区一中每周日允许学生出学校,江旌总会去区中心最高那栋大厦的顶层,在云端咖啡厅看书。
他们二人悄悄摸上去,果真看见窗边角落的座位里坐着一个熟悉万分的背影。
二人忍不住鼻头一酸,却暂时按捺下情绪,轻手轻脚靠过去。
江旌捧着纸质书靠在沙发里,眼神微凛,她注意到有人悄悄接近她,但旋即一怔——这两人的脚步声…有些熟悉。
她有些犹疑,下一瞬,耳畔响起欢悦声音:
“乖儿,想爸爸没?”
“乖孙,想爷爷没?”
孙南二人猜江旌肯定会吓一大跳,甚至打赌她会不会感动到哭。事实上江旌也真的被吓了一大跳,她猛地自座位上蹿起来,一双黑眸疾速扫过二人却根本不停留,仿佛并不认识他们。同时蓦地拉起黑色兜帽盖住头部,遮挡面部,踩着沙发背沿轻点几下跃出去,疾疾跑开,如一道急速掠过的黑影般穿过咖啡厅消失了。
二人在原地怔愣良久。孙令风低声说:“我们会刺激她对不对?她……躲开我们是因为我们会让她想起来那些……”
南宫霄喃喃:“我不知道……不知道……”
他红着眼圈看向孙令风:“她真的不想见我们的话…我们至少说一声再见吧,之前就没能说……”
孙令风别开脸去,点了头,拉着他上了天台。
两个初中生不知道江旌去了哪里,于是他们在二区最高的大厦顶端对着云霄嘶吼。
“江旌——不管你听不听得见——”
“我想跟你说一声——谢谢你——真的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我们超级崇拜你!”
“江旌——之前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补上吧,”
“乖孙呐再见啦,你要给老子特么的快快乐乐的啊!”
“乖儿子……再见!”
“乖孙呐在学校不开心就去打一架,不喜欢就换学校,不要…不要……”南宫霄深深吸气,两手圈在嘴边,嘶哑着大吼:“不要活成胆小鬼了,给老子特么的站起来啊喂——”
孙令风说不下去了,捂着脸蹲下身子。
天台上风急,疾疾将两个半大少年的话语卷去吹散,再无一点痕迹。
远处消防通道的拐角背后,一身黑的少年隐在阴影里,指尖攥碎了兜帽绳,脸被宽大的兜帽挡去。
待到天台上再无声音,她缓缓蹲下身子,抱住双膝。一双黑眸静静望向下方远处的云端,生平第一次品尝到何为孤寂。
有那么一瞬间,江旌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冲出去抱住南宫霄和孙令风。
但是不行。
他们说南宫霄和孙令风有非常严重的心理创伤,小小年纪就遭受这样大的伤害,很难痊愈。他们说这两个孩子不能看见她,她会让他们痛苦无比。他们说如果她有点良心,就离开他们身边。
江旌同意了。但他们说不够,要把她送进教管所去,被江寻一喝止了。那是江旌第一次见江寻一动怒,她一人对一群人,吵得不相上下。
他们就甩出几张照片来,那是江旌闯中央电梯被拍下的照片。他们说擅闯中央电梯是死罪,江旌还没到能被判死刑的年纪,他们提出的方案已经很人性化了。
江寻一没吭声。
江旌张口,正要说“可以”,江寻一却扭头喊她出去,江旌便听话地站起身出房间去了。
她站在门外垂头盯着自己鞋尖发呆。最后孙如许肿着半边脸出来告诉江旌,她会被送去别的城市待两年,等年龄到了,她会被送进二区一中。末了,孙如许叹口气,语气缓和些许:“你在二区一中表现好一点,孙家人也许就能对你改观一些,以后不会再处处敌对了。”
一身黑的少年徐徐站起身,离开天台。她再度攥紧兜帽绳,指节泛白,却一步没回头。她不能离开二区一中,也不能和孙令风南宫霄见面,为了他们俩,也为了江寻一。
……
谢纪川自然不知道南宫霄阴沉着脸都在想些什么,他在全心全意地捧着终端不停刷着校园墙。副团太可怕了,平时不敢当面造次,但背地里八卦八卦他倒是无比大胆。
【谢帅不挨揍】:【家人们重磅揭秘,有关谢纪川和江旌为何各吊了一只手臂!速来旁观!】
【蹲蹲![耳朵]】以下省略数层蹲蹲楼。
【这一切要从一个大一新生向江旌发出单挑开始……】
谢纪川添油加醋,写道“谢纪川多么多么英勇挺身而出为江旌打抱不平,数百招后断了一臂,力竭倒下”。
底下立时冒出来一层楼:【南宫使者】:【这个楼主没一句真话,什么时候江旌需要其他人帮她出头了?】
立时有了许多赞同声音:【欸对诶,有道理。】
谢纪川急了,【谢帅不挨揍】:【不er,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淦,不信你们去问武术团的谢纪川!】
南宫使者:【那怎么不干脆问江旌?楼主狗急跳墙了吧。】
舆论大势已去,谢纪川接下来如何补救都无济于事,气得扔了终端,“淦!”
终端在旁边地上滴滴响个不停,谢纪川暗骂这些从墙上爬过来骂人的有完没完了?抱臂,哦不,是用右手抱住吊着的左手坐着不动怒瞪自己的终端在地上打着圈滴滴作响。
来电铃声响起,那些人竟然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嘁。
“有电话你不接?”南宫霄厌嫌十分地瞪他,被谢纪川“嘁”了一声。南宫霄于是黑着脸俯身去捡谢纪川的终端,要掐灭电话,却看见了来电人的姓名,一愣,旋即勾唇,点击接通。
“还能接电话,原来你没死啊,谢纪川?”
谢纪川闻声浑身一颤,蓦地扭回头,就见南宫霄微笑着拿着他的终端,朝微聊那一头的人道:“死了,想死你了。”
“……???!!!”
谢纪川差点尖叫起来,猛地跃过去从南宫霄手里夺回自己的终端,看见江旌高扬的眉毛,连忙叫道:“不是,副团,刚才不是我!!你听我解释!”
“没死就好,看信息。”江旌淡淡说完就挂了通讯。
谢纪川咬牙,抡起一拳朝南宫霄挥去:“你特么的有病啊!”
南宫霄没学过武术,谢纪川自小练散打出身的,虽比不上江旌也算得上专业水准了,这一拳角度刁钻,又快又准,别说南宫霄,就是普通选手都避不开只能接招。于是南宫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谢纪川一拳,往旁侧跌倒,身子狠狠撞上桌子侧沿,发出一声闷响。
“淦!”谢纪川没料到南宫霄这么弱竟然拿脸接拳——应该说,他习惯了江旌的强度,近日又才被一个不知怎么回事的新生暴揍,完全没意识到南宫霄这种普通人是扛不住他一拳的。他连忙跳过去扶起南宫霄:“抱歉南宫兄,你还好不?”
南宫霄摆摆手示意没事,自己爬上床铺去了。他们是四人间,上床下桌。
谢纪川点开终端去看信息。
【江旌】:【你能走路吧,能的话就来武术团,最近很忙】
【收到!就来!】
谢纪川急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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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
南宫霄脊背生疼,侧躺在床铺上,心里反复咀嚼刚才的那句话。
怎么就说出来了……
……
给谢纪川疯狂发消息的的确是从墙上找过来骂人的网友,江旌只是正好那个时间打电话过去,便让谢纪川以为是那些人吃饱了撑的还打电话过来骚扰——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没加好友怎么能打电话的啊!悲!
接着又慢吞吞反应过来为什么舆论会那么容易就一边倒了!【南宫使者】这个名字一听就特么的是南宫霄那家伙好不好!嘁,不就是仗着建模好又和江旌有一层发小关系嘛,人气就那么好。
他谢帅不就是皮肤黑一点,家境差一点,个头矮一点嘛,明明也不差,怎么就没什么人气呢?生活里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啊,可悲可叹啊。
他去了武术团常用的活动室,了解了现状后便明白江旌为何要打电话喊他回来了。武术团这几天真的是每个人忙得都恨不得有六只手直接螺旋起飞。
他们一边要给因为罗初贤的呼吁而来的大量门外汉学生举办初筛,一边要组织专业团内部的训练,一边还要在专业团内部精筛能力足够强的队员。
钱瑾瑜还在医院躺着,本就只有七人的主席团更是雪上加霜。而今谢纪川一回来,立时被赵松涛、苟一宁抱住,孙令风在一旁拭泪,几人恨不得把他抛起来欢呼。就连吴天万年无情绪的脸上都浮现些许欢欣。
谢纪川见状,立时打了鸡血一般加入众人的工作里。这一伙人还不赖,能发现他谢帅的美。
作为副团的江旌却始终置身事外,他们几人忙得飞起,她则坐在角落里,一手吊着,一手手肘搭在椅背上,拿着终端玩数独小游戏。
有了卫安南那件事之后,人人都觉得自己是下一个卫安南,也一样可以挑翻主席团。所以都不服仅仅靠简历来筛人。但时间紧任务重,显然没有时间搞上千场比武的。几人商量之后决定采取先统一体测再面试的方式,大大提高了初筛效率。主席团各人负责自己的部分,遇事一起协商,事情多而杂乱,却都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好。
整整一星期时间,几人除了上课时间全部都泡在活动室里,总算是把比赛初筛和专业团人选都告一段落,给江旌递了一张名单过去。
江旌接过,扫了一眼,微笑道:“很好。最近辛苦了,明天我请大家出去玩吧。”
几人闻言都是松了口气,愉悦起来。
苟一宁提议:“说到出去玩,卫安南昨天说她休息好了,要来武术团参加日常训练了。要不干脆就明天去破冰?”
孙令风摆手:“诶诶,那不行。破冰活动用的是公费。江旌既然说了请咱们玩就得让她破费一次才是。”
谢纪川一拳砸在手掌上:“有道理!”
吴天认真总结:“那我们明天先去玩,等钱瑾瑜出院再一起去轰趴。”
赵松涛张开双臂要去把江旌举起来,这回不需要江旌自己后躲拒绝,众人齐齐惊呼:“莫动副团!她手还没好!”
赵松涛太高兴了忘了这一茬,连忙收回手,挠头道歉:“啊抱歉副团,看我这记性,又忘!不过咱明天去吃什么?铁锅炖怎么样?”
“可以。”
“烤全羊?”
“可以。”
“羊蝎子?”
“可以。”
其余众人:是出去玩,不是就吃啊喂!
如果严旭东此时在这里旁观,他可能会根据观察得出一个结论:江旌在武术团待得很放松。她不喜社交,也不喜人多的场合,但武术团这几个吵吵闹闹的人却不惹她嫌。
33. 海江之行
众人告别离开时,江旌喊住谢纪川,把名单递给他。
“副团?”
“你加一下他们的微聊,约时间单独面试。”
“好。你想试什么?”
“不试什么,你想办法把他们都淘汰掉。”
“欸?”谢纪川见江旌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不多问,正色点头:“好。”
众人闹了半天也没想好周末到底怎么让江旌破费。江旌发觉自己认识的人似乎都有选择困难症,于是主席团的所有人在周五晚上八点同时收到了一条信息。
【问题一:周末两天是否都有空闲。】
【问题二:家里人是否放心出远门,两天两晚不回家是否被允许?】
发件人:江旌。
六个人一下子炸了,谢纪川在主席团群里疯狂@江旌:【副团副团这是要干嘛?!】
孙令风则@钱瑾瑜:【钱兄咱们替你去看世界啦,你的份我们会替你疯狂享受的(·ω
卫安南也收到了这条消息,只是她并不在七人群聊里,另外几人便不知道她也被邀请了。出乎江旌意料的,卫安南这回不似平日那般不卑不亢,而是有些小心翼翼道:【谢谢副团邀请,我就不去了。祝玩得开心[花花]】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卫安南在文字框输入又删除,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拒绝,对面江旌直接拨了电话过来。她一惊,忙不迭接通。
“是你卡了还是我卡了,对方正在输入中一万年了。”
“……抱歉副团,我打字慢……”
“哈?怎么,上周还气势汹汹的,这周出院了被夺舍了?”
“副团其实…嗐,我就是这样一个人,长这么大只有一身蛮劲还算拿得出手,也就只有在擂台上我才会有点自信。可能得让你失望了,擂台下的我衣着打扮普通,相貌普通,说话也说不来,总是说错话,不懂得怎么和人打交道。”
卫安南默了片刻,又道:“真的很感谢副团的邀请,我猜你们是要办团建吧?抱歉,我不擅长这种社交场合,而且如果是要去其他区的话,我是六区的,还得办签证。祝你们玩的开心。”
江旌颇有耐心地等她絮絮叨叨了一大堆,确定她不再说了,问:“说完了?”
“说完了。”
“我的问题。”
“哦抱歉,我这就回答。”卫安南打开微聊界面,看着江旌发的消息回答,“一,有。二,允许。”这是什么问题,谁家大学生周末还回家的吗?不是一年才回一次吗?
“一二两个问题都满足,欢迎你参加武术团主席团的第一次远游,卫安南同学。”
“不,副团,我真的不去,签证我办不下来的……”六区人想来其他区就已经很麻烦了,更别提出国了。
“这算什么?签证的事你们不要管,我一起解决了。”
卫安南见真的没有办法了,声音低低道:“副团,其实是我没钱,我靠打拳攒了点钱,交了学费只够吃饭。出去玩…我真的负担不起……”
江旌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也根本不在意,语气不容置疑:“卫安南,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可以站着接我两招的人。我很看好你,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推荐你进主席团,当然能不能进得看你自己努力。但你必须明白一点——主席团是个团队。我不管你曾经是怎么打比赛的,但我要告诉你,你从今以后会遇到的比赛也许看起来上场的只是一个队员,其实整个团队都要参与其中。”
她顿了下,继续说:“我不会强迫你,不过你如果有意加入主席团,就必须参与团队活动。”
“……我明白了,副团。”
“另外,钱的问题不要担心,所有团队活动都是费用全包的,不需要自行垫付。”
卫安南一时没说话。她脑海里已经能想象那一群不说是富家子弟也至少是上层区长大的学生一起出去玩会是什么情形了。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怎么也融合不进去。
“话我就说到这里了,怎么决定是你的事。拜拜。”
“…哦好,拜拜,副团。”
挂电话后,卫安南反复回忆江旌的话语。卫安南有着强势的外壳,却也有着敏感的内核,自认是自傲与自卑的高度共同体。
所以卫安南敏锐地觉察到江旌的用意。她用了很大勇气说出自己的窘迫,自己努力伪装了那么久还是不得不以这样可悲的姿态说出口。
她以为江旌对她的好感会立刻消散。她不知道江旌家庭条件怎么样,但这几次见面她都留意到江旌衣品很棒,看起来只是随意搭配却独有韵味,无论材质还是版型都是上上乘。品牌她认不来也不了解,但不用想也知道很贵。主席团的其他成员想必也都不差。毕竟只有相同圈层的人才能玩的那么来。
然而,副团却似乎根本没把她那句话放在心上,没有看低她不说,还直白明了地说“我看好你”。这是卫安南摸爬滚打十余载头一回听见有人对她说这种话,一时也分不清江旌是真心欣赏她,还是只是出于鼓励随口一说……但无论如何,她都说了这句话。
卫安南垂头,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左右不要钱,副团想她去便去吧,不能融合进去又怎么样?
【我去,谢谢副团】
【好】
另一头,主席团群里欢呼雀跃,江旌再点进去时已经是999+的消息了。
【卫安南和我们一起去,有人有异议否?】
【嘶……副团你这明明是陈述句,何必加问号(声音渐小)】
【没有没有,多来点人好啊,让咱江大小姐狠狠破费!】
【没有】
【上次被她放倒纯属大意,老子正寻思着找她再战八百回合呢。来!挑个空闲的时间再来单挑!】
【别吧,你手上夹板拆了吗?】
【@江旌副团咱们去哪里玩啊?】
【对诶@江旌】
【@江旌】
【@江旌】
……[众人一齐狂刷@江旌]
【海江市】
【哇喔!是大海!】
【啊孩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海QAQ】
【爸爸妈妈孩子出息了,也是去过海边的人了qwq】
每个人又齐齐收到信息:
【事项一:明天早上七点,有司机去家门口/校门口接】
【事项二:女生可以不用带行李。男生请自己准备换洗衣物[可报销](注:江旌副团有洁癖,不想碰异性的衣物,尤其是贴身衣物)(又注:请注意个人清洁卫生,江旌副团有洁癖,如果不干净她会把你从飞艇上踢下去)】
【事项三:如有涉及办理签证的,不用担心,江旌副团已经帮所有人办理好了。】
【事项四:海江市时间周日晚七点准时返回平都三区,由于存在时差,将于周一中午抵达平都,请周一上午有课的同学告知江副团,由副团统一请假。】
【事项五:出门在外务必听从指挥,有事打报告,严禁私自脱离队伍。】
注释的内容是孙令风引用后补充的。
底下又是一阵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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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声。
【等等,不是,我才发现钱瑾瑜不在,就只有我一个男的啊。合着副团是只嫌弃我一个人啊[打滚大哭]】
【说什么呢,副团是嫌弃你的衣服,还有你的性别,不是嫌弃你这个人。】
底下一阵[大笑][小丑]的表情包。
另一边卫安南也收到了信息,想安排的这么细致,看来是他们早就规划好的团建活动。可能整个流程都是他们聚在一起规划的,她不了解,更难融入了。
卫安南不怕吃苦,不怕受伤不怕流血,却是真的会在社交面前退缩。她叹口气,想反正已经豁出去了,便去整理行李。其实也没什么能整理的,她带来学校的就一个小皮箱,里面装了两三件换洗衣物,都是洗的发白。
周六早上,卫安南六点半就到了校门口。她习惯总提前半小时到达。
本以为要在九月底微凉的清晨里冻一会儿了,结果没站几分钟,就有一辆黑色亮漆的轿车停在她面前。
“卫安南小姐?”
“是、是我。”
“请上车吧,我们家小姐让我们来接你去飞艇接驳点。”
卫安南想着约定好了七点,这车怎么这时候到,该不会是人贩子吧?便出于谨慎考虑想找江旌确认一下,却又担心这个时间人家还在休息,自己一通电话打过去吵了人家睡觉怎么办?
司机躬身拉开车门,善解人意说道:“卫小姐放心,车身上有江家的徽标,您可以看看。小姐特意吩咐我们提前半小时到,怕您在外面等太久着凉。”车身侧面的确有块亮金色的烫漆,看着像是半截城墙。卫安南不认识,如果换作旁的人见了定会联想到一个词,“半壁江山”。当然,此处用的是字面意思,应算是江家极具有野心的佐证。
卫安南被人看穿心思觉羞愧难当,毕竟她居然怀疑人家是人贩子……只能垂着头连忙要弯身坐进去,却想起来自己还拉着一个皮箱子,便连忙要抱着皮箱坐进去。
司机恭敬伸手:“卫小姐,我帮您放到后面去。”卫安南略松手,皮箱便被司机接过去,放进了后备箱。她低声道:“谢谢。”
“职责所在。”司机坐进驾驶座,启动飞车。
卫安南第一次坐飞车,却只敢悄悄瞥了瞥车内,便扭头去看外面。她很好奇,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四处打量,心里想的是自己这身衣服不会糟蹋了人家的坐垫吧。
自卑的难耐与新奇的感受齐齐占据她的心思。自到平都大学以来她一直在学校里待着,还从未出来好好参观过平都三区。飞车爬升,玻璃大厦一栋栋往下方后方落去,如此景象新奇又震撼,她几乎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这些以后再无机会看见。
半小时后,黑色轿车停泊在三区接驳站的VIP贵宾楼。司机帮卫安南拖行李箱,带她进楼去。卫安南觉得让别人拖她那个掉皮的皮箱实在丢脸,司机却是根本没看过她的箱子,仿佛他手里拖着的与他平时帮忙提的真皮高定手提箱没什么区别。
司机将卫安南送到后,还贴心地带她在贵宾楼内转了一圈,告诉她哪里有甜品可以拿,哪里可以看书,健身房可以随意使用,甚至哪里有休息室可以休息并有一对一叫醒服务。临了不忘补充一句:这整个区域里的设施都是免费的,您尽情享受。才告辞离开。
主席团其他人还没来。贵宾楼里人并不多,基本上是在商务区抱着笔记本电脑或者看着终端的全息荧幕,很安静。卫安南自己再转了转,颇有应接不暇之感,心想这里左右无人认识她,胆子便大了起来,去甜品区要了甜品坐下开吃。
34. 禁止恶意弄伤队员
半小时后,孙令风到了。她是主席团里第一个到的。
“孙团长!”孙令风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赵松涛抱紧,好一番纠缠推搡才终于解脱出来。
“怎么没和副团一起过来?”吴天也来了,看见孙令风一个人,问道。
“哦,我家出远门什么的必须提前当面报告,所以我昨晚回家去了,没跟江旌一起。”
“SO嘎。”赵松涛一手揽一个肩膀往甜品区去,“先吃早饭吧,待会儿要坐十个小时飞艇呢。”
“飞艇上也能吃早饭。”吴天严谨纠正。
“嗐,我饿了现在想吃,行吧!”
几人正说着话便看见了卫安南。
其实她们最开始看见的并非卫安南本人,而是堆叠如小山的碗碟。工作人员推手推车把那些碗碟分批推走,才露出后面坐在雅座上狂炫的卫安南。
几人哑然。她们对卫安南都没什么好感,故意单挑重伤在身的副团在先,后又是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当众挑了主席团,还伤了副团手臂——劳什子的死亡翻滚居然敢在副团说让三招的时候使出来?这人要点脸吧!
赵松涛低声说:“这人没吃过东西?”
孙令风也是低声附和:“离人有点远了。”
吴天给出解决方案:“还是在飞艇上吃早饭吧。”
另两人点头,三人便一齐转身去了等候室包厢。
“天王老子驾到!”谢纪川两手推开等候室的门,高声喊道。
室内三人:“……”
谢纪川习惯了冷场,自顾哼哼两声,找了个沙发坐下:“怎么说?人齐了不?”
“抱歉抱歉,大家久等了。”苟一宁紧跟着进来。
“没有没有,我们刚到。”赵松涛走上去抱了苟一宁,转身要抱谢纪川,他忙后退:“姐我手臂还吊着呢!”
孙令风想着江旌之前找代课那事,“江旌该不会睡过头了吧?我给她打电话问问。”
室内几人立刻安静。孙令风拨号过去,便听见门外传来滴滴铃声,江旌走了进来,低头看终端见是孙令风来电,抬头笑问:“什么事?”
孙令风挂了电话,咋舌一声:“啧,怕你还在床上睡大觉。”
江旌扬眉,赵松涛连忙笑着走上去也要抱江旌,却被江旌一个平移般的扭身躲开了。江旌清两下嗓子看向其余人:“人齐了就走吧,包的私人飞艇,随时可以出发。”
赵松涛和谢纪川一个五区人一个四区人,闻言都是惊咋:“私人飞艇?”
苟一宁和孙令风已经兴冲冲起身往外面去了。江旌扫了圈没看见卫安南心里便大致明了,转身去楼下餐厅寻人,果然看见卫安南差点饿死般风卷残云,失笑:“这么好吃?”
卫安南自觉吃相不雅,连忙停下,拿纸巾擦嘴:“好吃。”
江旌看了眼,贵宾楼餐厅的品质不差,不过她还是嫌太甜了。她并不喜欢甜食,看了一圈并无食欲,但还是面带笑意:“那就好。走了,没吃够的话,待会儿上了飞艇也能吃。”
卫安南跟着江旌最后上的飞艇。她拖着破旧皮箱穿着发白的牛仔裤,见主席团众人的视线落下来,却是昂起头,满脸不屑于与这伙人同流合污。
几人看见她皆是嘴角抽了抽但仍很有教养地打了招呼。
江旌挥手:“随便玩。”在终端上吩咐了起飞,便进自己房间去了。
主席团几人都是新奇非常,一起在飞艇上参观,连连赞叹,最后到了顶层的观景舷窗,一齐俯瞰云霄之下的大地。
核战以后,存活的人类修建了数座都市,因为彼此间距离遥远,一座都市就是一个国家。为了远离大地上的核污染,每个都市都有着独特的形态,例如垂直型的高空都市平都市,又如六叶草状的海洋都市海江市。
这个年代的孩子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城市。出城即出国,各国间距离遥远,地面又因着某种原因不能通行,再加之城市内面积本就极端紧缺,难以修建机场,故而跨国交通极其不便且无比昂贵。
所以主席团的几人都是无比期待地在舷窗前屏息等待,待到蔚蓝的海洋终于出现在视野里,他们又是不住地拍照,又是压抑不住地相互击掌欢呼。
卫安南也来了,站在远离几人的地方看大海。她也很激动,但不敢像其他人那样情绪外露,想拍照,又怕显得自己是头一回见这种场面显得丢人,便忍着没拍。
主席团众人疯够了便一起去餐厅吃早饭了。卫安南没去,而是就在观景区的沙发里坐下。她打算自己随便坐坐挨过这十个小时的飞行,身旁却坐下一人,扭头,竟是孙令风。
卫安南脸上立时换上轻蔑神情:“有事?”
孙令风语气平静,面上却也带了几分火药味:“作为主席团的一员,我认可你的实力,没什么可说的。但作为朋友,我必须打抱不平。你为什么要找江旌单挑?”
“呵,输了就是输了,怎么?你们还不服气?”
“你为什么找江旌单挑?”
“为什么?我当时说的还不清楚吗?”
“不好意思,他们找你的时候我不在场。”
“哦,那我再说一遍吧。江旌是副团长,我先挑战她,如果她输了却食言,我就再挑战你们其他人,反正一个一个全挑了,你们还食言就是武术团不行,我不加入也无所谓。”
“哈?你有种再说一遍?”谢纪川抡着右拳就要冲上来,被苟一宁拉住了。
卫安南扭头,果然看见其他人不知何时已经都站在走廊尽头了。
“嘁。”
谢纪川见状更气,张牙舞爪却被赵松涛和苟一宁一起按住,便吼:“不服!老子就是不服,等老子伤好了你有没有种再战一次?”
卫安南讥讽勾唇:“当然奉陪。我会再折一次你的手臂。”
“武术团内日常切磋点到为止,禁止恶意弄伤队员。”
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平淡传来,大厅内的五人立时闭嘴望过去,便见江旌站在吊层的阳台上,抱手俯瞰他们。
卫安南自觉被抓包瞬时羞得红了耳朵,垂头:“知道了,副团。”
谢纪川听见卫安南也和他们一样叫江旌副团,就觉得耳朵难受,低吼:“喊什么副团,该喊主席知道不?”
卫安南一时没听懂,奇怪看向他。谢纪川还要开口怼,就见江旌一道目光凉凉落下来,只好闭了嘴,啧了声放下拳头。赵松涛和苟一宁这才放开他。
“正好你们都在。”江旌抬手按着阳台栏杆翻身跃下,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落地翻滚一圈便走到他们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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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人间气氛微妙,便故意笑笑:“干嘛?你们做不到?”
众人:“……”
江旌右手吊着,左手拿出五张镶金边的红黑色卡片来:“喏,每人一张。这两天的任务——花完。做不到者回去领罚,陪我跑十个十公里。”
几人拿到卡都是惊呼赞叹,听见江旌最后一句话又都是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忙齐齐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江旌好笑:“散了散了,自己玩去。”说完自己转身先离开。
她身影一消失,四个脑袋立即凑在一起:“这卡里多少钱?”
孙令风懂点信息技术,虽远远不及南宫霄,但读取一下黑金卡的金额还是够用的。很快,她几乎尖叫出声:“天!”
其余人被吓了一跳,紧张盯着她。远处的卫安南也是悄悄竖起耳朵。
孙令风张嘴半晌吐不出话来,便抬手比出个“二”。
“两万?”
孙令风摇头。
“二十…万?”
孙令风还是摇头,着急要说话却说不出来,旁边几人比她更急,“两千?”
孙令风摇头。
“……”
众人不敢猜了。
最后孙令风深呼吸几次,终于平复些许,说出了众人心里的猜测。
“两百万。”
话音落下,室内静寂。
几人面容从兴奋到震撼再到恍然大悟:“两天怎么可能花的完?副团是故意的!就是要罚所有人陪她跑十公里啊!”
苟一宁没被罚过跑步,怯怯问了句:“跑步很恐怖吗?”
其余几人齐刷刷扭头看过来:“很恐怖!”
赵松涛想起什么,摸着自己上臂说:“如果是副团带着你跑,你必须跟上她的速度。不过她不是受伤了吗,可能会让你自己跑,那么她会在旁边计时,十公里半小时以内完成,完不成就不作数重新跑。”
“……欧、买、噶。”苟一宁也和他们一起悲呼:“副团这是要亡我也!”
卫安南在远处“嘁”了一声,嫌弃这些人,想他们定是长这么大不曾吃过苦的温室花朵。但低头看看手里的卡片,心里却是难耐,无论如何过不了那道坎,觉得自己不能用里面的钱。反正都是要跑步的,干脆就把这张卡收好,到时候原样还回去吧。
心下做了决定便将卡片放进夹克内层的口袋里,拉上拉链。
苟一宁凑到孙令风旁边耳语问道:“副团这么大手笔……该不会是要我们帮忙洗……”
孙令风以眼神喝止了她:“你觉得江旌真需要的话,会用这么小儿科的手段?”
“……好有道理。”苟一宁笑了,“不是我就放心了,我们俩还好,他们几个可没有什么自保能力。”
“江旌不会做这种事的。”
“我知道,我就是确认一下,毕竟…额,副团在钱这方面太随性了些,她可能觉得洗这么点也不算什么……”再度被孙令风的眼神严厉喝止,“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副团可能真就是钱太多爆仓了,让我们帮忙消耗一下。”
孙令风:“让我们消耗不好吗?比她自己拿去不三不四的地方挥霍了好吧?”
最后一句话是正常音量说的,一旁几人听见了,齐齐点头赞同。
35. 68式光枪
江旌进了自己房间,反锁上门,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监视器,抬了抬下巴喊电动罗马帘合拢,才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到背后从衣服下拔出一杆手枪来。
她昨晚没有休息,先是去了学校的国实楼,把愈合剂成分表给了陈知衍,并说了自己的需求——愈合剂差了几种镇痛的配方,但那些成分江旌暂时做不出来。她希望陈知衍能帮忙研制一下替代品。人类现有的止疼剂要不是压不住愈合剂带来的痛感,要不就是即使压的住所需的量又过大副作用太大。
光是“愈合剂”三个字就够震撼陈知衍了,她后续的每一个字都在不断突破他的认知,只能喊江旌一句话一句话慢慢讲述才理解过来。但他很快调整好自己,从震撼里面把自己拉出来,更加坚定认为江旌就是穿越者无疑了。
思索片刻,陈知衍正色点头:“没问题,交给我。”
江旌和他一起讨论了几小时,详细阐述了她这些天研究的一些成果和想法,陈知衍尽数记下,也给了一些他的思路。江旌顺着他的思路想,觉得很有启发,二人聊的畅快。
江旌心道其实以后实验室她可以不用自己亲自来了,都交给陈知衍负责也不错。这几次交道打下来江旌发现陈知衍知识很扎实,在科研方面尤其是生物和化学领域的潜力很大,是个值得培养的学长。
事实上,江旌之所以一开始便如此信任陈知衍与他合作,正是因为她在世界之外见过无数个陈知衍,无一不是这般纯粹,没什么坏心思,只一心一意专注于自己的研究上面。每一个陈知衍都是他所在那个世界顶天立地的科学家。
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江旌清楚,当人类迈向星空之时,走在最前面的一队人里,一定有陈知衍。
待到江旌从国实楼离开已经是凌晨四点。
她没有回家休息,而是驱车回了西城的住宅。下车后径直去了后院假山旁。她面朝池水旁的柳树,右转三十度,往前走三步,蹲身在假山前的土地上用手刨挖。
十分钟后,假山地下部分露出个缺口,她趴在地上把胳膊伸进去,取出一个布包来,再把土填回去,恢复原样,才拿着布包起身离开。
布包里的东西正是她现在拿在手里的手枪。
即便是被埋在假山下多年,现在来看它的型号也是非常先进的。CSZ68式,其中CSZ是平都军.用手枪的系列代号,68代表研制年份。不过这把手枪并非采用9x19mm的子弹,而是装填特殊能源——这是一把激光枪。
无撞锤,无后座,可快速进入战斗状态,在各种环境下表现都非常出色,兼具击杀力与便携性。
只是有一个问题,它的能源用完了。
江旌暂时没法买到能源。平都上层区管理严格,黑市只存在于六区。她之所以带上这把枪,是以防万一紧急情况的时候拿出来做个样子,以免过早暴露了自己的实力。
她把枪握在手里左右看了看,当年两只手才能覆盖的握柄而今一只手握住刚刚好,颇为趁手。试了试,份量很轻。
江旌把枪重新藏到背后,躺下睡觉。合眼即入睡,一觉睡到飞艇到站。
平都与海江有差不多十二个小时的时差,飞艇清晨出发飞了十个小时抵达海江,竟也是清晨。
主席团众人都是第一次来海江市,看什么都大呼小叫的。海江市自高空看很像一朵六叶草,实际上是六块六边形的漂浮银盘,每一块半径从两百公里到三百公里不等。这六片区域是海江市的核心区,除此以外海洋上还有些小浮岛,也都归属海江市。
一辆超长飞车接上他们前往市中心的酒店下榻。城市内部模样大差不差,都是高耸林立的玻璃大厦。
“据说海江市地面下的部分才是真正的海江市!”赵松涛趴在窗玻璃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准确地说,是海面以下。”吴天纠正。
“对,海江市是双面都市,海面上就是正常都市模样,海面下则是倒悬的高楼。”孙令风解释说。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江旌,她扬眉:“当然会去。今天上午在城内参观一下,下午去海边,明天去海下。”
“好诶!”众人欢呼。
江旌比较熟悉海江市,由她带众人前往海江市各大打卡点。其中包括海江市代表建筑物之一的海江总电视台大楼,因为外形是个镂空方框,而被人们称为“大相框”。
众人站在楼前仰望,这相框刚好能框入海江市另外几栋极具代表性的高楼,真似一副都市画作。他们在外面望一望就知足了,却见江旌玩了会儿终端,见他们看够了,便带着他们穿过门禁,径直进楼了。
众人:?!原来这是可以随便进的吗?!
江旌读心一般斜睨过来:“当然不是随便进的,我们作为游客参观只能去顶层的空中花园看一看,别到处乱跑。”
众人回神,齐应:“是!”
到了顶层,众人稀奇于其间的豪华装潢。接着竟然还有讲解员来带着他们参观,一路介绍花园内的珍奇植物、以及俯瞰下去的高楼分别是什么,诸如海江金融中心,国贸大厦等等。
谢纪川咋舌小声地说:“淦,太特么有排面了。”
其余人纷纷点头赞同。
一上午时间江旌带他们打完卡,接着去了一区市中心的旋转餐厅。海江市也和平都一样给六个区域命名为一二三四五六区。
谢纪川和赵松涛最为咋呼,他们没来过高档餐厅,看什么都稀奇。苟一宁和孙令风倒是淡然许多,便在一旁啧啧嘲笑二人没见过世面,谢赵二人理直气壮:“没见过世面怎样?有副团在,不愁没世面见!”
卫安南自下飞艇便一直默默跟在队伍后面,并不说话,但四处观望时眼里亦是掩饰不了的新奇与激动。
只是吃饭时她无法拉开距离,得和众人同坐一桌,便自然而然地无人坐她身旁了。
卫安南垂头,要打开自己终端,身旁的椅子就被拉开,江旌坐在了她旁边。卫安南有些讶异地侧头,江旌却没有看她,只是翘腿斜倚着,随手翻了翻桌上的菜单便递给卫安南:“自己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卫安南第一次见纸质的菜单,一时不知道怎么点。江旌撑着头合眼,一副不想管事都交给他们,只等着饭菜端上来状。
卫安南正无措时,坐得近的谢纪川开口:“啧,甚至是纸质菜单,这餐厅提前知道副团喜欢?”
“你忘了副团母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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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了?”
“哦,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江寻一的女儿来海江市玩,似乎的确是值得关注的事情,被人提前打听了喜好要好生招待也不算稀奇事。
卫安南却是不知道,听见这话实在好奇,忍不住问出了口:“副团的母亲?”
一桌人都看了过来:有人不知道?天呐噜,这人是原始社会来的吗,从来不上网?
卫安南也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便轻蔑地回看他们,扭开头去。
江旌却是撑着头淡淡道:“提醒我了,我忘记告诉江寻一了。”
众人:……不是,这能忘记的吗?他们还以为今天这些大场面都是江母安排的呢。
卫安南微怔,江寻一的名字她还是听过的,立时心下惊讶,江旌原来……不止是有点钱,还是富家千金啊。她这种人怎么能和人家做朋友呢。
谢纪川见卫安南拿着菜单半天不点,扭头问孙令风:“孙团长,纸质菜单怎么点菜啊?”
孙令风扬眉:“还真别说,我也不知道。”
苟一宁掩唇笑出声:“原来你们也不知道啊,我还打算悄悄看看你们怎么操作呢。”
闻言,一直紧绷的卫安南立时放松下来,原来他们也不知道。
江旌依旧没睁眼,语调散漫:“我不是说了吗,想吃什么点什么。”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卫安南蓦有所悟,抬手在纸面上点了下牛排的图片,立时就有全息荧幕冒出来:“玫瑰邂逅菲力牛排一份。请您稍等,美味马上就好~”
众人:合着是这个“点什么”啊,副团泥……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吃饭时,谢纪川听说自己切牛排差点连着一同剁碎的瓷盘价值上百信用点,便立即开始揣摩把盘子藏在衣服里带走的可行性。
孙令风打趣说不如藏肚子里带出去,绝对不会被发现。
一众人吃得热闹。
旋转餐厅是个嵌套在顶层的圆环,缓慢旋转,两小时转一圈。几人吃的慢,前一小时欣赏蔚蓝玻璃幕墙丛林,后半小时眺望无垠蓝海。
饭后,待众人歇息片刻,江旌便带他们去了海边,在人造海滩上嬉戏。女生们的行礼里都准备了泳衣,她们纷纷拿了一起去更衣,谢纪川则自己拿了泳裤去换,回来以后引来几位女生的口哨声。
谢纪川略羞,却还是一手吊着,一手叉腰,昂首哼哼:“这下知道我谢帅也是有料的了吧~”
苟一宁微笑:“不会是画的吧,来,让本小姐摸摸看是不是真的。”
赵松涛认真端详片刻:“感觉不像真的。”
吴天没说话,竟是已经走上前去要亲自检查了。
谢纪川见几人围上来,往后缩去:“不是吧,来真的?”
几人嘿嘿笑起来。
他撒丫子就跑,嘴里叫着:“救命啊,光天化日的!”
于是几人踩着细沙与浅水追逐起来。
江旌在一旁遮阳伞下枕着手臂睡觉。孙令风过来寻她,见她睡熟,便扭头去找卫安南的踪影,发现卫安南没换衣服,而是自己寻了个远处的遮阳伞坐下。
孙令风走过去,随口问:“怎么不换衣服?”
36. 江旌的八卦
安启泽是黑蛇泯灭派的一员,目前正在海江市,刚刚清除了一个目标,洗手时接到了上级的电话。
“青环,下一个目标的资料已经发给你了。我们得到内幕消息,目标很可能即将前往地面,你混入联赛里,在地面除掉她。”
“收到。”
安启泽打开加密终端浏览刚发过来的文档,略微扬眉。这次的目标——平都大学大三学生,江旌。呵,这个任务居然交给她了吗?安启泽思忖一瞬,旋即正色道:“谢组织抬爱,属下定不辱使命。”
电话那头嘱咐了几句江旌实力不容小觑之类的,最后又道:“目标前往海江市了,以你的身份有可能会与她打照面,别露馅了,也别急着与她交手。地面才是我们的主场。”
“明白。”
挂断通讯,安启泽垂头看看手上洗不净的血渍,逐渐勾唇。
……
卫安南远远观望,虽然依然倔强地笃定自己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但要说心里一点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听见孙令风的话,她难得没有刻意摆出轻蔑神色,只是别开脸,嘟囔:“要你管。”
孙令风也的确不管,只不过随口问一下算作打招呼,接着便在卫安南旁边的躺椅上坐下来,问:“你为什么对我们有这么大敌意?不喜欢我们又为什么要加入进来?”
卫安南闻言微怔,旋即“呵”了声,好笑:“分明是你们对我抱有敌意在先。我找副团单挑起先纯粹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公平对待而已,但你们一伙人来欺压我,我不得不强硬些。”
“争取公平?”
孙令风也觉得好笑至极,“且不说你争取公平的手段如何,先说说看,你怎么被不公平对待了?”
提及这个卫安南便恼意上涌,扭头看着孙令风:“我打趴你们了吧?无论如何你们得承认我的实力吧?可是我连你们武术团招新的第一关都过不了。”
孙令风闻言微讶,她知道卫安南过不了简历那一关,为此他们还改了这次初筛的规则,极大地加大了工作量,害得主席团连轴转了整整一周。但她还真的没想过卫安南为什么过不了。
“那你为什么过不了?”
卫安南觉得又丢人又恼怒,脸颊微红:“因为我…我没参加过正规的比赛。黑拳又不能写在简历上面……”
孙令风更讶,张张嘴:“你以前是打黑拳的?”
“怎么?看不起人啊,黑拳怎么了,黑拳比你们那些所谓的正规比赛厉害多了……”
“好厉害。”
卫安南一愣,孙令风又是认真道:“真的,好酷啊。”卫安南不知道,这些规规矩矩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通常反而会非常喜欢带些痞气的事物,觉得又酷又爽的。
卫安南狐疑打量孙令风,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便听见孙令风再问:“不过为什么要去打黑拳?”
“还能为什么,挣钱啊!”
“哦。”孙令风深有体会,“我懂。”
谢纪川刚好逃到这里,高呼着:“孙团长救我!”忽然想起来孙令风也是女生,看见她扭头,忙不迭在沙地上刹脚,要转弯避开,却听见二人说的什么“黑拳”,立时来了兴趣:“什么什么?什么黑拳?孙团长要去打黑拳?”
孙令风指指卫安南:“不是我,是卫同学,她以前是打黑拳的。”
“啊,怪不得……”谢纪川惊讶,一句“怪不得下手那么狠辣”被及时吞下去,改口惊呼:“牛逼啊!你在六区打黑拳?酷啊!”
卫安南觉得他们似乎是真的在夸赞她,一时有些无措。
苟一宁、吴天和赵松涛追过来,也听见了。苟一宁不了解这方面,问:“黑拳怎么了?”
谢纪川不放过任何出风头的机会:“黑拳无规则无保护,常常是打死对手才算作结束。换言之,黑拳手的存活率是百分之五十,打黑拳能挣大钱,但也得有命花。”
“无规则无保护?”苟一宁土生土长的一区人,谢纪川几句话便冲击到她的三观了,讶然得说不出话来。
赵松涛启动安慰模式:“我的天,卫同学想必吃了很多苦啊…咱们晚上好好吃点好的,别不开心哈~咱想想,铁锅炖怎么样?海江吃得到吗?”
吴天也是略略扬眉,看卫安南的眼色稍缓。
众人看着卫安南,已经脑补出一部女孩如何靠打黑拳挣钱养家最终考上平都大学的风雨平大路了。
“辛苦了。”
“辛苦了。”
几人纷纷说。
卫安南受不住这种氛围,觉得自己的窘迫都被他们看穿了,羞愧难当,几欲想找个时机偷跑开。
谢纪川咋舌,同情归同情,挑眉问:“那你为什么要专门欺负…啊呸,找副团发难?明明你也有实力,挑我们随便哪个人不行?”
“欺负副团?”卫安南不解,“我哪里知道她才是你们当中最厉害的啊,早知道我才不会一上来就去找她了……”
孙令风慢慢回味:“你不知道江旌带伤?”
“啊?”卫安南更疑惑,以为孙令风是指责她趁江旌让三招时伤了江旌,红了脸嘟囔:“我那不也是没办法啊,副团太厉害了,我不使出绝活,根本不可能有赢的机会……”
谢纪川明白了孙令风的话,也问:“不儿,你真的是原始社会来的吗?你知不知道你去找副团下战书的时候她……”
“啊?”
几人惊呆了,赵松涛抬手抱着头道:“我滴乖乖,前不久的枪击案你总该知道吧?”
“哦,听说过……”
苟一宁声音略抖:“副团就是枪击案的其中一个受害者,胸口中了一枪,据说击穿了心脏,抢救了好多次,昏迷了十几天才醒来……”
卫安南讶异:“枪击案是…哪一年的?”
众人说不出话来,一面是惊异于卫安南信息的闭塞程度,一面也是他们都提不得江旌中枪的事情,一时语塞。
最后是话最少的吴天开口问出来:“你平时不看终端吗?”
众人齐齐看吴天:你是我们的嘴替!
“啊……”卫安南低头嗫嚅半晌,低声开口:“我买不起贵的终端,为了上大学才买了一个,只能接电话的……”
众人恍然大悟,合着一切都是误会一场,卫安南不是坏,孩子只是太穷了而已。
“真的有人能穷到这种地步吗?”吴天认真疑惑,被苟一宁连忙捂嘴:“这种话就别说出口了啊喂!”旁的几人都是认真点头:吴天又当了一次嘴替。
孙令风率先开口:“抱歉,之前是我们误会你了。我为之前的无礼道歉。”
卫安南还没搞清楚情况:“误会……什么?我单挑的时候副团到底怎么了啊?”见众人的反应,她隐隐有了个非常不妙的猜测。
赵松涛大力拍拍她的背,几乎将卫安南心脏从嗓子眼拍出来,补充了谢纪川没说完的话:“你下战书的时候,副团她刚出院,而且是提前出院的。”
“哦买噶……”这下轮到卫安南抱着头惊呼了,自己居然……天哪,她甚至用了死亡翻滚去对付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
谢纪川抬手拍拍她肩膀:“我也为之前的言行道歉,抱歉啊。”
其余几人也纷纷表达了歉意。
卫安南苦恼万分:“我好像…是罪人。”
众人点头:你就是。
吴天开口:“副团倒是不在意,她既然应了你的单挑,就是有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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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令风嘟囔:“她就是喜欢逞强……”
“熙熙攘攘的吵什么呢?”
一道慵懒声线传来,众人都是浑身一僵,纷纷扭头,便见江旌侧躺在远处的躺椅上,用左手支着头看着他们。她声量不大,却在寂静的沙滩上传的清晰——那么他们几人方才的话她岂不是也能听见……
众人登时作鸟兽散。
“别忘了你们的任务。”江旌朝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随口提醒。
几人又是一僵,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这一整天都是江旌带着他们玩,根本没给他们花钱的机会,别说两百万了,就是两块钱都没花出去。
那厢几人抓耳挠腮,这厢卫安南已经走到江旌身旁,她攥着衣角,脚步迟疑却没退缩,低声说:“副团,我……”
江旌掀眸看她:“急事?”
卫安南一怔:“也不是……”
“那就回去再说。这两天好生玩,别东想西想的。”
“……好的,副团。”
江旌扫了眼她的衣服,随手指指自己的行李:“喏,给你带的,里面泳衣是新的。会游泳不?会的话就换上吧,难得来一次海边总得下海吧?”
“好。”卫安南觉得自己的心思全被江旌看穿了,偏偏江旌又处理得恰到好处,半点不让内心敏感的她觉得难堪。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点头应了,自己拿了泳衣去换上。
众人已经在浅水里相互泼水了,看见卫安南也换了泳衣,招手喊她过去。卫安南甫一靠近,就被泼湿了全身,她一愣,旋即更大力地泼回去,被几人灵活地大笑着躲开。五人追逐打闹,最后都跌坐在浅水里。
赵松涛一手勾着卫安南脖子,一手握拳碾她头顶:“你小子尽喜欢耍花招啊?”
苟一宁笑够了,左右看看,笑问:“副团不来?”
卫安南闻言一默,江旌把自己的衣服给了她,她自己反而没了泳衣……
赵松涛松开卫安南,朝江旌喊:“副团!来一起!”
立时众人起哄,都远远喊江旌过来。
卫安南立时又窘迫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那头躺椅上的人翻了个身,挥手作驱赶状:“别烦,我昨晚通宵了,让我睡一会儿。”
“欸?”孙令风拔高音量,“我一不在你就一晚没睡?背着我干嘛了?”
旁边几人都是要素察觉,立即安静下来竖起耳朵。
“一晚没回家,困得要死了。”
“……好好好,在外面鬼混是不是?”
“差不多。”
咦——
众人都是兴致大涨,没办法,江旌的八卦实在太香了。
赵松涛猛地意识到什么:“不对,副团你不是还吊着右手吗?”
苟一宁朝她努努嘴:“副团折了手不是照样秒杀了卫同学?做这点事算什么。”
赵松涛慢慢张大嘴,觉颇有道理。
苟一宁胆子大了些,又道:“副团喜欢哪种类型?我听说上一次给她代课的那个学弟…副团好像有点兴趣?”
孙令风立即凑过来:“我怎么都不知道,当真?哪来的消息?”
“哼哼~”苟一宁叉腰,“我认识那个学弟的室友,他室友说看见他忽然吓得扔了终端,一问才知道江旌要他的身材照。”
咦——
几人不约而同去看远处的江旌,见她似乎已然入睡,连忙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压低声音:“那学弟叫什么?建模一定很棒吧,让我看看。”
“别吧,副团的人你敢抢?”
“你不想看?又不抢,就是好奇一下什么人能入副团的眼。”
苟一宁也来了兴趣,拿出终端:“我这就问问。”
37. 你是安全的
卫安南还没有习惯主动加入主席团的打闹里。苟一宁很快从终端上抬眸,注意到卫安南离得稍远,伸手把她拉过来:“卫同学凑近点,咱们悄悄说。”最后一句话是气音。
卫安南连忙点头。
几人凑得近,皆是屏息凝神。
苟一宁气音道:“问到了,欸,还是个军校生。他是第一军校的学生,和平大联培,在这边读两年就回军校去。”
“懂了,身材好,学习好,体力也好。”赵松涛逐渐上道。
谢纪川“嘁”了声,没吭声。
几人才意识到在场的还有个男生,掩唇嬉笑起来:“别怕,咱们副团的嫌弃都写在脸上了,你是安全的,谢团长。”
谢纪川立时满脸黑线,咬牙低声说:“老子才不怕。”
苟一宁笑够了,继续道:“那学弟名叫孙问天,欸这名字,孙团长你……”
孙令风已经低低惊呼起来:“问天?”
“真认识啊?啊这,甚至是挑熟人下手吗?”苟一宁看向谢纪川:“收回刚才的话,谢团长你并不安全呢。”
“……”
“我表弟。”孙令风仔细一想,颔首:“问天倒是的确长得不错。”
“照片!照片!”其余几人起哄。
苟一宁耸肩:“没要到。”
孙令风也耸肩:“军校生照片哪那么好弄啊,保密的,知不知道。”
“咦——”
夕阳西斜,海边渐凉,众人离开。商量晚饭如何安排时,他们才蓦地记起任务来,纷纷主动提议要请大家吃饭。一时争执不下,江旌便挥手让他们都散了,自己吃自己的去,顺便告诉他们也可以在几栋国贸大厦里转一转,买点东西。
谢纪川托着下巴认真思来想去,买什么东西既带的回去又足够贵呢?
赵松涛自顾觅食去了。
卫安南没来过这种金碧辉煌的商场,有些茫然,孙令风和苟一宁便跑来拉着她一起逛。
孙令风喊了江旌一声:“乖女,一起逛逛不?”
江旌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休息了。”
“行。”几人已然跑远。
江旌神情恹恹看着他们的身影纷纷消失,转身上酒店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合上门,眼色里的困倦顿时褪去。她打开终端,瞄了眼南宫霄发给她的一个文档,便把终端调到免打扰模式,取下挂着右手的上臂吊带,进屋换了身全黑运动衫。
抬手腕看了眼时间,江旌走到落地窗边,将上半窗户推开,戴上兜帽,翻窗出去。
无人注意到,海江市中心某星级酒店顶层跃下一人,那人疾速坠落,却在撞击地面前逐渐减速,最后徐徐落地。
他们下榻的酒店在二区。江旌现在要去一区。
与平都相对地面静止不同,海江市随波漂流,所以各区之间并没有建设固定的连接通道,而是采用海上航运。
坐船有严格的限制,江旌本人当然不受限,但她并不想被发现。让南宫霄弄个假身份倒是不难,但无论如何偷渡势必会留下痕迹。
所以江旌选择了最原始也最保险的方式——跑过去。
一区至二区之间间隔最短的海域有80公里。跃楼的时候江旌就已经展现了她的“异能”之一,调整她自身的重力。
80公里游泳过去耗时太长,跑步过去差不多。江旌在漆黑的海面上奔跑,靠着星辰辨认方向。但海面上因为摩擦力小,风大浪大,江旌总要上坡又下坡,实际距离远远不止80公里。四小时后,她成功抵达一区岸上。
她隐藏在城区内各处的阴影里,疾速掠过,靠近都市中心,最后停在了一栋中高楼天台上。
这栋楼可以远眺海江的使馆区。那里多是三四层的平房,从江旌这里望过去,视野开阔。每个使馆都有严格的安保,围墙上拉了电网,门口有配枪人员站岗。
江旌知道江寻一有个单独的院子住,根据南宫霄找的资料搜寻片刻,便找到了。
和其他的院落差别不大,只是院中种了杨柳树,盖了个凉亭。
江旌隐在天台上远远观察。海江市远离陆地,白天气温本就较低,夜晚更是有些微冷。江旌一动不动站在黑暗里,任凭冷意蔓延上全身。
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江寻一之前说她身边出现了一些怪事,南宫霄调查后发现可能是海江市的黑蛇,他查不出来他们的老巢,但发现他们最近也偶尔出现在江寻一附近,似乎是有所图谋。
江旌要亲自捉住他们,问出老巢在何处,亲自端了他们大本营。
她颇为耐心地等了两个小时,终于有所发现。
有人。
江旌自天台上跃下,急速潜行过去。
远看大使馆似乎不大,到了近处才发觉其面积极大,江旌估摸得有两平方公里。除开正中的几栋宅邸,外圈有一小片杨柳林,也就是江旌方才看见凉亭的地方。其余地方都是草坪。
那黑影翻进院内便没了踪影。江旌随后踏着墙壁几下翻进去。电网并不能拦住她。
院内无灯,只有正中的宅邸亮着灯。根据南宫霄的情报,江寻一今天晚上正在府中接待客人。
落地即隐身于黑暗里,江旌悄无声息地静步靠近。院内有巡逻的保镖,大门处有个瞭望塔,上面有人端枪站岗。
江旌扫视一圈便发现了先前那黑影。他猫在杨柳林内观望了片刻,趁保镖离开的间隙自树林里出来,脚步轻而飞快,要接近宅邸。江旌自旁窜出拦截。黑影不过刚出树林两步,便忽觉近旁气流涌动,瞬间凝神,后仰险险避开江旌一腿。江旌心道反应挺快,已经脚尖点地,挥出一记摆拳,直袭对方面门。
黑影后仰避开扫腿,尚未站稳,江旌摆拳已至面门,他瞳孔骤缩,瞬间明白江旌实力不容小觑,抬左臂仓促格挡,拳臂相撞发出一声闷响,他踉跄后退两步,登时手骨发酸。
江旌并不想过多纠缠,脚下未停,身形若鬼魅欺近,右腿屈膝顶向他小腹。她速度过快,黑影避无可避,将双臂交叠护在腹前,打算硬生生抗下这一击。谁知江旌看似随意地提膝一击,力气却是大得离奇,他整个人被顶撞得飞出去,重重撞在近旁的杨树树干上,震得绿叶簌簌飘落。好在声响混在风声里,并未飘远。
黑衣人五脏六腑几欲撞碎,疼得倒吸气,未等他喘息,江旌已踏叶而来,俯身,左手扣向他咽喉。那人眼中寒光一闪,蓦然从腰间摸出一柄短刃,反握于手,猛地刺向江旌手腕。刀刃乌黑而泛着冷光,显然淬了东西。
江旌却没太当回事,手腕翻折避开,同时另一手抓住对方持刃的手腕,指节发力,便闻“咔嚓”一声轻响,黑影周身一颤,痛呼出声,短刃脱手坠地。
“呵,这么点水平也敢来?”江旌往前欺身,膝盖抵住那人胸膛,左手扣住他喉咙,力道逐渐加重,语气平淡,“说,你们为什么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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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江寻一?”
右手揭下那人的面罩,江旌略略吃惊,眼前人竟是个看着不过将将成年的女孩。面容已然暴露,便不必再担心暴露声音了,黑衣人额角冷汗直流,却勾唇冷笑:“你是谁?黑蛇的事也敢管,不怕死?”
话音未落,她突然张嘴,两颗尖牙蓦地伸长,宛若虺蛇毒牙般刺向江旌钳制她脖颈的左手。
江旌却似乎早有防备,右手随手捏住了黑衣人下颚,令其嘴部动弹不得。她垂眸,见黑衣人双眸变作竖瞳,身躯的力量也突然增强,不觉莞尔。
那人猛地爆发出远超其自身的力量,打算挣开江旌逃跑,却发现…她被完完全全地压制了。豁出一切爆发的力量几乎能震碎人体,但作用到江旌手上乃至身躯上,竟如重拳击打在棉花上一般被轻松化解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她的身躯猛地一沉,两颗毒牙断裂破碎开,顷刻间肺腑间涌上翻江倒海的甜腥气息,她的黑蛇,被江旌杀死了。
黑衣人大惊,还未来得及瞪大双眼,便闻咔嚓几声脆响,手脚尽数被折断,立时痛呼出声,侧倒下去,战栗连连。
“早点开口,早点结束。”江旌语气淡淡,眼色的冷漠下流露出些微不耐。
黑衣人突然张口,舌尖抵住一颗藏在牙龈后的毒囊,就要咬破。江旌早有防备,拇指狠狠按在她下颌关节处,黑影瞬间动弹不得,觉下颚几乎被她按脱臼,疼得又是一阵战栗。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江旌把毒囊扣出去,指节略微用力,黑衣人立时觉得下颚骨上转来阵阵咔咔声响,似乎骨头将被捏碎,瞬时疼得面色发白,咬牙低笑:“你能杀黑蛇…你是白蛇?哈,那你该知道杀了黑蛇的后果…问我也是徒劳……”
杀了黑蛇,那个人也会一起死。
江旌却是勾唇:“我刚才说了,没那么容易。”她会用自己的力量吊着她一口气,直到问出她想要的。
月光自树影间撒下,斑驳陆离,映在江旌的笑颜上更显诡谲,黑衣人见了莫名抖上几抖,便又闻江旌含笑道:“我呢不才,恰好对如何审讯犯人小有些见识,你放心,不愁花样不够多。”话音未落,又是咔嚓几声,黑衣人靠近肚腹的几根肋骨应声折断。
她立时疼得蜷曲身体,抖如筛粒,大口喘息,没能咽下的甜腥自嘴角溢出,滑过脸颊滴落在枯叶间。剧痛令黑衣人头脑发昏,思维混沌不少,一时想不清楚江旌的话是真是假。黑蛇死了与之做交易的人肯定会死,但她怎么还没死……
更加剧烈的阵痛传来,她转眸,见江旌踩着她的断腿处,语气已然开始不耐:“说,你们老巢在哪里?”
黑衣人痛苦难耐,差点背气昏迷过去,江旌见了并不放轻力气,咋舌一声:“啧,才哪到哪儿啊,就受不住了?”她的确很不耐烦。江旌并不享受其中,只想干脆利落地逼供出来,早点结束。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巡逻保镖的脚步声,手电朝杨树林打来。这里向来是重点检查的地方,因为其余地方都是草地,难以藏人。
黑衣人眼里闪过一瞬狡黠的光,极力挣扎起来,想弄出动静引来保镖,却是浑身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着,动弹不得不说,全身的骨头都开始咔嚓作响,她立时难以呼吸,更难以发出喊声。
江旌随手拎起黑衣人要到树后的视野盲区去暂避,却忽然听见一阵轻微而迅疾的风声。她霎时凛然,不是风声,是极轻的脚步声,速度很快。
38. 全城搜捕一人
是保镖还是黑蛇?
江旌并未疑惑太久,下一瞬,正朝着杨树林走来的两个保镖歪斜倒地,手电自空中坠落,在地上打着圈滚动,光亮闪动,立时引起了其他保镖的注意。瞭望塔最先察觉异动,通知其余保镖前来勘察情况。
哦,是黑蛇的同伴。
怪不得这黑衣人明明受不住也要咬牙硬抗,原来是知道会有同伴来救她。
江旌这般想着,那迅捷的黑影已经蹿至树林内,左右穿梭着疾速靠近。树林外,察觉异样赶来的保镖已经发现了那两名保镖的尸身,齐齐拔枪朝树林包围而来。
江旌垂头看了眼拎在手里的黑衣人,飞速权衡后,暂时松开她,抬手去迎击黑影。黑影忽左忽右,速度极快,若鬼魅般出拳却又消失,令人看不出究竟哪一招是真式,防不胜防。江旌足尖轻点,同样忽左忽右避开黑影的袭击。黑影略略惊诧,便多使了几成力提速,立时拳风如雨。
江旌同样提速一一避开,竟有游刃有余状。但黑影不急,沉息凝神,拳雨中某一拳掷出时整条胳膊柔韧伸长,如游蛇般蜿蜒前去,急速裹缠上江旌身躯,绞紧,同时拳头化作一个漆黑蛇头,张开毒牙咬向江旌脖颈。
保镖们看见了树林里的人影,高喊举起双手,没有回应,但看见黑影四蹿,便果断开枪。
江旌略略扬眉,她不愿再多停留。
黑蛇咬住江旌脖颈,将毒牙刺入她血肉里,以为自己赢了,竖瞳里显露得意之色。但毒液并未注射进血肉,而是顺着它嘴角滑落下去。黑蛇一愣,才发现自己的毒牙根本未扎破她的肌肤,而是在触碰到她之前便消失了!
四周空间里似乎有什么重物砰然坠落,黑蛇蓦地缩瞳,要往后逃开。
是她!
然而它只看见瑰紫色光芒惊鸿掠过,下一瞬,刀锋斩除了它的存在。
是那把刀……
黑影连带着他的黑蛇一起消失了,再无半分痕迹。
黑衣女孩瘫倒在一旁,四肢以奇怪姿势折叠着,见了,吓得面色更加苍白。
子弹簌簌,在林间穿梭。宅邸内的人被枪声惊动,有人从屋内出来。江旌在心里猜待在室内护卫的保镖肯定身手更好一些,便不欲同他们对上,俯身拎起黑衣人,在弹雨里忽左忽右跳跃,躲开枪线,疾速往围墙靠近。
如她猜想的一样,屋内出来的人的确远超外面这些保镖。那人应当是保镖的领队,站在亮堂的宅邸外却能瞬时锁定在黑暗里穿梭的江旌,抬枪瞄准,扣动扳机。
一发子弹呼啸着自江旌肩头擦过,令她些微吃惊。那人已然看见她了,她便不能随意暴露那些超出常人的实力,只能以肉身实力躲避。
她听声音辨别出来枪型,算准从上膛到瞄准再到子弹射出的时间,蓦地刹脚回身一步,避开又一发子弹。
端着枪的那人见了,也是一惊,旋即凝神认真瞄准。
江旌左右跳动,脚下似有节奏却又毫无章法,让人无法猜测她下一步会落在何处。
但那人是个射击高手,实战经验也是无比丰富,第三枪,屏息射出。
江旌猛地腿下一软,略微蹙眉,旋即稳住身子。她已经到了围墙跟前,先大力将手里的黑衣女孩抛出去,再自己手脚并用两下翻过去,接住黑衣人便疾速消失在夜色里。
保镖们翻不过带有高压电网的围墙,待到他们从正门绕出来,江旌的踪迹早已弄丢。
立于宅邸前那人已经收了枪,走去查看了两具尸身,又顺着痕迹一路查看,直到江旌最后消失的围墙下。
旁边的人也在细细查看,其中有擅长痕迹勘察的,说:“三个袭击者,一个负伤被同伴救走了……还有一个呢?”他们立时绷紧了神经,细细在整个院子内搜查起来,甚至不放过一只蚊子,但除了在林间寻到了些许溅落的血迹外,毫无所获。
众人想不明白,领队那人站在围墙下兀自思索。刚才的黑衣人是在这里中的枪,然而这附近却很干净,没有一丝血迹。领队人有些不解,转身吩咐:“立即去监视海江市的各个医院或者诊所,大的小的,公立的私立的,一旦发现有腿部中枪的患者,立即抓捕。”
属下立时明白是刚才那人被击中腿部了,忙应:“是!”便急急退下去了。
……
江旌问了两小时,那黑衣人终于扛不住,招了。
她随手把人扔进了海里,又借着海水洗了手上的血,收敛住眼里的烦躁,便起身往黑衣人招供的地方飞掠而去。
黑衣人招供的地方不在海江市的上层,而是在海面以下的部分。要从上层去下层只能走城区中心的海江隧道。江旌想过从外面游进去,但海下建筑的表面是特种玻璃,毫无缝隙,她进不去——倒是可以蛮力破坏了进去,但显然违背了她“悄悄”来海江的初心。
快到城区中心时,江旌先拐进一处公厕。她左腿大腿中了一枪,好在没伤及骨头,不然她今晚就真的折在江寻一府邸里了。她将外裤褪下一截,先把之前草草缠上的布条解开,又从衣服内侧口袋摸出纱布折叠成团,塞入伤口里止血,再把布条死死缠紧,提上裤子。
好在是一身黑,看不出来受了伤。
自中枪那一刻开始她就控制着身遭的重力,没让血滴落下,不用担心那些人追查到她。她把那些浮在空中的血液团尽数冲入厕所里。
江旌出了厕所,在附近的自助售货机买了瓶清新剂给自己喷了,去掉血腥气息,随手擦了指纹把金属瓶扔进路边垃圾桶,才两手揣兜往海江隧道走去。
进隧道要过一道安检,不过不似跨区那般严格,并不查身份。江旌顺利通过,坐传送舱疾速下了隧道,来到海面之下。
海江市的下层被人们称为“龙宫”,因为行走其间,四壁皆是透明,能看见海底珊瑚与各样的鱼群,颇让人有种修了避水诀在海底住上龙宫之感。
江旌自然无心观赏,戴着兜帽从游动的巨大蝠鲼群下快步走过,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
紫红色的霓虹招牌:【HOSTCLUB】。江旌仰头确认一下,便面无表情走进去。门口外边站了不少服务员在分发传单,江旌没接,直接进里面去。
店内的介绍人眼尖,已经迎上来。他烫着浅金色头发,脸上抹了厚妆,即便是在室内刻意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有些惨白。“这位……”他一时看不出江旌性别,便笑道,“这位客人是第一次来吧?”
江旌不语。
介绍人已经招呼了店内所有人出来站成一排,又告诉江旌第一次来的客人可以全店随意挑选,各种类型包君满意。
的确是各种类型无所不有,有倒三角公狗腰,也有面容清瘦弱书生,有哭哭啼啼小奶狗,亦有面露凶色霸道哥。江旌随意睨了眼,点了看起来最为魁梧的一个肌肉男。
其余人都是两眼睁大,嘴角不自觉上扬,促狭笑意里满是好奇与八卦。介绍人称赞一通江旌眼光好上来就挑中了他们店里的王牌,江旌神情恹恹,让他闭嘴带路去包厢。临关门时,江旌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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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对介绍人说:“待会儿动静会比较大,别进来打扰。”
介绍人一听双眼放光,鼓励又同情地望了房间里的肌肉男一眼,才连连点头称好,带上门出去了。
肌肉男倒三角身材,与肩宽相比腰细的仿佛不存在。他个头比江旌还要高一头,低头站在房间正中,恭敬候着。
江旌扫了他一眼,自顾走到沙发上坐下,坐姿奔放,两手搭在沙发背沿上。
肌肉男自然听见了江旌给介绍人说的那话。先是听出江旌是女子,后又闻其话语内容,令他有些吃惊。这客人全身黑,脸也在兜帽下半隐半显,显然是不想让人发现身份。这倒是不反常,他们店里常有偷偷背着家里人来的客人。
但这女子虽然身形高挑,看起来却是清瘦,放出那样的话……
江旌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半晌没有开口吩咐,肌肉男便自觉屈膝跪地,温声询问客人的称呼。江旌没吭声,他便温声说了自己的花名。
他上身着一件白衣,面料清透,女子的目光落在上面,轻易透过它窥见其下半遮半掩的肌肉纹理。肌肉男察觉她的目光,便自觉褪了上衣,女子的眼神果然微动。
他经验颇丰,知道这类客人不喜开口吩咐,便自觉膝行上前,自江旌膝盖前抬眸,再度温声询问客人想要先看他,还是先享受。
江旌垂眸同他对视,见那双黑眸里些微期待与欲念,心道她点的好像不是狼狗啊……还是一只上来一言不发就如此着急干正事的狼狗……
她抬脚踩住他肩膀,略微用力就将他掀翻在地。肌肉男一懵,没料到她力气这般大,便闻女子声音淡淡传来:“自己把自己捆了,会吧?”
乍然听见这话,肌肉男双耳立时泛上薄红,低低应了声“好”,爬起身去拿了绳捆回来,动作生疏地将自己反绑上。
江旌并不好这口,选他仅仅是因为他的黑蛇是这里最强的。待到他终于将自己绑好,江旌一腿踢中他胸口,肌肉男痛呼出声,心道这客人的喜好…他要吃苦头了……闭上眼想要咬牙忍耐,却忽然觉自己身躯仿佛被撕裂成两半,剧烈的痛楚令他触电般惊栗,高声惨叫。
猛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立即睁眼,双眼发红,挣脱绳索,一手握拳要朝江旌心口击去,却是已经来不及。
拳风未至江旌身前便蓦地瘫软下去。他倒在地上打着滚惨呼,而那女子静立他跟前,手上死扣他黑蛇的七寸。这人竟然活生生把黑蛇从他体内撕扯了出去!
江旌放任肌肉男在旁连声大叫,并不管他。她死死掐住那个瘦长黑影的脖颈处,凑近,语调散漫:“知道我是谁吗?”
黑影几欲被掐碎,周身战栗连连,闻言战兢思索,带了哭腔开口:“不知道…真不知道,我就是个穷要饭的,倾家荡产好容易才到这边来,求您大人有大量放小人一马吧。我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
“但我知道你是谁。”江旌语气平淡,眼里深处却有些微狠戾,“0394星4657836居民,我留你一命,放你回去给那边报信。”
黑影抖如筛粒:“我、我……?”
江旌俯身,垂眸冷冷看他:“我念及旧情,不愿对你们那个世界赶尽杀绝。但如果再让我在这边看见你们世界的人,斩杀勿论。”话音落下,手上发力,黑影便破碎开,化作灰烬消散。
地上的肌肉男爆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很快没了声息。
包厢门被推开,介绍人擦着冷汗,看见此情此景,结巴问:“客、客人?”
39. 总部被人清剿了
介绍人看清屋内景象,顿时明白过来,自腰间拔出枪,飞速瞄准江旌开枪,可是明明击中了她,她却毫发无损。介绍人诧异万分,他的黑蛇则登时明白这是她的异能,可能是高能量防御罩?看来她的黑蛇来自一个高科技世界。
黑蛇自知不敌,要舍弃介绍人逃走。
江旌已经跨过肌肉男的身体走出来。介绍人恐惧非常,挪不动脚。江旌没看他,经过他身侧时抬了下手。
黑蛇正酿酿跄跄从他身体里爬出来,便看见了她手间溢出的瑰丽紫红色光芒。他竖瞳骤缩!
下一瞬,烟消云散。
介绍人和他的黑蛇一同湮灭殆尽。
江旌捡走了介绍人的终端,让南宫霄远程破解了追踪这家店的所有人。她自己一间间包厢地清理,吓得众多女客抱着衣服尖叫,江旌便索性将她们都打昏,并且是用能精准断片的力道打的,让她们醒来后不会记得此间发生之事——这是某个生物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的知识,人们对人脑已经非常熟悉,知道什么地方什么力道能造成什么样的失忆。
这家俱乐部很大,江旌一间间一层层清理,待到凌晨四点,终于清理干净。南宫霄把没在总部的几人位置发给她,他们都在海面之上的城区待客。江旌便沿原路返回海面以上,潜去那几个地方,依样解决了剩余的几只黑蛇。
接着一刻不停地跑过海面。返回时她用了异能减轻自身重力,让自己每一步跃得更远,三小时便回到二区。
她沿玻璃大厦的外表翻上去,爬回自己窗户里,正好七点半。
门外传来几声讨论声:“欸?副团还没起来吗?”
“嘘!你不知道了吧,江旌她从来是踩点到学校的。反正我从来没在出门前看见她起床过。”
“SO嘎,那我们先去吃早饭吧。”人声远去。
江旌翻出医疗箱,褪下外裤。裤子是全黑看不出来,摸上去才发现已经全被血液浸润了,一摸手上便沾满殷红。
她坐在地板上,解开已经往下滴血的布条,拿了镜子过来立在身前。子弹是自后面击中的,她屈膝坐着,摆了镜子方便查看伤口。从医疗箱里拿了镊子,把之前塞进枪眼里的纱布团拔出来,血立时如注涌出。
再另拿一把镊子把皮肉剥开,将原先这柄镊子伸进去,几乎整个握把都没入进去才终于触碰到了坚硬的子弹。
江旌眉心紧锁,靠感觉左右拨弄那枚子弹,确定没有伤及大血管,便捏住它,干脆利落地拔出来。又是一波血流如注。她拿了手术刀刮去已经坏死的组织,接着飞速缝合,上药,缠上一圈圈纱布。
她扶着桌子起身,跳着去自己箱子里摸出愈合剂来给自己扎了,便面朝下倒在床铺里,两手攥住被角,咬紧后槽牙。
……
“青环,昨晚海江市光降派的总部被人清剿了,你去勘察一下,查一下是什么人做的。”
“清剿?”
“对,海江市光降派全体成员都失联了。今天凌晨市警署接到报警,说是某个男模俱乐部里发现了尸体,其他成员则全体失踪。那个俱乐部正是光降派的总部。”
“……收到,就去查看。”
“小心为上,光降派的敌人不一定是我们的朋友。对方可能很强,且不知道是多大规模的组织,目前来看很有可能是海江市的白蛇。不过竟然能一晚上清剿干净一整个派别,看来是白蛇全体出动了?”
“……我明白了。”安启泽颔首,挂了通讯便立即动身前往一区龙宫,等警方调查人员离开后潜入HOSTCLUB里,疾速搜查一遍后,找到的线索和警方差不多——一间豪华包厢里有一具男尸,其他人则是没有半点踪影。
报警的是其中一些女客,她们表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醒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出现在陌生包厢里就已经吓了一大跳,怯生生走出房间,发现整栋楼死寂,又在其中一间房里发现了尸体,好几人承受不住,当场吓昏了过去。
安启泽重点关注那具男尸。
没有伤痕,没有打斗痕迹。
警方初步鉴定认为是猝死,死者可能本来就有基础疾病又加上过劳最终导致了恶性心律失常。
但安启泽得出不一样的结论。
这人的黑蛇死了。
他是因为被杀了黑蛇而死的。
看来的确是白蛇的手笔。但是其他人去了哪里?都被捉走了吗?那些女客是受了白蛇的威胁,不敢说出当时发生的事?
不对,如果白蛇想要捉人又不想引起关注,何必在俱乐部生意兴旺的晚上去捉人,直接白天歇业时去不就是了?
安启泽想不明白其中逻辑,先把男尸死亡原因汇报给了上级,便转身离去。
回到家中,安母张晨月看见她又是天亮才回家,蹙眉,面色不善地喊她去吃早饭。
安启泽径直往楼上去,扔下一句:“我不饿。您们吃吧,不用给我留。”
安父安修远坐在餐桌前,转眸看了她一眼,沉声说:“今晚有个晚宴,你要去,别睡过头了。”
安启泽脚步略顿,“哦”了一声,继续上楼进自己房间去了。
……
“不是吧,八点了,太阳晒屁股了!乖女,你还在里面吗?”
江旌是被孙令风的声音喊醒的。
她揉着太阳穴从床铺上坐起来,惊觉自己居然无意识地睡着了。嗯,看来是昨晚精神力消耗过大,太困了。
垂头就见洁白的床铺上数个鲜艳的血手印,还有些蹭上去的大片血迹。再扭头看一旁地上更是惨不忍睹……嘶,她当时坐地上处理伤口就是不想弄脏床铺,后来太困了就忘记洗手了,白忙活了啊……
暗自叹气起身下床,江旌恹恹地应了句:“就起了,马上。”
“哈?真的才起床?不是吧,你昨晚是不是偷偷溜出去干坏事了?”
“……”
“行吧行吧,不吵你了。我们都在楼下餐厅等你哈,快点下来。”
“好。”
江旌蹲身把地面打扫干净,将那枚子弹随手销毁——让它的原子结构崩塌,化成粉末般消散。
接着便起身喊了客房打扫。清洁机器人礼貌敲门进来,看见床铺上的血迹,荧幕脸上旋即换上微笑的颜文字,更换床铺,又把房间内全部打扫了一遍才离开。江旌全程盯着,因为怕它乱碰她的东西。
等它离开,江旌把终端的免打扰模式关闭,给右手挂上吊带,拉开门要下楼,便见那机器人正站在她房门口,手里捧着个托盘,上面放了暖手宝和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
江旌微微一愣。机器人笑道:“送给客人哒~”
江旌略略扬眉,想到什么,勾唇笑起来:“谢啦。”便拿了托盘上的东西进电梯去。
主席团几人已经都吃过了早饭,等的无聊,便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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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玩UNO牌。
赵松涛坐的位置面对餐厅门口,最先看见江旌进来,抬手喊着招呼:“喂,副团这边!玩UNO不?”看见江旌模样话风一转:“你怎么了副团?”
其余几人闻言立时齐刷刷扭头看去,便见江旌一手吊着抓着暖手宝,一手端着杯热饮站着,乍一看没什么,但再看一眼便会发现她脸色格外白。
江旌似乎不明白众人为什么看她:“怎么了?”
赵松涛已经扔下卡牌跑过来,“副团你脸跟擦了镁粉似的,怎么了,不舒服吗?”几人听见这话都是惊觉江旌这么晚起床该不会是生病了难受吧?
苟一宁看看那暖手宝,又看看热饮,认出来那是姜茶,旋即了然状道:“哦,副团生理期了吧,肚子疼?实在不舒服咱们今天就在酒店玩UNO也不错哒。”
“欸!”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这才想起来江旌的性别。
江旌摆摆手:“没事,就是早上起来才发现,耽误了一会儿,让大家久等了,抱歉。”
孙令风半狐疑半关心的目光夹在人群里射过来,江旌装看不见,放下暖手宝和姜茶,去自助餐台拿早餐了。
于是五人玩UNO,江旌坐旁边吃早饭看他们乐呵。十分钟后,所有人准备完毕,问江旌今天的行程安排。
“海面以下相互分隔,我们只去二区的龙宫就好。上午去参观一下,下午的时间就交给你们自己安排吧。”
“芜湖!”
江旌的终端响了。她低头看了眼,【来电:年轻美丽的妈】
“哦,江寻一的电话,失陪一下。”
她淡淡说完就走开,去了隔壁房间。除了孙令风的其他几人则是慢吞吞意识到江旌平淡地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天哪,江、江大大的电话啊!”
“啊啊啊,名人就在我身边!”
“干嘛啊,你们?人家和家人打电话而已。”孙令风无语。
“但那是江寻一大使啊!”
“对啊,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人啊!”
另一头,江旌接通电话就迎来江寻一的高声指责:“好好好,某人是故意躲着不想见我是不是?来海江市玩也不告诉我一声?!”
“忘了……”
“哈?听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怎么了,不喜欢你年轻美丽的妈?”
“不是,真忘了。”
“……”江寻一隔着荧幕深深望着江旌,满眼写着“骗鬼呢”三个字。
江旌只好转移话题:“你今天有空?我们今天下午回平都。”
“……”江寻一哑然,“走之前才来问我有没有空,你的良心呢?让我知道你来了却见不到你抓心挠肝难受,你就舒服了是不是?”
“……不是。”江旌无奈,随口胡诌:“你之前不是说你身边有怪事吗,我怕有人知道我来了把我绑架了威胁你。”
“嚯!原来不止不想见我,还是白眼狼!”江寻一抱手气嚷,“怕自己危险就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江旌还没开口,江寻一却已经敛了戏谑,正色道:“不会的,江旌,我向你保证我的那些竞争对手不会敢动你的。海江市敢找你下手的人还没出生。”
闻言,江旌含笑:“这么自信?江寻一你拿什么威胁他们了?”
“哼哼~”江寻一得意洋洋,“你忘了你妈叫什么了?我江寻一的名字还不够具有威慑力吗?”
40. 见家长
江旌笑而不语。江寻一已经继续说:“我今天休息,你下午带同学过来吧,我招待招待你们。晚上有个晚宴,你跟我去一次吧。”
“行。”江旌含笑点头。
江寻一隔着屏幕给了飞吻:“唔嘛!下午见宝贝!”
“嗯下午见。”
五人看见江旌回来,都是又有点小期待又不敢问,只睁着五双眼睛看她,无声询问。江旌见了,浅笑愉悦道:“江寻一邀请大伙下午去做客,你们想去不?”
五人故作矜持,客气推诿几句才应下来,不想显得自己非常非常想去。
谢纪川蓦地记起任务:“欸那下午又有安排了,没空买东西了啊,任务完不成了QAQ。”
孙令风锤了下他脑袋顶:“你傻啊,做客空手去啊?”
几人闻言,妙啊,太妙了。花这么多钱,他们本来或多或少有些难安,但拿去换了好物送给江母岂不妙哉。
江旌看穿几人心思,“哦”了一声,说:“你们这么想给江寻一送礼啊?”
几人登时心下一紧,对哦,江寻一不是寻常百姓,平白无故送过于贵重的物品不就是送礼了吗……难办啊。
“嘁,想送可以,但不能比我送的贵。”
欸?
谢纪川先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副团送什么?”
“保密。”江旌扔下一句话转身便走,留下几人结舌半晌才回过味儿来,他们又被江旌耍了。不知道江旌送什么又不能比她送的贵,这不故意恶心人吗!
苟一宁已经去拉着孙令风打听江母喜好了,赵松涛不懂怎么送礼,打算去海江市免税贸易中心看看能不能买到她家乡的特产。谢纪川思来想去,觉得没有什么比送飞车更合适的了,打算去看车。
于是都去找了江旌,说海下他们就暂时不去看了,都要为下午见江旌家长做准备。
江旌:“见家长?”
几人咋舌:“见江姨,口误口误。”
江旌没什么意见,随他们去了。
众人各有各的打算,只有卫安南最为无措。别说选什么东西送了,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她甚至是头一回听见“送礼”这种说法。无人教过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她自小到大的生存环境里也学不到。
江旌从卫安南身边路过,啧了声,说:“有钱不去买个终端?我给你发消息你收不到。”话音落下也不管她什么反应便自顾上楼去了。
卫安南羞红了脸,急忙出去寻了家门店。工作人员问她想要什么样的终端,她下意识想说最便宜的就行,但又怕少了什么功能,江旌联系不上她之类的又被说,便眼一闭心一横,说出了平生最嚣张的一句话:“最贵的,我要你们店里最贵最好的终端。”
工作人员本来只是习惯性地问一句,听见这话一下子清醒了,忙躬身:“小姐请稍等,请随我去贵宾休息室稍候,我们经理来为您介绍。”
半小时后,卫安南刷了那张红黑色的金卡,整个人依旧是恍惚的。经理帮她把终端戴在手腕上,见她不会用,非常耐心地从头一点点教她。卫安南本来还觉得不会用终端丢人,但见那经理脸上真的没有半分异色,才渐渐放松下来。
她打开自己生平第一个终端,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登录微聊,看江旌给她发了什么消息。
【欢迎加入武术团,卫安南同学。】
另一头,江旌回屋便躺上床睡觉了。她是真的困倦难耐,好在众人主动提出上午不去玩了,不然她定要打一路哈欠。但睡着睡着,又撑着爬起身,喊来酒店机器人。
“亲爱的,需要点什么?”机器人的荧幕脸笑眼弯弯。
“帮我买点胃药来。”
“好的,具体是哪种症状呢?亲,胃病也分很多种类哦。”
“海晏牌的雷贝拉挫和胶体果胶铋。”
“好的,稍等,亲。”
苟一宁则是勾着孙令风肩膀,挤眨眼睛:“孙团长,你肯定知道点内幕消息,稍微透露一点点给我呗。”
孙令风苦恼万分:“别吧,我也没怎么见过江阿姨,最多不过就是加了个微聊而已。要说她喜欢什么,我也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苟一宁脑袋转了转,一喜,问:“那副团喜欢什么?她们爱好总有相似的吧,就算送了江姨不喜欢,她也可以转手送给副团。”心道她怎么能这么聪明。
孙令风却是更加苦恼:“我也想啊,但是江旌…好像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
“不是吧?包包,手表,香水?”
孙令风一脸无语。
“那……跑车?或者副团她喜欢户外运动吗,跳伞,滑雪之类的?”
“……似乎也没有。”
“咦,你们真是发小?”
“……”孙令风哑然,“她倒是有时候会突然对某件事物特别上心,但也只是三分钟热情,热度一过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你一定要问的话,她最近一度很喜欢物理,但不久前她说已经分手了。”
“……”苟一宁“啧”了声,仔细一想副团好像的确是那种对凡事都无甚兴趣的性子,“还是钱太多了。但凡稍微少一点,也不至于这样。”
孙令风点头又摇头。
好像也不是。
在去地面以前,江旌不是这种性子。那时候的她真的有很喜欢的事物,比如她特别爱打篮球,每天放学篮球场上一定有她的身影,明明混在一群男生里面却总是最亮眼的那个。很多人去球场围观,为的往往不是某个男生,而是江旌。又比如她特别爱跑步,每天五点就到学校训练,代表学校参加了许许多多比赛。还比如她酷爱乐器,学过很多很多,从钢琴到提琴再到吉他,无一不精。
那时候的江旌特别爱笑,虽然现在也常笑,但与孙令风记忆里的笑容不太一样了。
孙令风敛神,打趣苟一宁:“你不也有钱?”
“这怎么能比?我爸妈无非吃青春饭的,对社会也没啥贡献,哪能和江姨比。”
苟一宁父亲是平都一线男星,母亲是一代歌后。孙令风知道苟一宁这话有些过于谦逊了。苟一宁高中就时常参与一些走秀或是影视剧拍摄,大学更是接了几个品牌代言,偶尔参与一些综艺节目,但并不过多,理由是不想耽误学习。
偏偏这个人们以为温柔细腻的女孩打小喜欢传统武术,偷偷练了很多年不说,大学还加入了武术团。孙令风头一次听说时可谓是相当震撼。
二人一起吃了晚饭,孙令风抢着刷卡结账,刷的不是江旌给的那张黑金卡,而是她自己的卡。苟一宁奇怪:“你刷自己的卡怎么还这么积极?”
孙令风结完账,把卡收起来,闻言扬眉:“不是请你的,你a给我。”
苟一宁立时明白,幸灾乐祸:“哦,你刷的是副卡。”
孙令风作悲戚状:“家管严啊T_T。”
某个高端飞车展厅里,谢纪川给南宫霄拨通了视频通话。
“喂,南宫哥,这会儿有空不?帮我挑一下车呗,我想送人。”
“嘁。”南宫霄一脸嫌弃就要挂电话。
“诶诶等等!要送江姨的!我不是想着南宫哥你比较了解她们家吗,所以拜托你帮忙把关一下。那个…后面一年我都帮你带早饭,成不?”
南宫霄似乎在思考,没有立即回答,但也没挂电话。
“两年!”
谢纪川咬咬牙,“后面两年我都帮你带早饭,早八帮你答到,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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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霄慢慢笑了:“都这样了,兄弟还说啥。”
得到了肯定答复,谢纪川却是要哭出来了。他这是自割腿肉啊,不成,这两百万他必须再给自己买一辆豪车回去!
“你刚才说,要送谁?”
“江姨,江旌母亲。”
“……”南宫霄立时坐正身子,面容严肃,“你多久要?”
“今天下午……”
南宫霄颔首,当即给了他几个地址以及品牌名,要他火速去那几个店面询问某几款车型有没有现货。谢纪川立时兴致勃勃起来,应了:“得嘞!”便拔腿飞奔。
其实他们今天没有去海下也是个明智的决定。上午,二区海下的观光区,有游客在兴致昂扬欣赏海生生物时忽然和一张惨白的人脸贴脸了。
虽然隔了玻璃,但也是贴脸了。
那游客一开始还没认出来那是个人,因为其全身以一种奇特又诡异的姿势折叠扭曲着。
江旌一觉睡到中午,睁眼时觉得疲惫非常,心率也很快。她明白是昨天失血比较多,身体通过代偿机制在维持血压。
起来发现浑身是汗,迷迷糊糊要进浴室洗澡,看见腿上渗血的纱布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伤。洁癖犯了,她烦躁至极,去自己箱子里翻了遍,没有带防水敷料。
拿起终端要喊酒店机器人给她送一些最大号的防水敷料来,却又犹疑了。
可能会被发现。
坐着试图忍耐片刻。
不行,忍不了。
不成,这个澡她非洗不可。
拨出电话,很快机器人便礼貌敲门,送来了厚厚一沓敷料。
江旌给腿伤处贴好,便急不可耐进了浴室。
洁癖大于一切。
午饭后有飞车来接众人。
和出发时的车辆差不多,黑色加长飞车,本身算是高档车,但是几人却居然觉得有些低调了。毕竟他们本以为江寻一安排的应该比江旌安排的更高端才是。
出发时江旌并未戴上臂吊带,众人看见了,也没说什么,都猜她是不想让江母看见了担心。
江旌没有关注他们心中所想,自上车开始就一直看着窗外。孙令风猫腰到她身旁坐下,低声问:“乖女,你是不是又藏事了?”
没等江旌开口,她又道:“真想出来玩选哪个城市不好,要选海江市?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江旌回头看她:“想江寻一了。”
孙令风:“……”摸摸起了层鸡皮疙瘩的上臂,吐舌“啧”了声,自己坐回去了。
飞车直接载着他们乘飞艇前往一区。因为坐船太慢了,从二区到一区得五个小时不止。下了飞艇,飞车径直驶向一区中心的使馆区,在江寻一府邸前降落。
江旌来之前把那杆激光手枪藏在了酒店天台上,并未随身携带。
果然下车后就有一队保镖上前来,领队人身材高大魁梧,正常音量说话也是极具穿透力。
“请接受安检,感谢配合。”
江旌颔首,那队保镖便分散开,一一给每个人检查,并把他们提的见面礼也都拿去扫描检验。一时间只有江旌站在原地,无人来搜她身,江旌扬眉:“为什么不搜我?”
领队人答:“江大使说不必搜小姐。”
江旌却是蹙眉:“你作为保镖首要职责是确保客户的安全,如果客户的要求有违你的工作,则不应该听客户的话。你不明白?”
领队人闻言略讶,其余人也是纷纷投过来视线。
江旌已经张开双臂站着了。领队人于是俯身搜了她的身。
“没问题了,请随我来。”领队人站直身子,看见其他保镖纷纷点头,便转身带路。
41. 先藏枪
众人在保镖的带领下进入如庄园般辽阔的使馆大院内,惊呼声连连不断,便是孙令风和苟一宁都掩饰不住眼里的新奇。一众人里唯独江旌神情淡漠,毫无兴致,时而打几个哈欠,俨然一副被迫出门游玩的“特困生”模样。
江寻一站在宅邸大门前迎接众人。她身形高挑,一头亚麻灰棕长发披肩,脸型带了略显锋利的棱角,却因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而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温润。
除了孙令风,其他人都是头一回在现实里见到江寻一,一时有些无措,不敢直勾勾地打量,却又按捺不住,于是四五双眼睛不住地往江寻一脸上偷瞟。江寻一却是不恼,笑容含蓄:“欢迎各位小同志,这里是平都驻海江大使馆江氏分馆。”
几个学生茫然失措,孙令风和苟一宁先出声:“江阿姨好。”他们连忙跟着喊:“江阿姨好。”
江寻一笑意更深:“你们好。”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最应该打招呼的那人,见江旌抱手站在队伍的最边缘。她似乎本来没打算出声,但见众人不说话都看着她,便只好抬手一下,随口道:“江大使。”
众人哑然。
江寻一颔首,竟也没多说什么,朝武术团几人笑道:“来,我带你们参观参观。”便转身带着众人进宅邸参观去。
江旌没跟着队伍走,自己在进门大厅里抱臂转转,觉无趣,便问跟着她的保镖:“客房在哪里?我想休息一会儿。”
“请随我来。”保镖带她上楼去了客房。江旌进屋倒头便睡。
另一厢五人跟着江寻一转了一圈,时常被江寻一的幽默逗笑,觉江大使真是和蔼可亲,纷纷挑了合适的时机递了自己带的礼物。
江寻一挑着眉掩唇惊呼:“给我的吗?”
几人本来还很紧张,听她这么一说纷纷忍俊不禁。
江寻一一一接过,一一认真查看,并一一夸赞。“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哈利H6吗?这么会选车?”“哇塞,我一直想要这个,只是海江市很难买到,谢谢你!”
几人挠着头嗫嚅:“不客气……”忽然记起江旌来,扭头去寻,才发现她不在了。
“欸?副团呢?”
孙令风不意外,小声嘟囔:“自己跑哪里玩终端去了吧。”
“欸?”
孙令风咋舌一声,不多解释。其余人见状,便也不多问。江寻一收了礼物,又笑着带他们去喝下午茶。其间她一一和每个人找话题聊,没让一句话掉在地上,也没让一个人被冷落。一群本来拘谨的少年渐渐放开来,谈天说地,到了后面,谢纪川讲自己事迹讲到兴头上,甚至一脚踩上了椅子,添油加醋,手舞足蹈。
江寻一始终含笑,夸他们真是可爱,太让她喜欢了。最后她还主动提议合影留念,拍了以后发给了各个小同志。
临了她颇为惋惜地道歉,说本来想留他们一起吃晚餐的,可惜今晚她要去赴宴,招待不了他们了。众人诚惶诚恐,场面话都交给孙令风和苟一宁来说,客气一番,感谢一番,展望一番,然后告辞。
“副团还没回来?”谢纪川四下张望着问。
孙令风拉过他:“别找了,我们先回平都吧,江旌肯定要在这边多待一阵。”
“哦——”
……
休息本是避开的借口,但江旌还是一沾床便睡着了,直到敲门声将她唤醒。两长三短,先是间隔较长的两声,接着是短促的三下。
江旌睁眼坐起身:“进。”
房门便被推开,江寻一走进来,关了门,见江旌样子,笑问:“睡醒了?”
江旌“嗯”了声,去看时间,惊觉自己竟睡了这么久。
江寻一已经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捧过江旌的脸颊,温声道:“好久没看见我的宝贝了。”
江旌垂眸,并不同她对视。江寻一记着她之前在学校遇刺的事情,轻声说:“之前的伤怎么样了?让我看看,可以吗?”
江旌没吭声,拉起袖筒,给她看上臂上端的一道疤痕。江寻一细细看着,低垂的眼睫微颤,再度捧上江旌的脸颊,却被她后缩躲开。江旌移开眼眸:“我给你看了,该你说说了,你遇到什么事了,江寻一?”
江寻一知道江旌是问她上回在电话里提到的怪事,含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的保镖留意到一些奇怪的人跟踪我,追上去了那些人却又自尽了。加上那天刚好又听说你在学校遇袭,我担心那些人也冲你下手,所以才那么说的。我身边的保镖很强,你不用太担心。”
江旌垂眸不语。的确很强,她昨晚见识到了。能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隔着数百米距离击中她,而且是在江旌比较认真的情况下还能击中她,那人实力不可小觑。
这样挺好。江旌昨夜的目的本就有两个,一个是捉黑蛇,一个是试一试江寻一的保镖怎么样。
江寻一看出江旌心不在焉,捏了捏她大腿:“想什么呢?”江旌没防备,周身蓦地颤栗一下,她连忙扬眉道:“吓到我了。”
江寻一收回手,些许诧异,闻言好笑:“这么出神?真的不用担心,你实在不放心,我让我最厉害的保镖和你单挑一次怎么样?你亲自试试总能放心吧?”
江旌嘟囔:“最厉害的就是今天接我们的那个领队人吧?他都敢不搜我身,不合格。”
江寻一笑出声:“我让他别搜的,万一你身上偷偷藏了什么,搜出来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江旌几欲翻白眼,“我二十岁了,这事咱能揭过去了不?”
江寻一闻言笑得更欢:“揭不过去。哈,我刚听他汇报说你主动要求搜身了?怎么,这次记得先把枪藏起来没带来了?”
江旌别开头,不语。
江寻一自己乐呵好一阵,起身道:“我给你准备了礼服,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过来。”
她起身后,听见江旌在她身后囔了句:“我真带了枪来你又为什么不在意,就不怕我想害你?”
江寻一顿住脚,没有立即转回身。
片刻,她回首说:“你想不想害我我看不出来?江旌,能坐我这个位置,最需要的能力就是识破人心,如果连你我都看不懂,那我也可以自行辞职了。”
身后那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江寻一看她一眼,笑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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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轻快离去,几分钟时间便拿回来一条全黑丝绸晚礼裙。江旌睨了一眼:“你知道我不喜欢裙子。”
江寻一扬眉:“裙子多好看啊,来来来,快换上给我看看。我的眼睛很久没有经受美的洗礼了。”
江旌掀眸:“我答应了去赴宴就会去的。我会换的。你出去。”
“……”江寻一好笑,“我怎么不能看,要我出去?”
江旌移开视线,故意作略微羞赧状:“我成年了,江寻一。”
“成年怎么了?成年了我就不能看了?”
“……”江旌不语,带了薄怒抬眸看她,分明是以眼神抗议。
江寻一偏要不依不饶,凑过来,俯首细语:“怎么?不敢当我的面脱衣服,是不是身上藏了什么?”说着再度伸手捏了捏江旌大腿,挑眉:“嗯?”
这一回江旌神色如常,被她捏腿并未流露出任何异样。江寻一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眸底深处掠过一瞬波澜,但旋即被掩饰住。
江旌神色淡淡,仿佛根本不在意她的动作,低头看了眼时间,抬头回答:“别闹了江寻一,你去准备你的,我自己换我自己的,待会儿来不及了。”
江寻一也看了时间,知道的确没有多余的时间了,百般不舍地再纠结片刻才终于妥协:“行吧,那你自己换,待会儿见。”话音落下,起身带上门出去了。
门扉一合上,江寻一面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昨天晚上擅闯使馆的是三只黑蛇,其中一只尤其厉害,竟然能带着受伤的队友从枪林弹雨底下成功逃脱。江寻一仔细回忆那人身形,但当时实在太黑,看得并不清楚。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江旌……
今天有人在二区海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江寻一的属下去比对了DNA,与昨晚采集到的血液相符,确定就是昨晚出现在使馆院子里的其中一人。
分明是被同伴冒着枪林弹雨救走的,又为何被杀死抛尸海中?
且不论其中具体缘由,假如那人当真是江旌,能有昨晚那样的实力,显然她也有黑蛇了。她终究还是觉醒了吗……
觉醒往往需要濒死状态,且觉醒黑蛇的强弱与濒死程度有关。江寻一知道江旌在地面时有过无数次濒死状态,她曾一度以为江旌不会觉醒了。
这般思忖着,江寻一已经换好礼服,坐着让化妆师上妆。一个高挑身影推门进来,自顾找了位置坐下,也让化妆师开始化妆。
江寻一从镜子里看过去,当真是非常养眼,微笑:“这不挺好看吗,以后多穿点,我爱看。”
江旌习惯性地坐姿奔放却被礼服限制住,听见江寻一这话,“嘁”了声,扭开头不语。心里暗道自己难得大发善心任江寻一放肆了一把,她倒贪得无厌起来了,居然还想着以后……
江旌全程闭眼让化妆师上妆,只在化妆师喊睁眼往上看时才艰难睁开些许,其余时间均是合眼,等得几乎昏睡过去。化妆师小姐姐拍她肩膀喊醒她,说好了,又忍不住掩唇笑道:“小姐是没休息好?困成这样了。”
江旌打了个哈欠,道了谢站起身,江寻一的身影便蓦地撞进她眼帘里,令她一时怔忪。
42. 哪个江旌?
江寻一穿了身露背短裙,是蓝色系的渐变色,自上而下由蔚蓝到浅白,宛若层层海浪。一头长发细致地盘在脑后,两颗珍珠耳坠一左一右轻微颤动,更显海洋气息。
江寻一正好与她四目相对,江旌呆愣片刻,移开视线,低声呢喃:“好看。”
江寻一好笑,故意走近,低头俯耳问:“什么?没听清。”
江寻一与江旌身量差不多,只是江寻一已经穿好了高跟,便比江旌高出一截。
江旌干脆坐回去,俯身穿鞋,说了句:“别闹了,走了。”
江寻一含笑应:“好,走了。”等江旌穿戴好,便挽了她手臂,一同出宅邸坐进飞车里。
今晚的宴会是海江市某部部长尤泽楷长孙尤赫宁的庆生宴会,邀请了海江市以及平都市的众多政要,其中便包括江寻一,还有正好在海江市出差参会的孙卫国。
孙卫国是孙如许的大哥,也就是孙令风的大舅。等第一波找江寻一敬酒的人散了,他便逮着空迎上来:“江大使,别来无恙。”
江寻一认出他来,浅笑举杯:“孙准将,好久不见。”
江旌自下飞车开始便又是恹恹状,也不和江寻一挽手臂了,自己百无聊赖地落到后面去,磨磨蹭蹭等宴会开始半晌才进来。进来以后也不去寻江寻一,自顾端了杯酒站到边上靠墙去。她并不打算主动寻人敬酒,端酒杯纯粹是以防万一有人来找她。
她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来找她。
“江旌,是吗?”
江旌颔首。
面前的少年面颊带了三分红晕,已然喝了不少酒,便显得略微拘谨。
“久仰,我是尤赫宁,瓦利亚第一大学国际政治专业的学生。”
哦,原来还是今晚的主角。
江旌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跟了一抹多人。
瓦利亚第一大学是海江市最好的大学之一,瓦利亚是海江市历史上的皇族姓氏。其国际政治专业也是赫赫有名的王牌专业之一,培养过众多鼎鼎有名的政治家、军事家。
“久仰。”江旌也举杯,二人碰了杯,各自抬杯抿酒。江旌只喝了些,尤赫宁却是仰头一饮而尽。
“江旌同学,这次联赛你会参加吗?我听说你在平大武术团的主席团里,想来你肯定是平大的格斗代表了。”
江旌喜欢这种不拐弯抹角直接有事说事的,面色稍缓:“不敢当,我只是个挂职的混子。至于联赛,得看校内初筛的结果。”
尤赫宁身后的人群多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应是瓦利亚大学的同窗。他们听见江旌这话,脸上轻蔑神色顿显,但碍于场合并不敢多造次,没有出声说什么。
尤赫宁却是认真听完江旌的话,温文点头:“明白了。我会参加这次比赛,期待能与你在赛场上见面。”
江旌没回答,颔首以作回应。尤赫宁举了举空杯视作告辞,转身去寻下一个敬酒对象了。
后边一群人跟着他离开,但有一人落在后面,端着杯子到江旌面前,面色不善:“江旌是吧?”
江旌掀眸,是个女生,唇瓣边沿的一颗银灰色的唇钉格外惹眼,几乎每个人第一眼看见的都是那颗唇钉,接着才注意到她留着一头超短发,后脑的头发被推平,头顶的头发则染成奶灰色,颇有精神地直挺着。
江旌对这种精神太妹外貌无感,但…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属实有些违和?便明白她应该是某家千金,不过是偏纨绔的那一类千金。
江旌“嗯”了一声,精神太妹便举杯道:“老子安启泽,地面见,你该不会胆小得不敢去地面吧?”
江旌神色倦怠,礼貌举杯抿了口,并不说话。安启泽勾唇看着她,“嘁”了一声,仰头饮尽,豪爽把空杯倒过来给她看,再“嘁”了一声,才转身吊儿郎当走开。
江寻一这边同孙卫国聊了些平都近日政治军事方面的事务。
接着孙卫国的儿子孙问天过来了,孙卫国便让他跟江寻一问好。孙家重纪律,并不饮酒,哪怕是在这种社交场合。旁人都知晓他们家作风,便不多说什么,由着他们去。因而孙卫国或是孙问天都只是口头上打招呼,并不饮酒。
江寻一还是出于礼貌向父子俩都举了杯,仰头饮尽。
三人接下来的话题自然而然聊到了孙问天身上,接着孙卫国随口问了句:“令爱今晚来了吗?”问出口才记起来这里是海江,连忙要道歉,却听见江寻一说:“来了。”她说这话时面上的笑意立即淡下去,语气也变凉许多。
江寻一四顾瞅瞅,没寻到江旌的身影,勾唇讥笑:“死小子不知道躲哪里鬼混去了。您想见她?我去把人给您拖过来。”
孙卫国忙抬手制止:“不必,让孩子玩去吧,今晚本就是给他们办得宴席,该好好玩才是。”
江寻一“哼”了声,不置可否。
孙卫国浅笑起来,思索着给江旌找补:“令爱已经能来出席这种场合了?嗐,是你强硬把她拉来参加的吧。不过该说不说,令爱身体恢复得是真的快,不,也许是随了某人,也是个骨头硬的狠人。”
江寻一面上的淡漠一僵:“什么恢复得快?”
孙卫国一怔,一时没明白她的问题:“不够快吗?唉,寻一啊,你对自己女儿就别那么严厉了吧,你们这些望女成龙的真是。养女娃严厉归严厉,该疼还是要疼的。何况令爱已经很优秀了,我儿子那么废我还不是照样疼,从没管过。”
江寻一想起今天换礼服前的疑虑,便更明确地再问一遍:“江旌出过事,对不对?”
孙卫国怔愣一刹,明白过来,比刚才更加吃惊:“江寻一,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江寻一看着他,面色渐沉。
孙卫国让孙问天自己玩去,才扭回头来,头疼地看着江寻一:“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我知道你忧心家族衣钵的传承,这么多年见令爱吃那么多苦,我也一直没说什么,只是心疼得难受。但是这次我真的忍不了了,江寻一,太过分了,她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女儿吧?是你自己当初答应了要当自己孩子养的,为什么真的生下来了又这样对待?”
孙卫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江寻一的也是。她抿紧红唇,等孙卫国说完,再问:“江旌…出什么事了?”
孙卫国抬手揉太阳穴,语气不善:“鬼门关走了一趟,中枪,打穿了心脏,在ICU昏迷了两周。也是意志力超群居然活下来了。前不久轰动平都的那起枪击案你不可能不知道吧?你女儿就是受害者。”每个短句都是咬着牙说出来,故意强调,意图让江寻一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江寻一闻言没回应,半晌,“呵”出一声,满是讥讽。
孙卫国差点挥拳跳起来,强行忍住,便是无语到气笑,片刻,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江寻一,我看错你了。你什么时候也和他们一样了?你不把江旌当女儿对待,至少也把她当作一个人吧。地面那件事……已经够了,你们欠她的,八辈子都还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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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几乎是跺脚离开,若是留了胡子,现在必定是气得吹胡须瞪眼。
远处,江旌自顾端着红酒杯靠墙站着,无聊发呆时下意识地抬杯抿一口,久而久之便吞了不少酒下肚,待到有人喊她,她回神才发觉手中的酒杯已然空了。
“请问……姐姐怎么称呼?”
眼前人是个少男,皮肤是小麦色,短袖衬衫下露出的胳膊肌肉紧实,只是个头不算高,只到江旌肩膀上面。说的话挺乖巧,但语气里不自觉地透露出铿锵之气。
像是军校生,并且长得也与孙家那几个军校生有几分像,江旌来了点兴致,微笑:“孙家人?”
“欸?”少年惊奇,扬眉称赞:“姐姐好厉害,是认识我?”
“不认识。”
“哦,我是孙问天。”
“江旌。”
孙问天一句“江旌姐姐好”卡在喉咙里,“江、江旌?哪个江旌?”他脑袋卡壳了,以为在海江市遇到重名的了。
江旌忍俊不禁:“还能是哪个江旌?‘万里江涛吞日月,千军旌甲耀霜空’的那个江旌。”
“!!!”
这句诗是平大校园墙上某个匿名楼主写的,用来赞颂江女神的英姿飒爽。
孙问天记得江旌找他要照片他还没给一事,登时面颊红得烧起来一般,扔下一句:“很高兴认识你,江旌学姐,祝玩得开心!”便撒丫子逃跑了。
江旌举杯到唇边,心道今晚怎的这么巧,这学弟也是真的有趣。下意识抿了口,才记起酒杯已经空了,便随手把酒杯递给侍从,自己去阳台上吹风了。
认识江寻一的人多,找她敬酒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甚至隐隐有超越宴会主角之势。待到晚上九点多,宴席散了,众人纷纷离去。多数人在门口等代驾过来开车,少数自己有司机的便先行离开。
江旌没去找江寻一,自己揣着手慢吞吞挪去飞车停泊的地方。站在车前想了下,跟司机说:“我就不坐回去了,我直接打车去接驳点坐飞艇回平都。”
司机还没应好,江旌身后便传来慵慵懒懒的一声:“着急走什么?”
江旌没动。其他宾客大多都还候在前厅,可能都无聊地看着她们这边。她不需要回头去看,光听声音便听出来江寻一有些醉意了。
站着思索片刻,江旌径直走到飞车另一侧,拉开车门自己坐进去了。任凭江寻一的保镖伸手扶她过来上车,江旌全然当看不见。
落在不远处旁观的众宾客眼里,便是江旌赌气一般不理江寻一,自己气囔囔上车去,明知江寻一喝了那么多酒也不愿意去搀扶一下。立时起了许多窃窃私语声。
“啧,我今天看见江大使女儿进来时还觉得挺惊艳的,十多年没见,长开了,当真可以和江大使并列国际第一神颜了。嗐,哪知竟是这种性子?江大使也是真的脾气好,换我早提着皮鞭上去抽了。”
“据说是江大使常年忙于工作,各地出差,没怎么顾得上照顾女儿。这是心里不满,故意耍性子呢。但在这么多人的场合还当众这样,也是神了。”
江旌听力甚好,但全当听不见。
等飞车起飞,完全离开那些人的视野,江旌才松开抱在胸前的手,侧身去扶江寻一,果真闻到了浓烈的酒精气息。
“你醉了?又有很多人灌你是不是?”
江寻一闻声睁眼,语气含了些笑意:“没有。也没人灌我,都是正常社交。”
43. 伤患不能饮酒
“带我过去的话我可以挡酒的。你忘了,我天生千杯不醉。”江旌从座位前的小吧台里拿了温热的水壶给江寻一倒水。她仔细观察江寻一的面色,确定她脸色如常,并没有发白或是发黄,心里暗自松口气。
“还挡酒?”江寻一没接她递过去的水杯,欺身过来,“伤患不能饮酒,你不知道?”
江旌闻言挑眉:“你受伤了?”立时作着急状:“那你还喝那么多,不要命了?”
江寻一把水杯放在前方的小桌板上,捉住她伸过去的手腕,扣在真皮椅垫上,声音里带着酒精气息:“装,继续装。”
江旌试着挣脱,江寻一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的缘故,下手没个轻重,竟是死死压着,她挣脱不出来。
“装什么?”
江寻一端详着江旌平淡自如的神情,低笑出声,勾唇讥讽说:“还装?你敢脱了衣服让我看吗?”
江旌仍旧挣不开,作微恼状:“你发什么疯,江寻一?”
“你又发什么疯,江旌?”
江旌抬手推江寻一,作扶额状:“耍酒疯找别人耍去,我还得回学校,明天要上课。”
她的视野都被欺身过来的江寻一挡住,没看见江寻一垂下一手,故而没防备地被猛地掐住大腿,周身蓦地紧绷战栗一瞬,好在她早已习惯剧痛来临时本能地咬紧牙关,没有吭出一声。江寻一今天怎么这么爱掐人大腿?还每次都不偏不倚捏在她伤处上。
江旌掩饰下痛意,伸手捉住江寻一手腕,要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竟是推不开。江寻一喝醉了,力气奇大,并且越发大,便是江旌都禁不住深吸一口气。她略微蹙眉:“江寻一?”
被喊名字的那人垂眸看着被捉住的手腕,唇角依旧带着嘲讽的笑意:“你原来感觉得到疼痛啊?”
江旌知道自己大概率暴露了,但她也道不明缘由地,就是不愿坦诚。
“江寻一,多喝点水,不然明天难受。”她转移话题,松开江寻一手腕,要去拿水杯,一副全当江寻一喝醉了打诨状。
见她竟还不肯承认,江寻一蹙眉,手下力道更大,掐得江旌伸出去拿水杯的手一颤,才俯身轻声说:“我在全城搜寻一人,她左边大腿背面、膝盖上方二十厘米左右有一处枪伤。你今天不是才以身作则反对特权吗,那好,我现在要检查你身上有没有枪伤。”
江旌忍着疼,闻言故意恼道:“什么人能让你全城搜寻,刺客吗?你真的觉得我会杀你?”
“说什么都没有用,让我检查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
江寻一说着,松手,往后退开些许。
江旌没动。江寻一也没动手掀她衣裙。
良久,江旌别开脸:“你喝醉了。”
“我说过了,没有。”
江寻一垂头,翻过手掌来,看见白皙的掌心上沾了些黏腻殷血,“呵”了声,蓦地伸手到江旌腰后去,自牙缝里吐出话来:“你都敢杀我,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你受伤了?”
江旌闻言一懵。
江寻一几下便娴熟地摸遍了江旌后腰,竟没有发现偷藏的枪支或是刀具,有些意外。没等江旌反应过来,她敛色,语气依旧嘲讽:“我是不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你不瞒着所有人,独独瞒着我?江旌,你想要我的命无所谓,但我不能接受你独独对我这样别扭地藏着掖着。”
江旌迟钝地意识到江寻一的动作是在搜她身,一时怔忪,又听见江寻一这话,眼色里的平静终于松动,带了几分茫然地望着江寻一。良久,她扭开头:“随你怎么想。”
脸颊却被人捧着转回来,那人叹出一口气,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伸在她后背的手用力,把她揽进怀里。
江旌张口要说什么,便闻那人轻轻说:“江旌,你食言了……”
听见这话里显露的情绪,江旌蓦地掀眸,一惊,旋即咬着后槽牙,故意语气不善说:“你戏精啊,江寻一,说哭就能哭出来……”
话未说完,那人蓦地抱紧她,将脸埋进她的肩膀。江旌扭了扭身,不自在地想要避开,江寻一力气极大,让她躲不开。
半晌,江寻一的声音闷闷传来:“不喜欢也受着,食言者当罚。”
江旌于是没再动了。
她觉阵阵恍惚,非常恍惚。“食言”二字令她蓦地记起自己与江寻一曾经的约定,于江寻一而言不过是十年前,与江旌而言却是漫漫两千年之久。她在无穷无尽的宇宙间游走,习惯了孤寂,甚至觉得整个人类都是孤寂的。与漫漫宇宙相比,人类算不得什么,若非与她有着家园这一层关系,这个世界本入不了她的眼。
但那久远的约定,以及现在相拥而泣的人,皆令江旌心神震撼。习惯独往的她下意识要避开这片刻的温存,因为她知道这一切注定是短暂的。可她没有。
思绪飘远,跨越漫长的时光,回到浩渺宇宙之行开始之前,回到十年前。
江寻一拥抱着眼前人,却觉得似乎与那人隔了千万里,心里阵阵绞疼,思绪亦飘远。
那天那些人说要送江旌进教管所,还扔出她闯中央电梯的照片做威胁。
江旌站在外面等,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最后肿着半边脸的孙如许把她送回家去。她在家里等了半天时间,江寻一才回来。
江旌立时从房顶上跃到树上唆下来,溜到江寻一身旁,上上下下打量她,见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江寻一自然看穿她的想法,忍俊不禁,抬手揉揉她的后脖子,垂眼看见江旌嘴里叼了根白棍,微怔,却没说什么,只是再揉揉她脑袋,便往屋子里走,含笑道:“乖,今晚想吃什么?”
话音落下没有回应,她扭回头,便见江旌依然立在原处,见她看过来,忙扯出个笑容来,但那白棍却分明已经被咬断,刺破嘴唇,沁出鲜艳血珠。
江寻一奇怪,走回来蹲下身子:“乖,怎么了?”
江旌站着不动,也不回答,移开视线去。江寻一不解,但还是叹口气,抬手去把她咬在嘴里的白棍抠出来。
触感居然是硬的,江寻一微愣,反应过来后失笑,她怎么也会误解江旌了?进而又觉得无比心酸,自己从没有好生照顾过这个孩子,偏生这孩子又为何要那么懂事,她明明有资格任性,她理该学些坏习性来故意惹恼江寻一才对。
“乖,生气了吗?别气啦,我没有事,你看,他们不听人说话我把他们全部揍了一顿。回来的晚了点是因为…嗯咳,揍了人就要负责,我得为自己的行为担责,所以和他们协商着赔了些钱。行了,别生气了好不好?你有什么想要的?”
江旌依旧不言,江寻一思索片刻,笑弯了一双桃花眼:“我已经和领导商量过了,这两年都带着你怎么样?你可以跟着我到处去看看,算是我带你周游世界了,好不好?”
眼前的孩子抿着沁血的嘴唇点头,但面色似乎有点过于白了?
视线下移,江寻一看见江旌两臂绷直,攥紧衣角,泛白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正在几不可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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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颤抖。
江寻一眼色瞬变:“很疼吗?”怎么会?她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啊。
此话问出口,跟前的小孩摇了摇头。江寻一却是立时把人抱起来快步进屋,同时在终端上喊了自己的医生过来,并吩咐带来全套检查仪器。
“疼你告诉我啊,硬撑着做什么……”她抱着江旌到宽敞的沙发上,要把人轻轻放到沙发上躺着。江旌没抗议,只是略微抬了下手又旋即收回去。江寻一自然看见了,瞬时明白江旌是想她抱着,立时心里堵得慌,把人拉回来紧紧抱着。
怀里的孩子终于软下些许,放任自己身躯不受控制地绷紧到颤抖战栗,冷汗很快浸润衣襟。江寻一将她的硬撑尽数收入眼底,闭眼想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碰到旧伤了吗?自己刚才揉了她的脑袋……不对,是后脖子……
后脖子……
江寻一怔忪睁眼,怀里战栗的孩子仰头,看见她的神情,微微一惊,抬起略微颤抖的手擦拭她的脸颊。
江寻一垂眸,看见孩子瘦小的手背上沾了晶莹水珠,小脸苍白,见她垂头,声音微抖语调却是平静:“江寻一…我没事,你别哭……”
乍然听见这般话语,江寻一怔愣一刹,猛地用力抱紧江旌,垂头埋脸到她的肩上。
江旌看不见江寻一的脸,剧烈的痛楚模糊了她的五感,却还是发觉江寻一身躯在微微颤动。
短暂滚烫又旋即变作温热的泪渐渐浸湿江旌的肩膀,很快蔓延直至半边身子。她呆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抬手想环住那人却又放下,江旌觉难受非常,不知道该怎么办。江寻一怎么哭得稀里糊涂,该怎么办?江旌平生头一回体验无措感,竟然不是在地面,也不是在孙家府邸,而是在江寻一怀里。
良久,江寻一把额头抵着她的锁骨,声音暗哑带了哭腔:“江旌,你以后再硬抗伤痛不告诉我……”
她蓦地抬手攥住江旌虚虚抬着不知如何是好的两手臂,按到沙发上,垂下一双眼尾嫣红的极好看的桃花眼,声音依旧暗哑,但已然恢复了些许凉意与戏谑:“……我就哭给你看。”
江旌忽的觉天地翻转,仰躺在沙发上被她按住,又闻言,霎时呆愣。
江寻一看见她的神色,满意些许,垂下眼睫俯首亲吻她的双眼,在江旌耳侧轻声道:“这世界上没有人惹哭过我,你要负责,江旌。”
话音落下,也不看江旌是何反应,松开她,起身背过身去:“我去给你拿止痛针,乖,等我一会儿。”
江旌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周身僵了片刻,紧绷的肩线终于松了些许。她是一头肆意成长的孤狼,没有过也不习惯旁人的温柔体贴。同时她又是只浑身利刺的刺猬,从无人能抚平她的锐刺。倘若江寻一说的是“我就揍你一顿”或是“我就扒了你的皮”,江旌只会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在意。
可偏生江寻一那么可恶,她看穿江旌看不得她哭,便以此作为威胁。
江寻一拿来止痛针,坐在小孩身旁,声音依旧暗哑:“乖,你已经回家了,哪里不舒服是可以说出来的,说出来我们找医生看,想办法治。知道吗,你已经回家了,我就在这里,我在这里,你不需要再硬抗了……”
小孩爬起身,再度伸手轻柔擦去她的泪痕,低声道:“知道了。”
江寻一侧脸瞄了眼那瘦小的后颈,立时别开脸去,肺腑间情绪翻江倒海,伸手拉过细小的手臂,语气轻柔:“乖,打针的时候会有点疼,后面就不痛了。”
44. 江旌你个骗子
小孩看见针管,眼里掠过一瞬怯意,却控制住自己身体,压制住本能,没有退缩,尽力让自己面色看起来很平静。
江寻一看破了,但没有说什么,拿着针管犹疑片刻,还是放下,起身说:“我给你拿止痛药。”
小孩拉住她,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却并无惧意:“我不怕打针的,江寻一。”
江寻一抓紧她的手,心里难受至极。她不知道孙家都给江旌用了些什么东西。从孙府带她回来的那一天,医生要先给她打一针消化道促进剂,但擦去血污后却发现她手背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寻了半天才寻到一处能扎针的——平都审讯犯人前都会给犯人先打一针消化道阻隔剂,让其消化系统暂时罢工,免得审讯期间还需要解决生理需求。医生给江旌打促进剂便解开了阻隔剂的药效,那小孩立时晃着身子爬起来,说要去厕所。
江寻一和医生自然不放心她自己去,那孩子便用厌嫌的眼神瞪她们:“上个厕所、而已,我不至于、走不动这点路。想看别人、上厕所,你们两个、色狼。”便自己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去卫生间了。江寻一和医生等了半小时没见人出来,担心她晕倒了,推门进去,却见那孩子蹲在马桶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吐血。
江寻一一手拿着止痛针,一手攥着小孩的手,用力到发抖。她知道江旌嘴里说着不怕打针,但心理阴影肯定是有的。便松开她的手,仍然去拿了止痛药来,给小孩喂下。止痛药的药效远不及止痛针,大概率不能完全压制住太剧烈的疼痛,但江寻一更不愿去触及小孩内心的创伤。
可那小孩吞了药之后却是渐渐平息,不再剧烈战栗,似乎药效很不错。江寻一哑然良久,伸出一根小指,垂眸低低道:“答应我,以后受了伤都说出来,疼也都说出来,好吗?”
小孩仰起脸来,见不得她伤心的神情,立时伸出小指和她拉勾:“答应你。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话音落下,江寻一立时反手钳住那小手:“说吧。”
小孩一懵:“嗯?”
江寻一毫不留情拆穿她:“你明明还很疼,对不对?止痛药有多大药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装作已经不疼了?”
小孩却是笑了:“你在说什么,江寻一?我又不常吃止痛药,当然是有效的啊。”
这时医生到了。郑锦书,曾经是军医,现在是江寻一的私人医生。她按照吩咐带来了全套仪器,江寻一偏头吩咐:“重点查一下脊柱和脊髓。”
郑锦书闻言略微惊讶,应了“是”,便专心给江旌做检查。一小时后,她把检查报告递给江寻一,二人看着报告内容,皆是沉默。
“按你的法子治吗?”郑锦书问。
江寻一反问:“有用吗?”
“不好说,慢慢来吧,至少能减轻些症状。”
郑锦书说着叹气,想转移话题,记起什么,便提醒道:“哦对了寻一姐,发作的时候不用给她打止痛针,止痛药也没必要吃,她这个神经痛…压不住的。止痛药吃多了也伤身,干脆别吃了。想办法找点东西转移注意力吧,这孩子意志力超群,能扛过去的。”
江寻一闻言猛地瞪向某人,那人打哈哈笑两声,自己趿拉上拖鞋,正往楼上溜去。江寻一立时上去把人拎回来。
郑锦书不知道二人之前说了什么,但见状忙起来拉住江寻一:“欸姐冷静啊,现在打不得啊,打不得…”话未说完卡在喉咙里,因为江寻一竟是变脸似的换上了副伤痛欲绝的神色,两行清泪疾速滑落。郑锦书一时也觉得喉头哽咽,松手背过身去。
那小孩见状一惊,低呼:“演的吧,说哭就哭,你泪失禁啊,江寻一……”江寻一蹲身抱住她,声音闷闷:“刚拉了勾就食言,该罚。这是你第二次惹哭我了,江旌。”
之前在院子里也是,明明知道被人碰了后颈会发作,也不躲开江寻一的手。明明那么疼,却硬生生忍着不表现出来,只自己站着把糖棍咬断……江寻一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养成这样了,只知道自己再也绷不住任何伪装,心疼几欲将她撕碎。
……
时间回到现在。
江寻一默然良久,心道即便过了十年,她也还是搞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就养成这样了。
许久,她带着哭腔声音暗哑:“江旌你个骗子。”
江旌哑然无言,怔忪良久,抬手也环上江寻一肩背,轻轻开口:“因为我差点死了,江寻一。但我活下来了,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你,没必要让你再品尝一遍差点失去我的感觉。你又没有失去我,不是吗?”
江寻一依旧将脸埋在她肩窝里,滚烫的热泪浸润江旌右肩。“别偷换概念,江旌。我怕的是现在才知道吗?我怕的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而我却要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件事。江旌,你答应过要告诉我的。”
“……”江旌默了默,勾唇浅笑:“我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告诉你?死了的话总得是其他人告诉你吧。”
“不管,你就是死了也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江寻一抬起脸,眼尾嫣红,眸底是汹涌澎湃的悲伤,“不用担心我难过,以后都第一时间告诉我。”
江旌一时沉默,许久,捧过江寻一的脸,轻声说:“我朋友们都给你带了见面礼吧,我也带了的。”说着闭眼仰头,在身前人微微泛红的两眼上留下轻吻,“别哭了,江寻一。我知道错了。”
江寻一眼睫微颤,扬眉:“错了?”
江旌平静点头,承认道:“我之前中了一枪流弹,已经没事了。”
身前那人的视线却落在她腿上,江旌于是无奈道:“还有昨晚被你的保镖打中了腿,那保镖当真厉害。”
见江寻一沉默不语,江旌又含笑道:“你真觉得我想来杀你?江寻一,你有这么讨厌我,觉得我会恨你?我只是来你这里找点东西,顺便试探了一下你的保镖罢了。结果很不错嘛,你的保镖的确很强,我放心了。”
江寻一自顾思忖着什么,片刻,抬眸,脸上终于带上些微笑意:“你居然能从那人枪下逃脱,也是够厉害。下次不许这么做了,你知不知道昨晚那人本来是打算下死手的,要不是你运气好没被击碎骨头,你昨晚真的就死在这里了……”死在我的手下……
江旌无所谓笑笑:“我这不没死吗?”
江寻一气笑了,却没嗔她,半晌,敛色低声说:“我当时…我的保镖给我描述了你当时的身法,非常厉害,你什么时候练的?只是偶尔练练散打,可练不出来这种身手。”
“哦?我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
江寻一正色道:“你看得见黑影了,对吗?”
“欸?”黑影?江寻一知道黑蛇?
“你很惊讶我知道?哈,你当真以为我只是在电视上偶尔露露面的形象大使?”江寻一“啧”了声,佯嗔道。
江旌早就猜江寻一还有一重身份,并且极有可能是情报专家,那么她知道黑蛇的存在的确也不奇怪。
“有人管那些黑影叫黑蛇,你和它做交易了吧,虽然我想你的黑蛇一定非常厉害,但…代价也很大。江旌,你尽量少用异能,也别让别人知道你有异能。”
“黑蛇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没人知道。”
“江寻一。”
“嗯?”
“我没和黑蛇做交易,你放心。”
“那就好。”……不对,难道江旌昨晚没用异能?没用异能就能避开她的狙击?哈,这孩子,该说不愧是她江寻一的女儿吗。
二人许久没再说话。
空路两旁的悬浮路灯由前往后自车窗外滑过,映得车内忽明忽暗。
江寻一垂眸看江旌被衣裙限制住的奔放坐姿,“没敢去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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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锦书在使馆等着了,今晚你先跟我回去,让她给你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江旌点头:“好。”
郑锦书提着医疗箱在宅邸大厅里等待了有一会儿了。
江寻一带着江旌进来,朝她点了下头,郑锦书便跟着她们一起上楼。她在后面悄悄回味方才所见之景——江寻一和江旌两人穿礼服实在是不要太好看,进门那一下给她看呆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没认出来谁是谁。
这回江旌没有把江寻一赶出房间去了,利落地脱了礼裙,露出浸染殷红的纱布,自己拆开,背过身去让郑锦书处理伤口。
江寻一垂眼看着,“啧,缝的真丑。”
“……”江旌被呛,江旌不语。
郑锦书扁扁嘴:“比某人好一些,至少是真的止住了血,只是今天又扯开了而已。不像某人丑就算了,血也没止住,缝了跟没缝没啥区别。”
“……”江寻一被呛,江寻一不语。
伤口已经扯裂了,郑锦书便把江旌原本缝的线都拆了,顺便再检查了一遍伤处,“很深,差点击穿。看口径,应该是7.62mm的步枪?”
话音落下,没有立即被肯定。郑锦书疑惑扭头,江寻一便耸肩:“看我干嘛,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骗人的,就是她干的,的确是7.62mm的步枪。
郑锦书又看向病患,江旌感觉到她的目光:“不知道,我不认枪。”骗人的,她取出那颗子弹的时候就认出来了,是7.62mm的步枪。
郑锦书立时兴致大跌,她好容易想要炫耀一番,结果这两人也太不给力了。
“欸?你自己取的子弹吧,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丢了。”
“……”
这边江寻一抱臂看着郑锦书拿手术刀挖刨去除坏死的组织,紧紧蹙眉:“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麻药呢,郑、医、生?”
“欸?”不儿,完了,她真的忘了。平时也用不到啊,习惯了……
江寻一高高扬眉,郑锦书忙去医疗箱里翻找,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带麻药来。
“我错了!”她举手,欲哭无泪,“不,这不能怪我啊,我是军医啊。”
“我是让你来给江旌疗伤的,不是给牲畜疗伤。”
“……我就去拿。”
趴着的病患扬眉:“搞什么啊,慢吞吞的,我自己来。”说着就坐起身要去医疗箱里拿针线,被江寻一和郑锦书同时抓住了手,三人一时僵持。
最后江寻一叹口气,最先松开手,对郑锦书沉声道:“动作麻利点,我要是在旁边看着疼,有你好受的。”
郑锦书真的要哭了,下辈子再也不跟着这个又可怕又可恶的女人做事了QAQ。
江寻一高扬眉毛,以眼神威逼郑锦书快点。同时抬手轻轻按上江旌肩膀,让她躺好,又把自己的手递给她握住。
……
远处,无垠海面之上万里高空之中,一艘飞艇内。
“欸欸欸?我忽然想起来副团不是说咱们礼物不能比她贵吗,她送的什么来着?”
“对诶!等等,今天好像没怎么看见她?”
“不会没送见面礼吧,副团搁这儿唬我们呢。对啊,我要是见自己爸妈带什么礼物啊。”
“副团人呢,问问她不就是了。”谢纪川啧了声。
孙令风递过去一个鄙夷眼色:“江旌留江阿姨那里了,你傻啊。”走之前才问过的,谢纪川怎么扭头就忘。
“哦,我忘了。”
“不是说她们母女不合吗……”苟一宁低声道。
其余人立即双眼放光递来吃瓜的眼神。
苟一宁却难得忍住了没多说:“不保真,我也不了解。主要她们很少一起出席社交场合,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