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我穿成薛蟠了!》
1. 穿越
“我的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呜呜呜……”
“你们一个个的都说不知道。以为可以瞒得住我。我告诉你们,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无人,以为我不知道外面的事,就拿瞎话来支吾我,等我给我在京城的兄长和姐姐写信,不把你们这些没王法的东西好好治罪,我王家就白当这个九省检点了。”
一道女声响起,言语柔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分的退让。
下方跪倒的一众奴仆们只得不停的叩头认错。
“夫人饶命,小的当真不知啊,夫人饶命。”
四周的吵闹声钻入薛磐耳中,她有点烦,谁看电视放这么大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薛磐想拉过被子盖上耳朵继续睡,却无意间碰到脑袋,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即席卷而来。
“哎哟!”薛磐喊了一声,将那女声的训斥之言打断,转而过来关怀起了自己。
“我的儿啊。”
“你伤成这样,要娘怎么办啊,呜呜呜……”
“娘你先别哭了,徐太医来了,快让他给哥哥看看伤。”
薛磐躺在床上,她只觉得头疼的都快炸了。偏偏还有一个女高音在自己身边不停的叫喊,她想让人闭嘴,但始终说不出来话。
周遭吵嚷的厉害,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好不容易分出神来,又被身上的伤带的疼了起来。
“哎哟,好疼。”
“哥哥,娘,哥哥醒了。”
一直哭嚎着的夫人终于停下她的声音,
薛磐只觉得自己身边塌陷下来,那妇人似乎坐在了自己身边,用手帕擦拭着自己额头的冷汗,在妇人身上带着的熏香安抚下,她迷迷糊糊的又睡了回去。
只是陷入昏迷前,她好像听见有人喊“宝钗”。
薛磐从小到大,因为取了这么个名字,被人嘲笑了不知道多少回。
就因为他没什么文化的老爹,看见电视上演红楼梦,觉得薛蟠虎头虎脑家里又有钱,刚巧自己孩子出生,就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字,虽然改了个字,但是读音一摸一样。
偏生薛磐还是个女娃,人人都笑话她,为什么不叫薛宝钗,而要叫薛蟠。而薛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名字的影响,从小就是孩子王,有人笑话她,她捏着板砖就敢上去敲人脑袋。
倒真有点红楼梦中薛霸王的样子。
现在听见有人喊宝钗,薛磐还能在心里偷乐,难不成她老爹终于想清楚要给她改名字了?
不对啊,刚才还有个女声喊她哥哥呢,她不会真成薛蟠了吧。
*
苍天无眼!
薛蟠在丫鬟的服侍下缓慢的喝下汤药,喝完后又躺倒在床上,苍天无眼啊,怎么就让她一个女人穿成了薛蟠呢?!真是。
如今他就是红楼梦中的薛蟠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穿越回去。
红楼梦虽好,但是人还是想回到自己家去啊。
薛蟠躺在床上两眼发直,秋穗知道自家少爷的性子,是从来都耐不住的,只是偏巧这次伤了头,太医看了感慨还好没再伤几分,要不然就变成傻子了。
现而今只能在床上躺着,夫人发了话的,再想出去,起码两个月后。
“大爷躺着也是无趣,我让铜锤出去给爷买几个话本子回来看打发时间可好?”
薛蟠缓慢的眨眨眼,这也就是薛蟠了,给身边小厮取名字要叫个铜锤,铁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铁匠铺呢。
挥挥手,“罢了,我如今这样,看了书反而晕。”又吩咐了一句,“天气冷,你让小厨房今日中午准备点暖和的点心来了,吃着心里也舒坦些,别的我也吃不下。”
秋穗哎了一声,让人看着薛蟠,自己往小厨房传话去了。
见周围人都不敢往前凑,秋穗心中还笑,这要是按照大爷以前的脾气早摔了不知多少东西去了,哪还能好声好气的说话。这冯秀才一个花瓶要是给大爷砸的改了性,她才真是要去烧香拜佛了呢。
*
薛蟠这几天躺在床上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躺了几天总算觉得身上的伤好了许多。
总算能把精力放到周围环境上。
他刚清醒那天,就被薛蟠这绣花床给震惊住了,倒不是男子不能用红粉一色,但薛蟠的屋里就像那个暴发户一样,金的红的乱堆砌,晃的人眼睛疼。薛蟠一醒叫人将多余装饰都给挪出去,这才好受些。
薛蟠打量了周围一下,对着角落一个小丫头招了招手,“你过来,爷问你些话。”
兰芯四处看看,见果真叫的是自己,又不敢磨蹭,忐忑不安的,“爷有什么事?”
薛蟠看着面前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浑身发着抖还要强压镇静,一时有些无语,薛蟠在书中写的无非就是混账了些,怎么周围人这么怕他。
“我问你,这屋里其他的大姐姐们呢?”
薛蟠醒来往身边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他好歹是一个成了年的男子,不光说像贾宝玉那样,屋里十几个大丫头的放着,最起码也有四个大丫鬟,不至于让秋穗一个人支应着,周围全是小丫头。
回想一下那天太太在屋内的威严,薛蟠也能猜到几分。
兰芯咬着牙,屋里姐姐们被拉出去打板子的时候,嬷嬷让她们都去看了,只说伺候不好大爷就是这个下场,如今姐姐们还在下人房里养伤,等着太太发落。
只是,看着面前面色平静的薛蟠,兰芯还是没敢不说,“春芽夏柳冬梅姐姐,还有雪柔雪晴姐姐都被打了板子,钱嬷嬷吩咐了让我们先伺候大爷。”
薛蟠叹了一口气,又装作不经意间问,“你知不知道我这伤的情况?”
薛蟠脑子里有原身从小到大的记忆,但是对于受伤当天发生的事情,反而有些模糊了。
他依稀还记得是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有人牙子上前推荐,只说是手里有一个十分绝色的佳人,只配送给薛家大爷的。
哄的薛蟠高兴的,连人面都没见到就叫人去接了,如今想来这女子应当正是被拐子拐走的香菱。
可等薛蟠叫人去接人时,接了半天又接不回来,等了许久才有鼻青脸肿的下人回禀说是有人捣乱。
薛蟠在金陵城中长这么大还不没见过几个不知死活的人呢,听了这话当即老大不高兴。
带足了人马跑去现场,那人牙子早跑了,薛蟠只看见一个容貌不俗的女子被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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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
上去就准备摆谱,谁知道一个花瓶砸下来,把薛蟠原身不知道砸到哪里去了,让异世而来的“薛蟠”占据了身体。
薛蟠仔细回忆着经过,按照书中所说,薛蟠带着人去分明是他把冯渊打死,如今居然反过来让他被冯渊砸了脑袋。
兰芯虽然怕,但为着年纪尚小,又喜欢打听。见薛蟠问话并没有往常姐姐们说的那么可怕,便随了自己那颗八卦的心。
那天太太问话时,她在外间,小厮们顾忌着太太和小姐并不进屋,反而让她听了个完整。
兰芯说起八卦来脸上的神采都多了几分,“那日跟着大爷去的薛瑞说,大爷被人抢了东西,带了人去讲理论,谁知道对方不理会不说,反而出言不逊,还动手打了大爷。用了那么老大个花瓶,”
兰芯两只手圈起来比了个手势,“当时就把大爷砸晕了,薛瑞说他着急带大爷回来看伤,便没有与人多争辩,恰好巡抚许大人家的公子也在,帮忙照料着大爷回的家。”
薛蟠皱眉,薛蟠是什么性格,他养出来的人又是什么性格,断不可能就这样简单放过冯渊的。
薛瑞是薛蟠他爹的大管家的儿子,祖祖辈辈都在薛家,还赐了薛姓,要说他有私心藏着掖着了点那是肯定的,但要说他不忠心那是不能够,除非那天薛瑞遇到了个比他还硬的硬茬子。
薛家虽然是个皇商,但其实也名存实亡,薛蟠能在金陵城中横行霸道那也无非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更在权力中心的看不上他不计较,比他低的又不敢招惹,再加上薛蟠对外始终嚷嚷着国公府的姨夫和九省检点的舅舅,一般人受了气也只有打落牙往肚子里吞。
薛蟠曾有个呆霸王的称号,想来实在做的最恶的事情也就是打死冯渊的事儿了,按照原文还因此勾了名,销了户籍,按照户籍记载,薛蟠因为此事是“死”了的。
薛蟠的头又疼了起来,这件事情不解决,他始终觉得脑袋被悬在空中,“你帮我出去传话,让薛瑞进来,我有事要问他。”
兰芯见薛蟠的眉毛皱起来,面上又浮现出几分凶横的模样,这才略微清醒,慌忙的哦了一声,就忙着往外跑。
“等等,”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慢慢去。”
“桌上这点心爷不爱吃,你拿下去吃了吧,别成天摆在这了。”薛蟠指了指床榻旁边小几子上的点心。
兰芯走回来,傻愣愣的,“爷不喜欢哪一盘啊。”
“……”
薛蟠往上一瞧,小几子虽然小,满打满算四个碟子一个碗,闭上眼一挥手,“都不喜欢,你全拿下去吧,别忘了给爷传话。”
见兰芯连捧带拿的将五个碗端了出去,薛蟠都怕她绊在哪里全摔了。竖着耳朵听了一刻钟都还没听到东西摔碎的声音她才放心。
哎,穿成了薛蟠始终不是个事儿,他都忘了叫人先拿个镜子来看看,究竟现在长什么模样。
药效开始发作,薛蟠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又要睡着,分神去想,薛宝钗长得就不错,作为一母同胞的兄弟,他起码不会太难看吧。
不过这也难说,你看贾环,和探春一个爸妈,偏偏就一个貌美如花,一个猥琐成性……
2. 事故
“大爷,薛瑞来了。”
“大爷?”
薛蟠突然从梦中惊醒,这人生了病就是不能乱想,他方才在梦中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猛男,但是脑袋又是她自己的原本的模样,那形象,只能勉强说要形象也是个男人了。
薛蟠不愿面对,薛蟠不得不面对。
薛蟠睁开眼,
……
又被房间模样辣到了……
你等着,等我好了,我肯定给你重新装修!
“大爷,您找小的有事儿?”薛瑞听人说薛蟠一醒就找他进来问话,心里打紧的不自在。虽然他在太太面前编了点瞎话,但在大爷面前是瞒不过去的。他当即就给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子,让他多嘴,现在惹出事儿了,还不知怎样呢。
揣着小心翼翼进了屋后,见薛蟠一脸神秘莫测,与往日大不相同,跟着又面带恼怒之色,两腿一软就顺着跪了下去,“大爷啊,你可算醒了,当日那姓冯的小子叫来他姘头,奴才等也不敢肆意妄为啊大爷,如今您醒了,小的也就放心了。”
薛瑞用袖子往脸上使劲擦了两下,他干嚎半天掉不出一滴眼泪,那就只能用力把眼睛擦红装一装。
薛蟠将眼睛一瞥,这薛瑞的骨头软的跟面条似的,他什么话都还没问,薛瑞就先嚎上了。“行了,闭嘴,别吵我。”
薛瑞抽噎了一半立即停住。
“说吧,那天后面来的是谁。”
薛瑞不敢隐瞒,将那天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倒了出来。
原来冯渊是一个只爱男风的,见着了香菱就说喜欢,还往外放出风声说从此就改了性只爱女子。其实是与他契兄弟在人前起了龃龉,一两句话不对付,两人拌嘴,故意放出话来醋他契兄弟的。
偏偏那牙子当了真,原本只是白收冯渊的钱,再把人卖给薛蟠,没想到冯渊做出样子要正经纳妾了才使人给薛蟠传话,又不敢真告诉薛蟠他一人两卖,只能假意说有人要抢薛大爷的人。
却不等薛蟠带着人到,冯渊那姘头先到了,把那人牙子打了一通不说,还把在场的薛家人打了一顿。
冯渊见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一时恼怒之下,拿了花瓶出来,准备装样子和他姘头闹个鱼死网破。说是闹,但也不忍心真的动手,只是想拿着花瓶出来张扬一下,表示他冯渊并不是没有血性的。
可谁知就那么寸,冯渊拿着花瓶绕着脑袋转了一圈,正装腔作势呢,薛蟠刚好从人群中钻出来,冯渊手一滑,一个花瓶正中薛蟠脑门,当即鲜血就撒了一地。
一旁在场的正是巡抚许大人家的公子许林,听说他这些日子正由家中做主办了婚事,这才闹的冯渊和许林两人不愉快,原本也是他俩之间你追我闹的家事。
不想跑出来一个想钱想疯了的人牙子,又来了一个呆霸王薛蟠。
见自家大爷刚来就被人一个花瓶砸在脑袋上,薛家人立即炸了窝,他们还是知道家中就靠着薛大爷耀武扬威呢。
薛瑞和薛蟠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干正事儿,但多少有些感情在,当即就跳了起来,要找冯渊算账。
许林见状冒了出来,将身份表露出来,又着人将其与薛家人恫吓住,只说这件事他来做主。
薛瑞知道巡抚家大人的公子爷不敢乱惹,又加上自家大爷的伤势要紧,就只能先配合着许林的安排。许林看见冯渊身后跟了个漂亮的女子,就知道是二男争一女闹了起来,心中就不爽快,立即将香菱喊出来塞给薛瑞,让人先带薛蟠回去治伤,还让自己家小厮去请了太医。
薛瑞不敢贸然行动,这才先熄了火,带着薛蟠回府。他跟着薛蟠上上下下的,将金陵城绕了个遍,自然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故而顶着薛太太的质问都不敢说出实情。
薛蟠听了之后心道果然,跟着又觉着有些滑稽,原文之中薛大傻子可是因此打死了冯渊又害了香菱的一生啊。
说起香菱,薛蟠回想方才薛瑞说的,“那个女子,是不是带回府中了?”
薛瑞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来,还好他熟悉自家大爷的性子,原本他是准备如果大爷要找他问罪的话,他可以用那女子顶上。
“那女子叫香菱,小的带回来之后又不敢往内院里送,如今是让我妈在看顾着呢,还有个小丫头伺候着,爷只管放心。”
薛蟠看薛瑞那神情就知道他揣度着曾经薛蟠的意思,以为薛蟠刚一醒就想着美人呢。
顿时有点无语,这呆霸王是有多呆,连一时半刻的伤都忍受不了,在下属眼中就如此急色。
薛蟠叹了一口气,如今自己穿越过来了,定然是不能再纳香菱做房里人了,只是香菱从小被打怕了如今连自己家人都全然不记得了,就算她想要帮着香菱找到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说不得最终还是要先送到内院去,让他娘把香菱收做个干女儿,也不枉费自己穿越一场,好歹救了一个薄命司的女孩儿。
正想着,外面有人传话,“大姑娘来了。”
薛瑞不便多待,听薛蟠说让他娘把香菱收拾好之后过几日带进来,忙点了头,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不一时,薛宝钗带着人走了进来。
薛蟠心说她还没看到自己的长相,就先看到了薛宝钗的样貌,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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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会儿对镜子揽更加伤怀可怎么是好。
薛宝钗如今也只有十二三岁,年纪尚小,但神色老道,一眼看去就知道这姑娘心中十分有主意,连脸上都显露着聪明相。
薛蟠对自己这个多出来的妹妹还是很有好感的,薛宝钗在书中的描写是任是无情也动人。她仿佛对身边的人都不会显露过多的情感来,一切都以利益为上,相处之中带着盘算,但饶是这样,她还是依旧能和林黛玉并列成为十二钗之中的翘楚。
薛宝钗一露面,薛蟠便不由得又对自己的模样产生了些许憧憬。
只见宝钗缓步走进来,脸上未施粉黛,但仍旧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小巧的鹅蛋脸彰显出端庄和福气,眼如水杏一般,大而明亮,清澈有神,透着聪慧与沉稳。
宝钗容貌不俗,但穿着十分简便,随意在头上挽了一个发髻,略插了几只珠花。穿了一件蜜合色棉袄,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只觉得稳重朴实,不显奢华之色。
见妹妹穿着朴素,身上只带了两个翠玉镯子在手上,年纪小小的,却依旧显露出了不属于她年纪的暮气,薛蟠忍不住劝了一句,“妹妹也该打扮鲜亮些,如今正是韶华之年,家里又不是没有首饰给你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薛家没钱了呢。”
薛宝钗原本就不愿来看哥哥,刚一进门,她还没有质问这次受伤的缘由呢,倒叫哥哥先喧派上了,心中不由得压了一口气,“哥哥怎么又关注女孩儿家打扮上了,我倒说你该在仕途经济上多用点心思,但凡你能立的起来,我和妈也不用在家中为你操心。”
“如今又不知去哪里闯了祸,那日着人抬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你但凡当真关心我关心娘,就该知道保重自己,保重薛家。”
薛宝钗心中只觉得苦闷,若是她能与哥哥调换一下,说不得如今都不会是这样的场面。
从小她因天资聪颖多受父亲宠爱,家中藏书和族中兄弟几个看了个遍,知道了许多治世的道理。偏生亲生哥哥却是个头大无脑的,日常又被母亲溺爱,仗着家中有些资产在城中耀武扬威,没有一点行事作风。
父亲去世之后,家中没有依靠,母亲又重男轻女,薛宝钗不得不为自己多上心思考,这年头的女孩儿家,只有出嫁这条定下命运的道路。
可薛宝钗又不愿一身才学藏于闺阁之中,只能央求了母亲给她报选公主参赞,万幸经过挑选后可以入宫看选,若此时此刻哥哥闹出事儿来,她的未来可能就只能困在闺阁之中了。
故而薛宝钗看见薛蟠之时,并没有多少关怀之色,光听小厮回禀的一二情节,她就猜到了哥哥又在外惹事了。
3. 改过
面对美人妹妹的劝告,原来的薛蟠会不屑一顾,说两句“你一个女孩儿懂什么男人的道理。”
但现在面对薛宝钗的是刚刚穿越过来的薛蟠,薛蟠只会对自己有诸多要求,并不在意别人怎样。况且在她眼中,薛宝钗的要求,无非是按照这个时代的男性来说最好的一条路。
只不过、
薛蟠叹了一口气,“妹妹,并不是我不想用功,而是咱们家这皇商的性质就已经决定了我无法科举取士,咱们家就是做到头也无非和咱们老祖宗一样,是个皇家买办,皇家要用你时,你是一个顺手的工具,要甩开你时,也只不过是个小玩意儿而已。”
薛宝钗愣住,倒不是她没见过聪明人,只是她从没有在薛蟠口中听到过如此有道理的话。
薛蟠间将薛宝钗镇住,抬头看向窗外,装作一脸高深莫测,“自从我小时看透这世事人情之后,便觉得人生无望,若皇上还瞩意咱家的话,我们家又何至于如今连个皇商的名号都名存实亡。”
“既然如此,人生苦短,还不如及时享乐。”
“我知道你心高,但你也要想想,咱家一个富豪之家都有如此多的掣肘,就算让你嫁去豪门贵族,又能让你一个人做的了多大的主?”
薛蟠的一番话撕破了薛宝钗一直以来心中的渴望,她的想法原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她曾经是想过。
在母亲受到京城国公府姨妈的来信的时候,她曾想过如果她能够和姨妈一样,成为国公府的太太,那又会是如何情景。
薛宝钗自问有理家的才能,若是能夫妻和顺,治家有方,丈夫官场得意,她又喜得麟儿,那她这一生该有多畅快啊。
可是现在却被她一直心中瞧不上的废物哥哥给说破了。
人若没有志向又该如何生存呢?
薛宝钗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我不心高,难道眼睛长在鼻子上,却要往脚底下看吗?哥哥若早有心,努力奋进振兴家业,我和娘又如何会在后宅为你担心。”
薛蟠若是真的有才能有想法,又怎么会到处惹事,还让人打的一身伤回来?
薛蟠苦笑,这不都是原身薛蟠惹出来的祸事吗,结果如今还要让她来给薛蟠擦屁股找借口。
薛蟠掩住心中所想,当着薛宝钗的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这次挨打才让我真正明白了人生的道理。”
在薛宝钗的狐疑眼神之中,薛蟠装腔作势,“妹妹,其实太医没有告诉你,这次我是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趟,阎王爷看见我后,说我作恶多端整日在金陵城中闹的人仰马翻,但我祖宗在天有灵,庇护我等,我又有寡母幼妹需要照应,家中若少了我,你们娘俩肯定日子难过,这才放了我回来。”
“我知道我平日里给你们没有带来过什么好处,只顾着自己享乐,现在生死关头倒让我悟出些道理来。”
“人生苦短,虽然要及时行乐,但那乐趣得要自己拼搏而来,而不是依靠祖宗的基业,家业总有败光之时。最起码的我都要维持着现状,让妹妹你风光出嫁,让娘安享晚年才是啊。”
薛蟠用手在被子里悄悄掐着大腿,用力之深,让她的脸一下子扭曲起来,奋力在眼中挤出两滴泪水,这才让一直对她保持怀疑的薛宝钗神情松动。
“哥哥,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想的……”
薛宝钗走上前,坐到薛蟠旁边,用手帕擦拭着薛蟠额头上的冷汗。看他脸上的痛苦神色不似作假,薛宝钗心中忐忑,难道真的是苍天有灵,让她哥哥醒悟了不成?
薛蟠闭着眼睛,用力的咬牙忍受。
他虽然只有在额头上有个重伤,是冯渊那个花瓶砸出来的。但他摔倒之时,身上有好些被花瓶碎片割伤的小伤口,虽然细小,但架不住伤口深,一碰就是钻心的疼。
正不巧,天杀的,薛宝钗一屁股坐在他的伤口上了,怎么薛宝钗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吗?薛蟠只觉得自己都快疼晕过去了,额头上一个劲的冒冷汗。
“我的儿!”
王淑卿走了进来,远远看见薛蟠面露痛苦,心中更是怜惜非常。
万幸薛宝钗看见亲娘跑进来,连忙赶上去搀扶,让薛蟠逃脱了这酷刑。
方才王淑卿接到了国公府姐姐的来信,与薛宝钗明里暗里的说了两句,话里意思无非就是提及姨妈家那个衔玉而生的儿子宝玉。
王夫人给她来信是说她家中小姑子的女儿林黛玉如今住进了国公府中,想着与妹妹也多年未见,在金陵住着不便,听说薛家生意不兴,还不如带着家人到国公府来,一家子亲戚,相互帮助,薛家起码也有个依靠。
王淑卿知道丈夫去世之后,儿子撑不起门楣,早就打了主意想往姐姐家去。
这可算是打了瞌睡来了枕头,拿着信就去找了薛宝钗。
无非是借着机会给薛宝钗说和,他们两家都是亲戚,王夫人又是自己亲姐姐,如果宝钗嫁给宝玉,那正是天作之合,婆媳之间也都融洽,谁知这丫头居然转头就走人了。
下人回禀说薛宝钗往薛蟠屋里去了,王淑卿只怕女儿去打扰到儿子,一路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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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却在门口听到儿子一番肺腑之言,王淑卿老泪纵横。
她这一辈子只得了这一儿一女,怎么会不为儿女打算呢。无非是这世上男子为主,女儿为客,家中的门楣要蟠儿来抗。
她为女儿攀附上姐姐国公府最受宠的宝玉,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
当初她与姐姐在闺阁之中时,并不是没有比较过贾家和薛家。
姐姐嫁的贾二公子一心一意科举,连个功名都没考上,更何况他家里爵位还有哥哥继承。故而王淑卿只觉得自己的婚事要好些,虽然薛家是商贾之家,但薛勝是家中独子,是能撑起薛家的掌门人。
谁知时移势易,薛勝早死,薛家皇商之名名不副实。反而姐姐如今,倒隐约有了国公府当家人的模样。
还是家里有爵位才有依靠……
没有爵位,就只能依靠家中男丁顶立门楣……
故而她只能将希望都放在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身上。谁知道原来她真的没坚持错,她的蟠儿就是人中之龙,从前只不过是左了心性,现在靠着先祖保佑,就要浪子回头了。
“我的儿啊,娘没有看错你。”王淑卿哭成了泪人,这些年来因儿子受到的委屈仿佛一扫而空,“我就知道你是有出息的,好孩子,等你振作起来,咱们薛家靠你扬眉吐气,你妹妹以后也就有个好依靠了。”
王淑卿一手牵着薛蟠,一手牵着薛宝钗。只觉得自己的一双儿女如同天上的仙童仙女一般,论人品相貌,各个都是这么的出众。
人人都说她溺爱子女,但从王淑卿的内心深处来说,自己的孩子自己怎么能不疼爱呢。为人父母,少不得为子女多操心。
宝钗从小主意就多,家里遇到了什么事情,王淑卿已经习惯了让宝钗帮着想办法,所以面对时常闯祸的薛蟠,就不自觉的放多了更多的心思。
王淑卿想到曾经,想到丈夫离世之前的嘱托,一时之间不由得悲从中来,拿了手帕就开始擦泪。
薛蟠看见薛宝钗方才亮起的眼睛又重新暗淡下去,心中只叹了一口气。
千里冰冻非一日之寒,想要劝说薛宝钗也不能只靠简单的一番话。
可他实在做不到让一个年华正好的小姑娘,就这样一点点深陷下去,成为书中那个任是“无情”的薛宝钗。
反正他现在穿越成了薛蟠,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还不如帮着改变一下现状。
【已接收到宿主念力:改变薛宝钗薄命司命运】
【系统启动中……】
薛蟠:?????
4. 拜访
短短半月过去,薛蟠身上的伤就已经基本上养好了。
就连来看诊太医也觉得奇怪,如此快速的痊愈,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他将薛蟠的脉象诊了又诊,还是未能发现半点踪迹。最后也只能是将这归咎于薛蟠身体好的缘故。
说来薛蟠身体应该是挺好的,这么多年花天酒地,身体居然没有半点的损耗,反而中气还越来越足了。
薛蟠坐在水中亭上,用手往水中扔着鱼食。其实是借着水面的倒映反复的看自己的模样。
他要是一直在屋里照镜子看来看去,那才容易让人产生怀疑呢。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自己现在的模样。
索性的是,薛蟠本身的样貌并没有辜负薛宝钗同胞哥哥的名号,剑眉星目,容貌也算俊俏。原本薛蟠因为常年风花雪月,脸型吃圆了些,看着就十分里带了八分的傻气,因此被人叫了个呆霸王的称号。
但是为着现在病了一场,薛蟠又吃不太惯家中的吃食,人整一个消瘦了一大圈,脸上的棱角也出来了。将原先三分的俊俏发挥到了八九分。
再有他现在的神态举止也与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的薛蟠笑时总要带着三分傻气,现而今反而收敛了许多。王淑卿虽然心中感慨儿子不再如往日般亲近,但也着实有些喜欢儿子如今表现出来的成熟。
这时候的薛蟠收敛了眼中神采走出去,只怕往日他那些狐朋狗友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薛蟠在水中看够了自己的模样,这才将手中的鱼食一下撒到湖中,起身拍了拍衣裳,往书房走去。
薛瑞远远的看见自家大爷在湖中亭上坐着,并不敢上前打扰。等薛蟠往书房走时,才立即跟了上来。
自从他家大爷伤了这一回,听夫人从内院传出来的意思,大爷是不再游戏人间了,难怪他如今面对大爷时,总是心中没底,只觉得大爷高深莫测的样子。
薛瑞在心中再次确认了一下打好的腹稿,凑到薛蟠身边道,“爷,您想知道的信息都打听好了。如今金陵城中官场变动,已是周大人走马上任,许大人要调离回京了。许公子收了您送去的礼,十分受用。今日去拜见的帖子也收下了,只说大爷上门即可。”
薛蟠随意拿了一个玉手串放在手中把玩。
自从那日他在脑海之中听到了系统启动的声音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系统的消息了。
但他确定没有听错,而且他身体的痊愈程度也十分的奇怪。
薛蟠依稀还记得系统是收集到他想要改变薛宝钗薄命的命运时才出来的,他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但还并不敢确定。
但他穿越成薛蟠,如果真的要改变薛宝钗的命运,那肯定还是要从薛家的命运开始改变起。
只是薛蟠平日里交往的都是些狐朋狗友,身边要不就是和他一样的混混二代,要不就是连二代都不是,混在他们身边占便宜的。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那个许公子可以结交一二。
虽然他们相遇的时机和事件并不和谐,但总的来说,薛蟠是受害者,天生拿捏了许林一个人情。在这金陵城中,结交到了许林还怕结交不到旁人吗?
故而薛蟠让薛瑞按照他的意思去寻找给许林的礼物。
要送人礼物,那就要投其所好,薛蟠知道许林和冯渊的关系,也知道自己一向的形象都是个混不吝,便也不在乎脸面了,让薛瑞去找人专门给许林花了一个精装版、精画版的龙阳春宫图册。
果然,前面送去的礼物都打了水漂一个声都没传出来,这本图册送出去立即就有了回应。
但是谁料与许林消息一同回来的是许大人离任的消息。
许家一家都要跟随许大人回京,那薛蟠这半个月的打算算是白干了。只是薛蟠舍不得自己千辛万苦打出来的关系,最后还是定下去拜访许公子。
用过早饭,重新换了出门的衣裳,薛蟠揣着个折扇就出了门。
*
到了许府门前,想是许大人卸任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
往日总是被挤的满档的许府门口如今也是门可罗雀。薛蟠挑了挑眉,虽然说人走茶凉,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吧。许大人是调离回京,又不是罢官不做,至于这么果断的抛离关系,就不怕得罪人吗?
薛蟠下了马站在原地,着薛瑞去传话。
旁边突然凑上来个人,这人也面熟,正是薛蟠往日里结交的狐朋狗友之一。
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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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然笑嘻嘻道,“蟠大公子,许久没见你出门了。怎么今日居然在这里。”
薛蟠冷着脸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扫下,“有事说事,没事别打扰爷。”
孙洲然也是个二世祖,只不过家里没有像薛家那样从本朝开国年间就传承下来的家世。孙家原本只开了一个酒楼,为着孙洲然的姐姐嫁给了学政老爷当小妾,一下子在金陵城中红火了起来。
那些世家子弟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和孙洲然打交道,也就薛蟠这样的呆霸王,身边人有一个算一个,来了就是好兄弟,什么也不计较。
只是孙洲然家中暴富,又靠着姐夫横行霸道,做出的事情比薛蟠还不着调。薛蟠人虽然横了些,但始终有家学渊源,见不得孙洲然的作风,二人逐渐也就远离了。
谁知道这时候撞见。
孙洲然见薛蟠不待见他,露出个冷笑,“人都说你挨了打改了性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方知人说是真。不过啊,”孙洲然用手在鼻子上往上拉做出了个手势,“不过啊,也只是猪鼻子插大葱,装样子罢了。”
说这孙洲然又用眼睛去瞟许府门口,“难得你也来抱许家的臭脚,只不过你来得不是时候。许之衡被人参奏,朝中无人支持,正是风雨飘摇之际,人人躲避不及,你还巴巴的跑上门来。”
“我当你看不上我,换了什么厉害的人物结交呢。哼,如今看来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孙洲然摇摇晃晃的走了,他才去刚到任的周大人家吃了接风酒。他身份尴尬又怎样,在这金陵城中,他姐夫地位稳固,虽然被人喊二世祖难听又如何,这些人还不是要与他一同饮宴。
……
薛蟠没有因孙洲然的话改变来意,只是心中多了几分了然。
孙洲然人品虽然不行,但消息灵通不假。
只是……
若许家当真风雨飘摇,许林还会因为他送上的春宫图而心动吗?
薛蟠将手中的折扇砸在手中,有意思,看红楼梦时他只觉得许多情节看不分明,要细细咀嚼回味数次之后才能看懂其中奥秘。不曾想,如今这些官司直接摆在他眼前。
任由他去探寻,这不比胡乱看书来的更有意思吗?
5. 许家
进了许府,丫鬟上了茶之后,就只有薛蟠带着薛瑞两个人在会客厅呆着。
薛蟠看了看四周,果然是这时候的贵族家庭,雕栏画栋,屋内陈设虽然简单却透露着一种天然的质朴,没有黄金器皿,但是每件物件都昭示着主人家不凡的审美,和低调的奢华。
许家随意摆在会客厅的一樽白瓷花瓶,拿出去都能叫的上大价。
薛蟠没有空喝茶,他背着手在厅内转悠,此时正仔细看着这白瓷花瓶上的釉色。
薛瑞有些站不住脚,他往四周看了看,门外并没有什么人,丫鬟上了茶就走,这许府分明是把他们主仆两人晾在这儿了。
“大爷,咱们难道就在这干等着吗?”
薛蟠心中可惜不能亲手把这白瓷拿起来细细端详,又走到隔壁的博物架上看木雕摆设。
闻言只说,“怎么着,你还想爷我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了?”
薛蟠拿起一个核桃雕刻摆件,这时候的手工艺真是了不得,还能在核桃内部雕刻出宾客宴会图来。“本大爷被人晾在这,晾一刻也是晾,晾一个时辰那也是晾。既然毫无分别,那又有什么等不得的。况且这厅内这么多好玩意,上外面还找不着看的呢。”
薛瑞微叹一口气,他家大爷自从受了伤之后,这爱好美人的习惯是改了,只是从美人身上改到其他地方去了,要他说,还是原先那个呆霸王。
只是、
薛瑞看了看四周,他能感觉得到,在许家和在薛家的不同。
薛家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虽然先前老爷还在世的时候,家中规矩严苛些,但也没有许家这种感觉。他是下人,自然更能够懂得下人们闹起来乌烟瘴气的样子。
许家家规森严有度,主子命令一下,可以说是令行禁止,外头那些传言许家要倒的人家,只要进许府的门就知道那都是谣言,偏偏谣言产生之后或是忌讳或是避嫌,没有一个人再敢上门。
薛瑞看了一眼自家大爷,大爷这是心里知道还是撞了大运呢?现在的大爷真是捉摸不透。
主仆二人在会客厅又等了一个时辰,薛蟠从瓷器看到木器,又去书架上翻书看,总算等到了个小丫鬟上前回话。
“薛大爷请稍等,我家二爷听老爷教导,这才从书房回来,二爷说请薛大爷慢坐片刻,他换了衣裳就来。”
总算知道许林的消息了,薛蟠点点头,毫不客气道,“我不急,只是我早上来的着急,没怎么吃早点,你们家有什么点心先给我上点,我垫垫肚子。对了,我不爱吃芝麻的,其他的你看着挑吧。”
小丫鬟有些错愕,薛蟠坐回座位上,说的口渴顺手喝了一口茶,又补充道,“对了,早饭我不爱喝茶,你让小厨房给我准备点温水就行,要是没有,牛奶也可以。”
绿芸这时候早已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是,奴婢这就下去传话。”
只是等走出门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薛蟠吩咐了早饭心情正好,又凑到那樽白瓷面前背着手细看。
绿芸回头时只看见薛蟠半弯着腰,歪着头。薛瑞在后面着急的左右踩脚,要不是还顾及着在许府,早抓耳挠腮了。
绿芸忍不住捂嘴轻笑,她本是听二爷的话来传话的。只是心中还存了分好奇,给他家二爷送上龙阳春宫图的到底是何等模样的一个人。
今日一见果然呆傻。
许家这会客厅建在湖边,为了透风看景,屋内的窗户都是开着的,东南面有几个阁楼,能把会客厅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故而薛蟠的动作早就被许家人看在眼中。
许林今日临时被许老爷叫走,本想着薛蟠要是等不下去,等他自己走人即可,却没想到薛蟠比他想象中的更能坐的下去,还十分不见外的叫了吃食。
见绿芸不掩笑意,许林也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知薛家人回去之后怎么给薛蟠说的。
原本也只是为了不让事情闹大,牵扯出别的事儿来,他才去解围。没想到倒让薛蟠找着给他联系的机会了,今日一个古籍明日一个古董的往家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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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林原本也不想多管,却没想到薛蟠这傻子,居然给他送了一个龙阳春宫图进来。
那图从外院又送到书房来,叫水沐看了个正着。逮着他笑了三天,至今都还没过去。
原本他是想着叫薛蟠上门把这件事说清楚,彻底做个了断,没想到,看绿芸的样子,反而更生出了事端。顿时间脸不由得又黑了三分。
水沐也没想到从许之衡那边回来遇到的第一件事儿就有关那个薛蟠。
伸手拍了拍许林的肩膀,“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既然你叫薛蟠来了,到底去把事情了解了。左右你我无事,我就陪你去走这一遭,看看这薛大傻子到底如何。”
许林的恼怒之中原本也有几分装样子,见水沐毫不在意只当个笑话看,自然愿意配合。只是嘴中还是犟了一句,“我看分明是你想去看我笑话。”
二人一路说笑着往会客厅而去,到了地方,却没想到薛蟠正吃着呢。
许林拿手指着薛蟠,虚点了好几下,“你你你”了几句,到底是没说出话来。
薛蟠也没想到许林来的这么快,他刚点了饭食,按理说许林原本就是要换衣裳,听到他叫了饮食就该知道要晚些来,怎么恰好赶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来了呢。
许家讲究规矩,过时不食。自然不会给薛蟠上些早点粥饭什么的,只是上了些点心,什么绿豆百合酥,牛乳糕,桂花糖蒸等等。
薛蟠是真的饿着了,自从穿越过来,变成了一个大男人,他的胃口只大不小,况且许府的糕点自然精致好吃的。
便坐在桌前,左手喝鲜奶右手吃糕点的。
没想到许林带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就这样走了进来。
许林的样貌已经是说的上不俗了,没想到他身边那男子更加俊雅,目若朗星,眉如墨画,更难得的是仪度雍容,举止间自有侯门风范,一看便知家世不俗。
薛蟠在心中芜湖了一声,又为着冯家公子叹了一声。
放下手中糕点上前拱手行礼。
6. 误会
薛蟠怎么说也算是家世渊源,举止礼仪并不差。只是原先的薛蟠气度欠缺,如今芯子换了人举止之间倒有些沉稳。
拱手行礼之间半分随意半分礼待,却更显气质,有一分逃脱世俗的不凡。
只是……
水沐将眼神定在薛蟠脸颊边沾染的糕点碎屑,轻笑出声。
薛蟠还在心中感慨许林有了新人往旧人,就被这美男子盯着嘲笑了,他拿眼睛去看,许林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薛瑞则在二人身后用双手来回的比划,往脸上指,又拿袖子擦。
薛蟠用手去一摸,摸到了一脸的碎渣子,心中也有些尴尬。顺手抓了抓脸,接过一旁绿芸急忙递过来的帕子,把脸擦干净。
“咳咳,是在下失态了。没想到贵府的点心这么好吃啊,哈哈哈。”
薛蟠想给自己解个围,却没想到这话一说出,许林又是瞪眼睛不赞成,那美男子刚收好的眼睛又弯了回去。
许林觑着水沐心情不错,便也不好讲分明。“旁的也不多说了,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有何事?”
薛蟠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想顺着许府的门路开辟金陵的商市而已。
只是许府现在处于风波之中,无论真假,到底不便出面给他开路。但薛蟠并不愿意就此放弃,许林的关系运营好了,能给他薛家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呢,说到底还是要从许公子的爱好出手。
薛蟠将自己一路揣来的折扇递给许林,“许二哥请看,这是我寻访了数日才找回来的珍品。前些日子小弟受伤,多亏了许二哥救我,否则,我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薛蟠样貌不俗,就算笑的有些谄媚,但也不让人讨厌,话又说的软和,“许二哥不知道,我家中如今就只有我娘亲和我妹妹了,要是我受了伤,还不知家里要为我掉多少眼泪。许二哥那日救我正是救了我全家。”
许林老神在在。这薛蟠还真是不见外,送了几回礼,头一次上门,他就成了薛蟠的许二哥了。但听着他说的可怜,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往日里听说你常在外胡闹的,”许林话还没说完,就让薛蟠抢白。
薛蟠噌的一下站起来,“许二哥说的是!往日都是我呆傻,被人诓骗了去,为着家父去世,家世衰微,伤心在怀不知如何排遣,才让人带坏了。成日里以酒水麻痹痛苦,那日冯公子当头一砸,倒叫我醒悟了来。”
薛蟠摆出姿势,以四十五度看着屋外,做的一副伤怀的表情,“往日里我总觉得凭借自己的能力无法振兴薛家,还不如诗酒纵兴。可躺在病床上这半月实在是让我想明白了。这世上痴心人无数,可一心人难得。我薛蟠少年英才,不能将我一身才华辜负。让国家少一个栋梁之才啊。”
说完,薛蟠转过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许林。仿佛说的都是真心话,并没有自吹自擂。
许林却一脸无语。
伤怀在心喝酒排遣????
栋梁之才??????
薛蟠你说这话你不违心吗?
……薛蟠还真不违心。话说多了自己就相信了。对着许林一心一意的瞪眼睛凹造型。
许林用折扇将薛蟠凑近的大脸挪开,“瞧你这话说的,你吃喝玩乐都是旁人带累了你,你幡然醒悟就成了少年英才。这天底下的话都让你说尽了。”
薛蟠依旧认真的笑嘻嘻,“这不更表明我都是据实说话的么,许二哥真是懂我。”
真是油盐不进。许林白了薛蟠一眼,将视线放回手中的折扇。正要打开之时,却又被薛蟠拦了一下。
薛蟠看了一眼周围,又看了一眼许林旁边的水沐一眼,“许二哥这折扇要不还是回去再打开细细欣赏吧。”
许林被他说的有了一丝好奇,转过头去看水沐也露出了几分探究的神情。
便随意摆摆手,只说,“你沈三哥不是外人,叫他看见也没什么关系。”
薛蟠又在心里嚯了一声,再次为冯公子抱不平,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问旧人哭啊。怪道许林这些天都没出门,原来是有新欢在怀,旧人就完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便也不再阻挡许林的动作。
许林缓缓的将折扇打开,他家中也收藏有许多折扇,唐伯虎的扇面也有几柄。只不过都放在他爹的书房之中,轻易不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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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薛蟠送来的也不乏古籍古典,古画什么的,画中都是山野意象,看了只觉心胸开阔,倒是有些意趣。
今日他亲自送来的,肯定是更妙的。
可等折扇打开……
许林:……
水沐:……
薛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哈哈哈哈哈……”水沐实在没忍住,用手点了点薛蟠又点点许林,笑的爽朗。
许林见薛蟠还一头雾水,只想将这折扇扔出去,臭骂薛蟠一场。只可惜水沐还在,容不得他放肆。
心中这口气憋了又憋,薛蟠还凑上来问,“许二哥不喜欢这折扇吗?我专门找人画的,和前些天送给你那个图,一个作者。”
看薛蟠那模样,端的是无辜,仿佛心中藏奸的反而是他这个好色之徒。
许林怒不可遏又要藏了声响,“是谁给你说我爱好这个的!你整天瞎送些什么东西。”
薛蟠心说你真难伺候,恼羞成怒干什么,方才他明明说了让许林自己回去一个人看的。
水沐还笑着呢,一边笑一边摇头,薛蟠只能跟着尴尬一笑。
外头突然有小厮传话,许老爷叫许林去书房一趟。
水沐正乐呵,见许林看他,随手将手摆一摆,许林又瞪了薛蟠一眼方去。
见许林走远,薛蟠正想将那折扇收起来。水沐却抢先一步,将那折扇展开看了一眼,又合上,笑意不减。
薛蟠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寒喧,反正薛蟠的固有印象是呆霸王,没关系没关系“沈三哥,我,我这礼是不是送错了啊。”
水沐摇摇头,露出一脸神秘的模样,“说不得,你是送到许老二心坎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这沈三哥爽朗的笑声,回想起许林二人方才进来之后,许林频频看着沈三哥的眼色,再看看这春宫图。
薛蟠悟了,难怪方才许林恼羞成怒呢,难道???!!!
许林才是下面那个??!!
看见薛蟠的眼色,水沐的笑容卡在嗓子眼里:……
7. 机会
薛蟠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什么之后,连忙转过身来坐下,以掩饰自己脸上快要遮挡不住的表情。
虽然早知道古代人玩的花,但实在没想到这么乱啊?!
不过也是,看贾宝玉就知道了,他们似乎把性当作喝水吃饭一般普通。有需求了就解决,遇到合适的人也可以试试。
贾宝玉小小年纪就和袭人琪官有了关系,男女通吃。更别说许家这种大族人家了。
但像许林这样,喜欢比自己健壮的男子,还是比较少见的。
薛蟠看了看自己的身板,最近瘦了些,样子变得英俊了点,但是看许林对待他的态度来说,似乎并不是特别友好。还好还好,逃过一劫。
“你在想什么呢?”水沐好奇道。
方才他看见薛蟠的眼神之后就怀疑薛蟠心中想法不对。本想开口问询,谁知道薛蟠动作极快,立马就转过身去掩藏住了自己的神情。
只是他还是手舞足蹈的,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看看自己的身板。这幅样子,想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都难。
水沐不由得有些气结,他原先还嘲笑许林,没想到现在这薛大傻子就想到自己身上了。
虽然他在许府之中藏匿了真名,但他还是不愿意将自己与薛蟠的奇怪的想法牵连在一起。
此时问一句,言语之中带了些探究和压迫的意思。
薛蟠只觉得脖子一冷,往后缩了缩,转过身来,面带笑意,“哈哈哈,沈三哥,我,我是在想,许二哥好像不太喜欢我这次送来的礼物,我还是回去重新让人找些来吧。”
薛蟠说着就站起身来,预备告退。
水沐将人拦住,“你现在走什么,听你方才的语气不是要你许二哥帮忙,让你好发挥自身才能报效国家吗?怎么,现在许林走了,你就不说正事了?”
水沐面带神秘,“你怎么就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你呢?”
薛蟠眼睛闪烁几下,快速的在脑海里转动了这个念头。
他从进来起就在观察这个沈三哥和许林的关系,他也不是没有注意到许林对待沈三哥的仔细,只是最开始薛蟠以为他们是姘头,许林只是在关心自己的恋人。
但随着猜测的深入……
薛蟠眼神变质,难道他不是许林的菜,是这个沈三哥的菜?
那他现在的意思岂不就是暗示薛蟠可以靠卖身来换取发展的机会???
这个沈三哥是个什么来头啊,能不能帮到他还不好说,要是让许林知道他抢男人,岂不是反而弄巧成拙?当然,薛蟠自己并没有见色起意的意思。
薛蟠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沈三哥说笑了,咱们非亲非故的,我一个皇商之后,怎么敢轻易攀扯贵人呢。”
水沐皮笑肉不笑,“怎么,那你就敢随意攀扯许林?”
这醋味都快漫出去了,薛蟠仿佛从这句话之中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方才心中生出的警惕心又落了回去。
合着这沈三哥说了半天就是怕自己对许林有什么格外的心思特意来打探的嘛。
啧啧啧,怪不得许林这么多天没出去,看来是家里管的严,想来这沈三哥是将他薛蟠和冯公子看作一路人了。
薛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笑意真诚,“许二哥我自然也不敢随意攀扯的,只是前些日子被许二哥所救,我这不是投桃报李,顺便看看能不能为我薛家求一个发展道路的机会嘛。”
这话说的真心,水沐自然能分辨的出来。
薛蟠这人,他前些日子也挺许林说过,是个金陵城之中的二世祖,家中长辈在世时尚且有人压制。薛勝死后,薛家成了一盘散沙不说,薛蟠也彻底颓废了下去。
原本他还以为薛家从此后就无人可用了,却没想到就在他快要回京的时候,薛蟠突然冒了出来。
看他言行举止虽然粗俗了些,但眼神清亮,可见心思透纯,方才所说伤怀在心被人带偏之话也有几分真意。
他原本来金陵就是要实地探查金陵的势力范围,扶持起自己人,达到把控的目的。
太上皇总说自己分他的权,现在现有的人在这里,又是四王八公之后的薛家,任用这样一个人,太上皇总没话可说了吧。
水沐心思九曲十八弯的转,冲着薛蟠招手,“你有何能力为薛家谋求发展?据我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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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你们薛家这个皇商的牌子都已经被分了八支出去,与京城联系也不大。早是名存实亡了。”
薛蟠没想到这沈三哥居然连他家的情况都知道,这些情况也是这些天他在病床上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薛家说是皇商,但是紫薇舍人当年风采也只是当年太祖开国的时候去了,现在传下来传到薛蟠手中早被其他族亲分了好些走。
在一个大家族之中,最怕的不是外来的侵袭,而是自家的相互倾轧,因为知道彼此的真实情况和弱点,下起手来自然比外人还要狠毒的。
薛蟠的亲爹薛勝原本是嫡系中的嫡系,这族长之位自然也是落在薛勝的手中,只是没想到。薛勝死后,这族长之位就旁落到了薛蟠的族叔薛朎手中。
表面上是说,看薛蟠年纪小爱胡闹,为了稳定家宅才换了人。
但自从这位族叔担任族长之后,重新划分了家族传承。
首先就是皇商之名,原本是被拿在薛勝的手中,一切与内务府供应的商品都要先经过薛勝的审理,这样虽然能保证商品的供货,但在族中旁人的眼中,就是薛勝想要一个人霸占皇商的名号,自己一个人吃好处。
所以这位新族叔上位的拉拢人的话术就是皇商之名是属于薛家的,薛家人人可使。
虽然他上任之后想要卸磨杀驴,但还是在其他族亲的逼迫下,最后定了八家人共同使用皇商的名号。
还借此从薛蟠手中的商铺之中挖走了不少人,商铺开不起来,入不敷出,资金又周转不灵。薛蟠却还在外面傻玩。
要不是有薛宝钗在,叫哥哥及时制止了用自家存银去填补店铺亏空的行为,此时此刻的薛家就要被这些暗中的蚂蝗吸干了血去。
也正是因此,原著中的薛蟠才会在打死人事件发生之后,匆忙和王淑卿薛宝钗带着人和东西上京投靠王夫人去了。
毕竟薛蟠虽然活着,户籍却被吊销,名义上早是个死人了,那族里怎么“帮助”薛宝钗母女,薛蟠就算插手也名不正言不顺。
薛蟠知道这些之后,只想大骂薛蟠原身这个废物,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想着下半身呢,真是个大傻子。
8. 家族
此时薛蟠家中的情况被水沐一语叫破,他倒并未多想,只是以为薛家这点事儿早被散出去了,况且他家现在也就是强弩之末,有点心关注打听的都知道。
只是方才打起的鸡血有些消退,比较任谁接到这样一个烂摊子都会心生懈怠的。要是实在不行,他还是带着薛宝钗和王淑卿上京投奔王夫人吧。
虽然日子难过些,但背靠大树好乘凉,起码还能保存大部分家产,在京城之中重新来过。
薛蟠长叹一口气,“哎,既然沈三哥都知道了,那小弟也不再多费口舌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无非也就是无数个豪门贵族的缩影而已,富不传三代,人心皆是自私自利,我能保全母亲和妹妹就已是不错了。”
水沐挑挑眉,要说薛蟠这人有什么优点,那也只有重视亲情这一点了,果然是再有不是的人也有一点可以认定的好处。
如此一个商家之子都能看穿的世情,偏偏有些人看不清,或者是说,看清了却还被权利和金钱勾着不肯罢手。
水沐认真道,“你若当真有心,不必去求许林,你只求我,就能教你薛家起死回生。”
薛蟠立即凑了上去,眼睛忽闪忽闪的,只是还有些犹豫,“当真?!但是你要我付出些什么呢,我可先说好,许二哥待我不薄,我可不能把你从他身边抢走。”
话没说完,薛蟠就被水沐一折扇打在脑袋上。
水沐也露出和方才许林一般无二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是谁给你说我和许林是那种关系的?”
“又是谁给你说许林有龙阳之好的?你自己消息不灵通。还胡乱猜测。”
水沐将折扇抛给薛蟠,薛蟠小心翼翼的收好,这可是大师之作,画了两三天呢!
水沐道,“你还当许林今日叫你来是夸你的?他为着折扇被我笑了好几日,今日特意找你算帐的!”
“啊?”薛蟠震惊了,许林,许林不是冯渊的姘头嘛?
那????
薛蟠看着水沐,捏紧了自己手中的折扇,等水沐看过来时,又连忙将折扇藏在身后,“我我我我,想来我是误会了。”
误会大了!
薛蟠疯狂的在脑子里回忆这个错误消息到底是谁传来的,他那几日生病来着,消息都是薛瑞传进来的。
可当他看向薛瑞的时候,却发现薛瑞也是一脸的震惊。
薛蟠在脑子里一合计,才发现好像真是自己先误会的。
他穿越过来之后,结合了他在书中得到的信息,将许林直接带入成为了冯渊的姘头,实则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冯公子原来交往的人到底是谁。
就连冯公子是和相好的吵架才故意争香菱这件事都是薛蟠自己脑补出来的。
而去他方才还胡乱脑补了沈三哥和许林之间的关系,难怪许林方才那么生气呢。
薛蟠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有他这么求人的吗?上来就给人家造谣,送春宫图。还以为投其所好了,谁知道是被主人家叫来算账的啊。
回想着方才许林走之前递给他的眼神,薛蟠匆忙的抱住水沐的胳膊,“沈三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呀,您神通广大,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有事您吩咐,小的绝对二话不说就去办。”
许林说不得是求不上了,还好沈三松了口,再看沈三这身气质,还有许林对他的态度,说不得沈三背后的实力比许林还要深厚。
薛蟠知道自己应该抱紧的大腿是谁,此时此刻没有半点犹豫的意思。
水沐骤然被薛蟠抱住胳膊,只觉得别扭,把自己的胳膊从薛蟠手中拔了出来,但看见薛蟠的样子,又说不出来什么重话。
……这薛蟠怎么这么像狗?
水沐虽然有扶持薛蟠的心,但具体还要看薛蟠能不能被扶得起来。
便道,“你要振兴你薛家,自然首先要整合薛家的力量。我给你半月时间,你要把薛家重新掌握回自己手中。在这期间,你要人要物只管从许家抽派,时间到时,你若完成任务,你就是金陵城之中唯一的皇商。如果你做不到……”
薛蟠了然的接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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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做不到,人也得罪了一大把了,自然在这金陵之中混不下去,灰溜溜的带着母亲妹妹去投奔亲戚,金陵城中被我这么一搅和,我这名声在外的呆霸王都只能奔走他乡,再要有人整合金陵的商家力量就会便易许多了不是吗?”
水沐挑眉,这确实是他原本的计划。现在好了,他对薛蟠更有信心了,能从只言片语之中察觉到他真实的意图和谋划,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在出击之后随意的被击倒呢。
看来薛蟠对自己的自夸也没有全然都是乱说,这样一个人,从前竟然没有露出过半分马脚,水沐心中实在是好奇。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薛蟠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薛蟠收了表情,又变得谄媚了起来,说话间还夹杂了几丝扭捏,“沈三哥喝茶。”
“今日都是小弟不好,看着了点东西就妄加揣测,索性被沈三哥点醒才没铸成大错,还请沈三哥原谅,小弟在这赔礼了。”
说着就老老实实的弯腰曲背将茶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给水沐敬了一杯茶。
水沐被他一梗,方才看起来还聪明样的一个人,瞬间就又打回原形了。
看来并不是他和许林识人不清,而是这薛蟠原本就是那个薛大傻子,聪明中又带着呆气。
……不过嘛,就是这样的人才好被他摆弄。况且薛蟠又注重亲情,他那寡母幼妹便是能牵着他走的最好的诱饵。
水沐白了薛蟠一眼,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杯茶轻轻喝了一口。
薛蟠霎时间笑开怀,凑上前毫不客气的给水沐捏肩捶背,“沈三哥预备多久开始啊,要不我今日就从许家带些人手回去吧,早些了事,早些开怀嘛。”
……
许林从书房回来,走到门口时还记挂着方才薛蟠的误会,他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薛大傻子。
可等他彻底走进会客厅看见眼前的场景后,眉头骤然皱起,脸上的震惊不似作假,什、什么??
他才出去一会儿,怎么薛蟠就对着水沐动手动脚了?!!!
9. 皇商
薛蟠走出许府,只觉得浑身舒畅。
他还没忘记方才许林看见他时那格外震惊的眼神。
将折扇一把打在手中,“哈哈哈哈哈哈……”
薛蟠笑许林那副呆傻的模样,却也笑自己的误会。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层关系,说不得也不能在许家一心避嫌的时候,得到机会,进府偶遇沈三。
薛瑞老实的跟在薛蟠身后,今日他才是真的服了他家大爷了,言语之间得到了贵人帮助,这可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
“大爷,小的真是佩服您。原来咱家的情况您一直心中有数,早些时候,只是蛰伏待机,果然如今遇着机会,就一鸣惊人了啊。”
薛瑞奉承的话那是随手就来,只是曾经他只觉得薛蟠好糊弄极了,随便说两句好听的话就能把他吹的找不着北。如今这话说起来,心中还有几分忐忑。
要是大爷早就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暗地里做的那些手脚,还能继续跟着大爷吗?只是眼见着薛蟠要飞起来了,薛瑞又实在是舍不得眼前的好处。
薛蟠看一眼薛瑞就能猜到他心中想些什么。
薛瑞是大管家的儿子,那么他在下人们的眼中那也就和现代大集团中的总经理没什么两样了。
主子拿捏住性子之后可以随意糊弄。
但是同为下人,互相那些小九九,谁心里不清楚。为着往薛蟠身边凑,也为着办事顺利,下人们自然也要十分捧着薛瑞。
薛瑞在他爹的管教下,到底没有那么不长眼,但是曾经为着自己的利益,哄着薛蟠去做了不少傻事倒是真的。
就连族亲那边这么了解薛家内部的情况,说不得也有多少是薛瑞漏出去的。
要是薛家倒了,薛瑞的爹用往日的情份求着给薛家放了奴籍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薛蟠哼笑一声,“是不是爷在你心中就是一个只喜欢听奉承话的傻子啊。”
轻轻一声冷哼给薛瑞吓得身体抖了一下,大冷天里愣是憋出一身汗来。赌咒发誓的道,“要是奴才现在还有这心,只管叫奴才大冬天的掉湖里冻死。奴才往日不灵醒,犯了不少错。可奴才知道要是没有爷,奴才就是再抖那也是抖不起来的。”
薛瑞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显得认真,“奴才今日方知跟着爷有多幸运。爷如今身边还需要帮手,要是还愿意用奴才,只当奴才将功补过,弥补往日过错可好。”
薛蟠点到为止,要想计划收拢薛家势力,他身边的人那就不能不敲打。要是他在外拼死拼活,回来却发现屋里早就被偷袭了那才不妙。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薛蟠说的高深莫测,上了马将斗篷一抖遮盖住身体,腿上轻轻用力,马儿就走了起来。
薛瑞赶忙上前牵住绳子,走在薛蟠身侧,样子可比出门是殷勤不少。
*
薛蟠让薛瑞牵着马把街上转了一圈,这金陵城之中最热闹的几条街,其中有大半都是薛家的招牌。
这也难怪,薛家严格上也能算作是金陵城之中的地头蛇,发展了这么多年,总该有自家的地盘。
只是现在的薛家店铺前面有些另外添加了些字,比如什么城东皇商薛,城西正统薛。
薛蟠看着嗤笑一声,那他是不是还得给自家招牌上挂个什么皇家传承,唯一正统,金陵城第一家啊。
薛瑞看着薛蟠脸上的神情,凑上前悄声道,“大爷,城东那家是现任族长薛玲的产业,听说他家如今投了学政老爷家的喜欢,背后利益还牵扯到了甄府。咱们可不能轻易上去纠纷啊。”
薛瑞现在拿捏不准薛蟠的脾气,只能先劝慰着一句。面的他家大爷又毛脾气犯了,贸然上前,反而对他们的计划不利。
薛朎原先是跟随着薛勝办事,一直觉者被薛勝压着,心中不爽。等薛勝一去世,自然觉得天地宽敞,奈何自己一个人无法成事,只能投奔甄家,又凑着脸面拉拢学政家的那个小舅子,拉虎皮办事,没想到薛家其他人实在是不行,居然让他成功当上了族长。
薛蟠倒没现在就去生事的意思,只不过要先了解敌人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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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才好分别下手不是。
对着薛瑞吩咐道,“你回去将薛朎和其他人的店铺分布情况,盈利情况都查好给我汇报,我要详细分析分析。”
“对了,要专门找几个靠得住的小厮,守在各家店铺门前,记录来往的客人,哪种客人,分别有多少人,购买了多少东西,都要一一给我记录清楚知道了吗?”
薛瑞听的一脑袋雾水,但还是先答应了下来,大爷有时候吩咐的事情虽然奇怪,但是最后都有独特的道理,他还是只管听话吧。
这么想着,薛瑞就要牵马和薛蟠回府。
却不料道路前面突然跑出来一个女孩,看样子也才十七八岁。
她灰头土脸,穿着布衣,脸上身上满是伤痕,更奇怪的是双手被绳子捆在身前,身体也因此有些不平衡,一路冲撞着往前跑过来,还差点惊了薛蟠的马。
马儿双足跳起,薛蟠用力拉住缰绳才没能让这女孩被马蹄踹伤。
但也因此变动,那女孩身后追逐的人已经围了上来。
为首人手上还拿着一条细长的鞭子,“跑,你跑得掉吗你?大爷花了钱把你买回去的,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呢,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爷也能把你抓回去。”
田野嗤笑一声,“你要抓我回去,我就立刻自尽在这里,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也不让你占了这个便宜!”
薛蟠听着不像,看着为首的男子只觉得猥琐非常,哼了一声,摆足了霸王的款,“这是谁在本大爷面前自称爷?你们来人惊了我的马,想不赔礼道歉就走人吗?”
薛蟠摆出架势那很是那么回事,再说薛蟠在金陵城之中混迹了那么久,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他的。
立即有小厮跑到自家少爷跟前耳语,李四福听了小厮回禀,虽然不太情愿,但也还是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原来是薛家大爷,小的不知是您,冲撞您了,在这里给您赔礼了。”
薛蟠看着薛瑞走出人群,自己一个人骑在马上,眼神睥睨,丝毫不退让,“你以为这件事是你一句话就能了当吗?”
10. 救人
李四福神色微变,他家只是在这街上的一个小商户,并没有多少家世背景,和薛蟠背后的薛家相比,那是看都不能看的。只是他原本与薛蟠不熟悉,也不知道薛蟠是个什么态度,借着这件事情发作,到底是要什么……
李四福在一旁犹豫不定,田野倒是抓住了这个机会。
管他这个薛蟠是不是好人,但她今日都不能让李四福如了意!
当即对着薛蟠就跪了下去,狠狠磕了一个头,这一下将额头都砸出了血来。
田野用手撑住自己,忍住晕眩,冲着薛蟠声音凄厉,“大爷!求你救救我,为我主持公道啊!”
原来田野一家是金陵城外的佃户,全家只剩下她与田老爹一起生活。奈何田老爹年轻时劳损过度,如今体弱多病,不能为家里提供劳动力之外,还要因病耗费家中银钱。
田里家里,一切的生活重担都被迫的压在了田野的身上,但也因此造就了田野不屈的个性,凡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只是今年天气欠奉,收成不好,连交租的粮食都凑不齐。
听说地主家要让田野以身相赔,田老爹不肯拖累女儿,拖着病体投了河。
田野伤心非常,走投无路之下只能进城卖身葬父,这才被李四福买了回去,签了卖身契。
但她在被带回时李家无意打听到,原来李家和地主家是一伙的,地主家就是李四福的舅家,李四福出城去舅家玩时,无意间看上了田野,这才心存歹念。当初地主要她以身相抵,也是幕后的李四福的主意。
万万没想到田老爹宁死也不愿女儿步入魔窟,居然自尽了事。
李四福打听到田野卖身葬父,装样子与田野签订了卖身契后,心中还愤愤不平,觉得田老爹坏了他的打算。让下人直接扔进了乱葬岗,并没有好生收殓。
田野瞪着李四福,眼睛里似乎都要喷出火来,“我卖身葬父,是为求我爹安心下葬才自卖与你,你并未按契约为我爹下葬,那我又何须遵守契约?我又怎么成了你李家的人了?”
李四福从怀中拿出卖身契,在田野面前抖了抖,“白纸黑字红手印,签的是你的名,印的是你的手,你怎么不是我的人了。田野,你现在老老实实跟我回去还能落着好,要不然,你是我的奴隶,我愿意把你送到什么地方去,你就只能去什么地方。”
李四福的话中藏着满满的要挟,要不是田家如今只剩下田野一个人,他也用不着这样口头威胁了。
这个臭婆娘,给他惹了这么多事儿出来,就算他再喜欢田野的模样,带回家也只有收搓磨的份了,还想享福那是不能够了。
田野啐了一口,“呸!黑心眼的王八羔子,你以为这世上没有公道天理了吗?!我就是化身厉鬼也不让你如愿!我日日夜夜诅咒你缠着你!你且等着吧,看看你还有没有福可享。”
李四福躲闪不及,被田野一口口水吐在脸上,扬了手就要一鞭子抽上去。
只是鞭子挥舞在半空被另一条马鞭挡了回去。
薛蟠听完前因后果对着李四福更是没了好脸色,他还在这呢,李四福就敢当着众人的面打人,要是田野今天真的被李四福带回去,说不定要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反正他薛蟠是出了名的混,现在这个世道,恶人怕的只会是比他更恶的恶人。
此时薛瑞也已经去薛家店铺叫了足够的人过来,原本薛蟠和田野是被李四福的人包围在内,现在则是李家人被薛家人包围在内。
薛蝌原本在店铺之中帮忙,听薛瑞说了事之后,立即带了人来,“蟠大哥,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
薛蟠哼哼一笑,“没事,只不过这小娘子求到了我头上。我薛蟠还是头一遭遇着这样的事儿呢,肯定要帮帮场子。”
李四福颜色一变,他没想到薛蟠真的这么不给他面子,“蟠大爷,我虽然敬重您,但这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这田野是自愿与我签下了卖身契的,就是我的人,就算是闹上官府去,我自然也有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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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却不理会,让薛瑞拿了刀给田野松绑。
还是薛蝌机灵些,方才听说了事情之后,带着一众人等赶来,还不忘记带上两个在店里帮忙的仆妇,此时将田野搀扶起来护在人后。
薛蟠见人已经控制住,这才回头对着李四福笑了笑,这笑中有着几分漫不经心,“你哪只耳朵听到本大爷要和你讲道理的?”
“李四福,你不知道我的脾气,那就出去打听打听。在这金陵城之中,还没几个我薛蟠要不到的人,你要去官府,本大爷奉陪。”
薛蟠回想了一下原剧剧情,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只是你到时再要反悔我可是不依的。”
薛蟠原本因为打死冯渊,案件交府衙审理,按照规矩是要薛蟠以命抵命的。
可偏偏新任府尹偏偏是受了贾家推举的贾雨村,听了薛家的名和四大家族的关系之后,便罔顾救命恩人之女,随意判了刑罚。
李四福不知道这里面的九九,但他家下人有清楚的,当即拉住了自家少爷。
说到底,李四福家也只是一个小商户,薛蟠甚至不用特意下命令,知道今日情况后,与薛家有往来的商户人家都再不会与李家合作。
要是再把薛蟠得罪的深些,说不得在金陵城之中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李四福这时候才知道害怕,他平日里在自家和乡里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按照惯性的以为薛蟠会给他几分面子,又被田野气的狠了,这才没收住话头。
眼见如今已经被薛家人包围,田野也已经被人带走,李四福只能暗自吃下这个哑巴亏。
在下人的劝说下,上前道歉。
李四福恭恭敬敬的将手上的卖身契递到薛蟠面前,“都是小人猪油蒙了心,一时气急了才行事不端,还惊了薛大哥的马。小人知错了。”
“既然薛大哥为田野出了头,小人自然不敢再分辨,这卖身契还请薛大哥手下,小人这就回去让人筹备药材送往府上,还请薛大哥原谅。”
11. 大忙人
薛蟠笑道,“这还算你懂事。行了,今日我也逛累了,来人,回府。”
薛蟠从始至终都没下过马来,金陵纨绔的形象是拿捏到位的。在四周薛家人的围绕下喧喧赫赫的打道回府,并未有一个人敢阻拦。
*
回到薛家。
薛蟠下了马解了斗篷,心情正好。吩咐了薛瑞让人仔细照顾田野,再找人去寻田老爹的尸首好生安葬。
田野被两个仆妇一直搀扶着回来的,原本可以早些下去休息,但她执意过来致谢,刚巧听到这一句,原本刚强果断的田野忍不住泪流满面,
“谢大爷相助,田野自知烂命一条微不足道,大爷救我一命,又为我爹收殓。从今之后便以性命相报!”
薛蟠见不得这个,让人把田野扶起来,又把李四福交出来的卖身契递给了田野,
“我知道你自己心里是个有主意的,自己过日子也能过好。这卖身契还给你,你若是想,让薛瑞带着你去府衙消除奴籍,我再给你一笔安家费,从此后过你的安生日子去。”
“今日也是赶上了,我提供的是对我来说再微不足道的事情,怎么敢让你以性命作为回报。”
如此说着,薛蟠也是想起这个时代里面,女子单独过活也是十分不易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田野愣了一下,她今日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着给李四福得罪一个他更惹不起的人。
待她听说薛蟠的名号之后也是心有余悸,还以为跳出了狼窝又进了虎坑,只能求死了。
只是没想到薛蟠并未如同传说中那般坏事做尽,甚至还将她从李四福的手中救了回来。
……值此之际,她仍以为薛蟠也是抱着额外的目的,却没想到他居然肯还她自由。
薛蟠见田野愣住,只道,“如果你还没想好,也可以详细打算之后再来告诉我。”
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又闹了起来,薛瑞跟着薛蟠回了府还没料理好琐事呢,突然他娘找来给他传了话。
薛瑞听了还没来得及给薛蟠转述呢,那一边,王淑卿就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
*
这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多事儿呢。
薛蟠不由得有些头疼,他倒不是怕王淑卿,他只是单纯的怕王淑卿的念叨。
薛瑞跟在王淑卿身后进来欲言又止的,薛蟠懒得去猜。往椅子上一坐,“娘,这又是怎么了。”
王淑卿自认原来溺爱坏了孩子,自从知道薛蟠的“志气”之后,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一改往日的慈善和气,面对薛蟠时总是忍不住多加提点。
一改往日慈母的风格,径直变作了一位严母。
生怕自己孩子走了错路,耽误了他的天赋和志气。
她原本以为自家儿子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却没想到下人传话说薛蟠在外院养了一个极为标志的女孩。仿佛之前就是为着这个女孩和人打的架。
王淑卿一听这个消息就急了,带着人冲到外院,一见香菱就知道这定是薛蟠会喜欢的样子。
香菱在外院由薛瑞他娘林大娘照顾着,衣食用的都是极好的。原本还在拐子家时都能因为长的标志被卖二手,如今打扮起来更是显得人物风流,样貌不俗。
王淑卿一见香菱就知道,不能让她儿子再重蹈覆辙!
听说薛蟠回来了,立即又带了人找上门来。
谁知进了书房,又看见一个样貌标志的小姑娘在薛蟠屋中。
王淑卿忍不住悲从中来,见薛蟠懒怠听她唠叨的模样更是伤心,张嘴想说话,眼泪却先掉了下来。“蟠儿,你……”
薛蟠也没想到王淑卿居然来这一招,一时间被弄的有些糊涂,“娘啊,好端端的你哭什么,这是谁招你了,孩儿给你出气。”
王淑卿往薛蟠身上打了一下,“还不就是你这个混账,我以为你变好了,谁知你依旧是老样子,现在还学会瞒着我了,一个二个的标志人物就往家里带,你还记不记得你那天说过的话了。”
薛蟠满头问号,他哪里往家带了多少个女人回来了,这不就救了一个田野回来吗?
看这薛瑞在后面打手势比动作,薛蟠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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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好像确实还有一个香菱养在外院来着。
他原本想着等香菱习惯了一些,就把香菱送去给他娘认作干女儿,从此后和薛宝钗一起生活,若是能帮她找到家就送还回去,若是不能就是薛家一直养下去也无妨。
只是没想到被王淑卿先一步发现了,还凑上了田野,此时此刻闹了个大误会。
薛蟠也不不耐烦了,将王淑卿扶着坐下,给亲妈倒茶宽慰,自己再端了一个绣凳坐在旁边,给王淑卿解释了田野的来源。又让薛蝌家中随着而来的仆妇作证。
王淑卿这才信了,眼泪一下子就收了回去。只是看向薛蟠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怀疑,“那你外院里那个女子呢?”
薛蟠又叹了一口气,“娘你说香菱啊,这姑娘也是惨,从小就被拐子拐走,如今又被打怕了,连家在何方都不知道。只是你看她形容气质,应当是大家里出来的,她走丢了,父母该多担心啊。”
王淑卿听薛蟠解释,念及宝钗,心中不由得揪起来,神色也软了几分。
“我原是想着让娘你收香菱为干女儿,咱们帮着她找到爹娘,这不也是行善积德吗?若我当真有什么心思,能让她一直住在外院让别人看着吗?”
王淑卿听过这番解释,心中的疑惑担心才消。
搂着薛蟠就是我的儿,“我的儿,我怪罪了你,你可别和娘生气啊。我这不也是为着你操心吗?再说了,要不是你今天一个明天一个的带回家,我哪里会误会。”
薛蟠只得忙称是,承认都是自己往日里的错才让娘误会了。
“既然如此,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娘都知道了,这田姑娘也交给你照顾了。她恢复了良民户籍之后的去处还要娘帮着着想,我对这些不通,就都交给您了。”
这在王淑卿眼中都是小事,乐呵呵的让人给田野准备房间,看她头上身上满是伤痕又立即着人找医生。
等王淑卿带着人群回去,屋里又恢复清净后,薛蟠才松了一口气。
倒了一碗冷茶,还没送进嘴里,就又听到,“哥哥今日可是大忙人啊。”
12. 帮忙
薛蟠将一口冷茶倒进肚子里,冷水顺着食道一股脑的落到胃里,将薛蟠刺激的一激灵。
听见这声音就知道是薛宝钗,她从屋外缓步走进来,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去。
薛蟠估摸着薛宝钗的性格,那是家里大事小事没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再听一听薛宝钗的语调,知道叫妹妹看了笑话,心里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忙的转移话题,“嘿嘿,妹妹怎么来了,我倒有一件事要烦请妹妹帮忙呢,你到来巧了。”
薛宝钗却没那么容易放过薛蟠,“哥哥还能有什么事啊,那田姑娘不是都交给娘去照顾了吗?在哥哥外院的那个香菱姑娘我看也还是及早送进来吧。”
“方才娘让你绕了过去,可难免回去又想起来,倒是又要误会你了。”
薛蟠忙点头,“要送要送,妹妹既然在这那不如一会儿你们一同进去吧。反正娘也要收香菱为干女儿,从今后你们就是姐妹了。”
薛宝钗这才认真看了薛蟠一眼,她还以为薛蟠方才用田姑娘支吾娘亲是想留下香菱的。
没想到薛蟠说的认作干女儿,居然是当真的吗?
还不等薛宝钗细想下去,薛蟠打断道,“妹妹不知道,哥哥今日是当真有事想请妹妹帮忙的。”
说着便叹了一口气,装样子道,“哎,说到底都是为了咱们薛家,妹妹就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为着薛蟠方才的变化,薛宝钗才将心底的疑虑打消了些。见薛蟠果然焦头烂额的模样,软了口气问道,“到底何事?”
薛蟠扭扭捏捏的,犹豫了好一阵子,都快让薛宝钗不耐烦了,才说,“我今日去巡抚家拜见许公子,没想到让许大人撞上。他感慨我们薛家皇商之后如今居然分裂成一盘散沙,十分可惜。如今看上了哥哥我的资质,要我整合好薛家,便还把内务府的线路给咱们呢。”
“如此咱们家这个皇商的名号才又能坐稳不是。”
薛宝钗一听这话就皱了眉毛,凭薛蟠的资质要让巡抚看上,那是假的不能再假了。难道说是薛蟠找了什么由头来诓骗家里的钱财?跟着是不是要说给巡抚家送礼去了?
薛蟠看薛宝钗拧着眉毛就知道她不信,心中只恨原身薛蟠,坏事做尽了,才让家里人反复抱有疑虑,一个二个的都不相信他。
只得又继续解释道,“哥哥我走了许公子的路线,他帮我说了不少好话,我这才的了许大人的青眼。我说要振兴咱们薛家那并不是作假,加上巡抚大人原本与咱爹也有旧情。咱们如今得到帮助了,必得好好做出一番事业回报大人啊。”
薛蟠指着屋外,“妹妹要是不信,你出去叫薛瑞来问,我这养伤的半个月里,到处给许公子找礼物,这才走通了门路啊。”
要说薛家四分五裂的事情,只怕薛宝钗比薛蟠知道的还多些。
只不过碍于薛宝钗在闺阁之中的视野受限,和身份的影响。并不能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收整薛家,薛蟠在外败家又是个拦不住的。这才不得不依靠亲戚家里,将眼睛放到国公府去。
现在知道有这个机会能够将自家整合回来,纵然心中对薛蟠还有几分不放心,但薛宝钗纠结了半晌还是愿意一试。
看着薛蟠,“那哥哥要我帮你什么呢?”
薛蟠顿时乐开了,“我知道妹妹有大智慧在,眼力又好,对族中的事,店铺里的事也远比我了解的多。如今大人说了,要先将咱薛家收拢,我只有大方向,妹妹帮我想细节措施可好?”
这倒也是个法子。薛宝钗点点头。
“哥哥想从何处入手呢?”
此时热茶已经重新上了上来,薛蟠端起一杯轻轻吹去热气,抿了一口在嘴里,“薛朎这个族长之位是傍上学政才得来的。爹过世后,这族长之位原本该给我,他得位不正,又将族中的皇商之名四分五裂,商铺发展也不成个样子。既然如此,他也该把这位子还给我了。”
……
兄妹二人在屋内商议计策,直到了晚间才说完话。
薛瑞等在屋外,让人备了一大桌子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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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厨房里热了又热。屋内薛蟠的声音一时大又一时小,倒是薛宝钗始终是淡定稳重的样子,声线没有一丝变化。
直等到薛蟠叫人摆膳,薛瑞忙着让人上了点心,又叫小厨房将准备好的菜上桌,可以下锅爆炒的也就同时炒好端了过来。
薛宝钗平日里都是和王淑卿一起吃饭,甚少和薛蟠一起。
如今坐在一个桌子上才觉得哥哥的变化之大。
原先薛蟠吃饭时总要大鱼大肉,再配上酒水。如今倒是变了许多,桌上光是颜色都看着清淡的了不少。原先薛蟠还很不爱喝汤,如今却天天都要让备一道汤来,今日便是一道野鸭子汤,也不知是不是新进的厨子做的,汤色清亮,闻着还有着十分开胃的酸萝卜味。
薛蟠将脖子一扬就是一碗汤下肚,口中直喊爽快。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最大的幸福就是可以吃到红楼梦中的美食了。只不过江南人吃的清淡了点,薛蟠让人出去找了几家酒楼的饭菜。最后才找到这两个外地的厨师,用高价将人挖角了回来,专门给自己做各种各样好吃的饭食。
做了这么多天,居然还没有几个重样的。
再配合上原来厨子做的随季节变化而定的时兴菜,吃的那叫一个尽兴。
薛蟠自己吃的开心,还不忘记叫妹妹也多吃点饭,妹妹身板那么小巧,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多吃点呢。
薛宝钗曾经出门做客的时候被人暗讽说身型像杨贵妃,意思就是说她身量丰腴,没想到到薛蟠嘴里居然说她身板薄。
薛宝钗一时之间不知道薛蟠到底是真情实意还是故意说反话来气她的。
只是看薛蟠确实吃的香甜,动筷子时也不免受到影响,这新厨子换了之后饭食也多了几分意趣,不由得多吃了些。
走的时候只让莺儿回去给她找消食丸,说着还瞪了薛蟠一眼,倒叫薛蟠被瞪了个莫名。
看着薛宝钗走远,薛蟠摸着脑袋,他刚刚还想说个什么事儿,这会儿叫薛宝钗一眼睛给他瞪忘了。
13. 新生
等薛蟠想起来时,薛宝钗却已经走远了。
薛蟠摸着下巴摇头,不行不行,这件事还是要及早提上日程。今日天色已晚,还是明天去内院找娘一道做主。
薛蟠累了一天了,收拾完后倒下就睡,一夜无梦香甜无比。
薛蟠洗漱完就听薛瑞来回话,“大爷,按照爷昨日睡前的安排,已经将早饭摆在太太那边了,太太那边来人回话让您快些过去呢。”
薛蟠理了理衣服快步往嘉荫堂走去。
王淑卿已经和薛宝钗坐下了,王淑卿扬手将薛蟠招到自己右手边,被薛宝钗和薛蟠两个夹在中间。
“娘,昨日我就叫厨子准备好了今日的朝食,您看看可还喜欢吗?”薛蟠笑嘻嘻。
王淑卿哪有不高兴的,“喜欢喜欢,我的儿,只要你有这份心,娘吃什么都是甜的。”
薛蟠依旧笑一笑,哄着王淑卿用完了早膳。
王淑卿知道薛蟠今日作态是有事相求,吃了饭被哄的开心,直言道,“蟠儿,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娘都答应。”
薛蟠看着薛宝钗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呢,到底是薛宝钗身边的事情,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太随意的提及。
王淑卿一说,薛蟠眼睛就亮了,“当真?”
王淑卿哈哈一笑,“这是自然,你不就是……”
薛蟠冲着薛瑞招手,“那就把人牙子叫进来吧。”
王淑卿看着走进来的人牙子一头雾水,“这?蟠儿,这是干什么啊?”
薛蟠看了一眼薛宝钗,而后对着王淑卿道,“香菱不是要拜娘为干娘吗?我想着她身边需要伺候的人,家里的选几个,外头再买几个才合适。还有妹妹,身边常年都只有一个莺儿,年纪还那么小,总是忙活不过来的,我看还不如一并添置了。”
薛宝钗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自己的事情,她倒不是不缺人,只是不喜欢身边人太多。
薛蟠的理由找的恰当,香菱作为一个干女儿身边都添置了许多人,那么她这个嫡亲女儿身边要是没了人反而不合适。只是……
薛宝钗抿了抿嘴,还是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
香菱得了消息,从东厢房过来致谢。
她自从进了后院就被王淑卿安排在了正院的东厢房里,知道自己要正式被认为干女儿时,香菱只觉得心脏猛的一跳,她强忍住眼泪,胡乱睡了一夜。
等天亮了发现这并不是梦,还来不及喜极而泣,就听见王淑卿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说是大爷要给她准备丫鬟。
香菱知道因为自己薛蟠才挨了打,心中感激亏欠混合在一起,只能快速收拾了往正屋来。
进屋后,还不等王淑卿招呼,就径直跪在了王淑卿面前,双目含泪,“干娘!请恕女儿无礼,提前叫您一声娘亲,我自从被拐子拐了之后就再不敢想起家了。一是拐子总要打我,二是想起家难免伤心,故而人问起,我只说是忘了。”
香菱抹了抹眼泪,“只是我还有些许印象,我娘常抱着我给我唱歌谣哄我入睡。从今后,还不知有没有那个福气寻到亲身父母,只是干娘与兄长姐姐待我不薄,从此后,我只当是干娘的亲生女儿,愿终身不嫁孝顺在您身边,伺候您一生也便罢了。”
这一番话将在场的人都说的有些动容。
王淑卿原本也是一个心肠软的人,眼泪早就跟着香菱一起留下来了,上前将香菱扶起来,“好女儿,你吃苦了。从今后就在娘身边。也不说什么终身不嫁的话,娘身边不缺你这么一个。从此咱们拜了亲,只管乐呵,你的事娘都给你做主!”
说着拍了拍香菱的手,将香菱的心安下来。
薛宝钗昨日见了香菱,回来后也去香菱屋里正式见过面,对香菱有了略微的了解。心中也感慨香菱的遭遇,见状站起身来走到香菱身边,“往日种种都如过眼云烟,昨日你既然说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我看要不就将今日作为你的重生之日,由娘新取名,如何?”
薛宝钗这话一出,满屋人都说好,王淑卿沉吟半晌。
“冬日间万物寂寥,可我昨日在咱们家院子里看见湖中留有残荷,细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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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倒是颇有意趣。虽然人常说冬日消沉,可我却觉得没有冬日的累积何来春日的厚积薄发呢。”
说到这时,王淑卿笑着看了薛蟠一眼,眼中是藏不住的宽慰。
“你在冬日里重获新生,来年春节咱们就能一同赏春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该做‘莲笙’如何?”
香菱或者说莲笙将这名字在心中轻轻念着,只觉得这名字有说不出的熟悉。
宝钗想了一下也觉得好,“这真是太好了,莲笙莲笙,莲花原本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你虽然被拐子拐走,但依旧保持高洁的品性。笙为乐器,其音清越,春日演奏自有一片生机勃勃。往后看见莲花在春风中摇曳听见乐声时,就知道,那是莲笙来了。”
随后宝钗拉着莲笙的手,“你既然是今日的生日,那就比我小了,好妹妹,往后你就和我住吧。”
莲笙眼中含着泪,喊了王淑卿干娘,又喊了薛蟠哥哥,认了宝钗做姐姐。从此后她不再是漂浮的香菱,而是有根的莲笙了。
认完亲,薛蟠就让人牙子和管理家生子的管事上来,外头采买的和家里的分别选看,给薛宝钗补了三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又给莲笙配齐了四个大丫鬟和四个小丫鬟。
又在王淑卿面前改了名,各自认主。
这样的话薛宝钗身边就有莺儿、青萝、含碧、拾翠四个大丫鬟在身边,除了原本在薛宝钗身边的莺儿,其余三个都是外头的。
莲笙身边则是家生子较多,三个大丫鬟绿珠、红翡和紫芯都是薛家的家生子,只一个彩石是外头选上的。
薛蟠看着屋中人整齐的样子十分开心,叫他说,妹妹和娘身边可用的人还是少了些,忙着家中的事情这才算刚刚够,等以后再遇着可用的人才,还要往妹妹身边送去才行,这样才能让薛宝钗从家里的俗物之中抽身,帮他支应店铺的事情。
薛蟠自己瞎乐呵呢,没看到从薛宝钗那边投来的眼神。
就在这时,薛蟠脑海之中突然又响起一个声音,【薄命司香菱命运改变,能量提取中……】
14. 命运
薛蟠愣住,这个声音又出现了。
他看向王淑卿和莲笙,二人正拉着手商量要给莲笙办生日宴。王淑卿一派热心,莲笙倒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系统吗?
系统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薛蟠在脑海里尝试着喊了几声,却始终没听到回应。又只能将此事先放下。
等回过神来才看到从薛宝钗方向投过来的眼神。薛宝钗那一眼有些奇怪,没有任何情绪表达,只是淡淡的看着薛蟠,让薛蟠忍不住有些心虚,难道薛宝钗也能听见这个声音?
随后薛宝钗起身回屋,留王淑卿和莲笙继续商量。
薛蟠立即跟上去,又冲着薛瑞招招手,凑到妹妹身边妹妹长妹妹短的自说自话,薛宝钗却并不开口。
等到了薛宝钗屋里,薛瑞也已经将东西带了过来。
是一个装点精致的盒子,薛蟠拿着小盒子笑容满面,“妹妹快看,这是昨日哥哥出门的时候给你带的礼物,昨日事多,差点忘了。快打开看看可否喜欢?”
薛宝钗到底还是小孩子,心中有些好奇,将盒子打开之后,脸上的惊讶是挡不住的。
盒子里是一个玩偶娃娃,盒子做了细致的分工,最中心放娃娃,边缘放了娃娃的首饰衣裳等等。薛宝钗将娃娃拿出来,这居然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糖人、或者是泥土烧制而成的泥土娃娃。
而是用丝绢缝制的小娃娃,内里填的粟米,做工精致。就算是自觉已经长大了的薛宝钗也忍不住细细把玩了一下,又拿过一旁的娃娃衣服准备给娃娃穿上。
薛蟠适时的咳嗽了一声,“咳,妹妹可还喜欢?”
薛宝钗刚给娃娃穿上一只袖子,“哥哥在外忙碌,甚少这样细心的。”
薛蟠给妹妹递绕在娃娃手上的丝帛,“我在外无论做什么,还是时常想着娘和妹妹的好不好。”
这倒是实话,就是原身的薛蟠,虽然人混帐了一点,但还是很注意亲人亲情的,时常给王淑卿买首饰,给薛宝钗买外面新奇的玩意。
薛宝钗将娃娃放下,又用方才看薛蟠的那种眼神看向他,“这就是了。哥哥如今变了些,家里外面大小事都要管,就连我身边,如今也放下人了。”
原来薛宝钗在介意这个?薛蟠后知后觉的想。
他只是看薛宝钗身边只有一个年幼的莺儿,是个实在帮不上什么忙的,而且在红楼梦原文之中也有些不着调,否则也不会后来在大观园之中乱摘花和人起冲突了。
他想着后续还需要薛宝钗帮忙才想给薛宝钗添人的,没想到薛宝钗居然不喜欢?
她究竟介意的是自己触及了薛宝钗身边的人事变动权,还是以为自己往她身边安插人手呢?
……亦或是,二者都有。
薛蟠看向薛宝钗,薛宝钗并没有收回自己的眼神,老神在在的坐在原位上,任薛蟠打量也没有丝毫的神色改变。
真不愧是薛宝钗啊……
薛蟠在心中感叹一句,虽然自己穿越成了薛蟠,成为了和薛宝钗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薛宝钗是那个“任是无情也动人”的薛宝钗。
并不在意情份,只计算得失。
……只是她当真不在意情份吗?如果真的不在意,又为何要吃冷香丸压制热毒呢?
薛蟠收敛心中的想法,“此事是哥哥考虑不周,我给妹妹道歉。”
没想到薛蟠会这么说,薛宝钗神情微动,眼神又落回放在桌上的玩偶娃娃身上。
薛蟠放柔了声音解释道,“……我并不是想在妹妹身边安插人手。而是想让妹妹从内宅的事情中抽出身来,帮我办咱家的大事。”
薛宝钗心说,薛家的事,薛家若是真的被整合了之后,还需要她吗?
像是听见了她内心想法一样,薛蟠又继续道,声音之中还带了些许的神秘,“等收拢的薛家的力量,有了巡抚大人的支持,你说,这金陵城中,你哥哥我,能不去当那商业行会的会长吗?”
“商业行会?”
薛蟠点点头,这是他想到的收整金陵城商业力量的办法,“如今金陵城中的商业发展,实际上都远离不了各家背后势力的支持,但长此以往就会被各大家族操控。一旦发现商业危机,按照商业的逐利性,只会保存自我力量去牺牲下游,这样是对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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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不利的。”
“就比如说今年,因为天灾收成不好。但去年粮食丰收,粮库里也有足够的粮食支应,可偏偏,粮商郑家有甄家的支持,肆意提高粮食的价格,才有了那么多的百姓流离失所,各州县都怨声载道。”
“但如果有商会就不一样了,我们将各商业力量放在明面上来对峙,有商业行会会长主持,就能将金陵城的商业发展控制在我们想要的范围。”
薛宝钗聪颖非常,只稍微一听就明白了薛蟠的意思,和他未说完的话。
这样的主意只能抑制商业的肆意发展,并不能商会带来好处。唯一得到好处的便是官家,毕竟他哥哥原本也是借助巡抚的力量来收整商业。
只是……
薛宝钗皱眉道,“巡抚许大人不久就要离任,就算下一任巡抚能够继续你的谋划,但下一任呢,下下任呢。哥哥,你如此只是作为了官府掌控商业的一个表面上的幌子,若是被弃用,那可是会得到整个商业行会的反噬啊。”
这是自然,但是薛蟠并没有其他选择了。
薛蟠笑,“无非是各取所需罢了,妹妹,所以我才需要你来帮我啊。”
这是薛蟠说了很多次的帮忙了,只是薛宝钗这一次才格外认真的正对着薛蟠答应,“好,哥哥有如此雄心壮志,我又怎能拦着哥哥呢。”
薛宝钗的心结一下子便被解开来了,薛蟠如今便是如同在悬崖上跳舞,一不小心就有粉身碎骨的可能。而且是连带着整个薛家一起葬身火海。
与此相比,在她身边放几个丫鬟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可注意的。
薛宝钗跟着薛蟠的指引,将视野放在整个金陵城之中,她突然发现,越过家后,她一直忧心在怀的婚嫁的困扰,突然轻轻的消散了。
【薛宝钗好感+5,薄命司命运更改+10】
突然的系统提示打断了薛蟠给薛宝钗讲解金陵城中势力的话。
【薛宝钗命运更改进度……】
!薛蟠看到这,忍不住心跳微微加速,这这这……
【……2%】
薛蟠:……
薛宝钗:?
15. 准备
系统自从出现过那两次之后,居然又消失不见了。薛蟠只能根据他所知道的些许信息进行分析。
薛宝钗命运更改值额外的被提及,而且她的命运并不如莲笙那样好更改。莲笙正式被王淑卿收为干女儿之后,薄命命运是直接改动成功。
但薛蟠穿越来之后,与薛宝钗相处了这么久,居然只更改了2%。
薛蟠在屋内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现在红楼梦的剧情还没发展,都还没有到贾府的主要剧情上去,没有变动说不得也是正常的。
而莲笙的薄命命运原本就系在薛蟠身上,薛蟠本人改变了,加上莲笙被王淑卿认作干女儿之后也改变了嫁给薛蟠的命运,少不得因此才从薄命司上除名。
按照这个角度分析的话,少不得薛宝钗的命运变动还要落在贾府和贾宝玉的身上。
既然如此,那只能先放下不提。
只是薛蟠额外跑了一次,告诉薛宝钗不让她再吃冷香丸,反而被薛宝钗无语的看了一眼。
*
沈三哥只给了薛蟠半个月的时间。
薛蟠派薛瑞安插人手下去调查就用了五天,但就这五天的证据,也已经足够让薛朎让出族长的位子了。
薛蟠看着手上的证据,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薛朎做的这些丑事,居然都没有半点遮掩。”
光这五天查出来的东西,都足够一个外人带人抄了薛家了,更别说一个小小的薛朎。
薛宝钗压了一口茶,这些族亲原先薛父还在世时,她们也是时常往来的,只是没想到……
薛宝钗压着心中翻涌的情绪,说话时略有喘息,“那明日我们依旧按计策行事,我今日就以娘的名义下帖子请伯娘和宝磬过来做客。”
这里说的伯娘和宝磬便是薛朎的夫人和女儿了。
薛蟠点头,拿了证据回去安排明日宴请会上的人手。
薛蟠走后,莺儿给薛宝钗上茶,自从宝钗屋里加派了人手之后,莺儿也少不得收了自己的几分天真烂漫的性情。
将茶送到薛宝钗的手边,“姑娘今日又有些喘了,往日这症状都是春日里发作的,怎么寒冬里反而又闹上了,可要我去取几粒冷香丸来?”
薛宝钗抚了抚胸口,耳边似乎又响起薛蟠的不准吃的话来,“想来是这屋子里憋闷的,你将窗户开些透点气便罢了。”
她最近时常觉得胸口憋闷气喘,这和她从小到大那个病症发作起来一样。往年发作的时候吃一丸冷香丸虽然立时就好了,但吃过冷香丸后总觉得心中差些东西。
还不如听薛蟠的建议,先不吃那丸药。薛宝钗这几日专注在薛朎的事情上,不去在意这毛病,居然也并没有引起更大的发作。
莺儿只能称是。
换冷茶出门时,恰好拾翠端了点心走进去。
走出屋外还能听见拾翠柔声劝薛宝钗吃点心,莺儿撇撇嘴,往她娘屋里去了。
莺儿的娘蕙大娘,原本是王淑卿从娘家带来的,当时还叫巧蕙,因样貌平平没有选上姨娘,在王淑卿做主下,嫁给了薛家的家生子,二等管家黄管事,从此后就随了丈夫,要不叫做黄二家的,要不就叫做蕙大娘。
又为着自己女儿成为了小姐身边唯一亲信的丫头,蕙大娘原本在薛家下人们中很能扬眉吐气。
只是没想到,在大爷做主之下,又在薛宝钗和王淑卿身边添了这么多人。
蕙大娘看着薛宝钗长大的,原本也是知道她家姑娘是看中了自家莺儿这天真烂漫的性情,故而从不对女儿多加拘束。姑娘怎么调教,莺儿就成什么样。如此莺儿才能在姑娘身边呆的久些。
谁知道新来的这几个,主意多,又抱成一团。因为她们几个是外头买进来的,一心一意只为姑娘着想,反而渐渐的将莺儿的位置挤了出来。
这才几天哪,蕙大娘看着自己女儿不成器,又不好说她,每日自己思量,急的嘴上长了好几个水泡。
看见莺儿又上值时间跑回来,蕙大娘恨铁不成钢,“不是让你就是赖也要赖在姑娘身边吗?你时时在姑娘身边,她看见了,有事才好叫你啊。”
莺儿将手上的帕子一摔,气鼓鼓的坐到榻上,自顾自的去倒茶喝,“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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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姑娘看得见我才是啊,我就是在她面前晃悠一整天,也没叫她怎么吩咐我。有什么送东西拿赏钱的好事儿,都是拾翠她们几个去的多。”
蕙大娘用指头往莺儿头上一戳,“那是她们几个才来,要往各处去跑混个脸熟,你在姑娘身边呆了这么久,没说帮着她们,至少也表现一下善意,怎么还有你这样怨怼的。”
莺儿原本虽然伺候薛宝钗,但薛宝钗并不拘束她,就是和旁人当着薛宝钗的面拌几句嘴,薛宝钗都不会生气。
莺儿自觉也十分用心回报薛宝钗,姑娘吩咐做什么事,从来不去细想,直接办了就是。
她以为这是她们主仆二人之间的默契。
莺儿也以为,这就是姑娘需要的知心人。
可这几天,像往常一样吩咐下来的事情,拾翠几个去办了,却总多嘴问姑娘,瞻前顾后的,生怕把事情办错。莺儿原先只以为她们这样会得罪姑娘,所以并不提点。
可没想到姑娘居然十分受用,……
那姑娘身边还有她的位置吗?
莺儿烦她娘总在身边聒噪,便茶也不喝了,饭也不吃了。
往自己屋里去歪着睡觉。
一觉醒来,天色已晚,窗台被照的发黄,莺儿昏昏戳戳的,听见她娘和什么人在外面说话。
掀开帘子走出去,才看见是青萝。弯着一双圆眼,笑的灿烂,看见莺儿出来,“莺儿姐姐怎么在这,今日晚膳有一道酒酿丸子,姑娘惦记着姐姐喜欢吃,专门留了。”
“我到房里去找姐姐,才知道你家来了。专门给你送来,你瞧。”青萝扬起手上的食盒。
虽说是宝钗赏了一道酒酿丸子,但食盒打开还有些玫瑰卤,鸭信等开胃菜。
蕙大娘直叫好,张罗着找炉子热酒,又喊青萝一道吃。
等人凑在桌前一桌吃饭时,莺儿才在心里念青萝几个用心险恶。
喝了一口热酒,被酒气熏了眼睛,一时将莺儿眼泪都呛了出来。
面前突然递过一条手帕,莺儿抬头,水雾朦胧间,她看见青萝弯着眼睛,“莺儿姐姐慢些。”
16. 敲山震虎
薛家老爷去世之后,家里便从没举办过宴会了,有也是薛蟠几个狐朋狗友在外院里胡乱聚一聚便罢了。
今日少见的开了中门,又命仆妇们换好整齐衣裳准备。
这是薛宝钗第一次名正言顺的接手家务,仆妇们都不敢懈怠。
大姑娘的性子,家里人都是知道的。太太耳根子软,蟠大爷不理事,只有大姑娘,看着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则家里什么情况她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要是让她抓着机会,什么时候被收拾了都不清楚到底时何时让姑娘记了帐。
故而薛家内院的仆人们反而比外面店铺里的老实规矩的多,有些心思的,都早早求了机会出去。在外面当个小掌事能捞的油水可比在府中多得多。
*
陈夫人带着女儿宝磬上门时,便是看到薛家一派规矩整齐的模样。
只是陈夫人并没有在门口下马车,而是让人下了门槛,将马车驶入仪门。门口迎客的是大管家薛福,和林娘子。
正是薛瑞的亲爹亲娘。在薛勝在时,大场面也算是看过无数了,闻言都表情都没有改过,直接让人下了门槛,迎陈夫人的马车进了仪门。
陈夫人的奶娘看见门口的下人们动作,心总算是放下来半分。看见自家太太神气的模样,始终是没有将心底的话说出来。
现而今薛朎抖了起来,连带着陈夫人都扬眉吐气。身边多了不少奉承的人,陈夫人行事自然比以前要外向的多。
宝磬和奶娘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安。
宝磬虽然年纪小些,但自小和族中兄弟姐们们一起长大,尤其是和宝钗相处最融洽,自有情分在。
原本因着薛朎抢夺了薛家族长之位,她们姐妹二人再无往来,她还十分可惜。但今日看来,如果她娘和她爹要是摆着这样的架子而来的话,还不如不见……
况且,不年不节的,突然下帖子邀相会,宝磬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马车停在仪门,林娘子的声音传进来,请陈夫人和宝磬小姐下车。
掀开车帘,看见宝钗站在仪门内,宝磬便第一个下了马车,走到宝钗面前,“宝钗姐姐,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
宝钗看见宝磬也有些开心,拉着宝磬的手,“快拿着汤婆子暖暖,这手怎么这么冷。”
姐妹二人相互叙旧问候,却不料这话叫刚下马车的陈夫人听见,挑挑眉,“大姑娘何必客气,风口里站着等我,要是冷着了可不是我的罪过。”
陈夫人从前总凑在王淑卿身边,只觉得老天不公,偏生让王淑卿这么个蠢人嫁给了薛勝。王淑卿虽然面和心软,但却不肯帮着她,应允分给薛朎的差事。
而薛宝钗则更是让她心生厌恶,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家,眼神锐利,看向自己时,陈夫人总觉得她能看清自己阴暗的内心。
故而对着薛宝钗,陈夫人并没有客气。听听薛宝钗刚刚说的话罢,什么手冷着了,这不是分明说她家马车简薄,才让宝磬冷着了么。
薛宝钗玲珑心思,听一听话音就知道陈夫人的想法,“难得伯娘承邀,屋内已经备好了热水热茶,还请进去饮杯热茶祛寒吧。”
陈夫人扯过宝磬的手就往里走,走了几步却没见薛宝钗跟着进来。皱了皱眉,“大姑娘不进屋吗?”
薛宝钗还是方才那副模样,笑的轻柔,“伯娘先请进,还有一位贵客需我相迎。”
陈夫人摆足了架子进门,在内仪门看见宝钗时,便自觉宝钗时亲自出来迎接自己的,谁知还有这一遭,顿时脸涨的通红,再看薛宝钗神色未变,嘴角含笑。
只觉得薛宝钗含了心思故意叫自己出丑的,顿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要走还是要留。
“哟,这不是大伯家的嫂子吗?原来今日你也来了。”
“走走走,咱们快进去,别站在这里吹寒风了。”
花厅内走出来几个妇人,相互张罗着走了出来,请陈夫人进去。
仿佛早就知道陈夫人要来,特地出来迎接。
陈夫人这才知道原来今日薛府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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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只请了她家,族中几个说得上话家里的夫人都在此处。
只能在宝磬的轻扯下,进了花厅。
虽然一直被左右人拉着奉承,但心中始终觉得有些不爽快。
方才她以为薛宝钗是专门出去迎接她的,谁知道竟然不是,难道现如今薛家之中还有什么身份地位能比她还高的人嘛?
就是把薛勝家里那个早死的老太太搬来,她也不见得会低头。
想清楚这一层之后,陈夫人扬起脸将自己的派头耍起来,摆出自己的高姿态,任由周围人说什么好听话都不轻易露出喜色。
现而今她家老爷才是族长,是薛家的领头人,自然不需要避讳低调。
陈夫人心中安定下来,恢复往日神色,拿起茶杯饮下一口。
“哟,这是什么茶啊,如此涩口,原说勝老爷去后,这家里还有蟠儿顶立门户,怎么却用如此的茶叶待客,这不是失了咱们薛家的体面嘛?”
说着陈夫人摇摇头,“才刚进门时我就看着不像,想来是如今大嫂子不管事,凡事都交给宝钗支吾的缘故,女客进门,都不知道预先开外门,难不成还要我等下马车走进来不成。”
陈夫人说完这话原本是想等着日常奉承自己的那几个人顺着自己的话贬斥宝钗和王淑卿。
谁知底下几个人对视一眼,面上居然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只有薛蝌的娘孙夫人嗤笑一声。
其他人还看着他家族长之位并不轻易开口。
只是薛蝌一家与薛蟠一家是薛勝还在时就十分要好的关系,就是如今也未有半点影响。
再加上日常孙夫人就是与陈夫人不对付的。
也从茶几上端起茶水来饮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茗,嘴角露出舒适的微笑,“这沂蒙山的新茶喝起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先苦后甘,回味之中茶香渐浓,喝过只觉得口齿留香,果然是好茶。”
孙夫人睁开眼,眼神对着陈夫人上下一扫,眼中意味深长,但是个人都能看清她的意思。
17. 打脸
孙夫人哼笑一声。
看陈夫人憋了气,孙夫人心中别提多畅快了。
今日来时薛蟠就专门来给她打了招呼,今日正是要好好收敛一下薛朎家的气势。
薛蝌也暗中说过,蟠儿如今大有变化,收集了不少证据要收拾薛朎,既然如此,孙夫人还有什么忍让的?
陈夫人虽然最近张狂了些,但到底要面子,在众人眼中不好轻易发作,憋了一口老气,羞愤非常。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孙夫人就又道,“如今有些人上门做客的规矩都不懂了。人常说客随主便,哪有人上门做客头一个就让人把门槛掀了去的,又不是多大的排场。”
“咱们都是薛家一族的亲戚,勝老爷在时,淑卿嫂子出门也没有这样的。”
说着又嗤笑一声,“有些人自己不懂规矩也便罢了,还倒打一耙,我们不都是门口下了马车,又换了轿子抬进来的,偏生有些人装着装着把规矩都浑忘了。”
陈夫人自打薛朎坐上这族长之位之后,还没被人怎么挤兑过。
她还对外只说如今自己养气功夫做的足,对旁人的话都不大有反应。
直到今日孙夫人几乎骂到了她脸上才彻底忍不住了。
孙秀兰那话分明是说她不懂规矩乱耍威风,又说她不懂茶,原本自己对这府上所有的指责都被孙秀兰一个人指了回来。
陈夫人再看周围的夫人,只觉得她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这时就是任凭宝罄再怎么拉,陈夫人都忍不下这口气了。
听着外面有动静,丫鬟喊着大姑娘,像是宝钗进来了。陈夫人想正好薛宝钗是晚辈,她是长辈,她喧派什么,薛宝钗也只有听着的份。
当即站起来,走了出去。
门帘子刚一掀开,陈夫人看见薛宝钗的脸一闪而过,立即道,“大姑娘,这就是你们家的待客之道吗?把我们一群人晾在花厅,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要你亲自去迎?就是你去了,你娘呢?她怎么又不出来招待我们,来几个丫鬟上杯茶就把我给打发了?”
陈夫人憋了许久,此时暴风一样炫出去,这些话在心底反复想了无数遍了,到了嘴边就说出去,一点儿也不停顿。
原本她还得意呢,还好是只看见了宝钗,年轻人总是爱脸面的,她又是长辈,用身份压下去,纵使宝钗再怎么羞愤,也都无法反嘴的。
谁知道门帘子掀开的大些,竟然是甄家老太太和夫人站在外头。
这、这这这……
陈夫人愣在原地,这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甄家二夫人冷笑一声,“哟,陈夫人好大的威风,知道的是你家朎老爷当了族长,不知道的,只当这江浙总督都是你家的了。”
薛宝钗和王淑卿一左一右扶着甄老太太进门。
甄老太太到底见识多,闻言只是笑了笑拍拍薛宝钗的手,“宝钗站在门口迎我,倒是让我不忍心了。大冬天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宝贝闺女,你竟也忍心。”
后面这句就是对着另一边的王淑卿说的了。
王淑卿张口笑道,“能伺候老太太是咱们的福气,要是能让宝钗学着老太太几分真经,我就万事不愁了。”
宝钗只管低头装腼腆。
三人进门路过陈夫人时,没一个正眼去看陈夫人。
陈夫人还知道往旁边让一下,把路让开。
她话都说出口了,放才看见甄家老太太还有些心虚,可这会儿看她几人并不理会自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不又将她放置在曾经的尴尬处境上了。只是这次偏偏是自己找的...
*
方才陈夫人一心以为自己就是本次聚会之中位次最高的那个了,也并不客气直直的就坐在了上首的尊位上,颐指气使。
现在甄老太太到来,一旁的丫鬟早有眼色的重新上了茶。
甄二夫人与王淑卿相互让了一番才让王淑卿坐在了另一上首位,甄二夫人坐在甄老夫人下首。
宝钗坐在王淑卿下首。
眼见其余人都坐定,只有陈夫人一个人站在花厅内,宝罄还在一旁焦急的轻轻扯她的衣角,还不敢动作太大。
宝钗立即站起来,亲自去扶了陈夫人坐在自己位置上,“伯娘怎么还站着,今日咱们一家子团聚正是热闹呢。快请坐。”
薛宝钗和薛宝罄二人扶着陈夫人坐了下来。
陈夫人不想最后竟是宝钗来为她打圆场,可心中又羞愤,如此场景还不是因着来她家才……
陈夫人到底没有张口,由着宝钗扶着她去坐了。
宝钗从一旁的茶盘上接了茶给陈夫人放在小几子上,温柔一笑。
陈夫人忙的接过来喝了一口,将快要跳出胸口的心压了下去。
再抬头时,只看见宝钗细腻白皙的侧脸,气质沉稳,无论怎么挑毛病,还是忍不住心下叹服。
宝罄将娘亲拉回来,这样闹了一场自己也并不好受,仿佛间她又似乎回到了小时候,爹还不曾当上族长,日常到亲戚家出门时,娘就总是这样尴尬。
宝罄看着宝钗歉意一笑,见宝钗却微笑着摇摇头,心下更添了几分惭愧。
虽然这是长辈的事,但是晚辈们夹杂在其中总是会不好受的……
……况且自从勝大伯去世,她爹抢了族长之位之后,她与宝钗早不如从前那般要好了。
宝钗看见宝罄的神色也能猜测到几分她的想法,万没想到堂伯和伯娘是那个性子,偏生宝罄又是个实诚人。
只当做没看懂,指挥丫鬟上茶点,拉着宝罄坐在甄老夫人身边。
*
今日薛府请宴,后宅之中夫人们齐聚。前厅之中,自然也是如此。
薛蟠一大早就换了身衣裳,将头发束起,挽一个利落的发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
穿的是宝蓝色缠枝莲纹暗花缎袖箭长袍,外罩一件石青色江绸琵琶襟坎肩。腰系革带,挂上一块金镶玉的配饰。再将马裤扎在靴子里。
乍一看到不像个富商之子,只当是哪里来的将领,看着十分干练精壮。
更别说腰板挺直,肩膀开阔,看人时目光沉稳。端的是大家气度。
薛蟠自己找了半天衣服,穿出这一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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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十分得意,早上还去亲娘和妹妹面前狠狠炫耀了一番。
王淑卿和薛宝钗都说是看着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薛宝钗还笑说哥哥是不是要去哪里出将入相了。
薛蟠笑道,“今日以一敌众,如何不算是打仗呢。咱们的战争都打在无硝烟的战场。”
说完便面色神秘的走了,留下薛宝钗独自沉思。
薛蟠哪里知道薛宝钗怎么想,他只知道再不走就要露馅了。
就凭他这三脚猫,岂敢在薛宝钗面前卖弄,那还不漏了怯。
如今宴客厅内来往客人已有许多了,薛蟠一大早就将薛蝌喊了来帮忙。
薛瑞也说薛朎家的夫人小姐都到了一会儿了,只是薛朎本人还没到。
薛蟠让人继续上茶,有再多人来问也不轻易开口,只说等族长来了再说,这是关于薛家的大事。
不是没有长辈想要接着年纪辈分压人,但话放在嘴边,都没有说出口。
人都看得出最近薛蟠的变化,况且就算薛蟠还是个混小子之时,也没几个人敢随意欺压他。虽然薛父去世了,但王夫人家中关系还在,薛蟠还有个当大官的舅舅呢。
当初族长的位置也是连哄带骗的从薛蟠手里拿来的,此时此刻,又怎么有人敢直接上去喧派他呢。
再看薛蟠如今的样子,打扮起来也是人五人六的。更别说被他看一眼,这眼中,确实还有那么几分气势迸发,叫人情不自禁的坐回了位子上安心等待。
薛家几个分了皇商名号的长辈,在底下如坐针毡,心中只不停的催促薛朎快点来。
*
又过了两盏茶,薛朎才到。
门外小厮传话说薛朎到了时,这花厅内的气氛陡然一转,在场人都觉得心中松快了不少。
除了薛蟠还坐在原位没动之外,几乎其他人都走到门口去迎接薛朎。
谁知薛朎也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有一位中年人,在场的薛家人没有不认识的,正是今日后宅之中那位座次最高的甄老太太的亲儿子,甄二老爷,甄肃。
薛朎忙着和其他人打招呼,悄悄分了眼神去看薛蟠。
见薛蟠还坐在原位上没有动弹时,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
方才他夫人遣人给他传话,知道甄家老太太被请去之后他立即就去了甄家请二老爷。还好原本他就想下薛蟠的面子晚到,这才没上这小子的当。
他去了甄府舍下了老脸,又借着甄老太太的面子才将人请了来。如此,就算薛蟠和王夫人有什么打算,甄家还有其他人在场,也不能轻易让薛蟠入了愿去。
薛蟠也没想到,薛朎动作到快,且看薛朎一脸得意,薛蟠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只是今日真要叫薛朎错了主意。
他与宝钗将甄家老太太请来只是为了给王淑卿压场子而已。今日之事闹出来,前面有薛蟠镇压,后宅之中,王淑卿却稳定不住,宝钗虽然可以出主意,但到底在亲戚间还是个小孩,这才请了甄老太太。
谁知却叫薛朎误会了去。
薛蟠勾起一抹笑容,这倒正好了。
18. 账本
待各人行礼寒暄落了座,薛朎才假惺惺道,“蟠儿不知今日有何事,找我们这么多人汇聚于此啊,若是家中有什么困难,只管和我说,我帮着你办了就是,何必劳师动众的呢?”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薛蟠身边,拿手拍在薛蟠肩膀上,
“自从我接下咱们薛家这个担子,就一直为咱们家族挂心。你平日里总是和一些狐朋狗友混迹在一起不着调,我也都看在眼里。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你如今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了,也该撑起门楣,做出一番事业来。你看看蝌儿,在铺子里不也从小事开始做起吗?又何必总是顾及着你薛家大爷的架子呢?嗯?”
薛朎容长脸,留了一把胡子,眼睛细长。看起来不像是个商人,反而有点书生气韵。说话时缓慢悠长,听起来倒是那么回事。
只是听话听音,众人才坐下,还有一个外人在场。
薛朎上来就明着劝诫暗含贬义,这还是把薛蟠当成原来那个傻子糊弄呢。
薛蟠不喜欢有人碰自己,便起身顺势将薛朎的手挥下去,动作没有让步不说,言语也十分生硬。
“好叫伯叔知道,如今咱们薛家可出了一个大祸害,薛蟠自知平日懒散了些,但也不能眼见着家族走向悬崖,被人带到死路也不知为何。”
薛朎和薛勝是同一个爷爷,只是传下来时,薛朎的爹是家中庶长子,薛勝的爹乃是嫡子,家中选接班人时,为着有更加优质的嫡出子,便从一开始就在有所区分。
再传到薛勝之时,更是名正言顺的选择了薛勝作为下一任族长。
可薛朎心中不服由来已久,他总是想着若是当初家族没有因为嫡庶之分而区别待遇的话,薛家传到他的手中,说不得反而会更有发展。
分明都是薛家的子嗣,偏偏他逐渐要淡出家族,成为旁枝,就因为那一点点的区别。
偏生他又从小到大被薛勝压了一头,好不容易命长些,看着薛勝死在他前面,薛蟠又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才让他有机会拿下薛家。
如今又怎么会给薛蟠爬起来的机会呢?
最近他只知道薛蟠被人打了,窝在家里养伤一个多月没有出去。家里还领回去几个标志的女子,这才放了心。
虽然今日见薛蟠样貌气质有所变化,但始终还是固有观念影响了他,虽然有所顾忌,但还是觉得薛蟠依旧被他掌握在手中。
忽而听见薛蟠如此说话,还有些不习惯。
薛朎摆上了十足十的族长架子,“你这话什么意思?!薛蟠,我看你是小辈,又是我看着长大的侄儿,姑且放你一手,但如今还有甄家长辈在此,岂有容你随意放肆的地方?”
薛蟠冲着甄肃拱手行过礼,又对着薛朎道,“伯叔何必如此,甄家二叔可是您请来的贵客。”
“我今日下帖子请各位族中长辈来,是商议我薛家家族的家事,帖子上也讲说分明了的。只是如此也好,有甄家二叔见证,也不用人外传,我薛蟠乱说话。”
薛朎扬眉,刚要张口,却又在心中转了一圈,终究是有些狐疑。
薛蟠不理事是常态,他今日作风实在不对,还是见机行事。随即装作要坐回去的模样与门外自己的心腹使眼色。
薛蟠府上还有几个他贿赂过的眼线,还是先打听一下要紧。
想起这个,薛朎心中不由的有些不安,他曾经从薛瑞手中得到过不少的消息,只是好似薛蟠养伤以来,这府中的消息就再也没传递出来过,难道?
薛朎看向薛蟠,可薛蟠是他看着长大的,在薛蟠年幼时,他也有故意使坏带着薛蟠不学好。
索性薛蟠也是真不争气,说什么好玩薛蟠不过脑子直接就干什么。
如此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人,当真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吗?还是说,薛蟠从小就有如此心机?
*
薛朎熄了火,旁边自然有族中人上来劝解。
一边劝薛蟠好生说话,一边劝薛朎别和小孩子斗气。
只是当下这情况是人都看得出来,薛蟠今日这架势是非要与薛朎闹出个结果出来的。
虽然心中各有心思,但还是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态。薛朎当了族长后,并不如薛勝那般尽如人意。
族中人除了被他笼络去的利益关联者,其余人还是心存不服的。
就连甄肃也有些坐不住,他实在不想干预薛家的事情,原本也是被薛朎好说歹说劝来的,原意也只是为了接母亲回府。
眼看就要被搅进浑水之中,甄肃站起身,“既然今日诸位是谈及家事,甄某还是早些告辞吧。”
薛朎如此情形正需要有个人给他当支柱,又怎么会轻易放甄肃走。
又自己上去劝了两下将人稳住。
薛蟠等场面安静下来,才开始今日的正题。
拍了两下手,薛瑞和几个小厮抬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进来。
这箱子分量并不重,只是箱子上实打实的挂了好几个大锁。
抬进来后,薛蟠也并不让人打开。
只是对上薛朎那张瞬间惨白的脸,冷笑了一声。
“诸位堂叔兄长,可知道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吗?”薛蟠慢悠悠道。
如今这箱子一拿出来,着急的就不是他了。
在座的人或有利欲熏心之辈,但都不是蠢人,看薛蟠和薛朎两人的神色便可知这其中藏有猫腻。
薛三堂叔性子急,“蟠儿,你老实说来,这箱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你今日叫我们来又是为何?你怎么说我们薛家要被人带进死路了呢?”
薛蟠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看了薛三一眼,装的和当真不知道一样。
薛蟠坐回位子上,端了一杯茶水,老神在在,“堂叔何必问我?当日我父亲死后,族长之位空悬。在老祠堂汇聚了八家人,约定的新族长之位...”
“够了!薛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薛朎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
他倒不是怕这件事被抖出来,而是箱子里装有的其他东西,万一,叫薛蟠误打误撞翻出来了呢?
真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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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了,这箱子他分明是让人藏在庄子里的地下室里,怎么会被薛蟠找到。
薛蟠嗤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薛家族长之位原本就该传给我,薛朎你以皇商之利相诱惑,暗自允诺下来的族长之位,还怕人知道不成?”
薛蟠说完之后,就将目光放在在座其余的薛家人身上。
有的人本就是一丘之貉,皱着眉只怕伤及自己的利益。
有的人与薛勝有感情,颇为愤愤不平。
又有的人两边都不站,只认真听着,暗中寻摸能不能有自己得利的机会。
这就是家族,什么打断筋连着脉的,无非是一群利益朋党,带着同一个姓就装起友爱来了。
薛蟠冷笑一声。
“只是你允诺出来的皇商之名,一分为八,在多而不在精。反而坏了薛家祖辈传下来的皇商的名头。”
薛蟠扬了扬下巴,让薛瑞开始。
薛瑞从怀中摸出一个本子,站在花厅中央朗声念道,“十一月初三,城东皇商薛家老绸缎铺,来往的客人十余人,多为布衣百姓,伙计装腔作势,购买量为零...”
“初四,城东皇商薛家茶叶铺,来往客人二十余人,多为店铺伙计,购买散茶十余斤...”
......
“初七,...”
“够了、”
看薛瑞一个本子这才念了开篇几页,薛朎最终还是坐不住了。
这打着城东皇商薛的铺子都是他家的铺子,也不知薛蟠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把他家店铺的真实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薛朎脸色或清或白,“这,这无非是最近天气渐冷,生意萧条些罢了,这是常事。蟠儿,你常年不理会商铺之事,不会以为店铺生意不好些,就毫无作用吧。”
薛蟠合上茶盖,坐直身体。他原本相貌就不俗,一双浓眉大眼,略消瘦后更显风采。
如今气势一拿出来,漆黑的眸子将薛朎一看,就止住了薛朎的话头。
“伯叔说的是,只是店铺实际记录如此,账本上却又是另一番模样啊。”
“薛瑞,接着念。”
薛瑞又拿出另一本账本,继续道,“初三日,绸缎交易上等纱三匹,蜀锦二匹,轻纱十匹,粗布十三匹...共计得银一百三十两。”
这话一出,花厅内一片哗然。
“蟠儿!你这账本是从何而来?这上面写的可当真?”
薛三堂叔更是着急的站了起来,他家和薛朎合作最紧密,当初分皇商名号的就有他家。
只是后来薛朎说分散开还不如集中在他家铺子,他只管拿分红。
看着薛朎拿出来的账本收益颇多加之薛朎的商铺位置确实更好,他才同意只收分红,当这个甩手掌柜的。
原本他还以为是自己捏着薛朎想当族长的心,占了便宜,谁知,谁知薛朎居然会在账本上造假?
可他实在分到了分红银,若是薛朎造假,这钱又从何来呢?
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19. 印子钱
薛三堂叔并不是不知事,只是曾经被薛朎和利益蒙蔽住了,如今骤然遮羞布被掀开。
一瞬间诸多猜想都一下子冒了出来。
薛三堂叔看着薛朎回避他的眼神,只觉得背后汗都下来了。
他猛的走上前,双手捏住薛朎的肩膀,“你!……族长,你可是?!你……”
薛朎瞪他一眼,将手拂开,自己站了起来,“好你个薛蟠,平日里装作痴傻的模样,倒叫我被你蒙蔽了去。”
“这店铺内的细节,你又怎么会知道,你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本账本,就想让我认账吗?”
薛蟠笑,“伯叔,方才您还径直认下的账本和店铺情况,现在就这样直白的翻脸吗?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我薛家掌家的族长,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小人。”
“你!”薛朎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提及他比不上薛勝在世之时,也最讨厌有人说他当不好这个族长。偏偏现在说这个话的就是薛勝的儿子。
薛蟠道,“这些信息不需要我自证,就是现在随意找个人上街,到你家店铺看看就知道。更何况,店铺里的情况你能瞒得过在场的各位族亲,却瞒不过店中的掌柜和伙计们。”
“随意拉一个人回来,我不相信问不到实话。既然如此,你还不如老实交代为什么真实情况和账本为什么相差这么远!”
“我有什么好交代的,我又有什么需要向你交代的?薛蟠,你别忘了,我才是薛家的族长,你只不过是一个我的小辈,在我面前说话,可要掌握好分寸!”薛朎依旧口不择言,他的一颗心还掉在这花厅中间的箱子里。
薛蟠如今有备而来,可,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薛蟠是怎么得到的,还有那店铺情况,分明他找人做的十分仔细啊……
薛蟠将手中的折扇打开,放在手中鉴赏,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可知你做的乃是能让我们薛家抄家灭门的大祸事!薛朎,我来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以薛家家主之名在外放印子钱的?”
在座的族亲都有些震惊,甄肃却悄然坐正,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下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薛蟠和薛朎。
今日之事,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大家族之中放印子钱是常有的事情,这并不意外。薛朎的路线还是搭上甄家才顺利开展的。
否则,薛朎手中只掌握了半个薛家家族,就这还需要让出大部分的利益来笼络族亲。以他的能力是断不能自己独立开展印子钱的上下游路线的。
店铺之中的账面做的好看,也无非是将钱换个名头用出来,写在账本上好看而已。
薛朎并不甘心将自己辛苦筹划来的银钱分给其他游手好闲等钱到家的族亲,故而每次分红之时总是记账,给点零小利,只说现在生意红火,要继续往下开展。
实际上自己暗自将无数银钱转移了出去,除去上下打点和给甄家的分成,剩余的都被他藏在庄子的地下室里。就连薛朎的夫人都不知道,否则也不会总是带着几个老旧的首饰出门。
让人想吹捧都无法吹捧入心。
薛蟠用扇子点点箱子,“如今这证据都在这箱子之中。”
他的视线划过几个和薛朎同谋的族亲,“包括当日与薛朎商议切割皇商名号的协议也在其中。”
薛三堂叔连忙凑上前,“蟠儿,咱们都是族亲,叔伯几个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啊……”
薛蟠嘴角带笑,“……堂叔不忙,薛朎做下如此丑事,利益虽然自己拿了大头,但是箱子里清单明晰,可都是有几位族亲的分子呢。虽然放印子钱的主谋并不是你们,但也……”
这家不止是薛三,其余几家人的都坐不住了。
纷纷汇聚到薛蟠的身边,再也不拿捏长辈的身份了,纷纷说起了软话。与薛蟠攀扯当年与薛勝的感情。只说自己被薛朎蒙骗,猪油蒙了心这才让薛家族长之位落入小人的手中。
才最后让薛朎钻了空子,做出如此害了家族的丑事。
薛朎用手指着这几家人,嘴唇都气白了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薛蟠却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对了听说伯叔你喜爱古董花瓶?还时常让人出去特意寻找?”
“正巧我姨丈家族亲正好担任府尹,手底下压了几个你强抢花瓶害人性命,毁人家业的案宗,听说你是薛家族长,特来问我如何处理,你说,我该怎么回答他才是啊?”
薛蟠这时候显露出的模样反而让薛朎有些熟悉了,正是薛蟠平日里最常见的混账模样。
原本看见薛蟠这样,薛朎总是在心中暗自庆幸,薛勝这样一个要强的人,偏生儿子是如此的没出息,好在他还有一样是强过薛勝的。
却没想到薛蟠居然心机这么深沉,小小年纪就一直压抑本性,在他和周围人面前装作一副二世祖的模样,要他做什么蠢事都去做。
原本只是被薛朎捏在手中的蚂蚁,却突然有一天被发现是只有着凶狠野性的猎豹。这如何不让人惊心?
薛朎自知今日是被薛蟠拿捏住了所有的把柄,再去看甄肃的方向,甄肃坐在原位上,但只悄悄的冲他摇头。
薛蟠要是但凡将印子钱的事情牵扯出甄家来,甄肃都不会轻易让薛蟠拿捏住薛朎。
偏生薛蟠像不知道薛朎和背后的甄家的牵连一样,并不说甄家如何,只是一位的指责薛朎。那甄肃就不好开口了,这毕竟也是薛家的家事。
四大家族的关系之深远,是盘根错节的,并不是一两个心结就能解开的。
如今无非也就是换一个薛家的家主,对甄家来说,重新换人放出印子钱的线路而已。若是去支持薛朎反而要耗费的功夫就更多了。
还不如不表态,选择支持薛蟠。
薛朎看见甄肃的样子就知道如今自己是彻底倒了。
想当初他和薛勝一起长大,回家之后总是被父亲说家被母亲攀比,说的他处处不如薛勝。他这才左了心思,一心一意与薛勝相斗。
只是他也知道他从未被薛勝放在眼中过。薛勝知道他的野心却从未干预也只不过是因为家族式微,无人可用,安定住自己之后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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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继续帮薛家重整家业。
只是薛勝去的太早……
薛朎看向薛蟠,薛蟠会是薛勝留下的后手吗?
薛蟠谋划今日的大戏就是为了彻底断开薛朎在族中的一切联系,恰好甄家人在此,便也可彻底切断薛朎与甄家的印子钱利益。
那些族亲原本也就是被薛朎以利益勾结而来的,知晓薛朎并不真心打算与他们分钱之后,倒戈的相当快速。
况且他们也都知道印子钱这样一个足以抄家的大事被掌握证据之后,是怎么也甩不开的。
只能纷纷对着薛蟠表态,薛三堂叔道,“蟠儿啊,都是堂叔糊涂,早些时候被薛朎这个奸贼蒙蔽。才让他这样的人坐上了族长之位,要我说,按照族中的规矩,这族长的位子原本就是属于你的。”
“况且你如今少年英才,心中又有丘壑,想来定然能将咱们薛家带领的如同你父亲那般好!”
左右人纷纷附和,“是啊,还是蟠儿有计较,早看出薛朎这个人的真面目,及时止损,才不让咱们薛家栽一个大跟头啊。”
薛蟠转过身看着众人道,“那诸位叔伯族亲,这是认准我当薛家族长了?”
薛蝌早在一旁听了许久了,见时机成熟,自然上前拥护,“蟠大哥,你是咱们这一辈之中的老大,也是咱们兄弟姐妹之中的翘楚,你当这族长之位,那是众望所归。咱们都拥护你。”
薛蟠站在原地,等在场所有薛家人都表了态之后才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薛蟠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又看向薛朎,“既然我现在是族长了,那也有权处理朎伯叔了。”
薛朎脸色一变,他没想过薛蟠会如何处置他,虽然这件事是他被抓住了,但还是在家族之中的可控范围,薛蟠可不能对他真的怎样!
薛蟠看出薛朎的想法,呵呵一笑,“伯叔,虽然印子钱还没牵扯出来,但你害人的命案还挂在府尹门前呢,你不会以为这件事能轻易了却吧。”
薛朎脸上红白辗转,他何曾爱什么古董,无非是往上面送礼罢了。谁料如今还是……
薛蟠道,“不过,我看在伯叔是薛家人的份上,咱们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总不能真的送你去见官,叫你家破人亡。”
“但这件事还是要有合情合理的处置,从今日起,你分出一半的家产作为对受害者的补偿,另一半家产充公,作为家族之中的用度调配。你与家人就暂时由家族赡养,听候吩咐,如何?”
其余族亲纷纷附和赞同,薛蟠能对薛朎手下留情,这是他们最想看到的画面了,要是薛蟠下了狠主意,那他们才要人人自危了。
薛三又站了出来,“蟠儿、不,族长,那您看,这个箱子里的证据……”
薛蟠冷笑,叫薛瑞下去准备,不一时,就有柴火煤油准备好。几个小厮将箱子搬出去,放置在柴火中间点燃。
薛蟠幽幽道,“什么证据?我怎么听不懂堂叔说话,这分明就是咱家自己烤个火而已啊。”
火焰慢慢吞噬一切,将箱子里的污秽彻底带走。
20. 贡品阁
一场家族聚会最终草草结束。
原本与薛朎一头的人忙着扯清自家与薛朎的关系,其余的人被薛蟠画的皇商大饼吸引了去。
薛蟠如今就和当初的薛朎一样,刚坐上了族长的位置,但是真要获得族里亲属的认可,还需要利益的笼络。
因此薛蟠并没有打哈哈,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筹划好的皇商营销的计划说出。
薛蟠与薛宝钗商议的是商业行会的事情暂时还是由自己知道便可,一切还要等巡抚的安排。收拢薛家人则可以用上皇商的诱饵。
曾经皇商这个名号被薛勝掌握在手里,家族之中其余人若是想用这个名号,则需要将商品带给薛勝过目,得到质量肯定之后才会加入商铺进行售卖。
如此虽然保护了皇商的名号,但是也十分消耗时间。
薛朎则是直接将名字分散了出去,这就没有办法保障各家的商品质量,导致皇商的名号名不副实。
如今薛蟠当了族长,自然还是要利用其皇商这个名号的。只是以上两种方法都不适合他们现在的情况了。
薛蟠是从后世而来的,商业营销的把戏见过不少,立即就将自己的想法与薛宝钗讨论过。
如今最紧要的是先打造出一个皇商商铺的标准,既然是皇商,那就是要有格调和标准。一切与皇家看齐,薛蟠摸着下巴想,古今中外的有钱人都是一个模样的,那他给自家店铺的定义就是金陵第一家奢侈品消费店。
前些日子他已经让薛瑞去准备过了,选了薛家目前在金陵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薛家皇商贡品阁。门店上悬挂上黑底金字的匾额,将皇商两个字做的最醒目。
店内一切装修布置都按照奢侈豪华风走,但是又不能喧宾夺主,抢走店内贡品的风头。薛蟠还专门让自家的灯笼店,专门制造了一批琉璃灯,用来给店内做灯光设计。
再加上店铺内所有的伙计同一着装,他还特意挑选了身量高挑,样貌平整的小厮作为店内的伙计。
只是最令他没想到的,是宝钗身边来帮忙的人选,居然是他从街上救回来的田野。
听说原本田野是在王淑卿身边帮忙的,她虽然拿回了自己的卖身契,但只说要对着王淑卿报效完救命之恩才离开,原本田野是有意侍奉王淑卿,自认当一个贴身丫鬟便罢了,却没想到恰好遇上了薛宝钗。
薛宝钗帮着薛蟠忙府外的事情,身边却都是些丫鬟们,虽然有新采买进来的青萝等人。但她们都更为熟悉内宅,并不能帮她跑腿。
恰在这时,薛宝钗在王淑卿面前看见了田野。
田野自小因为家里缘故,一饮一食都要她亲力亲为,不说每年的农耕,农闲时她还总摘菜摘花进城里售卖。对集市倒更为熟悉。
听说薛宝钗要用人,田野自告奋勇,她原本就是在田里跑惯了的,身体底子又好,人又机灵,可不是正巧做这个活计吗?倒比待在王淑卿面前要更有价值的多。
如今除了薛蟠身边的薛瑞总是盯着贡品阁之外,田野对贡品阁的关注也并不少。
还着意添加了许多想法,也是田野先一步想到可以利用百姓对贡品阁的好奇,在金陵城之中先悄悄渲染起贡品阁的名声来。
薛蟠忙着处理族中的事,听到田野的这个主意反而乐了,这要是在现代,田野妥妥的就是一个营销天才啊。没想到他好心救了一个人,最后却成为了自己家的一个大帮手。
贡品阁,阁如其名。虽然事商铺改成的,但是里面放置的都是些原本进献到宫中的贡品。每一样物件都是带着皇家的威仪。
店里统一服饰和行为礼仪的伙计,更是带给入阁观赏人十分的震撼。
薛蟠将沈三和许林带到贡品阁的二楼观赏,一楼是络绎不绝的人群,但是用丝绸和木桩围成的保护栏统一划分了开。虽然人数众多,但是看着十分整齐。
来观赏的人群之中,有布衣百姓也有有钱人家。薛蟠放了声出去,这是他家做了这么多年皇商的一次展出,欢迎金陵城中所有有兴趣的百姓参观。
薛蟠将沈三二人迎入贵宾房之中,单面开了窗,能看清楼下的情况的同时,又保证了二楼贵宾的隐私。
茶水送进来,薛蟠亲自给两位递上,“沈三哥,许二哥,怎么样,我这家贡品阁开的还不错吧。”
沈三手中捏了一串绿玉手串,放在手中随意摆弄,看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倒是许林有些疑惑,“薛蟠,你这贡品阁开开了,但是又直供观赏,店铺内的所有东西一概不出售,这又是何意啊?”
薛蟠扬了扬眉,给许林传递了一个眼神,“这还不是要靠许二哥您了吗,这店内可都是皇家贡品,既然是贡品,那就不能随意流入百姓家。无论是曾经的,还是现在的,那不还是需要一个官府明确的信息,我们才好最为商品定价售卖嘛。”
“再说了既然是皇家贡品,那就是毫无疑问的优质品,上上品,那又怎么能如同一般商品一样,摆在店铺之中任人挑选呢。我们还要反过来核查买家是否有这个资质用呢。”
薛蟠笑的奸诈,要说有钱,还是这些中上层阶级有钱,与其开普通商铺赚老百姓的钱,还不如开奢侈品商铺把这些肥羊们宰一宰。
这些有钱人平日里早习惯了对着商铺颐指气使,现而今出现了这样一个比他们还能装的店铺,偏偏又和皇家官府牵连,那他们还不闻着味儿就来了。
沈三将手中的手串轻轻的盘着,听薛蟠的意思,他是有意将这些豪门贵族戏耍一番,不仅要吊他们的胃口,还要让对方乖乖送上钱财,但这样的行为却又能让他自己心底产生一种欣慰与得意。
平日里在朝堂之上,这些贵族们大臣们无一不是说艰难。
可谁不知道,如今这天下间最大的蛀虫就是他们,对上哭诉清贫,日子难过。国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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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大灾大难的,要他们出钱那是比出命还难。
就这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们,却能被薛蟠的小小谋划吸引而来。他们真的爱的是优质的商品吗?无非是爱的皇家的名号,贡品的名号而已。
沈三看着薛蟠认真给许林介绍的模样,没想到他还当真找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人才。
薛蟠这一招可以帮他收敛不少钱财。原本他也只是想在金陵安插一个人选,帮他稳定住金陵城之中的商业和官场。
但如今看来,若是薛蟠所说的贡品销售和商会办成的话,倒是将人带入京城之中才更有利他的谋划。
*
另一边,许林听薛蟠给他解析完贡品阁的设计。
贡品阁是单一留下来作为观赏之用,若是能从巡抚手中拿下固定的皇商代表,还有官府对这一批贡品的采购的话。
薛蟠就能发动起族内的族亲,分建对应的不同的贡品商铺。
商品是可以分为上中下等次的,上上品自然是入贡给皇家,但是同一个名字的商品,被筛选下来的上品还是有足够的市场,便可以分销出去。
若是再有官府的采购,便能够彻底得到城中有钱人的欣赏和注意了。
有钱有势的人家里都有的东西,要标榜自家的人家,他们家中怎么能缺这么一件呢。
薛蟠还为了确定自己啊贡品阁的核心地位,专门设立了一个规则,大宗商品的预定和售卖只能经过贡品阁的中转,由贡品阁负责售卖,当然也由贡品阁来负责售后处理。
再往下薛蟠还打算,再开一家百货行,这就是商业行会的雏形了,也如同贡品阁一般,商家需要找到百货行拿到资质,再由百货行打出名号售卖……
许林听完后完全对薛蟠刮目相看,“你说你有这些想法为何不早些拿出来呢?非要等到家族式微才想起来做一番事业?二世祖也不是你这么当的啊。”
薛蟠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这都是小弟平日里想着玩的罢了。小时候看我家老爷处事,只把自己的想法当作小孩玩意儿去了。要不是如今这幅情景,孤注一掷,说不准也做不到如今的这个模样。”
说着,薛蟠忍不住将宝钗也带上,“况且这也不全是我的主意,小弟也只是在心中存了些笼统的想法,具体的都还是我妹妹帮我计划筹谋的。”
薛蟠提起宝钗,脸上不由的漏出几分羞赧的笑,脸上的身材倒比方才多了些许。
说起薛蟠家妹妹,沈□□而有些印象,前些日子他手下人回报了的。“你妹妹?就是报选了公主参赞的那个妹妹吗?”
薛蟠有些惊讶,这件事沈三哥怎么知道,这还是他穿越来之前的事情了。
想来报选公主参赞,也是宝钗在母亲不关注,哥哥无用之下,能为自己筹划的比较好的一个出路了。
薛蟠不由的在心中思索起来,如今宝钗还想报选公主参赞吗?
21. 宝钗日常
辰时初刻,天光还不见亮,只有月盘独自挂在空中,月光莹莹。昨夜里落了雪,白雪铺陈在庭院中,将三分的微光显出五分来。
宁致斋中,早早点起了灯。
薛宝钗起身洗漱完,青萝早已准备好一碗养身茶供宝钗饮用。一杯茶入腹,浑身上下都被这热流激活,将冬日清晨之中的寒气祛除开来。
屋内原本就烧着暖炉,这下又在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热汗,宝钗拿了手帕擦拭,“这可了不得了,冬日头大早上的还能出这么一头汗来。”
拾翠一边打开首饰柜一边笑着回道,“今日的汤饮里加了十足的老姜,放在咱们廊下细细煨着,这老姜的辛辣全都融入汤里了,这样喝下去可不得出一身汗。但是这汗又实在出的过瘾,早上喝上这么一碗,一整天跑来跑去都不见受冻的。”
含碧收拾了碗具才回来,听见这一句,笑着指拾翠,“那是你到处疯跑,整天和峨眉山的猴子似的东跑西跑,怕是那风想吹你都还追不着呢。”
这话一说,屋里的人都笑。就连宝钗也被带着脸上多了几分笑来。
莺儿昨夜守夜,陪着宝钗睡的。收拾好床铺,听见这话笑的差点将手上的绒被又跌回去,
“你们两人真是天生的一对,一个嘴巴转得快,一个腿脚走得快,咱们屋里的趣事儿倒有一大半都是你们两招出来的。”
为着青萝的主动和好,莺儿也不再在心里纠结。
等回了屋发现姑娘虽然一样看重其他人,但对自己还是独特一些的,也就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又成了那个往日爱随意说笑的莺儿。
况且如今宝钗从王淑卿的院子里搬出来住,屋里上上下下又添了不少人,正是需要她们这几个大丫鬟团结一致的时候。
莺儿在她娘的嘱咐下,收敛了几分天真,到底比往日要多了两分心眼。
见宝钗装扮完,身上头上照旧没几个首饰。便将放在一旁的簇新首饰盒打开,选了一只白玉簪置于宝钗面前,
“姑娘要不还是戴两支珠花簪子吧,大爷专门让秋穗姐姐拿来的,说是在外面看见喜欢,昨儿买了就赶忙给姑娘送进来的。”
薛蟠曾经出门时也总是给妹妹带玩具回来。
但首饰什么的却很少,一是为着宝钗不喜欢这个,二也是从薛蟠的品味来说,总是买些不中看又不中用,花费还贵的东西。
可自从薛蟠挨了打后,就经常往宝钗屋里送些鲜亮衣裳首饰等等。
衣裳都是成套的,首饰的样式也新奇,总比原先要受用的多。故而宝钗让人收了直接放梳妆台上,却没想到薛蟠越送越多,简直是想一出是一出。
莺儿打开的正是昨日薛蟠才让人送来的。
薛宝钗往梳妆台上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放着都是薛蟠让人送来的首饰。不光头上耳朵上戴着的,就连匹帛腰挂薛蟠都让人送了来。
薛宝钗挨个打开盒子看,侧脸一瞧,梳妆镜上正满当当的照着自己的笑脸。
罢了罢了,哥哥送了这么多,要是不戴上又要被他念叨了。
最近为着薛蟠送的那个绢人娃娃,宝钗在衣裳首饰搭配上也多了几分兴趣。
选好衣裳后,簪上了莺儿选的白玉簪与一对珍珠耳饰,身上挂了一块沉香色丝绦系着的白玉玉佩。
她今日穿了一身杏子黄的暗纹绸袄,下着月白色百褶裙,外罩着的莲花暗纹对襟比甲上风毛出的极佳,头上的珍珠和白玉在行动之间微微闪烁。这一身穿着又暖和又沉静。
宝钗对着镜子多看了两眼,莺儿更是忍不住夸赞,“姑娘这身打扮可真好看,大爷见了肯定高兴!”
宝钗不由得有些嗔怪莺儿,她往日里最是不爱在打扮上用心的,虽然也有自己本身不爱这些的缘故。但更多的也是心情的外显。
宝钗叹了一口气,莺儿在她身边最久,更能知道家中事,可是她天真烂漫从不多想,或许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天上月亮阴晴圆缺犹如明镜,如今她的心事又有谁可知呢?
莺儿等人不知为何宝钗心情突然低沉了下来,只能先快速收拾好出门的东西,给宝钗系好斗篷戴上风帽,护着宝钗往后院走去。
*
到了正院,王淑卿早已经起了。莲笙就住在隔壁厢房,也早早的到王淑卿房里一道洗漱。
王淑卿见宝钗今日打扮,顿时脸上就笑了起来,“今日你倒终于把这些劳什子戴上了,我看着好,冬日里到处都是白晃晃的一片,你戴着白玉簪倒像冰雪映在发间了一般,把人都照亮了。”
说着又拉着莲笙往自己梳妆台前走,“莲笙你也来,你姐姐这个想法好,我看你平日里也不爱打扮,今日正好,你也戴一支白玉簪,才显出你们的姐妹情呢。”
王淑卿一边往莲笙头上比划一边笑,“这下可好了,蟠儿总在我面前念叨让娘我带着你们打扮些,今日将你们装扮好,娘我也选副头面戴上。”
莲笙被硬拉着在头上簪了玉簪和珠花,脸上红扑扑的。看着宝钗笑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姐姐。”
宝钗拉着莲笙看了一番,认真道,“嗯,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吃了我们家的茶饭,如今倒和我有几分相似了。”
姐妹二人打趣一番又看着王淑卿收拾打扮。
王淑卿自从丧夫之后就常做寡妇装扮,穿的不是淡色就是青石一色。今日也是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对襟长褂,只是现在怎么看都不喜欢。
让人开了衣柜找了一件秋香色的对襟出来,虽然也并不显眼,但却比湖蓝要跳脱了些。
再开了首饰盒找了一整套的点翠红宝石头面,选了一支歪头凤钗和两组对钗,簪在发髻上。再有配套的蓝宝石耳坠和戒子。
这一身穿上,既符合身份又不至于太过张扬。只是与王淑卿平日里暮气沉沉的打扮相去甚远,待王淑卿再温和一笑,看起来倒是年轻了不少。
莲笙甚少见王淑卿这样打扮,顿时眼前一亮。
宝钗却因出门前就有心结,此时看见娘重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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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之后固然开心,可这心情背后又藏了些许思绪。
待陪着王淑卿用过早饭后,宝钗才又到花厅处理府中日常事务。
管家媳妇等见宝钗端坐在上方,面色微沉的模样,都多用了几分心思,最后处理事务竟还比往日要快半个时辰。
待处理完家务,又回去陪着王淑卿用过午膳后,薛宝钗才到书房中等田野给她汇报今日贡品阁内的消息。
薛蟠已经从巡抚手中得到了官府采买的单子,还得了一幅巡抚亲手提写的皇商专供的匾额。早已风风火火的将贡品阁的外线发展了出去。
如今薛宝钗不仅要帮薛蟠核对各家送来想加入贡品阁的名单,还要帮着确认族亲家商铺中每条商单的数额和质量。
每日早上田野就要派人去各家收集好信息回来,整理好下午交给宝钗再核查。
如此宝钗则不得不将家中内宅处事的时间提前,整日里转圈,处理事情处理个没完。
要说累虽然是累,但宝钗心中却多了几分踏实。
往日在家中无事忙,只绣花看书的时候,心中的忐忑不安却要更多些,尤其是当王淑卿接了京城来的书信之后,宝钗心中的烦闷就会只增不减。那时才要寻冷香丸服用。
宝钗思及此,不由得用手抚在胸口。最近一直连轴转,如此作息都有一月之久了,她这么长日来,为着薛蟠的嘱托,竟没再吃过冷香丸。
虽然仍有偶发喘息的时候,但一忙上来就混忘了,青萝等知道她的性子,也并不催着她吃丸药。
如今可不是再没吃过了吗?
“姑娘?”田野极少见到宝钗走神。
“姑娘要不要休息片刻?就是我,忙活了这一个月,虽然看见贡品阁发展出来了心中欣喜,但也是实打实的劳累,我这些日子回去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呢。”
田野笑道,她以为宝钗是终于累了,这才心思恍惚,帮着说笑打圆场。
宝钗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起哥哥了,怎么这几日没见着他,我却还有话想问他。”
田野道,“昨日在贡品阁还见到过大爷,当时他着急忙慌的,说要送什么贵客上京,预备事项去了,想来今日也该忙活完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薛蟠围着大氅风风火火的从屋外闯了进来。
一进屋还不等说话,先喝了一壶茶,随后又是喊点心让厨下备菜的。
田野见薛蟠回来了,也不再挡在屋内,收拾完东西后就先退下了,外头铺子里还有许多事等着忙活。
宝钗心中藏了一天的话头想找薛蟠说,可薛蟠就像个饿死鬼投胎一般,回来这搜摸那寻找的,找到糕点就往嘴里送,偏生又惦记着膳食,吃了两口不肯多吃,手中又放不下,正在纠结。
可还不等宝钗将话问出口,薛蟠反而先问了她,“妹妹,你如今还想进宫给公主当参赞吗?”
当公主参赞?
这像是很久之前的想头了,但仔细一想却好似就是几个月前最想成为的事情啊……
22. 参赞
要说宝钗不想进宫当参赞,那似乎想的太简单了些。
薛家的改变也就是这几个月之中的事儿,就如同几个月前,宝钗想不到薛蟠会有这样大的变化一样。
宝钗也无法预料到几个月后发生的事情。
公主参赞是宝钗给自己寻的一条逃开母亲婚配言论的求生之路。
虽然现而今薛家的环境整改了不少,但是随着她年龄的增加,婚配之言就只会多,不会少。
到时候,说不得王淑卿还会以薛家地位升高为由,给薛宝钗相看更多人家。
到那时,宝钗又该如何反对呢。
宝钗其实也不是反对婚假,只是她并不想让自己就这样被埋没。
随意嫁了人家,掌握不住后宅管理的权力,被下人欺凌,夫家要是再扶不起来,那要她怎么接受?
思来想去,说不得还是要依靠着公主参赞这条路,沾了皇家的光不说,站的高才能看的远……
只是面对薛蟠的询问,宝钗心中存着事,并未直接将心思说明。“哥哥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这些难道咱们家能做主不成?少不得听天由命罢了。”
薛蟠却神神秘秘的凑到宝钗身边,“这下可说不准了,若是妹妹真心想进宫,哥哥我说不定能给你找到门路。”
门路?宝钗疑惑的看着薛蟠。
薛蟠此时也不喊饿了,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清了出去,悄悄的和宝钗说出了自己前些天的发现。
沈三哥的身份,在薛蟠看来仍然是一团迷雾,但是凭借着他本人的处事作风,还有许林对待沈三的态度。
薛蟠也摸到了一点思路。
尤其前些天薛蟠帮着沈三筹办上京的船只,要知道这时候上京坐船,除了官宦人家之外,一般少能用到官船的。
可沈三不仅坐的是官船,内里布置还很豪奢。来往的仆从们都是沈三自己的人。
规行矩步,令行禁止。规矩比许多大族人家还讲究。
为着薛蟠找了好多次机会去见沈三,也碰见过沈三被身边的仆从服侍的时候。
那沈三身边的仆从,面白无须,分明就是太监!
那能说明什么,这说明沈三肯定就是皇室中人,甚至可能身份还不低,往高了说,更有可能是皇帝身边的心腹。
这才帮着皇帝下金陵摆平金陵城官场的变动,顺便抓着机会捋清商业背后的势力牵连。
否则,这皇商专供的牌子怎么能那么快就让巡抚发了下来。这肯定还是有皇室中人的疏通。
再有,这金陵商业行会的发展模式,一旦运行得通,便也可用在京城之中。
对皇家而言,多了一条充盈内库的线路,这又有什么理由不收纳呢。
如此的话,薛宝钗要是想进皇宫给公主当参赞伴读,那不是就是沈三一句话的事儿。
薛蟠知道宝钗想当伴读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更知道红楼梦中后来所谓的金玉良缘是如何的不靠谱。
如今自己成了薛蟠,长兄如父,薛蟠也愿意帮着宝钗寻一段更好的婚姻。
有薛蟠在,他不相信不能给宝钗寻一个更好的婚姻对象。
故而薛蟠将此事详细分明的说给了宝钗听。
谁知道宝钗听了脸上并不见喜色,反而更添沉重。
“妹妹?怎么了,你是不喜欢哥哥的安排吗?你愿不愿意还不是等你一句话,你要是不同意,大不了我就不去问了呗,你给我个准话就行。”
薛蟠摸不清宝钗的心思,又想快点说完这件事好摆饭。他今天可是码头薛家两头跑,忙的饭都没怎么吃,就指望着家里这一顿,可真是累坏了。
要不是听薛瑞说家里厨子把他想吃的辣味菜做好了,他早就在外面吃了回来了。
宝钗看着面前的薛蟠,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你怎么急的一头汗,你还知道嘱咐我和娘每日喝养生茶,又把自己累成这样。”
薛蟠接过来,嘿嘿,这可是薛宝钗的手帕啊,薛蟠放在光下仔细看了看,这手帕上并没有什么刺绣,只是一条素净的白色手帕,略带了点暗纹。
闻上去香香的,薛蟠拿在手里,一时间倒有些舍不得用来擦汗了。
宝钗站起身来,有些犹豫,“只是我上京之后,哥哥你在金陵一个人难以支应,这又怎么办呢,还有娘……”
薛蟠却不担心这个,“昨日我从巡抚大人家出来,听说他的调任又收回去了,他如今还要在金陵再留任三年。”
“既然如此,那用我的时候也就不长了,等金陵安定好,说不得我就要被踢出局了。好些的话,我还能继续上京发展京城的商业行会。”
说到这里薛蟠端着茶的手一顿,“若是倒时不幸,有了变故,你在宫中,去封信给荣国府,让姨妈将娘接到荣国府先住着,还有莲笙照顾娘,起码也能安全。”
薛蟠计划好了宝钗、王淑琴和莲笙,却偏偏没有提起自己。
薛宝钗轻笑,“哥哥何时能想的这般周全了?便是有如此细致的心思也该早说才说,让我当真把哥哥当是草包了,这岂不是我的罪过。”
“啊?”薛蟠尬笑了一声,用手挠挠头,“瞧妹妹说的,哥哥早些时候是混账了些,但如今这不都改了吗,改了改了……”
“改了……”宝钗口中跟着轻念。“……当真能改的如同换了一个人吗?”
宝钗声音渐小,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薛蟠一心惦记着自己的饭菜,并未留意。只当宝钗还在犹豫。
站起身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放心吧妹妹,有哥哥在呢,有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多担心,只管信我就是!”
“再说了,参赞选拔还要在开春时节去了,就是你要离家都还早着呢,咱们如今先把咱们的贡品阁开好,让城中商家熟悉过后,逐步推出咱们的行会计划。”
薛蟠又摆出最近常喜欢用的姿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天,俨然一幅成功人士画大饼的模样。
但是腹中却偏偏不挑时候的传出了咕咕的声音。
在宝钗戏谑的眼神中,薛蟠放下了手,转而对着门口问膳食。
好在没有再等多久膳食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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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上了桌,薛蟠赶忙凑到桌前坐好。
最近家里两派厨师可算是相互斗起来了。
你方唱罢我登场,今天你来一道新的药膳汤,明天我上一道新式甜点。
听说薛蟠想吃点辣味的东西,则又开始相互琢磨较劲。
把薛蟠倒是吃美了。
薛蟠坐在桌前,看着面前一道道膳食放上来,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连忙招呼着宝钗同坐,“娘那边说不得早就用过了,你在我这边,咱们一起用了吧。李大厨最近新研制的新菜式,是川蜀那边的口味,和咱们这边很不一样,吃起来很开胃。”
薛蟠这么说了,况且忙起来时宝钗也常在薛蟠这里用膳的,故而也并不推拒。
上了桌一看,这菜式新颖不说,数量也不少,就是薛蟠一个人能顶三个,那也吃不完。
宝钗的口味偏淡,骤然一吃这重口味的膳食还有些不习惯,只是其中一道烩牛尾滋味不错,酱香口,吃起来不腻不柴,还点了些甜味,十分下饭。
薛蟠猛吃了两碗饭才有心思提及别的事儿,“对了妹妹,年关将至,这个年家里的事项还是交由你来管理如何?咱们今年好好团圆过个好年。”
自薛蟠当上族长那日起,甄家老太太夸赞了宝钗之后,薛家的家内事务就一直由宝钗来管的了。
只不过从前是宝钗暗中给王淑卿出主意,府中下人们早都习惯了的,并没有什么岔子出现。
等到了年关,今年无非也只是多了一项族长祭祖的事务而已。
说到这个 ,宝钗想起一事,顺便与薛蟠讨论一番,“哥哥,如今朎伯叔一家都还住族中祠堂的后院里,如今也有几个月了,你想如何安置他们呢?”
说起薛朎,薛蟠还真的没多想。
当日只不过是为着笼络族中其他人才留他一条后路的,现在贡品阁已经开了起来,族中有了利益链接。
薛朎的结果可好可坏,就只在他一念之间。
薛蟠道,“族中祠堂是才修整过的,祠堂里也有许多下人供他们使用,也用不着他们劳作,就是清闲了些,过的并不算苦,我看还是让他们继续住在那儿吧。”
薛宝钗提起薛朎也并不在意薛朎和其夫人,“朎伯叔和伯娘倒是没什么,只是宝磬……”
薛蟠皱着眉想起了那天跟随在宝钗身后的小姑娘,和宝钗年岁差不多,但身形却弱小了许多。
知道父亲犯了错心中焦急,却还是站在宝钗身后不发一言。
薛蟠摸了摸下巴,“只是要接她来咱家,她愿意吗?又找个什么理由才方便呢?”
宝钗道,“宝磬无辜,若是因为朎伯叔的事耽误了她,这才是一生的大罪过。既然我要去选参赞,就要寻找宫内的嬷嬷好生教导礼仪。”
“不如就以这个为由,朎伯娘为人虽然差了些,但关爱女儿之心不假,我想她应当事会同意的。”
薛蟠点头称是。
吩咐了人去办,还从王淑卿身边请了两个嬷嬷去接宝罄。
谁知这一接反而坏了事。
23.白马寺
却说宝钗和薛蟠一片好心,但在薛朎看来这就是薛蟠对自己的极大侮辱。
作为一家之主,居然这样被一个自己的后辈欺压到了头上,薛朎只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说什么也不肯宝磬搬去薛蟠家。
偏生陈夫人反复劝说,甚至还以亖相逼,非要宝磬搬去。
薛朎怒极,“你就是看着薛蟠如今比我风光了,他当上族长了,好让宝磬去求着他家,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陈夫人少见的硬气起来,“难道你要让宝磬跟着我们在祠堂之中度过一生吗?你有出息,你当上了族长还被人扒下来,我告诉你薛朎,如今咱们在祠堂的用度可是靠着我娘家的接济,宝磬再过几年就要出嫁了,我不可能让宝磬在薛家祠堂嫁人的!”
陈夫人说完后,便不顾薛朎在屋内摔东西的动静,径直走出了房间。
祠堂的后院,虽说是个小院子,但也只能收拾出东西厢房,这里往年常住的都是薛家家境清寒的族人,暂时在这里落脚的。像薛朎一家如此准备长此以往的居住下去的极少。
故而屋内家具简朴破损,又因为最近没人居住,搬来之后很是打扫了一番。
祠堂内的下人虽然是族内的老仆人,但没有银钱怎么能使唤的动,可他家的家财早被收走,只能依靠着陈夫人的嫁妆和娘家的接济度日。
搬来之后,薛朎每日怨怼,日常活计都是陈夫人和宝磬做的。饶是如此薛朎每日还在骂骂咧咧,四处冲着人发火。
陈夫人担心着宝磬已经忍耐多时,闲下来总是担忧宝磬的未来。她家宝磬是个好孩子,本来性子就软了些,容易受人欺负,若是再因为这样的家世,嫁出去之后被夫家挑剔,那要让宝磬怎么生活啊。
陈夫人每日睡前总是想起这件事,担忧的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却没想到机会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
现在宝钗还记挂着宝磬,着人来将她接过去,这对陈夫人和宝磬来说都是十分的好消息。
宝磬却担心娘亲不愿离去,陈夫人回想着宝钗的模样,言语坚定,“你不用管我,娘都几十岁的人了,自有我的道理。”
“如今你宝钗姐姐还记挂着你,你就只当是去姐姐家做客,她要是不说什么,你也就当不知道。咱们家的事,都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不关你们姑娘家的事儿知道吗?”
宝磬最怕娘这样与她说话,说什么不要多想,什么都不管。
宝磬原来就这样听她娘的话,凡事就习惯了听命行事,从不自己过多思考,所以遇到事儿的时候总是难以及时反应。
平日里拦不住娘和别人生怨,那日……也没来得及给爹求情。
宝钗姐姐固然和自己好,但那终究是堂姐妹情分而已,况且,宝钗对所有人都一样的好,并没有特别对待自己。
宝磬心中许多心思,却不知道该如何和娘亲分说。
陈夫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这是对宝磬最好的路了,无论如何,都要将宝磬顺利送去。不管反对的人事薛朎还是宝磬,她都要做到。
陈夫人也知道宝磬的脾气,最终道,“你就当帮帮娘好不好。如今咱们家用度都靠着娘的嫁妆,坐吃山空,总有用完的那一天,少一个你,便节约一分钱。到时,你在宝钗那里,说不得还能留些用度拿给娘亲,如何?”
宝磬听了这话才最终点头答应。
“……只是娘,你要记得来接我,逢年过节的,咱们还一家团圆。”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一场,简单收拾了东西,将宝磬送上了去薛家的马车。
薛朎知道自己最终没有阻拦下女儿,心中羞愤相加,对薛蟠的记恨越深,最终还是悄悄写下一封密信送了出去。
*
转眼腊月将至。
金陵城虽然属于南方,但湿寒之气也足以冻骨。
连着半个月都是多云天,没有见到过一丝阳光,人都猫在屋里,受不到热气就一点也不想动弹。
偏巧在腊八这日,难得出了一个晴天,王淑卿便想着张罗着宝钗宝磬还有莲笙一道去花园子里摸牌骨。
这原也是娘们取乐逗闷子的闲趣,只是原来凑不齐人也总不能尽兴,偏生现在人数齐了,王淑卿心中关于儿子成器的心结也解开了,便也时常找些乐子来。
只是刚吃过早饭,还没来得及让人去摆桌子,薛蟠就进来了。
嚷嚷着说要一道去白马寺烧香。
王淑卿也好久没出过门了,听薛蟠这么说,倒是来了几分兴致,只是又有几分担心,“这都年节时分了,外头无论哪个寺庙肯定人来人往的,咱们能逛开吗?”
薛蟠却道,“人挤人那也是热闹!咱们去逛的就是这个意趣,这时节,人人都去上香为来祈求好彩头,咱们也一道去,这才又热闹又喜气呢。”
说着薛蟠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三个妹妹,“有我护着娘和妹妹们,咱们多带些人,丫鬟婆子也都一道去,又什么愿望一起许了,要知道,菩萨们也是要下凡吃香火的,见如今人多热闹,说不定菩萨来的勤,把咱们的愿望一道实现了去。”
丫鬟婆子,跟着的人都可以去。
薛蟠这话一出,倒是让屋里热闹了起来,听薛蟠说的俏皮话都笑开了,宝钗更是指着薛蟠,“我到不知这是哪儿来的道理,人都说心诚则灵,你倒好,仗着人多势众,反倒要求起菩萨来了。”
薛蟠扬扬眉,“妹妹这是出门出少了,我这说法都是民间盛传依旧的,我看以后你倒要多和我出门,咱们出去见见世面,免得你说我胡诹逗娘开心。”
王淑卿从薛蟠打趣玩笑开始就已经笑的前仰后合了,好容易才收住气。
听见宝钗兄妹俩逗闷子,又差点要笑仰过去,忙着说,“高兴,高兴,无论怎么样娘都高兴。”
“正好今日天光做美,咱们也就一起出门凑个热闹。咱们家也没那些讲究,不用那些遮头,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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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们带个轻纱帷帽,又俏丽又便易,如何?”
莲笙忙叫好,拉着宝磬就说起了话。
自从宝磬住进来后,反倒是莲笙和宝磬好了起来,为着她们一同住在王淑卿院子里,加之曾经的经历,二人天然就亲近了些。
最后出门时为着天气冷,薛家满满坐了三个马车,王淑卿和薛宝钗一个车,莲笙和宝磬一个车,再就是随身嬷嬷丫头挤了一个马车。
薛蟠披着大氅骑马,也不怕冷,挺直腰板骑在马上,也不戴帽子,用发绳将头发高高束起,额前不留一丝碎发,干净利落,在头顶中间加了一个红色发冠,插着一支墨玉簪。
下身一条扎脚的深色马裤,塞在靴筒里。骑在马上时,披风随风飘摆,又干练又精神。
王淑卿掀开帘子从车中看薛蟠,真是越看越喜欢。
忍不住对着宝钗道,“你哥哥当真是长进了,只是还有婚姻大事还没了,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今日去白马寺,我正要好好像菩萨求一求,给你哥哥再求一个顺当的好姻缘,我就放心了。”
薛宝钗顺着往外看去,薛蟠正带着她家的车队,走在最前面开路,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端的是威武。
“娘这番打算不如先与哥哥说一声,我料想哥哥未必就想早日成亲。”
薛宝钗将车帘放下,阻断了王淑卿的视线,“况且娘就不担心,万一遇着美人,哥哥又变成往日那样?”
薛宝钗略带打趣的说了一句,她背着王淑卿,故而王淑卿并没发现宝钗上神色的异样,反而是顺着宝钗的思路想了下去。
王淑卿想了一番还是觉得宝钗说的有道理,“这倒也是,”她又看了一眼宝钗,“只是着白马寺求姻缘最是灵验,偏生你要去选那公主参赞,蟠儿还未完全安定,这不是白走一趟吗?”
宝钗一顿,转过身来笑道,“娘忘了,如今莲笙妹妹和宝磬妹妹都还在咱家,一个是干女儿,一个是堂侄女,娘可不是要帮着参谋一二吗?再说了,就算是在灵验的寺庙,也要寻求时机,我想菩萨对咱们家还是有慈悲心的。”
王淑卿只得又将心放下,看着宝钗安静坐在车里,王淑卿在心中浅叹下一口气,她倒是想求菩萨保佑,蟠儿再也不要变回原先的混账模样,如此,宝钗才有一个好归宿啊。
前些日子为着贾老太君的外孙女入府之后的诸多变动,王夫人从京城已经写了许多封信要王淑卿带着儿女上京,王淑卿知道薛蟠才稳定住薛家,便总是推拒。
可昨日王夫人又来信,言语之中还提及了在宫内的元春,虽然信上说的有些模糊,但王淑卿隐隐约约有猜到姐姐的意思。
元春可以为宝钗进宫选看帮忙不说,若是元春有了大前途,那宝玉自然也就有了更好的前景。
若是宝玉当真……那宝钗和宝玉的婚事也就比原先看的意思更好了些……
王淑卿的一颗心随着车马一直摇晃,直到了白马寺门前。
24.红绳
白马寺坐落城东的郊外,建在山上。隔着大老远就能看见寺庙内的一座白色佛像。通体白净,神像庄严,最妙的是清晨出雾时,云雾缭绕之间,佛像若隐若现,再等太阳升起,阳光普照,才更显神性。
也是因此,白马寺的名声传扬出去,人人交口称赞,都说灵验。来往的人多了,倒逐渐的将其他寺庙压了下去,每逢佳节,城内的城外的,汇聚了许多人在此参拜。
在山脚下还酝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集市,贩卖着各种香烛纸钱。为着拜佛常有妇人姑娘来此,还有许多精致的小玩意。人头攒动,别提多热闹了。
山门在脚下,薛蟠停住脚,下了马。回身将母亲和妹妹们接下马车。
王淑卿自认年纪大了,又是个寡妇,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宝钗和宝磬、莲笙三人带了帷帽,薄薄的一层,一时看不分明,只有在阳光显著的地方,方能看清一丝容颜。
薛蟠隔着帷帽看妹妹,他从前还没见过宝钗这样的装扮呢。
又有些担心,“妹妹,你这样能看得起路吗?可让莺儿好生扶着你,一会儿别摔了。”
王淑卿闻言只是笑,宝钗偏了偏头,“哥哥还是当心自己吧,你两个眼睛哪儿都看,就是不看地下,一会儿先摔了你。”
薛蟠被搡了回来,摸了摸鼻子,便不再问。
看到四周售卖的小摊贩连忙转移话题,“娘,你看咱们要不要买点香烛带上去?虽然是来凑热闹,但也要聊表心意,祭拜一下先人嘛。”
这下就连王淑卿也侧眼看薛蟠了,“还需要你嘱咐这些,出门时我都让人准备齐全了,这些外面买的,哪有咱们自己家中的好。况且,出来逛寺庙,又怎么能不祭拜先祖,就是你父亲知道了,你看他来不来问你。”
薛蟠被这话说的背上一寒,好家伙,还要让他爹来问,那不是只有去梦里问,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反而梦见这些,那多吓人啊。
于是薛蟠终于老实了,闭上嘴巴老实的跟在王淑卿身边,时不时的转过身来看看宝钗三人的情况,若不是大冬天的还在手上拿了一把折扇的话,实在是一位翩翩公子。
薛蟠一行人人数众多,除了几个主子之外,身边跟了一圈丫鬟婆子,又在外围跟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小厮。
如此出现在人群当中,自然是十分惹眼的,尤其是宝钗几人的帷帽,虽然遮挡住了容颜,但也一眼就让人认出了这家中带了三位未出嫁的姑娘。
故而薛蟠连忙让薛瑞进白马寺去协调,去后院的禅房之中找出间客房来,让她们几人先落座。
白马寺在金陵城中名气甚高,自然也时常接待显贵家族。
薛家虽然只是商户,但好歹挂了个皇商的名头,最近在金陵城之中为着贡品阁也打响了名头。
寺庙的主持便露了个面,将薛蟠等人迎入后院,看着薛家人数众多,则更是专门空出了一间院子供薛蟠等人暂歇。
送走主持后,薛蟠这才坐下安心的饮了一杯茶,看了看四周,寺庙之中大多是红墙,偏生白马寺中是黑墙,显得格外的肃穆庄严。
房屋的格局也十分别致,他们进了正屋后才发现,屋内除了家具桌椅之外,别无其它。
只有在正面有桌案前有一个极大的金色的佛字,几乎填满了整个墙面,再有四根黑漆大柱子挺立在屋内,将房间显的更加空旷。
人人都称奇,偏生宝钗喜欢,“这原本就是供人歇脚的屋子,既然如此要那么多摆设做什么。人常说佛家讲究空无一物。”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若是屋内陈列整齐,各色玩意儿都有的话,哪又如何能显示出佛家的独特呢。”
莲笙将这佛字细细的看了一遍,也点头称是,“原先我还不懂,听宝姐姐这么一说反而有些悟了。那些陈设无非是俗世之物,放在屋内反而抢去了佛家寺庙的风格,如此摆设虽然空旷,却更容易让人感受禅机,可见设立此房屋之人,是别有匠心。”
薛蟠三碗茶下肚,听宝钗等人这么说,也四处看了看,却并没有什么感觉,又不好扫兴。
只得招呼王淑卿等人用茶,“妹妹见了这屋子就有有了这么多禅机,也快喝喝这茶,说不得要禅心入腹,更有妙思呢。”
宝钗看了薛蟠一眼,“若是有禅心,哥哥喝了三大碗茶,自然也是你该有。”
说着便神秘的看了薛蟠一眼,又状似认真的看了看四周,引得薛蟠也四处看看。
看着薛蟠左右探看的模样,宝钗悄悄在心底笑开,薛蟠现在虽然为人正派了些,但是对着自己这个妹妹说话时总是有些不着调,时不时的就要气自己一下。
若说他是有意的吧,看他样子又不像。若说无意,可薛蟠如此不着调的次数也太多了,而且宝钗留心看着,薛蟠也并没有对着宝磬和莲笙如此。
在宝磬和莲笙面前,薛蟠永远端着调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极为细心温暖的兄长。
故而时间久了,对着薛蟠,宝钗也不忍耐,有时候也就顺着薛蟠的话回了回去。
薛蟠自然不知道宝钗的心思,听了妹妹的话,只觉得宝钗在他的日常玩笑中变得活泼了些。
薛蟠原本也总是能与宝钗见面,忙着商事之后见面的次数则更多了些。
只是他常看见宝钗端着样子,就算有再大的事情也总是八风不动的模样,看着就觉得十分累。虽然薛蟠知道这有大部分就是宝钗本人性子的展现。
但他还是看不习惯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总是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所以有时候与宝钗说话总是存了逗弄的心思,听着宝钗从原先的毫无波澜的回答到现在偶尔的回刺,薛蟠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
暂时歇脚,等小厮回禀院门前没了多少人后,薛蟠一行人才又往前头去。
此时快要到正午时分,来往的香客或是回家歇息或是去后院用素食,正庙前的人数锐减,但还是有不少,三三两两的,或是闲逛或是参拜。
走进正院,绕过影壁才看清这白马寺的佛堂。院子中有一颗绑着无数红绳的相思树,树后则是正堂,再绕过这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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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走,就走到了那巨大佛像的脚下。
相思树冬日间也依旧枝繁叶茂,也因为这个好意头,这才留在了这院中让人系绳祈祷。
王淑卿看见这相思树连忙让身边人去取红绳来,往身后看了看,专门嘱咐了拿四根。
薛蟠摇着自己的折扇没有反应,宝钗等人都略有侧身回避。
等王淑卿让人往树上绑红绳时,薛蟠才出来拦着,“娘,这绑绳子有什么意思,越绑越矮,菩萨都看不见咱们的红绳。”
说着将红绳从宋嬷嬷的手中将绳子拿过来,先将自己的揣进了怀中,然后问明了哪个是宝钗的,又挂了一个福字结上去,看准了位置,一用力就将红绳抛到了树冠上。
红绳带着力绕了一圈,正好绑在树顶的枝干上,又高又显眼。
宝钗一时没拦住,就看见薛蟠已经动了手,看着宝磬和莲笙看她的模样,脸上不由得有些热,嗔怪了薛蟠一声,就忙拉着王淑卿继续往后院逛去。
薛蟠这才又将宝磬和莲笙的红绳绑了璎珞抛上去,位置各有不同,但看起来都牢固的定在了树上。
看着这系了无数红绳的相思树,薛蟠摇着手中的折扇,最终还是忍不住双手合十,认真祈祷这三位妹妹都能有美满的结局。
尤其是宝钗,如今他已做了这么多的改变,应当会扭转一些吧?
薛蟠不敢肯定,系统始终没有进一步的结算说明,这让他心中始终打着鼓,总不能他最后还是要带着妹妹上京进荣国府见着了贾宝玉才能改变宝钗的命运吧。
薛蟠慢悠悠的跟上王淑卿等人的步伐。
过了一时,才又有人走到相思树下。
顾弘远甚少来金陵,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甚熟悉,一切都听旁人的介绍。
本来是随意赶个热闹,可听见这相思树的介绍时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
“弘远,怎么,你终于也对姻缘有意了吗?不如我帮你去求一红绳,你系在这树上。我给你说啊,这金陵城之中,最灵验的寺庙就是白马寺,而白马寺之中最灵验的也就是这求姻缘的相思树了!难得来这一趟,你可千万别走空。”
“你等着,我这就去求红绳。”
等顾弘远要抬手拦下好友时,他人已经走远。
顾弘远忍不住摇头轻笑,姻缘吗?当真如此灵验?
顾弘远又抬头看去,方才听好友说及此之时,他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这相思树上最高的那一处红绳。
他是习武之人,眼力不错,便知这红绳是绑上了红结由人抛上去的,也不知是使了多大的力……
今日烈阳当空,吹过的风都似乎消融了冬日的寒冷,带着些许暖意。
风儿轻轻吹拂,带动相思树的树叶晃动,顾弘远看着那红绳晃晃悠悠的掉落下来,不知怎的,他伸过手去接,那红绳就径直落入了他的怀中。
好友笑道,“我还说去给你求一个,想不到老天爷居然给你有良缘相配啊。”
良缘相配吗?
顾弘远看着红绳沉思。
25.误会
一行人礼佛之后便又回到禅房用素斋,为着薛蟠捐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香油钱,还来了一个小僧侣,告诉王淑卿等人可以逛后山。
前几日下了一场雪,在后山上堆积了些许厚度,山上有个望山亭,从亭子里往外看去,白雪皑皑一片,甚是漂亮。
只是山上路径狭窄,往来香客众多,怕挤着摔了人,故而这后山并未向普通香客开放。
若不是见薛蟠给的香油钱多,又带了这许多女眷,主持也不会轻易让薛家去的。
原本薛蟠起主意说去逛山下的庙会的,这会儿为着这景致也只能暂缓。
王淑卿专门嘱咐了,“既然后山人少,路径又小,我看宝钗你们还是换双靴子,这帷帽也可不用戴了,把斗篷上的帽子戴上也就是了。”
王淑卿都如此说了,几个姑娘家又重新装扮,还好来时东西一应都是带齐的。
只是薛蟠略有些惊讶,他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又是装在了何处带上的。
只听见王淑卿一句话,婆子们就已经把新的靴子斗篷找了出来。一时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斗篷是后来新做的,薛蟠在自家的绸缎铺里检查时,掌柜的连忙将新从西洋商家手中收的新布料递给薛蟠过目。
虽然西洋商家的促织工艺并没有他们这边名缎的工艺好,但难得的是织画新奇。
薛蟠看着更像后世的摩洛哥风格,用曼陀罗和八角星组成的几何图形,从中心一个点向四周扩散出去,用色大胆又十分和谐。
最终薛蟠选了三个颜色的让人送回家,红的那匹让王淑卿做主给三个妹妹做了斗篷,内里用的银鼠皮做的内衬,又暖和又好看。
王淑卿自己做了一身藏蓝色的。
薛蟠日常穿自己的大氅,为着他新兴出来的习惯,不穿坏了不换,故而也不用费心给他做。
宝钗等人穿戴好,又细细的将帽子戴好,固定住,被认真检查过,浑身上下没有漏风的地方,王淑卿才点点头,带着人一起往外走。
薛蟠见宝钗一张脸蛋都被斗篷边上的风毛包裹住,更衬的她肤色雪白,双眼灵动之间更显得人聪颖。
也不知是如何的画家妙笔,才能画出这如此精妙五官气韵。可就是再厉害的画师,也无法写出宝钗的三分气度。
“哥哥又在发什么呆?”宝钗问薛蟠。
王淑琴都带着人走远了,只有薛蟠愣着神看宝钗,反倒将她两人单独留在了后头。
薛蟠看宝钗问自己,回答的认真,“我看妹妹,如此玲珑心,又有如此样貌,乃是一等一的人物。这天底下的男儿大多都是配不上妹妹的。”
宝钗轻笑,圆圆的杏眼微弯,“你又混说了,这天下之大,何等的女儿没有,哪里就把我夸成这样了呢。”
薛蟠也笑,“纵使旁人再好,也比不上我妹妹半分。”
二人跟在人群尾巴,远远的跟着不掉队。王淑卿见薛蟠跟在宝钗身边,便也不多说什么。自己照看好莲笙和宝罄。
为着薛蟠给莲笙和宝罄请了女先生,莲笙看见这美景心中正有许多话要说,热热闹闹的凑在一堆,倒是将这景赏出了乐趣来。
宝钗跟在后头,听见莲笙的声音,“哥哥可知道,娘今日原本还要为你求姻缘。”
薛蟠看了一眼前头,悄悄将自己怀中藏着的红绳拿出来给宝钗看了一眼,“这我能没发现吗?这不是使了法子将我自己的藏起来了么。”
宝钗才看见原来薛蟠抛了她们三个的,却只是为了给薛蟠自己打掩护,忍不住上手想拿过来,又被薛蟠手快收了回去。
薛蟠冲宝钗扬扬眉,嘴角勾起,“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给了你,你还能帮我去抛个姻缘回来吗?”
薛蟠的个子高,手长脚长的,宝钗围着薛蟠转了两三圈都没把红绳拿到手。
不由得有些气闷,“我还只当哥哥并不信神佛,原来你还是怕上天有灵,不肯在菩萨面前求自己的姻缘。可你既然说天底下男儿都配不上我,又何必费力去抛那红绳。”
薛蟠将红绳藏在背后,正要给宝钗讲他对宝钗选偶的标准要求。
忽然手中的红绳就被人抢了去,手腕被人捏住,在原地转了一圈后,又被踢了一脚,跪倒在路边,索性冬日里穿得多,加之周围都是草地,才没有摔狠了。
“姑娘莫怕!这等登徒子竟敢在此如此作为,实在是为人不齿!我这就扭送他去见官!”
顾弘远由好友相陪到这白马寺上游玩,路上就瞧见了薛家的车队。
听人说那马上气度不凡的男子居然是金陵城中有名的混世魔王,还有些不可置信。
谁成想待他上了后山赏景之时,却看见这薛蟠对着一个女子调笑,好似还抢了那女子的物件,正仗着无人肆意逗弄。
顾弘远乃是武学世家,又是年少之时便在江湖行走,这类事见的多了,自然知道这类纨绔子弟的嘴脸,不用多说便主动上前辖治住了薛蟠。
见哥哥被人押住,宝钗一时间也被惊住了,可等薛蟠被踹倒在地之后宝钗就急了,“你是什么人,做什么打我哥哥。”
顾弘远收拾好薛蟠后正打算问那姑娘是否无恙,没想到一抬头却看见宝钗略带着恼意质问他的模样。
他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人。
连忙将薛蟠拉了起来,冲着薛蟠作揖道歉,“小弟不知是贵兄二人是兄妹,还以为贵兄是在、是在轻薄他人,这才动手阻止的,误伤了兄长,还请见谅。”
薛蟠好端端的和自己妹妹说着话,突然天旋地转的扑到了地上去,一会儿又被人拉着后脖颈给提溜了起来。
还不等薛蟠感慨之时,顾弘远就已经老老实实的在薛蟠面前拱手道歉了。
……这让人怎么说,动手的时候不问青红皂白下手飞快,道歉的时候又果断利落不给人生气的机会。
薛蟠一口气被噎了回去,又念及对方确实是好意,这才忍了下来,让人起身。
顾弘远直起身露出正面时,薛蟠才好好的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跟着就忍不住眼睛睁大了些。
对面的男子也就十八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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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年纪,甚至可以说的上还是个青年。剑眉星目,英气十足。头发利落的挽在头顶,一丝碎发也无。
大冬天的只穿了一间夹袄的直身,袖口处却又收做了箭袖,一幅行武之人的打扮。
抬手将人扶起,“我乃金陵薛家家主薛蟠,这位兄弟是?”
顾弘远直起身,一抬头,不妨与薛蟠身后的宝钗对上了眼,等看清人后,顾弘远才匆忙的移开了眼睛,只是耳尖略带些泛红。
“小弟顾弘远,京城人士。陪家母返乡省亲,对金陵城中人事不熟,唐突了薛兄和、令妹……是在是误会一场,还请兄长谅解。”
这就是顾弘远?薛蟠忍不住挑挑眉。
做生意的,最要紧的就是消息灵通。前些日子薛蟠就听说京城的永宁侯夫人带着次子回乡省亲,原本他还想着接个机会认识认识,也为他们去京城落脚做个铺垫。
没想到今日反而在这白马寺之中偶遇了,实在是缘分。
薛蟠揉了揉自己还在发疼的后腰,只是这缘分怎么总是要在伤害他之后才来呢。
认识许林的时候是被人打了一个大花瓶,认识顾弘远则是被当作流氓狠狠被摔倒在地。
薛蟠道,“原来是顾小公子,常听说永宁侯英勇威名,却没想到贵府武学家风如此深厚啊。”
薛蟠笑盈盈的打趣了一句,看着顾弘远脸上惭愧之意愈深,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是宝钗在身后戳了薛蟠一下,这才让薛蟠收了嘴脸。
恰逢顾弘远的家人寻来,两边相互道别,一场误会简单消融。
薛蟠又和宝钗往山上爬去,追随薛姨妈的脚步,幸亏有人发现了他们俩迟迟没有跟上,要不薛蟠和宝钗还要在路上边赶路,边寻人。
王淑卿由人扶着,用手帕擦着汗,看他兄妹两个回来了总算是放下了心,“你们两躲在后面做什么,方才下面怎么了,我怎么听见有人叫喊的声音。”
薛蟠看了一眼宝钗,想了想还是将方才之事隐瞒了下来,免得王淑卿知道了又去念叨宝钗。
薛蟠便只说是自己没走稳摔了一跤,“我屁股现在还疼着呢,还好冬日里穿的厚实,不然,还不知怎样。”
这话说的糙了些,王淑卿连忙拿了手帕在面前挥舞,“好了好了,我不与你浑说了。这还有你三个妹妹呢,说话也不知道注意点。”
说着就让薛蟠往前面去带路,只是薛蟠路过时忍不住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哎哟,怎么摔了这一身,当真还疼?回去可要让秋穗给你找点红花油揉揉知道吗?”
薛蟠胡乱点着头,又往身上乱拍几下,顺着山路往上爬。
算了算了,虽然是为了宝钗挡念叨,但他自己也经不起这样的念叨啊。
薛蟠一路快步走上去,索性这山也没多高,他们原本也爬了有一半的路程了,此时让薛蟠轻松走到了山顶。
看着远处亮白一片,揭开重重遮挡,终于看见了白马寺覆盖着白雪的山景。
心境陡然开阔,薛蟠张开手围在嘴边,“嗷嗷嗷嗷~~~~~”
26.庙会
站在后山上回望山下,天地犹如一道洁白的宣纸,任由万物在这纸上图画。
庄严的寺庙藏了一半在山林之中,洁白的佛像在阳光下照射仿佛散着佛光,伸手即可触碰。
王淑琴带头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今日这一趟不算白来,如此美景实在难遇,各人在心中念着自己的祈祷。
祈望这个新年过后生活更加顺利美好。
*
等下了山,已是黄昏时分。
王淑卿本要带着人打道回府,偏薛蟠还念叨着自己的庙会,磨着王淑琴多留一阵。
路边有人听见了,也劝,“夫人小姐身边既然有这么多人,也不必担心。我们山脚下这庙会可是出了名的热闹。一会儿有杂耍,还有喷火呢。”
“若是不爱杂耍,庙会最南边还有一条猜灯谜的巷子,猜中了有奖,就是没猜中还给一个福字呢。”
宝罄有些疑惑,“怎么这猜灯谜的,还有白给人东西的。”
王淑卿道,“这必然是那商家想的招揽客人的主意,做买卖不怕亏,就怕没人来。这往来的人多了,中了灯谜的,自然有心中高兴买了那彩灯回家的。”
路人笑,“可见夫人是个明白人,都知晓这里头的主意了。这庙会建起来后,我们镇上可热闹多了,可不都盼着人来吗。”
见姑娘们都有兴趣,王淑卿只能再三的嘱咐好身边的丫鬟婆子将姑娘看好,
“就是你们自己,少不得也要注意。这样的时候拐子最多,拐不到小姐,将你们拐走了他也还是赚得到的,可千万长个心眼。”
莲笙就是被拐子拐走的,听见这话怕的抱着王淑卿的手不放。
薛蟠也念及这时候的安保并不安稳,让薛瑞打起了精神注意防范,一行人牢牢地将女眷护成了一个圈,这才放心。
从寺庙往东走了一小会儿,面前立了一个大牌坊,上面写着兴隆两字。
再往里走,左右两边房屋大开的是商户,中间摆放着许多小摊,人头攒动,果然热闹,也不知到哪儿凑齐了这么多人。
只是街道路面宽敞,虽然人数众多到底能逛的开。
这下薛蟠可高兴了,左右看着十分新奇。
路边卖糖人的,泥娃娃的,最精细的就是手工摊,用竹条编的小床榻,木雕的小屏风。
薛蟠从摊上拿了一个带盖的竹筐,将喜欢的物件一一装进去。
宝钗早被塞了一手的泥娃娃,莲笙和宝罄手上也有不少。
王淑卿见薛蟠几乎快要将那小摊扫光,劝了一句,“也不知你什么时候爱上了这个,你要是想要,哪里没有好的。”
小摊主一张脸笑的都快放光了,“难得公子一片心意,买了给姑娘妹妹们赏玩,小老儿虽然手艺乡朴了些,但能拿出来摆摊的都是上上品啊,上上品。”
周围几个手艺摊主,纷纷拿了自己家的物件摆给薛蟠看。
薛蟠看看这个也喜欢,看看那个也喜欢,最后大手一挥,让人将这几个小摊都包圆了,全部带回去,他闲下来时慢慢看。
薛瑞凑上来给各家摊贩甩银子,找着了一辆小车装起来,让人给城中薛府送去。
等买完东西,薛蟠这才站起身拍拍手。果然最爽的还是购物啊。
见宝钗等一脸不理解的模样,薛蟠心中得意,你们懂什么,别看着东西小巧,那都是实打实的人工制造!
这模样,这品质,他要是能囫囵个儿打包带回家,那得多值钱啊。
……
薛蟠自觉逛满意了,等走到衣裳首饰铺前,反而没什么兴趣。
只莲笙和宝罄看着玩。
总算逛到了灯会街,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整条街上都点起了彩灯,挂在头顶上。将这街上照的十分明亮。
到了这条街,周围逛的就是些年轻人了,各自站在灯下猜谜。
薛蟠这也是第一次见,这灯会街上的灯,那当真是好看。
有各色形状的,什么莲花灯,牡丹灯,寿桃灯。还有一盏最漂亮的五彩宫灯,点在商铺的中间,那掌柜的正与人分说,
“这宫灯手艺整条街上只我一家,这盏灯,又是我专门为了今天的灯会特意制作的,您瞧这灯上,还专门做了嫦娥奔月的彩绘。”
掌柜的一边让人旋转着宫灯,一边介绍。周围人一阵喝彩,都喊妙。
薛蟠看去,这宫灯是暖黄色的,偏在边缘上做了青蓝色渐变,宫灯分了五面,其中四面用白色青色绘出了月宫寒树,和飘渺的仙云。
只有一面上在灯光照映下显出月宫一角。
转到嫦娥奔月那一面才格外的惊艳人,画中一身着七彩宝衣的仙女腾云驾雾向着仙宫飞去。
人物勾勒简单,却将神采一一展现。
薛蟠一下子眼睛就亮了起来,嘴巴惊成了圆形。这画这手艺,这宫灯,他可太想要了。
早知道这灯会街有如此宝物,他还在前面的小摊上浪费什么时间啊。
偏生那掌柜的不卖这宫灯,“咱们店里的规矩,这宫灯只能由猜灯谜获得。若是一路猜过十八道题一道不差才能获得。不然,任由您开出天价来,我这宫灯也是不卖的。”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是一阵感慨,但略有才学的却打起了精神,若是能一一猜过,那不是反而能一文钱不花,白得这宫灯吗?
思及此,灯谜下乌泱泱汇聚了一群人上去。
看样子多是来凑热闹的学子,有猜了一两道就猜不出的。
也有一口气过了七八道的,最多也就卡在了第十道灯谜猜不过去。
那学子们凑在一起只说商家为难人,又被人呼喝了回去,“这灯谜不出的难些不是所有人都能猜着了吗,那宫灯还不是人手一个,如何显出特别来。”
猜不中的只有灰溜溜的走了。
薛蟠看了半晌,还是想要。眼神不由得就落在了身边的妹妹身上。
可还不等宝钗说话,王淑卿就拦了下来,“不行,你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岂能在这种地方乱出风头。”
薛蟠讨好的笑道,“瞧您这话,娘您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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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妹妹能得这大奖不是?”
“这大晚上的,妹妹又盖着帷帽,略变了声音,谁还能猜到是谁。再说了咱们家这三个女孩儿都在,谁又能知道到底是哪一个呢?”
可到底……
宝钗见薛蟠真心想要,又知道薛蟠最爱这些器皿,遇着那些小手艺都挪不开眼了,更何况这宫灯。
沉吟片刻道,“不若这样,我与哥哥站在一处,由他去猜那灯谜,我悄悄给哥哥递话就是了。绕是那掌柜的看见,自然也能明白咱们的意思。”
王淑卿这才应允。
灯谜前,正逢一个才子败下阵来,见薛蟠走上前,又是一身显贵子弟打扮,不由得嘲讽道,“兄台还是早些下去吧,我尚且只能猜到第十一题,兄若上去,败在第一题岂不丢人。”
薛蟠得了妹妹帮助心情正好,展开扇子猛的扇了几下,他还没怎么样,那小才子就被冷风吹着躲了下去。
薛蟠得意的站定,晃了晃头,折扇上歪七扭八的写着“得意尽欢”四个大字。这一亮相,那纨绔子弟的风范尽显。
周围的人又见他样貌不俗,都发出善意的哄笑。“兀那公子爷,你当真成么?”
薛蟠先不答话,凑到掌柜的耳边耳语了一番,等那掌柜的点了头才一把把折扇合拢,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那灯谜是由人猜中后便让伙计换了新的灯谜,灯谜从小巧的一盏荷花灯开始,往后一字排开,灯下挂着灯谜。
薛蟠走到第一盏灯下,展开纸条,上面写着,“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1]
……
薛蟠将这诗在心里念了两遍,却还是没有思路。他还以为凭借自己的知识储备好歹能猜到一两个呢。
要不是有宝钗在此,那他可能当真被第一道题就难住下了台。
宝钗见薛蟠面露难色轻笑一声,凑在哥哥身边轻轻说了一个字。
薛蟠用折扇一拍脑袋,是啊是啊,谜底就在谜面上,他怎么没想到。
薛蟠对着掌柜答道,“这一题的谜底就是风,如何?”
周围人都看见了薛蟠与宝钗的动作,当下也就明白实际上答题的是这位姑娘。
本朝风气虽然严肃了些,但民间自有风俗,尤其又是节日庙会间,姑娘答题由家人代答倒是常见。
若是有了才女还要格外受人追捧。
故而也没人说他二人的动作。
听见掌柜的说答对了还纷纷叫好。
薛蟠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宫灯,只有更开心的。一道过了一道,这些灯谜对于薛蟠是难了些,但对于宝钗却是一思量便得出了答案。
转眼间就过到了第十二道题,方才诸多才子上前,都只答到了第十一题。
宝钗此时已经越过了那些男子,眼瞧着答对十八道就能赢走这宫灯了。
周围人见者热闹,早将他们围了一大圈,都是等着看这宫灯能不能被带走。
见薛蟠又过了第十二道题,周围人纷纷叫好,这声音别提多响亮了。
27.拐子
看着周围热闹,那掌柜更是喜欢。
这宫灯他什么样的都做的出来,摆在这里让人猜谜,无非也是为了增加这灯的身价。
现在有机会,那不趁机再拱一把火。
便走下来,假意拉着薛蟠的手,不让他拆第十三个灯谜。“公子爷,公子爷稍慢。”
待薛蟠被他稳住后,掌柜拂了拂自己的胡子,“公子爷如此大才,倒是让小老儿刮目相看了。只是……”
掌柜的支支吾吾片刻,最后才假装凑近薛蟠道,“不若你随便在我店里挑一盏灯回去,这题就答到这里了,如何?”
这话一出,薛蟠还没有什么动静,周围凑近了听到他俩对话的人当时就喊不干。
“我说这掌柜的,你不地道,哪里有让人答到一半就不答的道理。”
“就是啊,你这灯纵使是价值千金,定下了规矩,那也是要按照规矩来的。”
见周围人都开始起哄后,掌柜的这才对着人群拱手道,“各位,各位,这倒不是我小气,只是这宫灯乃是我这一生之中最得意的一个作品了。否则也不会挂在这里供人赏玩,小老儿只怕再也做不出这么好的宫灯了啊。”
见人群依旧不依不饶,最后还生气的拂袖,“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与这位公子爷之间的商量,他若是同意就到此为止,那也是符合规矩的!”
掌柜的张手让周围安静下来,转过身来对着薛蟠又问,“公子爷,您是到此为止,还是继续答题啊?”
这一套薛蟠早在后世的抖音直播之中看的多了去了。
什么老板这已经是最低价了!我们再降价就不挣钱了!
没想到这位掌柜的居然也是一个营销人才啊。
薛蟠将这掌柜的看了两眼,心里称赞。况且他又是真心喜欢这宫灯,也愿意陪着演一演。
故而拿出了十分的纨绔子弟的嚣张模样,“这话怎么说的!本少爷若是想,就是把你整家店买下来那也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薛蟠又把自己的扇子拿出来展开,空扇了两下,对着人群道,“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们,你们说,这掌柜的是不是不仗义!”
“是!!!”人群起哄道。
“这掌柜的是不是不守规矩!”
“是!!!”
“这掌柜的、这宫灯确实是漂亮啊对吧!”
“对!!!”
薛蟠扬扬眉,很满意自己挑起来的氛围,“那本少爷今天就非要把这题都答完,把这宫灯拿到手。大家伙给我鼓个劲啊!”
“好!!”
“公子爷再来!”
“继续答,继续答啊。”
薛蟠将节奏掌握回来,和掌柜的对了一个眼神,装作推开掌柜的样子,把第十三个谜题拆了开。
上面写着,“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1]
这一下可又把薛蟠弄糊涂了,前面几个谜题好歹都有些头绪。
这一个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又不知道是猜物件,还是猜其他的什么东西。
薛蟠瞪了瞪眼睛,用折扇挠挠头。还是将视线转移到了身旁的妹妹身上。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围只依靠着这街上的彩灯照亮。
宝钗仍然是遮在帷帽之下,周围彩灯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五彩缤纷,倒像那宫灯上身着五彩霞衣的仙女。虽然嫦娥周身被广寒宫的寒气围绕,但也依旧挡不住云霞的追逐。
薛蟠望着宝钗,一时间他眼中的宝钗倒更像一座被云霞包裹着的冰人。只是现在,这冰人中那颗不断搏动的心已经火热了。
宝钗沉吟片刻,这宫灯既然是薛蟠真心喜欢,那她则要认真确认,免得让薛蟠的喜欢落了空。
在心中确定过三遍后,宝钗才对着薛蟠道,“哥哥,你且问是油灯不是?”
薛蟠将答案告诉掌柜,果然谜底就是油灯。
周围人群又起哄起来,这下更多人都看到回答问题的是宝钗了,只是宝钗的样子遮挡的严实,又只凑在薛蟠身边说话,看不见宝钗的样子,也听不清宝钗的声音。
让人心中好奇。
顾弘远站在人群外,可他身量高,眼力又好。
自然看到了人群之中站着回答问题的,就是今天下午他才见到过的薛蟠,至于旁边的女子……
薛家一行人当中有三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可也只有这一位,他下午才见到过的。
当时她喊薛蟠哥哥,如今又帮着薛蟠回答问题,应该是薛蟠的妹妹不错了。
宫灯掌柜既然将这宫灯摆设出来让人猜谜。
自然会找些难题来为难人,且看先前的猜谜人就知道了。
真没想到,这样一位姑娘,居然有如此蕙质兰心,倒把诸多男子都比了下去。
突然人群爆发出一阵喧哗声,顾弘远将视线转移到薛蟠身上去。
只见薛蟠已经兴高采烈的从掌柜手中接过了那盏宫灯,宫灯足有半人高,被薛蟠拿在手中,递给身边的女子仔细观赏。
灯光摇曳,顾弘远恍惚间透过了帷帽见到了她高兴的模样,再一眨眼却又只有白纱阻挡。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方才真的看见了,还是他下午时的记忆回旋了。
薛蟠得了宫灯心中高兴,只是他一家人被人群包围在了其中。
便从怀中拿出一锭金子递给掌柜的,“掌柜的,我不白拿你的宫灯,这金子你看可以买你不少的彩灯了吧。”
明晃晃的一锭金子闪烁在灯光下,掌柜的连忙接过藏了起来,“这是自然,只是不知公子爷你……”
薛蟠挥挥手,“咱们父老乡亲们如此捧场,来了就是客人,今日在场的所有人,若是喜欢,进店中选一盏彩灯走,就当是我请的。今日腊八佳节,除夕就在眼前,就当给诸位添个彩头了。”
众人自然叫好,这下也不顾着看热闹了,凑着就往店铺里走。
这下反而将薛家一行人拯救了出来,好容易从人群之中挣脱。
还不等薛蟠将宫灯移到王淑卿面前让她仔细观赏。
一支箭冷不丁的擦着薛蟠的头发往前射中了一个男子的腿。
这下把薛蟠吓了一跳,捏着肩膀上滑下来的断发就往右边让,也不忘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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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护好。
被箭射中那男子倒在地上滚了一圈,只是还想跑,拖着受伤的腿想窜到人群里去。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人比他更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人群之中绕过来的,三步两绕的,就追到了他身边。
薛蟠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顾弘远。
心中还在奇怪,身后突然有人高喊一声,“我孩子不见了!孩子!有拐子啊!帮我找找我的孩子!”
宝钗方才就看见那受伤男子带了一个大包裹,心思灵转,忙拍着薛蟠,“哥哥,你看那包裹,是不是就是那个孩子?”
薛蟠这时候也认真了起来,将手上的断发随手一甩,走进人群之中。
还好他身材高大,手也长,伸手一捞,将包裹抱了回来,掀开一瞧,果然是一个小孩。两三岁左右,被打昏了捂在包裹里。
好家伙,这乱的,要是再晚上一点,这包裹掉在地上,你一脚我一脚的,可不得踩伤。
遇到了拐子,莲笙比谁都害怕。王淑卿第一时间就将莲笙抱在怀里,不断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等那小孩的娘亲追来,抱着孩子哭的时候,莲笙被带动,也不出声,就只是默默的流眼泪,叫王淑卿心疼坏了。“好孩子,不哭。干娘一定帮你寻到亲人,啊。”
等顾弘远带着拐子回来,莲笙不知哪儿凑出来的勇气,“拐子!这就是拐子!”
“人家好端端的一家团聚!你丧了良心了做这些勾当!你不是人!”
这几句话已是莲笙能说出来最狠的话了,她脸上余泪未干,对着拐子将心中的恨发泄完,才又被王淑卿抱着安抚。莲笙自小就被拐走,又被拐子打骂着长大。
要让她将亲人和家都被打忘,从前莲笙也是这样以为。
可看见那对团聚的母子,莲笙看着熟悉,脑海中的回忆也略有松动。
*
这时里长也找了过来,方才听见有人喊拐子,他们立即带了家伙追过来,却没想到拐子已经被抓住了。
为着靠近白马寺开了着庙会之后,当地百姓就定下了共识,要好生维护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年节下这么多的人来此烧香逛庙会,这能给乡亲们卖多少东西啊。
他们可都指望着这庙会过个丰富点的年呢。这时候闹出了拐子,那可算犯了众怒,许多人庙会都不逛了,就要连夜将这拐子送去官府。乌泱泱的凑了一群人跟着。
顾弘远知道方才他那一箭擦伤了薛蟠,本想过来致歉的,却被里长及其身边人拥护着走了,丝毫不给这位英雄说话的机会。
薛蟠见是“熟人”,又知道方才顾弘远是为了救人,笑着对着顾弘远扬了扬手,将这一茬过去了。
等回了城,自然有的是机会找顾弘远见面。
等再转过来,却看见宝钗提着薛蟠的宫灯等他。薛蟠忙的接过宫灯,他方才着急护着宝钗,都没注意这灯有没有被碰坏。
他看宫灯如同看宝贝似的一心又投进去,却没见到宝钗的视线还停留在顾弘远去的那个方向。
如此行动虽然着急,但也当真称得上英雄二字……
28.过年
腊八过后就是年。
今年薛家这个年过的可算是热闹,顾弘远连着约薛蟠出去道歉,下帖子约了两三次都没约上。
不是薛蟠不方便就是顾弘远不方便。最后听说顾弘远过几日就要赶回京城后,薛蟠还感慨了一声。
为着打扫屋子,王淑卿专门看了一个出太阳的日子,先是将全家里的物件翻出来整理修整打扫,所有的院落房屋、亭台楼阁,都要进行彻底的清扫。
薛蟠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薛家到底有多大,又藏下了多少的东西。
薛蟠家中如今虽然只有正经的三个主子居住,但加上奴仆也有百人多了。
就这还有一大半的房屋空闲。
这老宅子却是从先祖时候就传下来的,薛家先祖被封为紫薇舍人,好歹有个官身,为着家族势力,居住地又不在京城,选宅落地就定在了金陵的前朝王府之中。
再经过几代人的扩张,薛家如今这老宅也占了有半条街了。甚至这条街出了巷道就又是薛家的店铺。
店铺连着店铺,过条街就又有薛家的店铺。如果有地图,薛家以红点作为标记,那这张地图到处都会散落红点。
这就是薛家的实力了。
只不过原先这些店铺或多或少脱离了薛蟠的掌控,还是他开了贡品阁以后,逐渐拿回来的。
为此还清理了不少掌柜伙计,就连家里奴仆们也因为外头的牵连,被赶出去不少。
薛蟠顾念着些人道主义,每人给了遣散银送走的。只是大多数却更愿意送往薛家的庄子,也不愿意出去当流民。所以最后还有些被送到庄子上去劳作……
*
从薛家大门数进来已经过了许多重,一时半会儿薛蟠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几进的院落。
光是王淑卿的院子已是三进。王淑卿的院子是薛家祖辈传下来的正院,第一进是书房,其次是正屋,最后面加了一层后罩房,二层还盖了阁楼。
薛蟠上去看过,虽然层高矮了一些,但雕梁画栋,精巧度一点没减。从后窗还能看到花园子里的湖泊,难得的能凝神静气,只是薛姨妈说睡觉要挨着地气,也从来没去阁楼上住过。
薛家老宅如此宽敞气阔,也难得原文之中的王淑卿一家人挤在贾家的梨香院中。若不是有所图,谁信呢。
何况薛蟠清点过家中的财产明细,在京城之中也是有几处住所的。随便一处住宅都有两三进,房子周围也都是官宦人家,比之来说也并不差半点。
薛蟠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薛家住进贾家,一是为着寻找大树好乘凉,二就是因着王夫人给宝钗画的大饼了。
最后还巴巴的让人抬了十万两银子进去,很难说是不是因为沉没成本太高,才让薛家不得不绑上贾家的大船……
王淑卿见薛蟠无所事事的到处溜达,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有中莫名的火气。
决心不能再惯着孩子的王淑卿将手一招,“蟠儿,快过来,你要是没事儿干,不如就给我写几幅对联。”
写对联,虽然他穿越过来的时候接收了薛蟠的所有记忆,但是薛蟠本身那个字就十分的不能令人恭维了。
薛蟠有自知之明,也不愿在妹妹们面前丢了脸面。随手拿了一个灯笼顺着梯子就往上爬,“写对联还是让妹妹来吧,我做些体力活就好了,娘你看这个灯笼挂在这里合适吗?”
王淑卿担心薛蟠摔着,忙让人去扶梯子,嗔怪道,“让你写个字而已,又不是要吃了你,怎么将你吓成这样。”
但到底还是任由薛蟠挂了左右两顶灯笼。
薛蟠站在梯子上将院子中的场景全都收入眼中,门上的福字,窗上的窗花都早已贴好,回廊上来来回回的人将东西搬进来换出去,院子里有拿了小锅烧浆糊的,还有晒书的。
想到这些都是为他穿越到红楼梦之中的第一个新年,薛蟠心中的欣喜就像被气球吹起来一样的大。
就像是心中一直空旷着的某个地方,终于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填满。
“蟠哥哥,你站在梯子上发呆做什么?”难得的是宝磬提的问。
宝磬自从来了薛家,平日里和莲笙要好之外,偶尔也与王淑卿,宝钗说说话,只是见着了薛蟠总是有些瑟缩。
薛蟠只当是当初收拾薛朎时给宝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故而平时也只是做的多说的少,怕宝磬不自在,也不怎么往她身上去注意。
薛蟠下了梯子,拍了拍身上没有多少的灰尘,“我在瞧咱们家里热闹,每年难得有这样一个节日,让整家人都动起来,打扫屋子,添置新衣,虽然忙碌,但心里高兴。”
“过回儿我就去包新年红包,给妹妹包个大的,你可瞧准我包的哪一个啊。”
宝磬跟着薛蟠笑了一声,只是又低下了头。
想了一会儿才又抬头看着薛蟠,只是心中反复,始终没能先开口。宝磬搬来之后才知道薛蟠是多么随和的一个人,把外头的事情讲给家里人听也都不怎么忌讳。
前些天说起田野姑娘被救回来的事情时,还当着她们姐妹们的面骂了那个恶人,让她们看男人的时候多长几个心眼,这可是从来不是能当着家中女孩们面说的话,故而蟠大哥当时就被婶娘叫住了。
只是……再豪爽的人,如果听见不想听的话,也会不高兴的吧……
“宝磬妹妹,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如果和我张不开口,让宝钗姐姐给你传话也成。”薛蟠看出宝磬心中有事,便主动问了一嘴。
宝磬摇头,“实在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想着,我娘和我爹还在祠堂里,过年了,我想回去陪陪娘……”
说完后看薛蟠在思考,宝磬捏紧了手中的手帕,到底还是太着急了些,若是、可没有若是,宝磬想回家,虽然祠堂并不是她的家,但她娘在那里,她想回去和娘一起过年……
薛蟠沉默了一下,当初虽然将宝磬接来是为了方便照顾,在薛家里也更为妥帖。
但确实也没有阻拦别人亲人团聚的道理,“妹妹说的也是。这样吧,过几天族中要举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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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宗族祭祀,那时我将你送回去怎么样?起码和你婶娘和宝钗姐姐道个别,你回去多留些日子,什么时候愿意了,再让人接你回来。”
一时说着,薛蟠招手让秋穗来,“秋穗,你先跟着宝磬去准备些回家的东西,吃穿用度,过年节礼,全都准备齐全。吃用的东西多带点,祠堂里始终有些不方便。”
又稍微悄声嘱咐秋穗,“给伯娘和朎大伯也准备上,终究是年节下。”
随后才对着宝磬道,“秋穗跟着你去准备物件,有什么我没想到的你再给她说了添置上,不要虚客气知道吗?”
宝磬眨眼,将头连着点。
薛蟠摸摸宝磬的头,“好了好了快别点了,一会儿头要晕了。跟哥哥客气什么。”
一只手伸过来将薛蟠的手打开,“哥哥!宝磬的头发都要被你摸乱了。女孩家注重仪容,一大早就起来梳妆,你以为和你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吗?”
薛蟠看向宝钗,这几日他给自己放了假,可家里外头的事情又不能不处理,只能都托给了宝钗。虽然宝钗能将这些事平衡好,但看着薛蟠每日早睡晚起,四处乱溜达,心中就不痛快。
“我看,娘说的对,该给你找点事情做。写对联就很好,你从小到大已经躲了这么多的懒,如今好不容易上进了,自然该将这字也练起来。”
这话是说到王淑卿心里去了,连忙道,“宝钗说的是,蟠儿,左右你近日无事可忙,就专心写几幅对联来。不说别处,娘这里不管好看与否都给挂上!”
被王淑卿宝钗母女二人联合夹击,薛蟠只能拿起笔开始苦练。
一连写了两三天,才终于有写下两幅能看的对联。
王淑卿夸了句好,果真贴在自己院中。另一幅宝钗要了去,又给了薛蟠一幅,“这是我自己写的,哥哥就当我们换了些吧。若是觉着好,再贴不迟。”
薛蟠看着宝钗写的对联,真想将自己的狗爬字拿回来,但索求无果,最后还是喜滋滋的拿着宝钗给的对联回自己院里去贴了。
*
腊月二十,薛家开祠堂祭祖。
一套繁杂的祭祖流程过完,薛蟠只觉得身心俱疲,到底谁喜欢祭祖啊,也不知道是做给亖人看的还是活人看的。
祠堂内供桌一层层叠置下来,摆放着祖宗灵位,下设香炉,烛台。薛蟠心想,若是薛家先祖看见他一个女孩占据了薛蟠的身体在此祭祖会是什么模样。
可他又实打实的将薛家从衰败之中挽救了回来,也能说得上是如今薛家的中流砥柱,那这些先祖又该如何看待他呢。
按理说红楼梦是有玄幻的存在,薛蟠手中捻了三炷香,诸位若是有灵,希望你们能……
外头吵嚷起来,将薛蟠的思路打断。薛蟠将香插入香炉之中,随即转身走出去看发生了何事。
空无一人的祠堂内,三炷香才被点上的香,突然轻轻断了一根。
屋内无风,却似有人叹息了一般,连带着烛火晃动,一时才又恢复平静。
29.罪名
祠堂大门口围了两圈人,乱哄哄的一时间也扯不清楚到底因为什么闹了起来。
薛蟠走出来查看情况,自然有人给他交代,“族长,方才门口来了一群衙差,但穿的却不是咱们金陵城府衙的衣裳,所以我这才让人拦了下来。”
“这也奇了,咱们家祭祖前后,这门都是让人看严了,关着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闯进来的。”
薛蝌混在人群最中间探听情况,看见薛蟠走了出来。
立即从吵闹的人群之中挤出来,将薛蟠拉到一边,“蟠大哥,来者不善,似乎是单独冲着你来的。”
“方才我趁着混乱,悄悄找了一个小衙差给他递了银子,那衙差说他们是京城来的。有人去京城告你私藏御赐之物并在金陵公开售卖。”
“他们大人陆续收到好几要他抓紧时间督办的信,来头都不小,这才顶不住压力,那小衙差还说,他家大人放了话了非要压你回去!否则官衣就保不了了。”
薛蟠皱眉,私藏御赐之物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他们这种显贵家族谁家里没有个御赐之物。
可往大了说,私藏,还公开售卖,如此践踏皇家尊严,闹的大些,甚至会牵连到全家人。
偏生这件事要往他的贡品阁身上引,难不成是谁眼红他家生意?还是说,皇家那边要卸磨杀驴?
薛蟠拍了拍薛蝌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嘱咐了几句。随后大声让人让开。
薛蟠如今是族长,在宗祠之中发一句话,自然受用。
很快,人群之中就让出了一条道路,薛蟠走上前,走到那领头人面前,“这位都头,不知有何要事?看都头装束倒不是金陵府衙来人。”
那都头四五十岁上下,比薛蟠高一个头,对薛蟠的问话理都不理,一手叉腰一手扶着刀,下巴微微抬起,“你就是薛蟠?和我们走一趟吧。”
薛蟠微微皱眉,略带些迷惑,“这倒奇了。前些日子提督衙门使人传话,只说近日京中无事,要我等安心经营店铺就是。怎么今日京兆尹的各位就上门了?”
“莫不是哪里出了什么误会,劳动了诸位,我这就遣人问清情况,都头看?”
顾弘远的父亲永宁侯,正是如今的九门提督。薛蟠攀起关系来丝毫不结巴。
他方才就是嘱咐薛蝌去请顾宏远的,若是小事不怕他不帮,要是闹大了,现在就能知道他也好提前做准备。
石闯眉间轻轻一跳,京兆尹内设有五个都头,其中就属他个子最高,身体最壮,这才被选中来押送薛蟠。
虽然知道薛家不是什么简单门庭,但石闯也是没料到薛蟠居然还能和京中官员扯上关系。
说不得就是这小子扯谎,薛蟠自认家中有几门豪族贵亲,可这案子背后的人分量也不小。
今日轻易不能让他逃了去,“提督府的事情我们京兆尹不管,如今我们大人传你,你要是识相的就老实和我走,若是不懂规矩,那就只能让人把你押着走了。”
石闯冷哼一声,“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是我。”
薛蟠做足了态度,却不想石闯一点都不肯让步。那他也只有硬着来,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今日要是被这都头几句话就吓住了,那还能再在金陵城中混吗?
薛蟠将袖子一拂,双手背在身后,“既然如此,那就请都头将批捕文书拿出来,若是手续俱全,我再跟你走不迟。”
“兀那小儿,你胆敢拖延时间?我们来时大人可是给你限了时的,你要不怕挨板子,就只管拖延。”
石闯将手指在薛蟠面前,这类公子哥他见多了,无不是欺软怕硬之辈。
最开始言之凿凿喊背景喊家世,最后还不是要乖乖服软?
可薛蟠并不吃这一套,“大胆!我见你是京兆尹来人才对你礼让三分。如今你文书手印一个都没有还敢在我薛家祠堂闹事?”
他伸手往身后一指,“你可知我身后先祖乃是太祖皇帝亲封的紫薇舍人?我家乃忠良之后!皇家亲封的皇商!我堂堂正正的良民岂能让你如此诬陷?我还要到府尹去告你呢!”
石闯被薛蟠震住,但他是与爆更爆的人,闻言拿了刀就要上去比划两下,却被身边的衙差拉住。
这衙差正是先前收了薛蝌银钱的小衙差,李谦连忙上去拉住人。
凑在石闯耳边劝,“都头何必和他置气,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咱们在金陵,身边跟着的兄弟又不多,要是闹起来反而误了事。”
“如今咱们将人押回去才是最紧要的,我看还是让人去那边传个话吧。”
稳住了石闯,李谦凑上前,“薛大爷先息怒,这上头大人分派下来的要务我们怎么胡扯,再说了,如今也只是有此谣传,请薛大爷随我们回去调查,并不是当真拿了证据,如何开具批捕文书呢。”
薛瑞听了冷笑一声,“我当已经定案了呢,结果只是一个谣言。天子脚下的官,官威就是要大些啊。”
李谦被怼了一句,脸上的笑却没有一丝变动,靠近了薛蟠,声音略小些,“薛大爷,若是好办你看我们还会大老远的跑这一趟吗?”
“我也不瞒您,这事背后牵扯的人多了。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整您,知道您在金陵的势力,千里迢迢的告到了京城去。这涉及皇家的事儿可大可小,您可千万别和咱们倔,到时候两边都吃不了好。”
李谦年纪和石闯不相上下,性子却是南辕北辙。一个莽汉加一个军师,来回一套软硬组合拳,若是一般人当真就被他们俩给糊弄过去了。
薛蟠猜李谦言语之中或有几分真意,但真意归真意,他要是一点准备都不做,贸然跟着他们去了京城,那不是羊入虎口,只等被吃吗?
薛蟠道,“就算再急,也不再这一时半刻的,几位大哥先进来喝杯茶,等我想想再说。”
石闯听了又要上前,被李谦一把拉住。“既然如此,那就是我们哥几位偏了薛大爷的了。”
大堂内,薛家族人早被薛瑞劝回,只有薛蟠几人。
薛瑞方才亲自迎着石闯和李谦两人进屋,又让下人带着其余衙差去后屋洗漱。
等人群散开些,薛蟠这才注意到石闯等人身上灰尘都还没来得及掸掉就上门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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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十余人,拿了块京兆尹的牌子就敢上门,只怕他们还有后手。
这个李谦说不得早已看出他在拖延时间,也许李谦也有要等的人,这才任由他拖延。
薛蟠对着李谦让了一盏茶,李谦人如其名,笑的十分谦和,屁股也只沾了半边座椅,和大马金刀跨步坐在位置上的石闯完全不一样。
几人心照不宣的坐在位置上苦等,都觉着时间过的份外漫长。
突然,薛蟠招了招手,把铜锤叫了来。
自他穿越来后,身边常跟着的是薛瑞和秋穗,只是今日祭祖,这才将铜锤等一干小厮带在了身边,此时正正好用他。
薛蟠对着铜锤悄声嘱咐,“你回去告诉夫人姑娘一声,我今日有事就不回去吃饭了。若是我有什么事府里上下就交由姑娘做主,让夫人听姑娘的建议知道吗?不要夸张,将事情给姑娘讲清楚,她会明白。”
铜锤也是跟在薛蟠身边的老人了,若不是足够机灵,年幼时也不能被选来在薛蟠身边当小厮,点点头就撤了下去,到后院骑了一匹马往薛家赶去。
石闯看见嗤笑一声,“如今你就是找三百个四百个人来,也是无用。还是早些与我们回去,说不得还好办些。”
薛蟠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将白眼往天上一翻,蠢货。
能卷入这样的事情,让人费了大力气陷害的,难道自身力量会小吗?薛蟠十分怀疑,就石闯这智商,是不是在京城要被暗中拖进巷子打十回,这才让他家大人安排来出外差。
两杯茶下肚,薛蝌才匆忙赶了回来,人也顺利的请了来,只是、
薛蟠往外看,许林和顾弘远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他之前也见过的,甄家二老爷。
许林看见薛蟠变了神色,快步走过来,带着笑的声音十分响亮,“我说薛蟠你这是又上哪儿胡闹去了,惹得京兆尹来督办。还要我家老大人给京城送信帮你问。”
顾弘远跟在后面,“薛大哥这是怎么了?我约了你几次喝酒你都没空,没想到,你却在这里。”
石闯和李谦两人对了眼,认出了这后来人就是永宁侯家次子。
这薛蟠当真还有后台?他一个金陵城中长大的富家子,怎么与永安侯家扯上关系的。
甄肃慢悠悠的晃过来,听见许林二人的话只是略微撇了撇嘴,“贤侄啊,你好端端的怎么去售卖御赐之物呢。如今让人在京兆尹告了去,传出去,多影响家族名誉?”
“若不是我凑巧听了一耳朵,还不知道你在这里拒不理会,这几位都头就是官位再小,那也是代表京城代表皇家而来,岂容你放肆。”
甄肃知道自己是来当恶人的,干脆也不演了,上来就给薛蟠定了调子。
薛蟠这才知道石闯二人等的是谁,挂上冷笑,“我倒不知甄家二老爷何时走马上任当上了京兆尹的官,我还没上京呢,就让您先给我判了罪。”
甄肃装没听见,伸手将石闯喊了过来,又从怀中拿了一封信,“这是南安王爷给我来的信,让我帮着请你上京,贤侄,如此就不是叔父不帮你了,是你自己惹的事情太大!”
30.上京
这背后居然还有甄家的事儿?居然还牵扯出了南安王府。
薛蟠垂眸,能发动起这么多人就为了把他送进京城,那么就说明这件事情还有后手。他断然不能这样简单上京。
只是突然,薛蟠的手被人拉住,他抬眼去看。意外的,这人居然是许林。
许林拍了拍薛蟠手上拿着的折扇,“我说薛兄,真没想到,你这么一个纨绔子弟,居然还能将郡王都牵扯出来,你这动静实在不小啊。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就是说给沈三哥,想必他也是不能相信的。”
“不过,甄二老爷如今将王爷的手书都拿出来,我看你还是和他们走一趟吧,这些事情你一个人摆平不了。还不如早些上京把事情分说清楚,免得从中夹杂误会啊。”
许林一边说一边给薛蟠使眼色,沈三哥在他家的事情,也就只有薛蟠知道并且遇见过。
故而此时提及,也不怕别人知道。
只是薛蟠明白,许林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废话,他提及沈三哥?
曾经对沈三哥身份的怀疑又出现在脑中。
这件事由甄家出面,那就不只是针对薛蟠个人了,说不得是冲着薛蟠背后的商业行会来的。
前一个月见着贡品阁成型,薛蟠逐渐拉拢了许多商家商议行会之事,有了许巡抚从中坐镇,散商们自然是纷纷响应号召。
只有些背后有背景的商户难啃。
贡品阁平平稳稳的开了几个月都没事儿,这行会刚一提出来,薛蟠就被人如此陷害,那只能说明这背后之人是被触及了核心利益。
薛蟠再看了一眼甄家二老爷,甄家在金陵的地盘最牢固,打得也最深。
虽然四王八公之中没有甄家的名号,但实则甄家与这些家族的牵连也十分深。四大家族中的贾史王三家都因与京城牵连愈深而将主要跟脚转移到了京城。
薛家要不是因为薛蟠的改变,如今也只是一盘散沙,金陵城就会这样明里暗里的完全被甄家掌握在手中。
薛蟠的思维发散出去,当初许巡抚要被调任是否也是这个原因呢?只是因为后来他的变动,才让许巡抚留下来继续牵稳住时局。
若甄家当真是冲着这背后的利益去的,薛蟠反倒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在这件事情之中,他薛蟠只是一个小人物,这个所谓明面上的商业行首,没了一个还可以换下一个。但许大人要是想把这件事做成功,就不能在金陵众多商家的眼中,让他薛蟠被人整死。
沈三哥的背景他虽然不清楚,但肯定也不能小觑。
这下才真是要看神仙打架了。
薛蟠将一颗心放进肚子了,不用担心个人安危之后,他便开始考虑家中了。
这些巡捕马不停蹄的赶来金陵,还知道他今日不在薛家,而在祠堂。这其中必然是有人透露的消息。
祠堂……
薛蟠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人选,如今族中都和他有利益牵扯,唯一一个指望着薛蟠不好的,那也就只有住在祠堂的薛朎了。
难道他以为,把自己拘上京,他还能重新掌握薛家不成?论利益论人心,薛朎都别再想步入薛家核心。
再说了,就是没了薛蟠本人,薛家的一切营收都还可以依靠着薛宝钗。
思及此,薛蟠彻底将心放平,这下好了,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了,最多吃点小苦头。
薛蟠想明白后,冲着许林一笑,这笑容之中是许林最熟悉的谄媚样,“小弟身家清白,什么坏事儿都没做过,如今这诬告又是子虚乌有。许二哥是最明白我的,我一切都听许二哥的就是。”
许林原本见薛蟠少有的认真模样还觉得新奇呢,没想到这小子想清楚后,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白让他担心一场。
看薛蟠脑筋转的这么快,许林便也不用多说了。
往旁边看了一眼,顾弘远来金陵之后与他家也有走动,只是这小子平日里看着随和,实际上对谁都十分冷。怎么和薛蟠混在一起了?还来帮着薛蟠说话。
顾弘远听到薛蝌来找他,还以为薛蟠终于有空和他出门一聚。
没成想居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京兆尹周大人他也熟悉,和事佬一个。
京城之中左一个大官,右一个勋贵子弟,闹出点事儿来,一上公堂,都能叫出背后的老大人。
周大人就是不想随和也不行。偏偏这次这么强硬的大老远从京城派了人来,自然这背后牵扯的事情不小。
顾弘远心中记挂着差点伤了薛蟠的事,还掺和了那么点不能明说的心思。倒也愿意帮薛蟠一把。
见甄肃拿出了王府手书,便知道薛蟠必然要走这一遭了。
便道,“既然如此,我眼下就要回京,干脆和薛大哥一路,路上也有个照应。”
薛蟠有些意外,他是故意在衙差面前和永宁侯府攀亲不假,却没想到顾弘远如此帮忙。当即拱手道,“这一趟想是难免了。能有兄弟随行,路上咱们也有个伴。”
随后薛蟠略微侧身问,“只是不知,可否方便啊。”
这话自然是问石闯李谦两人了。
李谦快步上前,“自然方便自然方便。原本薛大爷就没有定下罪名,和咱们兄弟走一趟回去上堂传唤问情况,小的们还怕路上怠慢了薛大爷,如今顾公子愿意同行,小的们自然是欢迎。”
“只是,”李谦面露难色,“只是真的得立即动身,时间不等人,小的们接了大人最急的令来的,若是回去慢了,只怕又有变故。”
薛蟠这下是真不高兴,“就是给本大爷定了罪,那也没有就地问斩的。怎么连我给家里人托句话都没有时间吗?”
甄肃晃了晃手上的书信,“毕竟这事牵扯了皇家,我看贤侄你还是即刻动身吧。趁着这几日有船,再过几天除夕佳节,就是有再多钱也没处找船去。”
就非急成这样?
薛蟠不信,但权力压人,这事儿又带上了皇家。
不等薛蟠再多给家里人留几句话,收拾好行李,就立即动了身。
出门骑快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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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金陵码头走。
顾弘远却要回他外祖父家道别,只说让薛蟠先走一步,他随后寻快船跟上。
*
金陵码头
腊月时节,寒风凛冽。他们赶到码头时已是黄昏时分。江面倒映着晚霞,被染成一片红。北风从江面席卷而来,带着些湿冷的寒意,岸边停泊着许多空荡的船只,随着水波相互碰撞。
如此美景,偏生他身边却是送他进大堂的衙差。
薛蟠叹息一声,“李大哥,咱们坐船,这一路要走多久啊。”
李谦着手下人拿了书信去准备官船,听见薛蟠有些不满,笑道,“能有船坐已是不错了,我们哥几个可是骑了快马赶到的金陵。一路上不敢拖延,吃喝拉撒睡都在赶路,恨不得能在身上插上翅膀飞过来。”
“如今咱们坐官船,为着年节下路上船少,说不得半个月就能到京。咱们哥几个还算是跟着您的方便,这下起码还能睡的舒服些。”
半个月啊!
薛蟠想想要在船上过半个月,立即就来了精神,也不在原地干赖着了。
赶到那衙差身边,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白两银票,“来来,这位兄弟,你把这钱拿着,让船只署给咱们派个最大最稳的快船,再多买点吃食水果什么的。我晕船,实在受不了这个。”
“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拿点…”薛蟠又抽出一百两银票拿给衙差。
那衙差那里见过这个,支着手用眼神去问李谦。
最后还是石闯走了过来,将银票拿在手里,“算了,还是我去,既然有人掏银子,干嘛不准备好点。平白的为了他让咱们风尘仆仆的来这一趟。”
李谦只能对着薛蟠干笑,“呵呵呵……薛大爷,石闯他人直心快,但人不坏。他身上带了京兆尹的令牌,他去说话要方便点。”
薛蟠也跟着呵呵两声,“李大哥也别跟我客气了,就喊我薛蟠就行,不用大爷大爷的,听着怪生疏的。”
“石大哥人直,李大哥人精,你们可是一对好搭档。都是为了事儿,这些我都明白,放心,我薛蟠又不是那等记仇的小人。”
毕竟船上还要相处半个月,薛蟠和李谦两人都懂交际,此时正是将前仇化解的时候,连忙相互拉着瞎侃。
……
岸边水声轻轻,几颗枯枝充当风声的音弦,时不时的崩出几声响动。天色愈黑,寒鸦飞过,金陵城中渐渐点起灯火。
这时突然传来几声钟声。
听着似乎是从水面传来,但又似在身边。
一下一下敲的愈发紧密。
跟着钟声传来的是一阵阵吟唱,“……神仙好,……忘不了。”
随着这钟声的接近,这歌声也在逐渐靠近,那原本听起来模糊的歌词也清晰了起来,“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薛蟠被敲的头疼,只觉得头晕目眩,还是李谦帮着扶了一手才站稳。
直到听到这歌声才一下子清醒过来,……这不是,好了歌?
31.跛足道人
这是好了歌!
薛蟠一下子清醒过来,在原文之中最具有神秘色彩的那一僧一道,曾经就唱过这歌。
怎么会出现在这?
薛蟠顺着声音看去,岸边的凉阶下,两个乞丐模样的人正坐在河边洗东西,只是其中一个勉强看的出来身上穿的是道袍,那人将手上的东西洗干净后又一敲。方才吵得薛蟠头晕的钟声又响起。
这原来是那道士手上化缘的碗?
石闯觉得奇怪,当下就走到那道士旁边,“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发出如此怪声。看你模样又不似得道高人,莫不是哪里来的妖道?”
跛足道人站起身来,张开手转了一圈。他身上的道服早已破烂,头发也散乱着,若不是勉强还能看出是个道人,一般人都要把他当作乞丐的。
跛足道人看着石闯道,“世人皆爱心口不一,有的为钱有的为权,偏偏你这怪人为了嘴上痛快,哈哈……”,说完他绕着石闯,“嗯?你原本有一大灾,怎么突然被化解了?”
说着他掐指一算,看了石闯好几眼,又突然看向了薛蟠等人的方向。
“奇哉怪也……”
跛足道人走到薛蟠身边,站在他面前掐着手算些什么,不时看两眼手中的碗。
石闯方才被那道人乱说了一通,心中有些气性,见现在他又对着其他人算来算去,立即就想走上来把跛足道人拉下去。
偏生那道人身旁还跟了一个人,眼神迷离,将石闯劝住,“施主何必着相,人生机遇本是无常,既是有灾祸,也是福之所依。只看施主怎样化解才是。”
石闯嗤笑一声,“你接下是不是想与我说,若要彻底化解我的灾难,需要纹银多少两?!你这等假道士我见了多了。”
“以为穿成这样装疯卖傻的,就不被人看出来了?我可是官差!你小子,再胡乱说,我将你们都送进牢里坐几天,你们就明白了。”
跛足道人右手算的飞快,几乎都有了残影。只是越算他的眉毛皱的越深。
“怎么会....”
他看两眼薛蟠,眼中满是疑惑,他能察觉到在薛蟠身上的奇怪之处,但是始终算不分明。
薛瑞则是老早就护在了薛蟠身前,双手张开,眼神警惕。
薛蟠眨巴着眼睛看着跛足道人,方才他凑上前来时,薛蟠还有点紧张,毕竟他是从异世穿越而来,占据了薛蟠的身体。
这跛足道人和濑头和尚可是原文之中带着玄幻色彩的两个角色,若是被他看出些什么来,那可难说了。
只是就在跛足道人伸手开始算命的时候。
曾出现在薛蟠脑海之中的那个系统,突然发出了声音。
[察觉宿主周围异常,保护模式开启。]
???
原来系统一直在吗?他还以为系统是卡断片了。
[系统自管理模式开启,还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
薛蟠瞪大了眼睛,这个意思是,系统一直在监管着他?只是他没问问题,系统也就不出来???
[……]
薛蟠:……
好像突然懂了。
跛足道人愈发算的深入,不仅双手打出了残影,就连头也在不停的旋转。
跟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走上前来,见跛足道人的情况不对,连忙拿过他怀中的碗,拿在手上敲了一下。
钟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时候这声音对薛蟠就没有什么影响了。
钟声将跛足道人一下子从深算之中唤醒,他骤然睁开眼睛,看着薛蟠,突然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天命……天命怎会有如此改变……”
他倒在地上一手护着胸口,他原本与警幻仙姑商议掠夺一众怨鬼的尘缘,面前这个人本应该是一切事由的导火索,可现在却突然在他身上迸发出了生机?
他是?……
道人瞪大眼睛,他是薛蟠!
跛足道人快速往身边看了一眼。觉得不妙,当即就想拉了身边人走。
却被一直盯着他俩行动的薛蟠一口叫破,“你是甄士隐??!”
甄士隐一双眼眸十分浑浊,“你可以是甄士隐,我也可以是甄士隐,假假真真,真真假假……”
跛足道人拉着甄士隐口中念了一句,将拂尘拿了出来,挥在甄士隐面前。
甄士隐便不再说话,垂下了眼睛就要跟着跛足道人走。
薛蟠没想到在这里碰见这两人,当初甄士隐为了追女儿而发疯,跟着跛足道人出了家。
怎么现在过了这么久还跟在跛足道人身边?
见跛足道人要跑,他立即高声对着甄士隐喊,“甄士隐!你还找不找女儿了?你女儿现在就在我家!”
薛蟠的声音不小,但在甄士隐耳中听来却如同一道惊雷。他略有明悟,想转身回来,可身体却被跛足道人控制着不能回头。
薛蟠有些着急,在脑海里问系统,[你能不能帮我留下甄士隐。这道人是什么情况?]
[甄士隐被术法控制,若要解除需耗费收集的完成度,请宿主谨慎选择。]
薛蟠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个,他会想起莲笙那天看见拐子哭泣的模样,[用用用,这完成度够不够啊,快给我留下他。]
[系统确认,解除术法中……]
不确定这术法还要解除多久,眼见着跛足道人又要拉着人走。
薛蟠等不及,上去抓住甄士隐张口就骂,“有你这样当爹的嘛?英莲小小年纪就被人拐跑,你不找女儿不说,居然还跟着人出家。你知道她这些年收了多少苦楚吗?”
“封太太病卧在榻都还惦念着自己的女儿,你跟着他走?你的家就被这道人毁了!你还要和他一起走吗?”
薛蟠拉着甄士隐前后使劲晃悠,“如今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快醒醒!英莲还等着你们一家人团聚呢!”
[术法已解除。系统耗费巨大,休眠警告。]
跛足道人原本就要带着甄士隐走了,却没想到薛蟠一把把甄士隐抓住。
这薛蟠的力气甚大,一时之间让他僵在了原地,如何用力都带不走甄士隐。
突然,跛足道人察觉到自己设在甄士隐身上的锁魂术被破解,看了薛蟠一眼,立即抛下甄士隐自己一拂拂尘,快速消失在众人眼中。
等跑远后,跛足道人才停下,缩在一个角落打坐调息,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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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口献血吐出。
这薛蟠……背后究竟又和机缘?
跛足道人再伸手算那一干怨鬼的尘缘,只是原本清晰的命数突然变得模糊不清。
跛足道人再算,……还是如此模糊。
跛足道人不甘心他们既然多年筹划骤然成空。
……薛家,如今薛蟠上京,薛家还剩下他家老母和妹妹。看来此事要从这里入手。
跛足道人从怀中拿出一张黄纸,快速捻成一只纸鹤,再以指尖血激活,看着纸鹤化成一道白光飞走这才安心继续打坐。
*
“甄士隐?甄士隐?”
薛蟠拉着甄士隐摇晃,方才跛足道人自己跑了之后,甄士隐就晕倒在了原地。
李谦看着这一切,只觉得神奇,难道方才那真是个妖道?那薛蟠怎么又认识这妖道身边的人?
当即让人打了一盆水来,“薛大哥,不如用水来泼他,这水冷得很,刺激一下,说不得他能醒。”
薛蟠点点头,将人放平,这冬日里用冷水泼泼脸就好了,别打湿其他地方,到时候再冰了。
但李谦是个做事细致的人,他用手掬了一捧水,零零散散的撒在甄士隐的脸上。
这冷水足够冰冷,不消两下李谦的手就已经被冻红了。
但幸运的是甄士隐慢慢清醒了过来。
这时其他衙差也已叫来了大夫。
细细的把过脉后,大夫道,“这人神疲力乏,脉象细弱,是长久消耗之相,属虚劳之症。元气大伤,可需要好好补一补啊。”
又问薛蟠,“此人是你什么人?如此形状,想是在外流浪了多年。食不果腹,身子骨都虚了,需要长期保养才行。”
这时石闯远远的喊道,“船备好了,咱们这就要出发了,薛公子,时间不等人啊。”
薛蟠沉默一时,只是他身边只带了一个薛瑞。从怀里拿出银票给这大夫,“大夫,我是薛家人。现在忙着赶路不方便,麻烦你先照顾好这人。”
随后又对着薛瑞道,“你就留在此地,照顾好这位甄老爷,他是咱们莲笙小姐的亲生父亲,你回去找薛蝌,让他来把人接回去,如此也好让莲笙她们父女相认。”
薛瑞道,“莲笙小姐的父亲?就是大爷前阵子让我去寻的那个封家的姑爷?”
薛蟠点点头。
自从那日看见莲笙伤心之后,薛蟠就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原本也知道莲笙的家世,既然如此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莲笙不能与亲人团聚。
虽然这事说出去略让人怀疑,但他还是让薛瑞派人去暗中寻访封夫人,也就是莲笙的母亲。
当年莲笙被拐走,甄士隐出家,封夫人就回了娘家,只是一直在打听女儿的消息。
听见薛家找了过去,不顾自己身体孱弱的身子就要赶来,原本也就在这几日了。
没想到今日反而把甄士隐也碰上了。
薛蟠扯开嘴角却没笑出来,原本他想着能在年前让莲笙与亲人团聚。
却没想到如今莲笙一家团圆了,他反而与家人分离。
只是不知道宝钗现而今知道他的变故,又是如何反应。
32.重逢
等薛蟠独自一人和李谦等人上了船走后,宝钗才彻底听明白消息。
王淑卿一听完就哭倒了,莲笙忙着过去劝导。
只宝钗一人站在原地,挺直了腰杆,任由脑海之中信息纷扰。
……
曾经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薛蟠惹出了事,不是逃回家躲着,就是自己带了人去庄子上躲避。
家里就扔给王淑卿解决。
若是小事,对面看薛家如此门面,在门口骂几声也就罢了。若是惹着了一些子弟,来来回回遣了人进来通传。
王淑卿不理,就让人砸门。闹的整个家都不得安宁。直等到人泄了气走了才能将心放回肚子里。
现在这样又如同曾经的情景再现。
薛蟠被京城的公差带走,家里家外动荡不安。只是这情况相似,却又不相似。
薛蟠被带走后,许巡抚特意派人前来安抚,宝钗借着机会将薛家族人按下,又与薛蝌配合着把家产都握在手中。
薛家族人见有人做主,巡抚也依旧支持。便不再躁动不安,继续做生意准备过年。
那天的情况他们听了一半,后来的事情也打听出来了。虽然薛蟠遇着了事儿,但好歹他背后还有人支持。
薛家族人才被整治了不久,这时候也不会突然出来跳反。
只是薛朎一家不知跑去了何处。连带着陈夫人和宝罄都失踪了。
宝钗心中为宝罄担忧了一阵子,到底是薛蟠这边的事更重要,找了人去寻宝罄等人的踪迹也就罢了。
将家里家外都安抚好,宝钗这才安心下来筹划。
薛蟠被带上京城是进公堂,她们虽然有心帮忙到底鞭长莫及。到底不及就在当地的方便。
可是如今她家能借助的势力都在金陵,京城之中也只有姨妈家可以依仗,只是……
宝钗叫来家中管事,点清薛家在京城的房屋地产。先派了几十人家中心腹上京回去收拾屋子,又带上了许多贡品阁中的商品和家用。
最后又让人抬了十几箱子金银,细细的封好。请了许巡抚家的信定了镖局,将这些人和物护送上京。
这才吩咐好,外面就有人传话,说薛蝌来了。
宝钗叫进来,谁知薛蝌身边还跟了一个人,居然就是原本跟着薛蟠上京的薛瑞。
薛瑞上前把甄士隐之事与宝钗讲清楚,又让人将甄士隐请了进来。
虽然要顾及男女大防,但宝钗年纪不大,尚未过及笄之年。又要照看家中之事,故而这些规矩也都先不拘了。
等甄士隐进了屋,宝钗仔细看过,确实与莲笙有几分相像,才让人去后堂请王淑卿和莲笙,只说有人做客,怕她礼待不周,请王淑卿在后堂指点。
这几日莲笙都陪在王淑卿身边,王淑卿要来,莲笙自然也会跟着。
宝钗请了人坐下上茶。
甄士隐被大夫以针灸之法彻底唤醒,他浑浑噩噩了这许多年,脑海之中只觉得纷乱无序。
只是他还记得他清醒之前听到的话,那个叫薛蟠的公子知道他家英莲的去处。
还专门留了人让他和女儿团圆。
甄士隐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当即就要让薛瑞带他回去见女儿。
薛瑞知道家里这时候,定然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只是让人递了话回去,自己守在甄士隐身边照顾。
最后大夫和薛瑞几番劝说,才让甄士隐安心留下看病。
又将自身打理干净,喝了几壶药下去,恢复了些许元气,才被大夫允许出门。
薛瑞找了两平稳的马车,将风口细细的捂好把人平稳的送回了薛家。
饶是这样,为着下马车之时受了风,甄士隐连续着咳嗽不止。
他强忍着咳意,生怕薛瑞知道了不让他进门。
待进了屋看见宝钗,心中念及英莲,不由得红了眼眶,“敢问小姐,我家,我家英莲可是被贵府所救,她,她可吃了多少苦头?”
宝钗听见后堂动静,又看了绕到前堂的青萝,便知道王淑卿与莲笙已在后堂坐下了。
宝钗不得不细致了些,毕竟也是怕认错了人,反让莲笙失望。
宝钗问,“不知甄老爷家女公子年岁几何?又是何时走丢的?她身上可有什么印记?”
甄士隐明白宝钗的安排,看着屏风后隐约的人影,低着头拱手回道,“我家英莲是元丰二十二年生人,额间有一红痣……我年过半百才得此一女,疼爱非常。”
“那年英莲三岁,元宵节上,她想去看花灯。我让家人霍启带着她出门。谁知,这一去,英莲就再也没有回来了过了……”
甄士隐终究是忍耐不住,话音中带着哭腔,“……英莲走丢后,我到处寻访不得,整日浑浑噩噩,一年后便跟着那跛足道人出了家……”
后堂之中传来一声惊响,像是有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甄士隐陷入愧疚之中,“……我听信了那道人的话,抛弃了家人妻子,到处流浪,如今也已有十年。”
“我以为再也寻不到我儿,又独自出家辜负了我妻,我,我真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我真是、我不是、”甄士隐用手不停的捶打自己头。
一边打一边哭喊自己不是人。
薛瑞知道他身子不好,忙着拉住。
后堂的莲笙轻轻的走到前头来,可她不敢上前,只先凑到宝钗身边。
宝钗见她脸上挂着泪珠,“莲笙,你想起来什么没有?”
莲笙自从那日见了拐子,脑海中隐约曾出现过几分残留的回忆。
只是那记忆总不分明。在后堂听见这人的声音之事她就觉得熟悉。等他逐渐往下说时,莲笙只觉得心头越来越慌,这才失手打翻了给王淑卿倒的茶。
莲笙看着宝钗,“宝姐姐,他,他是谁?”
甄士隐看见英莲走出来,眉间一点红痣,模样与小时一般无二,穿着打扮和薛家小姐相差无几,更是老泪纵横。
等他听清英莲所问,想张口,却又愧疚非常。一时间又咳嗽不止。
恰在此时,外头又有人来传话,只说前些日子大爷出门让人寻的封夫人到了。
甄士隐慌忙回头,门口来人银发满头,一身布衣,除了头上的木簪之外别无饰品。一双眼睛干瘪着,直到看见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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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立的莲笙才迸发出精光。
“英莲?你是英莲。”封夫人深叹了一口气,并不似甄士隐那般激动,反而可说是平静。
她走到莲笙面前,伸出手,只是离的远了些,描摹着莲笙的样貌。
“是了,这是我的孩子。在我心里你就是该长成这样的。你的鼻子像你爹,眼睛像我……还有这红痣,当时你外祖母说,这红痣是福相……”
封夫人笑了一声,眼泪滴落。
“只是你外祖母前年走了,没能看到你长大的样子……”
莲笙哭出声来,猛的抱住封夫人,哭喊了一声娘。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封夫人抱住孩子,完完全全的抱住了她的孩子。
这是真的,这不是梦,她的孩子没有像千百次在梦中那样消散。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孩子了……
封夫人这才痛哭出声,用手轻轻敲打着莲笙的后背,“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我记挂着你是不是被人欺负,被人打骂,心里悔恨没把你生的好看些,起码还能保住你一条命。又怕你生的好看,去了那不好的去处。”
“娘每日都在寻你,吃斋礼佛,苍天有眼,总算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了……”
待母女二人哭累了,这才由王淑卿拉着坐下。
封夫人看见一旁潦倒失落的甄士隐,又看了一眼眼含期盼的英莲,才道,“英莲,这是你父亲。”
甄士隐低着头不敢看老妻,“曼娘,英莲,我对不住你们……”
莲笙走到母亲身边轻晃她的胳膊,薛瑞见机也将那日遇到跛足道人之事详细说了。
他才看了一场这令人伤怀的团聚,言语之中对着那妖道多添了些愤恨,“……就是如此,要不是我家大爷中气十足,自有正气在身。那妖道就又要带着甄老爷走了。”
“大夫说甄老爷身体虚耗,多年来食不果腹,神志不清。说话也是一副入了邪的模样,想来都是那妖道施的法!”
王淑卿听了,慌的念了一句佛,跟着又开始为薛蟠担心。
封夫人听了这话,才上前打了甄士隐一拳,“好歹,还能有咱们一家团聚的时候……”
三人又痛哭做一团。
宝钗没想到当初薛蟠救回来的苦命女儿,如今居然当真被他给寻到了亲人。
院外传来爆竹声响,年节就在眼前,莲笙如今一家团圆,薛蟠却独自一人随着官差上京。
宝钗坐在母亲身边,帮她擦拭着眼泪。原本她们一家,加上莲笙宝罄,那是何等的热闹?
现而今宝罄不知所踪,莲笙寻到了家人,她和娘又要在家苦等薛蟠的消息。
想起姨妈给娘的来信。宝钗闭上眼睛,这个年无论如何也过不安稳了。
倒不如直接上京,去姨妈家暂居,借了国公府的名头,能帮着薛蟠一点是一点。
甄家将薛蟠调离金陵,必然还会想了法子来逼她们寡母幼女。不如就将这些家事交于薛蝌,由他和巡抚配合。
甄家就是想拿了家人威胁薛蟠,也是不能够的。
宝钗拿好主意,安抚着王淑卿。当下,是要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33.暗杀
除夕已至,江中如今只剩下两艘快船。
江岸两遍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看着岸边飘起的炊烟,薛蟠仿佛已经闻到了年夜饭的香味。
本来他能在金陵过一个十分舒适的好年,他家那俩大师傅已经将厨艺比拼白热化,正要在除夕佳节比出一个胜负。
只可惜,他现在是吃不到这一顿美餐了。
更惨的是,他和船上的衙差们,赶路都赶得及,临时在码头边买的东西也有限。如今是无论如何也凑不出一顿像样的饭菜来。
薛蟠把手中的面饼掰了一角下来,分散开扔到江中喂鱼。为着今日除夕,船工们也难得的停船休息,将船靠在了岸边。
李谦端了一碗面出来,递给薛蟠,听见薛蟠又哀嚎了一声,忍住笑道,“蟠兄弟,你且再忍忍吧。方才我已经问过船长,等后天我们就到了江津码头转陆路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没有。”
薛蟠把碗接过来一看,好嘛,又是清汤鱼头面,这几天他都吃了多少回了。就是再好吃的东西也禁不住天天都吃啊。
薛蟠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自己又瘦了些。别人冬日里都是养膘的,偏他先是晕船,吃了什么都吐。再又是吃不惯船上的饮食,每顿也只是强行的塞进嘴里,让自己别饿的太狠也就是了。
他也知道冬日里,吃不到多少鲜灵的菜肴,这又是在船上,什么都不方便。
只是他心中憋着闷气,实在是烦躁的很。
薛蟠把面放到面前,几次想努力的吃下去吧,到了最后还是送不进嘴里,“哎。”
石闯在屋里喊道,“说了别给他送去,这等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吃了也是白浪费咱们的粮食,反正一顿不吃他也饿不死!”
李谦忙的与石闯打眼色,薛蟠把碗往李谦手里一送,“石捕头说的是,我实在吃不下,索性这碗面还干净着,我就不嚯嚯粮食了。”
说完薛蟠将面往李谦手中一送,自己坐到船头去吹风。
哎,真想家啊。
薛蟠又掰了一块面饼往水里扔,水面被轻轻激气一圈涟漪。不知道此时王淑卿和宝钗在家里会不会担心他。
此时此刻,想必莲笙也和家人团聚了吧,还有宝磬,薛朎去联合的甄家告了密,他肯定是不能再在薛家祠堂待下去了,只是不知道他是自己一个人走的,还是把家人也一起带走了。
早知道就晚点让宝磬回去了,跟着薛朎说不得还要多吃些苦头。
薛蟠难得的心中郁闷,在船上也没个人说说心里话,李谦喜欢绕弯子,石闯瞧不起他这种阔少,其余衙差见了他和见了鬼一样,薛蟠这些天只有自说自话。
难得的除夕佳节,偏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水面突然溅起一个大水花来,像是一块石头被扔到了水中。
“哎!你听得到吗?怎么喊了半天你都不应啊。”对面船上有人冲着薛蟠喊。
薛蟠看过去,才发现对面的船头上也有一个人,两只手张在嘴边,对着薛蟠说话,手中又做出要扔石头的模样,方才那个水花就是他扔过来的石头溅起的。
见人又要动手,薛蟠忙站起来,“怎么了?你在喊我?”
对面笑了一声,“就是在喊你啊,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应。今日除夕,你怎么倒一个人坐在外头,你家里人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薛蟠四处看了一眼,今日停船休息。两辆船都轻靠在岸边,距离也不算远。
只是薛蟠这边,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官船,上门还有好些穿着官服的衙差,故而对面船上的人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人来问。
直到薛蟠一个人跑到船头上来,才引起了林维的兴趣。
两艘船相隔距离有五米远,林维看了一眼,从帆布杆上抽了一根没用的绳子,用手拉住,往后退了几步之后再猛的往前跑去。
薛蟠瞪大了眼睛,这是?
只见林维牢牢的抓在绳子上,将自己荡到了薛蟠这艘船上。
落地时林维脚上用了劲,只轻轻的落在了船面上,没有发出额外的响动。而后将绳子在船头无用的箱子上随便绕了两圈,理了一下衣裳,这才走到薛蟠面前。
见薛蟠没有反应,又伸出手来在薛蟠面前晃了两下,“你这呆子,怎么一会儿就又呆住了。”
林维好奇,这看样貌看衣着都十分俊雅的一个人,怎么说愣住就愣住了呢。
薛蟠抓住面前人的手,两眼放光,“兄台,你会武功?!这是哪家的功夫,需不需要从小练起,你看我身子骨怎么样,适不适合练武?我拜你为师!”
林维被薛蟠控制住手,听见薛蟠说话,气都不想生了,要不是顾及船内还有人,他都要大笑出来了。
将薛蟠的手拂开,林维对着薛蟠拱手道,“在下林维,姑苏人。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只是跟随家父行船多时,略有些小本领,说不上什么功夫,自然就更不用兄台所说的什么拜师了。”
薛蟠泄了气,这可是有五米的距离啊,他们两边的船体型也都不小,这才让他产生了对方是武林高手的感觉。
回礼道,“在下薛蟠,金陵人。兄台何必过谦,这一根绳子就让你飞纵在两船之间,说句轻功也不足为奇啊。”
一时又有些好奇,“兄台姓林,又是姑苏人?你莫不是与盐政林老爷家又什么瓜葛?”
林维轻笑一声,“我们家是商贾之家,怎么会和林大人有什么牵连呢,只不过是同姓罢了。不过薛兄的大名我却听过。”
薛蟠左看右看,都没觉得林维像他曾见见过的熟人,“兄样貌出众,才艺过人,我若是见过必然不会忘记的。”
林维用力拍了拍薛蟠的肩膀,笑着摇头,“我是说,我听说过你在金陵办商业行会的事,我家是专门走船运的,船上有许多家店铺的掌柜伙计们,他们说起你商业行会的计划,都说巧妙。”
“我还听说,你办的那个贡品阁,将什么商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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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扬名、售卖都结为了一体,店铺从此只需要生产收钱,不必再费心思售卖了,这想法倒是奇妙,能推到许多铺子上去,难为你是怎么想的?”
薛蟠挠挠头,这都是现代化经济的发展,与他本人实在是无关。
连忙岔开话题,“我说林老弟,如今年节下的,你怎么还在这船上?”
林维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不是你那个贡品阁害的,我看了你的做法有想头,偏生我家老爷不同意,我这才和家里人闹了别扭,打算往京城去投奔我舅舅,他家也开着几个铺子,我打算去他家试试。”
薛蟠看着林维认真的模样,心说那你舅舅可挺惨的。
谁知林维反而问他,“倒是薛兄,好端端的怎么在这江上?还独自一人坐在船头叹气。”
薛蟠见林维一幅江湖豪侠模样,也不隐瞒,将李谦带他上京之事说了一番。只是说的简单,只说涉及如何案件要上京过堂。
谁知林维反而皱了眉头,“京兆尹周大人我也了解,是个十足十的油滑人,不愿意惹事也不愿意粘事。这都年节下了,就算有什么大案要案都会暂时搁置,你一个小小的御赐之物的案子,能让你这么着急赶上京吗?”
薛蟠脸色一变,但想着家里还有许巡抚,便稍微安定了下来,“但据说这事背后还有人给周大人施压,这才……”
林维认真看着薛蟠问,“薛兄,此事你觉得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别的事来的?”
林维自小和家里在船上走,江湖事见的多了,况且这走运走船的,路上常遇见亡命徒,自然想的多了些。
薛蟠原本是完全以为这件事是冲着贡品阁和背后的商业行会来的,虽然擒贼先擒王,但是他实则是官府的一个幌子,除去了他行会还是可以开得下去,所以才并不认为,这件事当真冲着他本人而来。
但是林维如今这一问,反而让他不由得想的多了些,可这会严重到让对方想要了自己的命吗?
薛蟠低着头沉思,突然江面上的一个东西让薛蟠看见之后骤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江面上有一条翻了肚皮的鱼,白晃晃的扎在有些浑浊的江水之中。
林维也顺着薛蟠的视线看过去,正奇怪呢,只觉得背后突然一阵冷风,他偏了一下,一把刀错了过去,砍在了船身上。
“你们是何人?竟敢白日行凶!”林维高喊了一声,与人搏斗上去。
薛蟠转过身来,两个黑衣人一人手上一把长刀,一个冲着林维,另一个冲着自己冲了过来。薛蟠拿了手上剩下的面饼往黑衣人脸上打去,转身就跑。
石闯李谦听见动静忙的赶了出来,见状虽然惊讶,但也立即抽了刀出来打斗。
不一时,衙差们就都跑了出来将黑衣人围住,见势不妙,黑衣人用刀挥出一个缝隙就跳入了江中。
薛蟠一颗心狂跳,还没平复就听见林维说一声抱住他,身体就突然悬在了半空中。
薛蟠:???
34.上京
等薛蟠回过神来,人已经和林维到了另一艘船上。
林维带着薛蟠跳过了船,对着对面喊道,“哎,那边的,薛大哥说要过来与我喝酒,你们要是想送他上京,就开了船跟上我们吧。”
石闯见这情况,当即就要拿了绳子跟着荡过来,林维左右看了一眼,也挑了一根木棍放在手上。
薛蟠也不知道对面的人到底能不能信任,但是李谦这人从头到尾好歹还算敞亮,而且现在他要是回船上,说不得还有别的事儿,便只能冲着李谦使眼色。
李谦出来的早,明晃晃的看见那两个黑衣人是冲着薛蟠去的,此时如何不知道他们内里出了问题。
他们是衙差,奉命将薛蟠带回京师,那就不能最后只带了一个薛蟠的尸体回去。薛蟠要是死了,比没把薛蟠带回去还难交差。
看着薛蟠冲自己使眼色,李谦假装上前喊薛蟠,顺势往下看了一眼,江面上飘着两个物件,一个是薛蟠原本拿在手中吃的面饼,另一个是一条翻了肚皮的鱼。
李谦心头一转,转过身来假意将石闯拉住,顺势往身后看他带来的衙差,“捕头,你这样过去实在危险,咱们还是等靠了岸再说吧。”
石闯李谦这一次带来的人有十二个,刚好一班人。李谦转过身数时,却发现船头上只站了十一个人,有的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看,有的冲着薛蟠面露不满。再就是还跟了两三个听见响动上来看热闹的船工。
李谦心下有数,章四不见了。
把石闯劝了回来,李谦冲着薛蟠喊,“蟠兄弟,你去那边喝酒,我不拦你。只是你也知道时间紧迫,咱们赶路要紧,到了口岸,你还是得回来和我们一同赶路。”
薛蟠一手抓着船绳,一手抓着林维,“多谢李大哥,你也知道我这些天是食不下咽,难得在船上遇到知交好友,他家有好酒好菜,我也垫垫肚子。再说了在这船上我能往哪里去跑,船开了,你们跟上我们就是。”
说完了薛蟠才觉着周围冷,他原本也就只裹了一件大氅坐在船边吹风,方才受了惊吓出了一身的汗,现在被江风一吹,只觉得冷气往身子里钻。
他将衣服裹好,这个时候可不能再伤风,要不然,等后天到了口岸,那不是羊入虎口。
薛蟠让林维带着他进船舱,跟在林维后头,薛蟠心思转个不停,这个林维出现的也十分奇怪,还不知道能不能完全信任他。
只是偏偏系统在拦甄士隐的时候消耗了能量关机,这些天他在船上时一直在心里喊系统,就是喊不出来。否则这个时候也能让系统帮着分析分析啊。
……
远处远远的飘来了几声鞭炮响,太阳彻底落了山,江风一吹,又开始密密的下起了雪来。
船长怕江边受冻,匆忙吃了几口饭,又下了命令开船。薛蟠这边的船一动,李谦那边也就跟着动了起来,两只船在除夕夜里行驶在江中。
薛蟠喝了两口酒将身体暖了过来,心中百感交集。
看着缓步靠近自己的林维,薛蟠道,“林兄弟,你说吧,你是谁派来的?”
*
元宵佳节,京城之中热闹非常。
京城不比别处,出了春节后,街上就已经热闹了起来。各家拜年的串门的,走街串巷,手里提溜着大包小包就往亲戚家中走。
靠近城门口,街面上旁的铺子还好说,糖果铺、点心铺是开的最早的,也就除夕晚上休息一下午,全靠着春节时分赚一笔,一直要忙到过了元宵去。
一大早铺面上人挤人,有的要往家里添点心,家里的小祖宗们见了糖和老鼠见了猫似的,一刻也猫不住。有的则是打包了串亲戚的时候带上。
点心铺的掌柜的忙的不可开交,却突然看见早上急匆匆买了点心,要往城外娘家去的李大娘又走了回来,好奇问了一嘴,“李大娘,你这怎么又回来了?”
这李大娘就平日里和她老伴支了一个馄饨摊就在这点心铺旁边卖早点,今日专门起了一个大早,买了新鲜糕点只说要赶着开了城门回家,这突然又回来了是怎么回事。
这做生意的可不得四处打听,故而这掌柜的好奇一问。
李大娘见掌柜的与她搭话,当及一拍脑门,“刘掌柜,我把我这包袱先放您这搁一下啊,我回去把我们家馄饨摊准备出来。这会儿城门口堵了,我这时候支摊子还能乘着人多赚一点。”
刘掌柜不解,将李大娘拦住,“这城门口堵了,那也是一炷香的功夫,哪里会把人堵到摊子上来呢。等您回去支好了摊子一回来,这城门口早散了。”
李大娘着急,也不便多与掌柜的解释,挥挥手就自己往胡同里去了。
好在她家离得近,回去在院子里喊她老伴,再往回一拐就把摊子推了出来,把炕洞里还没熄的碳往锅炉底下一送,预备好就出了门。
好在冬日里东西经得起放,他们提前包好的馄饨都冻的结结实实的,只等着下锅。
等李大娘支好摊子烧开了水,果然就有人逐渐往这边来了,闻见香味,手揣在怀里往板凳上一坐,“来碗馄饨。”
这可奇了。
刘掌柜这下也不忙自家生意了,走到前边来,“嘿,我说今日可真奇了嘿,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往城外走,在这等着啊。”
那食客身上也背着一个包袱,起了一个大早准备往家去,谁知城门口刚一放开这就被堵住了。
见那边马车过了来,食客指着那边道,“也不知这是哪家的排场,一大早就堵了城门口过车队,我伸长了脖子一看,好家伙,那马车后面还跟着好些板车呢。”
说着,见车队最前头一个骑在马上的公子走近,放低了声音,“偏生他家还专门预备了镖旗,只能等他们过完了我们再走,这不就被堵回来了吗?”
那刘掌柜的站的近,自然看见了那马上的公子。冬日里只披了一件薄斗篷,头上也不戴冠,只用了一根黑发带将头发都绑在头顶。
身板挺直,俊朗英气,偏生一双眉眼生的灵巧,乍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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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是个女子,只因为他年纪轻轻,生的又美。
刘掌柜识人无数,当下心中就有了主意,这必定是哪家的公子,怎么穿的这么低调。看他家车队这么长,一个板车上好几个大箱子,还挂着一把明晃晃的大锁,看上去倒像是什么豪奢之家。
只是最近也没听说什么消息啊,他们是哪儿来的。
……
车队从头走到尾,总算见到了尾巴,李大娘的馄饨摊都卖出去两板馄饨了。虽然今日出城晚了些但好歹还有挣的,李大娘心里也不骂娘了。
吩咐她老伴把摊子收回去,自己提溜着包袱又准备出城。
只是今日早上赚的钱自己揣了回去,一文也没给她老伴。
刘掌柜见了,只在心里发笑,这必定是李大娘带回去给她娘家了,她老伴和她娘家不合,又被拿了钱走,只怕是等她回来又要吵一架。
正想着,有好事的跟了那车队去看的人,已经回来了,摇头叹道,“我当是谁家,那车队往荣宁街去了。这国公府就是气派,往他们家去投亲戚的都这般排场。”
刘掌柜道,“我倒是见过他家公子,玉一般的人,想必也是金尊玉贵的养出来的,小小年纪就已看出风流模样来了。”
那好事人做作的摇摇头,两人便心有灵犀的凑到了一处说悄悄话……
*
荣宁街前
王淑卿忍不住掀了帘子往外看,前头车队还没停。
宝钗将王淑卿的手拉过来,王淑卿的手冷的像冰似的,“妈别着急,咱们不是请武镖头去给姨妈送过信了吗,姨妈知道咱们要来的。”
王淑卿却不是担心这个,“还是没有你哥哥的消息,我这心里总是不得安定。一会儿要先让人去京兆尹打听详细,蟠儿比咱们先走,早也该到了啊。”
宝钗劝道,“咱们自然打听不到内里的消息,还得请了姨夫的手信去衙内问了才稳当,咱们急也是没用的。”
二人正说着话,前头骑马的男子转了回来,依旧骑在马上,靠近了车帘,“在下不便进门,就送二位到此了。”
王淑卿将帘子掀开了些,“柳贤侄,当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从中相助,我们一家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安稳到京。”
柳湘莲挥了挥手,“夫人何必与我客气,你们带着这么多行李,自然受人侧目。只是你们原本也是请了镖师,我帮的忙也不算多。”
“如今你们安然到了国公府上,我也就可放心了。”
宝钗在车内不便说话,用手拉了拉王淑卿。
王淑卿立即道,“这是我姐姐家,我们母女二人带了这么多东西到底是不便。等我家蟠儿回来自然是要搬回自己家的。我们家就在西边两条街上的阜成门内,等蟠儿回来,我再让他去请你亲自谢过。”
柳湘莲轻笑一声,“只是我居无定所,兄长找我不便。这样,若是有需要,我再上门求见。”
“相逢一场便是缘分,我们有机会再见便是。”
35.认命
柳湘莲是王淑卿和宝钗在路上遇见的。
薛蟠被人带走后,宝钗就筹划着与王淑卿上京之事。原本王淑卿还有些担心,想着匆忙上京一切都准备不全,还不如等过了年,再上路不迟。
谁成想,一个意外的客人让王淑卿改变了想法。
那日,莲笙与亲生父母相见,只感慨人生无常。她本出生在乡绅之家,家中也仅她一个女儿,本该父母恩宠着长大,偏偏不幸被拐子拐了去。
谁知又阴错阳差的被薛蟠带回了家,被薛家收做了干女儿。
莲笙自知她已是极为幸运的了,故而平日里对着王淑卿是多加孝敬,心中只想着把王淑卿当作亲娘一般,一辈子照顾她还这恩情。
却不想薛蟠当真帮她找到了爹娘,只可惜薛蟠此时被带上京城,反而让她的一家团圆显得不合时宜了。
莲笙将来到薛家之后的故事细细的讲给爹娘听,听她改了名字叫莲笙,封夫人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如今再找到女儿,果真如同新生一般。
再看莲笙身上穿着打扮,比之薛家小姐也并不差些,细究起来,身上的首饰还要多些,可见薛家待莲笙真心。
对着王淑卿认真跪下行了一礼,王淑卿忙去扶,却被封夫人拦住,“王姐姐不必拦我,你们对莲笙只当如同亲女儿一般,这我看得出来。要不是姐姐一家救我女儿,如何有我们今日相聚之日呢,”
甄士隐也对着王淑卿躬身行礼,他瘦的像竹条一样,弯下了腰后,让人看着生怕他突然被折断。
王淑卿忙喊着宝钗莲笙将甄士隐夫妻扶起来,莲笙扶起甄士隐,宝钗扶起封夫人,这才又重新落座。
莲笙走到王淑卿面前道,“干娘,我没想过还能再寻到亲身爹娘,只当干娘是我亲娘,哥哥姐姐亲生兄姐,这恩情,哪里是一谢能简单化解的,我依旧想长长久久的陪伴着干娘和姐姐,还请干娘全我心意。”
王淑卿张口,又被莲笙拦住,“况且,如今兄长深陷事故之中,消息不明,我又如何能安心与爹娘回去呢。”
甄士隐这才知道原来他才码头上遇上薛蟠,是薛蟠正要被带上京。
他虽然没有当过官,但身有功名,在家乡经营家业,也知晓不少官场上的内情。
只道,“这说不好就是调虎离山,这暗中之人如此计划,定然还留有后手。只是不知他们的着重点在贵兄身上,还是在这金陵啊。”
宝钗思索一番,还是决意与王淑卿先上京,如此计划薛蟠曾经也是与她说过的,姨妈家虽然情况不明,但好歹是国公府邸,这暗中人想要下手,倒也没有那么便易。
宝钗已经听说了那日甄家来人拿出了南安郡王的手信。
甄家的势力范围也就是在金陵了,京城上虽然甄家也与贾家关系密切,只是到底不如她们家。再有王子腾也在京城之中,思来想去,还是上京最为妥当的。
宝钗看了一眼王淑卿,又看了看甄士隐封夫人夫妻,当下做出决断,
“如今兄长一人上京,我与娘实在是放心不下,还是要挑了日子准备上京去的。”
宝钗看了一眼王淑卿,王淑卿点头。王淑卿一项习惯了在家中听薛蟠和宝钗的主意,现在薛蟠被人带走,她就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样,全心全意的依赖着宝钗了。
宝钗道,“只是还需要麻烦甄老爷封夫人……”
甄士隐道,“小姐何必客气,有事吩咐一声就是,薛公子不仅救了我女儿,也救了我,有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力所能及。”
宝钗笑道,“倒也没有那么麻烦,只是我想着我与娘上京,家中之事琐碎不便,总要有个主事的人。如今甄老爷与夫人在此,有着莲笙的关系咱们家也就如同干亲一般。”
“那我也就直接开口了。”
“还请甄老爷与夫人帮忙照看着我们家,东院还有一个两进的院子还空着,甄老爷夫人住进去,有您二老坐镇,我和娘也就放心了。”
王淑卿眼睛一亮,“是啊是啊,甄老爷这身子还需要修养,你们慌忙找来,这都年节下了,再回去也不方便。”
“就是不说为着你们,就算是顾着莲笙,你们也要留下来的。”
封夫人道,“能留下来暂住,是我们该感谢才是。可这照看……主人家不在,我们怎么敢擅自做主?”
宝钗道,“夫人理家,自然知道需要一个做主的人,吩咐了下去,底下人才知道该如何做。我家还有堂弟薛蝌会时不时的来照应,夫人只管放心就是。”
劝了半晌,最后还是由王淑卿定下,只说莲笙跟随着王淑卿已久,又随着宝钗学过管家。在薛家又有小姐的名分在,便由了莲笙管家,封夫人辅佐。
甄士隐则帮着与家中管家打探消息,有事联络薛蝌。
家中安定下来之后宝钗这才放了心。
王淑卿带着甄士隐夫妻和莲笙去东院收拾屋子,宝钗留下来继续与薛蝌商议与巡抚大人的联络。
谁知这时外面又来了人通传,说是王府来的人,要找薛家小姐。
宝钗有些奇怪,王府怎么会来人?又是哪家王府?往下一问,谁知传话的人竟然什么也不知道,说是来人在门口发威,什么都不肯详细说,只是不停的催促人传话。
现在还站在东小门闹呢。
宝钗更觉着奇怪,若当真是王府有什么事儿来通传,也该走正门。东小门是她们家人日常进出的门,一般人也不知道。
宝钗让薛瑞去前院看看是谁。
到底是不放心,在屋里来回踱步,不一会儿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传来,宝钗往外一看,一个女子身上披着斗篷,戴着帷帽,跟在薛瑞身后。
等人进了屋宝钗才发现,来人居然是宝磬?!
“宝磬?”宝钗奇道,“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你,你怎么说是王府来人呢?”
“朎伯叔和婶娘如何?还有你……”宝钗的话问不下去了。
宝磬轻轻擦掉眼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宝姐姐,我就要进宫去了。”
宝钗将人拉到里屋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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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让屋里的人都出去。
这才细细的问着宝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要进宫?你是,参选去?”
宝磬道,“那日我家去,谁知正好看见我爹和甄家来的人说话。之后他就不让我出门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伙同了人要陷害蟠大哥。”
“我娘和他闹,他就打了我娘,还让人把我和我娘关到了庄子里去。”
“直到前些时候,我才被人接出来。刚开始我还以为我爹想清楚了,可后来听见人说话,才知道我爹自知掌控不了薛家,他就,他就把我送到王府别院去了……”
宝磬轻轻流着泪,“……我偷听到她们说宫里的甄太妃要在皇上身边安插人手,要选一批女子入宫,我爹就把我送去了……”
宝钗听完将手中帕子砸了在了桌子上,如果是甄太妃安排的,那宝磬这就不是什么好去处了。
横竖都要成为甄太妃的棋子,在皇上面前自然也讨不了好去。宫中争斗是非多,宝磬又是一心只过自己日子的人,这进了宫那就只能为人鱼肉了。
“可还有什么法子……”宝钗说完也自觉失言,能有什么法子,就是她家里现在还有一个薛蟠陷在里面。
宝磬道,“姐姐不必担心我,我知道我性子软,但我也在想办法自救,否则我今日也无法出来寻你了。她们要把我送入宫,那我就摆足入宫的款,我是薛家族人,过来看望姐姐自然也是应当的。”
宝钗心知宝磬一无所有,也只能以自己为威胁,但看见宝磬哭红的眼睛,话也只能又噎了回去,“姐姐相信你。”
听了这话,宝磬又哭了一场。
最后才说,“我还听说甄太妃下了令,让人驳斥了姐姐公主参赞的参选……”
宝钗一顿,释然一笑,“没事,反正我和娘不日就要上京了,哥哥一个人在京城,我和娘也不放心。”
“对了,婶娘在何处?我把她接来府上照顾吧?”
宝磬摇摇头,“我娘和我爹都在甄家庄子上住着,好歹是要捏住我一个把柄,让我不得胡言乱语罢了。”
宝钗这一天收到的信息不少,饶是再聪慧的人,一时之间也愣住了神。
见天色已晚,宝磬告辞。只是临走前问了宝钗一个问题,让宝钗记在心里,始终不得解。
……
*
镖师为了护送薛家的行李安全,特意选了陆路,虽然送镖时间长了些,但好歹走的熟路,足够安全。
宝钗和王淑卿悄悄混在车队的马车里,跟着出了金陵。
只是为着薛家的行李扎眼,还是遇到了一伙山匪。
在镖师与山匪们缠斗在一起时,宝磬问的那句话又在宝钗心中回转。
“姐姐,这就是咱们女人的命吗?”
彼时她和娘亲躲在马车里,听见外面刀光剑影,宝钗听见自己在心中的回复,
“不是的,命是自己拼出来的,若她手中有把刀,在这样陷入绝境的情况下,她也会拿起那把刀拼命的……”
36.入府
马车彻底停稳。
王淑卿情不自禁的拉住了身旁宝钗的手,她的手冰凉一片,但还是强行打起气来,整理好表情,听见马车外的动机,掀开了轿帘。
外头来的是王夫人的配房巧儿,现在嫁给了贾家的家生子,随了她男人的名,叫做周瑞家的。
王淑卿心中松了一口气,好歹第一面见到的是个熟面孔。
周瑞家的脸上含着笑,见到王淑卿,立即道,“姨妈总算到了,太太自从接到了您的信,就一直盼着您呢。可巧今日元宵佳节,又有贵客临门,太太别提多高兴了。”
“屋里都准备好了,连下榻的院子也都收拾了出来,只等着姨妈到府呢。”
王淑卿也笑,“多亏姐姐惦记着我,我也想着她呢。”
两人寒暄了一阵,周瑞家的才状似不经意的提及,“哎哟,只是没想到姨妈家准备了这许多的行李……”
王淑卿顺着往后看了一眼“怎么,有什么不便吗?”
周瑞家的先是笑了一声,而后才凑近了,在王淑卿身边道,“姨妈不知道,太太也有难处……”
“太太今日一大早起来就去老太太院里请安,说了您到京的事儿,老太太倒是说好,只是没定下个缘法。”
“还是咱们二奶奶,也就是您的内侄女,说,东北角还有个梨香院,是先太爷晚年修养的院子。那边住着清净,又临街,若是姨妈家出入也有个方便。”
王淑卿愣了一下,这意思是……
宝钗在一旁轻轻提醒道,“既然如此,客随主便,咱们听姨妈家吩咐就是。”
周瑞家的忙道,“哎哟,宝姑娘在呢,还没来得及给您请安,太太可惦记着您呢。”
宝钗轻笑,“多谢姨妈惦记,咱们难得上京一次,还得承姨妈多照顾。”
周瑞将手上的手帕子挥舞的飞快,“可不是嘛,咱们才是一家子亲戚,打断血脉连着筋呢。”
王淑卿往身边喊了一声赵嬷嬷,薛瑞也正在马车旁边听安排。
周瑞家的见状,立即喊了一个小厮过来,让带着薛瑞与后面的车队一同拐进小胡同去。
他们从那边往梨香院里进去。
王淑卿和宝钗则是从西边的角门,让人去了门槛,坐着马车走了进去。
等马车进了府才换了贾府内的轿子,一路抬着进去。
此时宝钗和王淑卿身边就只剩下了日常服饰她俩的青萝和吉月。
直到了内院,周瑞家的请王淑卿和宝钗下轿。
国公府邸,果然是高门贵族。
重重院落,犹如迷宫一般。与薛家在金陵的园林不同,更显示出京城的特色来,院子与院子之间四四方方隔开,中间的走廊绝无一丝绿植。
在冬日的严寒,和周围仆人的一言不发之中,更显的严肃寂寥。
不用周瑞家的说,宝钗也知道,她们入府自然要先拜见贾家的老太太,史老太君。
由周瑞家的带着进了门,绕过第一进院落继续往后走,又绕过一件堂屋,最后才到了贾母的屋前。
廊下站着几个丫头,略带好奇的看着薛家母女,还有一个丫头用手捧着手中的鸟食,专心致志的喂着鸟。
周瑞家的道,“这是太太的亲戚,薛姨妈到了。”
屋里出来个圆脸的丫头,听见这话,忙笑道,“老太太听见动静,正叫我出来迎呢。”
说着走到王淑卿身边,先行了一礼,随后绕到王淑卿身旁搀扶着她进去,“老太太方才还问呢,姨妈走到哪儿了,就听见外头声音。姨妈来了,这下子咱们府里可热闹了。”
屋里地龙烧的热,一下子就将身上的寒气都驱散了。宝钗等除去了斗篷,绕过一面屏风,这才见到贾母和王夫人。
贾母坐在榻上,头上戴着抹额,一头银发。略有丰腴,脸上带着笑。
贾母左边依次坐了两位夫人,第一位应当就是贾家大老爷家的夫人,刑夫人。
第二位就是王淑卿的姐姐,王淑慎,王夫人了。
贾母见人来了,笑着招呼道,“姨妈到了,虽是外客,但我老婆子就倚老卖老坐着相迎了。”
王淑卿道,“这是哪里话,我们是晚辈,见者老太太自然该给您请安的。”
而后叫了宝钗一声,“这是我女儿,乳名宝钗。”
“宝钗,还不快来拜见老太太、太太。”
一旁有丫头听了,立即就要转过身过去拿垫子来。宝钗却没等,走上前对着老太太俯身行了礼,喊老太太。
又依次对着刑夫人等行礼,喊了声大太太、二太太。
王夫人站起身来,将宝钗扶起,随后又拉了王淑卿的手,扶着她坐下,“妹妹,可算来了。这日盼夜盼的,总算把你们盼来了。日后就住下,有什么只管与凤丫头去说。”
宝钗跟在王淑卿身边,接着王夫人身形的遮挡下,将其余人的神情收入眼中,而后垂下眼眸。
*
等寒暄完,又在贾母院中用过晚饭后,王淑卿和宝钗才由周瑞家的引到了梨香院。
院中一切都已收拾完毕。
周瑞家的将人送到院门口,王淑卿还想问贾二老爷书信的事,却被周瑞家的绕开了,只说王夫人嘱咐了明日再请姨妈过去说话。
送走了周瑞家的,王淑卿才和宝钗进了屋。
这梨香院说是贾太老爷修养的地方,但院子逼仄,也就一进大小。实在是不能与薛家相比。
王淑卿仔细将院子看过一遍,才回来对着宝钗道,“我的儿,还好今日听了你的话,让黄管事带了一半的行李去了咱们自己家,否则,就这一个小院子,怎么放得下。”
宝钗叹了一口气,给王淑卿倒了一杯茶,“我今日冷眼瞧着,只怕这国公府里,姨妈并不能真的做主,有一半都还在老太太手里。这也难怪姨妈来信这么急,总是催着咱们上京来。”
王淑卿道,“这道不必在意,咱们上京来只是为了帮蟠儿,从你姨妈手中要到你姨夫的手书,去问问蟠儿的情况也就罢了。”
宝钗却没有这么乐观。
今日她们进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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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面上说是亲戚家一家子热闹,但究竟态度如何,已能从种种迹象之中表现出来。
看王夫人的样子,她自然也明白贾母的态度。
那王夫人还为何这样急急催促她们上京来呢。
想来这问题就出在那位表小姐和姨妈养下的那位含玉出生的公子身上了。
不一时,薛瑞进来回话。
他今日跟着那小厮一路绕到了东北角,将屋里安置好后,就回了薛府,还专门去绕了一趟京兆尹。
“回夫人小姐,咱们家里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了,这梨香院狭小,便由奴才做主,将一部分人分了回去。等大爷回来,咱们搬了回去,那边也正好住人。”
“奴才回来时还去了一趟京兆尹,在门口打听清楚了。只是奇怪的是,并没有听说衙门上有从金陵回来的差役。”
“这些天京兆尹也并没有开门。想来是大爷还没有到?”
薛瑞也很奇怪,他甚至还找了好些家查对,结果问到的消息都说没人回来。
甚至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京兆尹派人出去过。
这一路上,王淑卿等人走的陆路,都已经到了京城了,薛蟠却还毫无踪影。
王淑卿着急,“这可怎么说,好端端的,又不是他一个人走的,身边跟了那么一群人,怎么会不见了呢?你可认真打听没有。”
薛瑞也急,“小的再找些人出去问,可咱们都是金陵来的,不了解京城里的门路啊。”
宝钗让青萝拿了一个小匣子给薛瑞,“这里面有些许碎银子,你拿去分给贾家下人。好歹要问出条路子出来,再怎么也不可能一丝线索也无……”
薛瑞捧了银子下去。
王淑卿捏着帕子擦眼泪,“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成器时总闹些事情出来,现在好不容易挣出点家业,却又找不到人了。”
宝钗让人打了热水来,将王淑卿安抚住,帮着她洗漱了睡下之后,自己才绕到右边的屋里。
这梨香院总共就一进,正屋左右两边都铺成了卧室,分给王淑卿和宝钗二人住。
青萝等人住了西厢,东厢除了存放行李,还被青萝带着头,收拾出了一个小厨房来。
为着临街,时不时的能听到外头传来的马车声。
宝钗却莫名觉得这声音舒心,有声音好,贾府院子里绿植少,冬日里又萧条,四处也见不到什么人。
有些声音才显得真实。
只是不知道薛蟠到底在何处。被人足够细致的关心过后,才能感受到被冷落是何种滋味。
王淑卿一颗心扑在薛蟠的下落身上,又忙着与贾家人寒暄,并没有那么敏锐的触觉。
只是这一切都被宝钗看在眼里,她们说不得成了贾老太太和王夫人斗法的工具。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依靠着贾家老爷问薛蟠的下落,就只能先在贾府内由王夫人摆布。
只要王夫人不怕引火烧身……
那位老太君分明手段更高明,王夫人在府里还有个管家的内侄女都未能成事……
37.姐妹
到了第二日,刚用过早饭,贾母院里就有人来请。
说是昨日太晚,家中的人都还没见完,正巧今日都在家里,正好一见。
王淑卿和宝钗二人一个眼眶发红,一个眼眶发青,相互对视了一眼倒觉得有些好笑。
用了脂粉遮掩住,相互看了没有问题才又打起精神往贾母屋里去。
只是这一次还未进屋,就已感受到了屋内的热闹气氛。
就连门口站着的丫头脸上都带着笑,看见王淑卿来了,忙拉开帘子,“姨妈来了,快请进屋。二奶奶正在屋里玩笑呢。”
宝钗心里对这位表姐十分好奇,昨日那般冷清的气氛,如何被她支应的如此热闹。
待走进了屋才发现,拥簇在贾母身边的,有不少人。
其中一个样貌最出众的,轻轻拿着手帕掩着嘴笑,被贾母抱在怀中。
相比这就是那位史老太君的亲外孙女林黛玉了,如此模样,如此气质,和王家女孩完全是两个风格。
也难免王夫人不喜欢。
宝钗顺眼过去,果然看见王夫人笑不达眼底。
再往后看,桌子前坐着三位衣裳首饰全都一样的姑娘,这就是贾家的三位小姐了。
“哎哟,姨妈来了。”
“昨日我上东府里去了,没得空回来迎接姨妈,真是该打该打,一晃眼咱们这也多少年没见了。”
王熙凤转过身来看见王淑卿来了,连忙上前寒暄。
“哎呀呀,这是宝钗吧,咱们姐俩也是第一次见,学一句宝兄弟的话呀,那就是咱们只当是旧相识。”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便又笑倒了,宝钗不明所以,却看见林黛玉嗔了王熙凤一眼。“偏生凤丫头爱说话气人的。”
王熙凤却道,“哎,你哪里知道我的意思。那话虽然原是宝兄弟说的,只是我听了却觉得秒,便也学来用。从此后,人人都说得,下次再说不就把你撇出去了吗?”
众人便又笑起来。
只有王夫人喝茶挡住了脸,并未看清她的模样。
林黛玉这下彻底不依了,站起来追王熙凤。
王熙凤却绕着薛宝钗躲,黛玉不好打宝钗,只能先放过王熙凤。
人已经走到了宝钗面前,也借着机会相互见礼,互通姓名年龄,“原来姐姐比我大些,我只喊你宝姐姐就是了。”
三春走上前将宝钗迎到桌边坐下,宝钗将人认过一遍后,就已是众位妹妹们口中的宝姐姐了。
王熙凤酸道,“有了宝姐姐,宝嫂子就被丢过墙了。”
王淑卿笑,“那你只管到我这里来,姨妈爱你。”
许是今日有了王熙凤打岔,气氛好了许多,一群人说说笑笑的,直闹到了午膳时分,贾老太太还少有的让李纨、王熙凤一道坐下用。
用过午膳后,王夫人才有机会单独将王淑卿和宝钗请到她屋里去坐。
到了王夫人院中,王淑卿就再也忍不住了,“姐姐,问姐夫手书的事,如何了?”
王夫人将妹妹先安抚住,“你这是找什么急呢,外头的事情,我一向不怎么过问。此事还是要与老爷详细说明的才好……”
见王淑卿着急,王夫人才又道,“只是你放心,这件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你和宝钗安心在梨香院住着,我让家中管事先去问问,也免得衙内中人看出你们是外地来的,反而多生事端。”
这话就又将王淑卿的泪说了出来,王淑卿含泪骂道,“怎么偏偏生了这么孽种,让我操碎了心。”
王夫人好笑道,“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这样说。我看宝钗就是个十足十的好孩子,看见宝钗如此,也就知道当哥哥的不差。”
王夫人冲着宝钗招手,让宝钗坐在了自己身边。仔细看了宝钗样貌后,对着王淑卿道,“姐姐可真是有福气,宝钗这模样气度,我看了真是喜欢。一见宝钗啊,反而让我想起了元春,她们姐妹还有几分相像。”
王夫人抹着眼泪,周瑞家的上前端详两下,当即也道,“夫人说的是,我瞧着也有几分咱们大姑娘的品格呢。”
元春乃是王夫人心中极为满意的好女儿,作为国公府嫡出的长女,出生又是那么个好日子。
所有人都说她一双儿女都是要有大造化的。
果不其然,元春因才能选拔入了宫,王夫人在府内是天天夜夜盼着元春的好消息。
此时拿宝钗来比元春,可是王夫人认为的极高的赞赏了。
又问道,“宝丫头前儿不是说要选公主参赞吗?如今还要预备进宫去入选吗?”
王淑卿脸上的神情一顿,略有些不自然道,“宝丫头不去选了,如今为着她哥哥的事情,家里有操不完的心。我一着急起来又没个主意,宝钗自然是要伴在我身边的,不然,我就连主心骨都没了。”
王夫人了然的点点头。
看着宝钗又道,“怎么没带金锁?”说着又看向王淑卿,“那可是好东西,既然是有缘法的东西,自然是对身子好的,我看啊,应该时常戴在身上。”
宝钗垂下眼睛,她就知道这所谓的金锁,根本不是什么和尚送来家的。
小时候第一次见那金锁时,宝钗就对上面的话感到奇怪。
她曾听到大人说话,知道自己姨妈有一个衔玉而生的表弟,一出生自带了一块玉,这多神奇。
偏偏更神奇的是这玉上还有字,莫失莫忘,显瘦用场。
于是宝钗看见那块金锁上的字之后,就不愿再带上那块金锁了。
只是王淑卿一直说这金锁有来历,是一个有道行的和尚送来的东西。
现在听王夫人的话头,她定然是知道这金锁的来历的。
只是现在提及,说不清其中有多少故意的成分。
王夫人道,“我们家里的这些姑娘们,虽然都知书识礼,但我还是喜欢宝钗,安静自持,这才是大家女儿的风范呢。”
宝钗闻言低下头装羞涩。
王夫人果然更加满意,点着头道,“等宝玉回来,你们见了面,自然更有话要说去。”
说完了这一番意味深长的话,王夫人才喊人进来,“彩霞,你去正院看看,老爷可在休息?若是方便,我即可就去见他。”
王淑卿扬起笑脸,看着彩霞一路走出去,心恨不得自己化作彩霞,好得机会去见着贾政。
彩霞回话说老爷在书房看书。
王夫人这才说让王淑卿放心,她去找老爷。
好在终于在傍晚时分,周瑞家的来回了话,说已经拿到了贾政的手书,只等着明日衙门开了门,就让人去问薛蟠去。
王淑卿连忙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另一边的宝钗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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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本想与王淑卿分说一下今日下午王夫人的态度和意思。
可话到了嘴边却根本说不出口,看着王淑卿期盼的模样,宝钗能说什么呢?
况且这也是宝钗预想到过的情况。
只当一切是为了薛蟠。宝钗心想,若是薛蟠回了家,她们自然就再能搬回薛家。
到时候无论是在金陵还是在京城,薛蟠都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吧。
宝钗心中纷乱,安慰着自己。
手边突然被递上一杯茶,水温通过茶杯暖到手心。鼻尖边上还萦绕着甜辣的气息。
宝钗看过去,原来是青萝给她倒了一杯养生茶……
这茶就是往日里薛蟠在家督促着她常吃的。
“姑娘尝尝可有何不同?咱们院子里有口井,喝着倒还干净,这茶便是用这井水煮的,到底是没有咱们家里的水好,我喝着少一丝鲜气。”
“仙气?你这舌头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能断案了。”
青萝笑,“包公黑脸断案,我青萝,灵舌辨茶。”
宝钗轻笑一声,将茶放下,“青萝,我要做一些我不得不做的事儿了……”
青萝站在宝钗身边,“姑娘做什么,我永远跟着姑娘就是了。”
宝钗心道,若是薛蟠在这,他就会说,妹妹不喜欢做的事情,不做就行了。
只是薛蟠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
薛蟠也很迷糊!
这到底是在哪儿?
自打那日他问了林维的身份后,林维就将他拘了起来。
天知道薛蟠只是被人毒的后怕了,随口那么一问。
却没想到林维略微惊讶了一番之后说的居然是,“没想到当真没瞒得过你。”
瞒得过谁啊,薛蟠心中都快要暴走了。这才是才出狼窝又进了虎穴。
横竖都是亖,薛蟠也不挣扎了,好吃好喝的连吃带拿。
却一点事儿都没有,到了岸后,林维更是一路把薛蟠护着不让李谦等人靠近。
看着好不容易要到京城了,林维突然一拐将薛蟠送到了城外的庄子上。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李谦等人说的,等再回来时就只有一个林维了。
这庄子上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只是就一味的干养着他,别的什么也都不说。
薛蟠跑了好几次都被抓了回来,连这周围的方向都没摸清楚。
连续闹了多天,才又把林维闹了回来。
林维还一脸不满意,“好吃好喝的供应着你,你这是胡闹什么呢,我又不吃了你。”
“我看你人缘还挺好的吗,这些天好多人四处打探你的下落。国公府的,永宁侯府的,听说他家二公子路上没找到你,又下金陵去了。”
薛蟠乘机耍横,“看到没,江湖上四处都是爷的传说,你要是识相的话,还是早点把我给放了,也免得给你招惹事端。”
“行啊,那咱走吧。”
林维听了当真上前要带着薛蟠走。
薛蟠一见这架势反而不敢走了,抱着柱子不让林维拉,“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到底去哪,否则,我抵死不从。”
林维被气笑,“说要走的是你,不走的也是你。你不是要问我到底是谁将你放在这庄子上的吗?”
“现在我就带你去,你敢不敢去?”
38.皇上
薛蟠纵然想拖延不去,但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事儿。
再说了,如今都过了这么久了,要是他还不回去,家里王淑卿和宝钗该着急了。
于是将心一横,去就去。
薛蟠对镜整理了一下仪容,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就被累瘦了,好不容易在庄子上吃了点回来,现在又要去操心。
见薛蟠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林维双手交叉在胸前,好笑道,“我带你去的又不是龙潭虎穴,你干什么做出这幅模样来。”
薛蟠掸了掸袖子,“那你干什么老拘着我,什么话也不好好说,你分明包藏祸心,我如此忠勇之辈,没想到落到你这小人手中。”
林维的脸立即垮下来,“看来给不得你好脸色,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薛蟠不理他,哼了一声走出房门,见林维站在原地不走,将手一指,“前方带路。”
*
薛蟠愣住门口,瞪大了眼睛。
林维站在大殿前,交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佩刀。
看见薛蟠呆楞的模样,忍俊不禁,“刚到了皇宫门口你就是这幅模样,怎么现在还是这幅模样。我还当你是世家少爷,什么都见识过呢,谁知也是这般不争气。”
薛蟠白他一眼,什么叫没见过世面。
他就是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故宫嘛,电视剧里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只是他没想到红楼梦之中的皇宫居然和明清时期的皇宫一摸一样。
看来红楼梦还是受到了原著作者世界的影响。
但到底是正在封建时期处于使用中的皇宫,与后世买票参观的不一样。
宫内四处都是巡逻的侍卫,到处都森严有度。
他和林维正站在皇帝的养心殿外等着皇帝召见。
真没想到林维居然是皇帝身边的人?但是思及自己在金陵所做的事,这好像也是有理有据的。
薛蟠这一遭明晃晃的是陷害,若是他被害了,说不得将金陵和其余地方的计划都中断了去。
只是为什么许林在他走时没给他说呢?
……或许是许林本人也不知晓这个情况。
薛蟠正胡乱想着,殿中商议的声音暂停,几位身着官府的大人缓慢从殿内退了出来。
这几位大人都四五十岁上的年纪了,每个人都一把胡子,偏生出来后都盯着薛蟠看。
薛蟠摸了摸下巴,这几个人他都不认识,干什么盯着自己看。在宫里没胡子就那么值得被关注吗?
谁知有位大人居然径直走到薛蟠面前来,“想必这位就是薛公子了,当真是一表人材啊。贾兄家中真是人杰地灵,就连这侄子,都是英才。”
另一个长胡子官员走上前,“哈哈,周大人这是哪里话。这孩子在金陵长大,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如今少年英才长成,可见我等都已年迈了,哈哈哈哈……”
二人站在薛蟠面前寒暄起来,薛蟠:???
……请问你们是?
一位周大人,一位贾兄。
嗯?难道这位贾大人是贾政?还是贾赦啊。
原文中记载贾政为六品官员,贾赦袭了大将军爵。但是薛蟠还认不出来这个朝代的官衣,面对两位“大人”的温馨眼神,也只能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贾赦点点头,虽然薛蟠是他弟弟妻族的侄子,但薛家贾家原本就是牵连甚广的。
要是从他儿子贾琏身上算起的话,薛蟠还是他儿媳妇的堂兄呢,这如何算不上关系。
见薛蟠老实听讲的模样,贾赦点头,能有如此成就,在长辈面前却不带一丝傲气。
看薛蟠这模样,也可说的上是他那一辈之中的佼佼者了。
再想起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贾赦只觉得心中憋闷。
与周大人告别之后,贾赦走近到薛蟠身边,“贤侄,等出了宫就到家中住,如今你娘与妹妹也正在家中等你团圆,知道你如此的好消息,只怕她们要更开心了。”
薛蟠一头雾水呢,他怎么就突然在这位贾叔叔面前有好消息了。
不过、薛蟠道,“如此甚好,难得叔伯不嫌弃侄儿,那侄儿就暂时叨扰了。”
不过没想到居然从他口中知道了王淑卿和薛宝钗的消息。她们不是原本在金陵等自己嘛?
宝钗居然带着王淑卿上京了,难道她们在金陵遇到了什么事?
好在从这位贾大人口中听来,她们并没有什么大事。
薛蟠正想措辞好好询问一番,殿内走出来一位太监,冲着林维和薛蟠道,“林公子,薛公子,皇上召见。二位请进吧。”
薛蟠只能先与面前的贾大人拱手道别。
与林维一起准备好进殿。
*
皇帝正在书房之中端坐,制定了一个周详的计划,皇帝心情正佳。
看见薛蟠林维进殿来,招招手,“起来吧。”
而后对着薛蟠道,“薛蟠,让你老实在庄子里等着召见,你总是来回蹿什么呢。朕听林维说你老实两天就又要逃窜一次。”
薛蟠抿嘴不让自己的表情太夸张,居然真的是沈三哥……
这阵时间薛蟠在庄子里想了许久,也毫无头绪。直到到了皇宫门口时,他脑海里才突然冒出了沈三个的身影。
原本他就对沈三哥的身份有诸多猜测,但是最多想想他是什么勋贵,却实在不敢想他居然就是皇帝。
又不是康熙,怎么悄悄微服私访下江南呢,你以为这是拍电视剧嘛?
再说了,皇帝现在出宫都这么不讲究了吗?日常里不上朝啊。
……啊,好像书中写了,皇帝上面还有一个太上皇呢,是禅让的,老皇帝并没有去世。
薛蟠在脸上挤出一个笑来,“草民参见皇上,以前不知道皇上的身份诸多冒犯,还请皇上原谅。”
水沐想起他在许府对自己的动手动脚,嘴角抽搐了一下。
“朕在问你话呢,你好好说话。”
薛蟠脸上尴尬,“是。草民在庄子里并不知道是皇上的命令……草民离家多时,实在惦念家中母亲妹妹,这才心中不安,屡次想要逃出去的。”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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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要是早知道是皇上要见草民,草民哪里还会乱跑呢……”
水沐叹了一口气,“不是朕不让林维先告诉你,只是你这人心思乱。要是告诉你真相,说不得你又想入非非,找些别的事情出来。”
“你被京兆尹传唤一事朕已知晓,方才朕也已经与周大人沟通过了,等你出宫之后,再去京兆尹如实交代一番即可。”
“恰好你家叔伯,贾赦贾大人也在,朕听说你母亲妹妹都入住了贾家,如此甚好,等你回去之后就先暂住贾府,也可一家团圆了。”
薛蟠面露难色,“启禀皇上,草民还惦记着在金陵的家,一心想回去。为着这事,草民这个除夕都没能与亲人团聚……”
水沐斜了薛蟠一眼,“少在这里装可怜,你什么情况朕能不知道?如今金陵的事还有许之衡和许林在,远用不上你了。”
“你既然已经上京来,那就待在京城之中。也让朕看看你的大才还有多少未展现,嗯?”
皇帝最后一句语气坚硬,并没有给薛蟠任何反驳的机会。
皇帝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抽空之中见了薛蟠两人一面,简单说了两句话后,便打发两人退下了。
林维见薛蟠脸上表情淡淡的,还以为他心有介怀。“皇上日理万机,要不是你一直在别院里闹腾,根本也不会见你。”
“现在得了皇上的准信,免去了一场官司,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闷闷不乐的。”
薛蟠不想说自己是因为想回金陵,虽然按照原文来说,他和薛家一行人就该是上京的,只是他现在总觉的这次上京之后或许就回不去了。
听方才皇上的口气也是如此。
薛蟠叹了一口气,“我这是近乡情怯,连累了家小为我一人担心,又骤然出现,这回去了也不好说啊……”
林维笑着拍拍薛蟠的肩膀,正要安慰他,一个声音却先喊住了他二人。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安吉公公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走到薛蟠二人面前。
“二位公子慢走,皇上嘱咐奴才将这件宝物赐予薛公子,另外,还有一道圣旨,将由奴才去贾府宣讲。”
安吉年岁在三十岁上下,看样子是从小就跟在皇帝身边的。一张圆脸,就连眼睛也是圆的,说话时眼睛先笑,看着就十分的喜庆。
薛蟠挑眉,如果是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怎么方才不让人拿给他,反而等他出了殿门之后,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赏他东西?
薛蟠做足姿态,面朝着养心殿的方向下跪行李,“草民谢皇上隆恩。”
而后才将盒子接过来拿在手中。
原本他是打算等带了回去之后再打开的,却不想安吉示意他现在就可以先掀开看看。
终究是好奇心抵过了其他,林维帮着端着盒子,薛蟠轻轻将抽屉式的盒子打开。
……
盒子里放着一樽白瓷,正是薛蟠在许林家中仔细观赏过的那一樽。
薛蟠心中轻轻一跳,不论这是皇帝的主意还是他人的提醒,但这樽白瓷确实很好的缓解了薛蟠心中的焦躁……
39.偏心
贾府
贾赦一大早上朝回来后,专门回来问了刑夫人,得知王淑卿和薛宝钗住在了梨香院,贾赦还嘟囔了一句怎么住到那里去了。
随后又问起薛家二人进府的细节。
听到刑夫人说在贾母院里见过面了,且贾家任何一人都没有给薛宝钗准备表礼时,贾赦才摔了手上的扇子。
“胡闹!这说出去旁人只当我贾家没有个规矩了。怎么亲戚上门连一件礼物都不准备。”
刑夫人不得丈夫喜欢,手中原本也不富裕,怎么可能再从自己手里扣出东西给别人,无奈道,“这宝姑娘是弟妹的侄女,她都没给,我怎么好抢了先。再说了,老太太都还……”
贾赦生气,“你怎么和她比?你是正经的大夫人,你的诰命比她高出不知道多少。怎么你还要看她的脸色?”
说着生气,便站起身来,自己往贾母院中去。
彼时贾母正喝了参汤坐着养神,叫了一个小丫头坐在她身边给她念话本子。这不早不午的,也没人消遣,只有找点这些乐趣逗闷子。
贾赦进来后,将人都赶出去。
自己往旁边椅子上一座,闷着不吭气。
要他说,这母亲是将心都歪给二房去了,偏生二房来的亲戚她却又不做脸。
眼看着今日皇上才点了薛蟠的名,家族里好歹出了这么一个有能力的小辈。
偏偏回来一看,早已让自家母亲得罪了去了。
贾赦平日里窝在自己院子里不得动弹,心中自然有怨言。但看着贾母身旁的药碗,还是关怀了一句,只是口气偏硬,
“老太太身子可好些了?”
贾母哼了一声,“不劳大老爷操心,你不到我这撒性子,我身子还能更康健些。”
“你不在你屋里抱你的小老婆,跑到这儿来发什么威?你要是见不得我老婆子,我自搬出去住,也碍不着你的眼。”
贾母气喘吁吁,鸳鸯见了忙上来帮贾母拍着胸口,“老太太别动气,大老爷也是关心您。亲母子哪里来的气,说两句话就对上了,倒和小孩似的。”
鸳鸯劝了一句,正劝在贾母的点上。抚平了两口气,这才转过眼去,任由小丫鬟给贾赦上茶。
“大老爷有什么要紧事,和老太太说便是了,老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不知道在咱们面前念叨大老爷多少回呢,只是不常见着面。”
贾赦在心里赞了这丫鬟一句,怪道年纪轻轻的就能在他母亲身边做主,这是全然把贾母的脉握在了手里。
贾赦也不由得放松了语气,“我好心来给老太太请安,倒被老太太误会一场。”
贾母却不吃贾赦这一套,只问,“到底有什么事?我是知道你的,没事儿从不来请安。”
贾赦只能将早上上朝时,被皇帝留下讲话的事情说给贾母听,“这薛蟠,儿子今日在养心殿外也见到了。样貌俊雅,气质不俗,是个好孩子。”
“皇上对他颇多赞誉,我想着他母亲妹妹在咱们家住着,多少也有些情分在,谁知回来才知道,竟让她们住到梨香院去了……这……”
贾母皱着眉,“你这是怨我老婆子来了?”
“儿子不敢。”
贾母思索了一番,她虽然现在不理事了,但是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是瞒不过她的眼睛去的。
平日里无非是装聋作哑保持面上和平而已。
可王淑慎对黛玉的手段实在是太浅薄了。她的敏儿早早去世,如今就只剩下黛玉这一个女儿在。
这如何不能不让贾母牵挂呢。
偏偏王淑慎在暗中耍些手段,还屡屡给她在金陵的妹妹送信。
王淑慎打的什么主意,贾母一眼就可以看穿。偏生这样的女人居然还是她宝玉的生母。
既然知晓了王淑慎打的什么主意,那贾母还怎么能够配合着王淑慎,让宝钗在贾府里打响名号,惹出事端来呢。
只是这里头的门道,贾母并不方便与贾赦讲。况且她说了,不也就说明她认下贾赦对她的指责了吗?
这是贾母不能接受的,于是她继续坚持道,“就是薛蟠再有出息,到了我面前,也无非就是一个小辈而已。难道他还要耍什么谱?”
贾赦将头偏到一边去,并不想听这话。
偏偏这时外面又通传,贾政到了。
贾政还没进屋,贾母脸上就已经堆上了笑。
贾政对着母亲行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贾母笑道,“快起来。”
贾政坐下,看了看上座的哥哥,“方才的事,我在门外都听到了些,只是如今薛姨妈一行都已经住进了梨香院,若是为着薛蟠进府,再把他们搬出来反而更加不妙。”
贾母忙道,“就是这个道理。事情已经出了,现在再来责怪又能又什么帮助?”
见贾赦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还是补了一句,“只是老大说的也有些道理,薛蟠是薛家的家主,如何也要找补一下。”
贾政道,“我或多或少也知道些蟠儿的情况,他少时左了性子,成日家吃喝玩乐,荒废了学业。如今才好转,我看,咱们作为长辈的,还是对他多加指点的好。”
贾赦自从贾政进屋之后便熄了火不再说话,只是听了贾政这话才有些忍不住想要反驳。
但看见贾母一脸欣慰信赖的看着贾政时,他才又把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说多错多,反正就算他说了再多,在贾母面前也依旧比不了贾政的好,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
贾赦彻底将事情丢开,让贾政自己去想。
贾政自认是个合格的长辈,对子女们的教管也都十分上心。
知道薛蟠身有才学,却未曾受过完整的教育时,只觉得一个人才被浪费。
贾政按照自己的心意揣测,提出建议道,“咱们家学深远,且吸引了不少家族学子进学,我看,不如就让薛蟠进咱们家学读书,要是他将书本抓起来,说不得更有进益。”
贾母不管薛蟠有没有什么成就,有没有什么帮助贾家的地方。她私心里只想着将薛蟠暂时框起来,免得王夫人再利用薛蟠,在府里闹出什么风波。
要是薛宝钗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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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薛蟠又跟了回来,那才使不得。
便随着贾政道,“既然如此,那就让贾代善好好教他,听说他原本在金陵是个呆霸王,我倒怕他在家学里闹出事来。”
贾母与贾政商量的热闹。
贾赦在一旁听了只觉得好笑。薛蟠能得皇上青眼,那就说明至少他不是个普通人。
难道会看不出这里头贾母与贾政的小九九吗?贾政这人亖读书,平日里装作古板模样,没想到越发把书读亖了去。
贾赦看插不进去话,便也不多坐了,起身告退。
贾母见状只觉得胸口又憋了一口气堵着上不来,这个老大就是和他祖母学的一个模样,任性妄为。
贾政熟练的劝慰贾母,又问宝玉最近闯祸了没有。
贾母听见宝玉的消息,心中自然开心,“前些日子被我拘着安分了些日子。你也别总是板着脸,叫宝玉见了你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母子二人就这宝玉的话头又说了下去……
*
却说贾赦离了贾母屋里,虽然他不愿再去触贾母的霉头。
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贾政去得罪了人。
他虽然常年不理事,那也是因环境所逼,现在眼看着贾母贾政犯傻,他可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胡闹。
叫人传了信将贾琏叫来。
等自家儿子站子了跟前,贾赦又是憋了一口气。
同样是儿子,怎么旁人的儿子总比他的儿子要争气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要不是贾瑚、贾珠没了。就贾琏和宝玉在府内的这副样子,早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板子去。
指望他上进是不能了,只是不能再让宝玉给比了下去。
贾赦吩咐了一番,将贾琏赶走。自己回了屋找人消遣。
*
王熙凤看见贾琏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好奇道,“老爷叫你做什么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贾琏往王熙凤身旁一坐,歪在媳妇身上,将王熙凤的一只手拿在手中把玩,“这倒奇了。老爷今日叫我不为那些他爱的玩意儿,倒是让我关照一个人。”
王熙凤脸颊稍红,“什么人?”
贾琏道,“说是薛大妹妹的哥哥,那个犯了事儿叫京兆尹拿的那个。还说什么让我跟着人学,学什么?学着把自己送进大牢去吗?”
王熙凤拍了拍贾琏的手,“呸呸呸,大白天的。别说这种丧气话。”
王熙凤顺着这话往下思索,转头看着贾琏道,“老爷这意思,莫不是让咱们多关照着薛大妹妹?”
贾琏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问,“她们在府中如何?进了咱们家的门就是客,也没人那么不长眼,给她们气受吧。”
王熙凤尴尬一笑,“这是哪里话,那可是我妹子。姨妈可是我亲姨妈,我哪有看着人欺负我妹子去。”
“……只是这里头的事儿乱了些。”
“我倒有些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贾琏好奇,王熙凤可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多的是他没想到,他媳妇照顾周到的,怎么还有她为难的事?
40.齐聚
王熙凤说了,贾琏才知道。原来薛姨妈和薛大妹妹自打进府那日就受了脸的。
只是此事又是如此微妙,不愧是老太太给出的难题。
外客到,又是女眷。第一次见面怎么能连表礼都没送,还生生让人留了那么久。
贾琏问,“老太太或许是一时没想起来?”
王熙凤白他一眼,将人从身上推开,“就是老太太没想到,鸳鸯做事那么周到的人能没想到?大太太、太太能没想到?只不过是碍着老太太的面子,不便出头罢了。”
说到这,王熙凤也有些气恼了,老太太和太太斗法,偏偏让旁人吃了瓜落,偏偏这人还是她的堂妹。
她们几人天生就站了同一边的,薛大妹妹人看起来又不是那么不懂事的,怎么倒叫她沾染上了这些事。
现在又把大老爷卷了进来。
王熙凤捂着头,“哎哟,这可真是害亖我了,我一个小媳妇,哪里懂的了这些事儿,说不得还要链二爷帮我呢。”
贾琏正和王熙凤蜜里调油的时候,听见王熙凤少见的撒娇,心中得意。
一把就将人抱过来,正要动作。
就听见外面平儿道,“……二爷,兴儿打听回来了。听说薛大爷现在正在京兆尹府衙上,还是被人请者进去的。看样子不像犯了事的。”
好事被人打断,贾琏老大不爽快。见王熙凤已然跑走,贾琏熄了心中的火,笑道,“你晚上可给我等着,看我饶不饶你。”
出了门还不忘记瞪平儿一眼。
平儿等人走了进屋,王熙凤正在对着穿衣镜整理头发,“什么事那么要紧,忙的将他支走。”
平儿左右看了一眼,凑到王熙凤耳边说了一段话,王熙凤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怎么让这三个祖宗凑在了一起。”
说完整理好衣着后,戴上斗篷风帽就出了门。
*
梨香院内
院内空旷一片,前夜里落了雪,并不厚,一大早就让人扫了去。
只在房檐细瓦上薄薄的留了一层,昭示着它来过的痕迹。
与院外孤寂氛围相反的,是屋内的热络。
屋子里烧了炭火,虽然没有地龙那般处处都暖和,但热量也已足够了。
薛姨妈坐在堂屋里和青萝等人摸牌,宝钗不喜欢这个,自己在屋子里做针线。
她前些天看了几个青萝找回来的新样子,想着做给薛蟠正合适,刚上手,外头帘子一掀,原来是黛玉来了。
黛玉斗篷还披在身上,还没来得及脱,就往宝钗屋里来了。
“这是做什么呢?怎么这么认真,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
宝钗想叫人帮林姑娘解衣,却又想起青萝在外头玩着。
这几日她府上的人也陆续上京来了,只是屋子小,都让她给打发到阜成门的家里去了。
见黛玉身边又只带了一个小丫鬟,宝钗便自己起身,帮着黛玉去了斗篷。
见她手上空着,把人拉到桌边坐着,“这脚下有个软脚踏,棉布缝的,里面的棉花里包了两个滚烫的铁球,你换了软底鞋踩上去把脚暖上。”
“这样子过不了一会儿身子就暖和了。对了,上回我让你回去用药材泡脚,可有效用?”
黛玉轻笑,眼波流转,灵气尽显。看着这软脚踏,“你这主意倒好,屋子里没烟味不说,还不会烫伤。”
说着又歪了歪头,“你说的话,紫娟听了比圣旨还真,每日盯着我泡,切要出了汗才满意。不过却当真有用,我觉着最近几日身子更暖和了些,就连觉也睡的踏实的多了。”
“瞧你这一个两个妙招不断,真真是贴切到了实处去。是怎么想来的?”
宝钗摸了摸手下的绣样,“这还不是我哥哥想来的,别人家的男子顶天立地,自有一番事业。”
“偏他,”宝钗一顿,“不修边幅,也不往仕途经济上去学,光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操心……”
虽说是鸡毛蒜皮,但不真心关心爱护家人,哪里能在这上面连着想法呢?
关心一个人实在是看他的心思放在何处。虽然宝钗心中更希望薛蟠立出一番事业,但免不得也被他的仔细所打动。
薛蟠失踪了这么些日子,她倒全心全意盼着薛蟠安全无事便好了……
黛玉听宝钗语气沉下来,声音也渐渐放低,知道她是又担心上薛蟠了。
坐在宝钗身边看了一眼绣样,也就知道是男子所用,看着也十分熟悉,“这花样的暖手套,我爹也有一个。”
宝钗回了神,看了一眼,打趣道,“这就是了,这是青萝从府里问来的。想必是你娘带了去,又给你爹用上了。”
黛玉也笑,这样一个简单的绣样,倒没想到让宝钗顺着猜了一条线索来。
此时再看,这绣样子看起来倒还生动有趣的多了。
便也动手,自己拿了一个新的绣圈,绷起了布,学着宝钗的样子刺绣。
屋里安静非常,偶尔能听见外屋传来的嬉笑声,黛玉绣了几针抬起头。
看着宝钗宁静的侧脸,真是奇了,我原与她不相识,见第一面时还不觉得如何,没成想如今倒能安静坐在一处。
黛玉在贾母屋里看见宝钗时,为着从贾母身上感受到的淡淡情绪,对宝钗心中是带了更多好奇的。
只是人多时聚成一团,宝钗做足了姐姐的姿态,反而让黛玉看不出其他。
唯一有触动的一次,倒是在王夫人院子外面。
黛玉从王熙凤屋里出来,远远的看见宝钗一个人走在前面。
黛玉留心看了,薛姨妈还在王夫人屋里,丫头们守在屋外。
却让宝钗一个人往梨香院走,冷风强劲,吹拂下显得宝钗的身形更加单薄。偏她遇着人时还是热络开朗的样子。
黛玉看了两眼,便绕了路回院子。
隔日来找宝钗说话,果然投契,便时常想着来聚聚。
忽而外间热闹了起来,王淑卿的声音略带些,“宝玉来了。我的儿,这大冷的天,你倒跑了来,快,快来烤烤火。瞧你冻的……”
宝玉被贾母拘在屋子读书,里许久没放出来。
听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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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来了个薛家姐姐,连黛玉都时不时的和她去玩,自己却不得见,心中就总是记挂着。
宝玉仍然是个小孩脾气,旁人说不准的,他偏要去。被拘束了这么久,心里早就记挂这这位宝姐姐了。
见着王淑卿行一大礼,“姨妈好,姨妈和姐姐进府时偏剩我一个没见着面,我却一直惦记着姨妈和宝姐姐呢。”
说着又四处看看,“宝姐姐呢?怎么不见她?”
王淑卿心中高兴,原本没见着宝玉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没想到宝玉如此惦记着自己和宝钗,笑着往里屋一指,“你宝姐姐在屋里做针线呢,你们小辈,去说说话,一会儿就留在我这里吃了午膳再去。”
说着就往下安排人,牌也不摸了,让收拾些好菜出来招待宝玉。
宝玉搓了搓手,放在脸前哈了一口气。
兴致勃勃的往里屋里走,谁知帘子一掀,却是黛玉站在眼前。
黛玉脸上带着冷笑,“早知你来,我就不该来了……”
宝玉去给贾政望都人请完安回来,听说黛玉出去了,也没给他说一声,当下就有些失望。
待在屋里又无聊,想起前些日子说过的宝钗,这才起了性子往梨香院里来。
“原来你在这,我还找你呢,要知道你也来看宝姐姐,我们原该一起来的。”
黛玉冷哼一声,走了出来,“哼,谁跟你一起。”
宝钗跟在黛玉后头,也走了出来。本意是想安抚她二人,结果却看见宝玉捂着嘴偷笑。
再一细想黛玉的态度,心下也就有了几分明了,难怪姨妈如此着急。原来……
王淑卿见人又都走了出来,招呼道,“都站着做什么,我已吩咐了下去。咱们今日吃锅子,又热闹又喜庆。”
等东西都备齐了,忙让坐,拉着宝玉做到了自己下首。
“我的儿,常听你娘说起你,只可惜一直未曾得见。如今一看,果然一表人才。”王淑卿看了一眼宝玉,又看看宝钗,只觉得这二人论样貌才情都如此般配。
拉着宝玉说了一大车的话,又是劝菜又是劝酒。
想起这桌上还有黛玉,又忙着招呼黛玉用菜。
黛玉笑了一声,“姨妈不必管我,我来了这么多回,早熟悉了。也就是宝玉,还需要人教……”
宝玉喝了一口酒,拿眼睛斜着看了一眼黛玉。
宝钗笑看黛玉,将她面前的一道菜挪开,“这道烧野鸡我看你都用了三口了,你脾胃虚弱,这道菜吃一两口就罢了,多吃点锅子里烫的。”
黛玉道,“瞧瞧,才吃了你家两口菜,就换来你这一圈说道。”
宝钗笑着摇摇头,她倒是喜欢黛玉这性子,有时候和黛玉逗两句,就像和薛蟠斗嘴似的。
黛玉见宝钗明白自己的玩笑,心下开心,便也专注着吃饭不再多言。
倒是宝玉觉着奇怪,怎么他这么久不在,到让黛玉和宝钗有了默契,他们三人在一处,倒把自己排开了出去。
纵使王淑卿劝的再起劲,便也没多少心思再用了。
41.哭闹
宝玉心中藏着事,不自觉的就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低着头看着锅子里的水汽发起呆来。
王淑卿喊了一两声都听不见宝玉回应,当时就有点吓着了。
“宝玉?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姨妈啊……”王淑卿这是第一次见宝玉的面,自然对他了解的不多。
见宝玉好端端的突然不说话了,还以为他是魇住了,着急的就想动手去摇他。
只是中途被宝钗一把拉住,宝钗看着跟着宝玉来的人,李嬷嬷和麝月。“你们来看看,宝玉这是怎么了?”
王淑卿和宝钗一脸担心,偏贾家人都捂着嘴笑,又不啃声。
还是黛玉道,“姨妈别理他,他常这样,一件两件事不顺心,就装疯了。”说着看了偷着乐的那些人一眼。
麝月这才上前,先对着黛玉道,“他最听姑娘的话,姑娘见他这样不劝,怎么反往他头上赖名号。”
后才对着王淑卿道,“姨妈别担心,宝玉是个实诚人,他这是心里挂了事儿,自己个儿想呢。不理会他,等过一阵子就好了。”
麝月满脸堆笑,给王淑卿倒上一杯酒,“咱们见宝玉这样习惯了,倒没想把姨妈给吓着了。”
王淑卿干笑两声,怎么宝玉是这么个性子。
看他模样伶俐,待人接物又十分有大家公子的风范,怎么偏偏有这么个毛病……
看了一眼宝钗,王淑卿便再也不给宝玉劝酒了,一场饭,吃的反倒没了什么意趣。
略吃了两口,便都撤了筷子。
王熙凤进来时就赶上了这安静的时候。
见宝玉黛玉宝钗三人都坐着安静喝茶,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平儿。
平儿摇摇头也是一脸疑惑,袭人跑来找她时,一脸着急,只说宝玉去梨香院找宝钗了,她到了梨香院见黛玉也在。
怕她们三人话说不到一处闹起来,这才跑去找王熙凤救援。
袭人这会儿也走进来,看见这场景也是一愣,但也没在原地愣着。走到宝玉身边,将他手里拿着的冷茶换了一盏。
宝玉这才清醒过来,看着袭人,“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事找二嫂子去了吗?”
袭人尴尬的看了一眼王熙凤,用手轻轻推了一下宝玉,“二奶奶这都在这儿了,你怎么还愣着?”
宝玉看见王熙凤,还让呢,“二嫂子来了,正是时候,姨妈家的锅子别有一番风味,你来的倒巧。”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笑开了。
麝月指着花厅中间问宝玉,“哪里还有锅子,早都撤下去,连茶都用了两杯了,你怎么还在吃?”
王熙凤笑着走上前,“哎哟哟,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呢。惦记着我的吃的用的。只怪我没这个缘分,没偏了姨妈家的好茶好饭。”
王淑卿笑,“老太太说你是个破皮破落户,我看倒是真的。别说是一口茶饭了,你要什么没有,我倒怕你不肯要呢。”
王熙凤忙走到王淑卿身边坐下,“还是姨妈疼我。”又问,“姨妈这几天在家做什么呢,怎么也不去老太太、太太院子里坐坐聊天。”
王淑卿没说宝钗不让她出门,道,“还不是担心我那个孽障,也都拿了手书去问了,只是仍旧没个消息。”
王熙凤出门前才听见薛蟠的消息,原本是听说薛蟠犯了事儿,让人带上京城过堂的。
贾琏消息灵通,知道过后,就不让王熙凤过问薛家的事儿。况且王熙凤也能知道王夫人和老太太之间的意见不合,自然也更不愿意往这里面乱缠。
只是今日听这说,薛蟠并没事……要不要给王淑卿卖个好呢……
王熙凤心中有些犹豫,她不是不知道薛姨妈一家上京的意图。
他们的心思多半是放在了宝玉的身上,虽然薛家进了贾府之后一直闭门不出,没怎么见她们出来走动。
但万一这原因就是出在薛蟠身上,姨妈担心薛蟠这才少了动静,万一薛蟠一回来……
看着和谐相处的宝钗和黛玉,王熙凤到底是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只是安慰了王淑卿几句。
才拉着宝玉与黛玉回去了,“好了,我们也不多打扰了。正好我要去老太太屋里,宝玉、黛玉,就和我一道回去吧。”
宝玉点头,倒是黛玉还有几分留恋,“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一时人走了,屋里安静下来。
王淑卿坐去榻边,一只手撑着头,“宝钗,我的头好疼啊。”
宝钗坐在另一边,道,“妈如今只担心哥哥便是了,这贾府里的事情还是少牵扯,想的少了,自然就不头疼了。”
王淑卿将手帕子捏紧,“可你哥哥始终没消息!便是为了你未来的前程,我能想的少吗?”
王淑卿见宝钗冷淡的模样,心中更急,“那日我和你姨妈说话,正要说你和宝玉的事,怎么你偏回去了。”
“还有那金锁,我看还是戴上……”
宝钗道,“妈也不是不知道这府里的样子,这金锁一戴上,就回不了头了。当务之急,我想着,还是等哥哥回来。”
王淑卿受不了了,用帕子捂着脸就哭了起来,“那也要那个孽障能回来啊!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这不是要逼亖我们娘俩吗?呜呜呜……”
王淑卿是偏向现实的,她是失去过丈夫的人,薛勝走了之后,她的天就塌下来了。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只能勉强靠着娘家守住家业,连族长之位都保不住。
从此之后她学会了提前一步计划,不再让自己落入绝境。
薛蟠失踪了这么久,这背后牵连的事情更是不小,她就怕薛蟠有个万一,事情牵连出来,她们娘俩就能被瓜分了,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她能不知道女儿家的清名是最重要的吗?贾家家大业大,家中的下人多,各个都是老资历。
她是薛家的当家主母,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厉害。吃的主子,嘴里嚼的也是主子。
就贾家那些人那些事,王淑卿让身边人去打听了多少回来,自然知道若是自家出了事儿,那一样传的飞快。
可不这样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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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什么法子呢。
宝钗若是嫁了别人,她又能去何处?跟着宝钗还是回薛家独自一人?
少不得,宝钗嫁了宝玉,她们一家长长久久的就在贾家过下去,才是最安稳的……
她也想宝钗有好前程,只是如今宝钗进宫的想头也没了,薛蟠回不来,不再抓住眼前的机会,还能干嘛呢?
王淑卿哭了一时,心里始终安定不下来,冲外头喊人打水准备洗脸,“一会儿我去老太太屋里坐坐,你去不去?”
宝钗心中想着黛玉,只是最后还是浅浅的点了头。
人生难得有一知己,只可惜她这知己也不过是一时。
*
贾母院
无论何时,贾母院里都是最热闹的。
家里小辈要来请安,宝玉与黛玉也都住在贾母院子里,到了吃饭时间,两位夫人,两位奶奶又要来侍奉。
就是想不热闹也难。
王淑卿与宝钗到了贾母屋里时,王熙凤正在屋里与贾母说笑。
屋子里人都整齐,刑夫人、王夫人,李纨王熙凤,三春和宝玉黛玉都在屋里。
一屋子人,笑看着王熙凤逗老太太开心。
王熙凤道,“我听袭人忙里忙慌的叫我,还以为宝玉和黛玉又在姨妈屋里吵嘴了,忙赶着去劝。谁成想他两个安静坐着,叫我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连口饭都没蹭上。”
“这会儿,肚子都还饿着呢。”王熙凤装着样子捂着肚子。
贾母看了果然又笑的开心,“你必是听了姨妈家有好吃的,馋着你去的。我这两个玉儿都是好的,偏你嘴歪,倒说他们。”
王熙凤缠着老太太,“还是老太太知道我,既然如此,老太太这里有什么好点心,先赏了我吧。”
众人见王熙凤平日里霸王似的人,偏给贾母撒娇,都笑开来。
座下唯有王夫人心中不爽快。
王熙凤是知道老太太最喜欢宝玉与黛玉,才每每都将宝玉与黛玉说到一处去。
可林黛玉在王夫人眼里看来,那是始终不合眼缘的。
且不说贾敏还在贾家时,她们姑嫂二人就互相看不顺眼,就是黛玉,一张利嘴不饶人,把宝玉来回使的团团转。她看了能不生气吗?
到底是要宝钗那样老实听话的,才能入了她的眼。只是偏宝钗家世又差了些……
王夫人屡屡去信喊王淑卿上京,倒不是真看上了宝钗,要她从此就与宝玉定下良缘了。
只是宝玉与黛玉在老太太的凑合下,越来越亲密,孩子始终要长大,她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宝钗与自己亲近,家世又低微,王淑卿又好拿捏,她们进了贾府,才会是自己最好的帮手。
王夫人接着端茶的功夫,又看见宝玉拿了点心凑到林黛玉面前,伏小做低的请着林黛玉吃,偏林黛玉还挥手说不要。
王夫人就觉得心头堵得慌。
却在这时,王淑卿与宝钗走了进来,王夫人当即眼睛就亮了,连连冲着宝钗招手,喊她过来。
42.送花
“瞧你,怎么进来了倒在门口坐着。好孩子,快到我身边来。”
王夫人冲着宝钗招手。
王淑卿由人引着往贾母身边,搬了一个座位坐了。
看见王夫人热络的拉着宝钗说话,心里放下不少。好歹自己姐姐还是满意宝钗的。
贾母回想着贾赦的话,对着王淑卿比原先要热情的多,“姨妈怎么才来,我这老婆子成日家无聊,且等着家里亲戚们一起坐坐说说话才好呢。”
王淑卿道,“前几日收拾行李,这才不得空过来。我们心里都记挂着老太君呢,这不就来给您请安了。”
说着又招手让青萝拿了一个盒子进来,“这是宫里头时兴的新鲜花样,前些日子我们家里才送了宫去,不敢外传。”
“这会儿得了主子们喜欢,才敢外售。咱们自家亲戚,家中女孩儿又多,我便想着分给家中女孩儿们,也只当做留下个玩意儿。”
王淑卿一边说,一边让人将盒子打开。
盒子内是丝绒布垫底,分隔开了十二个小隔间,每一隔之中放了一朵绒花。色彩妍丽,形态多样,或有骤然开放的,或有含苞欲放的,花样十分真实好看。
王熙凤早就凑上来了,“这花倒巧。”她拿了一只石榴花在手上。石榴花小巧的碓簇在一起,红花绿叶,十分好看。
花上还用珍珠点缀做了露水,折射着光线闪烁出柔和的光芒。
“这花样新奇,拿在手上又小巧。不愧是送进宫的,当真是精致好看。”王熙凤倒也不是没见过好看的首饰。
只是这绒花做的实在精致,反而投了女孩儿们的心。
宝玉就坐在贾母身边,自然早看见了。拿了一支芙蓉放在黛玉面前,用手指着花上用银丝支撑的蝴蝶,“妹妹瞧,这蝴蝶还会动呢。”
林黛玉借着宝玉的手看了一会儿,又往盒子里看,盒子花样多,颜色各有不同,却是宝玉拿的这支芙蓉花最合她的心意。
便也点头夸赞,“这才是家中有女孩家的人家,为着给宝姐姐打扮起来,也得多费些心思,将手艺磨练出来。”
宝钗笑着走到黛玉身边,“就你会说,我倒看看你中意哪一只。”
看黛玉选了芙蓉,笑道,“是了,还是芙蓉最配你。旁人用来,总是稍逊三分。”
宝玉见她二人又凑到一起说话,宝钗还夸赞自己花选的好,顿时心花怒放,又从盒子中拿了一支牡丹,“我看这牡丹也衬宝姐姐的紧。”
“宝姐姐容貌模样,正衬的起国色天香四个字。”
宝钗原本不想理会宝玉,但看见王淑卿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另一边,王夫人也紧盯着这边的动作。
只得拿了手帕略遮挡自己的神色,“我是什么人物,经得住宝兄弟如此夸赞,况且这花是分给姐妹们的,我又不用。”
林黛玉略微皱眉看着宝钗,却被宝钗拉起来,走到三春这边,“林妹妹眼光好,我看你帮着她们选。”
三春都说好,黛玉便只得帮着又给迎春选了木槿花,探春选了玫瑰花,惜春选了茉莉花。
王熙凤自己拿着一支石榴花,见李纨站着不动,看了看老太太的意思,最后帮着李纨选了一支兰花。
各人选了自己最中意的绒花,便随意将另外六支分了,十二色绒花,三春、王熙凤、李纨和黛玉,各人两支。
这时王淑卿才又说,“这一朵花配套的还有头面、项链、手链、戒子等,都是依着花色的一整套。拿上来太繁琐,现而今她们姐妹都选齐了,回头我让人挨个送去就是了。”
贾母再名贵的首饰也都见过,并不在意这一两朵簪花。
只是听王淑卿说还准备了成套的首饰,顿了一下。
这首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是薛家准备的齐全,给家中女子都分的有了。
要是贾母再不给宝钗表礼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只是才来时没给,现在等薛家分了绒花后才给,反而显得贾家小气不能容人。
贾母这边还在忖度,邢夫人却没想那么多。贾赦吩咐过让她给薛宝钗补上表礼,那她自然就要找机会补上。
如今王淑卿送了王熙凤和迎春,自然也就等于送了他们大房。
邢夫人从自己手上取下一个手镯,亲自给宝钗带上,“好闺女,难得你想着我们迎春,这个手镯,只当婶子送你戴着玩的。”
邢夫人自知王熙凤从关系来说和王淑卿王夫人更近,便只提了迎春。
迎春甚少有被邢夫人提在口中的时候,便也忙站起来,走到邢夫人身后悄悄站着。
邢夫人送了礼,了却了心事,回头又见迎春给自己脸面,一时上头将另一只手环摘给迎春。
虽然一时给了心中有些肉痛,但看见王夫人僵住的脸,邢夫人突然觉得提气了不少。
顿时间话又多了不少,拉着迎春就开始乱摆谱。
贾母看着不像,一时烦恼邢夫人不长眼,一时心里有些介意王淑卿在她这里将这些东西过了明路,把她尴尬在这里。
贾母打岔,面上热情却丝毫不减,对着王淑卿道,“我看宝丫头成日家打扮的如此素净,却不想你家还存着这些。”
“而今她们这年纪的姑娘家,也该多带些花,才显得出来。哪里像我们这些老婆子们,便是再想打扮起来,也都不出挑了。”
王熙凤忙道,“老祖宗那是积累了多年的打扮经验,眼界心得都是独一份的。我现在就指望着老祖宗给我掌掌眼,帮着我打扮一二,那也比平时俏丽了不知多少去。”
贾母佯装将王熙凤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道,“这位小姐,容貌俊俏,又会打扮,看样子管家也是一把好手。只是……”
王熙凤好奇,身子前倾,歪着头,“只是什么?老祖宗快说啊……”
贾母道,“只是话多了些,太会讨巧了,我看,该做个哑巴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满屋子里人笑做一团,其中要数王熙凤笑的最大声,站在原地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笑完王熙凤又不依,只说贾母笑话人,惹的贾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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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自为王熙凤戴花。
王熙凤拿了一朵石榴花和一朵曼陀罗,贾母看了一眼,最终还是选了石榴花,戴在王熙凤耳边。
“这石榴多子多福,且看看你有没有这缘法。”
周围人都听见了这话,悄悄笑王熙凤。鸳鸯拿了镜子来给王熙凤照,镜子里美人簪花,面色绯红,端的是满面春风。
为了新鲜,其他几人也都把花戴在了头上。
黛玉分得的是芙蓉和牡丹,她也觉得牡丹配宝钗,因而专门拿了这一支。
偏宝玉非要凑在她二人中间。
见姐妹们都戴了花,自己也闹着要花。有王夫人在场,谁好分他去?最后宝玉只能凑到王淑卿身边去。
“姨妈给姐妹们都带了礼物,那我的呢?我有吗?”
王夫人喊了一声,“宝玉。”
王淑卿摆摆手,“这绒花是铺子里才拿进来的,我这才凑巧带了来。送你的自然要男子所用,等你蟠大哥回来,我让他拿给你如何?”
宝玉有些失望,薛蟠?他早听说过,是个混不吝。宝玉原本就不爱理会男子,更别说薛蟠这种名声在外的了。
指不定又是什么须眉浊物。
如此想着,又往宝钗身上看去,只可惜,宝姐姐如此个人,怎么有那样一个哥哥……
众人都聚在屋子里,突然外头跑进来了人传话,“老太太,老太太,宫里来人了。”
将刚才的热闹气氛一下子搅断了。
宫里来人?
王夫人头一个站了起来,而后才又在贾母的眼神之中,收拾了表情,吩咐王熙凤出去打听情况。
外头来的是林管家,只说宫里来了人传话,大老爷二老爷已经往前头去了,他被喊来给老太太传话,让老太太安心,免得消息乱绕反而惊了内院。
贾母问,“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林管家,“这倒没仔细听说,但同行而来的还有京兆尹,据说是为了薛家大爷的事……”
这一下,众人的眼光就又放到王淑卿和宝钗身上去了。
薛大爷的事,薛蟠在贾府之中被人知道的也就是他被下京兆尹大狱这一件事。
这还是因为薛家找了贾家下人去满京城里打听,从而走漏的消息。
也不知道这薛蟠是犯了什么事儿,惹的冬日里去人把他押上京城。
害得全家都跟着他上京。
现在好端端的,人都还没见着呢,又惹了人从宫里和京兆尹找到贾府来,难道……
贾母到底是老家长,要注重家族颜面。薛家来者是客,她无论如何做不出现场给薛家母女难堪的事情来。
只嘱咐管家,“有什么事即使进来传。”
而后才道,“这些外头的事,咱们女人家不了解,一切都由的得他们男人去,等事情了了自然有人进来传消息,到时再看变动也不迟。”
王淑卿勉强笑了一声,坐在位置上,只觉得坐立难安。
宝钗去安抚她娘,话还没出口,贾母屋里就又来人了。
43.安人
外院的接待事宜进行的很快,毕竟薛蟠是和皇上身边的安吉公公还有京兆尹周大人一起来的国公府。
贾政不知安公公到府的真实目的,还一脸懵的让人准备上茶。
安吉笑呵呵一声,“贾大人不必忙,咱家只是奉命宣旨,并不用忙活。这圣旨是给内院夫人的,还请贾大人预备好带路。”
贾政愣在原地,在这时,他和王夫人的反应如出一辙,都以为来人宣旨是和宫中的元春有关,只不过贾政的态度要含蓄了一些。
他在心里遣词,正想着如何悄悄询问一二,就被贾赦推开了去。
贾赦看着薛蟠道,“这道旨意莫不是与薛贤侄有关?”
待看到薛蟠点头时,贾赦心道果然。若这旨意是给贾家的,那皇上就会直接发给他,何必还遣了安吉送来。
再看跟在薛蟠身边的周大人,贾赦如何不懂。推开贾政就让人通知了内院,自己亲自带着安吉往内院走去。
贾政此时才正视薛蟠,方才有人通传之时,他听见了薛蟠的名字,只是他并没有太将这一位乱惹事的侄子放在眼中。
可看贾赦和安吉公公的态度,居然对薛蟠十分礼待的模样,贾政捋了一下胡子,到底是没再说话,老实的跟在了众人身后。
贾母的屋子与前院隔了一段距离,是为着她把正屋让给了贾政住的原因。
不过这些都是各家的私事,并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是今日周大人才是真切体会到了贾母的偏心。同为亲身子,贾赦这个袭爵的老大住在偏远的东院。
贾政这个捐出来的六品官,反倒住在了正屋之中。
贾赦看着周大人朝着自己送来的揶揄笑容,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便也神色不愉的瞪了一眼贾政,倒叫贾政也憋了一肚子的气。
等到了正院,外头站了两个婆子,其中一个见这边来了人,便回去禀报。
不一时,贾母带着刑夫人、王夫人和王熙凤李纨就站了出来。
其余的姑娘家都在屋内安静等着。
安吉在原地站正,问道,“谁是薛家夫人?”
贾母和王夫人对视一眼,最后道,“启禀天使,薛家夫人乃是外客,未经通传,不敢擅自迎接。”
安吉看薛蟠一脸关切期待的样子,笑道,“这道圣旨就是给薛夫人的,这正主不在,可怎么宣旨啊。”
贾母一愣,随后侧身看了窗内一眼。
她知道鸳鸯定然会在那里观察外头的情况。果然,屋内又走出了一位夫人,打扮模样倒是为富贵夫人,只是样子略微憔悴了一些。
薛蟠看了心酸,想也知道王淑卿和宝钗定然为了自己的事情操了不少的心。
薛蟠走上去扶着王淑卿。
“我的儿!”王淑卿又惊又喜,方才她还以为薛蟠彻底坏了事,将恶名都传到贾府内来了。
谁知却峰回路转。
王淑卿一时弄不清楚薛蟠的情况,只是看见薛蟠安安稳稳的站在自己面前,虽然略微消瘦了一些,但整体看来却十分有精神,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在薛蟠的带领下,站在了贾家人之前。
安吉见状,展开圣旨宣道,“圣旨下。”
屋外的人齐齐跪下,“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尔薛府王氏,秉性温贞。青年矢志,白首持家,乃天下女子之典范也。……兹以德行,封尔为六品安人,以表嘉奖。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安吉笑着看向面前的有些愣神的王淑卿,“薛安人,还请接旨。”
说着,又看着薛蟠道,“贵公子为皇家效力,能力出众,得了皇上的赞赏,如今又为您挣了诰命回来,这不是大好事嘛,应当庆祝庆祝才是啊。”
薛蟠也看着王淑卿道,“是啊,娘,如今我平安回来了,您可以放心了吧。”
王淑卿拿着手上的圣旨,满满把一颗跳动的心安抚回去。
看见薛蟠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眶,想打薛蟠,却两只手牢牢的被占住了,一时之间又腾不开,最后看着薛蟠憋出一句,“你这坏小子!”
要不是以为薛蟠出了岔子,她至于把宝钗那么逼吗?
*
圣旨宣完,安吉与周大人完事走人。
贾赦拉着薛蟠道,“贤侄,今日好大的脸面。咱们男儿在外,所求的无非就是家中父母。如今你得了皇上喜欢,又为家中求得诰命,我做主,给你大摆宴席,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贾政也道,“原该如此,琏儿,你快叫你媳妇往下去预备着。”
贾琏听了贾政吩咐,又拿眼睛去看贾赦。
贾赦冷笑一下,贾琏的正经老子还在这呢,他贾政倒分派起来了,看见贾琏看自己,瞪了他一眼,还好你没忘了自己亲爹是谁。
“链儿,你亲自去为你薛兄弟预备着,好酒好菜准备上。”
薛蟠连忙摆手,“两位叔父好意,侄儿心领了。只是如今暂居贵府,已是侥幸,怎么还敢劳动贵府大摆宴席呢。”
看见贾赦贾政还要劝,薛蟠道,“若是两位叔父当真有心,咱们自家人一道吃喝也就当庆祝过了如何?我刚回来,只当是拜见叔父府邸,再给老太太请安来了。”
贾政捋胡子点着头,看薛蟠如此有理有据进退有度,心中实在喜欢,“贤侄如今读些什么书?若有喜欢,可到我书房之中挑选,咱们畅谈一二。”
贾政说着,看见宝玉鬼鬼祟祟从屋里探出一个脑袋,顿时心生不喜。
“宝玉!你还不快来拜见你兄长?你若能学得你蟠大兄一二,我便知足了!”
贾宝玉磨磨蹭蹭的挪了过来,对着薛蟠行礼。
这还是薛蟠第一次见着贾宝玉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面色红润,样貌细致,若不是一身男儿打扮,倒当真会把贾宝玉当作娇养的姑娘家一般。
薛蟠回想着宝玉在黛玉宝钗之中的剧情,顿时心生一计,亲手将贾宝玉扶起来道,“这就是那位衔玉而生的宝兄弟吗?果然一表人材,我曾听说过宝兄弟的诗才,可见宝兄弟未来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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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的,贾二叔何必自谦。”
贾政知道宝玉平日里爱玩,但也实在知道宝玉在诗书上的才情。听薛蟠夸他,也忍不住点了头。
只是点头之后又装作看不了宝玉的模样,拂了袖子冷哼一声。
宝玉害怕贾政,情不自禁的挪了脚步让自己消失在贾政目光之中。
却不料一抬头,发现那位薛蟠表哥也如同他一般,挪动了步伐,刚好将宝玉挡在了自己身形之下。
看着蟠大哥略带戏谑的眼神,宝玉惊喜的发现,原来蟠大哥居然是如此性情的人吗?倒真出乎意料。
*
贾府最后还是摆了不小的宴席,还叫了个戏班子进府来唱戏。
贾琏和王熙凤心中都有数,薛姨妈和宝钗进府的时候欠了些礼。
如今薛蟠得了皇命回来,要是还是抻着不服软,那就彻底把人得罪了。
没看方才给了表礼的刑夫人如今脸上笑的多甜嘛。
原本刑夫人只是想着贾赦的话,才找了机会给薛宝钗卖个人情的。
却没想到这人情卖的恰到好处。
正赶巧她送了礼,薛蟠就回来了。要是薛蟠回来后才给,少不得让人说她巴结。
现在倒好了,刑夫人满面春风,她不敢当着贾母的面乱说,只能一个劲的夸赞迎春,说她刚得的绒花好看,让她戴起来。
直说的迎春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最后还是探春过来将迎春拉走了。
贾母看着刑夫人模样心中暗自运气,不能与蠢人计较。
但事到如今,确实是不好不再表态了。待吃完了饭,众人坐在戏台子前预备看戏的时候。
贾母先是让了两三次,让王淑卿和宝钗点戏,而后才招手让宝钗坐到自己身边来。
而后命鸳鸯拿出了一个雕刻精致的木匣子。从中间开合,朝着左右两边展开,露出了珠光宝气的内里。
贾母笑道,“这套蓝宝石头面是我的陪嫁。原本一进府就要人找给你的。只是我放的严实,一时之间没找出来。你这丫头也老实,窝在自己屋里不出来,便耽搁了。”
“今日你哥哥和你娘大喜的日子,我就将这套头面送给你,也当是添添喜气。”
王熙凤适当的捧场,“哎哟!这宝石都晃到我的眼睛了,瞧瞧这做工这原料。想是老祖宗原来当宝贝存着压箱底的。巴巴的让人找了出来送了妹妹。”
王熙凤挽着贾母的手,“老太太,我不依。既送了宝丫头,也得给我们分一分。”
贾母笑呵呵的指着王熙凤,“你这猴儿,这是给你妹妹的见面礼,我还没让你掏荷包送礼呢,你还来要我的。”
王熙凤听了这话才又站起来道,“这老祖宗就不知道了吧,我原是预备下的。只是宝钗太讲理了不肯收。”
说着走到王淑卿身边,“我倒还说姨妈和我客气,到了咱们家不就是和自己家一样嘛。把我预备去梨香院的家具都让我又挪了回去,只说是怕磕坏了。”
“姨妈妹妹如此客气,倒叫我不知如何了。”
44.感悟
贾母愣了一下,她才知道原来薛姨妈让人把家具都挪了出来,震惊之际又有些疑问。
对着王熙凤道,“你这内侄女是怎么做的。姨妈家远道而来,不说选些上乘家具去用,反而让人把东西退了回来。”
“况且,姨妈让人退了东西,怎么不早给我说。”
贾母说完才又对着王淑卿道,“姨妈何须与我们客气?都是一家子亲戚,姨妈如此,倒是嫌弃我们贾家了。我让凤丫头重新给姨妈选了好的搬去。”
王淑卿看着贾母一派慈祥的面孔,倒当真说不出来硬话。
只是心底心思乱转,到底贾母知不知道呢?
梨香院之中的家具虽然旧了些,但也尚且够用。只是贾家下人难使唤,动不动的就要使银子钱,若是不给,难听的话跟着就来。
什么外地来的,占了国公府的光,家里没人没东西使亲戚家的……诸如此类。
宝钗原本就不耐上贾府,更不愿配合王夫人与贾宝玉凑对。看见贾家下人这幅模样自然不愿受气。
找了借口让贾家下人把家具都搬了回去,顺便将人也就送了回去。
再从梨香院里搬了自己家的东西使,别说多自在了。
宝钗看见薛蟠回来,一心想着和娘哥哥一道搬回自己家。
只道,“原就是借助姨妈家,老太太待我们如此热诚,我和妈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年节里怕把东西磕了碰了坏了意头,这才让人搬回去的。”
贾母听了叹息一声,只说薛家母女太守礼。
心中对着王夫人却多了情绪。不管贾母自己和王夫人之间的来回小矛盾,但对待客人,王夫人就是一派小家子气。
她还道薛姨妈是王夫人自己的亲姐妹,又是王夫人连连去信请回来的,好歹面子里子要给人做足。
谁知王夫人这个人,手中抠搜,对着旁人也就罢了,对着自己亲姐姐也是如此。
倒让她这个不过问薛家事的人受累。
原本薛家只有母女二人上门,她们已是做的不够周到。才补上了表礼,难道这会儿又要人去给他们换院子吗?
那也太眼皮子浅了!
贾母看着众人热闹和气,心中却道自己老眼昏花,给贾政娶了这么个媳妇儿回来。
王熙凤虽然顶事,但终究是大房那边的,偏生血缘挨着二房更近。
当时只为着贾琏和王熙凤自小的感情,还有亲上加亲的道理。
现在看来,却原来已将府内人情脉络都如同乱毛线一般绕成一团了。
*
林黛玉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
但她心思灵巧,听王熙凤说宝钗还把贾家下人也都送回去了后,心中也就明白了几分。必然是这些人从中使坏,或者借机要钱了。
她上京来时,父亲也曾想过是不是该给她身边多安排些人,方便照顾。
只是最后想着贾母尚在,便全交给贾母安排了。
果然她带着雪雁和王嬷嬷上京之后,贾母不仅给黛玉点了紫娟照顾,旁的大小丫鬟也都是贾母一手操办了。
为着如此,贾家下人才没有机会多使绊子。
要是林黛玉多带些自己的人来,少不得要与贾家人打交道,她们便代表着林姑娘,倒是正也不是负也不是。
还不如请贾母安排了妥当。
薛家上京,身边都是自己用熟悉的老人,又怎么肯受贾家下人的辖制。
黛玉仰仗着贾母尚且如此……只是贾府内部的家务事,她一个客居的表小姐又怎么好说,只能自扫门前雪罢了。
今日宴会摆了为着都是自家人,选了一个大院子分成男客女客两边,中间挡了一个大屏风。
男客那边隐约能听到劝酒的声音,是不是就“蟠兄弟”、“贤侄”起来。
方才黛玉在贾母院中透着门窗也见到了薛蟠的模样。
看起来倒十分与宝姐姐相似,看他对薛姨妈关切的样子,还有那是宝姐姐的神情,想来蟠大哥应该是一位很好的哥哥吧。
蟠大哥回来了,宝姐姐会跟着蟠大哥搬走吗?或是回金陵去?
……
黛玉身旁就坐着宝钗,听宝钗点了一出鲁智深大闹五台山,笑问,“宝姐姐怎么偏生喜欢这热闹戏?”
宝钗道,“今日气氛好,人多看这戏也热闹些。只是我点这出戏确实也有自己的想头。”
黛玉好奇道,“是什么?”
宝钗看着戏台子上扮作鲁智深的戏子酒醉的模样,“水浒传之中,我最喜欢的便是鲁智深、林冲和武松三人。不是为了他们的戏份热闹,而是……”
“……而是他们的故事跌宕起伏,命运因缘际会。鲁智深救了人最后出家,林冲面对强权一再忍让依旧家破人亡,武松从一代英雄变为落魄山寇。”
“可见人的命运自有天数,他们本是封存的魔星,被定下了命数。既然如此,便是何种情况,都无法改变最终的命运。”
“倒不如早早看破红尘,不再强求。”
台上正唱到那一句,“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黛玉道,“宝姐姐可是想入迷了。你如此说,我却有别的看法。”
宝钗看着黛玉一脸认真的模样,“大好的气氛里,我倒累得你如此。”
黛玉摇头,“姐姐说命数,我却想着,水浒传为英雄作词传唱,是收集了各地的英雄人物的故事,让人知道他的由来经过和结果,本意是劝人向善,歌颂壮举的。”
“姐姐若说他们是天定的魔星,而因此有命运的变动,这不是因果倒置了吗?”
“水浒传由人写来,戏由人唱来,英雄之举也是由人作来。这追根溯源,难道不是说事在人为吗?”
宝钗听了心中震撼,她今日由此感慨全因薛蟠安全回来。
从金陵开始挂念的事终于了解,让人心中放松的同时又心生无限感慨。
薛蟠如今当真成了她家的顶梁柱一般的存在了。不再是曾经那个可有可无只恨他到处惹事的混账。
薛蟠被人带走许久没有回来后,王淑卿又变回了往日里焦急的模样,对着宝钗催促暗示,宝钗也知道这不是她的本意,只是现实情况如此。
若是没有薛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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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薛蟠还是曾经那样,她们一家都不能有半分的松懈。
宝钗看向自己身上挂着的小荷包,里面放了一颗冷香丸,是她今日想着受不住了吃下的。
而后开始封闭她的真心,一切都以利益计算。林黛玉是与他争夺宝玉的人,她们便再不能有往日的感情在了。
可偏偏就是在宝钗退无可退的时候,薛蟠又回来了。
他回来的风光,给娘还封了诰命。一瞬间宝钗有一种走在悬崖边被救下的幸运,又气薛蟠为何才回来,让她白受了这一番折磨。
她不想再这样,将命运交付给另一个人的存在身上。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哥哥。
就算薛蟠再在意亲人,也有他不能全照管到的事情,这一次的上京不就是吗?
宝钗还记得方才在贾母院中有人传话,为着薛蟠的事宫中来人之后,四周投向她的眼光。
她知道,若是来人说薛蟠坏了事,那么她在其他人眼中无论如何,也都是会“坏事”的。
现在薛蟠得了皇上的青眼,连她在贾府人眼里也水涨船高,宝钗明显感觉到王夫人对她的格外的热忱。
宝钗自认是一个看破红尘与世俗的人,她曾经在薛蟠变好前,是未看破世俗想入世俗的人。
薛蟠变好后,她是看破世俗想出世俗之人。
现而今,被黛玉点破之后,她才明白,她是看破世俗却想入世俗之人。
薛蟠回来之后带来的风光与宴席,让宝钗感到荒谬又真实。
薛蟠所做的无非就是金陵商业之事,这些事,就算没了薛蟠,薛宝钗自己也照样可以打理的周全。
宝钗只觉得心中有一种冲动,一种与王淑卿的冲动相同,但是目的又不同的冲动。
她想让自己不再受旁人的影响,她也想因为自己让母亲和哥哥受到庇佑。
戏台子上一出戏必,又是新的一场戏开始上演。
宝钗转过头去,想通过屏风看薛蟠,如果是哥哥的话,他会支持我吧。
“宝姐姐?”黛玉歪头看着宝钗,方才她说完自己的想法之后,宝钗就低头思考,许久不说话。
好不容易动作了,却又看着男客那边。
莫不是在看薛蟠?黛玉心想,难道这位蟠大哥,当真有何不同?
宝钗将心事想破,看着黛玉真心笑道,“好妹妹,你当真是我一句之师,点醒我了。”
黛玉也开心,“阿弥陀佛,万幸,方才你说看破红尘,我还只当你要出家做姑子去了呢。”
宝钗忍不住捏了捏黛玉的脸,“我倒要看看你这丫头的牙齿是什么做的,怎么好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带着尖刺儿。”
她两个笑作一团,相互打闹了一时。
宝钗道,“头发都乱了,来,我帮你理理。”
说着用手轻轻将黛玉凌乱的发丝归整,宝钗这时才看见黛玉已将芙蓉花戴在了头上。
花上的蝴蝶正随着黛玉的动作轻颤。
黛玉将另一朵牡丹拿出来,“姐姐如今有心思戴花了吗?”
宝钗含笑点头,任黛玉帮她在头上簪上那朵牡丹花。
45.卧底
薛蟠回来后,且安心住了两天。又忙着出去和贾瑞排查京城里的铺子和生意。
总算安定下来,决定带着母亲妹妹收拾好回自己家的时候,一道圣旨,就又将薛蟠宣进了宫。
一路老实的被人引进御花园,薛蟠对着皇帝叩首行礼。
皇帝笑着让他平身,好奇的问道,“薛蟠,我看你这人身上有趣的地方还挺多的。”
薛蟠:?
薛蟠用手反指着自己,脑袋上斗大个疑惑,“啊?我吗?皇上是在说我吗?”
皇帝轻笑一声,“朕这御花园风景如画,你这商贾之子进来之后居然表情平淡,连四处打探的动作都没有啊。”
……这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吗,想要什么朝代的风景没有。不过薛蟠不敢这么说,一板一眼道,“回皇上,草民是仰慕天家威严,并不敢四处打探,在皇上面前失礼。”
水沐白了薛蟠一眼,看了看四周,挥手让周围的人都退了下去。
宫人下去之后,皇帝似乎也放松了许多,一直挺直的脊背放松下来,对着薛蟠说话也随意了些,“行了。你什么样子,朕早在许府见识过了,你也不用在朕面前假装,看的人眼烦。”
薛蟠老实称是,见皇帝还瞪着自己,忙的坐下捏了一块糕点吃。
皇帝叹了一口气,“要说实在的,朕何必以这皇宫和你们比呢。”
薛蟠刚想称是,皇帝又道,“分明朕这皇宫比不上你们江南园林。”
薛蟠一口糕点噎在嗓子眼,咳了好几声,最后拿着茶壶往自己嘴里灌了大半壶水才将糕点顺下去。
“咳咳……皇上这是哪里话,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皇上乃是天下共主,这皇宫也是金碧辉煌,是权利最高的象征。”
“草民等在江南修葺的小院子,就是想拿来与皇宫比也不够身份啊。”
皇帝哼了一声,“知道你会拍马屁。朕虽为天下之主,但也有诸多的掣肘。远比不上一江南之主,能将权力全部握在手中,说出去的话,比朕还灵。”
薛蟠听这话音,知道皇帝是在说甄家之事了。想来上一次见皇帝,他确实事务繁忙,匆忙安了薛蟠的心就将人打发了。
现在才终于挪出空来计较。
说来也是,薛蟠虽然牵动了江南的利益,但是从本质上看,薛蟠乃是官府的白手套,甄家的动作,俨然是挑衅到了皇权。
在往后掰扯,背后的南安郡王估计也要被掀出来,这些旧贵族团结起来的力量也不小,皇帝能压制的住吗?
皇帝说完了话,等着人递台阶,谁知薛蟠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未能发现皇帝的神情。
皇帝只得重重咳嗽一声,“薛蟠,朕在和你说话。”最后几个字被皇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薛蟠知道皇帝这只是虚张声势,没有多紧张。忙的跑到皇帝身边按肩捶背。
“草民在,草民听到了。草民这是在顺着皇上的思路往下想,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金陵随远,但地处江南中心,一呼百应,与各地也都有牵连,实在是不得不防备啊。”
皇帝不料薛蟠又对着自己动作上了,但也被薛蟠这动作找回了一点熟悉感。
皇宫之中人人都惧怕自己,但实际都是惧怕的是皇权。
皇帝也只有在江南微服私访之时能稍微放松自己,表露出些许真实的自我。
偏偏这个时期,薛蟠闯了进来,还成为了自己抓住金陵商脉有力的一笔。
此时见薛蟠还是原先那副样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有诸多变化,水沐也不由得对着薛蟠放下心防。
道,“金陵中事,你也了解。甄家敢把手伸进京城来,无非是心存幻想,总以为甄家还有个太妃在宫中,能扇动太上皇的心。这才不把朕放在眼里……”
这话薛蟠不敢接,只能加重了手上的动作。
皇帝道,“甄家,南安郡王府,无非是仗着太上皇那朝时有功,纠结了一帮子老贵族,在朝中想牵起团体来。倒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手段。”
说着,皇帝斜了一眼正给自己按摩右手的薛蟠一眼,“你们民间常说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还有什么护身符,朕也都知晓。”
薛蟠忙的竖起手指立誓,“皇上明鉴啊。什么四大家族,那都是不知道多早的事儿了,虽然现在我们几家是有点亲戚关系,但那都是上一辈的了。我们家只是在贾家暂住,这都还是为了我的事儿呢,我们这就搬走回金陵去啊皇上。”
薛蟠着急的一口气说完,气都来不及喘,见皇帝还不信,又要张口解释。
谁知皇帝却问,“你说你要搬走?”
薛蟠忙的点头,“是啊,我们娘仨挤在一个小院子里,这哪里住的开。再说我们原本在京城也有房子,早打整好了。不过,皇上若是需要我回金陵,我们也可以即刻动身的。”
薛蟠面上急切,仿佛皇帝一开口,他就能立即带着母亲和妹妹回金陵去。
可皇帝却一摆手,“谁说让你搬走的。”
薛蟠又迷惑了。
皇帝道,“金陵的事情,如今已经有许之衡父子全权处理了,你既然身有大才,我看还是留在京城帮朕的忙比较好。”
薛蟠尴尬一笑,皇上你拍我马屁也没有用啊,哦,我给你在金陵打好了地基,现在连口热汤都没喝到,你又让我在京城给你帮什么忙啊。
许是薛蟠脸上的表情太明显,皇帝咳嗽了一声,道,“朕不是已经封了你母亲的诰命了么。”
随后又道,“再说了,你路上那么匆忙,家里的事儿也有不清楚的地方。你家里那个妹妹,叫宝磬的,被你伯父以甄家人脉送进宫来了。你就不想关心她的近况?”
宝磬!居然进了宫?
薛蟠这些日子忙进忙出的,王淑卿只顾着感慨,宝钗道好像有些什么话要对他说来着,难道是为着宝磬的事?
薛蟠皱着眉,“我家堂妹原来已经入了宫?她是来选参赞的吗?”
皇帝挑眉,“你妹妹原先是选公主参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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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甄太妃给搅和了。现在送了你堂妹入宫,不过是送进宫当宫女的,现在在甄太妃身边伺候呢。”
“你若是想,朕倒可以让皇后把你妹妹要到自己宫里,也免得多受甄太妃的搓磨啊。”
薛蟠知道,若是甄家安排的宝磬入宫,那自然是会用家人要挟宝磬配合的。
可就算解决了家人之忧,独自在宫中的宝磬也还需要有人照顾。
啊…皇上刚才还说宝钗的公主参赞被甄太妃毁了啊……
薛蟠一时间都有些被气笑了,甄太妃,就这么一个老太妃居然还能在宫中搅风搅雨吗?
“这便是她在皇宫之中生存几十年的经验了。”皇帝回道。
看着皇帝戏谑的模样,薛蟠才意识到方才话说出了口。
“那皇上需要草民做些什么呢?我这一身才能,也只在商业上有些头脑,况且还需要我妹妹帮着照看。”
薛蟠点出宝钗的重要性,宝钗现在选不了参赞了,若是不加重她的分量,宝钗就又要被王淑卿念叨婚事了。
以往在金陵还好,现在就住在贾家,贾宝玉现成的人立在这里,难免王淑卿不会去和王夫人起什么主意。
对于薛蟠的安排,皇帝自然早就想过。薛蟠是薛家人,又是目前薛家的家主,又住在贾家,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探子人选了。
皇帝道,“实则也不需要你多做些什么,只是你继续在贾家住着,帮朕监督贾史王甄四家的动向,有什么特别的像朕回应便是。”
这岂不是要当卧底?还是很没前途的那一种,万一到时候皇帝卸磨杀驴,连带着自己一起收拾了呢。
薛蟠的眼神说明了一切,犹豫道,“他们就是心思再野,也无非是想肥自家,哪里会做毁了自己家的事儿呢。除非,皇上您是想彻底收拾了他们……”
薛蟠的话音越来越轻……
这也不难猜,这些身居高位只知道从皇家和朝廷身上吸血的老贵族家,在皇帝眼中就算是没有大错,那也是必须要铲除的。
毕竟谁能忍受几只在自己身上不停吸血的大蚂蝗呢。
况且在原文之中,最后的结局也是四大家族的倒台,每一家细数起来,身上都有些罪名在的。
纵然说家族里的后代无辜,可家中的少爷小姐们也都是用不干净的银钱娇养出来的,实在要说,也背上了原罪。
薛蟠看着皇帝的神色,知道他定然是打好了主意了。
他对无辜的人们有怜惜,说不得,这个卧底只能由他去做,才能在最后之际,求得皇帝绕过一些人。
薛蟠几经思索后,还是答应了皇帝的建议。只是,“草民还想有一个请求。”
皇帝心情正好,让薛蟠直说。
薛蟠知道自己这次的失联给王淑卿和宝钗带来的影响极大,王淑卿现在有了诰命在身,宝钗却失去了参选参赞的资格。
少不得,要为宝钗求一个恩典在身,才能安稳住她的心。
薛蟠道,“草民想请一道圣旨。”
46.迎春
待皇帝听完薛蟠所请之后,哈哈一笑,“薛蟠啊薛蟠,人人都恨不得把家业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你倒好……”
“……不过这样也好,你去除这些俗事,也更好帮朕行事。既然如此,朕就特旨许你读书,以功名出仕。至于你能否考上功名,就看你的能力了。”
薛蟠想不到皇帝居然答应,还给了他特旨。眼珠子转了一圈,“谢皇上恩典。既然皇上许草民读书,那草民就正好继续借住贾家,入贾家家学,以谋求进身。”
皇帝与薛蟠二人对视一笑,计划达成一致,双方各有取利,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
贾府
贾赦与贾政坐在贾母房里,几人相对而坐,都有些沉默。
最后还是贾政先挑起了话题,“事到如今,还是先要给姨妈家换个大点的院子住着……”
这话才出,贾赦就嗤笑一声,“换去哪里?要不要我把东院让出来。”
贾母听了这话不像,但也知道贾赦是故意说这话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便也不搭茬。
只说,“曾经只有薛姨妈和宝姑娘两个女眷住着,一个小院子足以,偏生现在薛蟠住了进来,你要是不换个方便点的,他宁愿搬回自己家也未尝不可。”
贾赦又笑一声,他是袭了爵的大将军,哪里需要低声下气的求人?
况且他自从知道薛蟠的消息之后,也并不是没有给家里送过话,只不过那个时候贾母和贾政都不当回事而已。
现在这二人却反过来纠自己的错了?
贾母看见贾赦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哼了一声,“干脆我老婆子搬出去,让他们住到我院子来,反正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
本朝人都注重孝道,便是贾赦再心存不满,听了这话也不得不起身认错。
贾政凑到母亲身边,劝慰半晌,“原本以为外甥出了事,薛姨妈才投到咱们府上的。现在眼瞧着薛蟠有出息,这就反成了咱们家的机会。”
“这也是免得将亲戚处成仇人去,在皇家面前,多一条人脉也是多一个机会啊。”
贾政劝慰着贾母,到底也是对着贾赦低了头,“如今看来,兄长当日之言便是颇具眼界了。”
贾赦笑了一声没说话,只当是默认。
最后三人才定好,将梨香院前面的院子划出来围了让薛家单住,再由贾政去笼络薛蟠。
毕竟王夫人是薛蟠的亲姨妈,论血缘关系,也更近些。
贾赦气呼呼的回了自己院,看见刑夫人更是生气。
这就是他好母亲给他找的续弦。
原本贾赦看见刑夫人脾气软弱还曾高兴过,免得和贾琏生母一般对自己约束过多。
但现在想起刑夫人破落的妻族,竟无一人可对他相帮。作为长房,刑夫人对家里大小事务连说话的权力也都没有。
他虽为长子,在府中的待遇说不得连宝玉都比不上了,那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贾赦自顾自的发火,刑夫人听了只当耳旁风,贾赦往日也不是没有这样发过火,多是在贾母身前受了气,回来发泄。
刑夫人一开始也是惶恐万分,对着贾赦又劝又安慰的,谁知贾赦发完脾气,跑回屋把小老婆一抱,又去装鹌鹑了。
从此后刑夫人也就不当回事儿了。贾赦说什么她听着就是,才纳的那个小老婆,她让人喊了站在门口呢,等贾赦一发完火,就让人去安慰,她也不用费口水。
果然,一时贾赦说累了,看见小老婆给自己带了茶和点心,就带着人回了自己屋。
刑夫人没了事儿,回了自己屋,但心中多少还是憋闷了些气。
王善保家的是刑夫人的配房,自然了解刑夫人,见状上前安慰道,“今日听老爷的口气,是觉着那薛大爷又归二房的好处去了。”
刑夫人捡了个戒子戴在手上,这戒子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久花样了,看了不喜欢又丢到首饰盘里,挑下一个。
“我哪里不知道老爷是嫌弃我娘家,可我娘家但凡好些,也不用做人填房了。老爷想求裨益,我纵是有个状元侄子,这大房里,又去偏帮谁?”
王善保的看了看四周,“太太说话轻着些。”
刑夫人叹道,“我倒是想有个状元侄子,好歹我也硬气些,家里不帮着我不说,时不时的倒问我要钱,我不掌家不捏缝的,哪里能有钱。”
王善保家的跟着叹了一回,最后才悄悄凑到刑夫人面前,“前些日子,司棋跟着姑娘去找宝姑娘玩,在梨香院里听说了些事儿呢。”
刑夫人看了王善保家的一眼,“哦?”
王善保家的笑道,“这原也是那丫头回来说新鲜,才让我听来的。听薛家的人说,她们家好些生意都要挪到京城来,正寻人买铺子呢。”
王善保家的作为刑夫人的配房,自然知道刑夫人的家底。
刑夫人家只有她一个长姐带着弟弟妹妹,她出嫁时为了凑排面,将家里一般的产业都充作了自己的嫁妆。
包括了京城内的两套铺子,如今一套被刑夫人妹妹家租了去,另一套是放给了王善保家租给了家书店,每年的租金交给刑夫人,王善保家的从中克扣点。
原本也有些赚头。只是听了薛家的排面之后,王善保家的心就蠢蠢欲动起来,“听说她家选铺子,不选那人多热闹的,偏找安静些的地方,租金却给的比热闹集市里的还多些。”
刑夫人也被说动了,“这倒为何?”
王善保家的自然详细打听过,“听说她家管这叫什么高什么路线,专门选了好位置,只供达官贵人去逛耍。便要要求店铺安静,周围道路宽敞。”
“我便想着,太太那套铺子不正适合吗?有亲戚在,自然呢把铺子先给亲戚租,相互照应,也能促进感情不是。”
说着王善保家的给刑夫人使眼色,“如今新年都过了快两个月了,我们帮着她薛家找店铺,她还能不给咱们补齐一年的租金吗?”
刑夫人被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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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几次想站起来,到底还是没能做好决定。用手扶额,“只是我和薛家到底感情轻了些……”
王善保家的眼睛微眯,凑在刑夫人耳边,“太太怎么忘了,咱们家二姑娘和薛家大爷,年岁可是相当呢……”
“我让司棋仔细打探了的,薛家大爷屋里可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也还没有呢。”
刑夫人彻底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笑乍现,拿着手帕子遮了又遮,“你这老货,怎么连他房里人都打听了。”
只是又问,“这话可当真?”
“如今想来,他二人年岁也算相当,若是能成事,我这个当母亲的,也不算薄待了她去。”
想着薛家皇商之家,虽然地位上低些,但若是儿女成婚,这聘礼必然只多不少的。
刑夫人仿佛已经看见薛家的银子长了腿往自己屋里走,当时就笑开了。
刑夫人在屋内和王善保家的一个捧一个真信,仿佛这话在她们口齿间就已经定下了。
刑夫人叫人把迎春喊来,只说想问薛家租铺子的事儿,让迎春去找宝钗打听。
迎春听从惯了,自然答应。司棋却记挂着她外祖母前些日子问她的话,心中记了一笔。
待迎春走到梨香院前时,司棋还专门劝了一句,“姑娘,这些事儿哪有姑娘去打听的道理。太太有主意,该太太和姨妈去说,把姑娘搅和进去做什么。”
迎春却道,“可太太是我母亲,她发了话,我难道能说不是?宝姐姐人随和,我只当递话的,成便是成,不成我也没法子。”
司棋有些急,“成了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成,难免太太对姑娘不喜,要是再得罪了宝姑娘,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迎春瞧着青石板上树木的倒影,“这话我在太太屋里就想到了,最坏也不过是不成。我只做我的事,做了也就了了,旁人如何,我实也不能改变的。”
说着仍旧进了梨香院,司棋在原地跺了跺脚,还是连忙跟上迎春走了进去。
屋内,宝钗正在选花样子,见迎春进来,忙招手,“来的正巧,我正犹豫呢,好妹妹,你快帮我看看,这些花样,哪些更能得京城中人的喜欢?”
宝钗本是想让人去找黛玉的,偏生黛玉前些天看戏时受了风,轻易出来不得。
正巧迎春到了,迎春常年住在京城,家里每季换衣裳也换的勤,见识自然也多,倒是个好帮手。
迎春虽然衣裳多,但大多都是由旁人选好了她接受,平日的衣服是太太定,见客的衣服,为着三春的衣裳一样,大多都是看探春的意见。
她甚少自己选看花样的。
宝钗是为刚挪上京的绸缎铺选样的,花样册准备的不少,古往今来的,南来北往的,还有西域和番外的花样……
几乎让人看花了眼。
迎春将整个册子翻看完,来回定夺,最后选了几色自己最喜欢的。
她的手定在一幅红底金线的迎春花样上,“宝姐姐,我最喜欢这个。”
47.玩偶
选定这一花样之后,宝钗与迎春又一起选了五六种出来。见选了这么多,迎春才问,“宝姐姐这是选了做春季的衣裳吗?”
宝钗笑道,“是也不是。我们家铺子上正在想新花样,我选了她们外头用去。便是做成了布料,人买了回去,不也是做衣裳吗?”
迎春呀了一声,“如此重要的大事,宝姐姐,快多看几眼吧,我方才都是照着自己喜欢,随意选的,想来,或许并不适合。”
宝钗将花样子都叠整齐,“这是怎么说的,我们一起选的,你挑的花样我都喜欢,况且,这几样颜色款式都很契合,正是哥哥前些日子与我说的,什么搭配组合。”
“你选的花样颜色,正适合春天用,我方才还心道,正合了你的名呢,怎么选的这样好。”
迎春见宝钗态度坚定的肯定自己,便也不再推辞。其实她也是喜欢自己选的那些。
……只是惧怕后果。
万一……有太多万一了……
只是宝姐姐这样认真的肯定她,她便也想跟着宝姐姐一起肯定自己一次。
迎春这样想着,心中也不免快活了些。
便将刑夫人交代自己的事情,问了宝钗。
宝钗这些天看铺子,也有意找京城之中贵夫人们的陪嫁铺子。
这一来店铺租赁可以有长远的保障,二来,如此这些夫人也就会成为自己店铺潜在的客户。
如此一举两得,实在是最好的选择。
听迎春说起刑夫人家的铺子,宝钗往外看了一眼青萝,这主意想是青萝露出去给贾家人的。
刑夫人与王夫人嫁入贾家这么多年,又是国公府太太,自然有不少积蓄和家当。
手中的铺面位置也更为好,她早想过。只是作为亲戚,不好主动提起,便让青萝在与人攀谈的时候,将消息放出去。
却没想到,这消息才放出去没多久,刑夫人就先让人问了来。
宝钗自然是乐意收下刑夫人的铺面的,拟定了一个单子,将具体价位与期限都写好,让迎春交还给刑夫人,也便了了迎春这一桩差事。
宝钗见迎春安静坐着喝茶,并不过问的样子,笑道,“你怎么也不过来瞧瞧,好歹是大太太让你亲自问我的,便是她回去问了你,你也有话说啊。”
迎春道,“太太问我,我也不知道。况且,这本是太太和姐姐之间的事情,我知道多了,不是反而误事嘛。”
宝钗叹了一声,“我原本只当你不知道,可听你如此说,便知道你是什么事都放在心上,不计较罢了。”
迎春低着头看手帕子,并不接话。
宝钗见她样子,便熄了话头。想了一下,让人将薛蟠新让人制的玩偶手套拿来一套。
送与迎春,“这是我送你的谢礼,你可不能不收啊。”
并解释道,“外头的规矩,请了人帮自家做事,便是要给好处的。你今日帮我选了花样,就是为着你帮我保密,也要将这好处给你的。”
迎春摇摇头,“姐姐不让我说,我便不说,怎么还能往回拿东西呢。便是太太知道了,也要说我的。”
宝钗道,“太太肯定先去看我与她的单子,哪里会问你。这玩具我有了许多个了,都是哥哥在外头找来给我解闷的。”
“我昨日说他每个消息让我们担心了不知道多少回,他后悔的要紧,今日一个娃娃,明日一个糖人的送进来,我屋里都快要堆不下了。”
“再说,他送我这玩偶的事,也只有我屋里人知道,就连我娘也不清楚的。你只管拿去,旁人问了,就说我给的就行了。”
宝钗将玩偶手套套在手上,做出两个玩偶相互打闹的样子。
一个是老虎头的,另一个是黑熊头的。手工精巧,做的活灵活现。
待迎春看了有趣,自己也戴上手玩时,宝钗才把自己的孙悟空拿出来,“看!俺老孙要来打妖怪啦!”
迎春“啊”了一声,没想到宝钗藏了一手,她以为这只是随意做出来玩的,没想到宝钗居然又拿出了这孙悟空,便成了西游记了。
眼看着自己的老虎精和黑熊精被孙悟空打倒,迎春哎呀了一声。
但又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平日里看着老实稳重的宝姐姐,没想到居然会拿出这种玩具出来。
“哈哈哈哈哈,宝姐姐,这玩偶当真有趣,你居然还藏了一手……”
迎春笑出声,回头看看司棋,司棋也是一脸惊喜的模样。
宝钗挥舞着手中的孙大圣,“黑熊精,现在知道本大圣的厉害了吧。”
而后取下手中的孙悟空,做出递给迎春的样子。等迎春伸手去接的时候,又快手撤回来,将另一个塞在了迎春的手里。
迎春定眼一看,宝钗塞了一个拿着九齿钉耙的猪八戒放在了她手里。
这下更了不得了,宝钗屋里笑作一团。
宝钗笑了一回才解释道,“这也是那天我哥哥给我时,我从他那里学来的。”
只是薛蟠的样子要更可恶些,把猪八戒塞到宝钗手里后,还用手往脸上比划出猪鼻子的模样,“哦~哦~猪八戒把俏媳妇背会高老庄咯。”
惹得宝钗又羞又气。
只是今日与迎春玩笑,不便再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迎春笑道,“蟠大哥看起来与宝姐姐一样稳重的,没想到你们兄妹二人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
说着又感慨了一身,“原来有哥哥是这样的。”
宝钗忙岔过去,“你哪里没有哥哥,链二哥和链二嫂子不都是你的亲哥哥亲嫂子吗?”
“还有今日,大太太也是叫你来问我。这不也是看着你是大房的姑娘的缘故。”
迎春轻轻摇头笑了一会儿。
二人正说着笑,外头突然热闹起来。王淑卿的声音传了进来,“蟠儿回来了,你今日又哪里去了,一大早上就不见你人影。出去不说一声,回来你又不说一声。”
迎春听见这声音,便知道薛蟠回来了。便看向宝钗,信心下犹豫到底是避不避开。
虽然薛家一家是借助在贾家的亲戚,但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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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成了年的外男,与宝钗姊妹家不同。
迎春也只是曾在薛蟠回来那天,在贾母屋里看见过一面,那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高大的影子。
迎春听见外面一个清朗的带着笑的男声道,“娘,妹妹呢?我今日一大早被皇上传进宫去了,连饭都没对付一口呢。”
“宝钗去哪儿了,我可有个大好的消息要告诉她。”
说着好像就要往宝钗屋里走来,迎春四处看了看,避无可避,只能站起来。
薛蟠却被王淑卿一把拉住了,“你妹妹屋里有客人呢,乱闯什么。”
“我早上让人给你住了八宝粥,你不是想喝吗?老实坐着,我让人去给你端。”说着,便把薛蟠往书房里推去了。
迎春带着人走时,回头看了一眼梨香院,里面人来人往,各有忙碌。
迎春走在路上时还在想,蟠大哥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宝姐姐呢?
*
“什么?!”王淑卿差点砸了手中的碗。
薛蟠要用手去接,王淑卿拿着碗转来转去,最终把八宝粥往桌案上一方,用手指着薛蟠,“你这个不孝子!”
薛蟠看着自己的早饭左闪右闪,就是没闪到自己面前进嘴,又听王淑卿说自己,委屈道,“娘,这不是好消息吗!我哪里不孝了。”
王淑卿恨的跺了跺脚,“你!”
“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你的家业你不去照看,悉数甩给你妹妹!自己去读书挣功名去了,你还要不要你妹妹出嫁了?这名声传出去可怎么了得!”
“薛蟠!你快回去求皇上作废这道旨意!”
薛蟠看王淑卿难得的冒火,只能缩头装鹌鹑,“娘,那是皇上,咱们家敢抗旨,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淑卿急的眼泪都掉出来了,“那你就能这样委屈你妹妹吗?”
薛蟠看了一眼冷静的薛宝钗,心中腹诽,你看我妹妹像是委屈的样子吗?
只是王淑卿都急哭了,薛蟠去安慰王淑卿,又被王淑卿伸手打开。
薛蟠只能凑到宝钗面前,拱手鞠躬认错,“妹妹,都是哥哥自私,哥哥错了,请你原谅哥哥吧。”
薛蟠抬头看见的是宝钗亮闪闪的眼睛,宝钗眼睛弯着,将嘴紧紧抿住,不敢将笑露出来。
薛蟠用手点点宝钗,宝钗拿出手帕将脸挡住,声音闷着,“娘,哥哥这……可这是圣旨,咱们也只有认了……”
薛蟠也跟着假意哭着道,“妹妹,都是哥哥的错,哥哥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让你受苦了……”
王淑卿虽然心中有自己的主意和看法,但哪里看不出这兄妹俩是在自己面前装样子呢。
可,可这薛蟠做事实在是太不像样了!宝钗也是!
眼看着薛蟠平安回来主持家业,她再和王夫人商议宝钗和宝玉的婚事,这不是一切就都圆满了吗?偏生薛蟠横生枝节!
哪里能向皇上请旨,让自己去读书,让妹妹去管理家业做女皇商的呢!
这说出去,宝钗还怎么嫁人呢?!
48.出去
纵然宝钗做好了被人询问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消息传开之后,王夫人只来问过薛蟠进宫之事,关于宝钗成为了皇上钦点的皇商一事,并没有过多在意。
贾母和贾赦贾政更没有时间去关注宝钗如何,预备薛蟠进贾家家学之事。
薛蟠实则并不想读书,一个头比两个大。奈何回家之后王淑卿对着薛蟠就没有好脸,薛蟠只能附小做低不表示出任何不愿。
这倒出乎宝钗的意料了。
她不由得在心里疑惑了一下,或许女子掌家经商在京城之中是常态?
否则,怎么在王淑卿看来入天塌了一般的事,在贾家几个大家长眼里,似乎并不重要。
冬日寒风渐渐变得和煦,虽然夹袄还不能下身,但大太阳下照着,已然能让人感受到几分先来的春意。
宝钗坐在湖边,拿了个坐垫放在石头坐着上晒太阳。
今日难得的出了大太阳,又不需要处理很多事情,她干脆就给自己放了空闲。带着青萝出来晒太阳。
湖边波光粼粼,有鱼儿不时的冒出水面吐一个泡泡。她找的位置有些偏远,后面有几个大山石挡着。
故而这湖边,也只有宝钗和青萝二人。
青萝将手里的鱼食喂完,又跑去捏了树叶吹着玩。宝钗少见青萝这么有顽心。
青萝笑道,“大爷回来了,咱们家里全家都轻松了不少。前些日子可把我累坏了,我这不是捡着空闲好好休息嘛。”
“姑娘还说我,这些日子为着担心大爷,姑娘清减了不少。谁知大爷一回来就催着姑娘用饭,这不,就这么几天,脸就圆了三分了,可见姑娘心情好了不少。”
宝钗用手摸了摸脸,除了被太阳晒的有些发热外,哪里能感受出她脸圆了。
“你这丫头惯会浑说!都和哥哥学坏了。”
虽然这么说,但宝钗也是明白青萝说的也是实话。只是宝钗没想到薛蟠的影响居然这么明显。
“哟,这是做什么呢?宝姐姐怎么还撒起娇来了……”
宝钗转身看去,原来是黛玉和三春。她们从山石之中绕出来。脸上还带着笑,看样子是听见了她刚才和青萝的对话。
宝钗有些不自在,“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都是林丫头起的头,学着偷听人说话。”
黛玉和三春也是有备而来,等丫头们放好了垫子,便也坐下晒太阳。
青萝和几个丫头识趣的走到一旁去,将空间让给主子们。
司棋正好找着机会拉着青萝说悄悄话去。
黛玉笑道,“瞧瞧,咱们不过是凑巧碰上了,倒让她如此说来。也不知……到底是谁和她哥哥学坏了……”
宝钗彻底坐不住了,起来与林黛玉二人笑闹起来,围着三春跑了两圈,见黛玉有些气喘,宝钗才罢了。
“你这颦丫头,就是一张嘴不饶人,我看,总要有个好女婿治你才好。”
这下将黛玉也说了一个脸红。
几人这又才安静坐下。
迎春道,“宝姐姐,我们几个原是听了消息来关心你的,没想到你心情如此好。”
探春将手一摆道,“我早说了不用担心,这事儿要是落在我身上,我不知道要开心成什么样呢。”
惜春抿着嘴笑她。
宝钗这才明白她们的来意,道,“我还当京城里,女子掌事十分常见呢,老太太、太太们也都没有问我。”
黛玉笑,“这哪里是她们不问,只是不好问罢了。再说了,有蟠大哥入学的事在眼前,太太们只先紧着安排蟠大哥了。”
“不过,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探春点头,“这是自然,咱们姑娘家只能被锁在屋里,哪儿也不得去,偏生一纸皇命,让宝姐姐去理事,做了这女皇商,这远比咱们在屋里,要涨不知道多少见识去。”
“我倒想也与宝姐姐一般,出去闯荡一番,看看自己的的分量。”探春神色向往,言语之中充满着希望。
发完豪愿后,又问,“只是蟠大哥愿意姐姐抛头露面去理事吗?”
迎春回想起那天薛蟠的语气,心道薛蟠肯定是乐意的。毕竟,这在蟠大哥言语之中,可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果然,宝钗道,“这正是我哥哥的主意。他入宫去才知道我进选公主参赞之事落了选,怕我空闲里想着难免伤心,才给我找了这个事儿做。”
黛玉点点头感慨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有皇上特旨许他读书,家中又有宝姐姐这样灵巧细致的人帮衬着,自然只有更好的。”黛玉看了宝钗一眼,薛蟠之于宝姐姐,真是细心。
薛蟠进宫才知道的消息,就能立刻反应过来为宝姐姐求了另一个恩典,就只是怕宝姐姐伤心。
黛玉心中感慨了一番,又打趣道,“到时蟠大哥考取了功名,人人又知道宝姐姐管事理家的本领,媒婆们还不把姨妈家的门槛踏破了。”
三春也跟着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只是宝钗为着后一句话,捏了捏黛玉的脸,以做惩戒。
探春更是感叹道,“怎么我们家没有这么个好哥哥,好弟弟的。平日里宝玉出了门能给我带些玩具回来我就高兴成什么样了。”
探春坐到宝钗身边,摇晃着宝钗的手,“宝姐姐出去了可也不要忘了姐妹们,日常回来也说些外面的事情告诉我们啊。”
宝钗道,“我纵使是出去,也只是听掌柜的伙计们回事,和链二嫂子平日里差不多的。”
“不过,我既然能方便出去了,给姐们们带些耍子,听些故事回来自然是方便的。”
说完,宝钗也不由得感慨道。
“我娘知道之后,只担心我将来嫁人的事,生怕未来夫婿家知道了不乐意。可我们姐们们私下里却都是想出去的……”
“我倒是在想,如果女子也能依靠自己立一番事业,我便是一直做这个皇商下去,不嫁人也都是愿意的。”
这下便是黛玉也不再开玩笑了,几人都有些沉默。其实原本宝钗知道这事之后,心中也是半分喜悦半分忐忑的。
王淑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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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事情,是一个需要考虑和婚嫁的女子应该去想的事情。只是她讲话说的太直白了反而招人讨厌。
可了解了姐妹们的意见,知道她们和自己一样都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憧憬之后,宝钗才又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薛蟠,薛蟠如此作为才是最少见的。他让宝钗有了走出去的能力,有了展现自己才能的机会。
……也让宝钗发现了内心里真实的想法。
宝钗明白,原来她不仅仅是内心之中拒绝着王淑卿和王夫人的安排,拒绝着宝玉。她更是拒绝着那个未来可能会成为她夫君的人。
她未来的夫君会像薛蟠一般这样问都不用问一句的信任自己吗?大抵是不会的……
既然如此,她宁愿一辈子都在薛家,不嫁人。起码不会找来另一个人管束自己。而薛蟠,宝钗有自信,若是她将想法告诉薛蟠,薛蟠也会排除万难的去支持她。
想到这里,宝钗忍不住感谢上天,将薛蟠送给了她,让薛蟠成为了自己的、哥哥……
*
回过神来,
见姐妹们都安静着不说话,宝钗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
“过些天就是林妹妹的生辰了,既然我有机会出门,巡查各家店铺,怎么说也要给妹妹准备个好些的生辰礼。”
“当然,给诸位妹妹们的也都一样。有什么想要的玩具,也都只管和我说。我找人买齐了一起拿进来。”
说起黛玉的生辰,探春想起一事,“前两日我还见宝玉给林姐姐写字帖作礼物呢,怎么这两日没写了。”
黛玉与宝玉住的近,自然知道,笑道,“这就要又要问宝姐姐了。”
宝钗满头雾水,摇头道,“我并不知他为你准备的什么。”
黛玉道,“前些日宝玉只说最近字画上有长进,要写个贺寿帖来送我。只是前日碰到了蟠大哥,不知道蟠大哥与他说了些什么,字也不写了,拿了一本杂书成日家抱着看,我去问他,他还躲着我。”
这事薛蟠从来没和宝钗说过,宝钗自然也无从知晓。
“我娘倒是让我哥哥去和宝玉多亲近些,但我想着,我哥哥五大三粗,宝玉又是不喜男儿的,我只当他们玩不到一处去,没想到他们相处的居然还行吗?”
这些事,除了本人,旁人自然无从知晓。
宝钗心中藏了好奇,她日常观察着,薛蟠对着宝玉,并不似薛蟠对着他的朋友那般热情上心,更像是在逗小孩一样。
既然如此,那薛蟠给宝玉的就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什么好主意了。
宝钗在心中记下,想好回去就要问问薛蟠。
谁知问了薛蟠之后,薛蟠竟然捂着肚子只管笑。这让宝钗自然更加好奇。
可是这下不管宝钗再怎么问,薛蟠都不说。
只是说等林妹妹生日这天,宝玉拿出来时不就知道了。薛蟠不好意思破坏宝玉的安排。
宝钗虽然知道这隐瞒之中有薛蟠几分的故意,但她实在问不出来,就是能安静的等林妹妹的生日了。
49.生辰
二月十二花朝节,正是黛玉的生辰。
赶巧的是史湘云前一天到了贾府玩,人多,正好凑了个热闹。
这日一大早,众人就到了贾母院里,史湘云听说宝玉最近神神秘秘的,起了头拥簇着宝玉,让宝玉将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看看。
宝玉最喜欢热闹,见姐姐妹妹们把他围着,心里也有几分得意。
心中对着薛蟠的好感也不由得加深几分,他原本以为蟠大哥也是一个庸俗人,没想到在这些细事上也如此上心,如今方便了自己。
便当着众人的面将给黛玉悉心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原来是一个特制的芙蓉花签,花样栩栩如生,被封印在琥珀里,宝玉道,“这方法是蟠大哥教给我的,如此便可可以把落花保存起来,长久的放着,便不辜负这春光了。”
黛玉见了十分喜欢,轻轻一笑,“这时节哪里来的开的这样好的花,真是多谢你费心。”
宝玉见黛玉喜欢,便将他制作花签的过程细细说来,最后还不忘记感谢薛蟠,“真是多亏了蟠大哥给我的好书,那上面有许多奇技银巧,除却这个花签之外,还有许多小玩意。等空了,咱们一起做。”
湘云听了,笑道,“你平日里总说别的男子是些污浊混浑人,没想到,现在也有让你入眼的人了嘛?”
宝玉被湘云这话怼的有些惭愧,只默默点头。
贾母见她们一群人看的热闹,招了手将黛玉和宝玉招在身边坐着,见了这芙蓉花签也喜欢,心生感慨,“这个意头好,把韶华留在正当时。”
又道,“你们年轻女孩们也正是时候,便该打扮起来,穿着鲜艳些,我老婆子看了也开心。”
贾母拉着两个玉儿说体己话。
史湘云走到宝钗身边,问,“宝姐姐,二哥哥说的那本书,蟠大哥可还有吗?”
宝钗笑道,“那都是小玩意,你若要,我便问哥哥拿去。”
史湘云感叹道,“偏生蟠大哥不能进来与我们一道玩,看样子,蟠大哥也是有心之人,只是让礼教束缚了。”
宝钗忙的遮住史湘云的话头,“话可不能这么说,哥哥毕竟年纪大了,哪有常在内院玩的。况且,圣旨下了要他读书,也该老实蹲在屋子里罢了。”
待黛玉在贾母屋里一同用了宴席,便也办过了这次生辰。
为着桌上多饮了两杯水酒,一时之间有些醉了,便往外走去散心。
宝玉见了,心中记挂,便自己觑了一个空,也跟着黛玉来。
黛玉刚走到花园子里,看见落花流水,心中感慨。身后就追上了一个脚步声,“妹妹怎么走这么远,让我好找。”
宝玉跟来,顺着黛玉的视线看去,又看看四处的树木,惊喜道,“果然春日就要来了,妹妹快来看,这柳树都快已有芽孢了。”
黛玉一看,果然,“想是这几日天气晴朗,暖和了不少,便让花木也都以为春日将至,便提前预备起了。”
见四周无人,宝玉这才又问,“给妹妹备的礼,你可喜欢吗?”
黛玉有些意外,宝玉明明在席上已经问过了,何必又再问一遍,但黛玉还是认真道,“喜欢。”
“往日我见着落花流水,心中总有淡淡的愁意,只怕这话要随着水流落到那不干净的地方去。”
“但看见你的花签时,我想,无论什么地界,或许总有惜花爱花之人,何必偏要将落花拘泥在我的眼界之中。”
宝玉见黛玉蹙眉,脸上带着忧郁之色,也是跟着叹一声气。
“花开花落自有定时,冬日凋零但也有春日绽放之时,况且四时之花也有不同,冬日里也有梅花傲骨,妹妹何必为此伤怀。”
“若是心存怜惜,我便帮着妹妹把这落花都做成花签,将它们都好生保存起来。”
黛玉原本心中的郁气早在看见花签时便散了大半,现而今听宝玉的劝慰则已是不再纠结。
看着宝玉只穿了衣裳没有披斗篷,“你怎么这样着急出来,一会儿冷着了可怎么办。”
说着便与宝玉往回走。
宝玉看了一眼黛玉,往黛玉身边凑近了些,“妹妹把斗篷分我一半,我们不就都暖和了。”
黛玉拿着手帕打了他一回,“你去哪里学的油嘴滑舌。”
二人正往回走,恰好紫娟带着宝玉的斗篷赶了过来,“二爷快披上,今日这天气虽然好了些,但伤着风可不是玩笑的。”
宝玉笑,“还得是妹妹调教出来的好,如此费心,还帮我把斗篷带上了。”
紫娟看着黛玉的神情,“我们姑娘平日里记挂着二爷的周全,底下人自然也会醒着神。”
黛玉嗔怪紫鹃一句,偏紫娟又对着黛玉说宝玉的好。“他眼巴巴的跟着姑娘出来,怕姑娘一人出来不便。既然如此,我如何能少看了他呢。”
宝玉黛玉对视一眼,听了紫娟的话都有些不自在。
黛玉岔开话题,“听说蟠大哥跟着你一起去读书了,学堂里可布置得如何?”
宝玉提起读书就没劲,“无非也就是多一张桌子的事情,偏老太太和老爷们如此紧张。”
其实宝玉并没觉得学堂之中如何肃穆,学堂之中除了他和贾兰之外,旁人没有几个认真的。
现在薛蟠说是奉旨读书,但现在看薛蟠的性子,也不确定他到底会读得如何。
宝玉又不能说贾瑞在学堂里教的比较懒散。要是说出去,岂不是又给自己找事。贾政首先就得给他寻一个严格的老师。
黛玉只是随口提及,听了便过了。
可宝玉却起了兴致,将自己在学堂里的情况一一说出。
又问黛玉在家时读书的情况,听黛玉说林如海为她寻了贾雨村教学,心中感慨林家家学之时,又不由得有两分庆幸。
若是老爷为他寻了一位进士来教学的话,那他这层皮不得被扒掉。
便心中挂了事,回去之后要找薛蟠勾兑一番,免得薛蟠在老爷面前说漏了嘴,反而多生出些事来。
故而回到贾母院中之后,见着周围都散了,只零散几个人还在家母身边坐着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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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自己出了外院,去找薛蟠。
薛蟠难得的老实待在梨香院里休息,今日收了一张帖子,是顾弘远下的。
当时。顾宏远本意是和薛蟠一起上京,但是为了给家里传话,稍慢了一步。
没想到就慢了这一步,却再没追上薛蟠的步伐。后来听说薛蟠差点被贼人所害,顾宏远更是心怀愧疚。
虽然薛蟠再三表示此事不关顾宏远的,但他还是说要摆上宴席认真致歉。
同时,他家老大人也听说了薛蟠的事情,也说应该见上一面。
薛蟠捏着帖子,躺在摇椅上。在太阳底下晃荡了几次。随后坐正起来,喝了一杯茶。
管他呢,起码顾宏远是好意相邀,自然也不会生出其他事儿来。既然如此,去见见也并没有什么。
况且当时在金陵时,顾宏远还欠他一顿致歉酒,没想到这顿酒到了京城才补上。
正思量间,没想到宝玉寻了来。
“蟠大哥,没想到你在家里。”
虽然看着个子还不及自己一个头高的宝玉,心中只觉得有些好笑。
亏他一直把宝玉当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流连女色的,纨绔子弟。
但实则宝玉现在都还是未成冠的年纪,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偏偏要端着架子,做出大人的模样。
原本薛蟠看见贾宝玉时,是打算让他远离自己的妹妹,免得多生出事来。
但是与宝玉相处过后,只觉得宝玉是一个心思纯净的人。想来他在原文当中的许多看起来不负责任的一些经历,也无非是因为他年纪尚小,许多事情并不明白。
只需要一个人多加指点。
这个人不会是贾政,也不会是王夫人。薛蟠悄悄挺起了胸膛,既然如此,那还是由本人来代劳吧。
薛蟠问道,“你今日给林妹妹准备的生辰礼物,她可喜欢?”
其实见宝玉的样子也都能猜出来了,况且林黛玉是很能提供情绪价值的人,只要是宝玉用心的,黛玉都喜欢。
薛蟠道,“怎么样?我说的如何。这世上之事都只是怕用心和真心,其实哪怕不是这花签,便是你用心写了那张字帖,林妹妹见了也都喜欢。”
宝玉好奇道,“怎么蟠大哥看样子比我还了解林妹妹?可分明你们都尚未见过一面。”
薛蟠哈哈笑了两声,“林妹妹自然也是妹妹,既然是妹妹,那我这个做哥哥的面对妹妹就有心得。”
于是薛蟠便对着宝玉说起了自己的想法,“你别看着你宝姐姐平日里看着稳重端庄的样子,实则内心里是一个小姑娘。林妹妹才多大岁数,自然也是如此。”
“作为兄长,就应该关怀妹妹的日常起居和心理健康。”
宝玉有些迷糊,“心理?健康?”
薛蟠看着宝玉,一脸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模样,“你如何不懂。林妹妹客居贾府,身边都是贾府中人,再如何亲,也比不上血缘亲人。”
“她需要来自身边人的关怀,你既然血缘上比不上,那就该在行动上表示出来!”
50.听戏
薛蟠见贾宝玉始终不开窍,便将自己的理解说了些告诉宝玉。
什么,你需要告诉林姑娘她对于你的特殊性。
你要多从行动之中看出林姑娘的真实想法。
你要看到,在贾府之中,林姑娘作为一个外来的表小姐,在周围人眼中的地位。
反正就是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性子乱来,增加了彼此的误会不说,反而让周围人也对林姑娘产生了误解。
如此略说了一些告诉宝玉之后,看见宝玉若有所思呆愣的的模样。
薛蟠才反应回来,这时候不光黛玉是个小姑娘,就连宝玉本身也不大啊。
说太多也不利于宝玉的理解,便就此打住。只说了自己有事儿就出门去了。
等宝钗回了梨香院就看见宝玉站在树下发呆的样子,“宝玉?你怎么在这里?”
“袭人到处找你呢,你却在这里做什么?”宝钗晃了晃宝玉,才将宝玉从困惑之中摇醒。
宝玉看着宝钗,他方才听了薛蟠的话,心里涌出好多些感觉,只是不知如何表达。
此时看见宝钗,才发现,他现在多么希望林妹妹就在他眼前,无论他胡说什么,旁人不懂的,林妹妹都一定懂。
王淑卿跟在宝钗后面,见方才到处寻不到的宝玉居然就在自己院里,乐的和什么似的。
正要上前说话,却看见宝玉将宝钗的手一把掀开,自己闷着头往贾母院里跑去了。
动作鲁莽了些,还差点将王淑卿撞倒。
这便是个泥菩萨,见了子侄如此,也是要生气的。王淑卿眉毛竖起,一只手护着方才被撞了一下的肩膀,一边大声道,“这宝玉怎么了,怎么见了人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这样走了。”
随后又上前来问宝钗,“方才,宝玉肯定又是犯了牛心左性了,你做姐姐的,不必与他计较……”
宝钗笑了一声,“我与他计较什么,娘不要与宝玉计较才是。”
说完便自己回了屋。
王淑卿难得见宝钗顶撞自己,心里头也有些不痛快。也往自己屋里去了。
只是回来之后往炕上一坐,“都是蟠儿把宝钗惯坏了,让她一个姑娘家出门做什么皇商,如今宝钗脾气是越发大,连我都管束不住了。”
宋嬷嬷跟在王淑卿身后,劝道,“方才宝玉的动作,太太又不是没看见。要我说,宝玉有些时候,也太令人意外了些。”
“咱们家姑娘,才貌双全,主意又大,实在是做管家奶奶的,我看宝玉,实在不是好人选……”
宝钗自从拿了家中铺上的管事大权之后,底下人也自然知道,在家里该捧着谁。
况且他们家姑娘还是过了明路,经过了皇上同意的。
也就是夫人还一门心思将姑娘栓在贾家的婚事上,她们底下人早就看出来,大爷和姑娘都没那个意思的。
宋嬷嬷跟着王淑卿最久,自然知道王淑卿耳根子软,有被薛蟠和宝钗劝服的那一天,自然是顺着宝钗的方向劝。
王淑卿叹了一口气,虽然宝钗不喜欢,但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有一个好相处的婆家人的重要性。
若是宝钗嫁给宝玉,婆婆是姨妈,妯娌是堂姐,这关系还能差到哪里去?
如此才能保证宝钗日子过得顺遂,要是去外面寻,哪里还能有这么巧合的家庭了呢。
*
薛蟠出了门骑着马往顾府去。
顾弘远请了他去府上做客,薛蟠也没什么理由拒绝,永宁侯可是皇帝的心腹,能和他攀上关系,说不得也是为未来预备上一条线。
结果谁知永宁侯和大公子不在家,只顾弘远独自一人请他。
薛蟠白给自己做了那么多准备了,见着顾弘远不由得有些怨念。
这幅样子落在顾弘远眼中,还当薛蟠为着他没及时赶上与薛蟠一道走在生气呢。
忙着拉着薛蟠坐下,他们面前有个大戏台子,上面人来人往,正在搭建。
顾弘远道,“薛兄,当真是对不住。我原本为着回去告知外祖父一家行程,结果就因为这一时之差,险些让你落入险境。”
“要是你当真出了事……那我,我才真的后悔莫及。”
顾弘远没撒谎,他到了码头边,才知道薛蟠的船才出发,便也敢了一搜官船跟着。
却不想薛蟠一行就再也没停下来,一路都没叫顾弘远追上去。
到了京城里,打听着薛蟠被带走的地方,谁知只见到了林维,从林维那边知道了前情后,顾弘远也着急了。
就差一点,他还答应了薛蟠,原本是想在薛家人面前露脸的,谁知道差点把屁股露出去。
便得知薛蟠的消息之后,又忙着给薛蟠下帖子致歉。
顾府前些日子为着顾夫人听戏,叫了一个戏班子来,顾弘远知道薛蟠喜欢,便让人多留了一天。
薛蟠见了笑了一声,“顾兄,可真了解我。”
这要是原本的薛蟠,估计会高兴的。
顾弘远却道,“实在是兄弟我的爱好不多,只爱舞刀弄剑,每个其他的喜欢。但也不能请了薛大哥来光看我自己一个人去练武去了。便留了这班戏子,请他们多唱一天。”
又道,“家母甚爱听戏,这班戏子中各个出彩,唱一出《孔雀东南飞》能让我娘掉一海的眼泪去。”
他们二人笑着聊天,谁知戏班子那边却出了问题。
这明春班乃是京里有名的戏班子,为着戏唱的情深,颇有口碑,常能接到达官贵人的场。
只是这才接了永宁侯的场,他们戏班子里唱小生的戏子居然喝错了茶倒了嗓子。
班里的其余小生怎么唱都不是那个味儿,永宁侯夫人那可是老行家,就算扮相再一样,但是一开口就知道对不对。
班主为了不砸自己的饭碗,专门去请了一个唱功身段更不差的小生顶上。
说好了只顶这一场,却不想永宁侯二公子又临时加了一场。
这小生便不干了。
眼看着就要上台登场了,班主着急火燎的跑到后台,见柳湘莲居然连脸都还没画,立刻就急了。
“柳湘莲!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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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如此!你来帮忙,我们是说好了的,这眼看着就要上场了,你怎么这时候走。”
柳湘莲道,“班主,今日又不是他家夫人听戏,你让其他人顶上不就成了。当时咱们说好的也只是帮你替一场戏。我今日早约了人有事,不能毁约,我现在也着急着去呢。”
班主上前拉着柳湘莲,“祖宗!哥哥!柳大哥!我就求你了,今日虽然不是顾夫人听戏,但这二公子昨日也是听过你唱的,要是听出来差别,那我这戏班子的名声不就倒了嘛!”
柳湘莲家族倒台之前,也是个世家风流公子,自然知道这贵族公子的模样。
听班主的话,还以为这二公子是什么急色之辈,于是更加不愿再唱。
拿了自己随身配的剑挡在身侧,道,“班主只管放心,若顾府公子有什么为难你的,你只管让他来找我便是。我自与他有说法。”
说着抱着剑就要走,班主自然又拦。
正在两厢纠结之际,薛蟠没忍住搭话道,“班主,若是这位公子不愿,你还是让他走了吧。我们也只是随意听听,换了人确实听不出来的。”
薛蟠早和顾弘远来了。
顾宏远忙着给薛蟠介绍这出《孔雀东南飞》的剧情,结果上来的却是《霸王别姬》。
这不当下就明白后台出了事儿了嘛。
薛蟠是个爱凑热闹的,自然前来吃瓜,将班主与这小生的话听了个全乎。
顾弘远只在意有没有招待好薛蟠,也并不在意是否换了个人。
便也点头让这班主放人。
谁知柳湘莲看了一眼薛蟠后问道,“你是薛蟠?”
薛蟠乐了一声,“怎么,兄台居然知道我是谁?这可难得了,我是才上京不久的。只是我却不识得兄台,兄台如此容貌见过之人必定不会再忘。”
柳湘莲自报家门,“在下柳湘莲,前些日子上京只是碰到了令慈和令妹,有一同上京的缘分。”
柳湘莲!薛蟠一拍脑袋,是了他早该想到的。
柳湘莲第一次出场就是在贾家唱戏来着,方才见柳湘莲容貌不俗,他就该想到的。
薛蟠忙对着柳湘莲认真行了一礼,“柳兄实乃救我母亲和妹妹的大恩人,怎么如此轻描淡写的将救命之恩说的如此轻巧。”
“我正与母亲商议请柳兄来家做客的,只是柳兄行踪飘忽不定,始终没找到你。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见,实在是缘分啊。”
顾弘远看着柳湘莲的神色却变得深了一些。
但也并没扫兴,让人给柳湘莲备上位置,三人一起坐着,一道聊天。
顾弘远又重新祝福了班主换戏,才匆忙回去跟上薛蟠与柳湘莲。
得知柳湘莲今日约定的人居然就是宝钗之后,“什么?!”薛蟠震惊的嘴巴都快要合不拢。
“什么?”跟在后面的顾弘远也惊了一跳。
怎么,怎么柳湘莲约的人居然是薛蟠的妹妹!
而且,柳湘莲怎么知道宝钗的名讳的,这柳湘莲行踪连薛蟠都找不到,又怎么和宝钗约好的呢?
51.美救英雄
薛蟠听了柳湘莲的话,脑子里就开始乱了起来。
就像屁股底下有钉子似的坐不住。
本要留下柳湘莲,但柳湘莲还在推拒,只说不可违约,还说约的时辰就快到了。薛蟠当下一拍板,只说自己和柳湘莲一同前去。
顾弘远见状也凑着说要一起,见薛蟠不同意,顾弘远只赖着说,难得约到薛蟠一次,今日本是给薛蟠赔罪的,不想还是被耽误了。
若是这次又有了意外,那下一次还要等到何时去呢。
说着顾弘远让人牵了马出来,他三人正好骑着马去就是。
薛蟠心里放着事儿,更担心着妹妹,便一时之间也找不出话来拒绝,只能勉强答应了。
最后由柳湘莲带着路到了他和薛宝钗约好的地方——薛家的裁缝铺。
这铺子是新挪上京的,里面的布置,人员调配,一切都是宝钗做的主,就连铺子租赁也都是宝钗定下的,租的还是邢夫人的陪嫁。
薛蟠不知内情,听说了一句,只感叹了一声妹妹会利用周边资源。
铺子还没开张,门口紧闭着。薛瑞去敲了门,里面的伙计见薛蟠来了,忙的迎接。
进了门,屋里空荡的一大片,南面正中间有个与腰一般高的木质大横案,背后的柜子上放了好些画本,还有些算盘纸笔等物,想来是用来接待的。
横案背后是一个从左右两边开口的楼梯,汇聚到中间上二楼,隐约能从楼下看到上面分成了一个个小房间。
薛蟠几人进来之后,伙计就又将房门关上了,屋内左右两面的墙上,是用了玻璃做的窗,阳光撒进来,又透亮,又干净,故而门窗紧闭但屋内却不昏暗。
窗边统一选了白色的纱帘,从墙头垂下来,将整个屋内显得格外温柔。
屋内除了窗户下放置了几个木头架子,别的一概全无,是还等着将缎子入库呢。
宝钗从后堂走了进来,她方才就听说薛蟠带了人来,没想到出来一看,居然都是熟人。
柳湘莲自不用说,乃是与宝钗约好的,而顾弘远也与薛家有旧。
宝钗让人上了茶,“哥哥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做准备啊。”
说着,又对着柳湘莲客气道,“柳大哥用茶。”
柳大哥……薛蟠看着柳湘莲的眼神怨念起来,柳湘莲什么时候和宝钗这么熟悉了。
他这个宝钗的正经亲哥哥还在这儿呢。
宝钗又对着顾弘远让茶,“顾公子也请用茶,之前在金陵时,多亏公子送信告知哥哥消息。”
顾弘远当时要回外祖家里送信,想着薛家就薛夫人和宝钗二人,便也去了一封信,告知薛蟠上京之事,只是信中还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他会跟随薛蟠上京之事。
到底是安了不少宝钗的心,故而宝钗对着顾弘远也是心存感激的。
送信?薛蟠这下看着顾弘远的眼神也不对了。怎么宝钗之前没与他说过这件事。
就连顾弘远本人也并没有与他说过这件事。
虽然薛蟠请了圣旨让宝钗掌管他家的商事的,虽然薛蟠早也明白宝钗定然不能只坐在后堂看账本,需要走到台前亲历亲为的。
但看着柳湘莲和顾弘远,薛蟠心中难免生出审视的心来。
他家妹妹万事都好,自然会引来一些人的觊觎,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定要保护好妹妹才是。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直白,在座三人神色各异。
柳湘莲轻笑了一声,端了一杯茶挡住了脸。顾弘远低下头,咳嗽了一声,也学着柳湘莲的样子喝茶。
宝钗走到薛蟠身后,用手捏住薛蟠胳膊后的软肉,用力一拧。
薛蟠疼的将身子扭到另一边,回头无辜的看了一眼妹妹,这才收敛起自己的表情来。
“咳咳……今日也是巧了,我去顾府做客,谁知在那里遇上了柳恩公,听说他与你有约,我们这才跟着柳恩公一齐来了。”
柳湘莲道,“薛大哥何必与我客气,什么恩公不恩公的,我也只是顺路。能帮到人,又何乐而不为呢。”
柳湘莲笑着看了宝钗一眼,“若是为着一点小事就要相互恩公来恩公去的,那我岂不是也要叫薛妹妹为恩人了吗?”
“嗯?这是何缘故?”薛蟠歪着头,“对了,妹妹还没给告诉我,你是在何处遇到柳恩、柳大哥的。”
这说来也是凑巧了,柳湘莲生性豪爽,为着父母早丧,便四处游玩,并没有一个固定的落脚之处。
前些日送了薛家母女上京之后,他才又在京城落脚了几日。本来打算着与友人们聚会后再走,谁知正月里,各家都有忙碌,他便想着寻个地方留宿。
正月里又不好寻亲友拜访白住着,便投了一家客栈。商议好住上半月,算做一两银子。
柳湘莲给了定金,念及银钱不足,便去找了相熟的戏班子上台赚点花用。
谁知让客栈掌柜的知道后,偏不让柳湘莲再住,还将他的行李都搜了出来。
只嚷嚷着说柳湘莲行为不检,偷了他家店铺的银子,要把柳湘莲赶出去。
柳湘莲最恨这等目中无人之辈,况且这掌柜的还以言语猜测侮辱他,当下他拔出身上的佩剑就要与那掌柜的理论。
那掌柜的让人报了官,衙差到场,柳湘莲一人难敌四手,正对峙着。
正巧却让宝钗碰见了。
宝钗是出门看铺子位置的,没想到在街边碰到了恩公。
宝钗了解世情,听了两句就明白了这掌柜的是故意如此,若柳湘莲没有背景,也不会武术。
那柳湘莲的行李就只会被这掌柜的私吞获利。柳湘莲反而会背上污水黑锅灰溜溜的离开。
当下宝钗就让人拿出了薛蟠的名牌给那衙差,只道,“我兄长乃是薛蟠,与京兆尹的周大人也有过交情。这位柳公子乃是我哥哥的至交好友,与我家有大恩。自然不会贪图小利,若是这掌柜的再要胡说,便上公堂明察。”
“若是衙差大人不信,我正住在荣国公府之中,派个人去府上询问我叔父,便一切都可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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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上京之事曾在京兆尹内部展开过讨论的,为了薛蟠,当时去金陵的石闯与李谦回来还差点挨了板子。
还是薛蟠劝下的,后来又让人给石闯与李谦送了银子,帮着他们给其他衙差盘了酒席。
衙差听了薛蟠的名字,心下就已经信了三分。
后来又听说宝钗提起荣国公府,便再也不怀疑了。领头的那个捕头让掌柜的拿出证据来。
掌柜的没想到柳湘莲居然还有如此背景的相识。他原本看柳湘莲独自一人在正月里住客栈,又在闲暇时找戏班子帮忙。
还以为柳湘莲只是一个略有功夫的小生,这才起了心思想私吞他的行李。
见状也只能承认是他被伙计蒙骗了,要与柳湘莲道歉。
柳湘莲侧了身还没说话,就被宝钗抢了先,“你如此说,想来也是做了不知道多少回的了。略有背景的人你不去招惹,光看着底层人欺负。”
“今日我兄长是恰好碰见了我,要是没有,可要被你冤枉了去。贪财之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这等心地恶毒之人,要是留了你,难道继续让百姓们吃你的亏吗?”
说着宝钗请了街坊见证,又让伙计请了状师,将这掌柜的行径一应写下,只等官府判裁。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叫好。
宝钗又再次给柳湘莲正名,柳湘莲是她路上遇到见义勇为的英雄,既然是英雄,就不该被抹上罪名。
百姓们自然又纷纷为柳湘莲喝彩。
宝钗轻笑一声,真不枉她看着薛蟠鼓动百姓一场,如今到让她学来帮了柳湘莲。
柳湘莲样貌出众,那掌柜的又对人嚷出他唱戏之事,若是不当众将柳湘莲的名声洗白,说不得为着这张脸,柳湘莲要吃多少暗亏。
事毕,宝钗请了柳湘莲到铺子里。她心里还记挂着对柳湘莲报恩之事。
柳湘莲却道,“原来不知薛家妹子如此豪爽作风,我一个男儿,居然要妹子相救。”
宝钗道,“柳大哥何必如此瞧不起人?”
柳湘莲连连摆手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宝钗轻笑一声,“如今我哥哥已经安全回家,他奉了皇命读书,我要照顾着家中商事,行事自然要爽利些。其实我原本心中也有些踌躇的,只怕自己未能成事。”
“今日遇到柳大哥,帮你破除困局,也算是我办成功了第一件事。往后自然更有顺利的。”
柳湘莲点头感慨,“世上女子才情深厚的有之,见了妹子,我方知自己浅薄。”
宝钗知道柳湘莲目前并无住处,便安排下他住在薛家店铺之中,只是裁缝铺还在铺陈,柳湘莲便住去了别的铺子。
奈何柳湘莲不喜白吃白喝,只说要给宝钗帮忙回报,这才与宝钗约好了今日在裁缝铺中见面。
铺子里如今只差各色的绸缎了,宝钗选看好了料子,让人送上京,今日正好让柳湘莲拿了条子去京城之外接送。
故而柳湘莲不得不推拒班主,忙着赶回来。
没想到到让薛蟠碰上了。
52.进度10%
薛蟠虽然知道了来龙去脉,但还是觉得看柳湘莲有些不顺眼。
看原著时,和知晓柳湘莲帮了王淑卿时,薛蟠都对柳湘莲十分的有好感,唯独现在,这好感之中夹杂了一点带你多余的东西。
柳湘莲行走江湖这么久,如何看不出来薛蟠的意思。
他心中并为介怀,只是为薛蟠关爱妹妹的心所动容。他流浪江湖这么多时,总是到了年节时分,最感觉得到孤独。
所幸的是今年好人有好报,被宝钗所救。再回想一下薛夫人所说的话,再看薛蟠装成老鹰护着小鸡的模样。
柳湘莲感叹一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薛家虽然是商贾之家,但家中情谊深厚,倒比许多公族之家更盛。
柳湘莲心中感叹,只想出门给自己留出空间静思。便从宝钗处拿了条子自己往城外去了。
薛蟠只是做出样子来为妹妹扫除不必要的障碍,见着柳湘莲当真走了,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忍。
薛蟠心虚的看了妹妹一眼,又转过身来问顾弘远,“咳咳,顾兄,今日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缘由和结果,倒是累的顾兄与我多走一趟了。”
顾弘远老实的看着地,“薛大哥何出此言,咱们两家也有些相识了,自然不必见外。”
“而且,不光柳公子可以给薛大哥帮忙,我也可以帮忙的!”
薛蟠顿时用眼神将顾弘远扫视三百遍,倒不是他方才的老毛病又犯了,只是听听顾弘远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你要如何帮?”薛蟠狐疑的问道。顾弘远一个习武的侯门公子,最多也和柳湘莲一样帮忙运送商品,还能有何帮助的地方?
况且,谁家商铺开业,要侯府公子搞运输的。
薛蟠故意这样问,且看看顾弘远的意图。
谁知顾弘远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家人口众多,亲戚也不少,人口众多。春季来临,也是时候给家里做些衣服了,既然薛大哥家开了新铺子,小弟便图个方便,不再去其余铺子费心了。”
……
薛蟠在心里浅念了一句二百五。这顾弘远平日里和他说话看着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侯府公子模样,怎么今日却成了一个愣头愣脑的呆小伙。
好说歹说将人糊弄走了之后,薛蟠才松了一口气,安静下来喝茶。
薛宝钗却并不像薛蟠一样坐下来,店铺要准备开业,她还有许多事要忙活。
薛蟠看着宝钗忙上忙下,好歹是没将话问出口。纵然宝钗明眼知道方才的那些特别的话和心思。
但到底与宝钗手上的事业无关。现在的宝钗一心将精力投在店铺之中,这是薛蟠求得圣旨的本质,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要去多问的呢。
况且宝钗年纪还小,就算有些什么,也要等上几年再说。
薛蟠将自己劝好,做主叫了薛瑞去酒楼叫了三席面的好饭菜回来。
算了人数,薛蟠兄妹二人一桌,其余的伙计分坐了两桌。为着吃着方便,薛蟠还特意嘱咐了让他们自在吃,自己和薛宝钗在二楼上自己忙活。
又发了话,只说最近伙计们都累了,只等开张顺利之后给每人都包个大红包。
伙计们听了这话自然开心,原本宝钗亲自坐镇,凡事亲历亲为,伙计们就已经服了这位府上的大姑娘了。再看大爷如此支持姑娘,心里只有更加努力的。
*
薛蟠与宝钗自己的席面上备的是果酒,是薛蟠专门吩咐的。
虽然宝钗能喝酒,但是薛蟠却喝不习惯,无论度数高低都是酒,喝着总是不太自在。
故而他找了借口说体谅妹妹,让人换了果酒。实则是为了自己,这果酒喝着极好入口,又不会回辣味,也不会上头。
他跑了一早上实在是有些饿了,佐着酒水吃菜,狼吞虎咽一般,几筷子酒消灭了一小半。
抬头才发现宝钗还没开吃,薛蟠劝道,“妹妹怎么不吃?人是铁饭是钢,你现在成日里忙着,若是再不吃饭,这身体怎么熬得住呢。”
宝钗等了一会儿,没想到薛蟠只说了这句话,顿了一下,“哥哥留在铺子里,就只是为了劝我吃饭?”
薛蟠愣了一秒,“青萝是说你连日来忙的连饭都赶不及吃啊……”
回想起刚才的事,薛蟠理解到宝钗的意思,拍了一下脑门,“妹妹说这个啊,这些事情怎么大的过吃饭呢。你瞧你,最近都又瘦了不少。”
宝钗笑了一声,“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怒气冲冲的赶来,又做出那副样子,到了最后居然只是来催我吃饭……”
薛蟠嘿嘿笑了一声,“我也不想那样,实在是你后续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人,若是一开始不打住,要是后面狂蜂乱蝶的追来,那你还要不要做事了。”
宝钗被薛蟠的话气了一下,难得不淑女的翻了一下眼睛,“就你知道的多。”
说完后宝钗才拿起筷子用饭,今日这饭菜正和宝钗的胃口,实打实的用了不少,为着最近忙碌,她的饭量也大了一些。
但在薛蟠看来,还是太少了,就吃了一小拳头的饭和几口菜就吃饱了。这点饭那里能够一整个下午的精神消耗呢。
想着,薛蟠又跑了出去,只说去寻点好吃的点心回来。
等薛蟠走远了,宝钗才自己安静坐下来思考。
她最近也察觉到了自己许多的变化,为着薛蟠给她准备了许多解闷的玩意儿首饰,她首先就从服饰上有了最显著的变化。
不仅自己注重起了穿着之外,要她自己开铺子,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绸缎铺。
店里还放了几个空档的木台,只为了做出成品衣裳挂在上面展示。
这也是薛蟠给她送的娃娃上来的灵感,宝钗闲来无事总愿意给娃娃做些装扮,装扮好了,便也喜欢用在自己身上。
故而让她想出这个法子来,将衣裳做好了先展示出来,也好吸引主顾。
除了外在之外,宝钗最能感受到的是在薛蟠身边的放松。
她可以在薛蟠面前做不够被礼教束缚的自己。原本的宝钗总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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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复礼,压抑住内心真实的自己,用礼教将自己规劝起来,不仅如此对待着自己,她还将这些想法外化给了其他人。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在姑娘们之间,成为最守礼的那一个。
可这样真的舒适吗?宝钗只觉得这些礼教就像是一个看不见的裹脚布,牢牢地将她束缚在了其中。
明明没有穿上小脚鞋,却将自己裹的森严,直至让自己不能呼吸。
可原本的宝钗没有办法,她只有如此做,才能让自己保持优先的选择。
只是薛蟠出现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将宝钗从仅有的选择之中解放了出来。
他想了办法将宝钗从府中送至了铺子中,这看似短小的一步,却让宝钗走出了另一片天空。
故而宝钗敢对着王淑卿的话回怼,也更愿意呆在店铺之中。
因为在这里,她不只是作为一个女性商品而被需要,在店铺里,她是因为她的才能,她的处事,她的主张权而存在着。
宝钗甚至在想,这些改变真的是薛蟠带来的吗?或许薛蟠只是那个火种,他引燃了火堆,才有了这一切的改变。
宝钗不在乎柳湘莲留下帮忙是否有其他意图,也不在乎顾弘远想帮她铺子揽生意的私心。
她只从利益方面简单的想,如今能帮着她拿下更多铺子权利的人,才是她最好的帮手。
别的什么事儿,她还不想去分心。
*
薛蟠在街上逛着买糕点,突然系统传出通告,【薛宝钗命运更改进度10%】
薛蟠:?!
真是好意外啊,这么久了,系统才又出现,而且突然就更改了10%?
难道他出门之后,宝钗又遇到了什么事儿吗?
薛蟠在心里问系统,只是系统一直没有回应。薛蟠骑在马上,由薛瑞牵着,他便分了心,闭上眼睛使劲喊系统。
系统虽然没有喊出来,但是却被他无意之中调开了一个界面,背景透明的出现在了空中。
隐约能够看出一些框架,在最左侧是宝钗的进度栏,上面有三个进度条,一个是命运更改进度,已经进行到了10%。
在下面一栏是感情进度,这个进度也没有标明到底是什么,却有着75%的分值。
最后一项还是灰色的,看样子上面有些原始数值,只是薛蟠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点开右边显示【其他】的一栏,其他人的进度条也展现了出来,最上面一栏是迎春、再往下是黛玉、宝玉、探春,虽然进度条迎春最高的也只有3%。
但其他人的也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分值。
薛蟠一拍手,这可真是太好了。积少成多总是能有变化的。
如今想来,系统要进度的最好方法还是在贾府之中。
宝钗如今一心一意放在事业上,薛蟠便也可放心的去在贾府读书,顺便想办法干涉其余人的命运变化了。
只是他还有些意外,怎么宝玉的命运进度居然也在他的系统之内呢。
53.学堂
读书!说是要读,但是真的坐上书桌的时候,薛蟠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仰天长啸!为什么!
他都多大人了,还要坐在书桌前,和一群大小不一的学生们,学儒学。
薛蟠老实了没多久,就趴倒在了桌子上。
贾宝玉就坐在薛蟠左边,从没见过人敢在学堂上这样。还以为薛蟠出了什么事,悄悄在桌子底下拉扯薛蟠,“蟠大哥!蟠大哥?”
薛蟠刚撑不住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就被人叫醒,他惊醒!猛的一下坐好,又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撑了一会儿,才发现贾代儒并没有在他身边。
薛蟠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宝玉,“怎么了?”
宝玉被他这一串流畅的动作迷惑了一下,又觉得有些好笑。
薛蟠入学之前,贾政曾把宝玉叫去好生训诫了一番,让他看看薛蟠,学学薛蟠,作为商贾之子,还能以自身能力获得特权。
若是薛蟠读出来,薛家的门楣也就被他撑起来了。
宝玉被念了一肚子的学习经,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气的。要他说,书都是好书,可要为了什么目的去学,那才是本末倒置。
偏生现而今的科举,将书本读的越发亖了,还要钻研座师的兴趣爱好,简直是有辱斯文。
听着贾政夸了许久的薛蟠,宝玉实在想不出来,看起来并不像书呆子的薛蟠要如何入学。
结果没想到,薛蟠竟然胆子大到在堂上睡觉!
薛蟠也不想睡啊,可是贾代儒将这些经史文学念的和催眠曲一样,这谁能不困?
薛蟠拍了拍自己的脸,将书拿到面前装样子,“宝兄弟,你上课老实点,别老关注我,我脸上又没字。”
宝玉:“……”
宝玉:“蟠大哥,你书拿反了。”
薛蟠手忙脚乱的将书正过来。贾代儒看到这边的动静,便念着经书便走了过来。
薛蟠和贾宝玉只能安静下来,装作认真的模样。
*
好在一上午贾代儒也就只讲一次课,随后就让贾瑞来监督他们写文章。
薛蟠强撑了一上午没让自己睡着,这时候正困着呢,刚想倒头睡觉。
谁知书桌上陡然伸出一只胳膊护在他的额头前。
吓的薛蟠一个激灵,直起身来,眉毛竖的老高,“你是何人?这是做什么?”
来人是贾家的旁支,名叫贾玲,远不远的,算起来还和宝玉是一辈的。
冬日间只穿了两件衣裳,全靠着书房内的炉火取暖。
薛蟠虽然不怕冷,但在王淑卿的要求下穿着厚实,衣裳上也多有风毛,摸着十分舒服。
贾玲坐下,臀下使劲从薛蟠屁股底下扣出一个小边边的椅子,抱着薛蟠的胳膊,“我见薛大爷要休息,特来帮你护着头,免得受伤。”
薛蟠眼睛睁大了三分,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实在是有些不该能接受。
用力将手想要拿出来,奈何贾玲抱的实在太紧,薛蟠最终只能脱下这件外衣,才把自己挣脱出来。
可脱下了这件衣服之后,屋里方才就注视着这边的人一下气就起哄起来,“哦哦哦!脱衣服咯!”
贾玲仓皇的看了一下周围,但还是接过了薛蟠的衣服穿在了身上,脸涨的通红,却还是没肯离开薛蟠的座位。
他抬起头看着薛蟠,神色略有些为难。
薛蟠被人起哄愣了一下,皱起眉黑了脸,他臭起脸来十分有威慑力,转过身去看了一圈,屋里顿时就没了声音。
“吵什么吵?吵的本大爷都睡不好觉了。”薛蟠哼了一声,冲着屋外挥挥手,薛瑞立马将薛蟠的衣服那了进来。
他平日出门只会多带一件大氅,但王淑卿总是会吩咐给他多带件马甲外套什么的。
过往薛蟠只觉得有些麻烦,今日却确实感受到了好处。
见贾玲还坐在自己位置上,薛蟠只能往后坐,顺便将后面那个方才起哄最大声的贾家子弟赶到后面去。
贾瑞缩在书房角落,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贾玲无非是一个旁支子弟,薛蟠是外客,他谁也管不着。
一时下了学,薛蟠才睡醒了过来。书房里人走了大半。只剩下了宝玉等着薛蟠一起下学,顺便有些话要说。
薛蟠随意揉了揉脸就要往外走,谁知却被贾玲喊住了。
贾玲将薛蟠的衣服脱下叠好,双手托起还给薛蟠,他面色通红,道,“今日,多谢薛大爷的衣裳了。”
薛蟠皱着眉,将宝玉赶了出去,才对着贾玲说道,“你一个年轻人有书读有饭吃,何必做这些?”
贾玲脸又红了半分,“我,不是……”
薛蟠点头道,“是是是,你必然是有苦衷,不得已,不过,我不是这路人,你找错了。”
“衣服就送你了,大冬天的也穿的厚实些。”
说完薛蟠匆忙出了书房,与宝玉一起往荣国府回去。
路上宝玉频频看向薛蟠,看一眼又笑一声。看的薛蟠十分不自在,“宝兄弟,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何必这样看着我。”
宝玉道,“我笑蟠大哥样貌出众,又是皇商之家,手中阔气,自然引人注目。”
薛蟠疑惑,眼中更是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宝兄弟,贾玲不是你家亲戚吗?同一支的族亲啊。”
宝玉神色自若,没有半分变动,道,“是啊。”
薛蟠更为疑惑了,“那,你看他今日行动,不觉得、这样不对吗?”
这下轮到宝玉不解了,“若是你俩各自有意,便是各取所需罢了,又有何不对啊?”
薛蟠“啊?”了一声,他对贾宝玉的理解实在是有些不理解啊。
宝玉见薛蟠这个态度,更加疑惑,“难道蟠大哥对此事无意?那你今日何必给他衣服。”
薛蟠苦笑了一声,“这事还要分什么有意无意吗?这可是学堂,纵然不是学堂,也不是说随意就、那什么啊。”
“再说了,我今日给他衣服,是见他衣衫单薄,这才给他的啊,而且他都穿过了我还怎么穿。”
薛蟠对宝玉的脑回路感到意外,虽然原著之中贾家男子对于这方便是有些荤素不忌,但也没必要那么随意吧。
贾宝玉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如今他们一家才到贾家中来,宝玉年纪尚小,还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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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云雨情,都对这等事这样随意的看待了。
这贾家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薛蟠扣了扣脑袋,只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大,怎么现在他除了教妹妹,还要更改贾宝玉的三观了嘛?
可思及贾宝玉的系统进度,薛蟠觉得,好像这也不是不行……
“咳咳……”
薛蟠走到贾宝玉身边,用胳膊勾住宝玉的肩膀,装做哥俩好的模样,道,“宝玉,你可有心仪之人啊?”
这下眼神乱窜的人变成了贾宝玉,“……蟠大哥什么意思。”
薛蟠想了一下,还是仰望天空四十五度这个角度最好用,便装出样子来,“曾经有一位大师告诉过我,要与心仪之人,咳咳,才是对身体有益。”
“要知道这肾气乃是人之精华,若不能得到心仪之人感情的回馈,随意使用那只会消耗自身,对寿命可是有严重的危害的!”
贾宝玉毕竟年纪尚小,对这些事将信将疑。从小他在家里见老爷们和哥哥们,房中都有无数个姨娘姐姐们,便只当这是平常。
没想到薛蟠却另有一番说法。
薛蟠继续道,“不信你就看看你们家大老爷,或者你将你链二哥与我做做对比看。我是不是比你链二哥要更加精神些?”
“那就是因为我比他更知道爱惜身体之故!”
薛蟠将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他也不怕贾宝玉去对比贾赦和贾琏,他们那爷俩,身体原本就亏空。
于是薛蟠面上表情更加坚定,仿佛是将至理名言告诉了宝玉一般。
宝玉心中虽有怀疑,但到底被薛蟠的态度唬住了,一时间竟然觉得薛蟠说的十分有道理。
薛蟠将宝玉的心思扭转过来几分,心中十分得意。
谁知第二日上学来,贾玲居然又在自己座位上坐着。他身上还穿着薛蟠的那件衣服。
他人小巧些,裹在薛蟠的衣服里看着有些不着调。
宝玉见状看向薛蟠,眼里的意思很明确,你昨天说的可不是这样的。
薛蟠也不理解为什么贾玲还如此作为,他昨日已经将话讲的足够直白了。
或许难道是他态度太好?反而把麻烦招来了?
等到放学时,薛蟠又一觉睡醒,抬手将贾玲拦下。“你到底要干什么?”
贾玲脸色发白,远没了昨日的红晕,道,“薛,薛大爷……”
薛蟠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这句大爷之后的话,便收了脾气问,“怎么了?你是需要用钱?还是要如何?”
“钱我可以借你,但我说了我不是这路人,你别纠缠我啊,我要认真念书的。”
贾玲闷闷的点了点头,又摇头,“是,我不是,我不是想要纠缠你……只是、只是……”
薛蟠了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这些够不够?不够我也不会再给了,帮人也没有帮一辈子的。”
贾玲哑然,低着头将钱接了过去,快步的跑走了。
余下几日,贾玲便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去,薛蟠总算回归了原本的读书生活。
却不想消停了没几天,学堂里突然打起架来。
54.贾环
薛蟠本不想去管这些事情。毕竟学堂里有贾代儒和贾瑞看管,他就是要管也名不正言不顺。
可谁知后堂闹了半天,最后居然又闹到了薛蟠的面前来。
贾玲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扔到了薛蟠的面前。
“你偷钱还敢胡说?这可是我给我娘看病的钱,你说是你的?就你家中那些破烂,能凑出来一百两?”
打人的也是几个贾家旁枝子弟,为着上学堂读书能有二两银子的花销,许多家境清寒的贾家旁枝弟子便会把孩子送来上学。
一是为了读书识字,二则是为了每月领这银子回家,好歹是个进项。
薛蟠不想被打的人是贾玲,也没想到他们是因为银子打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个子高挑,肩膀又宽,往那一站,在人群之中十分的凸显。
“吵嚷什么呢?”
贾珪被薛蟠的动作吓到,往后退了一步,“薛蟠,这件事与你无关,是贾玲偷了我们的钱,我们问他要呢。”
薛蟠看了一眼被揍的可怜的贾玲,他身上还沾染着灰尘和血液。“你们凭什么说这钱是你们的?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的钱是偷的你们的?”
贾珪往身后看了看,他们一行还是有四五个人的,虽然薛蟠在贾家的地位能比他们这些旁枝高,但他们自以为拿住了贾玲的把柄,便也敢回口。
“谁都知道贾玲家没钱,否则也不会想着为了一口饭吃去做傍尖,现而今他却突然有钱了,不是拿的我们的,又是谁的。”
薛蟠翻了个白眼,“我问的是你们,怎么证明他身上的钱是你的,难道就凭你一张嘴胡乱攀扯吗?那我现在说你偷了我的钱,是不是你也要把钱还给我啊。毕竟人人都知道我有钱而你没钱。”
薛蟠摆足无赖的样子,他知道和这群人没什么规矩法度可言,而且他们今日敢闹到自己面前来,也不一定就没有别的心思。
故而他只能先抓住对方的口实,只专注银子这一条线。
贾珪顿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薛蟠居然是这样说话的风格。
只是他看了一眼贾玲,还是咬牙坚持道,“就是他拿了我的钱,薛大爷,我们人人都知道贾玲如今是你的……我们看在你的面子上,便饶了他,只是你也不能让我们白损失了银钱去啊……”
薛蟠呵呵了一声,将折扇拿出来一把打开,放在身前猛的扇了两下,“贾珪,是吧。你若是有证据,就去官府投案,若觉得是家事也可以去找珍大哥裁决。你和贾玲之前银钱牵扯的事情随你怎么说,但你要是敢攀扯上我……”
薛蟠将折扇点在贾珪胸前,轻点了两下,他的眼神冰冷,“我会让你知道我薛蟠的手段。”
贾珪身后的人四散开,他身后没了支撑,猛的往后走了几步。回头见人都散了,自己也再无法装样子,只能跟着跑走。
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向薛蟠。
等人走了,薛蟠这才转身过来。贾玲被人打的有些重,被人拉到薛蟠这边来之后全程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薛蟠是讨厌麻烦的人,“你真的做了贼?”
“没有!”贾玲突然抬起头大喊,“我没有!”
薛蟠被喊的耳朵有些难受,“行行行,知道了,那你方才为什么不解释?有吼我的功夫,不知道去吼他们?”
贾玲又低下头,等了许久才说道,“他们收拾不了我,还能找到我家去。在学中已经足够难堪了,难道还要让他们回去闹的父母都不得安宁吗?”
“薛大哥,我知道这事是因我而起,他们知道你给了我钱,故意将我带到你面前,是想讹诈你的……”
薛蟠将扇子收起挂在腰带上,“而你,因为无力反抗,就让我做这个冤大头,给他们肆意讹诈掏钱?”
贾玲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薛蟠实在是没法子,“你家中很艰难?族中还有人帮忙吗?”
……
贾玲低着头不说话,良久才闷出了一声,“多谢。”说完就出了书房。
薛蟠挑挑眉,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贾玲固然看起来有苦衷,但那也不是能让薛蟠一直追随下去帮着解决的。
薛蟠难得的下了学没第一时间会贾府,挑了一条街出去逛,好多天没出来看看了。
若是看着什么新鲜玩意儿,也能给王淑卿带点回去。
最近为着宝钗出门,王淑卿见了总要劝几句。劝着劝着两人一激动就要对上两句。
宝钗自己出了门,王淑卿在屋里只能憋闷气,他要不再哄哄王淑卿,这娘俩说不得哪一天就要真吵起来了。
薛蟠在街上这个摊看一眼,那个摊摸一摸的。
自然能看见身后跟了一个小尾巴。
只是他抬头看去时,那小尾巴又要惊慌一下躲起来。
薛蟠找了家酒楼上二楼坐着,果然不一时就见者贾环带着一个小厮跟了进来,探头探脑的四处巡视。
薛蟠找来酒楼伙计嘱咐了一句,伙计下楼将贾环带了上来。
贾环见被薛蟠发现,嘿嘿一笑,原本能有几分看透的面貌一下子扭曲的猥琐了去。
“蟠大哥……”
薛蟠点头让他坐下,又招手让伙计再报一遍菜名,看看贾环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谁知贾环也不和薛蟠客气,鲍参翅肚都点了一遍。
点完后,贾环觑着薛蟠笑道,“蟠大哥果然阔气,这也难怪,让贾玲和贾珪缠上。”
贾环自打满了岁数,为着赵姨娘给贾政求情,也叫他去家学里读书。
只是家学里风气不好,学堂里贾代儒和贾瑞又只紧着宝玉。
贾环自然学不到什么去,平日里就混着玩。
族学里人不少,倒是让他和族人混了个熟悉。自然知道贾玲和贾珪家中之事。
贾玲和贾珪的血缘关系离得近,住处也在一起。
贾玲父母身体病弱,贾珪只有一个老娘在家,他俩自小是一起长大,说没有感情必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贾珪打贾玲冤枉他必然就是他俩汇聚起来的一个局。
原本贾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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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是暗中看着,偷听到了贾玲与贾珪商量想法从薛蟠身上敲钱时,也只是想看看好戏。
但他见薛蟠确实出手阔绰,加上薛蟠本身也看透了贾玲两人的商量之后,便想着主动给薛蟠卖个好。
贾环便在他舅舅赵国基的撺掇下,在放学后跟上了薛蟠。
对于贾环的话,薛蟠听了也是将信将疑。只是他重新看了一眼贾环,若是不做表情的话,贾环也能说的上长的不错。
只是他总瑟缩着肩膀,看着并不像一个国公府的公子。与其姐探春更是差距极大。
听贾环说话,虽然他贪图小利了些,但总的来说似乎也并没有太多坏心。
与原著里那个故意推翻蜡油伤宝玉的小冻猫子完全合不上边。
贾环如今年岁也并不大,跟在赵姨娘身边学了些市井气。除此之外也没有多讨人厌。
薛蟠请了他好好吃了一顿,用完饭又到街边逛了许久,买了许多新鲜玩意儿耍。
贾环手中银钱不多,略有几个字儿也在府里赌了输。故而赵姨娘每旬便早早的将银钱收起来,他就是想用也没出拿去。
今日跟着薛蟠一起逛街,喜欢什么,薛蟠就掏钱买,只是不许他买多买重复了。
贾环挑了许多,还让赵国基专门拿了一个包袱皮装着。
买了些玩意儿之后,贾环又走到一个脂粉铺子前,装作老练的模样看了看,问掌柜,“你们家有紫茉莉花粉没有?还有胭脂,还有什么擦手的膏。”
问完又转过身来对着薛蟠道,“蟠大哥,这些都是我二哥哥平日里用的,说是用了极妙的,不如你也买一点吧。”
薛蟠好笑道,“我一个男儿用这些做什么?你买了回去难道还要自己用不成?”
谁知贾环摇摇头,看着薛蟠的神色里有些觉得薛蟠不懂事的意味,“我买了这许多回去,姨娘见了自然要说我光顾着耍。但若我给她带了东西回去,姨娘就要夸我有孝心了。”
“所以,蟠大哥,你也该给薛姨妈带些回去啊。”
看着贾环老神在在的模样,薛蟠便也让人包了些上等的水粉回去。
伙计将东西都包好之后,贾环便把东西都递给了赵国基让他装着,自己则单独拿了润脂膏,打开来闻了闻。
“就是这个味儿。”
薛蟠好奇,问他,“什么味儿?你不是不知道这个名吗?”
贾环有些不自在道,“这是我在三姐姐那里看到过的,三姐姐日常练字,总是伤手,便找了这个用来擦手。”
“我见姨娘手也有些粗糙,便想拿姐姐的给姨娘,谁知被她屋里人发现,我吓的把瓶子摔了。我把三姐姐的瓶子打了之后,她就不让我再去她屋里玩了。我想着,赔她一个她就该不生气了吧。”
贾环自说自话,拿着润脂膏稀罕的放在怀里,时不时的摸一两下。
想起探春和贾环这对被夹在庶出身份的姐弟,薛蟠一时间也觉得命运坎坷。
若是他俩真如探春所说的,将性别更换一下,说不得又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