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噩梦游戏里当Boss》 第1章 国破 “报——八百里加急!” 来人气喘吁吁,跌跪在金銮殿内,半天都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而此时,仿佛应和着那山雨欲来的气势,金銮殿内早就聚集的臣子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大好看。一时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凝固到冰点。 其中一个臣子略显心浮气躁,拉住来人的衣角,便急不可耐地道:“到底是什么,你快说啊!” 他这才扬起他那满是汗水与灰尘交织的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启禀女君!奉丘失守,谷大将军战死,我军数量锐减至不足一万,已连退三百里!” 连日的奔波让他说完这句话便晕厥过去,被几个侍卫抬走了。但他话里每一个消息都如同重锤,狠狠地击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大将军也战死了……那可是我朝最后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 “连退三百里,这得多少城池落入敌手!难道真是天要绝我大昭吗……” “且不提城池,这城中百姓,得多少人遭殃啊……” 几个老臣气急攻心,几乎要晕厥,好歹被身后人扶住,才勉强维持住了最后一丝尊严。 “女君!此乃我大昭生死存亡之际,您必须要做决断了!” 而金銮殿堂上高坐之人,却恍若如梦初醒一般,激灵了一下,望向底下跪了一片的臣子。 容朝歌的手不自主地握紧了帝椅上隆起的扶手,冷硬的龙头在她手指之下蜷缩,仿佛天下的生死就在她一念之间。 可她声音却轻飘飘地仿佛呢喃,仿佛一场大梦,依旧没有醒来。 “你们唤我,女君?我父皇和太子兄长呢?” 老臣急切,又不敢触犯天子威严,只好半忧半怒道:“女君,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您就不要开玩笑了!先帝崩殂早已八年有余,皇族本就子嗣单薄,如今您是大昭唯一的血脉了!” 容朝歌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她垂首,御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她轻轻扫过一眼,便见字字泣血。 “济县三年大旱,颗粒无收。今年早春又逢蝗虫作祟,雪上加霜。百姓苦不堪言,恳请女君免除赋税,开仓放粮救济!” “大河涨水,陵阳尽没,百姓流亡,饿殍千里。恰逢夏日,城中多发疫病,恳请女君派遣郎中前往救济!” “衢州忽现惊雷,粗若百年之木,山火连绵,死伤无数,恳请女君……” 容朝歌猛地起身,却撞落朱笔,在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像是未干的血。 “如今国库还有多少银两?还有多少粮?此番形式严峻,无比要保证百姓安稳!” 而堂下面面相觑,无一人敢言。 好半晌,老臣才颤颤巍巍道:“女君,国库已见底。国难当头,我等臣子也几乎变卖了所有家产,如今再无一丝富裕了……” 年轻的臣子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女君!臣知忠言逆耳,但臣不得不言。各地接连遇患,百姓流离失所,早有起义。如今外敌当前,地方官员大多压下不禀,但实在有苦难言。如今谷将军已殉国,且不提军队,朝中连一个可用之才也没有了!” 天灾,**。内忧,外患。国破,家亡,只在旦夕之间。 容朝歌攥紧了拳,勉强维持脸上帝王的威严。 “依爱卿所言,该当作何打算?” 那人白须颤颤,一张口,便是老泪纵横:“女君!时不待人。如今唯有即刻迁都,保留皇室血脉,才有东山再起之日啊!” 容朝歌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旁边的场景攸然变换。 她跪在一片森冷寒凉之地,灯火明灭,旁边只有三三两两的婢女太监。 容朝歌开口,嗓音沙哑而又苦涩:“我这个女君,做的实在失败,我自知愧对列祖列宗,只是苦了这天下的百姓了。” 小太监跪在旁边,一听此言,竟是泪流满面。 “女君!您不可以妄自菲薄!” “旁人千言万语,奴才只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女君是大昭最好的皇帝。奴才说句掉脑袋的话,谁人不知先帝留下来的就是一团烂摊子。您一点一点学着治国理政,愣是让大昭又延续了将近十年。” “只是此番,天意难违,错不再您啊!” 容朝歌裹了裹身上的衣袍,闭上了眼睛:“旁人都说朕一介女子,不该继承大统,因此招来天怒人怨,平白无故害了许多人。” 小太监摇了摇头:“女君!奴才们都知道,那些话都是居心叵测的人故意传的谣言!您登基以来,勤政爱民,本来国家已经在往好的地方走了,谁知这两年各种灾祸横行,避无可避,才又多了这些事端……您可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大昭东山再起,就指望您了!” 容朝歌抬起头,远处天边黑漆漆地压下来,仿佛在昭告着人世间,天意如此,大昭命数已尽,谁人都无法改变。 而近处,柏树森森,笼罩着无数大昭历代帝王长眠之所。生死不过一瞬间,但任谁都无法轻易接受死亡,更何况是帝王。 她轻声问身边人:“百姓和朝臣,都安排妥当了吗。” 小太监谦卑躬身:“回女君,都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妥当了。军队已经快兵临城下了,您也须得速行了。” 容朝歌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她缓缓站起身。 许是跪了太久,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她几乎要站不稳。 旁边周遭的场景似乎又变了。好像有兵临城下,万箭齐发,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天地间空空荡荡,唯余她一人。 容朝歌闭上眼,只觉得冰冷的血液在自己体内流淌,仿佛全身都要结成冰。 她满腔悲愤,又好像一腔怒火烧尽后只剩下无可奈何。 世人说天意弄人,可她只信人定胜天。 可如今容朝歌仿佛要控制不住自己。她好像不再是她了。 她只是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天,眼底淌下一滴泪。为谁而流?为自己悲哀,为天下悲哀,抑或是,为了谁? 她不再去想,抬手间抚摸上腰间的宝剑。那是父皇曾经日日佩戴的遗物,象征天家帝王至高无上的威严。 她的太子兄长和很多皇兄皇弟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能够有一天获得佩戴它的权力。 可命运弄人,最终宝剑落在了她的手中,好似明珠蒙尘,自此从未开鞘。 容朝歌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内心所有的情结都随之,可以消散于天地之间。 她摘下了头上的冠冕,乌发披散,随风飞扬。 “朕在位十年,不负皇家,不负百姓。奈何天意弄人,亡我大昭。” “大昭若是有罪,便都是寡人的罪过。只求自刎谢罪,乞愿上天,莫要伤及无辜!” 宝剑终于出鞘,发出铮的一声,在暗沉的混沌之间割开一道光影。 浑沌的天色也渐渐明朗,仿佛是那冥冥之中的天意真的许诺了她,不会再伤及无辜。 见此,容朝歌终于浅浅地笑了,她横剑于颈,毫不犹豫地用利剑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洒在泥土之中,她带着笑意,最后一次安稳沉睡在那个很快就要不属于她的国土之上。 她跌在泥泞之中,又似乎跌进了一个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怀抱中。 …… 容朝歌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捂住自己的脖子。乌发披散之下,脖子洁白如玉瓷,没有一丝伤痕。 她垂下头,心口那种郁结和悲愤似乎还没有散去,至今让她心有余悸。 【检测到您的情绪波动剧烈,是否传送发送故障?】 冰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容朝歌慢慢平复了心情,缓缓打量着四周的光景。 她身处一个精致的小房间,像是古代女子的闺房。虽然精致,但绝无和帝王皇宫媲美的可能。 真是奇怪极了。所以刚才的种种,真的就是她的黄粱一梦?还是系统传送故障导致她被输入了不符合的记忆? 然而,系统仅仅是系统,没有对话的可能。于是她暗自压下心中的疑问,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系统正常开启游戏场。 【检测到情绪恢复正常,现在为您传送信息,请稍后……】 她凝神看过去。眼前明明空无一物,却古怪地浮现出了许多文字。 【代号:九尾】 【游戏场:梧桐雨】 【游戏难度:新手引导】 【身份背景:你是陈家捡来的孤儿,因容貌出众,从小被当作童养媳。成婚前夕,陈公子战死沙场。陈家人担心儿子九泉之下无所托,执意继续婚礼。你偷偷散尽钱财,求来多人为你解困。】 【通关目标:婚礼失败】 【Boss要求:请您按照身份,引导玩家熟悉游戏,培养游戏思维。注意,新手引导期的玩家很脆弱,禁止暴力对待玩家哦~】 容朝歌盯着那“新手引导”几个字,直到确认绝不可能有误后闭眼苦笑。再度睁开眼睛,文字尽数消失。 她生来是噩梦游戏的Boss,早已熟悉这里的套路。 噩梦游戏难度共分为一到五星,玩家会被按照能力随机投放,一星最简单,五星最难。但对于他们Boss成员来说,越难的副本限制越少,当然也越有意思。 她曾经一度在五星副本叱咤风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结果因为经她之手通关率太低,被同事恶意举报了。游戏竟然直接把她派到一个禁止暴力的新手场。 同事叹了口气,幽幽拍了拍她肩膀:“这里的玩家幼稚又热血,总是不肯接受现实,想尽办法逃离。” “关键是系统要求咱们不得动粗,所以只能像个老妈子一样,一边扮演着角色,一边苦口婆心,‘尽职引导’。” 容朝歌纵使悲愤欲绝,也只能接受现实,慢吞吞地爬起来工作。 可怜天下打工人。 容朝歌垂眸,一截毛茸茸的尾巴从她的袖口钻出来,缠上她的指尖,她心情才稍稍好了些,正视工作。 【游戏场已正式开启,请您尽快对玩家发布任务!】 第2章 孽缘 容朝歌翻身下榻,稍微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便快步推门,走出房间。 不过她并未着急找人,反倒是镇定自若地抬眼,环顾四周。 一个古色古香的中式院落里,朱红色院门半掩,亭台水榭错落有致地分布其间。飞檐斗拱,雕花看栏,曲水流觞,舞榭歌台,样样俱全,足以得见主人家的富贵。 然而,此时院子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原本随风摇曳的枯黄树叶,此刻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将落未落,悬在半空。喜鹊站在枝头,原本灵动的身躯此刻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欲飞却不能。原本潺潺流动的曲水,水波停留在原地,显得倒映的亭台楼阁也仿佛被扭曲了。 容朝歌见怪不怪,快步跑出房门。随着她的跑动,原本僵停的一切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喜鹊扑棱翅膀落在枝头,池塘里水漾开,形成阵阵涟漪。秋风拂过,黄叶落了满地。隐隐可以听见堂前主客尽欢的交谈声。 直到跑到一个角落的屋子里,容朝歌才停下脚步。不过她并没有着急推门进去。 她轻轻侧身,将身影隐没在门后,小心地将窗纸戳破一个洞,悄无声息地探听着屋内的动静。 知己知彼,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的做事原则。她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她从来没带过的新手。 此刻,屋内正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我靠!这是什么鬼地方!真是邪了门了!” 粗直的嗓音撞在斑驳的墙上。伴着 “哐当” 一声,应该是木椅翻倒在地。 “救命啊……这里好黑我好害怕……有没有人开个灯……” 回应她的只有梁上尘灰簌簌落下的轻响,与窗外死一般的寂静。她不由自主地啜泣起来。 “哎秦哥!你也在!我们没死!太好了!” 少年人惊喜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众人纷纷朝角落里的男人望过去,眼神里透着各怀心思的猜忌。 他自觉不妥,赶忙收了声,只是眼神中依旧是充满了信赖,望着那人。 秦秋时正坐在最边缘的地方,垂着头,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在愣神。 骤然被叫到,他方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很干净,俊逸的脸庞。 见众人都在打量他,他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喜的神色,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随即不着痕迹地视线扫了回去,缓缓打量每一个人。 一个嘤嘤抽泣的小姑娘,一个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的女士,紧紧抿着唇。一个面色不善的中年男人,一个胆小畏缩的男人。还有他表弟盛阳,正是刚刚激动之间叫他的那个少年。 “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有人知道吗?”盛阳犹豫开口。 “谁TM知道,是不是你们搞的鬼!”中年男人开口,语气极其恶劣,一脚又踢翻了桌子。 秦秋时没有理会他,而是暂时避其锋芒,起身尝试着去推那木制雕花的门。 站在门边,能看到外边透来的光。但门似乎是被锁上了,他用力推动也无法推开,拉动亦然。 最诡异的是,连摇晃的声音都没有,就像是严丝合缝镶嵌在一起似的。 他转过身,迎着众人的目光,淡淡开口。 “门打不开,似乎也没有锁。我们都是被困在这里的人。” “这可怎么办?”年轻女人站起身环顾四周,屋子虽然黑,但能看清里面摆设。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人所坐的椅子,称为是“家徒四壁”实在是太合适了。 什么都没有,难道他们就要困死在这里吗? 秦秋时走回原位,盛阳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焦急,用嘴型问着:“怎么办?” “等。” 容朝歌微微一笑,在他话音刚落,便不费吹灰之力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她抬眼望过去,却正好撞上几人诧异又戒备的目光。 秦秋时带着几丝讶异,微微皱眉,抬眼望过去。 一张容色绝艳的脸,逆着光,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种狭长的凤眸,笑起来显得妩媚动人,能摄人心魄一般。对上那双眼睛,仿佛周围时间都静止了。 一身白衣飘飘若仙,不似凡间之物。仿佛谪仙一般远离尘嚣,却在随意之间,便可救人于黑暗。 容朝歌意识到他的目光,侧过头,眯了眯眼睛。 秦秋时一愣,出于礼貌,快速低头,低声道了句抱歉。 当然,无人在意他的小动作。众人只见仙女那白净的脸蛋如今挂了两行清泪,格格不入,却更加我见犹怜。 她盈盈下拜,语调似喜似忧,道:“多谢诸君愿意救我于水火。” 众人:“???” 面色不善的中年男人拍案而起道:“喂!你以为你TM谁啊,我凭什么救你!赶紧放我出去,否则我要你好看!” 盛阳开口道:“我的天啊我们这是穿越了?哥你知道这是哪个朝代吗?这服饰,这院子看起来像是千年以前的古代哎。” 秦秋时心念一动,试探道:“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曾婚配?” “……” 容朝歌心里早已吐槽过千千万万遍,这才保持面色不改。 按照游戏系统给的剧本,她不疾不徐又不卑不亢缓缓开口:“妾身是陈家捡来的孤儿,自小被当作童养媳。马上我二人便要大婚了,谁知郎君竟是战死沙场。可陈家人担心儿子九泉之下无所托,执意继续为我二人举办婚礼。我一个弱女子,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找来大家帮我。” 容朝歌早已酝酿好了情绪,是以美人两行清泪淌下,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但这里的人都是被游戏莫名选中带进来的,谁管你凄凄切切,他们一心只想回去。 “我管你是谁!赶紧把我送回去!那死娘们竟然敢对我动刀,看我回去不打死她……” 面色不善的家暴男早就不耐烦了,他一边阴沉地说着,一边缓缓逼近容朝歌。他神情阴狠,体型健硕,大手直接伸向容朝歌纤细的脖颈。 靠近些许,他方才发觉此女美貌简直浑然天成,一时竟是动了色心。心念一动,面上自然就透出来了。 容朝歌心里冷笑,狐尾在袖口边缘蠢蠢欲动。但她忽然发觉,竟是无法用上力了。 原来系统说的禁止暴力,就是会直接限制她的能力。 方寸之间,家暴男早就冲上来了。 秦秋时就在旁边,见容朝歌不动,他当机立断,一把将容朝歌拢在身后。 他垂着眼,声音清冷,语气却不容置疑。 “这里非常诡异,这里的人也不见得就是普通人。想要出去,我劝你还是顺着她走剧情。” “你一个人想找死,我管不着,但我们都想活。” 他不着痕迹地把家暴男推到所有人的对立面,风口浪尖。 男人神经大条,没想那么多,只恨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哪来的小白脸,滚一边去!”他面色狰狞,“你TM想活还敢坏老子的好事,老子现在就把你打死!” 他话未毕,拳头顺着风冲向二人面前。 然而他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动弹分毫了。 他惨叫一声。 剧烈的疼痛顺着筋骨炸开,仿佛一拳打向了铜墙铁壁,目标分毫未损,他皮开肉绽。 家暴男目眦欲裂,却一阵后怕涌上心头。他向来欺软怕硬,一个女孩一个小屁孩,他当然不放在眼里,但若是存在点什么东西,他可没有胆量去挑战。 他愤愤地咒骂一声,匆匆忙忙躲到一个角落里,把那个胆小的男人踢到一边。男人见此更加害怕,连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而秦秋时本就存试探之意,见此亦是心里一惊。 容朝歌把众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见闹剧平复下来,这才冷笑着悠悠开口。 “诸君是我花重金请来帮助我的,怎么能对我动手呢,这也太不合适了吧。如果下次再这样不妥,我就要把你们辞退了哦。” 众人精神一震。 谁知道这个诡异的地方会怎么把人辞退啊!没准直接身陨魂消了! 容朝歌看着众人苍白的脸色,不由得勾起唇角。 她作为游戏的初始Boss,会读心,只不过存在一定的技能发动限制。不过这也足够她对大部分人的心理掌握透彻了。 新来的人心理其实是复杂的,又热血又害怕,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稍微吓一吓也就听话了。 “姑娘不妨接着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还有三天,陈家人便要胁迫我与小将军成亲了,还请诸位帮我,莫要成了这孽缘姻亲。” 容朝歌垂眸拭泪,纤指捻着袖口绣纹,语声凄然。 对于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这事都是闻所未闻。 盛阳闻言忍不住问:“你方才不是说了,小将军已经战死沙场了吗……这这这,这还怎么成亲?” 容朝歌答:“传闻人死后魂灵不灭,若是心愿未了,便会作祟,为祸一方。陈家人或许觉得小将军不曾婚配会成为他的执念,于是自然要给他配阴亲。” “说来也简单。在世的亲人只需要挂上灯笼,魂魄就会跟着指引回家。红烛一点,魂魄显形。喜袍一穿,双方拜堂,就成了阴亲。” “然后,新娘就会被人放在新漆的棺木之中,与夫君同棺而眠。” “失去呼吸的那一刻,才算是真正成全了‘生同衾,死同穴’。” 第3章 读心 盛阳早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些崩溃道:“这可是活人殉葬啊……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几个人听闻,脸上都不太好。角落里胆小的男人都快抖成一个筛子了。 别无他法,秦秋时直截了当问:“我们怎样做才能离开这里?” 容朝歌望着他,眼底染上笑意。 “帮帮我嘛。”她语气似乎带着点女儿家的娇气,可在场谁也不敢轻易拒绝她。 秦秋时声音一顿,也淡淡笑了。 “大小姐,我们对这里并不熟悉,怎么帮你?” 容朝歌嫣然一笑:“方法多的很,这可要你们想了。若是你们能言善辩,帮我同老爷夫人求情自然是最好的。” “若是不善言辞,那井口的绳,老爷房里的剑,哪个不能用?不过,最近不太平,府里侍卫多,你们可要留心了,别被当作是贼人处置了。” “而且,陈家挺大的,你们最好不要乱走,否则可能会找不到路哦。” 她抬头,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实在找不到路的话,就抬头看看灯笼吧,或许会指引你们呢。” 年轻女人脸色苍白,犹豫着问:“若是我们没帮上忙呢?” 容朝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笑了笑:“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众人顿时一个激灵:“……” 容朝歌吓也吓了,不能太过分,决定还是安慰一下大家:“不过放心,我会帮助大家的。” 她转身出门,众人这才来到庭院里。 她忽觉衣袖被人怯生生地拽了拽。 “姐姐,我真的很害怕,你能不能先送我出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姑娘追出来,拉着她的袖子,眨着眼睛,似乎盛了泪水。 容朝歌回眸,出于习惯,望向女孩的眼睛。 这一看,实在勾起了她的兴趣。 女孩明明哭得满脸都是泪痕,可那双眸子所盛的恐惧,却太浅了。 像是装出来的。容朝歌直觉。 她歪了歪头,突然俯下身,眼睛与女孩对视。 刹那间,女孩一激灵,仿佛灵魂深处被人窥伺,不适感让她战栗,却无法逃脱。 等她缓过来,只见眼前的姑娘又多了一丝笑意,缓缓开口道。 “不能哦。” “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你与我年岁相仿,你若是愿意替我嫁,倒是可以。” 容朝歌转身的那一刹那,谁也没注意到,原本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眼睛上染上一层阴鸷。 “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你的眼睛……” 容朝歌食指竖在唇边,轻轻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女孩脸色沉下来,脸上的惊慌很快被她掩盖住。 “你会读心。”她笃定地说。 容朝歌不答,算是默认。 “这里,到底还有多少未知的东西?”女孩抬头,喃喃道。 容朝歌一笑,没有急于解释。她正对方才的读心回味无穷。 不同于乖巧单纯的外表。女孩的心里就像墨一样,仿佛凝聚了世间千百种恶意,她虽然看不清,但也觉得无端压抑。 究竟是什么环境能生养出这种人? 来日方长,她不急于求解。 不过现在,她把那层保护壳戳破了。她浅浅笑着。 真是让人好奇,会发生什么呢。 “大小姐留步,这几日还请你跟我们待在一起,以防不测。”秦秋时道。 他看了林渐菱一眼。女孩沉默,闭口不提方才事情。于是他想了想也没有再询问。 容朝歌应了,随意找了地方倚靠,不再参与讨论,只暗暗听着。顺便看着众人,别情急之下做什么傻事。 众人聚在一起。 “她说的,可信吗?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年轻女人犹豫着开口,打量四周。 庭院里有一颗很大的山茶树,如今正被容朝歌倚靠着。除此以外,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 “我们能不能试一试,逃出去?”盛阳偷瞥倚在山茶树下的容朝歌,指尖攥紧衣角,声若蚊蚋。 秦秋时缓缓摇头,指腹摩挲着方才推过的木门纹路,眸色沉定:“这个院落的大门和刚才屋门一样,打不开。” 家暴男猛地啐了口,粗眉倒竖:“我看是你故意的吧,刚才说门打不开,转眼就被一个女人给推开了。是不是就是你故意把我们困在这儿!” 秦秋时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欢迎你去尝试。” 家暴男大踏步走开,面露不耐:“弱鸡一个,连门都打不开,废物。” 他用了几乎八成力抬脚踹向大门,大门竟然纹丝未动。而他整个人被反弹出去,直接飞了三米,全身趴在地上,连连哀声叫唤。 【第二次警告,请玩家正常进行游戏,否则后果自负!】 几个人都露出惊异的神色。 “你们…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女孩捏着衣角,面露惊恐。 盛阳不着痕迹地擦了擦掌心的冷汗,安慰道:“我们都听到了。所以…这是一个游戏?我们现在就是要争取通关?” “通关就能出去吗?”年轻女人面露疑色。 小女孩搓着手,神情恐慌:“但是不通关肯定出不去,这里的一切都不太正常,我好害怕,我想出去。” 秦秋时忽然出声:“刚刚你追出去,大小姐对你说了什么?” 女孩道:“我求她放我出去,但她没同意,还故意吓唬我……我真的很害怕。” 秦秋时移走目光,若有所思。 “没事没事,不就是一场游戏吗,我玩游戏很在行的,咱肯定能通关。”盛阳赶紧打断女孩,顺便安慰一下众人。 虽然他心里也没底,但好歹不能士气低落,坐以待毙! 几个人余光看见家暴男缓缓爬起狼狈的模样,也不再敢动歪心思,终于达成一致:通关游戏,各回各家。 “秦哥,那咱们选文还是选武破局?或者来个出其不意……”盛阳早已摩拳擦掌,初生牛犊不怕虎,跃跃欲试的心情早已按耐不动。 家暴男终于缓了过来,毫不犹豫打断他,开口。 “哼,我刚才可听见那女的说的话了。她说了,只要你替她嫁,我们就能通关!”他指着女孩。 “看她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就会嘤嘤哭,跑起来肯定也是拖我们后腿。” 他话音刚落,凶狠地瞥了一眼胆小懦弱的男人,后者连连应和,眼中泛着畏惧的光。 “对对对,要我说,替嫁还是最为保险,她也不见得会死,我们肯定能活!” 一时间,女孩被各种目光所包裹。 她张了张嘴,却先被别人打断了。 “不管怎样,我都觉得这个提议不合适。陈小姐尚且不愿嫁,定是知道凶险,趋利避害,我们怎么能把同伴推到火坑里呢?” 年轻女士开口,安抚性地拍了拍女孩的头,“总之,我绝不同意。” “我反正也不同意!我就是感觉,她后来那句话在使坏,就是为了离间我们……”盛阳开口。 秦秋时点点头,目光温和地望着女孩:“既然我们一起到这里,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同伴了。现在我们信息太少,npc给出的方法又很多,没必要让同伴以身犯险。” 女孩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多人会为她开口。 “不过,既然我们身在同一条船,自然要彼此信任,互相交换一些已知的有用信息,这样才能更快逃出去。”秦秋时严肃地道。 林渐菱咬了咬唇,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 她简单介绍了自己叫林渐菱,玩耍时不慎坠河,再醒来就到这里了。 年轻女人叫白凤云,可能是加班过于疲惫昏倒了,结果醒来就到了这里。家暴男不欲多说,只说叫自己虎哥便是。胆小男姓钱,萍水相逢,叫小钱便是了。 盛阳恍然道:“说起来,咱们能出现在这里看起来还真不是巧合。出事前我和秦哥在一起。” 秦秋时接着说:“好巧不巧,就被后面车追尾了。” 盛阳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白凤云狐疑:“你俩才多大,就有驾照了?” 盛阳挠了挠头:“嗐,我俩看着小而已。” 林渐菱开口:“所以盛哥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被游戏选中,带来到这里的?” 盛阳点点头道:“可能吧,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一般来说,这种所谓游戏,要是能通关,肯定是有意想不到的奖励的。但要是不通关,就没准……嗐,不管了,反正我相信我们肯定能出去的!” 秦秋时一边听着他们讨论,一边思索着,目光不由得放在树下那个人身上。 美人闭着眼靠树休息,白衣配红花,如同画一般。 其实她眉眼不同于一般美人的温婉秀丽,反而是那种夺人眼目的凌厉,像是大权在握久居高位的人。就算是先前故作可怜,也让人觉得不过是凤凰折翼,无人敢轻视。 如今再看,才让人注意到那皮肤有些过于白皙了,带上了几分病态的苍白,像是常年不见光。 就像是昆仑山巅的一捧雪,遥远,冷淡,不可亵玩。 风一吹,山茶花落了满身。 大朵大朵的山茶,落在白衣胜雪的人上,像斑斑点点的血。 无望的爱。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个词。 “秦哥!” 他摸了摸下巴,点头:“差不多,我还有猜测,不过需要验证一下。” 虎哥皱眉:“想说什么就赶紧说,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我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反正我只想赶紧出去……” 他冷笑着,目光落在林渐菱身上,又落在容朝歌身上。 “真想不出办法,就按我说的做!” 最后几个人少数服从多数,决定今日初来乍到,又近黄昏,先静观其变,明日再动作。 “大小姐,深夜寒凉,若不嫌弃就跟我们一起进屋吧。” 秦秋时来到树下,保持一定距离,缓缓蹲下。 容朝歌闭着眼,仿佛没听到一般。 秦秋时没有恼,反而是唇角微勾,突然起了些别样的心思,缓缓伸出手。 冷不防,容朝歌骤然出手,精准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死死攥住他手腕。见秦秋时并未挣扎,方才缓缓睁眼,轻蔑一笑。 秦秋时无视了手腕传来的剧痛,回以淡淡一笑,不经意间透露出几分委屈来:“大小姐,我并无恶意啊。” 容朝歌狐疑地松开手,却见秦秋时轻轻抬手,摘掉了她发间的落花。 他桃花眼微眯,刻意把花递到她跟前,似乎向她诉说自己被错怪了的委屈。 容朝歌心底默声不语,借花献佛。 她留下来本来是看热闹,看看新人准备怎么处理。若是真太作死,她也得在边缘拉一把。若是太保守,她就得推一把。 没想到如此中规中矩,真是无趣。 她瞥了眼天色。 “天快黑了,我得回闺房了。若是老爷夫人知道我不在屋,定会生气惩罚我。” 她起身欲走,却被人抓住了袖子。她似笑非笑地转过头去。 秦秋时正欲开口,突然见容朝歌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她出手极其迅速,秦秋时几乎没有意识到,就被她向前扯开了几步。 他迅速转身,只见他方才所站之处,三两支黝黑的箭头插在地上,忽然散作一团黑雾,四散开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二人都注意到了。 而就在这一刹那间,沉落的夕阳被夜色彻底吞噬。周遭落入一片危险的寂静之中。只有屋角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晃,散发着微弱的光,让人勉强视物。 而屋内,也爆发出一片惊恐的叫喊声。 容朝歌望过去,只见浓得像化不开墨的黑气正从门缝、窗缝里涌出来,丝丝缕缕缠绕成翻涌的浪,伴着刺骨的阴风,卷着细碎的木屑在空中打转,连空气都仿佛被染成了冰冷的墨色。 “秦、秦哥……这黑气会咬人!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