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的春天》 第1章 慢慢诅咒 “悸动，不留痕迹。” — —《慢慢》 2017年8月21日星期一 今天是个好天气，但是开学不好，开学坏。 初中部就在原先小学部的旁边，隔着一个图书馆。 好似一场噩梦，梦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明明是夏天，明明是大太阳，林璟却觉得很冷，明明爬了一早上的楼梯，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躺着真舒服，舒服到可以做一个好梦。 “老师，这里有人晕倒了！” 晕倒？谁晕倒了？ 等等，林璟好像忘记了什么，她刚刚好像在干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她刚刚到底在干嘛呢？开学？排队？排队！梦里的画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眼前只剩下了一片混沌。一阵剧烈的头疼将林璟拉回了现实，她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林璟晕倒在了队伍中间，虽说是重组的班级，每个人之间都彼此互不识，但同班同学至少还要相处一学期，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站在队伍前面的代理班长和老师从队伍前排挤到队伍中间，将刚晕倒微醒的林璟扶了起来。班级队伍不能没有人管，晕倒的同学也同样不能没人管。 “老师，我送她去医护室吧。” 老师准许了代理班长送林璟去医护室的请求，自己则去管理队伍。开学第一天的仪式感，需要排队，也还好是开学第一天，如果是其他时候，没有人再站在林璟身后，她就不知道会倒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扶她起来。 “同学，你还能走吗？需要我背你吗？”刚认识第一天就背人，这个代理班长也太尽职尽责了吧。林璟连忙表示可以自己走，代理班长没有再重申他的想法了，就陪着林璟慢慢地走到医护室。 到了医护室门口，代理班长示意林璟先进去。刚开学的医护室没什么人，很快就轮到林璟了，简单的查看了一番之后，医生表示就是低血糖而已，早饭要记得吃，没有再开其他药。林璟从医护室出来，发现代理班长还在等她，只是手上多了一袋东西。见林璟向自己走了过来，他将手上的袋子递给了她。 “看你晕倒，感觉像是低血糖，我姐姐之前也这样，我刚刚去小卖部给你买了一点冲泡的葡萄糖，你这几天可以冲一点喝。”林璟谢了他的好意，但不愿收下这葡萄糖。代理班长看出了她的窘迫，“就当作是同班同学的互帮互助吧，说不定下次我也有要麻烦你的时候，我叫韩真，韩信的韩，真诚的真，你叫什么？” “林璟，双木林，王景的璟。” “王府井的井？”韩真打趣的说道，林璟没有回话，他或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好了，不开玩笑了，一起去吃饭吧，再晚一点就没饭了。” 这晕倒的事才算告一段落。但也是从那天起，全年级的人就开始传“2班有个女生，开学第一天就晕倒了。”这一倒，除了给林璟倒出了年级传奇，还给她倒出了一个生活委员。 “同学们，关于这个生活委员，我有一个想法，今天早上我们班不是有一位同学晕倒了吗？她今天受到了班级同学的照顾，所以我想让她来当这个生活委员，以后同学们在生活上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找她帮忙。” 真是可笑，大家的帮忙？是前后没有一个人扶住她，而是暖心地给她让一个位置出来吗？还是韩真一个人自成一班？算了，这一倒，在开学后的军训也是帮了林璟一个大忙，当她感到身体不适的时候可以直接申请休息，所有人都还记得她在开学第一天就因低血糖晕倒。每当她坐在树下乘凉时，总能看到方阵中最挺拔的韩真，光将他包裹，他却迎光而立。 军训后，班级也才算是排了一个确定的座位表。老实说，刚开学几天，林璟对班级里的人还是比较陌生，除了韩真，他已经顺利转正了，不再是代理班长，而是名副其实的班长。三个人并排，由于女生太少了，只能坐中间，旁边则被男生包围，想想就可怕。座位表贴出来时，所有人都挤在门缝那边看。林璟被排在了第二组的第四桌中间，旁边的两个人都是不认识的，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斜后方坐着的是韩真。有他在，她就会莫名其妙觉得安心。 直到那天，他晚自习一整节课都没有出现，她竟然感到一阵心慌，他出什么事了吗？等到韩真再出现在座位上已经是晚自习第二节课的事情了，他的左脸上多了一道伤口，看上去是刚弄到的，还能看到有血轻微渗出。这节晚自习的气氛异常微妙，直到下课，林璟才有机会询问，“这是怎么了？班长你的脸。” “说白了就是故意的。”韩真没有正面回答她。 “毁容咯。”林璟打趣他。“好啦，还是很帅的。”韩真的同桌苏荟打圆场。 放学后，回宿舍的路上，苏荟和林璟说了晚上的事。说了一大堆铺垫，模模糊糊的，总结出来一句话就是，傍晚韩真去厕所的时候要开门，但是同宿舍的人和他开玩笑，一直顶着门，最后导致门划破了韩真的脸。 他晚上一定很生气吧？她还那样说他，他会生她的气吗？不会的，班长是个大好人，他不会怪她的。林璟默默安慰自己。果不其然，第二天上课，韩真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就好像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班长，请你吃糖。”林璟把昨天晚上去小卖部买的抹茶奶糖送给韩真，“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为我昨天晚上说的话向你道歉。”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脆弱吗？”说完韩真还皱着眉头看着林璟，她被他这么一说有一点不知所措，“不是的，班长，我……”韩真拼命压住不断上扬的嘴角，接过那mini瓶装的奶糖，“这么喜欢吃糖，怎么开学还会晕倒？”他又来了，林璟对他的歉意瞬间化成泡影，双方正在蓄力中，好像随时点火就会爆炸。“你们两个吃不吃巧克力？”苏荟突然来插了一嘴。 “留给班长吃吧，他总爱回忆一些不好的事情。”其实林璟并不喜欢吃巧克力，她只能接受白巧克力，其他巧克力对她来说都是哭的。 “还是留给你吃吧，下次再晕没遇到我就完了。” “停！你们一人一颗，别吵了。”苏荟出来当了和事佬。“班长你吃榛子味的，林璟你吃白巧吧。 林璟把奶糖收回，“怎么还有把送出去的东西退回去的道理。”韩真挑眉看她，林璟把瓶子打开，倒了一颗奶糖出来塞进嘴里后又把剩下奶糖的放到韩真桌上。韩真也吃了一颗，“不错嘛，挑的奶糖味道可以。”林璟冷哼了一声就没再回头看过他。 初一上的数学不算难，班级里满分的人一抓一大把，可林璟总是不学不会，如果数学可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好了，可惜它不能。数学老师是一个很温柔的老师，不懂的要学会问，林璟学不会，也不会问。青春期的孩子总是好面子，和老师请教问题就好像会丢面子，很少有人敢问。韩真是个特例，他好像不在意面子，经常跑去办公室和老师请教问题。韩真毕竟是班长，在班里的人缘还算不错，经常有人去问他问题，他也总是很耐心的帮同学解答。林璟还是拉不下脸面向后桌求助，遇到难题的时候她一般选择跳过或者问同桌，同桌刚开始还很认真地解答，可她却是个死脑筋，转不过来，时间一长同桌也就烦了。 这天，同桌刚问完韩真一道题，林璟在旁边看着他们，她刚好也不会，可旁听了一遍之后还是不会，韩真让同桌教她，算是再巩固一下，可同桌却不愿意。韩真拿过林璟的练习册，又重新仔仔细细地给林璟讲一遍。林璟那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就这么盯着韩真，“别看我，我脸上没题。”说罢韩真用笔轻轻点了一下林璟的头，那只拿着笔的手逐渐收拢。“听懂了吗？”林璟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好了，你没懂，要我再讲一遍吗？” “算了，我再怎么听也还是不会。”林璟想悄悄藏起自己那如薄脆般的面子。 “这是挺基础的一种题型了，很多题目都是一样的思路，我再给你讲一遍吧，这遍我慢一点。”韩真又开始了新一轮地讲题了，这一遍，他讲的很慢。没办法，林璟太难开窍了，韩真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引导她自己算出答案。草稿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解题思路，韩真写一点，林璟也写一点，看着那道已经算出答案的题目，林璟竟然有一种释然，原来数学也不是很难嘛。韩真把那张草稿纸撕下来递给林璟，“班长，我下次还可以找你问问题吗？”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盯着他看，韩真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笔，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为人民服务是我的使命。”于是，在往后的每次测验结束，总能看到，一个强装镇定的班长和一个数学思维开窍困难的同学。 虽已经进入了10月，但江州的温度依旧每天30度起步，但好在风是善良的，懂得施舍一点凉意给浮躁的学生们。临近中午放学，不知道是谁忘记关窗户了，一阵风把窗帘吹到了天上，把第四组的所有人都包裹进窗帘里。好巧不巧，林璟换到了第四组，就在所有人都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风而欢呼雀跃时，韩真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些失控的窗帘，并麻利地将窗帘绑好。窗帘被绑上后，外面的阳光照进了教室，整个教室都明亮了起来。林璟的头发被吹乱，她解下皮筋，把从高马尾改为了低马尾。重新整完头发，林璟照了照小镜子，好像低马尾也还不错。回头看，韩真若无其事地写着作业，又好像刚刚绑窗帘的人不是他，他总是这样，这样的默默无闻。太阳光是最好的打光神器，少年明媚阳光，皮肤白净，单眼皮但眼睛并不小，左脸的眼睛下方还有一颗泪痣，脸上的疤痕还在，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整体面貌。这是林璟第一次仔细端详韩真，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但心底却泛起一阵涟漪。能和他当前后桌好像还挺好的。 但可惜好景不长。“韩真和元白换一下座位。” 期中考试前，班主任要把班级的位置稍微调整一下，美其名曰，把爱说话的同学分开，以此达到提高班级成绩的目的。没想到竟然也换到了韩真，不过，韩真是那个安静的好同学，元白才是那个爱讲话的坏同学。 “韩真，你不要走哇！”苏荟很舍不得他走，林璟其实觉得无所谓他走不走，但是她不喜欢元白换过来，他太吵了，吊儿郎当的，上课一直讲话，还是韩真安静点，他毕竟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韩真搬走后，元白坐到了林璟后面，元白的脚一直勾在林璟的椅子上。每次一搭，林璟的椅子就挪不动，她就越想念韩真。如果他不搬走的话，现在坐在她后面的就是他了，他才不会像元白这么讨人厌的。本来她不会坐走廊两边的，但是林璟上一次月考考的太差了，老师说考最好的同学坐中间，她只能坐旁边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可以说是从换座位那天开始，林璟在上课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往韩真的方向看。 他今天大热天居然穿外套了。 他的课堂笔记外面贴了标签。 他被代课老师叫起来提问了，老师还夸他是班级里最帅的男生。 他的字好丑哈哈。 他…… 她怎么这么关注他。 她难道是喜欢上他了？ 她肯定是喜欢上他了。 她怎么会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喜欢上他呢？ 林璟认清自己的内心后，就再也没有再去问过他问题，韩真那么聪明，她怕自己的小秘密会被他发现。 葡萄糖已经喝完了，但那位给林璟送葡萄糖的男孩却留在了她心中。 这种无法忽视的情感，是悸动。 殊不知，情窦初开的喜欢是青春时期的慢慢诅咒。 第2章 慢慢喜欢 “暗恋一点都不痛苦，痛苦的是你根本没看我……”— —《等你下课》 秋，宜分别，宜感伤，忌考试。漫天落叶，像极了作业本的习题，落满地，唯独没有落在心中。 成绩单贴在了教室的最后面，外加一张户籍信息核对。成绩单上有所有人的成绩以及各科排名，所有人都挤在后面看那几张纸片。林璟懒得挤，反正答案对出来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再挣扎了，她下意识地往韩真座位方向看，他也还在座位上。她好像很久没有和他说过话了，除了日常班委工作外，他们没再有过交流。等待教室后的人渐渐散去，林璟才去看了成绩单。 如果用一种水果来形容她的期中成绩，应该是芒果，看着是熟透了，实际是烂透了。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的语文数学历史生物地理能全砸的，唯二能看一点的是英语和政治，整个芒果唯二没烂的地方，甚至还挺甜的。英语全班第5，政治班级第3，至少能证明她脑子没问题。韩真的成绩中等偏上，每科成绩都很平均。总名林璟倒数第10，韩真第10。同样学了半学期，怎么人与人的差距如此之大！成绩单上，两个人的差距好大，中间还隔着半个班级的人，下学期就要分班了，大概率不能在一个班级了。户籍表上密密麻麻的字，林璟和韩真的名字没有再分开了，而是紧邻着。他居然也是浦城的，还挺巧的。老天都把机会给到这了，林璟可要牢牢把握。 “班长，你居然也是浦城的！你浦城哪里的？” “南岗的。” “好巧，我在你前面点，我是夏川的，美丽夏川欢迎你到来！” 韩真没有再接过话，上课铃也很快就响了，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能让林璟开心一整天。班主任在上班会时，讲到早恋这个话题，他说如果是学委那样安静的女生和男生讲话的话，他会怀疑两人之间有问题，但如果是林璟这样大大咧咧的女生和一群男生讲话他不会怀疑一点的。该说不说，班主任的例子有些让人生理不适，出发点是对的，但下次还是别出发了。实际上，林璟只是话多，高级一点说就是健谈，她可以和每个人都聊得来，和每个人都大大方方的，唯独和韩真。他不经常在人群中，基本都是独来独往，她也不敢单独去找他聊天，以前还会因为班级事务往来，没想到的是连这个机会都要被剥夺。班委大换血，林璟被撤职了，韩真还是班长。难道以后真的没有机会中说话了吗？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愿望。年段组织了一次秋季远足，走到沁水公园再走回来，中午还可以在那里玩一会。班主任要安排班委协助管理队伍，尽管刚换届，但班主任还是委派林璟协助管理队伍，理由就是林璟高，看着比较能带动队伍。韩真是班长，他负责带队，在队伍前面举旗，林璟负责善后，帮忙搀扶走不动的同学。远足全程，他在队伍最前面，她在队伍最后面，即使没有交集，可林璟还是觉得好开心。 到了沁水公园，主任简单说了几句就自由活动了。林璟和舍友一起，几个人吃了一点东西就去买泡泡水玩了，所有人都在大树底下吹泡泡，韩真也在。林璟人缘好，大家都围在她旁边，比谁吹的泡泡大。韩真还是站在角落里，和他吹的泡泡一样透明。正直午后，太阳给吹起的泡泡都涂上了彩虹的颜色，林璟的大夹子缓缓展开，所有人都不敢呼吸，生怕因为自己的呼吸捅破了这个即将诞生的大泡泡。 “别动，别动，稳住，稳住，可以的，可以的！”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那个大泡泡诞生了，它轻盈地脱离了她的世界，开始在半空中漫游，阳光透过它，折射出斑斓的色彩，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宇宙，承载着少女心事。它缓缓飘向韩真，他背对着太阳，金色的光芒将他的课轮廓勾勒得柔和而神秘。轻轻地，它包裹住了他的头，他的面容在泡泡的包裹下变得朦胧而梦幻。林璟屏住呼吸，生怕一丝风就会打破这脆弱的魔法。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其他人在看泡泡，而林璟在透过泡泡看韩真。后面怎么过去的她忘了，只记得那天她很开心，即使双脚磨出了水泡，她也依然觉得很轻松。 远足后的颁奖仪式上，林璟和韩真竟然都获得了最佳班干，主席台上，一排人，她和他站在一起。林璟的个子在班级的女生中算高的了，韩真仍然比她高了半个头。两人手举着奖状，林璟的余光始终无法从韩真的身上移开，他的存在像是一道无形的引力，让她无法忽视，林璟也终于懂得了那句“我余光中全都是你。”那一刻，林璟突然意识到，或许她在意的不是那张奖状，而是能够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瞬间。有那么几个瞬间就足够了，即使他没有看向她。 在那个□□微信盛行的时代，林璟竟然什么社交软件都没有，放在以前，她会说自己不喜欢用这种社交软件，其实是她连手机都没有。自林璟有记忆以来，家里一直都很穷，妈妈从小就告诉她，家里没钱，即使在她三四年级的时候买了房子买了车，妈妈依旧会叨叨，“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啊，家里只有爸爸在赚钱，一个月才八百，你喜欢吃馄饨，妈妈都舍不得一个月才买一次……”一边哭穷，一边在林璟六岁的时候生下林瑜；一边说没钱送林璟去上兴趣班，一边却还能送林瑜去学美术。她问过他们为什么，“只是一个兴趣爱好，林瑜坚持不了多久的。”他们当初也送林璟去上过兴趣班，学的是钢琴，所有人都说林璟的手指长，适合去学钢琴，他们也这么认为，并一直给林璟灌输钢琴的好处，却忘了问她到底喜不喜欢。 她只要一个手机而已，只想有自己的社交账号，他们应该不至于和她大发雷霆。 “我想要一个手机。” “要手机干嘛？” “我看同学都有手机了……□□上有班级群……有时候会通知一些事情……” “也不看看你考的那点分数！马上就要分班了，你想去哪里！别以后高中都上不去，上不去我们可没钱给你交赞助费！”果然，和预想的一样。林璟没有再祈求他们，而是默默回房间。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多出来的阳台被改成了榻榻米，榻榻米成了林瑜的床。本来这个房间是独属于林璟的，现在却要和林瑜共享。买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二胎，买之后却莫名奇妙决定要二胎，他们还是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好吧，就算问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柩，将榻榻米装点得如同童话世界，夹在在房间与小阳台的窗帘，将阳光永远地隔绝在外。 “小璟，爸爸进来了。”难得，他们竟然会敲门。林璟躺在床上看书，桌上的台灯坏了，他们一直没有换，只有在床上还稍微亮一点。 “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可以给你买，但你期末必须保证考年段前300名。”传统教育下的父母，好像总喜欢以奖励的形式刺激孩子学习，他们天真认为这样就能得到一个好结果，却从没想过帮助孩子走出学习困境。“怎么不在桌上看书，躺床上眼睛会看坏的。”她不想接他的话，他也没有再说下去。他起身离开房间的时候，把窗帘拉开了，阳光小心翼翼地洒在了地上，房间里终于有了一抹温馨的杏黄。 不得不说，奖励这一形式虽传统，但有用。返校前，林璟把长发剪掉了，留着到下巴的短发。回校后，林璟比以往更努力学习了，中午放学多留半个小时，晚自习结束也多留半个小时，她拼了命地学习，不再选择逃避错题，而是选择直面它们，她已经敢去问老师问题了，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她的心竟然还感到了一点心安。 无论林璟什么时候在班级学习，韩真也都在座位上学习。每当她读不下去的时候，就喜欢到窗户边吹风，风可以使她短暂放松紧绷的神经，也可以假借吹风的名义，默默地看着那个努力学习的背影。一间教室，两个人，滴答的时钟，真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 如果努力和收获可以成正比的话，林璟和韩真应该可以是班级第一第二了。可结果往往不尽人意，林璟进步了，年段356名，一下子要把落下的五科补上来，还是有点难度。韩真班级排名上去了，但是年段排名比上次下降了30名。 她想赶上他，想明年这个时候还和他同班，但她好像赶不上他了，她追不上他了…… 那个寒假，林璟如愿拥有了一把手机，其实爸妈早就买好了，班级的监控家长有权限可以随时查看，他们无意间在午饭的时候点开，发现林璟竟然还没走，之后的几天，向来不看监控的他们，却养成了看监控的习惯。她背书背到满脸通红，被题目难到流泪，日渐消瘦的身体。在她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们难道想的不就是她能健健康康的？ “小璟，爸爸和你商量个事好吗？浦城那边有一个学校还不错，我们转去那里好吗？”空气里似乎参杂了迷药，毒哑了林璟的喉咙，说不出一句话。“如果你愿意转学，我们一家都回浦城。”毫无疑问，林璟不想走。这个学校的伙食不好，住宿环境也一般，师资也参差不齐，好的老师都留给前面的班级，她留下来也分不到前面的班级，转学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她还没有追上他，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该怎么办？ “你还有一个寒假的时间考虑，在年初十前给我答案就好了……如果你想再读一学期也可以，到初二再回去。” 除夕前几天，林璟加上了班级里一个女生的□□，还把她拉进了班级群。很多人都来主动加她的联系方式，但没有韩真，林璟输好了好友申请的对话框，但是却怎么也点不下去。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点进去了韩真的空间。他的空间没什么动态，转发几条有关宝可梦的动态，分享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他的生日，1月26，水瓶座。好巧，林璟是1月27，生日差一天，但她比他小了整整一年。 由于第一次用□□，林璟不知道访问他人空间是会留下访客记录的，直到她收到了一条好友访问记录，是韩真！就在林璟看那条访问记录正出神时，□□提示音响了，是一条好友申请，“Dinosaur 申请添加你为好友”是韩真！他来加她好友了。心跳快提到嗓子眼了，好不夸张地说，林璟的手差点就拿不稳手机了。通过好友申请后，两人客套地问候了一下对方后就没有了下文。 新年倒计时四小时，所有人都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班级群里没什么人说话，空间里都是对旧年的总结。 新年倒计时一小时，班级群里开始活跃了，抢红包，互道祝福。 新年倒计时十分钟，林璟收到了很多人的“除夕快乐”，她要不要也给他发一个呢？ 新年倒计时一分钟，烟花漫天，将黑夜炸开了一个亮眼的口子。 新年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空间里全是新年快乐，所有人都设置了零点的动态，韩真也是。为了点赞他的动态，林璟把所有人的动态都点赞了。为了跟他说一句新年快乐，她给所有人都群发了祝福，但只有给他的是自己写的。 他没给她点赞，回复也是很客套的“同乐”。 他给其他人点赞了，还评论了新年快乐，有男生，有女生，就是没有林璟。 暗恋就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他从来都不是观众，实际上他根本不想看你。 数学题有公式但也无从下手，他没有公式，更加无从下手了。数学题难懂，他更难懂。 第3章 慢慢疼痛 “我的青春，也不是没伤痕。”— —《达尔文》 分班名单在假期的末端到来，林璟八班，韩真三班，还好，还在同一层。 八班的班主任是出了名的神奇，之前没分班的时候，林璟路过办公室就听到那个老师骂人的声音，不对，应该说是教育学生。林璟未来的生活真的令人担忧。 不出意外，刚开学，那个老师就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一直说着自己整顿学生的光辉事迹，有个男生说她像个冬瓜，她就把人家的一边眉毛给刮了……班主任叫郑美，也可以叫她阿美。 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将林璟狠狠包裹住，小测选择题错三个就要去办公室罚站，数学、英语、历史、地理都是这样。下课时间聊天说话是浪费时间的，中午吃完饭必须强制回来读书，傍晚吃完饭也必须回班级背书。每次阿美出现在班级的时候，林璟都紧张到几乎晕厥，刚开始她还不怎么出错，可人一直紧绷着神经是会出问题的。在这样高强度学习状态下，林璟终于崩溃了，她开始成为办公室常客，听课时经常走神，直到那天，她在自习课上打瞌睡被老师抓住了。她被罚站到教室后面，下课了也要去办公室门口站。放假回家，林璟忍不住和爸妈抱怨了几句，随之而来的是阿美更加严厉的责罚，“很喜欢告诉家长是吗？觉得我管你管的很严是吗？”她被迫写了检讨，又继续遭受罚站。 林璟变了，她自己没有意识到，是陈彤发现的。 “我感觉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 “说不出来，就感觉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不一样了。” 她好希望有人能够将她从这摊烂泥中拉出来，爸妈不管她，只觉得她是叛逆期，还一味和郑美告状，说她在家的一举一动，美其名曰，老师才能管的动。 “如果我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会有人记得我吗？”一个安静的夜晚，林璟坐在窗户旁，写下这段话发在空间。夜已深，她想，如果就这样离开了也不会打扰到其他人。 □□的提示音将她拉回到现实中，她收到一个匿名留言，对方是一个新号，id 是“D”，空间没有发任何动态，看不出是谁。是Dinosaur 吗？不是，他改网名了，改成了路人甲。 “如果你离开了，这个世界还会继续转动，明天早上太阳依旧会从东边升起，晚上七点新闻联播依旧会准时播放，四季依旧会更替，可你可能就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了。为什么要因为他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呢？今天再大的事，明天睡一觉起来就是小事了。如果你愿意，可不可以跟我分享一下你最近遇到的困难，我想听。”那个晚上，林璟和“D”聊了一晚上，“D”是林璟最忠实的听众，“D”像一位引导者，慢慢引导林璟走出困境。 自那天后，林璟重新收拾了精神，又和以前一样开始努力学习了，第一次月考她终于如愿考到了年级125名，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她以为下次考试他们就能在一个考场了，没想到韩真这次冲进了年段50名，在第一考场。她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不够，她喜欢的人太优秀了，她还要再加把劲。第三考场，韩真的班级。林璟从进到这间教室的时候就想在班级的每个地方寻找韩真的痕迹，她坐的会是他的桌椅吗？显然不会，韩真应该不至于坐在第一桌。收拾成考场的教室，竟没有一个角落有他的痕迹。两场考试前的空隙，所有人在考场外候考。走廊的墙壁上，贴着期中考的表彰，上面一行是班级前五，下面一行是进步前五。韩真排在上面第三，班级第三。林璟再怎么努力也只是进步之星，她如果也能在上面那一行就好了，和当初最佳班委一样，和他并肩。 下一场考政治，林璟最拿手的一个学科。考试前，外面下雨了，风吹得门口的雨点都飘进教室，监考老师让林璟把前门关上。林璟缓缓起身，走向教室的门，她伸手握住门把，正要关上时，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门后，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写的字模糊而有熟悉，除了韩真，没有人能再写出这么丑的字了。十几岁，正是好面子的年纪，就这样把他的缺点展示出来，不敢想象他该有多难堪。风从门缝里挤进来，带着一点凉意，却吹不散林璟心中的酸涩。考试结束后，林璟故意在三班的门口多待了一会，她想看看他，看一眼就好，可直到班级里的人都快走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都没有出现过。 一次月考的进步让林璟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她开始变得浮躁，以为还可以和上次考的一样，以为自己已经挤进优等生的行列，却忘了自己只是一个中等生，一个短暂的发过光的中等生，一个发光不稳的中等生。数学答题卡涂错，语文作文跑题，政治大题写错位，英语阅读也涂错了。班级倒一，砸了，全砸了。老师不听她涂错卡的理由，她考的是差，但是加上涂错的也不至于掉到班级倒数。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阿美改新规了，下午17点20放学，班级倒数五名同学都要17点40。教室在四楼，意味着，林璟傍晚不能洗澡，而且要抢上第一批的饭。除此之外，每天上课都要站在教室后面，下课要去办公室门口罚站。林璟庆幸三班离八班还是有一点距离的，这样韩真就看不到这么狼狈的她了。 阿美制定的规矩到底还是被打破了，破局的人是林璟。每天的高强度罚站和快速度吃饭，让林璟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体育课上，正测着八百一千，林璟长跑还不错，一直领跑在前面，就在她即将冲线的时候，眼前一黑，她又低血糖晕过去了。她终于可以舒服的睡一个安稳觉了。再次醒来，是在医护室的病床上，身边只有陈彤一个人。 “你终于醒了，真的要吓死我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刚刚跑步的时候，直接晕在终点了，把我们都吓到了，我们班的男生都跑去打篮球了，体育老师手又受伤了，是其他班在上课的男生跑过来把你抱起来送医护室的。” 有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会是他吗？可他们不是同一节体育课。 “你还记得那个男生长什么样吗？” “不记得了，高高的，好像是前面班级的。他跑的太快了，我在后面都快追不上你们了，怎么了，想要以生相许吗？”陈彤打趣林璟。其实陈彤还有半句话没说，她跑到医护室门口的时候，听见他和医生说林璟应该是低血糖又犯了。 “没有，就是想感谢一下他。” 晚上回到班级后，所有人都不用再罚站了，林璟也终于可以回到久违的座位上，抽屉里多了几包葡萄糖，问了同桌，同桌说没看到有人来过。第一节课结束的时候，林璟的目光无意识地送过教室外，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是韩真。韩真站在栏杆旁，微微低着头，手里好像拿着东西，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他抬手随意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自然而又随意，却让林璟的心猛地一阵。韩真抬头的瞬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朝她笑了笑，她下意识地躲开了视线。看到教室里的同学出来，韩真把一个东西递给靠窗的同学就走了。 刚好是陈彤接过他递来的东西，还没等陈彤反应过来，韩真就匆匆离开了。陈彤把东西又传过来了，是饭卡。林璟丢了的饭卡，下午晕倒后她没去食堂，也不知道自己的饭卡丢了。“就是他，今天就是他送你去医护室的，我想起来了！你们之前认识吗？”看着手中的饭卡，林璟的喉咙有些发紧，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制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嗯，前班级的同学。” 他怎么会捡到她的饭卡？他是特意来的吗？他刚刚是对她笑了吗？要不要去问问他呢？ 周末正好碰上月假，林璟终于可以回去喘口气了。以为放假是避风港，却没想到这次假期竟给林璟扔了一个核弹。林璟手机没有密码，爸妈一般不会看她手机，不巧的是那个月假的他们不一般，更不巧的是有人和林璟表白，最不巧的是两个人同时表白，是同班的两个男生。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了，林璟不喜欢他们两个，可这些话都是苍白的辩解，爸妈不相信，甚至还捅到了郑美那里。 刚返校，两位男生就被邀请到办公室去，他们两个出来后，林璟也被叫去了。按照爸妈的思路，林璟也有喜欢的人，所以才会成绩下降的那么明显。巧合的是跟林璟表白的两个男生，他们成绩也大幅下降，有一个甚至从班级第一掉到班级中间。办公室里，阿美数落了她一番，还一直逼问林璟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即使她说没有，但阿美还是说给她时间，让林璟明天告诉她。十几岁的少年大概也没有想过，喜欢一个人竟然也是一种过错。喜欢没错，但他们不应该和她表白的，至少林璟是这样想的。 第二天中午，林璟还是坚决不肯说自己有喜欢的人，阿美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下午，不然她不敢保证她会做出什么。一整天，林璟都浑浑噩噩的，最终她还是扛不住压力，和阿美如实说了。 “他叫韩真，三班的。” “真的是他吗？”林璟涨红的脸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喜欢可能就是喜欢他那种做事的方式或者看人家好看，不是真的喜欢，心还是要放在学习上，你回去吧，我不会和你爸妈说的。” 天真的林璟以为阿美变了，直到晚上，她接到了爸妈的电话，说她特意去家长群加了韩真妈妈的朋友圈，看了人家的朋友圈，那男的也就长得那样。到底还是没有瞒住他们，应该说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瞒住他们。她只是喜欢他，她没有刻意和他偶遇，也没有和他再说过话，更没有和他表白，为什么她就要被说呢？她想要辩解，想要告诉他们，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林璟很慌张，她担心韩真会知道，她…… 她还太小了，才刚上中学，以后所有都会变的，可她又知道什么呢？她只是有一个默默喜欢的人，青春期第一个喜欢的人，她真的喜欢吗？她说不清。 那个春天的喜欢就好像一道疤，深深刻在了心里。 第4章 慢慢消失 “单方的守候 试探的温柔 还是少了点什么。”——《Always Online》 心底里那颗早就埋下的种子，已在不知不觉间发芽，并倔强地生长，像一根藤蔓，缠绕着林璟的思绪，越缠越紧。明明她没有错，可阿美却总开始有意无意地指责她。 “你少跟男生讲话。” “你不跟他们讲话他们会喜欢你吗？” “一个女生怎么能这么欠！” “不好好学习，就想着引起男生注意。” 返校时，林璟剪了刘海，她的头发正处于一个尴尬期，绑起来两边的头发会散，放头发又偏长，郑美说她是卖弄风骚，想引起男生注意。最过分的远不止如此，阿美还让林璟的舍友们不要和林璟玩。这是舍友后面偷偷告诉她的。十几岁了，郑美该不会以为她们会因为老师的一句挑唆就断绝关系的吗？当然，舍友都没有听她的鬼话。全班的人都很讨厌阿美，具体到罚抄全组抄题纲，压榨所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强制学习，随时都可能莫名其妙就成为她的出气筒。 所有人都想逃，但都没有办法逃离。 “林璟，你有能力转学就走吧，不要回来被她压榨。”舍友都劝林璟。 林璟本来转学的想法没那么强烈的，但直到舍友跟她说了阿美挑拨离间的话。 “你再待在这里，她不知道还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林璟，快快转学吧，离开了就好了。 好，转学吧，她想好了。晚上熄灯后，她一个人躲在厕所偷偷给爸妈打电话，说她想好了要转学。 “之前问你怎么不说？现在这个老师严一点，能管着你。” 林璟没有着急反驳他们，只是慢慢地讲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考试倒数体罚，到低血糖晕倒被送医护室，再到因为被表白而冠上了莫须有的骂名，最后是挑唆同学关系。 电话另一头陷入了很久的沉默，隐约间听到了一点抽泣声。 “真的吗？你之前怎么都不和爸爸妈妈说？” “是真的，但是你们…别再和她说了…我…我害怕……”说着说着，林璟就紧张地从椅子上摔下来，砰的一声很响。 “林璟，你没事吧？”舍友在外面敲门。 “我没事，不小心滑了一下而已，你们不用担心。” “你想回家吗？爸爸妈妈带你回家，我们马上就转走，不回来了。” “好！” “现在太晚了，你先睡觉，剩下的交给爸爸妈妈解决。” 自以为封闭学校下，消息不外露，前几届家长也是把阿美伺候的太好了。第二天上早自习的时候，林璟爸妈还有干爸干妈就到学校了，妈妈和干妈负责帮林璟收拾东西，爸爸和干爸负责去办公室和老师泡茶。办公室离教室不远，依稀可以听见一点声音，两个粗犷的大男人的声音。 “孩子来学校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给你们当出气筒的！” “为什么她在学校晕倒了那么严重，你们一点都不和家长说呢？” “你去出问问，整个学校，有哪个老师像你们这样体罚学生的！” 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爸爸他们这样闹会不会不太好呀？” “放心吧，你爸和你干爸做了一晚上的功课了，所有监控那些证据都收集好了，先让他们骂骂给你出口气。”妈妈没有告诉林璟，挂掉电话后，两家，四个大人，一晚上没休息，一大早就开车过来，生怕晚来一点，她就要多遭罪一点。回家后，爸妈没有直接把她送去新学校，而是让她留在家里，给她请了补课老师。他们那天和阿美面谈后，发现对方确实不是一个善茬，对家长都这样，对学生就更不用说了，终于知道为什么林璟能在短短几个月就变得这么陌生了，不是叛逆期在作祟，而是有恶人在搞鬼。还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暑假前最后一次假期，那个许久没有联系的“D”又来消息了。 “好久没有和你聊天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你呢？” “还是和往常一样，但是感觉少了点东西。” “少了什么？” “保密。” 没有了下文。 林璟爸妈的这一闹，掀起了班级家长隐忍的许多热潮。林璟爸妈本来是上报学校领导，但没想到学校领导只想着冷处理，没办法，只能在家长群里面发，但他们很快就被踢出群聊了。幸好有的家长还是有点怀疑，他们找到林璟爸妈了解情况，又给在校的孩子确认，发现是事实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举报信一封又一封地往教育局送，有一些家长还利用网络宣扬此事。幸运的是这件事终于有了好结果。 “你回家没多久，郑美就请假了，校外有些家长还特意来挂横幅，校方扛不住压力了，把她撤职了，整个朋友圈都在疯传这件事，还把她家里人偷拿香火钱的事情爆了出来，估计她以后不能再当老师了。”陈彤很激动地和林璟分享着，“她都走了，你能不能不要转学了。” “我期末考的时候会回去考试。”林璟没有给她明确的答复。她不会再回去了，她不想再回想起那些难过的小事。期末考如约而至，林璟也回到那个学校。班主任换成了语文老师，一个不与那些人同流合污的好老师，班级里还留着林璟的位置。 考场按上次期中考排名来的，林璟在11班，她从前面走进考场，目光迅速扫过一排排的座位，她一眼就看到了韩真，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歪头看着窗外的树发呆。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手心微微发汗。韩真旁边的座位空着，仿佛在无声地邀请她过去，“他怎么会在这个考场？”然而，林璟的脚步却迟疑了，她不敢走过去，怕自己的紧张被他察觉。她低着头，假装在查看其他座位上的座位号，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 考场里的座位逐渐被填满，只留下了韩真旁边的那个空座位，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终于，她走到了韩真旁边的空位，轻轻放下笔袋，坐了下来。就在她坐下的瞬间，韩真忽然转过头来，目光与她相遇。她的心跳加速，仿佛有一股电流穿过她的身体。林璟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却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韩真的眼神清澈而温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和她说，“好久不见。” 一样的场景，夏天，太阳，靠窗，还有韩真。林璟愣了一下，随即慌乱地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袋里的文具，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笔杆，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口。她不敢再看他，却在隐隐感觉到他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离开。最后一场考英语，已经快到傍晚了，林璟很快就写完试卷了，本来明亮的教室突然断了电，靠窗的同学把窗帘都打开了，幸好还有一丝残阳能照进了教室。林璟的试卷上突然多了一道黑影，不仔细看的时候就是一个黑块，仔细看却还能看到一点轮廓，好像是……是韩真的影子！ 韩真的身影映在了林璟的卷子上，就像他印在了她的心里。她用手轻轻比划着那个影子，多想时间能够记住这一刻。供电很快就恢复了，黑影消失了，考试也结束了。 “林璟，你最近都在干嘛？怎么感觉我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考场外，林璟收拾着书包，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来找她说话。 “是吗？我感觉也挺久没有看到你了，你为什么会在这个考场？”她没有说自己即将转学的事情。 “期中考的时候家里出了点事情，缺考了几科。”怪不得她当时没有在他们班看见他。 她不知道怎么再接下去。 “你是要去食堂吗？一起吧？”他向她发出了邀请。 “我请假了，我妈一会要来接我，我就不去食堂了。”她撒谎了。 就在她最后纠结着说要不要告诉他，学校广播响起了《剩下的盛夏》，歌曲的前奏像流水般缓缓流淌，旋律中带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却又充满希望，像是夏日的微风轻轻拂过脸庞，带着些许凉意。 “你高中想好要去哪里了吗？”韩真问她。 “不知道，但是应该会回浦城吧。”浦城的高中只有一个学校是好的，他应该能知道是哪一个吧。 “好。” “枫下的秋千，盛夏的暗恋…”这首歌还真应景，本来是给高年级毕业班放的，到了他们这里也算合适，今天过后，不出意外的话，除了大型考试，以后很难再见面了。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也赶紧去食堂吧，不然一会没饭了。” “行吧，那个，你等一下。”韩真递了一盒巧克力给林璟，是抹茶味的。她本想拒绝，但他把巧克力塞进她手里就转身离开了。“上次的巧克力，下次有不会的题还可以来问我，我随时奉陪。” 上次的巧克力？是苏荟分给他们的那次吗？他还真是有点记仇。 他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她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转学的事情，或许他会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又或许他不会发现。她也很想告诉他，她要转学了，她不会再去问他数学题了，可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他在意她，他就会知道她已经很久没在学校了。 如果他关注她，他就会知道她已经要转学了。 如果他了解她，他就会知道她不吃巧克力。 如果…… 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呀？有的只有不喜欢不在意不关注不了解的这个事实。 就让她慢慢消失吧，等他发现，或者永远不会发现。 第5章 慢慢想念 “在那些和你错开的时间里，我骗过了我自己，以为能忘记你。”— —《就忘了吧》 搬回县城的两个月，林璟一直期待着能某天在某个地方，遇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或许他会来浦城看电影，或许他会来浦城买衣服，或许……可那个夏天，和放在盒子里的抹茶巧克力一样慢慢融化。时间就像是柜子里放着的除湿袋，慢慢融化，直至消失。又是一年开学季，只不过，现在更多的是紧张与忐忑。新学校在浦城，不是一中，是一个普通的私立，林璟分到了新班级，这个学校没有分好班和慢班，老师很好，同学也很好，没有压榨，放学可以去操场散步，考差是不会有体罚的。天气太热是会取消跑操的，体育课是有室内馆的，食堂是会永远留着饭的，可以走读也可以住宿。总而言之，这比原来的好。 新班级的老师同学都很热情，没有人问她为什么会转学，而是对她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林璟好像终于又可以呼吸了，她躺在操场上，手微微撑着头，看着缓缓落下的夕阳，好轻松的感觉。 “我想永远留在七班。”林璟在空间里发了动态，还配上了傍晚的操场。 发的那天是周三，原来那个学校的人没有放假，没有人能看到她的动态。如果这个学校也有韩真就好了，如果陈彤也在这个学校就好了，算了，他们在另一个学校也要万事顺遂。 晚自习结束，爸爸来接林璟回家。“怎么样新学校，和同学相处的还开心吗？” “开心呀，所有都很好。” “那至少可以证明这个决定是很正确的了。” 车窗外，形形色色的人，骑自行车回家的学生，躲避城管的小摊，也有同样接孩子放学的家长。没想到，有一天，在以往她奢求的日子，竟然也可以变成日常。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像一颗小心脏跳动了一下，提醒她有新消息。是“D”发的，“新学校的操场看着不错嘛。” “看到我动态了还不点赞？今天不是没放假吗？你怎么能看到。” “这么确定我是你旧校友吗？” “……” “能不能多发点你的日常，我每次一定都点赞。” “好。” 对于“D”，林璟期待过是韩真，可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是。她曾试探过他巧克力的事情，也曾问过他关于她转学的事情，可“D”的回答却让人找不到一点漏洞，仿佛有标准答案一样。一学期很快就结束了，林璟还有点舍不得，这个学校真的很好很好，寒假没有留固定的作业，只让学生自由发挥，放养式教育深得学生的心。放假那天刚好是1月26号，是韩真的生日。林璟默默预约了一个□□的生日祝福，送了他一个摩天轮，他收到后的第二天也给林璟回了一个生日祝福。真好，还能和他有联系。过年了，他应该会来浦城玩吧，或许她还能再见到他。可一整个寒假过去了，她都没有偶遇过他。春节祝福也没有他，她不主动发祝福的话，他是不会主动给她发消息的。 “下周末学校要举办运动会了，你要不要回来看看我们？”陈彤问林璟。 “有点想，但是我还能进去吗？” “怎么不能？陈老师人那么好，她会同意的。” 提到那个学校，林璟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不是因为韩真，而是因为那个噩梦，噩梦已经醒了，但给她留下的伤痕需要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去修复，即使修复了，也会留疤。林璟想了很久，还是和爸爸说了这件事。 “又回去，你会不会触景生情呀？别又哭鼻子回来。”爸爸打趣她。 10月20号，星期六，晴天，适合加件外套。林璟最终还是回到那个学校了。陈彤在校门口帮忙带她，陈老师已经帮忙和门卫打好招呼了。看见林璟，陈彤快跑去抱住她。“好就不见呀，小林同学，我们都很想你。” “是想我呢？还是想我带的奶茶？”陈彤前一天晚上特意打电话嘱咐林璟，“黑糖珍珠鲜奶，少冰少糖。” 班级的人都买了班服，陈老师把她的那件留给林璟了，林璟穿着班服，带着棒球帽，好像真的又融入到集体中了。陈老师用她的相机给他们拍了好多照片，后面实在拍不动了就把拍照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林璟。林璟戴着帽子和口罩，举着相机，如果不穿着班服，真的很像专门雇来的摄影师。操场内侧本来不让站人的，怕影响比赛，是陈老师特意去和那些老师交代了一下，林璟和陈彤才能有在内侧拍照的机会。“陈彤啊，照顾好给你带奶茶的小朋友。”陈老师和陈彤说。 男子组八百米比赛快开始了，检录好的运动员已经到内场准备了，林璟调整焦距，试图拍清班级的同学，可就在相机清晰的那一秒，进入镜头的不是别人，而是韩真！他竟然也参加长跑。她的心突然乱了节奏，手中的相机似乎也变得烫手。这是陈老师的相机，一会被她发现偷拍了其他班的人就不好了。 “各就位！预备……跑！”枪声像弓，运动员像箭，枪声响，运动会跑。 长跑，考验运动会，也考验摄影师。要在一群人中找一个人说难不难，说难也难。林璟可以在一群人中精准找到韩真，但找不到她应该拍的那位同学。终于，在他们跑到她周围的时候，林璟才拍清班级的同学，和班级同学并排的是韩真。快到终点线的时候，韩真超过了班级同学一个身位。在韩真冲过终点线的瞬间，林璟下意识按下快门，却发现自己拍下的不仅是他的身影，还有她的心跳。 白天的比赛结束一小半，林璟把相机还给了陈老师，陈老师翻看着照片，林璟心紧张到极点，她好怕被陈老师发现自己的小秘密。“拍的还不错，你明天是不来了吗？” “明天要回去补作业了，就不来了。” 其他人把陈老师的相机拿过去，翻看上面的照片，“这个和韩城一起跑的人是谁呀？看着还挺好看的。” 还是被发现了，“好了，等你们放假了我就把照片传到群里面，现在别看了。”陈老师把相机拿回来了，“林璟，一会韩城他们就要颁奖了，你去帮忙拍一下吧，也可以拍点合照。”说罢就把相机塞进林璟手里。“陈彤，快带这小朋友去拍领奖台，不然一会好位置就没有了。 领奖台旁人挤人，陈彤帮林璟挤到了一个靠前的位置。颁奖顺序按比赛顺序来的，八百米男子跑步压轴，广播念到比赛名单“现在来宣布的是八年级八百米男子组，第一名，八年三班，韩真，第二名，八年八班韩城，第三名……”林璟先拍了韩城，完成了拍摄制定任务，最后一个颁发的是冠军，韩真站在领奖台的最高处，金色的奖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的目光穿过人群，与她的镜头相遇，嘴角微微扬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那位第一的同学，看一下镜头！”学校官方的摄影师忍不住说道。 他刚刚是在特意看她镜头的吗？他是认出来她了吗？ 颁奖结束，很多人都去找韩真拍照，林璟也想，但是她不敢。 “同学，我们能拍张照片吗？”回过头，是韩城，那位同班同学。他们在人群外拍了张照片。拍完照，林璟还是忍不住看向韩真，“你也想跟他拍一张吗？他是我表哥。” “没有没有，就是看那边人多有点好奇。”林璟赶忙摆手，像是在守护自己的小秘密。 “林璟，你想清楚了，这一错过，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陈彤鼓励林璟。机会只敲一次门，错过了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算了吧，你就帮我远远拍张照片就好了。” 韩真的周边站着很多人，是校报的同学，他们在采访他。林璟站在他们几米开外，左边是学校贴着的国外名校罗马美术学院，右边是韩真他们。简单地按下了快门后，林璟本来想查看一下照片的，但却被打断，“林璟，你爸爸在东门等你了，你快去吧。” “好的，老师，那个照片……” “照片我晚上找个时间发给你，放心去吧。” 学校门口，很多家长在等着孩子。林璟在门卫那排队等着刷脸，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韩真大步向她走来，“那个……同学，你是要出校门吗？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他没认出来她，“什么事情？” “我刚刚点了一个外卖，外卖员来太快了，把外卖放在店旁边的空调外机上了，你可以帮我拿过来吗？”很无奈但又没办法。林璟照做了，韩真点的像是下午茶，有两杯奶茶，还有一个小蛋糕。是订给女生的吗？ 韩真接过林璟的外卖，她转身就要走了，“同学，你等等！”被韩真叫住了。韩真把小蛋糕的袋子递给林璟，“谢谢你帮我拿外卖，这个蛋糕就当我谢谢你啦。”林璟刚要拒绝，韩真就转身跑走了。 林璟提着小蛋糕上车，“这么好，回来还可以有小蛋糕。同学给的吗？” “嗯，同学给的。”一个特别的同学。 其实林璟有瞄到外卖的订单，上面有“巧克力”三个字，具体是什么她没有细看。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充斥着她的大脑，可就怕只是她想的而已。晚上，林璟收到了陈老师发来的照片，基本都是拍林璟的，是陈彤偷偷拍的。照片里夹着几张其他人，是韩真站在领奖台上的照片，她刚想问陈老师，“有几张不小心发错了，懒得撤回了，你就当满看。” 照片中的人，站在最高领奖台，手举着奖状和奖牌，看着镜头，不过，他更像是在透过镜头看着拍照的人。最后那张来不及看的照片，韩真刚好抬头了，虽然没看镜头，那个错位，更像是他在看她，就当是他在看她吧。 那么久不见的人，还能再见，挺好的。回到学校后，林璟梦到了韩真，梦到他成了她的同桌，他很开心地和她讲题，她知道这一切是假的，梦里她拼尽全力不让自己醒来，事与愿违的还是醒来了，一阵落空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她想他了。 她多想她能多靠近他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一点就足够了。 第6章 慢慢错过 “好想再问一遍，你会离开还是等待。”— —《晴天》 从那次运动会后，林璟除了市质检和生地中考就再没有回过那个学校，韩真也没有再参加下一届运动会了，她回来考试的时候也没有再刻意去偶遇他，韩真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他们也没有再联系过，生日也没有再互发过祝福。 再联系时已经是寒假，2020年的冬天太冷了，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一切计划，最开始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事情，没想到却是一个大问题，上有政策，下需实行。大家不再乱走了，都在期待这冬天快点过去。返校的消息一拖再拖，没有人敢拿这件事开玩笑，疑似案例传了又传，所有人都很焦虑。浦城竟然也传来了疑似的消息，林璟发了条动态，意外的是韩真评论了，这是他们又一次联系，幸好那个疑似并未确诊，浦城人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作为毕业班，林璟自然是网课的第一批试验者，自律的人是这场网课中的最大胜者，可林璟偏偏就是个及其不自律的人，不得不说，小说真的好看，小视频也是，每天网课就挂着，早上也没有起来背书，作业都是抄的，没有动脑，考试也是，上有考试新规，下有躲避摄像头**。中考越来越近，可林璟爱玩的心依旧藏不住，等明天一定学，等周末过了就学，等这个月过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可她还是没有静下心来，中考延期了，她觉得一切都还有时间，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 那个冬天终于过去了，春天总是会有新事物发生。返校后的测验，林璟完完全全将网课状态暴露出来，本来中上的成绩又拐到了倒数，虽然中考延期了，但也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化学比物理数学更要折磨人，看不懂的化学式，又字母又数字的，整的人眼花缭乱的。林璟没有惊人的天赋，只能靠后天的努力来凑，三个月的努力能一下子逆转前面三个月的荒废吗？天才可以，但她林璟只是普通人，不能说是学渣，她不笨，但她也不聪明，数理化常年倒数，勤奋也要看情况，可以说是清醒的懒惰学生。教育部又推出新政策，原学校面向浦城只招不到20个，而浦城人众多，浦城一中又是几乎所有浦城人的顺位第一，林璟只能要紧牙拼一次了，她必须好好学了，再不学真的哪里都去不了。 中考前一周，林璟不知道去哪里算了一下学业，算命的人和她说会不顺，林璟焦虑得连续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在中考的前一天，生理期来了，她天生体质差，十几岁也正是好吃冰的年纪，所以每次来生理期，前三天都会疼到无法正常上课，看了许多医生也没能治好，爸妈一直安慰她不要担心，可他们越说她越是焦虑，毕竟是她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她最清楚了。 考完第一科语文，背诵第一题就不会写了，“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后半句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中考记不住的背默，她到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还记得。作文题目被限定了，林璟准备的所有煽情素材都用不上了，作文写到一半，林璟开始痛经，像有千万根针一下又一下的戳她的独自，针尖带有的毒素贯穿到全身，腰、腿都开始一阵又一阵的酸痛。考试时间只剩下最后15分钟，林璟作文还有将近半页没写，一点思绪都没有，肚子有一阵没一阵的抽痛，好在最后在响铃前几分钟她写完了作文。等待老师收试卷的过程，林璟的整张脸都已经惨白了，她不停地冒冷汗，考场里空调吹的冷风让她更难受了。 走出考场，外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原本狭窄的楼梯间变得更小了，人太多了，又是夏天，挤得林璟有点缺氧，她靠着墙慢慢地向下走，前面的人走得缓慢，后面的人又往前挤，林璟被挤倒了，在最后一节楼梯踩空了，旁边的人下意识地想去拉，可还是晚了，林璟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就在她快撞到墙角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捞了起来。后面的人将林璟捞起来之后就一直在她身后扶着她走，林璟想转身看看是谁，可人太多了，连一个转身的空间都不留给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璟终于走到了一楼，周围的人渐渐散去，空气流通了，可她还是很难受，考试期间家长不能进校，她必须自己走到校门口，可初中部离校门口太远了，她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林璟全身都没有了力气，下意识地蹲在了地上，后面的人好像还没走，“林璟，你还好吗？”他说话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是韩真。林璟抬头看他，许久不见，他长高了，怪不得刚刚没有认出来他。林璟想回他话，可痛经已经痛到说不出话了，一股暖流顺势而下，不好，她该不会？！林璟连忙站起身，站太快了眼前一黑，还好她扶住了墙，“那个…我…”林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不自觉地靠后拉着上衣，韩真看出了她的窘迫，把手上的外套反绑在林璟的腰上，他靠近林璟的时候，她闻到了一种很特别的味道，香香的，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吧。“你是不是要去校门口，我陪你一起去吧，好吗？”林璟默许了，她选择的身体状况，旁边有个人总归是好的，万一她又晕在了半路。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韩真先回教室了，“校服你下次遇到我了再还我吧，没还也没关系。”韩真好像偶像剧中的男主，每当女主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出现，可惜林璟不是他故事里的女主角，如果她是女主就好了。校门口，许多家长都在那边等着孩子，爸妈看到林璟那没有血色的脸，光顾着心疼，忽略了她腰上那件宽大的外套。阳台上，洗好的外套随风飘，和林璟的思绪一样，不知道外套的主人现在在干什么。后面几天，爸妈和学校的老师申请了在考场外等候，这样林璟就不用再走这么远了。最后一场考的是政治，痛经没有第一天的时候那么厉害了，但还是很难受。考试最后15分钟怎么过的她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很痛很难受。 结束了最后一科考试，大家都回自习室收拾东西，林璟顺着人群上去，她是来还衣服的，她不知道韩真现在在哪个班级，也不知道哪个自习室对应的是哪个班级。人来人往的，林璟的密集恐惧症差点犯了，她每个教室都看过去了一遍，但都没有韩真的身影，路过办公室，遇到了之前的班主任，“林璟，你是在找陈彤吗？班级在饮水机旁边那个自习室，你可以去那里找她。”陈彤是找到了，但是韩真还没有，“你为什么不问问韩城？他们两个应该一起回家吧。”在做了一系列的心理建设后，林璟找到了韩城，“你好，我是林璟，韩真之前的同学，请问你知道你哥现在在哪里吗？我有东西要还给他。”韩城看了一眼林璟，“我也不太清楚他在哪里，要不然你给我吧，我帮你给他。”其实林璟还是想自己还给韩真的，但爸妈已经在催促自己了，她不得已只能接受。原本想着还能再见一面，没事的，以后肯定还会再见到的，他们还会在同一个高中的。 回家拿到手机后，林璟点开了和韩真的聊天框，上一次聊天还是在去年，“我今天没看到你，韩城应该有把衣服给你吧？”韩真迟迟没有回复，等到了傍晚，“抱歉，今天刚回到家，一直收拾到现在。”对面沉默了片刻又发来消息，“他刚刚给我了，现在屋子很乱，不知道被我放到哪里去了。”林璟看到消息心口一紧，在校服口袋里她放了一封信，是她昨天晚上临时写的，她已经有预感到了这次成绩估计不会很好，她想趁他忘记自己之前和他说清楚。林璟从白天等到了晚上，等到了成绩出来前一周，都没有等到韩真的消息，他有看到吗？他为什么不回信？林璟很想问他，但是没有勇气。成绩出来的前三天，他们需要回学校拿毕业证和报考材料，由于教室有限，他们分了两批回去，韩真和林璟刚好错开了。 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像是可以吞下小孩的怪物。12点到了，成绩查询开放了，不出意外，还是出意外了，意外的砸，主科才360，小科也没有考好，不用说浦城一中了，连原学校都不知道能不能上。林璟想去问问韩真的成绩，可没有理由去问，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韩真会留在原学校，当下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只能寄读在原学校，学籍放在另一个学校，好在录取很顺利，林璟可以寄读在原学校了。他们可以在一个高中了，再见到韩真她应该怎么和他打招呼呢？ 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林璟特意打扮了自己一下，刚开学，所有人都在串班级找认识的人，许多初中同学都留在了本校，还算是热闹，可唯独少了韩真。新班级里有陈彤，还有韩城。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想问韩城他去哪里了。那几天林璟的心情都很低沉，陈彤作为林璟最好的朋友，她决定帮她一把。课间陈彤有意无意地去和韩城搭话，看似随意实则蓄意的提到了韩真，“我表哥他当时一直要去一中，家里人都劝他留在这里，可他还是坚持回去。”陈彤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林璟，但她只说了韩真去了一只，其他的省略掉了。 秋天又到了，教室外的叶子黄了，落叶堆满了草地，看着那片片落叶，林璟还是忍不住想到韩真，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可能不会再见了。她想联系他，可没有借口，他现在在那个学校过的好吗？会想到她吗？ 如果知道高中不在一个学校，她会后悔当初转学吗？她会后悔中考最后一天没有当面把东西交到他手里吗？ 如果可以重来，她想和他考同一所高中，故事可以重写，现实却不能倒退。 又是一年秋，他们没有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