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孝庄,你强取豪夺了洪承畴》 第1章 第一章 你是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 多年后,面对乾清宫正殿上高悬的正大光明牌匾,你准会想起黄台吉让你去劝降洪承畴的那个遥远的午后。 那是大清的崇德七年,五月的盛京还带着暮春的凉意,你推开三官庙那扇腐朽的木门,猝不及防闯入了那双忧郁的眼睛。 彼时,你的身份,是大清的庄妃,皇子的生母,而面前的男人,是大明崇祯皇帝最爱重的将领。 昨夜,你名义上的丈夫黄台吉破天荒来到你的永福宫。 毕竟,海兰珠死后,他就一直郁郁寡欢,不再踏足后宫了。 不过,他不来永福宫,你也乐得清静。 毕竟,他在松锦前线东征西讨的时候,你也没有闲着。 苏茉儿急匆匆跑进来:“娘娘,陛下往永福宫来了。” 你一脚把多尔衮踹到了榻下。 看着他错愕又湿漉漉的眼睛,你捡起落在一旁的赤色鸳鸯肚兜,塞在了他的腰带里。 拍了拍他的面颊:“乖,躲到后面去。” 比起年老又被后宫掏空了的黄台吉,足足小他20岁的多尔衮还是更加堪用些的。 多尔衮乖乖站了起来,有些委屈地避进了内室。 你刚穿好外裳,黄台吉便进来了。 “玉儿。”他语气深情,但你知道他甚少这样叫你。 兹要是这般放软了语气,必然是有事相求。 你并不喜欢这个称呼,相比之下,你更喜欢你本来的名字,布木布泰。 在你们蒙语里,这意味着:天降的贵人。 远比“玉儿”两字好听。 你垂眸行礼:“陛下驾临,臣妾未曾远迎。” 语气平淡,偏黄台吉竟没听出那点疏离,大步走到炕边坐下,眼神扫过桌上凉透的茶盏,又落回你脸上。 “玉儿,朕知道你素来心细,又懂汉人的心思。”他面露难色,“三官庙的洪承畴,绝食三天了。范文程劝不动,索尼去了也被赶出来。” 听他这么开口,你便已了然他的来意。 就算你远在永福宫,也早已耳闻三官庙那位明人蓟辽总督的大名。 可你面上依然平淡,只是站起来随意续了碗桌上的凉茶端过去,还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黄台吉的声音带上几分恳求的意味:“洪承畴是大明的擎天柱,他若降了,山海关就没人能挡咱们了。玉儿,算朕求你,去劝劝他。” 你笑了。 “陛下三个月不来永福宫,一来却就只和臣妾说这样的事。” 黄台吉一愣,旋即他明白了过来。 他的喉结滚了滚,耳尖竟泛上了丝绯色。 他这模样倒少见,往日里对海兰珠是捧着哄着,对旁人却总端着帝王的威严,如今为了洪承畴,竟肯在你面前放低姿态。 你看着他抬手去解腰间的明黄玉带,玉钩碰撞着龙纹佩饰,发出细碎的声响,动作却有些滞涩——显然,这等讨好的模样,他自己也觉得生疏。 “是朕忽略了你。”他的声音窘迫,手指笨拙地扯开衣襟上的盘扣。 你蹙了蹙眉。 海兰珠已经过世快一年了,可她的面孔还是会在你眼前浮现。 看着黄台吉,你无不厌恶地想: 脏了。 烛火摇曳,龙袍松垮下来,露出胸膛上常年征战留下的疤痕。 他到底是在马背上纵横一生的人,在这个年纪,这副躯体,也算得上保养得宜。 只是比起多尔衮紧实的肌理,实在让人提不起半分兴致。 内室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你心头一紧,面上却故意手滑,茶盏哐当砸在青砖上。 “臣妾失仪。” 你微微屈膝,余光却瞥见内室的门帘纹丝不动。 多尔衮倒是乖觉。 黄台吉正面红耳热着,不曾发现内室的异动,也没心思计较茶水,只是颇有些窘迫地抬头看向你:“玉儿,你若能让洪承畴归降,你想要什么,朕都许你……福临那边的功课,也任你挑先生。” 听他提起福临,你走上前,替他温柔地拢起了外衣。 白玉般的指节一粒粒替他扣上了盘扣。 他脸上的窘意终于消散了一些,你趁机说道:“陛下,洪承畴是大明重臣,若只说荣华富贵,他定然不依。” 黄台吉面色凝重:“是啊,朕已经施展了浑身解数。诸臣轮番上阵,却无一不被他咆哮而出,威逼利诱皆不得,或许他真就会这样活活饿死在牢里。” 你故意拖慢语气:“臣妾愿为陛下分忧。” 黄台吉眼睛一亮:“你有法子?” “臣妾不敢打包票,”你垂下眼,“但求陛下允臣妾一件事——去三官庙时,不带任何侍卫,只让苏茉儿跟着。” 黄台吉颇为不解:“为什么?” 你说:“洪承畴若是见了满人的刀兵,只会更硬气,唯有卸去防备,才能撬开他的心防。” 黄台吉略一沉吟,也觉得你说的有理,便点头:“好,朕答应你。明日一早,朕让人送你去三官庙。” 他起身要走,又回头看了你一眼,眼神复杂,“玉儿,这些年,朕待你……是有些忽略了。” 你笑得云淡风轻:“臣妾不在意这个。” 你知道,他娶你不过是为了你身上那个“母仪天下”的预言。 你一直觉得有些可笑。 你屈膝送他,直到殿门关上,才松了口气。内室的门帘掀开,多尔衮快步走出来,眉头拧得紧紧的:“四哥怎能如此过分!你真要去劝洪承畴?那人是块硬骨头,万一他对你动手……” 你伸手按住他的唇。 “放心,”你笑了笑,看着他微红的眼尾,“洪承畴惜名,更惜命。” 多尔衮握住你的手,语带愤怒:“四哥把这样棘手的差事交给你,显然对你毫无怜惜,玉儿,明日,我随你一起去……” “多尔衮。”你打断他,“你现在不能露面,黄台吉还没完全信我,若是被他察觉咱们的事,福临的位置,只怕就不稳了。” 你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乖,等我回来,咱们再议后续的事。” 听你提起福临,他一怔。 你顺势勾住了他精窄的腰身:“你不会让我难做的,是不是?” 幔帐落下,他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翌日,你在苏茉儿的服侍之下简单梳洗了一番,去了三官庙。 破败的木门被推开,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洪承畴枯坐稻草堆上,听见动静便猛地抬眼。 连日来满将的威逼、汉臣的游说早已耗尽他的耐心,只待来人开口便要啐出满口怨愤。 然而,视线撞进那抹素色旗装时,所有怒色竟凝在了脸上。 早已备好的骂声也卡在了喉间。 你未施粉黛,仅用一支扁方绾住青丝,旗头简约却难掩气度,那双含着浅淡笑意的眼睛,正透过昏晦光线望过来,让他一时忘了言语。 而你,也就着囚室狭窄气窗透入的光线,看清了他的面孔。 绝食三日已让他面色苍白如宣纸,颧骨微微凸起,却衬得眉眼愈发清俊。 眉峰如墨画般斜飞入鬓,眼窝浅浅陷着,睫毛覆下一层淡影,纵然眼下泛着青黑,那双眼睛里的倔强仍是未熄的火星。 鼻梁挺直秀气,唇瓣干裂得起了皮,却紧抿成一道利落的弧线,不见半分乞怜。 满蒙草原上的男子多是筋骨虬结、满脸风霜,何曾见过这般兼具文气与英气的模样?他连瘦削都透着风骨,仿佛一杆霜中的劲竹,虽叶尖垂落,竹节仍直挺向上。 你想起他才及弱冠就中了进士。 万历年间的科举堪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福建乡试乙卯科应试者逾三千,他以十九名中举已是百里挑一。 转年赴京会试,丙辰科考生云集,取中者不过三百余人,他竟连捷登科,得二甲第十四名赐进士出身。 要知彼时万历帝久不上朝,朝政混乱,科举取士愈发严苛,二甲进士多能入翰林院修史,或授地方要职,二十三岁中举、二十四岁成进士的洪承畴,在大明已是凤毛麟角的少年英才。 这是凭真才实学挣来的功名。 他与黄台吉和多尔衮,都不同。 满蒙男儿的锋芒都露在刀光剑影中,你年少时也曾痴迷,认为只有武能上马挽劲弓,就可堪称一句真英雄。 可洪承畴的气度,是浸过圣贤书、经过世道磨的。他既能在陕西平定流民之乱,也能坐镇蓟辽抵御大清铁骑。 文能拟诏辅政,武能披甲督师。 这般文韬武略的男子,在大明已是擎天柱石。 你望着他干裂的唇,心头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悸动。 有别于对多尔衮的痴迷,亦不似对黄台吉的敷衍,而是见猎心喜的珍重。 是对这般绝世之才的迫切渴求。 无怪乎黄台吉那么想要他。 你也想要。 你走上前去,将手中的酒壶放在了他的面前。 洪承畴的目光落在了你旗头上,眉峰蹙起,声音嘶哑:“你是何人?” 这几日轮番来看他的都是大清的重臣,他不曾料到会来一个女人,语气里满是戒备。 你屈膝半蹲,与他平视,指尖轻轻叩了叩酒壶,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彦演,听说您一心为国,特来一睹威仪。”[1] 听你这般亲密直呼他的字,他眼神骤厉。 你却笑了,继续道:“彦演可知,范文程前日来见你,回去便说,‘洪公拂衣尘甚谨,必惜身重名’?” 他喉结滚动,别过脸不愿看你。 “万历四十四年你登科时,定是想做范仲淹那样的贤臣吧?”你微微凑近,“可大明给了你什么?松山被围,崇祯连援兵都吝于派遣,却先在京中为你立了忠烈祠。我想,他要的从不是你活着退敌,而是你死了给大明凑个忠臣的牌坊。” 洪承畴肩膀猛地一颤,你分明瞧见他的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身下的稻草。 他猛地转头瞪你,眼底通红:“陛下有陛下的难处!朝堂党争不休,军饷匮乏……” 话到末尾,声音却弱了下去。 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松山之围,崇祯若真念他功绩,怎会让他孤军奋战? “难处?”你轻轻挑眉,拿起酒壶倒了半盏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盏中轻晃,“彦演可知,你被困松山时,你明朝中已有人说‘洪承畴素有反相,不如弃之’?你一心护的大明,早有人想将你弃之如敝履了。” 他怒道:“你一个清人,又怎知我朝中事?难不成就连你,也有耳目在明廷内么?” 你笑得轻松:“不需要耳目,明廷官场之中是何模样,彦演难道不比我清楚么?” 闻听此言,他愣住了。 你看向他绷紧下颌,目光下移,他的喉结在不安滚动。 良久过后,他阖上了眼。 “即便如此,我受万历帝恩遇,由进士入仕,又受崇祯帝重用,掌蓟辽兵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儒家纲常,我不能破。” 你将酒盏递到他唇边,目光坦荡:“若纲常是让你抱着忠臣的虚名,看着中原百姓在战乱里流离失所,看着你毕生所学埋进黄土,那这纲常,不要也罢。彦演,取中原如盲人夜行,你便是那引路的灯。我满蒙男儿多善骑射,却不懂汉家的井田、漕运、科举治世。你若降,不是屈身异族,是用你的才学定天下。这难道不是你当年入仕的初心?” 洪承畴的手抬了抬,似要推开酒盏,指尖却在触到微凉的瓷壁时顿住。 他偏过头,望着气窗外来去的飞鸟,声音涩然:“我若降了,便是千古骂名。史书会写我洪承畴背明投清,后世子孙都会以我为耻。” “当年姜子牙事周,而非商纣,没人说他不忠,韩信弃楚归汉,没人说他不义。因为他们救了天下百姓,而非殉了一个腐朽的王朝。你若能平定战乱,让天下太平,后世只会赞你济世之才,谁会骂你‘贰臣’?” 你的指节抚住了他的下颌。 多日不曾梳洗,胡茬有些粗粝。 你将他的面孔缓缓转过来,迫使他对上你的眼睛。 从他波澜起伏的瞳孔里,你看见了自己的影。 “我知道,黄台吉围困松山半年之久,叫你松山军民弹尽粮绝。你不想就这样臣服于他。” 你微微凑近。 他的身体陡然僵住,唯有手底指节越收越紧。 你继续问他:“那,臣服于我,你可愿意?” “……臣服你?姑娘你总得告诉我,你是何人。” “不重要。”你望向他,“我只是芸芸众生之一。或许彦演的心里,我能是什么重要的人?” 他沉默了许久,指缝间的稻草被揉得粉碎。 “彦演,死很容易,闭眼便是。可活着,用你的才学让天下太平,才难。你敢不敢,选那条更难的路?” 你再次将酒盏递到他的唇边。 洪承畴亦从你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良久,他终于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盏酒。 指尖的颤抖,泄露了他最后的挣扎。 可琥珀色的酒液,到底还是沾湿了他干裂的唇。 他咽下你给的酒,还是问道:“至少,你要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布木布泰。”你回答道。 [1]此句化用电视剧《孝庄秘史》,原文孝庄称呼洪承畴为“经略”,但洪被赐“经略大学士”印是顺治十年的事情,所以这里改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五月癸酉,洪承畴偕祖大寿等降将正式举行了投降仪式,在黄台吉面前俯首称臣。 但你知道,黄台吉掌控不了这个男人。 毕竟,他连劝降都要你去。 投降仪式你没有出席,多尔衮去了。 他回来后,揽着你的腰,将脑袋搁在你的颈窝里,声音有些发闷:“今日受降,洪承畴跪在四哥面前,没问别的,倒先问‘那日去三官庙,名为布木布泰的女子,是谁?’” 你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黄台吉是怎么说的?” “四哥当时脸就沉了,”多尔衮狎昵地蹭着你,“只说了句,‘那是朕的庄妃’。” 你轻嗤了一声。 洪承畴仕明二十载,自秦地至蓟辽,遍历要职。 各州府粮道之险易、关隘戍卫之虚实,乃至文臣派系之间的倾轧、武将营垒之间的嫌隙,他无一不洞悉。 你早有问鼎中原之志,然而黄台吉这些年虽数次入关,却也不过是劫掠人口财帛,终是浅尝辄止。 黄台吉让你去劝降洪承畴,你应得爽快,也是看中了洪承畴的潜力。 你要收拢汉民之心,让千万黎庶甘心归附。 你转过身,抬手捏了捏多尔衮泛着红的耳垂,对他说:“你知道的,我讨厌‘朕的庄妃’这个称呼。” 喇嘛曾预言你贵不可言。 你的男人会成为天下之主。 黄台吉这才娶你。 这份坐拥天下的荣耀,本就是向你俯首的。 你布木布泰,从不是谁的附属品。 多尔衮顺势握住你的手,将脸埋在你掌心:“我知道。如今四哥收编了松锦降兵,他说,过些日子,让我领镶白旗入关,去探探大明的虚实。” 你嗯了一声。 自松锦大战后,大明精锐尽失,黄台吉已开始筹划入关劫掠,既削弱大明国力,也为将来入主中原铺路。 黄台吉纵有万般不是,可作为君主的战略眼光还是不错的。 否则,你也不会选他做福临的父亲。 可多尔衮的语气里没有兴奋,只有不安,他抬眼望着你:“玉儿,你说四哥是不是容不下我了?” 你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傻话。黄台吉怎会容不下你?你是他的弟弟,是大清最会打仗的贝勒,他不用你用谁?”见他眼底仍有疑虑,你话锋一转,指尖掐了掐他的下巴,“可你若只守着永福宫这点温存,不敢去战场上挣军功,别说黄台吉,连底下的旗主都会轻看你。你想想,等将来福临长大,你若没有足够的权势护住我们母子,又怎能安身?” 他眼神亮了亮。 “你立的功越多,在八旗里的威望越高,大清才会更倚重你,只有你足够优秀,能成为我和福临的靠山,我才能安心地宠你。” 多尔衮眼底的不安终褪去:“我知道了,玉儿,就算是为了你和福临,我也要再次入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苏茉儿的声音:“娘娘,陛下驾临永福宫了。” 你眼神一凛,多尔衮立刻会意,匆忙起身要往内室躲。 起身之时,他还是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皇位是他的,连你……也是他的。” 你面色骤然一冷,眼神锐利地扫过去。 多尔衮对上你冰冷的目光,脸色一白,瞬间意识到失言:“玉儿,我……” 你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黄台吉就在门外,你并不想费神追究。 多尔衮不敢多言,快步躲进了内室。 黄台吉走了进来。 “玉儿,今日洪承畴归降,满朝文武都在赞你有智谋。若不是你去三官庙劝降,这硬骨头怕是啃不下来。” 他的语气颇为感激,神色里却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冷淡表示:“臣妾只是为了大清。” 你的大清。 黄台吉走上前来握住你的双手:“这些年,朕确实忽略了你。一来是海兰珠身子弱,需要人照顾;二来是大清要打天下,诸事繁杂,难免顾不上你和福临。你想要什么赏赐?是永福宫添些珍宝,还是给你晋位份?” 这话,在请你去劝降之时,他已经说过一次了。 不过,相处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知道你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你提醒道:“陛下忘了,那天你说过,福临那边的老师,可以让臣妾任选。” 他一愣,恍然回忆起自己那日的承诺,有些踌躇:“福临才五岁。” 你看着他:“五岁不小了。且那天陛下亲口承诺,如今臣妾完成了陛下所托,陛下难道要食言么?” 黄台吉思索了一下,终是问道:“你属意谁?” 你说出了那个名字:“洪承畴。” 垂眸间,三官庙那日的光景又浮上心头。 彼时洪承畴枯坐稻草堆,清隽而锋利。 他二十三岁中举、二十四岁登二甲进士,此番连捷登科,这份才学,是宫中学问最胜的范文程都不及的。 福临需学这些。 不仅要学经史子集,更要学如何用这些学问治理汉地百姓。 “洪承畴?”黄台吉眼底透出几分复杂,“倒是巧了,那日受降,他跪在殿上,不问朕的封赏,先问了你。他倒是对你印象深刻。” 你抬眼,迎上他带着审视的目光:“陛下说笑了。臣妾那日去劝降,不正是陛下叫臣妾去的么?他听进去了臣妾的话,自然对臣妾有印象。” “可他终究是大明降臣。”黄台吉话锋一转,面沉似水,“松山之战,他率明军与我大清厮杀数月,折了我不少八旗子弟,如今虽降,难保不是虚与委蛇。” 你微微倾身:“陛下是要做中原之主的人,怎能因一时的恩怨、几分的猜忌,就弃了可用之才?你是主君,自然要有容人的雅量。” 见黄台吉眉头微松,你又补了一句:“陛下若真忌惮他,更该亲自将他纳进大清的股肱之列。” 黄台吉沉默了许久,终还是叹了口气:“……让他教福临可以,不许他跟福临提任何大明旧事,更不许他干涉朝政。” 你心中微定:“陛下英明。臣妾谢陛下为福临,为大清,纳此贤才。” 免费文就是想要摩多摩多的评论啊 Xhs还有说我给太后造hy的,好奇怪,清宫剧里胖橘为了拉拢大臣和妃子周旋,也没人说编剧给胖橘造hy啊。我这文女主对三个男主的宠爱全是建立在他们能帮助她巩固权力上的,这算什么hy。他们有用,所以女主就宠一宠他们,多正常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三日后辰时,洪承畴来到了永福宫外。 福临正趴在案上描红,你则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支羊毫。 “臣洪承畴,参见庄妃娘娘,参见皇子殿下。” 他在帘外行礼,声音平稳。 辰时的日头斜斜切过他的身影,在薄薄帷帘上拓下一道窄长的剪影。 他身形消瘦,肩背肃直,既有文臣的清癯,又掺了几分武将的骨,想来是常年披甲养成的习惯,即便此刻卸了戎装,那点藏在骨血里的挺拔仍未散去。 你起身,走上前去,掀起了帘。 他半跪在你的面前,左手虚扶在左膝上,右手直直垂落。你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马蹄袖口上。 这是旗人对尊长行的打千礼,他做得并不规整,全然没有旗人行礼时那份浑然天成的臣服感。 你的目光上移,又落在了他脖颈后微屈的弧度上。墨色的发辫垂在肩后,发尾用青布束着,衬得后颈的皮肤愈发苍白。 他垂首的模样甚是恭敬,又不似谄媚之辈那般折腰过甚。 你懒懒开口:“起来吧。” 听见你的声音,他微愣,似想抬头看你。 可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猛地压下了动作,埋首的弧度更深了些,眼皮沉沉地覆着。 你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如今是降臣,是寄人篱下的“贰臣”,而你是大清的皇妃,是皇子的生母,他不敢逾矩直视,更遑论提及三官庙那日的私语。 你看着他愈发低垂的头颅,眼底漫开一丝浅淡的笑意。 “彦演既来了,便看看福临的字吧。先生是万历朝的进士,定有高见。” 听你还是唤他的字,洪承畴的身体微僵,半晌才应了声 “是”,缓缓直起身。 始终不敢抬眼。 “福临刚描完《千字文》,听说是你们汉人启蒙必学的。”你看着他,“本宫不懂汉文,将来福临的学问,还要多靠彦演。” 福临脆生生应了声“是”,洪承畴恭顺走到案前,开始为他认真讲解。 你分明看见他的额头缓缓沁出汗珠。 “天气很热么?”你问。 福临不解:“不热呀,额娘。” “彦演不热么?还是说,你是紧张?万历朝的进士,不会连讲解《千字文》都紧张吧?莫不是本宫在这里,扰了你?” 洪承畴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脸色已然涨红,正想同你作揖,行了一半才想起满人的礼来,笨拙地抚上马蹄袖就要躬身:“不,娘娘,臣只是……” 你抬手打断了他:“不必多礼,既然横竖是教福临,本宫在旁听听,你不会介意吧?” 他自然不敢拒绝。 洪承畴定了定神,才开始教福临握笔,指尖虚虚拢着孩童的小手,教他横平竖直。 福临毕竟是五岁孩童,描了半页便揉着眼睛喊累,你见状便吩咐苏茉儿:“带福临去偏殿吃些点心,让他歇半个时辰。” 她领着福临走后,殿内顿时只剩你与洪承畴二人。 “娘娘,皇子既已歇息,臣也该告辞,明日再来为殿下授课。” “急什么?”你走到案边,拿起那支羊毫,指尖转着笔杆,目光却落在他身上,“本宫有个问题,想问问彦演。你在大明为官时,常入宫觐见崇祯帝,可曾见过明朝的妃子?” 他一愣,随即道:“臣乃外臣,入宫多在文华殿、武英殿议事,后宫妃嫔居于深苑,宫禁严苛,臣从未得见。” “汉人的规矩是多,怪不得你在我这里如此拘束。”你笑出声,“可是咱们蒙古人倒不在意这些。” 说着,你走上前,将羊毫递到他面前,“对了,本宫倒忘了,彦演总督蓟辽时,想必也精通蒙文和满文吧?不如写几个字给本宫看看,就写‘天下太平’,用满蒙两文。” 他迟疑着接过笔,指尖刚触到笔杆,你却忽然倾身靠近。 他一颤,笔尖在纸上落下一个粗重的墨点。 “怎么了?”你颇有些玩味地看向他。 他努力压住腕,竭力保持住呼吸:“臣……写得不好。” “先生的手,倒是生得好。” 你抬手握住他持笔的手,将他的手往宣纸上带,“只是这笔握得太僵了,彦演此前,不是文官么?” 洪承畴猛地屈膝,想要挣脱你的手,声音里带了几分急意:“娘娘!臣乃罪臣,如今蒙大清恩典,得以侍奉皇子,不敢有非分之想,还请娘娘自重!” 你却没松开,反而攥得更紧:“先生如今是大清的臣子,你的一切皆是大清的,不是么?” 他浑身紧绷,额角渗出细汗:“娘娘乃万金之躯,臣乃降虏,尊卑有别,还请娘娘放开臣,莫要折辱臣。” 你轻笑一声,松开他的手腕:“我若想折辱你,直接让你死在三官庙里,岂不痛快。” 你转身走回软榻,重新坐下:“我要的,是你真心为大清效力,为福临效力。你若乖些,将来福临登基,少不了你的高官厚禄,你若总这般拒人千里,倒让我疑心,你这降臣的心思,还没真归顺。” 他僵在原地,过了许久,才低声道:“臣……臣定当尽心教皇子读书,绝不敢有二心。” “将满蒙二文的‘天下太平’再写给我看。”你说。 他转身,慌乱落笔。 你拿起纸页,对着光看了看,笑意更深:“彦演的字,倒是不错。” 他不言语。 你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彦演似乎不太愿与本宫说话?三官庙里的时候,倒还能同本宫推心置腹两句。” 他猛地跪倒在地:“臣不敢!臣……那时候不知道娘娘的身份……” 你走上前,伸手抬起了他的下颌,迫使他看向你。 “三官庙时,我是劝你惜命的布木布泰,如今,我是景福宫的庄妃。可听你说话的人,从来都是我,又有什么不同?” 他身子猛地一僵,想往后缩,却又不敢动,连脖颈都染了层薄红。 脆弱的脖颈就在你的掌中,喉结滚动。 你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折颈的鹤。 “起来吧。”你松开了他,语气又恢复了先前的疏慵,“今日就到这里,明日辰时,还来景福宫教福临读书。” 他如蒙大赦,踉跄着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第5章 第五章 下午,多尔衮又来找你,他即将启程入关,恐又有几个月无法与你温存。 因此床笫之间有些发狠。 事毕,他用手指绞着你的发尾,闷声问:“上午你叫了洪承畴来永福宫了?” 你有些疲惫,垂着眼:“那天我同黄台吉商量,要让洪承畴来做福临的老师时,你不是也在?” 多尔衮的手指微顿。 “福临读书不是可以去上书房吗,为什么要叫到永福宫里来。” 你说:“上书房就在麟趾宫附近,近来贵妃近来日日都带着博果尔,你知道的,我懒得见她们。” 自从海兰珠身子亏弱、难承圣宠后,黄台吉就开始移驾麟趾宫留宿。 娜木钟今年又新得了一子。 博果尔出生的时候,黄台吉恰好接到俘获索伦部酋长博穆博果尔的捷报,直接就给这个新生的儿子起了他的名字以纪念大捷。 这对母子如今圣眷正浓,你若让福临去上书房,保不齐就撞上黄台吉他们,倒不如叫洪承畴来永福宫,既清净,也省得应付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 他又将脸埋在了你的脖颈之间,贪婪嗅闻你发间的气味。 并没有旁人的痕迹。 你知道多尔衮在在意些什么。 实际上,自从海兰珠入宫之后,你和黄台吉之间也只剩下相敬如冰了。 但你还是对他说:“多尔衮,认清你自己的位置。” 你到底是庄妃,是黄台吉的妻子,他才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情人。 多尔衮的手指猛地掐住了你的腰侧,声音里裹着几分偏执,像被夺了食的兽。 “四哥也便罢了,可玉儿,那天他问四哥你是谁的时候,那个眼神,分明藏着别的心思。玉儿,你别让他再单独来永福宫,好不好?” 你抬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你:“多尔衮,你可别太贪心。你管不着我见谁。” 多尔衮被你捏着下巴,眼底又漫上一层濡湿的委屈。 他伸手攥住你的另一只手,与你十指交握住,仿佛这样才能将你牢牢抓住。 又缠上来,有些孩子气地说:“我不管……我就是怕。我这一去入关,刀枪无眼,万一……万一我回不来,他要是对你有别的心思,谁拦着他?玉儿,你就应了我,别让他单独来,好不好?” 他的手臂紧紧揽住你,呼吸带着潮热,黏在你颈间不肯挪开。 你皱了皱眉,抽回被他攥着的手,指尖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没出息的样子。你若好好在战场上立功,让黄台吉更倚重你,让八旗子弟都服你,回来我自然让你日日来永福宫。若再这般不分轻重地闹,往后你再来,我便让苏茉儿拦着。” “玉儿!” 听你这么说,他却把你揽得更紧了。 你挣了挣,将他推开,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玉儿!”他又唤了一声,撑起身子坐起来,看着你的眼神颇为不满。 你回望他,目光落在他劲瘦的胸膛上。 那胸膛上还留着你方才抓出的红痕,肌肉线条是常年骑射练出的紧实。 心脏在皮囊下有力地搏动,胸腔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 带着草原男子蓬勃的力量。 这具年轻劲瘦的躯壳,你原本还是极喜爱的。 可不知怎的,此刻看在眼里,竟觉得有些乏味。 你的脑海里反倒突然浮起洪承畴的模样: 他和黄台吉差不多年岁,比多尔衮年长得多,身形清瘦,皮肤是那些汉人文官里常见的白。 他没有多尔衮这般滚烫直白的热情,却像一汪深潭,哪怕垂着眼,也藏着让人想探究的克制。 多尔衮见你走神,又凑上来,伸手想揽你的腰,语气软了些:“玉儿,再陪我一会儿,我明日一早就走……” 你却侧身避开他的手,指尖扣上最后一颗衣扣,声音冷了几分:“不必了。时候不早,你该走了——再待下去,被人撞见,对你我都没好处。” 他的手僵在半空,却终究不敢违逆,只能闷闷地垂了手,慢吞吞地起身了。 你终于过了几个月的安生日子。 洪承畴每隔两日就来永福宫给福临授课,但是除了第一日之外你再也没对他有过旁的亲昵举动。 只是他来给福临授课的时候,你总会在一旁,不远不近地站着。 目光静静地缠在洪承畴身上。 草原上伏击的猎手往往都是这样的姿态。 目光沉而锐,像盘旋在草原上空的鹰隼,不急于俯冲扑杀,只把猎物的一举一动都锁进眼底。 他在你的目光里,无论一举一动都被你看得分明。 你的目光不带着任何灼人的热意,却具备沉甸甸的存在感,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将他罩在里面。 他从最初的紧绷戒备,到后来慢慢露出了破绽。 你还记得他第一次来永福宫的时候,头都不敢抬。 到如今,在教福临的间隙,他已经学会偶尔瞟一眼你了。 那日他正讲到“克己复礼”,眼角的余光又触到了站在窗边的你。 话尾音便顿了顿。 福临晃着脑袋问:“先生怎么不讲了?” 他才回过神,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哦,殿下,之前讲得殿下听懂了?” 他在反问福临,试图掩饰自己片刻的失神。 你从窗边踱步过来,停在他了身侧,目光掠过案上摊开的书册,声音不高,却字字都撞在他耳中:“彦演方才讲‘克己复礼’,本宫确实不太懂。你且再讲一遍。” 洪承畴指尖在书页上捏出浅浅的印子:“回娘娘,此句出自《论语?颜渊》,乃孔子答颜渊问仁之言。‘克己’即克制己身私欲,‘复礼’便是使言行归于礼的规范。” 他顿了顿,不敢抬头,只机械地续道,“孔子还言其条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践行此四者,便算近仁了。” 通篇只照录原文注解,连半句阐发都无,倒像怕多说一句就会露出破绽。 “哦?那本宫倒要问了,彦演要复的,是哪朝的礼?” 他猛地抬头,又飞快垂落,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自然是……是儒家所倡之礼。” “儒家之礼?”你轻笑一声,目光如鹰爪般扣住他慌乱的眼风,“孔夫子讲复礼,是要复西周之制。彦演在大明时,读的是儒家书,行的是大明礼,那时倒也算得上‘克己’。如今你归了大清,束了发辫,改了衣冠,这‘复礼’又该往哪里复?” 他喉结剧烈滚动,攥着书卷的指节泛白如骨:“臣……臣如今为大清效力,当守大清之礼,克己之心未变。” “未变?”你俯身逼近半寸,笑了起来。 福临不解你笑的含义,有些懵懂望向你。 洪承畴却懂了。 他方才那样偷偷看你,何来的“克己”? 你看着他双肩剧烈颤抖,颇为满意地徐徐直身:“彦演是饱学之士,该懂‘为仁由己’的道理。只是这‘己’,到底是守节的己,还是顺时的己?这‘礼’,究竟是心中的尺,还是身上的枷锁?” 福临一点儿也听不懂你们的对话,只歪着头扯洪承畴的袖子:“先生,额娘说的礼,和你讲的不一样吗?” 洪承畴冷汗浸透了背脊的衣料,在微凉的空气里洇出一片深色。 半晌,他才干巴巴地道:“不曾想娘娘倒是如此精通汉学。” 你笑了:“哦,我最是厌恶汉学了。” 我开了段评,大家鼓励下我嗷! (明明xhs上大家都还挺热情的诶,难道是我写得不好么?自我怀疑in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