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心引力》 第1章 归途与迷途 第一章:归途与迷途 北京的冬末,空气里还残留着凛冽的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黏稠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滞涩。余景一抱着一个半空的纸箱,站在CBD摩天大楼的脚下,抬头望了望那片她奋斗了五年的玻璃幕墙苍穹。外企的光鲜、高薪、以及那份看似前途无量的职业路径,都在她递上辞呈的那一刻,成了过去式。 没有轰轰烈烈的理由,只是倦了。倦于永无止境的KPI,倦于地铁里拥挤的人潮,倦于深夜独自回到出租屋时那一片冰冷的寂静。 然而,归家并非温暖的港湾。 L市的春天,似乎比北京来得更敷衍些。风里带着北方小城特有的沙尘气息。家里的饭桌,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北京!心都野了!现在倒好,工作辞了,申请的学校又都没消息,你以后怎么办?”母亲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尖锐,筷子重重搁在碗上。 父亲沉默地喝着酒,半晌,叹口气:“景一,你也三十了,该稳定下来了。隔壁王阿姨家的儿子……” 余景一低着头,数着碗里的米粒。那些被全拒的留学申请信,像一块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心头。父母的焦虑和不理解,更是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她无处可逃。她试图解释自己只是想换个环境,寻找新的可能,但话语在现实的壁垒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梦想受挫,亲情窒息。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困兽,在名为“家”的牢笼里徒劳地撞击。 于是,在一个清晨,她几乎是逃离般地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买了张去山西的车票。目的地——五台山。说不清是寻求心灵的慰藉,还是仅仅想找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大口呼吸。 第2章 五台相遇,热面热肠 第二章:五台相遇,冷面热肠 五台山的初春,积雪未融,天蓝得像是被水洗过一般,透亮而高远。余景一背着沉重的登山包,混在零散的朝台游客中,开始了她的“大朝台”——徒步朝拜五座台顶的寺庙。 山路崎岖,高原反应让她有些气喘,心里的郁结却似乎被这清冷的山风吹散了些许。就在她埋头苦行,试图用身体的疲惫麻痹神经时,一个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在通往东台望海峰的一段陡坡上。一个穿着专业登山服的男人,身姿挺拔,步伐稳健,正蹲在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太太面前,将自己的登山杖递过去,又默默地从老太太过于沉重的背包里分走了一些物资,绑在自己已经不小的行囊上。他的动作利落,没有多余的话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有些过于冷峻。 但那一刻,他侧脸的线条在高原的日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利落,鼻梁高挺,眉眼深邃,有一种沉静的力量感。 余景一的心,莫名地动了一下。 巧合的是,在接下来的朝台路上,她屡次遇到这个男人。他似乎也是独自一人,行程与她大致相同。他很少与人交谈,眼神大多时候落在远方的山峦或脚下的路上,带着一种疏离的淡漠。但余景一却观察到他一些细微的举动:帮走散的孩子找到家长,将多余的补给分给准备不足的驴友,甚至在风雨骤来时,将他的备用雨衣递给了身边一位没带雨具的姑娘。 面冷,心却似乎是热的。 直到第三天,在前往中台翠岩峰的路上,天气突变,浓雾弥漫,能见度极低。余景一不慎踩空,扭伤了脚踝,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跌坐在地,冷汗涔涔。 孤立无援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需要帮忙吗?”一个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余景一抬头,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正是那个面冷的英俊男人。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我……脚好像扭了。”她忍着痛,有些窘迫。 男人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她的脚踝,动作专业而克制。“肿胀不明显,但最好不要再受力。”他言简意赅,“我背你到前面的补给点。” 没有过多的客套,甚至没有询问她的名字,他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宽阔的背脊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余景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趴了上去。 他的背很稳,步伐坚定。隔着厚厚的衣物,似乎也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热力量。山风裹挟着雾气吹过,余景一趴在他的背上,第一次在异乡的旅途中,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心。 第3章 五日朝夕 第三章:五日朝夕,暗生情愫 他叫尹泽。 在补给点的简单处理和休息时,余景一知道了他的名字。尹泽的话依然不多,但照顾她却很周到。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应急药品给她喷上,又帮她重新整理了背包,减轻重量。 “你一个人?”余景一试着找话题。 “嗯。”尹泽应了一声,顿了顿,难得地补充了一句,“习惯了一个人旅行。” “我是……出来散心。”余景一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他解释。 尹泽看了她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但他什么也没问。 因为余景一的脚伤,他们的行程慢了下来。尹泽调整了自己的计划,陪着她一起走完了剩下的朝台路。五天的时间,在苍茫的五台山间,他们一起看过凌晨的日出,沐浴过台顶的梵唱,在挂满经幡的山口迎风而立,也在简陋的挂单寺庙里分享过热乎乎的素斋。 余景一渐渐发现,尹泽的沉默并非冷漠,而更像是一种……屏障。他情感反馈直接但匮乏,似乎不太懂得如何表达关心,但他的行动却总是精准而体贴。他会默默记住她不吃香菜,会在她体力不支时适时地递上巧克力和水,会在寒冷的夜晚检查她住所的窗户是否关严。 她开始向他倾诉,说工作的迷茫,申请被拒的失落,父母的不理解。尹泽大多时候是安静的听众,偶尔会给出极其理性、一针见血的分析,比如:“别人的期望不该成为你人生的标尺。” 或者:“申请被拒是概率事件,不代表你不够好。” 他的话语没有太多温度,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头的褶皱。 而余景一的活泼与细腻,也像一缕阳光,试图穿透尹泽自我封闭的壳。她会在他看着远山出神时,问他看到了什么;会在他下意识帮助别人后,笑着说他“面冷心热”;会在星空下,指着银河告诉他那些星座的故事。 尹泽看着她生动眉眼,偶尔,唇角会牵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那细微的变化,却让余景一的心跳漏掉半拍。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朝夕相处间,悄然改变了。 第4章 别离与约定 第四章:别离与约定 五天的朝台之旅即将结束。站在最后一座台顶,俯瞰群山如黛,余景一心中充满了不舍。 “接下来你去哪里?”她问尹泽,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回北京。公司有些事情要处理。”尹泽回答,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你呢?” “回L市。”余景一低下头,“这次……谢谢你。” 尹泽沉默了一下,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名片很简洁,只有一个名字“尹泽”和一个电话号码,头衔是“泽远旅游策划有限公司 CEO”。 旅游公司CEO?余景一有些惊讶,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他身上那种沉稳和掌控感,确实符合一个领导者的形象。 她也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他。“下次……如果还有机会,一起旅行吧。”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尹泽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没什么波澜的眸子里,似乎有微光闪动。他点了点头,很轻,但很郑重:“好。” 下山的路,两人都走得有些沉默。分别的车站,人潮熙攘。 “保持联系。”尹泽说。 “嗯,保持联系。”余景一用力点头。 车子启动,她透过车窗回头,看到尹泽依然站在原地,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直到视线模糊。 第5章 挣扎与远遁 第五章:挣扎与远遁 回到L市的余景一,最初几天还沉浸在五台山邂逅的朦胧甜蜜和约定再次相见的期待中。她无数次点开那个存下的号码,想发条信息,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现实很快将她拉回冰冷的深渊。 父母并未因她短暂的出行而缓和态度,反而因为她“不务正业”地跑去爬山而更加不满。一场更激烈的争吵爆发了。 “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任性!那个尹泽?一听就不靠谱!谁知道是干什么的?你了解他吗?就想着跟人家出去?”母亲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能不能现实一点!”父亲疲惫的叹息更是让她感到绝望。 家庭的压力,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内心深处那份对尹泽悄然滋长却又自觉配不上的情愫,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她压垮。他是光芒万丈的CEO,而她,是一个连前途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失败者。那五天的美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梦醒了,差距如鸿沟般横亘在眼前。 她开始退缩,觉得那段相遇或许只是旅途中的一场幻境,不该带入现实。 就在她内心挣扎痛苦,决定彻底斩断这份刚刚萌芽的感情,甚至想要删除尹泽的联系方式时,邮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新邮件。 是最后一所她几乎不抱希望的英国大学发来的。 Offer. 录取成功。 看着那封邮件,余景一哭了,又笑了。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离开,远远地离开这里,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环境,也离开那份让她自惭形秽的悸动。 她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去英国,马上! 在办理签证、准备行装的混乱中,她更换了国内的手机号码,注销了旧的社交媒体账号。她告诉自己,这是全新的开始,与过去的一切告别,包括那短暂的五天,和那个叫尹泽的男人。 第6章 两年时光 各自一方 第六章:两年时光,各自一方 伦敦的雨,总是下得漫不经心,又连绵不绝。 两年的留学生活,忙碌而充实。余景一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吸收着新的知识,适应着新的环境。她交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去了很多地方旅行,眼界变得开阔,性格也比从前更加独立和坚韧。 只是,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异国他乡,偶尔,那个挺拔沉默的身影,那双深邃的眼眸,会不经意地闯入她的脑海。心口会泛起一丝细微的、绵长的酸楚。她会想,他后来有没有试着联系过她?他……还好吗? 但她从未尝试去寻找答案。那段往事,被她小心翼翼地封存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而另一边的尹泽,在回到北京后,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他试着给余景一发过信息,打过电话,但都石沉大海。最初是不解,然后是隐隐的失落,最后,一种熟悉的、名为“被抛弃”的冰冷感觉再次包裹了他。作为一名有情感障碍倾向的人,他本就难以建立亲密关系,余景一的突然出现又彻底消失,像在他封闭的世界里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过后,是更深的寂静。 他不懂为什么,那个在五台山上眼神明亮、会说会笑的女孩,会这样人间蒸发。是觉得他无趣?还是那几天的相处对她而言,真的只是旅途中的一场逢场作戏? 时间是最好的稀释剂。两年里,他逐渐将那份疑惑和淡淡的憾恨埋藏起来,继续着他规律而略显单调的生活。只是,他的钱包夹层里,始终放着那张在五台山,余景一偷拍他的、略显模糊的侧脸照片。 第7章 机场惊鸿三确认 第七章:机场惊鸿,三确认 两年后的一个深秋,尹泽因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前往欧洲出差。回国的航班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 漫长的飞行让人疲惫。尹泽拖着登机箱,随着人流走向入境大厅。他习惯性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目光掠过形形色色的旅客。 忽然,他的脚步顿住了。 前方不远处的免税店门口,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推着行李箱的纤细身影,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那头柔软的长发,侧脸的轮廓…… 是看错了吗?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仔细地、第一次确认。 那个女孩正在低头看手机,似乎在确认信息。她抬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脖颈和清晰的下颌线。 像,太像了。但两年过去,她的气质似乎有些不同,更添了几分干练和从容。 尹泽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他几乎要上前,但又怕是自己的错觉,惊扰了陌生人。他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着她。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视线随意地扫过周围。 就在她的目光即将与尹泽交汇的瞬间,尹泽猛地侧过身,假装在看旁边的航班信息屏。他的心,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再次,第二次仔细地望过去。 这次,他看清了她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沉静和疏离。是她。真的是她。余景一。 两年不见,她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又似乎变了很多。但尹泽可以肯定,就是她。 那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感,夹杂着两年来的疑惑、不解、甚至是一丝怨怼,以及内心深处从未真正熄灭的微光,瞬间席卷了他。 他看着她办完手续,推着箱子,朝着到达厅的方向走去。 不再犹豫。 尹泽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大步流星地穿越人群,朝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去。他的目光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牢牢地锁定了她。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第8章 第 8 章 第八章:咫尺天涯 北京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人流如织。 尹泽定在原地,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血液奔涌着冲向四肢百骸,又在指尖变得冰凉。 他看着她,第三次确认。 是她。余景一。 两年时光似乎格外厚待她。褪去了当初在五台山时的些许迷茫和脆弱,眉宇间多了份沉淀下来的自信与从容。长发微卷,自然地披散在肩头,卡其色风衣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挺拔。她站在那里,就像一道温暖而明亮的光,吸引着周遭的视线。 就在尹泽几乎要控制不住脚步上前时,余景一忽然扬起手臂,朝着他这个方向用力地挥了挥,脸上绽开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冲破云层的阳光,瞬间击中了尹泽。他以为她看到了他,认出了他。一股混杂着紧张、激动、甚至还有一丝委屈的复杂情绪猛地攫住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心潮,准备迈开长腿走向他遗失了两年的珍宝。 然而,下一秒,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比他更快,像一阵风般从斜后方冲出,径直奔向余景一。 那是个很出色的年轻男人,穿着休闲却难掩贵气,脸上带着阳光般坦荡的笑容。他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结结实实地将余景一拥入怀中。 余景一也回抱住他,笑容更加明媚,甚至带着尹泽从未见过的、毫无阴霾的依赖与亲昵。她在那个男人怀里,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备,显露出一种被精心呵护后才有的松弛与阳光。 尹泽的脚步僵在原地,刚刚燃起的炽热火焰被一盆冰水当头浇灭。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自然地接过余景一的行李箱,另一只手亲昵地揽着她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机场外走去。 那股熟悉的、名为“被抛弃”的冰冷窒息感,再次将他紧紧缠绕。原来,她的挥手,她的笑容,从来都不是为了他。 原来,她消失的这两年,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新的……陪伴。 他像个可笑的旁观者,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心脏的位置传来清晰的钝痛。 不甘心。他不甘心。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尹泽拉起自己的行李箱,远远地跟了上去。他看着她上了那个男人的车,一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越野。他沉默地拦了辆出租车,报出跟上那辆车的指令。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不算新,但看起来整洁安静的小区门口。尹泽看着余景一和那个男人下车,男人帮她拿出行李,又低头和她说了些什么,余景一笑得眉眼弯弯,点了点头,男人才转身上车离开。 尹泽坐在出租车里,看着余景一独自拖着行李箱走进小区。他记下了小区的名字和楼栋号。 夜色渐深。尹泽站在小区外的一棵梧桐树下,晚风吹拂,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滞闷。他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两年来拨打了无数次却始终是空号的号码。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目光紧紧锁定着不远处某扇刚刚亮起灯光的窗户。 电话里传来的,依旧是那句冰冷的“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窗户里的灯光温暖,那个他思念了七百多个日夜的人就在里面,却隔着他无法跨越的鸿沟。她换了号码,斩断了与过去的所有联系,包括他。 心如死灰。 尹泽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缓缓闭上眼。也许,他早该放手了。那段五台山的时光,或许真的只是他漫长孤寂人生中,一场短暂而虚幻的美梦。 现在,梦该醒了。 第9章 第 9 章 第九章:尴尬重逢 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步入正轨。 余景一凭借全A的成绩和曼彻斯特大学国际商务管理硕士的亮眼背景,顺利入职携程,并在一个重要的新旅游线路开发项目中表现出色。徐明赟的创业公司也初步搭建起来,两人在北京互相照应,依旧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这天,徐明赟兴致勃勃地找到余景一:“景一,晚上我好朋友顾恺生日,组了个局,都是些圈内的朋友,不少是潜在客户或者合作伙伴,跟我一起去吧,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对你以后发展有好处。” 余景一本想推辞,她不太习惯那种过于热闹的场合。但看着徐明赟真诚的眼睛,想到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帮助,还是点头答应了。 宴会设在城郊一栋雅致的私人别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余景一穿着一条得体的藕粉色连衣裙,跟在徐明赟身边,礼貌地与他熟识的朋友们寒暄。徐明赟果然如他所说,细心地将她引荐给几位在旅游和互联网领域颇有分量的人物。 就在余景一稍微放松,端着一杯果汁走向角落准备喘口气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落地窗外的露台,整个人瞬间僵住。 露台的阴影里,倚着栏杆独自站着的那个挺拔身影,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只是一个侧影,她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尹泽。 他怎么在这里?! 心脏骤然紧缩,手下意识地将杯子握紧。两年不见,他似乎清瘦了些,轮廓更加分明,周身那股沉静又疏离的气质丝毫未变,在热闹的宴会背景下,像一座独立的孤岛。 就在这时,寿星顾恺笑着走了过来:“明赟,景一,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位我的铁哥们儿。”他拉着两人走向露台,“尹泽!别一个人躲清静了!” 余景一感觉自己像是被架上了烤架,只能被动地跟着徐明赟走过去。 尹泽闻声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掠过顾恺和徐明赟,最后,落在了余景一身上。那眼神,深邃得像夜海,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尹泽,这是徐明赟,我发小,刚回北京创业。这位是余景一,明赟的朋友,也是曼大毕业的高材生,现在在携程,厉害着呢!”顾恺热情地介绍,“明赟,景一,这是尹泽,泽远旅游的CEO,可是我们这圈里的标杆人物。” “尹总,久仰。”徐明赟大方地伸出手。 尹泽与他轻轻一握,声音平淡:“徐总,幸会。”他的目光再次转向余景一,微微颔首,“余小姐。” “尹……总。”余景一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他那声疏离的“余小姐”,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她一下。他假装不认识她。也好,也好,毕竟当初不告而别的是她。 徐明赟似乎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气氛,但并未多想,笑着与尹泽寒暄起来。 余景一如坐针毡,趁他们谈话间隙,低声对徐明赟说:“我……我去下洗手间。” 她几乎是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角落,在偌大的别墅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只想找个地方透透气。结果,绕来绕去,竟走到了一个安静的花园里,而且……似乎迷路了。 正当她有些懊恼地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徐明赟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迷路了?” 余景一猛地回头,尹泽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眼神在朦胧的夜色里显得晦暗不明。 “尹总。”余景一稳住心神,“我这就回去。” 她转身欲走。 “余景一。”他叫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两年不见,玩失踪的游戏,还没玩够吗?” 余景一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手指悄然收紧。 “出国留学,更换所有联系方式,”尹泽一步步走近,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怎么,是怕我纠缠你,打扰了你和新欢的雅兴?”他想起机场那个拥抱,心口的郁气难以纾解,话语便带上了刺。 余景一猛地转身,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尹泽,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尹泽看着她因怒气而亮得惊人的眼睛,心底那点阴暗的念头蠢蠢欲动,“当初五台山说得那么好听,‘保持联系’,‘下次一起’,转头就人间蒸发。余景一,耍我很有意思?” “我没有耍你!”余景一脱口而出,胸口起伏,“我当时……我只是……” “只是什么?”尹泽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是觉得我这个人无趣,配不上你余大小姐?还是觉得,像我这样连情绪都表达不好的人,根本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的话像冰锥,刺得余景一又冷又痛。她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被冷漠掩盖的受伤,忽然间,所有解释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原来是这样想她的。 原来她当年的自卑和退缩,在他眼里,是嫌弃和玩弄。 一股无力感和委屈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随你怎么想。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这一次,脚步坚定。 尹泽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手中的酒杯几乎要被他捏碎。花园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满园沉寂的夜色。又一次,不欢而散。 第10章 第 10 章 第十章:甲乙方交锋 第二天,余景一顶着微肿的眼睛来到公司。 刚在工位坐下,部门经理就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景一,好消息!我们那个‘秘境探索’高端定制游项目,甲方确定了,是泽远旅游!他们可是业内顶尖的旅游策划公司,这次合作对我们至关重要!” 泽远旅游……CEO,尹泽。 余景一脑子里“嗡”的一声。 “而且,”经理继续道,“对方指名,希望由你作为我们这边的项目主要负责人,全程对接。” 余景一脸色微白:“经理,我……我可能经验不足,是不是换王姐更合适?” “诶,景一你别谦虚!”经理拍拍她的肩,“你的学历和之前在项目上的表现,甲方都很满意。指名要你,这是对你的信任!好好干,这个项目成了,奖金和加薪都不是问题!” 为了工作,为了加薪,为了在北京站稳脚跟。余景一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最终,艰难地点了头。 第一次项目对接会议,在泽远旅游气派的会议室举行。 尹泽坐在主位,听着下属和携程团队的讨论,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偶尔提出关键问题,一针见血。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余景一身上,公事公办,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余景一努力让自己投入工作状态,专业地阐述方案,回答质疑。 会议结束后,尹泽的助理却单独叫住了余景一:“余经理,尹总吩咐,为了项目沟通效率,在项目期间,我们为您准备了一间临时办公室,就在我们公司这边,方便您随时跟进。” 余景一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带到了那间“临时办公室”。这哪里是临时办公室?简直比她在携程的工位豪华数倍。宽敞明亮,设施齐全,甚至带有一个舒适的休息间。 “尹总说,项目期间,这辆奔驰也暂时作为您的公务用车,司机随叫随到。”助理递过车钥匙。 余景一:“……这不合规矩吧?” 助理微笑:“尹总说,一切以项目顺利为重。” 接下来的日子,余景一在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中投入工作。尹泽在工作上是个极其严苛的合作伙伴,对细节要求到变态,方案反复修改是常事。余景一被磨得掉了层皮,但也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成长飞速。 然而,在工作之外,他对她的“照顾”却近乎越界。 一次闲聊中,余景一无意间提到自己租的房子房东不太好相处,暖气总出问题。没过几天,尹泽的助理就找到她,说公司有合作的公寓,环境好,安保强,租金还比市场价低,问她是否需要。 余景一不是傻子,她婉拒了。 但没过多久,她真的因为房东突然卖房而不得不匆忙找房。焦头烂额之际,那个公寓的信息又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她面前。这一次,为了省去麻烦,她搬了进去。果然,一切都很好。 他还在项目庆功宴的地点选择上,力排众议,选在了她曾经在项目讨论时随口提过一句“向往那里碧海蓝天”的大溪地。 他为她破了很多例,提供了远超甲乙方关系的资源和支持,却始终恪守着界限,从未有过任何暧昧的言语或举动。他甚至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欣赏她的能力,直言希望挖她来泽远工作,但最后总会加上一句:“当然,尊重余经理自己的意愿。” 余景一困惑了。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因为旧情难忘?还是仅仅因为她现在能力出众,值得他如此投资? 第11章 第 11 章 第十一章:大溪地夕阳下的问询 三个月的项目,在紧张和忙碌中终于接近尾声。最终的庆功团建,如期在大溪地举行。 白色的沙滩,湛蓝的海水,色彩斑斓的珊瑚礁,如同人间仙境。 白天的团队活动结束后,晚上是自助烧烤和酒会。大家喝着当地的啤酒,享受着南太平洋微醺的海风,气氛轻松愉悦。 余景一端着一杯鸡尾酒,悄悄远离了热闹的人群,走到一处安静的海岸线。夕阳正在西沉,将天空和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色,壮美得令人心醉。 她看着那轮巨大的红日缓缓沉入海平面,感受着带着咸味的海风拂过面颊,心中充满了项目成功的成就感,以及对这片广阔天地的热爱。自由,充实,这就是她一直追求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尹泽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望着同一片夕阳。他手里也端着一杯酒,沉默了很久。 海鸥在远处鸣叫,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 “余景一。”他终于开口,声音在辽阔的海天之间显得有些飘忽,又异常清晰。 “嗯?”余景一侧头看他。夕阳的余晖为他冷硬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 他望着那绚烂的晚霞和远处碧波万顷的海面,淡淡地问:“这里有你爱的自由,你幸福吗?” 他的问题有些突兀,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余景一微微一怔,随即,她看向那片承载了她梦想与努力的海域,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切而放松的笑容。这两年,她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拥有了选择的能力和底气。 “谢谢尹总,”她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向他,语气轻快而肯定,“此刻,我很幸福啊。” 尹泽凝视着她的笑容,那双总是深邃难辨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天边的霞光和她的倒影。他看到了她眼中确凿无疑的满足和快乐,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依附于任何人的幸福。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乎是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释然,或者说,是某种确认。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无尽的海。 余景一看着他,心中那个盘旋了三个月的问题,似乎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他做这一切,或许并不是想要挽回什么,也并非纯粹的投资。他只是在用一种他特有的、笨拙又周全的方式,确认一件事——确认那个曾经在五台山迷惘的女孩,是否真的找到了她想要的幸福和自由。 而她刚才的回答,显然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海风继续吹拂,夕阳最后一丝光芒隐没于海平面之下,星空开始在天幕上闪烁。两人并肩站着,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再言语,却仿佛完成了一场跨越两年时光的、无声的对话。 过去的遗憾、误解、挣扎,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这大溪地的海风吹散,沉淀在了这片美丽而自由的海域深处。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各自安好,并且,都真诚地希望对方也好。 第13章 第 13 章 日出日落与母亲的阴影 从大溪地回国后,余景一和尹泽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他们没有刻意隐瞒,但也没有高调宣扬。尹泽的情感障碍在余景一面前似乎减轻了许多,他依旧话不多,但会学着表达,用行动诠释着所有的爱意。他会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在她加班时默默等在楼下,在她生理期时笨拙地煮红糖水。 他们在北京租了一个带落地窗的公寓,可以看到城市的日出。 生活变得简单而温馨。他们在日出时告别,各自奔赴工作岗位,在职场上是偶尔需要对接的甲乙方,更是彼此欣赏的伙伴;日落后相拥而眠,在属于他们的小家里,卸下所有防备,分享着一天的喜怒哀乐。 尹泽的公司发展势头良好,余景一在携程也如鱼得水,凭借扎实的专业能力和在泽远项目中的亮眼表现,很快得到了晋升。徐明赟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大方地送上了祝福,依旧是她无话不谈的男闺蜜和事业上潜在的合作伙伴。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交往一年后,尹泽觉得是时候了。他郑重地向母亲张卓然女士提出,想和余景一结婚。 张卓然年轻时因丈夫出轨而毅然离婚,凭借过人的能力和坚韧的意志,独自将尹泽抚养成人,并攒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那段失败的婚姻让她对“出轨”、“第三者”深恶痛绝,也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 她对儿子的女友本就抱有审视的态度,当尹泽提出结婚时,她立刻动用人脉对余景一的背景进行了深入的调查。 调查结果让她勃然大怒。 余景一的母亲,年轻时曾介入别人家庭,作为第三者导致余景一生父离婚,后又与余景一的继父在一起。而她的继父,是个嗜赌成性、作风不正派的人,家里常年鸡飞狗跳。 在张卓然看来,这样的家庭出身,余景一必然满口谎言,品行不端,和她那个做第三者的母亲一样,是个爱慕虚荣、企图攀附他们尹家的女人。她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张卓然约见了余景一。 在一家安静的茶室,这位保养得宜、气场强大的女士,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将调查资料推到了余景一面前,语气冷硬如冰:“余小姐,我希望你离开我儿子。你的家庭背景,让我无法相信你能给尹泽带来幸福。你们不合适。” 余景一看着那些关于她母亲和继父的白纸黑字,脸色瞬间苍白。家庭的污点,一直是她内心深处最自卑、最想摆脱的烙印。如今,被男友的母亲如此直白、如此不屑地揭开,让她无地自容。 张卓然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利剑:“尹泽未来要继承的家业,需要一个身家清白、能辅助他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有着这样不堪家庭背景的负累。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应该为他着想,不要成为他的拖累。” “负累”、“拖累”……这些字眼狠狠刺痛了余景一。 她试图解释,解释她与母亲的选择不同,解释她一直在努力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但在张卓然冰冷而笃定的目光下,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次谈话后,余景一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她爱尹泽,深切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好。但母亲的话像魔咒一样萦绕在耳边。是啊,尹泽有爱他的母亲(尽管方式强势),有成功的事业,有光明的未来。而自己的家庭,确实是一个无法忽视的污点和潜在的麻烦。她真的能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不怕未来某一天,这些不堪的往事成为攻击他的武器吗? 她想起了当年从五台山回来后的退缩。历史,似乎又在重演。只是这一次,她更痛,因为投入的感情更深。 理性告诉她,长痛不如短痛。 在一个尹泽出差的清晨,余景一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徐明赟。她撕掉了张卓然后来派人送来的、试图“买断”她离开的千万支票,如同撕碎她与尹泽之间最后的可能性。 她再次选择了逃离。这一次,她走得更远,远到非洲大陆。 第14章 自由与归途 自由与归途 余景一去了非洲,加入了一个国际援助组织。 她在肯尼亚的偏远村落教孩子们读书,在埃塞俄比亚的医疗站做义工,在广袤的塞伦盖蒂草原上记录野生动物的迁徙。这里物质匮乏,生活艰苦,但人心纯粹,天地广阔。 她希望在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彻底摆脱父母辈施加在她身上的无形枷锁,真正自由地呼吸。她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在这个过程中,寻找内心的平静和生命的意义。 她试图将尹泽埋藏在记忆最深处。她想,他有爱他的家人和成功的事业,时间会抚平一切,他很快就会开始新的生活。 一年时间,在非洲的烈日和星空下悄然流逝。期间,她更换了联系方式,切断了与国内几乎所有朋友的联系,只偶尔给徐明赟报个平安。 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一个从国内打来的、辗转多次才联系到她的越洋电话——她的母亲病重垂危。 余景一立刻收拾行囊,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L市。 在医院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她见到了已是弥留之际的母亲。母亲瘦得脱了形,握着她的手,浑浊的眼里满是悔恨和歉意:“景一……妈妈对不起你……拖累你了……”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余景一身心俱疲。她回到那个曾经充满争吵、如今已空荡荡的家,收拾母亲的遗物。 傍晚时分,门铃响了。 她打开门,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布满红血丝的眼眸里。 尹泽就站在门外。 他瘦了,瘦得几乎脱相。曾经合体的衬衫如今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吓人。他整个人像一根绷得太紧、即将断裂的弦,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迸发出如同濒死之人见到绿洲般的光亮。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几个世纪,只为等她回家。 “景一……”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 余景一的眼泪瞬间决堤。 后来她从邻居口中得知,在她离开的这一年多里,这个男人时常来看望她母亲,帮忙联系医生,支付医疗费用,默默地处理着各种琐事。他总是在她家楼下徘徊,一待就是很久,仿佛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旅人。 他从未放弃过找她,也从未停止过爱她。 尹泽伸出手,颤抖地、却又无比用力地抓住了余景一的手腕,仿佛怕她再次消失。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手臂死死地箍住她,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拥抱紧得让她发痛,身体在微微颤抖。 “不要再走了……景一……求你……”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我不能没有你……” 他诉说着她离开后他的世界如何崩塌。他的双向情感障碍因为她的离开而急剧加重,情绪在极度狂躁和深度抑郁间剧烈摇摆。只有在照顾她母亲、做着与她还有一丝关联的事情时,他才能找到片刻的平静。 “你是自由的,景一,我知道。”他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眼神脆弱而偏执,“你可以随时放手。但我不行。我没有你,会死。” 他的爱,沉重,偏执,却无比真实。 余景一看着他消瘦的脸庞,感受着他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和爱意,心中所有的壁垒轰然倒塌。 她终于明白,她的两次逃离,一次因为自卑,一次因为自以为是的“为他好”,带给这个本就情感障碍深重的男人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而他在承受着这样的痛苦时,却还在为她着想,照顾她病重的母亲,守候着她的归途。 她以为她走了,他就能轻松前行。殊不知,她带走的,是他世界里唯一的光和活下去的锚点。 他已经为她走了九十九步,在黑暗中蹒跚独行,遍体鳞伤,却从未回头。那么,这最后一步,理应由她来走,由她来鼓起勇气,与他共同面对一切风雨。 她伸出手,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贴在他依旧坚实却清瘦不少的胸膛上,听到了他如同擂鼓般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我不走了,尹泽。”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我们一起,面对所有问题,包括你的母亲。” 尹泽深深地望着她,那双沉寂已久的眼眸里,终于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他俯下身,用一个带着咸涩泪水味道的、无比珍视的吻,封住了她的承诺。 星辰在夜空中闪烁,见证着这场跨越两大洲、历经分离与痛苦后,更加坚定、更加成熟的爱情。 他们知道,未来的路或许仍有阻碍,但只要彼此紧握双手,便无所畏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