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吻玫瑰》 1 重逢 在我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 顾屿深x南知 “在我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 [滋滋,我分手了。] 南知从舞团练功房出来时正好收到凤佳的短信。 她脚步稍停顿,过了会儿回复:你在哪,我过来找你。 凤佳发了定位。 南知将手机丢进包中,刚洗了把脸,身后一人喊她:“南知姐,团长叫你呢。” “好。”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将零星散落的黑发整理一番。 她还穿着一声纯黑练功服,贴合皮肤,勾勒出纤细身材,盘靓条顺,学芭蕾的,天生好气质,清冷而勾人。 南知走到团长办公室外便听到里面的争吵声,她没立马进去,只靠在门外墙上。 虽无心听墙角,但高汐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出来。 “团长,凭什么把《舞姬》Nikija的位置给南知,您明明知道我已经等《舞姬》等了这么久,她才刚来!” “这次演出很重要,南知虽然刚刚回国,但她在国外拿到的奖项都是很高含金量的,我看过她从前《舞姬》的演出视频,不可否认,她的确是目前我们团内最能演绎出Nikija的。” 高汐:“可您从来没有给我过这个机会,您怎么知道我不能表演?” 团长叹口气:“我知道你也有实力有功底,但芭蕾舞本就是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更何况《舞姬》是难度最高的芭蕾舞剧之一,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我们的每一次演出都不可能是给你们用来练习提升的场所,我的标准就是谁最好、最合适,就谁上!” 团长已经把话说死,最好只得用力跺了跺脚,愤愤离开。 一拉开门就看到一旁靠着的南知。 高汐整个眼眶都红了,委屈又愤然,恶狠狠地瞪着南知:“插队挤走别人的位置,凭什么你天降了就要牺牲我?” 南知笑了:“凭我的履历比你漂亮,凭我比你更适合。” 听了她这大言不惭的话,高汐脸都黑了,气得脖颈处的青筋都一显一显。 可南知往那儿一站就是浑然天成的傲气。 她靠在墙上,表情很淡,笑容也很淡,带着消融不去的冷意,逼得高汐那一肚子恶意的话都不敢说出来,只能重新咽回去。 里头舞团团长听到了,喊一声:“南知。” “来了。”她目不斜视地掠过高汐进了办公室。 团长:“你听到刚才我们说的话了吧。” “嗯。” “你别跟高汐一般见识,她虽好强,容易得罪人,不过对芭蕾舞是真的热忱。” 南知又“嗯”了声,抛开这个话题,问了些关于《舞姬》演出的问题。 《舞姬》被认为是最难的芭蕾舞剧之一,对编舞和舞者的舞台表现力都有极高的要求,甚至被视作一个舞台的试金石,这次演出不容小觑,团长也很看重。 南知的来临算是终于让她放下了压在心间的石头。 “对了,你之前不是都在国外的Afir芭蕾舞团吗,客观讲有更宽广的前景,怎么决定回国了?”团长问。 南知:“我高中时因家庭原因出国,现在父母都回来了,我也觉得更适应国内的生活,所以就回来了。” 团长笑道:“行,以后就把我们舞台当家就好,大家伙儿都挺好相处的。” 南知说了声谢谢,没聊几句便起身告辞。 - 换了身衣服离开舞团,南知直接开车去接凤佳。 两人是高中好友,南知出国后除了凤佳和其他同学联系不多。 凤佳一开车门就来了个熊抱:“滋滋,我可太想你了!” “我们前两天不是刚见过?” 凤佳切声:“那之前不是都六年没见啦,才见一面哪够。” 南知笑,斜看她一眼:“你看着不像失恋。” 凤佳夸张道:“咱们新时代年轻人失恋啊,可不能流眼泪,皇冠会掉的。” 南知笑了笑,没答话。 车内安静好一会儿,凤佳才叹口气:“哎,其实我还是挺难受的,毕竟也在一起这么久了。” “为什么分了?” “和平分手,结束得挺体面的,不是有个叫三年之痛的?我估摸着差不多就这玩意儿,感觉不到爱了,但真结束了吧,还真就空落落的,三年时间啊,肉麻点说,我有时候都觉得他已经内化成我的一部分了。” “那你这是刮骨疗毒了。”南知问,“去哪?” “随便吃个晚饭去酒吧疗疗伤。”凤佳说,“Shake It,三里屯的一家酒吧。” 这店估计是这些年开的,南知对此没记忆。 下班高峰期的路堵得水泄不通,两人吃了法餐,到酒吧时已经晚上九点,正好一支摇滚乐队上台唱歌。 凤佳大概常来,就连跟那一头小波浪长发的乐队男主唱都很熟,她站在舞台台子底下,敲了敲台面:“阿毛,给姐来一首《当爱已成往事》。” 被叫做阿毛的男人调侃:“佳佳姐,你这是情场失意啊。” 凤佳笑骂一声滚,揽着南知手臂到一旁坐下了。 阿毛很给面子,真就唱了《当爱已成往事》,还在开唱前大张旗鼓地说了句“这首歌献给我的朋友凤佳”,不过歌声的确很好听,娓娓道来的诉说感。 “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 凤佳点了杯酒,南知因为还要开车便没喝,只要了杯白开水。 在歌声中,凤佳缓缓跟她诉说起自己这段长达三年的恋爱,说到有趣儿的地方还忍不住笑。 到最后,凤佳懒懒靠着椅背,说:“我当初跟你提我谈恋爱了的时候你还在国外呢,其实那时候知道他的人都觉得他不靠谱,不看好我们,只有你不反对,就算我跟你说了很多他不靠谱的事儿你也挺支持我们的。” “嗳,滋滋。”凤佳侧头看她,“你到底怎么想的,连我自己在热恋期有时候都不看好我俩,你支持得简直是太坚定了。” 南知晃动手中的玻璃杯:“喜欢一个人嘛,哪有这么多顾虑。” 她笑着说,“再说了,喜欢不靠谱的人这种事儿,我比你专业多了。” 凤佳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她指得是谁。 反应速度都没有一秒,毕竟高中那会儿他俩的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许久没从她口中听到那个人,凤佳还是很诧异的:“顾屿深?” 她挺平静,眼都没抬:“对啊。” “那他也就以前不靠谱,现在可不知道多少女人想嫁给他呢,真就升官发财死爸爸,这么大个集团全在他手里,别提多靠谱了。”凤佳说着说着又不正经。 “不过啊。”凤佳凑到她耳边,“你现在回国了,就没想过跟他破镜重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快忘了,只剩破镜不能重圆了。”南知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在一起三年都觉得不爱了,更何况我们分开六年都没有联系。” 凤佳瞧着她那样儿挺平静的,不像谈到没放下的旧情人的样子,也就放心了,大咧咧地啧啧出声,像个女流氓:“我只是觉得可惜啊,顾屿深那脸可太绝了,真绝,就算在一块儿三十年也不可能食之无味的。” “行啊,那正好你现在单身,给你找着下个目标了。” “拉倒吧,就顾屿深那薄情样儿,万一真陷进去了那真是要命了。” 说到这,她还用闽南腔娇滴滴唤了句“夭寿啦”。 南知指尖一顿,抬手捏了下耳朵。 后来换了个话题,没再继续聊顾屿深。 南知管着凤佳,没让她喝太多酒,一边聊天一边听歌。 夜渐深,Shake it里反倒是越来越热闹。 南知从小练芭蕾舞,皮肤白皙,天鹅颈,气质优越,放在人群中异常抓人眼球,中途好些上来搭讪的男人。 凤佳一脸揶揄地看她拒绝一个又一个,好一会儿才幸灾乐祸地起身:“走吧美人儿,再待下去我都怕全酒吧的男人集体失意。” - 到酒吧外。 “车停哪了?” 南知:“在那边商场的停车库,有点远,你正好散散酒劲。” 最是热闹喧嚣的首都,如今已是11月,南知一席风衣衬得身材愈佳,即便是俊男美女最多的酒吧街也引得不少人打量。 国外的日子大家的赞美欣赏更加外露,南知早已习惯这样的视线。 只不过忽然一个身影骤然闯进视线,她几乎是瞬间停住了脚步。 真正看到顾屿深的瞬间,南知愣了好久。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锋芒毕露的顾屿深了。 确切的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锋芒毕露的人了,后来遇到的人大多或和善或圆滑,能保留些许棱角都属不易。 在喧嚣的马路对岸,他背靠湖边石栏,指间一支烟,正跟旁边同伴说话。 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格外狭长,眉眼锋利凌厉,风呼呼吹,他黑发凌乱,愈显散漫。 许是她目光太明显,男人也看过来。 撞上一对漆黑的眸,像不见底的深潭。 时间过去太久,记忆中那些模糊片段也都被重新粉饰。 从前的顾屿深也是个坏人,读书时学校里没人不怕他,几乎到了谈及色变的程度。 可她那时却仗着他对她的宠爱肆无忌惮,以至于现在回忆起来也是他顺着毛懒洋洋冲她笑的模样。 南知原以为,六年没有联系了,她应该也早已经忘记了。 可在这一刻才发现那些过去早就刻在她的骨血,忘不掉了。 她还记得,那时候顾屿深坐着时总靠在她肩头——这动作一般总是女孩靠在男孩肩头,显得依偎又娇小可人。 可顾屿深不,他性格是骨子里的混不吝和落拓不羁,这样的动作只让人觉得混不正经、吊儿郎当。 就是这样一个人,毫不顾忌地宠着她,她那时甚至被他宠得堪称娇纵。 大家都怕他,只有她不怕,还敢对他使脾气。 顾屿深总笑着讽她:“你怎么就知道跟我横?” “得,惯着。”他一口京片儿,懒散道,“谁让爷就吃你这套。” 看惯了他纵容宠溺的模样,以至于看到他现在这云淡风轻游戏人间的薄情样子格外不适应。 可明明他们早已经分开六年,是陌生人了。 - 凤佳察觉到南知的异样,回头去看她。 其实她脸上没有多余情绪或表情,就像只是看到一个陌生人,但粉饰太平的伪装还是隐约从泛红的下眼睑透了出来。 再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芭蕾小仙女儿。 七情六欲逐渐复苏,终于像个凡人了。 生动来讲,就像一盆盎然而生的绿植,雪融于水了。 凤佳心口一顿,莫名意识到些什么,顺着南知的视线看去。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只是在她看过去的档口男人正好别过了脸,笑得懒散,和旁人搭话去了。 真跟没看到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 大概是一个破镜重圆|久别重逢|先婚后爱的小甜文 开文三更,后面还有两章哦~ 三章评论都会发红包哦,感谢! 注:“在我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聂鲁达 2 融冰 “男朋友?” 凤佳还愣着,南知已经率先收回目光,平静道:“走吧。” “啊?” 南知已经抬步往前走了,凤佳只好跟上前。 好在夜色和人群都是她们的保护色,等与那一群人擦肩而过,凤佳才问:“刚才那人,是顾屿深吧?” “嗯,你没看到他旁边几个吗,周越他们。” “是吗,我前不久刚跟周越吃过饭,也没注意。” 顾屿深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剑,只要在他总能挡去旁人的锋芒。 凤佳又说,“倒是真好久没见到顾屿深了,不过他还跟以前一样。” “一样?” “对啊,他不是从高中就这样,往那儿一站就跟占山为王的悍匪似的,虽然那脸是优越,但还是让人不敢接近的那种存在。” 南知被她那比喻逗笑了:“有这么吓人吗。” “你当然不懂了,这悍匪只对外头的人悍,对里头的人整儿一个人设崩塌,你……” 凤佳嘴快,说到一半才觉得不对,及时止住了。 南知不动声色地换话题:“你晚上回哪儿?” “胧湖湾。” “你还住在那儿啊?” “没,早搬出来了,就是明天是我妈生日,喊我回去住一晚。” 胧湖湾是著名别墅区,也是富人区。 像凤佳、顾屿深、周越他们从小就生活在那,而南知是初中时父亲发迹,在高一时搬去了胧湖湾,也认识了那里的一群孩子们,后来一个高中读书。 其实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子,挺排外的,不过那时候南知仗着顾屿深和他们相处的都非常亲密。 只不过她父亲生意壮大的时间并不久,很快就遇到了危机,她高三时一家人就搬离出国,到近期才回来。 去胧湖湾的路她熟,不用导航,南知说:“那你替我跟阿姨说声生日快乐。” “行,我妈以前还总念叨你,说挺想你的,要不明天你一块儿来吧?” “我就不去了,难得生日肯定都是亲戚朋友,我改天去拜访阿姨。” “也行。” 凤佳往椅背里窝了窝,“现在的胧湖湾可没以前那么热闹了,顾屿深是最早一个不在这住的,我和周越都是大学毕业搬出来的,大家伙儿都不太想跟父母一块儿住。” 南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忽然松了劲,像是松了口气。 渐渐靠近胧湖湾,这一带最初就是最昂贵的地段。 即便多年过去也不改地段的价值,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拥有得天独厚的湖面和绿化环境,成了新一代年轻人有钱也买不到的地段。 “等一下,停车停车!”凤佳突然说。 南知:“怎么了?” “这有一家居酒屋,做的煎茶布丁超级好吃!” “都这么晚了还吃。” “这居酒屋当然得晚上才有气氛。” 凤佳理直气壮,“你练芭蕾就这一点不好,时时得控制身材,不过日料不怎么会胖,我们再去吃点,我刚才那几杯酒下肚,不吃点东西胃都该难受了。” 南知无奈,将车泊在一旁。 这家居酒屋还真有些深夜食堂的感觉,和风装潢,外面挂了个写着日文的红灯笼。 刚准备推门进去,身后忽然一道刹车声,有个声音说:“顾爷,难得啊,你都多少年没回来了,怎么今天回老宅住了?” 顾爷,以及这个声音? 南知回头。 走在前面的男人也是混不正经的气质,只不过有后头那个做衬,竟硬生生的扯出几分斯文相来。 前面那个是周越。 后头,是顾屿深。 - 周越远远就看到两个漂亮女人,其中一个皮肤极为白皙,他的注意力便先落在她身上,等看清了脸着实是愣在了原地。 再一看旁边,凤佳。 周越这才相信,南知真的回来了。 当初差点让顾屿深发疯的南知,回来了。 周越回头瞥了身后人一眼,他倒是淡定,从烟盒里摸出根烟点上了,他还真有点怀疑是不是真没认出来。 凤佳也看到两人了。 周越和凤佳无奈对视,纷纷后悔自己怎么就管不住嘴要来吃这混蛋日料。 旧情人见面,只要当事人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旁人。 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最深刻的印证。 最后还是周越先打招呼:“好巧,这么多年没见你都快认不出你来了,什么时候回国的?” “上周。”南知答。 “你这可不够意思啊,怎么回来都不通知一声,给你接风洗尘啊。” 南知笑了笑,都没看后面那男人一眼,答得滴水不漏:“回来忙工作的事忙得车轱辘转,本打算忙完了告诉你们的。” 周越:“别站这聊了,进去一块儿吃点,叙叙旧?” 大家进店,顾屿深依旧走在最后。 他个子高,进店时还要抬手拂开门口的和风短门帘。 居酒屋的座位是围绕烧烤台的一横排,这地儿虽僻静但生意竟然不错,正好剩下横排四个位置。 周越走在最前,占了最左边的位儿,其次是凤佳。 这两人坐下后才发现这一对旧情人似乎要并肩坐了,这时候换座位也不是,反倒显得刻意。 正想着,那两人已经极为平静地各自坐下来了。 南知的确没多犹豫,年轻时不懂事,谁还没爱过几个混蛋,这么多年过去早应该没了,扭扭捏捏的反倒像是没放下。 她不想在这事儿上落人一头。 至于顾屿深,他本就是生性凉薄人。 当初宠她无度的是他,后来转眼冷漠的也是他。 南知想,他大概是更不会在意这座位排序的人。 周越和凤佳默默对视一眼,一顿挤眉弄眼,纷纷在桌下互相比了个拇指,真心实意的沟通了一下目前的共同想法——高手啊。 凤佳还在点菜,周越先要了瓶酒,日料师傅启开了给他。 他挨个倒酒,到南知,她伸手盖了杯口:“我不喝了,还要开车回去。” 周越不劝酒,又给顾屿深倒上。 凤佳点好了吃食,挨个儿报一遍:“够了吧?” 周越食指点了点其中一道:“这个怎么就三份?” “她不吃。”凤佳往南知身上指了下,“咱们滋滋现在可是大舞蹈家,首席舞者,平时都得吃斋的。” 南知说:“没那么夸张,只不过我挺饱的。” 周越笑:“怪不得,刚才在外面还没认出你呢就觉得身材气质可真好,不愧是跳舞的。” 摸着良心说,周越这话没有半分别的意思,既是实话实说,也是人情夸赞。 却不想落入到某人耳朵里。 顾屿深目光扫过来,眼神深沉,睨了周越一眼,而后很快收回,拎起酒杯灌了半杯。 喝下,勾着唇漫不经心哂笑一瞬。 周越:“……” 凤佳对于美食的眼光不会错,这家日料店的确精致美味,难怪会撞上周越这吃喝玩乐专业户。 中途多数是周越和凤佳在说话,偶尔问及南知在国外忙什么,她回答基本天天都在国外那个舞团里练舞,凤佳又对她那一通闪亮亮的获奖履历一通科普。 周越:“那你过得不错啊。” 她答:“都挺好的。” 话音刚落,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男人忽然往后靠到椅背上,拿下嘴里的烟,似有似无的轻嗤了声。 那声音很低,只有南知听到,冷淡又带轻讽意味。 南知下意识回头看他,正好撞进他漆黑瞳孔。 只一眼,她就好像被拉入了六年前的那个暴雨中的北京冬夜。 都说一到冬天,北京就变成了北平,但那次却是冬日里少有的一场暴雨。 寒风刺骨,生生将她的心脏扯开一个口子。 刚才在Shake it外面,顾屿深率先移开视线,而这一次,南知先收回了目光。 ——她手机响了。 备注陈峰俞。 她回忆起来,陈峰俞是R大社会学系教授,前几天因为工作的事来过一趟舞团,跟后面《舞姬》演出相关,团长便让陈峰俞直接跟她交接,也因此互换了联系方式。 她接起电话。 陈峰俞声线温柔,甚至能分辨出儒雅性格:“南知,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 “我上次把一叠资料落在你车上了,今晚备课的时候才发现,这不是明天就要用到了,想来问问你现在方便吗?” 南知看了眼时间:“可以啊,我正好还在外面,我过去吧?” “那怎么好意思,你给我个你现在的位置吧,我过去。” “我现在在胧湖湾附近的一家日料店,这样吧,我待会儿把确切位置发你微信里。” 陈峰俞温和道:“行,谢谢了南知。” 南知笑了笑:“这有什么好谢的,麻烦你过来。” 陈峰俞的声音有一种春风和煦般影响力,连带着南知也不自主地放缓声线,她嗓音偏细软,平时说话是清冷的,但只要染上笑意便一下变得软糯,像撒娇。 这声音听得顾屿深眉角突突跳。 他撂了筷子,细碎又突兀的声音响起。 而后靠着椅子,抱臂。 凤佳和周越齐刷刷一寂。 顾屿深眯了眯眼,在平静中执拗,轻而易举地就让周遭氛围一下变了。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跟高中那样桀骜、跋扈,甚至于,他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唯我独尊,不懂圆滑。 但他又更加成熟、更加张扬,更加让人生出距离感。 顾屿深笑了下,看向南知,很无谓地问:“男朋友?” 两人对视,南知指甲无意识掐进手心,但依旧不肯退让的注视他。 他们在对峙中僵持。 他们从酒吧外那一眼为始的心照不宣的沉默和生疏都在这一刻被顾屿深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剖开了。 他向来如此。 不给六年未化的坚固寒冰任何缓冲机会,火焰从寒冰底部烧灼奔腾,掀翻惊天巨浪。 作者有话要说:  顾屿深:又是白瞎好好一张嘴的口嫌体正直 评论有红包 3 牙疼 “惹我生气的本事倒见长。”…… 南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其实答案很简单。 不是。 陈峰俞怎么可能是她男朋友,他们分明才认识了没几天。 很简单的一句话,两个字就说清楚了。 但她不想这么回答,也无暇探究自己内心,到底是不屑还是不甘。 最后她回答:“跟你有关系吗。” 凤佳和周越才发现,原来这气氛是还能一冷再冷的。 这些年南知不在,顾屿深身边也就没有敢惹他的,如今这祖宗乍然回来,惹火的本事不降反升,周越都担心顾屿深这火会不会憋不住。 他正犹豫要不要去控控火,顾屿深反倒是笑了。 刚才还笼罩在冰冷的疏离感中,这下被尽数破开。 笑声轻飘飘的,语调也是轻柔的,周越想,这南知还真是个奇女子,顾屿深搁她这儿就真熄了火。 不过火虽没发,但说的依旧不怎么入耳。 “这么多年没见。”顾屿深漫不经心道:“惹我生气的本事倒见长。” 乍听是亲昵,再揣摩却像是威胁。 凤佳虽跟顾屿深联系很少,但好歹也是同个圈子长大,这会儿也听不下去了:“你也知道是这么多年没见,别这么跟滋滋说话。” 周越也跟着圆场:“行了行了,来,喝酒,也算是为南知接风洗尘了。” 南知没再管身侧的男人,以茶代酒,拿起茶杯跟周越碰了下。 - 气氛凝滞。 好在陈峰俞很快就到了,给她发短信。 终于能够脱身,南知很快起身告辞。 凤佳摆手说了拜拜,周越问:“这么快就回去了啊?” 南知点头:“嗯,我朋友到了。” 道完别,她转身离开,没有多看顾屿深一眼,而他也没有看向她。 走出居酒屋才觉得寒风刺骨,南知拢紧风衣,抬眼便看到路灯下站着的陈峰俞,她小跑过去:“陈教授。” 她里面是黑色修身针织长裙,外面一件千鸟格大衣,修长的小腿暴露在寒风中。 都说练舞的女生腿型因为有肌肉不会太好看,但其实顶级芭蕾舞者对每一处形体的美感都有很高的要求。 从脚踝到大腿根,没有一处赘肉,跟腱高而流畅,小腿更显修长。 陈峰俞笑着打招呼,又说:“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不冷么?” “还好,习惯了,北京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呢。”南知看了眼他身后,“陈教授,你没开车过来?” “嗯,跟我朋友就在附近保龄球馆,腿儿着来的。” “我车在那。”南知领他往路边走去,“你的文件放在哪了,我好像没注意到。” “应该是在后座。” “哦,那有可能,我没留意后座。”南知拉开后座,果然发现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她递过去,“给。” 陈峰俞道谢,目光却低垂定住:“你穿高跟鞋开车?” “嗯,今天出来得急,忘换鞋了。” “这可不太安全啊。” 南知笑了笑,顺着说:“陈教授教训得是,明儿我就放双平底鞋在车里。” “那今天怎么办?” “嗯?今天就算了吧,我开慢点就行,没问题的。” “这样吧,正好我也要回去了,今天我没开车,这地方也不太好打车,我送你回去,到那边再打车好了。” 南知愣了下,对于认识并不久的男人突然的好意与殷勤她其实很熟悉,抬头看了陈峰俞一眼,他倒是很坦然的注视,没移开视线。 “不用麻烦了,陈教授。” “不麻烦,其实是我蹭你的车。” 话到这份儿上,南知不好推脱,再者最近她练舞时间长,长时间开车也腰疼,便同意了:“那先谢谢您了。” “跟我这么客套啊。”陈峰俞温和道,“你这样我也得谢谢你允许我蹭车了。” 南知笑了下,坐上副驾驶,原本想让陈峰俞开车回自己公寓,然后她再开车回去就好,但陈峰俞坚持直接送她回家后自己打车,她便也没再坚持。 她将椅座往后靠了靠,酸痛的腰终于挨上支撑物,缓解不少。 路上两人闲聊。 对她的好奇无非也就那些问题。 为什么在国外发展这么好会这么年轻就选择回国。 为什么呢?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真要说贪恋故土,但其实北京算不上她的故土,她高中才转学到北京,真正待的时间其实连三年都没有。 坐上归国的航班,南知望着脚下浮动白云,从心底挖出了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因为她在这个城市短暂的那三年里见到了最美妙的风景,度过了最深刻的青春。 在国外的日子过得不算差,可踽踽独行的漫漫长路总让人看不到尽头,可似乎回到这里,就又能回到所谓“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的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对了,你们舞团演出是什么时候?”陈峰俞问。 “下周末。” “周末啊,挺好,我没课。”陈峰俞说,“我之前做过芭蕾舞剧《舞姬》的社会学相关的课题,听你们团长说这个主舞是你,介意我去看看吗?” “当然不介意,你可以问问团长还有没有票,她那儿应该有内部票的。”南知答应得很快。 陈峰俞原以为她会对认识不久且对她有意的男人去看她的表演有或羞涩或抵触的情绪。 但南知没有。 在她眼里,芭蕾舞是值得欣赏的艺术,她也有让人欣赏的本事。 而且,从她波澜不惊的语调中,陈峰俞也能很明确的感受到,她对他没有他对她的那方面意思。 “好,谢谢。”陈峰俞又问:“南知,你有男朋友了吗?” 南知被这直球弄得愣了下,才答:“没。” “好。”他笑。 她没看陈峰俞现在表情如何,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好一会儿后才跟着直球的补充了句:“不过我很难追的。” 陈峰俞似是听到了很有趣的反应,笑着问:“有刻骨铭心的人?” 南知左眼皮很快地跳了一下,开口却依旧波澜不惊:“没有。” “那……是想劝我知难而退?” 南知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实话实说而已。” - 车开到南知住的小区停车库,陈峰俞原本想送她到公寓楼下,南知拒绝了,他也没强迫,道别后就去外面打车。 南知上楼,打开房门。 入眼便是七零八落在地上的大大小小的快递箱。 回来后一直在落实舞团的工作,都还没整理好归国的行李。 南知站在这堆“垃圾”面前,看了眼时间,快零点了,她叹了口气,在地板上坐下来,认命地开始收拾行李。 其中一箱都是芭蕾舞服,浪漫派的、古典式的,都需要保存得当,所以她那时候找房子时特意要一间有单独衣帽间的。 她将一件件芭蕾舞服整齐挂进衣帽间里,又收拾好其他衣物,再打开下一个快递箱。 这回是个装零散物件儿的箱子。 她一样样整理,忽然看到压在一个石膏像摆件下的病历本。 口腔医院的病历本。 当时国内顺带装走的,这么多年也没丢,这次不知怎么又被一股脑带回来了。 南知坐在地上,将长发束起盘发。 深夜寂静,她心里也静,静悄悄的,又想起刚才在酒吧外看到顾屿深的那一眼。 挺神奇的。 还真有点电影画面的感觉。 周围一切都虚化,光圈笼罩出一个顾屿深。 一个曾经最熟悉现在最陌生的顾屿深。 原来这就是旧情人的威力,南知心想。 她翻开病历本,上面字迹淡去,已经看不太清,但那时候看牙医的痛苦回忆却仍旧历历在目。 她以前爱吃糖,嘴里总得有点味儿才觉得舒服,软糖硬糖话梅糖,她都爱吃。 第一次去口腔医院就是顾屿深带她去的,就在高中附近。 那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高一那年的圣诞节。 南知跟学校里最出名的几个富家子弟交情好,和凤佳天天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就连大家都忌惮的顾屿深也对她不一般,这样的女生当然不会被大家忽略。 更何况容貌姣好,不摆架子,跟其他同学相处都很融洽,很受大家欢迎,男生中“暗许芳心”的不少。 圣诞节这天,南知抽屉里被塞了好些男孩子送的巧克力。 她搞不清都是谁送的,既然没法还回去,她真就来者不拒了。 于是那段时间连着吃了好些巧克力。 就连凤佳都劝她别吃了,南知嘴上答应,又悄没声儿的摸出一块塞进嘴里。 凤佳只好去找顾屿深。 顾屿深挑眉:“她吃什么关我什么事?” 凤佳:“她那个吃法,要不就长胖十斤要不就蛀牙一片,就你管得住她,当然你负责。” 顾屿深无情无义:“随她去。” 凤佳那个乌鸦嘴灵光,南知蛀牙了。 她小时候就因为爱吃糖牙不好,这次是头一回疼了,一抽一抽的,连着神经疼。 她痛得哼哼唧唧,小脸都皱成一团,当天放学就被顾屿深拎去了口腔医院。 她还有闲情怪顾屿深,捂着半边脸抱怨:“都怪你,也不让我少吃点,现在害我都牙疼了吧。” “你这歪理厉害。” 顾屿深气笑了,吊着半边眉毛,用力捏她脸蛋:“来,再给你次机会,再复述一遍你刚才的话。” 南知非但听不出话里的警告含义,还被他那一揪捏得牙齿更疼,重重拍他手背,边拍边骂:“疼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是不是!故意的!” 直接把他手都打得通红一片。 顾屿深抽了手:“白眼狼。” 后来看完医院,第二天顾屿深就直接把她书洞里的巧克力都拿出来,把垃圾桶踢到一边,人坐在她桌面上,言简意赅:“扔了。” 南知好了伤疤忘了疼,舍不得,磨磨蹭蹭道:“……浪费。” “扔了。” “……” 正好有课代表来收作业,顾屿深也极其霸道的直接把人推到一边,交代:“你等会儿。” 然后又看向南知,手指在课桌上点了点,淡声:“别让我说第三遍。” 这回南知嗅到了危险气息,回忆昨天躺在诊疗椅上的痛苦,干脆地把一捧巧克力都丢进了垃圾桶。 巧克力外裹着的金箔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委屈地躺在垃圾桶里。 顾屿深满意了,揉了把她头发,说:“以后不许再吃别人给的糖。” 只不过戒糖哪有这么容易。 顾屿深管着不让她吃,她就偷偷吃,还想着只要不碰到牙齿就不会蛀牙,只小心翼翼将糖粒裹在舌尖儿尝甜味。 所以后来自然又去了几次医院,但顾屿深没再像像圣诞节那次那么生气了,还问过护士后特地给她买冰淇淋止疼。 也因此,整个高中,即便练舞不能吃很多高热量的东西,她也戒不掉,到了为了吃糖能不吃饭来控制体重的地步。 - 南知合上病历本,手抚上脸颊。 后来没人再管她吃糖了,可她已经不会牙疼了,也已经不爱吃糖了。 真正戒掉是国外的第二年。 她智齿总是疼,后来便想索性拔了,却不料拔完智齿后脸就肿起一个包,耽误了后面的芭蕾舞预演,丢了一次机会。 吃一堑长一智。 再往后,她渐渐就不爱吃了。 行李收拾到一半她就犯困,便先回卧室睡觉了。 最近练舞消耗体力大,很快就睡着了。 但睡得不沉,到中途还被一个电话给吵醒了。 手机在床头嗡嗡震动,她睁不开眼,手挡着屏幕光迷迷糊糊接起来。 “喂?” 那头没声音。 南知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她那句“哪位”还没脱口而出,忽然哽住了喉咙,没发出声音来。 她渐渐醒了,心跳也有些加快。 大概安静了三秒。 那头挂了电话,只剩下一串忙音。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不下又暗戳戳。 评论有红包 注:少年就是少年,他们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敢面对。只因他们是少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少年》 4 酒会 “甭笑我了,读书时候不懂事儿。…… 卧室内窗帘紧闭,不泄一丝余光,手机在响。 顾屿深穿着白色浴袍从浴室出来,瞥了眼手机,助理打来的,他接起。 “顾总,今晚有个川禾传媒的酒会活动,您出席吗?” “找个人代我。”顾屿深简洁道。 助理停顿了下,没挂断电话,顾屿深坐在床沿,抬手按了按眉心,皱眉问:“还有事?” 助理想起昨天晚上顾总给他发来一个女人的名字让他去查对方的手机号码和住址一系列个人信息。 叫什么来着? 对,南知。 而他也在穿禾传媒出席名单里看到了这南知所在舞团团长的名字,应该会带一个人一起来,论团里的资历,应该就是南知同行。 他跟在顾屿深身边工作了这么久。 这顾总在大学时老顾总就离世了,直接将整个顾氏集团的重担压在当时二十岁出头的顾总肩上。 好在虎父无犬子,商场上他雷厉风行,抗住了危机。 近几年不少富家千金都对他芳心暗许,更有甚者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但也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人青眼有加过。 除了“南知”。 助理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打听一个女人。 肯定不一般。 于是助理最后还是将这个猜测告诉了顾屿深,最后自斟酌句地小心翼翼问:“您去吗?” - 南知今天一早醒来就觉得腰更疼了。 腰伤已经是旧毛病了,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伤膏贴贴上,梳洗一番后去了舞团。 舞团一批一批的新人,一大早练功房就已经有一批年轻舞者在练基本功,南知年纪虽不大,但获奖履历颇佳,有首席舞者的称号,在舞团也就比较自由。 一进来就有不少其他舞蹈演员主动跟她打招呼。 没人不知道,她们舞团可来了一尊大佛,一尊能将《舞姬》跳得淋漓尽致的大佛。 “师姐,我看了你在国外演出的那些芭蕾舞剧视频,我真是太崇拜你了!”一个女生跑到她旁边。 “谢谢啊。” “我能请教一下你吗,有些动作我都做不到位,但我看你就做得超级干脆漂亮,太厉害了!” 南知笑了笑:“当然可以了,不过我要先去找一趟团长。” 正说着,高汐从转角过来了。 她已经练了一小时的舞,白皙纤细的脖颈汗津津的。 她太好强,又丢了《舞姬》主舞的位置,南知的到来给她带来了极为深重的压迫感。 高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以前每天围在我这边,现在两幅面孔,至于么。” 被说的女孩子立马脸颊通红,羞愤不已,唤了声“高汐姐”,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南知抬臂将人挡到身后:“你先去练功房吧。” 等人走后,高汐又道:“你倒是一来就开始收拢人心了。” 斜照进的太阳在她侧脸落下分明的光线,就连睫毛都是根根分明的纤长。 南知低头,懒散抱臂靠在墙上,轻弯唇,勾起的嘴角弧度带上鲜活的烟火气,轻柔又流露出一点冷感。 “高汐。”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高汐被她眼底的冷意煞到:“……什么?” 南知眯着眼看她:“你有种再敢在我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试试,真当我好脾气?” 说完她转身就走,剩下高汐一人气得胸口急促起伏却也莫名被怔的不敢再上前。 - “团长,您找我?”南知推门进办公室。 “来啦,找你是因为今天晚上有一个活动,想让你跟我一起出席。”团长拿着手机鼓弄一阵,“你看看,我发给你了。” 她发来的是一则介绍推文。 南知粗略扫了一眼:“川禾传媒?” “嗯,我们很多演出都是和川禾传媒一起合办的,这次的《舞姬》也同样,所以正好想让你跟我一起去,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空?” 见南知还在犹豫,团长又补充道:“我大概从你的档案中了解过你的家庭,后来也听川禾传媒董事长提过,他妻子从前也学芭蕾,是师从你奶奶。” 南知一愣。 团长笑了:“他妻子听说你后就很想见见你,晚上要是没事你就随我去吧。” “好。”她这回答应了。 团长又问:“你奶奶那时候是芭蕾舞老师,应该是我们国家最早一批学芭蕾舞的了吧。” “嗯,她以前是早期中|央芭蕾舞剧团的,那会儿常表演的还是《白毛女》、《红色娘子军》一类。” 团长真心实意道:“真厉害,你奶奶肯定也特别为你骄傲。” 南知笑。 团长:“老人家现在身体怎么样?” 南知停顿片刻:“她前些年去世了。” “抱歉。”团长说,“节哀。” 南知摆手笑了下:“没事,都过去了,好在老人家走得不痛苦。” 从团长办公室出来后南知直接去了练功房,陪刚才那个女孩儿练了片刻她便去单人舞蹈房练习《舞姬》。 到第二遍腰就开始发痛。 这已经是老毛病了,她甚至都能估摸出可能过几天就得去医院一趟了。 - 到晚上,她和团长直接从舞团出发,去参加川禾传媒举办的晚会。 南知对这样的名利场不算陌生,以前和父母也要偶尔出席这种场合。 一到宴会厅,团长便领她与穿禾传媒董事长的妻子见面,董事长妻子了解她一系列获奖经历后很欣赏她,约定了有时间一定去看她的演出。 他们这边正聊天,一旁川禾董事长忽然越过南知的肩膀看向她身后,一边热络招呼:“顾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南知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去。 她第一次意识到,现在的顾屿深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更成熟更强大,在这样的名利场中,他是权力的中心,是聚焦点。 注意到她的视线,董事长妻子还特意跟她介绍:“南知,你刚刚回国可能不认识,那位是顾总,顾氏集团总裁。” 她淡淡收回视线,附和了句:“是么。” “是啊,年轻帅气多金,不管是在商场还是名媛圈中可都是红人。” 大概是川禾董事长正在向顾屿深介绍自己妻子,他视线也投过来,南知只感觉自己手腕被人一挽,董事长妻子在旁说:“走,我介绍你认识。” 南知:“……” 她现在觉得自己哪哪都别扭。 川禾董事长妻子全然不知两人的实际关系,还十分热络的给他们介绍对方,俨然是因为太喜欢南知想介绍给她在场这个最被视为天之骄子的人。 董事长妻子问:“顾总,听说您还没女朋友啊?” 男人嗓音偏低:“没。” “那你看看我们南知怎么样?她可是现在国内最厉害的芭蕾舞者之一呢。” “……” 南知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尴尬的呼吸不畅了,“禾夫人……” 她推脱的话还没说出口,男人说话了,嗓子有点哑,带着极淡的笑意:“凑合。” 伴随着轻佻的视线扫过她全身。 南知受不了了,低声:“顾屿深!” 周围几人皆是一愣,董事长妻子懵问:“怎么,你们之前认识啊?” “认识。”顾屿深漫不经心,混蛋得要命,“以前有过一段。” 他那不管不顾的混蛋劲儿又出来了,自我又自大,混不吝的痞气,完全不考虑别人。 南知懒得在这被人消遣,和禾夫人说了声便转身到别处去了。 她不知道,这些年顾屿深身边就是连个母蚊子都没有,突然听说个前女友,这可了不得。 这简直是难得一闻的新闻啊! 禾董没那番细腻心思,还调侃问了句:“什么时候的事儿啊顾总,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禾董,甭笑我了。”他懒散时京腔偏重,“读书时候不懂事儿。” 竟然是读书时候的了。 那种时候最容易有白月光。 禾董又侧头看了眼南知的背影,忍不住问:“顾总,你这么多年也不交个女朋友,不会是因为有放不下的人吧?” 顾屿深笑了,轻点烟卷:“都分了多少年了。” 轻飘飘的。 无所谓的。 落到了南知的耳朵里。 - 整个酒会在南知眼里很乏味。 觥筹交错间都是利益和人际关系的碰撞,地位低者曲意逢迎想攀附权贵,地位高者才能真正如鱼得水。 顾屿深属于后者。 到后来她拿了杯饮料到一旁角落坐着去了,穿着高跟鞋站久了还腰疼,实在是难受。 既然已经见过禾夫人,她无意再多留,跟团长说一声就悄然离席。 原想酒会上兴许要喝酒,南知没开车过来,兜兜转转地终于从迷宫似的汉秋府出来,外面车流穿梭,但这附近都不能停车,要打车还得去前面。 南知按着腰叹了口气。 得吧,走。 她身上穿的是礼服裙,过分显身材,一路上引得不少人侧目。 正走着,忽然鼻间萦绕过一阵烟草味,随即,一件西服外套压在她肩头,带着分量和温度。 男人走在路灯下,混在酒色灯光中,手里夹了支烟:“腰怎么了?” 他看出她的异样。 南知没答,看了眼肩头的西服,直接问:“干嘛?” “穿着。” 她偏跟他对着干,将衣服还回去,他没伸手接,只黑沉的眸子看着她白皙的手。 两人僵持在马路旁。 酒色灯光、车水马龙。 她们沉默中对峙。 南知回忆起他方才不带丝毫感情轻飘飘那句话——都分了多少年了。 是啊,都分了多少年了。 夜风卷着北方霜寒冷气,只一件晚礼服的确冷,南知露在外的小腿被吹得发冻。 但她还是坚持要将衣服还给他。 她仰起头,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男人流畅刚毅的下颌线。 她看向别处,淡淡:“顾屿深,当初是你让我走的。” 一句话砸在了波澜无惊的水面上,向外泛开层层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人前混蛋:都分了多少年了。 人后卑微:腰怎么了? 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咕噜的桃子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3-03-23 13:03:40~2023-03-26 09:0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咕噜的桃子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 买药 是他亲手熄灭了那一盏灯。 今年冬日北京的雨超乎寻常的多。 南知在深夜被窗外的淅沥雨声吵醒,她睡觉时忘记关窗,雨水打进卧室,窗台上一滩水迹。 她裹上一条披肩起身,走到窗前,潮湿又刺骨的水汽密密麻麻席卷而来,像是要将她困在六年前的那个雨天。 她关上窗,觉得喉咙烧灼,出去倒了杯温水,喝完后回到床上。 在梦中昏昏沉沉的回到了六年前。 - 胧湖湾是大家熟知的富人区。 当地很多有头有脸的商界人物都住在那儿,大家平日里寒暄问候,表面祥和一片,实则暗流涌动、尔虞我诈。 高三那年,她父亲南兼石被别家公司抢去了一项巨头生意,资金周转失灵。 对方几代的势力,而南兼石发迹不久,怎么可能斗得过,结果自然是惨败。 一朝失势,周围冷嘲热讽皆有。 就连学校里对南知也同样,不过当时她身边有顾屿深在,大家忌惮着,也不敢太过明显,可风言风语依旧挡不住走漏的风声。 南兼石决定离开另谋他路,母亲也在那时准备她的出国资料。 南知没有任何拒绝反抗的余地。 她年纪还小,没有自己生存的能力,也知道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父亲的公司就再没有转圜余地。 她去跟顾屿深道别,说自己要走了,要出国。 也许她们得坚持几年分别的日子,等她回国,他们就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当然,后面这句她没有说出口。 那天倾盆大雨,她和顾屿深站在学校顶楼天台,雨丝斜着打进楼檐,地上一半湿一半干,划开一道分界线。 她站在干的这头。 顾屿深站在湿的那头。 他倚在窗台抽烟,烟的火光照亮他半边侧脸,在缭绕的雾里,他没表情的偏头看她。 南知还记得那天的风刮得她脸颊都生疼。 过了很久,顾屿深将烟按灭在窗台,抬步走向楼梯,只经过她身边时无所谓地说了句:“那你走呗。” 那你走呗。 南知剩下的所有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她曾经是大家青春时光中最为惊羡的那个人,有顾屿深这样的少年宠着、护着,好像活成了大家都期望的样子。 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决绝的离开。 班主任告诉大家南知转校之时,除了凤佳没有一人知道这个消息。 她消失得干脆利落,好像连阵风都没有带走。 那段时间,大家课间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南知,除此之外便是顾屿深。 所有人都目睹得知这个消息的顾屿深是怎么失控的, 那个最傲慢凛冽的少年是怎样冲出了教室,分不清到底是惊怒还是悲伤,也无法再顾及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狈。 而这些,南知也不知道。 - 醒来时昨晚那场雨已经停了,但空气还有浓重的水汽,湿漉漉的,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南知在睁眼的瞬间就觉得自己疼了好几天的腰痛感更加剧了,空气里刺骨的水汽也往骨头缝儿里钻似的。 她皱着眉“嘶”了声,缓了片刻才坐起来。 手机里有凤佳和陈峰俞发来的信息,都问她在做什么。 她回复完后又跟团长请了个假,直接开车去医院。 她连妆都没化,但本身底子好,用如今时兴的词来形容,她属于浓颜系,脸部立体,黑葡萄似的杏眼,睫毛卷翘浓密,唇不点而红。 到医院,拍了腰部片子。 医生看着片子说:“你这腰损伤已经很严重了啊,还有点发炎,有没有觉得头晕?” “有点。” 医生拿了支温度计给她:“哎,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忒不爱惜自己身体,都发炎了才来看,也不怕再晚点来看会有并发症。” 量了体温,果然有点炎症引起的发烧,38度。 南知配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又做了个腰椎理疗,离开医院时正好收到妈妈的短信,叫她回家吃饭。 - 她开车到御嘉华庭。 如今南兼石的生意虽不像之前那样突然如日中天,但也尚且称得上富足,回国后没再去胧湖湾住,住在御嘉华庭。 “爸、妈。”南知将围巾挂在门口衣架。 南母:“滋滋来啦,唷,我怎么看你瘦了一圈?” “您又夸张。” 南母凑过来在她身侧嗅了嗅:“什么味儿啊?” “腰上贴了药膏。” “又疼了啊,我看人家跳舞都是锻炼身体,怎么到你这还伤身体了啊,也不知道平时护着点。” 听妈妈又要唠叨,南知岔开话题:“爸呢?” “书房呢,你先坐,我去叫他。” 很快,南兼石便也出来了,这一生的起伏坎坷让沧桑的痕迹刻在他脸上。 “滋滋怎么穿这么少。”南兼石说。 南知哎呦,受不了地说:“我都不小啦,自己知道。” 南兼石笑着说:“是不小啦,该找男朋友了。” 这话在南知耳朵里过了一圈,一字不留地又被抛出去了,很敷衍地应了声。 妈妈敲了敲她面前的碟子:“听到没啊?” “什么啊?” “可以找男朋友啦!” 她笑:“哦。” “哦什么哦,妈妈问你,你身边有喜欢你的男孩子没?” 南知半点不谦虚:“废话,您也不看看您女儿多漂亮多优秀。” “那里面有你喜欢的没?” “没有。” 妈妈在她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下:“你这不还是白说!?” “……” 南兼石插了一嘴:“滋滋,你易叔叔倒是有个儿子,比你大两岁,模样周正,爸爸觉得挺好,要不你去见见?” 南知佯怒:“爸,我今天回来吃饭您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呀。” 南兼石笑:“欸,爸爸不就是跟你提一嘴吗。” 妈妈也打辅助:“那个男孩子我看过照片的,模样跟滋滋你挺般配的。” 她低头扒饭,叫停:“行了啊。” 这才没继续说下去。 吃完饭,南知又陪了二老一会儿。 父母察觉到她对谈恋爱这事儿的排斥,既不好继续明说,但也少不了暗示,到最后南知只好随口答应了他们见一面的提议,想着到时找个理由推脱了便是。 这才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电视。 等天暗了她才起身离开。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都没将医院配来的药拎上去,就丢在车里,这会儿才就着矿泉水咽了两颗药。 - 天色浓云密布,黑压压的,像是又要下雨。 也扯着南知的情绪往下跌了几分。 开车回公寓楼下,她接到凤佳的电话:“喂。” “滋滋,干嘛呢?” 凤佳的声调跳跃,看来是从短暂的失恋中走出来了,连带她心情也好了不少,笑了声:“刚从我爸妈那回来,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荔枝说明天有个班聚,问我你愿不愿意来。” 他们高中班级关系不错,每次年末都会有班聚,大家一块儿出来唠唠嗑。 南知:“她知道我回国了啊?” “我不是发过朋友圈嘛,挺多人都知道了,只不过你后来换了电话号码,大家才没法跟你联系的。”凤佳说,“那你去吗?” 她还在犹豫,凤佳补充:“你放心,顾屿深不会去的,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来过。” 顾屿深。 南知忽然想起前天半夜接到的那个无人应答的电话。 会是他吗? 可她换了电话号码。 应该不会是他。 她低头任思绪随意飘散,忽然余光捕捉到一人,她脚步一顿,攥紧了手里的药盒袋子。 凤佳没听到回应:“南知?” 她回神,“嗯”一声。 “你陪我一块儿去吧,我看你天天窝在舞团里可不行,姐姐带你出去找乐子。” 南知笑了声:“好啊。” 等挂了电话,她再看去的时候,那个身影早已经不见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 - 顾屿深站在一盏熄灭的路灯下,看着南知走进公寓,手里提了一袋药,袋子上是市医院的标志。 他自嘲弯唇,黑睫虚阖而下,提起手里那一袋膏药贴和消炎药,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昨天在酒会就看出她腰不舒服,南知从小就练芭蕾舞,高中时就经常出去比赛,顾屿深自然清楚她有腰伤。 本来懒得再管她,但还是忍不住去药店买了她以前的常备药,在她公寓楼下等她。 以前她总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这种事他都得多留心。 可原来现在她已经能够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自从得知她回来后,顾屿深就觉得自己越来越矛盾,既不想看她过得太好,可又怕她着凉、怕她病痛。 腆着脸凑上前,还不被人待见。 他靠在灯柱上抽烟,直到身后响起两声车喇叭。 周越从车窗探出头,故意往人心上戳刀子:“这儿是我们南大舞蹈家住的地方吧?” 顾屿深也没半点儿被人看穿的窘迫,依旧原样,手拢着风点上烟:“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去了你公司一趟。” 顾屿深便明白了,之前让助理查过南知的信息。 助理知道他跟周越的关系,口无遮拦了。 他享受烟草带来的松懈感,浑声道:“明儿就让他滚蛋。” 周越笑了:“还以为你以前疯是因为年轻,没想到现在都顾总了碰上她还这么沉不住气啊。” 顾屿深手指修长,夹着烟,混着夜色,懒懒的,格外吸睛。 周越似真似假的玩笑:“所以说,早知道得栽,你当初干嘛这么对人家?” 男人拿烟的手停顿了下。 他到这时才终于显出点倦意,风将他单薄的衬衣吹得向后鼓,而他好像一直踽踽独行在漆黑的漫漫长路。 南知是他整个漫漫无边的黑暗年少中,唯一那个提灯的人。 是他亲手熄灭了那一盏灯。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不虐。 看不出来吧,其实已经快结婚了v-v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xffd 1瓶; 6 剃头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偏爱的。…… 周越说的喝酒的地儿是一个露天酒场。 喧嚣大都市里生活快节奏和各方面的压力也使这儿夜生活丰富,大家寻一个酒吧落脚,抛开白日疲惫与拘谨,去寻找陌生人间的互相吸引与慰藉。 当顾屿深和周越走近时,便被众人的目光团团围住了。 周越在这种场所混得很开,如鱼得水,还很暖心地照顾到各处投来的充斥搭讪挑|逗意味的目光。 而顾屿深则冷戾许多,其实他也是一张玩世不恭的脸,但今天平直肩线往下压,他咬着烟穿过浮华场,没沾染上任何。 周越很娴熟地点了酒,往藤椅里一靠,双臂打开搭在椅背上,玩笑道:“借酒消个愁?” 顾屿深呼出一口烟,笑笑:“你太久没挨揍了吧?” “可不是。”周越笑得贱兮兮,“皮都痒了。” 服务生很快端了酒过来,给他们分别倒上。 冰凉的酒精入喉,混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连酒精也好像随着舞曲和人声跳跃。 能看到有人在隐秘的角落接吻,动情又激烈,旁若无人,但绝大多数却都是第一次见到彼此。 大家随意而廉价,看对眼就相伴,被拒绝也不伤心。 但顾屿深和周越这种人群中扎眼到突兀的人中龙凤虽然吸引目光,但真正敢上前的不多。 不过还是有那么几个人群中同样更出挑的女人。 穿着紧身低胸裙,细高跟,妆容精致又雷同。 周越三两句婉拒一人,看热闹似的看向顾屿深那边。 女人说:“一块儿喝酒吗?” 离得很近,沁着浓郁的香水味。 顾屿深皱了下眉,抬手把女人的手臂打回去,酒倒了大半也没看一眼。 可有些人天生就是有被人放纵原谅的资本的。 女人非但不生气,还更放软了声儿说:“我一会儿要去跳舞,你要跟我一起吗,或者说,你想看看吗?” 顾屿深往舞池里看了眼,一堆群魔乱舞。 这回他是真笑了,将手中未点燃的烟在茶座上磕了磕,懒着嗓漫不经心道:“原来这也能叫跳舞。” 他样子很痞,像随口一句,但里面的嘲讽足以刺破对方的自尊心。 女人羞恼地红了脸,从精致的妆容底下透出来,转身走了。 周越看着女人的背影,做作地哎哟一声:“这心都碎了一地了唷。” 顾屿深冷冷睨他一眼。 周越笑着摸了下鼻子,总算是消停了,继而问:“那我再最后八卦一下,什么样的舞才能叫跳舞啊?” 顾屿深烦了,直接踹他:“不喝滚蛋。” 难得见顾屿深这样子,周越笑得都咳嗽:“欸,兄弟,还真是只有南知能逼出你一点人情味儿啊。” 顾屿深已经懒得再理他嘴贱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到底有男朋友了没?” “没。” “真没?” 他“啧”了声。 周越也不再理会他是逞一时之气否认还是真去调查清楚了,笑着频频点头:“得得得。” 周越跟顾屿深从小就认识,见识过他各种脾气,可以说相较于从前只被纵容宠溺着的南知,周越甚至比她更了解顾屿深。 这会儿见好就收,踩着他底线悠悠过去了。 - 当初南知一声不吭地就直接出了国,顾屿深那段时间如何浑浑噩噩周越是最清楚的。 习惯被人仰视的的少年,他绝望又暴怒,恐惧又无措,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终却只沉默地孤零零地度过了那段时间。 时间是抚慰所有伤口的良药。 后来南知这个名字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就连学校里也不再听人提起。 顾屿深薄唇而薄情相。 生活恢复平静,他也跟往常一样了,大多数时候冷冷的懒得搭理人,有时也吊儿郎当和他们开玩笑,倒也不刻意避开异性的示好,但也就点到即止,总给人一种慵懒风流又片叶不沾身的错觉。 偶尔有人再想起南知,也不过觉得是一段还算刻过骨、铭过心的风流韵事。 不值一提。 但高考前几天的晚修课,班上有人偷偷带来几箱酒。 越是接近高考,大家反倒不紧张了,还提前开了场散伙宴。 他们几个朋友边喝边聊,到后来周越发现顾屿深不见了。 他去找。 最后在教学楼顶楼天台找到他,孤身一人,他正好从楼梯走下来,夜色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很朦胧。 他神色平淡,低垂脖颈,黑发被风吹得凌乱。 周越问:“你怎么来这了?” 顾屿深说:“我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这。”他喝得有点多了。 周越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啊?” 顾屿深没说话。 “南知?”真说出这个名字时,周越都觉得生疏。 “你别叫她名字。” “……” 他颓然垂颈,夜色将他分割,像是切碎,支离破碎。 “她不要我了。” 从顾屿深口中听到这句话太过震惊,周越至今都忘不掉分毫。 只不过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就连酒量都练上去了,想要灌醉顾屿深几乎不可能。 临离开顾屿深眼神都是明澈的。 离开酒吧前,周越最后跟他说:“我劝你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就南知现在这条件,保不准哪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顾屿深只是摆了摆手里的烟,头也不回地走了。 - 翌日一早。 凤佳早早就发来信息再次嘱咐她别忘记要班聚。 南知回复了短信,今天要预演下周末正式演出的《舞姬》,还要去一趟舞团。 她换了腰上的膏药贴,又挤出两颗退烧药和消炎药,放进嘴里之前忽然想到班聚上说不定会喝酒,重新检查了药盒上的成分说明,最后只吃了一颗退烧药。 “滋滋。”上回团长听到凤佳给她发的语音,现在也跟着喊她滋滋,“你看谁来了?” 南知看向她身后:“陈教授,您怎么过来了?” 陈峰俞:“我找团长有点事,听说你们今天预演,就想看看。” 南知没和他聊太久:“那一会儿见,我先去换衣服梳妆。” 没一会儿团长也进来后台,南知刚换好古典芭蕾舞服,团长撞了撞她肩膀:“有情况啊?” 南知也不装傻:“没情况。” 团长笑了:“你也看出来陈峰俞对你有点意思?” “他都跟我明说了。” “看不出来这大学教授是走直球这一挂的,你就没半点意思?” 南知推开她走到梳妆镜前,将长发高高盘起,笑着答:“真没。” 芭蕾舞要将头发梳理得整齐,南知拿起发胶喷雾,刚喷了两下就觉得不对劲了,两根手指一捻。 黏的。 她立马将盘发拆了。 团长问:“怎么了?” “发胶里有胶水。” “啊?过期了?不可能啊,我们这发胶都是专用的,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正好有人进来,南知问她有没有看到谁进来过,那人回答今天需要预演的只有她和高汐姐,高汐姐来得早,已经去舞台了。 团长一愣:“滋滋,你是怀疑……?” 南知看了她一眼,直接就朝外面走去,陈峰俞正坐在外面座椅上看手机,跟她打了声招呼,她也没理。 小姑娘平日里看着温顺,真惹恼了谁也拦不住。 古典芭蕾舞裙垂坠,被步风带得向后扬起一片。 高汐刚刚结束第一遍彩排,一走下台就看到南知,她径直走到她面前,冷声问:“是不是你干的?” 她装傻:“你在说什么?” 南知蓬松的黑色长发打着卷,发尾的胶水逐渐干涸,白丝儿勾连。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她看着好说话,但此刻丝毫没有笑意,“是不是你。” 高汐被她震得说不出反驳的话。 两秒之后,南知旋开发胶喷雾的盖子,直接浇头淋在了高汐头顶。 伴随这高汐的尖叫声,她将瓶子丢到一旁,凑近她低声说:“下次你再敢背后做这么勾当,就不止以牙还牙这么简单了。” - 团长因此忙碌了一个早上。 舞团里最忌这样嫉妒心作祟使坏的人,其实团长也赏识高汐,但这事她做得实在过分,南知又不是个隐忍性格,这事一早上就闹得人尽皆知。 高汐被训着去向南知道歉时她正坐在椅子上梳头发。 好在喷的不多,那点胶都打在了发尾部分,越是梳越是乱糟糟一团,扯都扯不开。 她对着镜子比了比头发的位置,直接拿起一把剪刀,沿着打结部分齐齐剪去,足剪掉了十公分。 把团长和陈峰俞都看愣了。 团长看她也懒得搭理高汐,摆手让哭哭啼啼的人走了,转而说:“这么剪当心不好看啊。” “预演时间来不及了。” 她重新盘好头发,梳理整齐,上了舞台。 能够在这个年纪拿到首席舞者和独舞演员的称号地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国内能跳好《舞姬》的舞者都不多。 而亲眼看南知表演完整个舞剧,比看她从前的表演录像更加震撼。 脚尖点地而跳跃,每一个动作,都收放自如、干脆利落,过分轻盈。 太美了。 - 重新放下头发,她才明白为什么团长会说这么剪当心不好看。 剪的时候没有将头发梳顺,这会儿放下来发尾跟狗啃了似的,参差不齐。 跳完舞,情绪得到发泄,她也没之前那么生气了。 陈峰俞看她怔愣模样笑了:“没事,也挺好看的。” 南知:“陈教授,你就别安慰我了。” “我说认真的呢,很可爱,到时再去修修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南知叹了口气,点点头。 后面陈峰俞接了个学校来的电话,临时有事先走了。 团长目送他离开,摇着头感叹:“就这你还不心动?” “嗯?” “长得帅,性格好,家世工作都不错,绅士温柔,就你这狗啃头发都能夸可爱,都情人眼里出西施了,还能比陈教授更到位的候选人?”团长说,“教授和芭蕾舞者,很配啊。” 南知停顿片刻,忽然说:“我高中时也有一次把头发剪烂了。” 团长:“你怎么这么多仇人?” “……”南知说,“不是,那次是被元旦晚会上学校请来的化妆师剪坏的。” “然后呢?” 她垂眸温声道:“然后我觉得丑,不开心,那时候的……同桌,算是要跟我同甘共苦吧,让我拿他头发开刀,随我剪。” “你剪了?” “没,我不敢,他就拿推子直接把头发剔平了,贴着头皮的那种。” 团长愣了愣,揶揄问:“你这个同桌,跟你关系不一般吧?” “前男友。”她坦然承认。 团长笑了:“那样的年纪有男生愿意为了哄你开心把自己头发剃平应该很感动吧,我读书时候那些帅哥们好像都挺宝贝自己头发的,有些还每天偷偷抹发蜡呢。” “也没感动。”南知看向窗外,回忆那时的事,“我后来还生气了,因为他剔完平头更帅了,招惹来了外校的女生。” “是帅哥,脾气还这么好。”团长说,“怪不得你看不上陈教授呢,你这是不是映衬了那句话——年轻时候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 “脾气好?” “不好吗,他都为你剃头发了,结果你还为人家的烂桃花生气,这种作法儿我想都不敢想。” “……” 顾屿深脾气好吗? 要是去问所有认识他的人,可能都会说不好。 但南知回顾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顾屿深在她这儿真是什么脾气都没有,有时候自己憋着火都得先把她哄开心了。 就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才让人念念不忘这么久。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偏爱的。 但他也能一下子就抽走所有的偏爱,最后化作一句漫不经心的“都分了多少年了”。 凤佳这时发来信息告诉她班聚的位置:到时自己过来还是我来接你? 南知回复:我自己过去吧。 她没回答团长的问题,岔开话题说自己有事要先走。 “行,那我也先回去了。”团长说完出去了。 南知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要这样去参加班聚,她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被宠坏的作精滋滋vs虽然很暴躁但还是要压着火哄人的顾总 评论有红包~ 注:年轻时候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 ——网络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 30瓶;ye 8瓶;叽鱼居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 班聚 微凉的手握住了南知的手腕。…… 最后南知也没法说服自己顶着狗啃头发去见那么多年没见的老同学,时间还早,她先去理发店修了个头发。 出来后时间有点晚了,她赶去约定的餐厅吃饭。 凤佳又催她发来几条信息,说大家听说她会过来都期待着呢。 南知将车停到地下车库,回复了条语音:“我到了。” 天色已经很暗了,外面洋洋洒洒地下起小雪,南知坐电梯到餐厅包厢层,找到凤佳给她发来的包厢号。 隔着门板也能听到里面的喧闹人声。 虽然出国后南知就换了联系方式,也再没有跟其他同学联系过,但每年都能看到凤佳发的班聚朋友圈。 每年年末都挑大家空闲时候聚一次,高中的情谊倒一直没散。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还是有点紧张。 还对着一旁的黑色大理石板照了个镜子,米白色的羊呢大衣,牛仔裤将她腿型修饰得极好,线条流畅,腿细而长。 平时因为练舞她经常素颜或淡妆,今天特意化了个精致的妆容,五官的蛊惑动人处都被无限放大,眸色潋滟。 内化的气质和外露的美艳融合得恰到好处。 南知整了整衣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刚才还热闹交谈的众人齐刷刷看过来,瞬间安静下来。 这种气氛很微妙。 南知抬手跟大家打招呼,笑着说:“抱歉啊,我来迟了。” 凤佳从座位上站起来:“都愣着干嘛呢,刚才不还一个个的问南知怎么还不来,现在都哑巴了?” 大家都这才回神似的,很热络的迎着南知入座,在凤佳旁边坐下。 “南知,你前天是不是去过银泰城啊?”其中一个女生忽然问。 她回忆了下:“是啊,我中午去的,怎么了?” “那我那天就看到你了!一个背影,我还跟我同事说呢,这女的长得也忒漂亮了,居然就是你!” 有人起哄:“小红,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怎么见了老同学都认不出来了?” 那女生是以前班上的学习委员,成绩特别好,常年红榜前列,后来便多了个绰号叫“小红”。 “你们就能认出来了?”小红反呛,“刚才南知进来你们可一个个眼都瞧直了!” 有人笑道:“那不是好久没看到仙女儿下凡了。” 小红问:“听凤佳说,南知你现在在芭蕾舞团啊?” 南知点头:“嗯。” 又有个胖乎乎的男人笑问:“那你们舞团里是不是有很多漂亮姑娘啊?” 南知还没回答,其他人已经群起而攻之:“暖羊羊你要不要脸,还想着勾搭漂亮姑娘,人家长大是十八变,你这胖了得十八圈儿了吧?” “滚滚滚,我现在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律师啊,当心我告你侵犯我名誉权!” 一群人又吵吵闹闹地说笑开。 南知就在一旁安静听着,很快就没了刚开始的紧张情绪。 大家都还互相喊着对方的绰号,就跟以前在学校里时一样。 南知还记得暖羊羊这绰号来由还是网上的一句吐槽——“你就像青青草原的暖羊羊,长得贼壮还有点娘。” 大家闹了一通,有人举杯提议:“来,大家碰一下吧,难得南知也来了,咱班的人差不多都到了吧。” 话说一半他也意识到不对了。 以前班聚总缺两人,南知和顾屿深。 今天也缺了两人,顾屿深和周越。 顾屿深一次也没来过,不过也情有可原,现在这人可是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的人物,怎么有闲工夫跟他们聚会。 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 众人小心翼翼地看向南知,而后者神色自若,恍然不觉般,像是真把那人忘得脑后去了。 大家不由在心中想:要说绝情,南知还真是比顾屿深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现在彼此都是陌路人了,可好歹顾屿深得知她离开时的样子大家都还记得。 小红破解尴尬:“说起来,周越怎么没来啊?” 凤佳说:“他好像有事儿,跟我说过一嘴。” 大家碰了一杯,又重新坐下了,继续聊天。 都是已经步入社会的人,虽然当年全校都在八卦南知为什么突然离开,也八卦她和顾屿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没人会这么没眼力见的在饭桌上提出来自讨没趣。 吃完饭,大家才发现小红偷偷把一桌的饭钱都给付了。 都知道小红家情况特殊,父母是务农人,虽然现在工作不错,但在大城市生活压力依旧大,开销也大,众人便又提议AA。 凤佳把南知拉进班级群,大家各自扔了个红包进去。 其中一个男人提议:“大家一会儿都还有事吗?” 大部分人都没有,零星几人说有事。 “‘没事儿’的们要不大家一块儿去楼上唱歌吧,这么早回去也太早了。”男人说,“怎么样,南知,你去不去?” 众人立马起哄:“哎哟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就问南知去不去,意思大家都不重要呗。” “嘿,这你们都说哪儿去了!我怎么敢对南知有意思啊,这不是……”他声音渐渐低下去,似是想到些什么,干瘪瘪地说完后几个字,“这不是找死吗。” 南知:“……” - 明早还有事儿的几人提前回去了,剩下几人上楼顶KTV。 凤佳挽着南知的手走在最后。 南知忍不住问:“我怎么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这么奇怪呢?” “还能因为什么,顾屿深呗。” “高中时我们班谈恋爱的好几对,一对都没成啊,怎么到我这就这样了?” 凤佳顿了顿说:“你可能不知道,你刚走那会儿吧,顾屿深干了点挺出格的事,闹挺大的。” 南知一愣,呼吸都静了几秒。 凤佳又说:“拜托,那可是顾屿深欸,所以大家印象深刻也正常,估计心里都觉得你那时候是个撩完人就跑的渣女呢。” 南知懵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你不是国外定下来了才联系我的吗,我看你那时候状态不好,顾屿深也就疯了一阵儿,后边挺正常的,我也就没告诉你烦心。” 南知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感觉,除了懵还是懵。 这一段在她脑海中完全不存在,她对于出国前最后的记忆就是北京连绵不断的冬雨,还有天台上顾屿深那一句狠心的“那你走呗。” 走到KTV包厢,有人扭头过来跟她们说话,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南知推脱了唱歌,和凤佳坐在角落,听小红和暖羊羊合唱一首《你曾是少年》。 默了片刻,她拿出手机。 昏暗的包厢环境内手机光线格外刺眼,她点开微信。 刚才加了班级群后好些同学来加她好友,她一一通过再次点进群里,看群成员。 一共49个人。 他们班一共有50个人。 她粗粗看了一遍,很快就知道缺的那个人是谁。 南知将手机放进包里。 又待了会儿,她被包厢里的烟味熏得坐不住,起身去卫生间。 - 她站在镜子前理头发,剪短了些,摸上去很明显,跟平时的感觉不一样。 与此同时,旁边一道声音:“南知?” 她回头:“周越,这么巧,在这也能碰上。” “来应酬。”他扬了扬手里的烟,“你呢?” “班级聚会。” 周越愣了下,然后恍然:“哦,对,凤佳跟我提过,这次你也去了啊。” “嗯,闲着没事,来看看。” 周越:“对了,你们在哪个包厢,一会儿我过去一趟。” “518。”南知手机震动,凤佳催她了,“那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原路返回,没几步又听到周越的声音,这回不是对她说的,声线也变得懒散戏谑许多:“顾爷。” 南知脚步一顿。 男人从另一边走过来,被酒气浸染过,衬衣领口松开两颗,昏暗的走廊灯光让他更显落拓不羁和随性。 南知听到周越问他:“咱们高中班今天也在这聚会呢,你这么多年没去过,今天巧了,去瞅一眼?” 以她对顾屿深的了解,他肯定会拒绝这种集体活动。 但出乎意料的,这次顾屿深同意了。 她回头看过去时顾屿深没看她,所以对上了周越的视线。 周越笑得斯文儒雅,又莫名像只狐狸:“南知,要不你带路吧?” 南知总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坑里。 - 她方向感很差,所以在KTV这种场所尤其强迫自己记住在哪一处拐了弯,最后也算是成功找回去了。 一推开包厢门就听到有人喊:“南知快来,我们正准备玩游戏呢。” 随着众人抬起头,大家笑容到僵在脸上。 太震惊了。 如今想见顾屿深一面都不容易,更不用说顾屿深和南知一起出现了,就连凤佳的眼都睁大了。 周越心知肚明,吊儿郎当地走进去,打破尴尬:“玩什么呢?” 一人说:“七**。” 七**是骰子游戏,两颗骰子,和数是7就加酒,和数是8就喝一半,和数是9就全部喝完,其他数目则过。 “行啊,一块儿呗。”周越说。 这么多人,大包都是勉强塞下的,刚才大家挤在一起在玩,只剩下旁边还有位置可以坐下。 南知神色不变地走过去,坐下,顾屿深就坐在她旁边。 位置挤,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周围的体温和气味。 有人问他:“顾总,我们杂志社最近正想采访您呢,也不知道您有没有空。” 即便是同学,可到了他身上,大家不自觉地就换了种称呼。 顾屿深将烟蒂浸入烟灰缸,答应得随意:“行啊。” 顾屿深不在小事上为难人,看着很讲情分也很好说话,可没有人会因此误以为他就是个随和的人。 就像从前读书时候也没人敢挑战他的底线,他仿佛天生就带上位者的气场姿态。 开始完游戏。 几轮下来,不少人喝过酒。 这游戏其实就是闲来助兴的玩意儿,没有技术含量,大家边唱歌边玩,两头不落。 只是这一轮砸了好几个7,酒已经满上了七杯,也就意味着如果有人砸到9就要一口气喝完七杯。 大家这才有了游戏的心思,每过一轮都连连庆幸,幸好没轮到自己。 轮到南知。 一个5,一个4. 正好是9。 大家起哄,齐刷刷鼓掌,一口一个“喝!喝!喝!” 大家虽然懂分寸没聊过去的事,但不意味着心里不多想,不少人都偷偷打量旁边顾屿深的神情。 男人懒散靠在沙发里,敞开的领口里锁骨分明,凹陷处像盛满了上方投射下来的光。 南知在起哄声中无奈笑,拎起第一杯酒。 刚要喝,刚才还无动于衷的男人忽然倾身靠近,微凉的手握住了南知的手腕。 周遭瞬间安静。 南知停下动作,扭头对上他漆黑的眼。 男人的眉眼都浸润在昏暗中,模样锋利凛冽,看了她两秒,懒嗓道:“吃了药还喝酒,不要命了?” 磁沉嗓音带着不容忽视的散漫与亲昵。 作者有话要说:  他忍不住了他忍不住了! 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e、5449503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SNJY 10瓶;一条鱼尾yu 7瓶;一个卖女孩的小火柴 5瓶;浪漫些许潦草 3瓶;西格玛、、6463405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 较劲 顾屿深就是在跟她较劲儿!…… 那一句话,其实顾屿深是很平静地说出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关系尴尬,他又知道她吃了头孢,就免不得让人多想了,周围大家的目光瞬间变得不一样。 从刚开始的尴尬慢慢变得活泛起来,像是真发现了两人之间那点暧昧的藕断丝连。 即便南知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吃了消炎药的。 她端着酒杯,手停在原地。 压抑了一晚上的八卦之心终于得到解放,有人耐不住地立马说:“怎么回事儿,公然英雄救美啊,既然南知喝不了,那顾总就替南知喝了?” 他没拒绝,拿过南知手里的酒,仰头便灌进了喉咙。 一连喝完五杯,从南知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上下滑动的喉结。 再一顿,她便越过了顾屿深看到了周越。 周越正窝在沙发里幸灾乐祸地笑,真像只狐狸。 他也是真觉得挺好笑的,这一屋子的人换作平时哪里敢劝顾屿深的酒,就放到商场上都找不到敢的人。 今天这是南知来了,连带着大家的胆儿也变大了。 注意到南知的视线,周越还冲她笑了下。 “……” 老狐狸。 她收回了视线,人往后靠。 却没想到顾屿深也同时往后靠,两人肩膀挨在一块儿,也就一秒,南知立马停住,不前不后地停在那。 反倒是顾屿深,没察觉到似的,懒懒散散地继续靠回去了。 南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们俩像是在较劲,谁也不想显得自己对那段感情比对方更加放不下。 有人没眼力见地继续调侃:“还以为南知回国后先来见我们这些老同学呢,原来早就和顾总见过了。” 他是从顾屿深知道她吃药中推测得知的。 但两人的确见过面,无从反驳。 南知淡声:“嗯,之前遇到过。” 这回顾屿深笑了。 笑声低低沉沉的,就在她耳边。 南知瞬间炸毛了,同时这笑声也证实了一点,顾屿深就是在跟她较劲儿! 南知瞪着他:“你笑什么?” 他扬眉,轻佻道:“怎么,我笑什么也要跟你解释?” 带着鼻音,嗓音被酒精涤荡过,又沉又哑,听着还带点欠揍的亲昵。 南知说不过他,其实从以前她就说不过他。 顾屿深这嘴要命,这脾气也要命,以前那是他愿意惯着她,真不愿意了南知哪是他的对手。 最后只又瞪了他一眼就也靠到沙发背上。 这种情况下不能怂。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谁怂了谁就输了。 所以即便两人肩膀都挤在一块儿了南知也一动不动。 对面凤佳嘴都张得能塞下拳头了。 南知看了她一眼,她才闭上嘴,随即手点了点手机,给她发信息。 「凤佳:你们死灰复燃**了???」 「南知:文明点,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瞎用。」 「凤佳:那顾屿深怎么知道你吃了药,我!都!不!知!道!」 “……” 「南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因为腰伤发炎了才吃的。」 她发完这条信息,又忽然想起。 她今天压根就没吃带头孢的消炎药,早上时因为考虑到班聚可能会喝酒,她只吃了一片退烧药。 「南知:哦,我想起来了,我今天没吃消炎药。」 「凤佳:所以你们刚才是什么行为艺术,秀恩爱???」 「南知:?」 「南知:眼睛没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凤佳直接甩了张照片过来,是现拍的她和顾屿深的照片。 两人挨得极近,她长发披散在胸前,手机光映在脸上,旁边顾屿深肩膀宽阔平直,更显得她娇小,乍一看的确是非常亲密。 「凤佳:到底是谁的眼睛没用?」 「凤佳:你见过哪对旧情人坐着恨不得贴在一块儿的?」 南知:……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凤佳解释这坐姿。 对于凤佳这种和恋爱多年的男友分手后都能迅速恢复的女斗士而言,是难以理解南知心中那些跟前男友较劲儿比“谁更加把对方当空气”的理论的。 但她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和顾屿深。 亲密又尴尬的氛围真实地以具体的方式呈现在她眼前,她还是觉得非常、非常不自在。 - 虽然想起来自己压根没有吃头孢,但南知也懒得再说了,索性顺着大家以为的退出了游戏。 又过了几轮,她终于耐不住,找了个借口离开包厢。 刚走到外面,手机响了,团长打来的。 没其他事,只是《舞姬》的表演服装到了,她来问问南知的尺码是什么,南知一一说了。 团长又问:“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和高中同学聚会,在KTV。” 团长笑了下,问:“见到你那个同桌了吗?” “……” 她之前都没发现团长也这么八卦。 而这时,518包厢的门打开,顾屿深走出来。 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他身材比例优越,每一步都踩得稳当。 最后,竟然就在南知旁边停下了,看到她在打电话,他不打扰,靠在她对面墙上,点了支烟。 要不是刚才那五杯酒只是啤酒,她都要怀疑顾屿深是不是喝多了。 前男友杵在那儿,偏偏电话里还聊得是他,南知心里发虚,只“嗯”了声。 “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说呢。” 南知笑了笑:“没怎么样,早就都结束了。” 对面男人今天没有刻意打理头发,黑发耷拉下来,挡住本落在眉眼处的光线。 听到南知这句话,才微不可察地抬了下眼。 对面团长又很不负责地怂恿鼓动了几句,终于挂了电话。 算起来,回国后这已经是第三次见到顾屿深了,不再像前两次那么刻意地划清两人之间的界限。 南知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在吃药?” “你身上这点皮肉有多娇贵,我能不清楚?”他淡淡反问。 “……” 南知回忆了下,当时在酒会上遇到顾屿深那次是她腰最疼的时候,估计他是那时候就看出来了。 因为练舞,她高中时就有腰伤腿伤,有时拉伤韧带就得痛几天,从前消炎药也没少吃。 怎么到他嘴里倒成了她娇气似的。 她回:“我那是跳舞跳的。” 顾屿深抬下巴示意:“头发剪了?” 也不怪他特意问一句,南知从小就宝贝自己这一头乌发,总是长发及腰,从不会剪得太短。 只是她大部分时候都梳起头发,没想到顾屿深还能发现短了点,她点头:“被团里一人折腾的。” 她说得笼统,顾屿深也不追根究底,真像是随口一说和随便一听。 然后他问:“折腾回去了么?” 南知直觉他们现在这聊天走向不对劲,实在是太和谐了,还有些说不上来的默契和心有灵犀。 再加上下午才跟团长提过她从前头发剪毁的事,更觉得别扭了。 南知低着头,轻轻跺了跺脚,瞥了下嘴说:“嗯。” 他笑了声,弹掉烟灰:“行。” 丢下这一个字,他转身离开了,没有再回包厢。 南知看着他的背影,总产生一种错觉。 就是顾屿深在卫生间外看到她后会同意去班级聚会,只是为了找机会问一问她—— 头发怎么剪短了。 有没有受欺负。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我们顾总,可以排上最宠前女友tp了吧?! 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495030、y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又怎么样 3瓶;浪漫些许潦草、西格玛 2瓶;太空人、、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 修罗 南知离开时,他这条命差点就没了…… 这念头只在脑海中窜了一圈,她摇摇头,没再自作多情下去。 南知独自一人回到包厢,立马有人问:“南知,顾总人呢?” “先走了。”她说。 “去哪了啊?” 去哪了她怎么知道,南知心想。 她回:“不知道。” 大家并不在这问题上多作纠结,推杯换盏与各位麦霸之间,这场同学聚会终于结束了。 到楼下,大家道别后各自打车离开。 11月底了,临近年关,往后的日子大家工作都越来越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聚,还提前互道了新年快乐。 因为那吃药的乌龙,南知今晚都没喝酒,送凤佳回家。 凤佳后来手气不佳,连续输了好几轮,已经微醺,又借着酒意唱了好几首高难度的歌,这下弄得嗓子也哑了。 南知扶着她,将人推进副驾驶座。 凤佳大剌剌一倒,还凑过去捏她脸,神神道道的:“女儿长大了啊,都敢瞒着妈妈了。” 南知看她一眼,笑了,警告:“别吐我车上啊。” “跟你说认真的呢。”凤佳用一种极不认真的语调说了这句话,“刚才你出去不久顾屿深也出去了,你们说什么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说话了。” 凤佳瞪她:“滋滋,你这么可就没意思了啊。” 南知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他就随口问了我一句剪头发了。” “你剪头发了?” 南知故意取笑:“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凤佳耸耸肩:“他问你这个做什么。” 南知停顿了几秒,最后只说:“我哪知道。” “你们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打算复合?”凤佳问。 南知很无奈地反问:“你看我们俩有半点打算复合的样子吗?” “这我可不知道,当初我们几个也没觉得你会和顾屿深谈恋爱啊,谁知道后来给我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 - 最初的顾屿深对南知并不是百依百顺的宠着的。 他那脾气跟炮仗似的自由发展了十几年,南知也不是个脾气温顺的,顾屿深比她大一岁,经常管她,管不听就威胁。 要是碰上南知也固执的时候,这俩炮仗还得吵一架。 这种关系很奇怪,也有点微妙。 当初凤佳一群人毕竟年纪小,见不多识不广,没想到情侣还有这种型号的。 毕竟学校里那些偷偷摸摸早恋的都恨不得时刻黏在一起。 所以尽管他们都知道顾屿深转了性,对女孩儿有了耐心,但也以为只是像兄长管教妹妹一样。 就比如南知总是吃糖吃到牙疼,凤佳便去跟顾屿深告状,让顾屿深去管教她。 而顾屿深的做法也很直白。 直接把垃圾桶放到她面前,让她自己把桌肚里的巧克力都给扔了。 南知舍不得,他就按着她肩膀凶巴巴地警告说,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后来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纠缠到一块儿变成情侣的。 直到高二那年的万圣节。 他们高中遵循素质教育,不提倡纯题海战术,社团很多,活动也很多,那年的万圣节还举办了一次化妆舞会。 想要参加的同学可以自己化妆准备。 万圣节,11月1日,那天是星期日。 他们每周日傍晚返校,晚上就是化装舞会。 提前一周南知就开始怂恿鼓动顾屿深也来参加舞会,都被顾屿深拒绝了。 而凤佳和南知爱漂亮爱折腾,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可以在学校光明正大化妆的日子。 两人思来想去,后来决定扮演黑白无常。 南知扮演黑无常。 租不到合适的衣服,最后租了一套黑色的太监服,黄顶的地主圆帽。 服装不够,妆容来凑——化上浓浓的“黑眼圈”,脸颊上两酡没晕染开的腮红,再配上大红唇。 南知长相明媚漂亮,化完这样的妆也不丑,只是憨傻可爱。 化妆晚会上拍了不少照片,“黑白无常”一块儿行动,结果到晚会结束时凤佳却找不到南知了。 最后在舞会外一处黑漆漆的角落看到她。 对面还站着顾屿深。 他身上是干净整洁的校服,拉链拉到胸口——不想参加晚会的同学都在教室晚自习,顾屿深是从教室过来的。 他个子高,路灯将他的影子完整的盖过南知,让“黑无常”真跟夜色融在一块儿了。 两相对比,南知这会儿的装扮就更加憨傻了。 她办作黑无常的样子抬高手臂,还用最中国风的装扮说了一句英语:“Treat r trick!” 顾屿深靠墙,双手揣着校服兜,任由南知冰凉的小手趁机往他脖子上摸。 他上下看她一眼:“你扮得是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南知不满,“黑无常!” “索我命啊?” “不给糖就索命咯。” 顾屿深从口袋伸出右手,握着拳头伸到她面前。 总被他限制着吃糖,南知没想到他还真给她准备了万圣节糖果,顿时受宠若惊地睁大眼,像只小狗崽似的盯着他的手。 “什么糖啊?” 他摊开手,一粒小小的薄荷糖。 每家餐厅收银台前都会放的那种。 “……” 南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不能期待你。” 顾屿深问:“不满意?” “不满意!”南知瞪着他说,“你这才不是特意给我买的呢,就是吃完饭顺手拿了一颗而已。” “不满意的话——”顾屿深靠近,扣着她手腕往自己脖子上拉,笑着说,“那就索命吧。” 南知指尖碰到他喉结,凸出的,带着滚烫的体温。 她不自觉蜷缩了下手指,指甲像挠痒似的蹭过,然后顾屿深喉结便一上一下滚动了下。 她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莫名觉得热,可嘴上还是逞强:“索就索,谁怕你呀。” 顾屿深又笑了声,哑着嗓低声:“我教你怎么索我的命。” 大晚上的她穿着黑无常的COS服,两人还聊着什么索命不索命的话题,南知觉得有点吓人。 她刚缩了下脖子,顾屿深就抬手抚上她的脖颈,虎口正对,俯身吻了下去。 南知瞬间睁大双眼。 五感尽失,她僵直在原地。 等到清醒,她和顾屿深的位置都已经掉了个个儿,现在是她靠在墙上——如果没有这堵墙,她可能都已经站不住了。 她喘着气脸通红地看着顾屿深,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重重砸。 顾屿深撕开糖纸,将那粒小小的薄荷糖放进她嘴里,拇指轻轻划过她湿润的唇瓣。 南知指尖卷着薄荷糖,好一会儿才回神,食指点着他的白净校服控诉:“明明、明明是你这个白无常要我的命。” “嗯?” “我差点就要憋死啦!” 他笑,嗓音低哑又温柔:“滋滋。” 他叫她滋滋。 旁边一不小心看完全程的凤佳“嗖”一下,缩回了脑袋。 她倒是没听到两人说了些什么,但实实在在地看到穿着校服的顾屿深低头吻了穿着黑袍子化了浓妆的“小鬼”。 那场面实在是有些惊悚。 而那个万圣节夜,那个昏暗角落,没有人看到顾屿深眼底压抑许久的光,也没有人听到顾屿深剧烈的心跳声。 索命是玩笑话,但也不是。 南知离开时,他这条命差点就没了。 - 之后南知又吃了几天药,总算是把发烧拖着养好了。 跟高汐那事儿闹得大,本来该给高汐一个处分,但南知直接把整瓶发胶倒人头上了,方法不得当,要给处分两人都得给。 所以团长最后也没给处分,一份保证书和公开道歉就作罢。 南知也无所谓。 后来去舞团见到过高汐一次,她也剪了头发,只到肩膀下,勉强可以盘起头发的长度,比她的短多了。 总算是痛快了。 处不处分的虚名都无所谓。 爽就行了。 离正式的演出越来越近,南知结束最后一次预演,下舞台就收到妈妈的短信。 「妈妈:滋滋在干什么呢?」 她发了张舞台照片过去,妈妈又问晚上有没有空一块儿吃饭。 「南知:好啊,我一会儿就回家。」 「妈妈:稍微早点回来。」 「南知:知道啦。」 放下手机,南知看了眼时间,去医院又做了一次腰部理疗,几次针灸下来腰疼缓解不少。 正好到傍晚时分,她开车回家,正好碰上父母下楼。 “滋滋坐你爸的车吧,你那腰伤也不能长时间开车。” 她听话下车,问:“不是要吃饭吗?” “我们去外面吃饭。” “去哪啊?” 三人坐上车,妈妈说:“国府馆。” “怎么去那儿吃饭了?” “就看你每天这么辛苦,带你吃顿好吃的呗。” 南知不相信:“您少来啊。” 妈妈看了她一眼:“你爸爸有个朋友,就跟他们家人吃顿饭。” 她挑眉:“跟人家儿子?” 妈妈颇为尴尬地点了下头:“啊。” 南知直接就要拉车门下车,妈妈了解她性格,早提前抓住她的手:“你这做什么!就吃顿饭而已,又没让你和小易马上谈恋爱。” “妈,我都说了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事情。” “只是去吃个饭而已,你就去看看嘛,万一喜欢呢,小易模样真挺不错的。” 南知没法,最后还是答应了。 好在周围也有朋友被催着相亲,还算有心理准备。 她打算就顺着父母见一面就好,也好让他们没话可说。 到国府馆楼下。 南知没直接去宴会厅,先去了躺卫生间。 出来洗手时碰到一个男人,一身笔挺西装,正打电话,吊儿郎当对手机那头说:“等会儿那女的要是不好看,我给你个信号你可得来救我。” 南知透过镜子看她一眼。 长得倒不错,一对桃花眼,就差把“渣男”二字写脸上了。 过了会儿,男人又叹气无奈道:“还不是要哄我家老头,不然谁爱来这地儿。” 接着,三两句挂断电话。 男人对镜整理衣着,将衬衫顶上两颗扣子也都扣上,敛去笑,竟还真撑出一副儒雅模样。 男人注意到南知目光,视线相撞,而后冲她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挺微妙。 有点不负责的撩拨意思。 南知掀了一眼,没搭理,转身离开。 厅内已经有人了,正是妈妈口中的“小易”一家。 而主角似乎不在,只有易父易母两人。 易母夸道:“南知长得可真漂亮啊,不愧是学舞蹈的,这气质和身材别人都比不了。” 说着,门又打开。 来人正是这桌饭的男主角儿。 南母回头看去,“礼尚往来”地也夸了对方儿子一通。 “对了南知,阿姨给你介绍一下。”易母说,“这是我儿子,叫易彬庭。” 南知起身回头。 倏的一愣。 就是刚才卫生间遇到的男人。 她刚才还在唏嘘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要跟这种渣滓想亲。 原来就是她自己。 “……” 易彬庭自然也认出她来了,但这人的脸皮显然是有些功力的,非但面上不露,还彬彬有礼地伸出手:“你好,南知,很高兴认识你。” 南知简单握了个手,很快抽回。 好在大家没有总把注意力放在两个晚辈身上,南知也松了口气。 南兼石跟易父碰了杯酒:“这次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我也没法这么快就吃下那个大单。” 易父:“不用说谢,我跟萬林集团早就不对付了,拉你一把也不过是顺手的事儿,当初你也对我有恩,如今要是真能亲上加亲,那是最好的了。” 南知愣了下。 对南兼石口中提到的这个事她不是没听过。 那会儿还在国外,父亲得人帮忙,吃下一个大项目,才终于重新在国内市场扎下了步子。 现在听来,应该就是这个易叔叔帮的忙。 南知视线扫过易彬庭,他正巧也在看她,而后朝她一笑。 没被长辈们盯着,他那双桃花眼又开始了。 南知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对这眼型的偏见还是怎么,反正她被那一笑弄得极为别扭。 “抱歉,叔叔阿姨,我去趟卫生间。”她起身离席。 出去后南知没真去卫生间,而是直接下楼到外面吹风。 南兼石曾经破产过,那段时间南知就见识过人情冷暖,也被人取笑讽刺过。 也许是这样的经历让她变得比幼时敏感许多。 刚才的场合让她觉得,她是背着某种使命、某项任务去和易彬庭吃饭的。 她倚在廊柱上吹风。 忽然,响起两声车喇叭声—— 顾屿深停车在她面前,拉下车窗,问得极为自然坦然:“怎么在这?” 这种心境下看到顾屿深让南知觉得难堪。 他侧了下头:“送你?” 南知还未回答,易彬庭就大步走来:“南知,你在这,父母们都等你回去呢。” 后一辆汽车的车灯直直扫过来,落在三人之间。 仿佛利刃出鞘—— 划破所有粉饰与伪装,而在掩藏的伤口上用力的划下一刀。 作者有话要说:  惨兮兮修罗场! 顾总有危机感了,离结婚还会远吗? 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e 10瓶;羊洋洋、54740764 2瓶;、太空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 失控 “既然谁都可以,不如嫁给我。”…… 易彬庭出来后也看到顾屿深了:“顾总,你也来这吃饭?”. 顾屿深看了两人片刻,最后笑了,只是那笑里更多是冷笑,还有一点嘲讽,分不清是在笑南知还是自嘲。 他什么都没说,直接驱车走了。 南知看着他车尾灯,很快就消失不见。 在寒冷的北京冬天,她再次感受到两人之间直白的推拉感。 易彬庭不知两人关系,看了南知一眼,还跟她解释:“你刚回国可能不认识,那位是顾总,顾屿深。” 南知问:“你熟悉?” “不熟悉。”易彬庭懒洋洋笑着说,“但是常有耳闻,就那脾气,你不用在意。” 南知点头。 易彬庭拿出手机,忽然问:“方便加个微信吗?” 南知从前住在胧湖湾时也见过不少富家子弟,从小到大虽也坎坷但她也基本过得颇为富足,对这样的纨绔子弟并不陌生。 南知撩了撩眼皮,挺不给面儿的戳穿:“不叫你朋友来解救你?” 易彬庭先是愣了下,而后笑得极为开怀:“不了,你长得很漂亮。” “……” 念及长辈们的关系,南知还是控制了下自己脾气,扫了眼他手机屏幕,说:“我手机没电了。” 他挑眉。 似乎是在辨认她这话的真伪。 南知也没兴趣了解他最后的辨认结果如何,只是更确定自己不想再待在这了。 她说:“我舞团里还有事,麻烦你跟我父母说一声,然后也跟你父母说声抱歉。” 没等易彬庭回复,她直接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 回了公寓。 南知洗完澡出来,手机里好几条信息,来自父母的,母亲的语气稍温和,父亲的则更多责备。 她扫了眼,一时也提不起力气回复。 六年前父亲公司破产那段时间是她最难熬的时候。 不是因为贫穷,她其实没过过真正贫穷的日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破产,剩余的其他资产也足够他们在国外生活,足够让她受到不错的教育。 而是因为她对那段时间的回忆都很不好。 阴冷像南方的冬天,总是下雨,离开了熟悉的朋友和环境,必须卯足了劲儿去努力适应一个完全不同的成长环境。 最初语言也不通,她曾经在异国他乡迷路过,那条街小混混多,她连哭都不敢大声,后来还是和街上的巡警比划许久才终于找到回家的路。 当晚回去,南知就发了高烧。 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在一夜之间汹涌而来,她在滚烫潮热的梦中,梦到了顾屿深。 梦中,他站在冰凉雨幕中。 不管南知多少次想要将手伸出去,他都没有回握住她的手。 就像现实中他对她说的那一句,那你走呗。 他放开了她的手。 由这些混合而成的回忆,都让南知对那段时光充满排斥。 而今天这次见面,她看到易叔叔,她看到明显对她有意思的易彬庭,就好像是一双湿漉漉的手,再次把她拉进了过去的漩涡中。 而她在这漩涡中,再次见到了顾屿深。 他又一次离开了。 - 她睡了一觉,醒来时手机亮着,有电话打过来。 刚才因为父母的短信,南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没听到铃声。 已经凌晨两点了,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她刚要接起,电话挂断了,绿色的电话图标上一个写着“19”的圈儿——这个号码已经给她打了第19通电话了。 而这个号码似乎也有些眼熟。 下一秒,又一个电话打过来。 这回南知迅速接了:“喂?” 那头许久没反应,只能听到呼吸声和风声。 而也在同时,她忽然想起为什么觉得这个号码眼熟了——回国后第一次见到顾屿深的那一晚,正是这个号码也给她打了电话,也同样什么话都没说。 她轻声试探:“顾屿深?” 那边依旧没声音。 可南知却瞬间确定了,他就是顾屿深。 “你喝酒了?”她听出他呼吸声很重。 安静了大概半分钟,他终于开口了,冷清的哑嗓:“好玩吗?” “什么?” “六年前和现在,南知,玩我有意思吗?”他仿佛沁入魔障,挣扎在自己的迷宫中,哪里还有平时的风度。 他声音都带颤,一字一句地问她:“凭什么走也听你的,回来也听你的。” 这句控诉和方才梦境中的顾屿深实在不像一个人。 南知隔了许久才说:“我离开的时候,是听你的。” 可顾屿深哪里还能将她的话听进去,喝醉后的顾屿深简直半分都不再掩饰自己的委屈和愤怒。 算了。 南知叹了口气。 她耐着性子问:“顾屿深,你现在在哪?” 他不回答。 可就是这么巧的,不知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南知看向窗外,看到了正站在公寓楼下的顾屿深。 - 十一月底的北京又开始下雨了。 风卷树枝,在摩擦间发出可怖的鬼哭狼嚎的声音。 南知套了件大衣下楼。 几分钟前梦中的顾屿深站在雨中,而此刻真正的顾屿深也站在雨中。 前者表情淡漠冷酷,后者双眼猩红。 让她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撑着伞跑到顾屿深旁边:“你怎么来这了?” 靠近后她便闻到顾屿深身上浓郁的酒味,被雨水冲走后都还浓重的凝在周身。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她扶住他的手,才发现是一片滚烫。 发烧了。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他打了20通电话,不知道单薄身躯在雨中站了多久。 “你先上楼。”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放开。”他固执地甩掉她的手。 南知皱眉:“顾屿深,你大晚上耍什么酒疯?” 他冷笑一声:“我在你眼里就他妈这么贱吗?我一次一次丢掉自尊,看到你腰疼就买药给你送过来,怕你被欺负还去问你为什么剪发,还想送你回家,你有在乎过吗?” 顾屿深冷脸冷嗓,可却又狼狈到无以复加,食指戳在心口上,猩红着眼看着她问:“看我这样,好玩吗?” 南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屿深。 而送药过来? 她想起上次去医院配完药回来时在公寓外看到的那个一瞬即逝的熟悉身影。 “顾屿深,你先跟我上楼可以吗?” 南知看着他不为所动的表情,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说:“外面太冷了。” 顾屿深眼皮动了下,而后看她。 她大衣里面是一件薄睡裙,锁骨的大片白皙皮肤都暴露在寒风中。 他最终妥协了,抬步跟她走。 而南知的睫毛则不受控地颤了下。 领着顾屿深回去,到门口她身上也已经湿了大片。 开门,将人安置在沙发上,南知先是翻出之前剩的退烧药给他,看着他乖乖吃了:“你先去洗个澡?” 他摇头。 南知觉得这人的脾气简直比读书时更轴了。 她也懒得同喝多了的人理论,转身回了卧室,找到了一件某个牌子男女同款的白T,她习惯穿宽松的,L码,拿给顾屿深穿不会嫌小。 只不过等她出去看到顾屿深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才发觉给人换衣服是件多困难的事。 尤其人喝多后压根都叫不醒。 而穿着湿衣服睡一晚估计明早就烧糊涂了。 她拎着衣服立在沙发旁,认命地叹了口气。 前男友的裸|体是裸|体吗? 不是! 她屈膝半跪在沙发上,将他湿透的白衬衫纽扣一颗颗解开。 她逼迫自己像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可最终却还是憋得满脸通红。 只能安慰自己,反正这房子里另外一个活人已经睡死了,没人能嘲笑她。 顾屿深肌肉坚实,线条轮廓都很清晰,腹肌线条纵横排列,不小心触碰到时体温偏高,触电般。 而当南知将衣服剥过他肩膀时忽然停顿了下。 她看到一条疤。 横亘在他肩头。 看得出来应该已经有几个年头了,像是刀疤,细长一条。 她正看着他的疤发呆,回忆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是在她走后还是更早之前? 南知维持着这个姿势半跪在沙发上,忽然,顾屿深抬手,眼睛还闭着,但扣住了她手腕。 她下意识挣开,睡着后的顾屿深没那么不听话,轻松抽出了手。 南知不再想其他,将那件短袖套到他身上,又将湿透的衣服放进烘干机,回去睡觉了。 - 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混杂着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没睡一会儿,天就亮了。 醒来时南知就跟断片儿的一样,花了好几分钟才确定后半夜发生的那些事并不是她做的梦。 她从床上坐起来,推门出去客厅。 沙发上已经没人了。 什么都没留下,让她再次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 那个狼狈的顾屿深是不是真实的? 也许不是吧。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太不真实了。 南知迷迷糊糊地叹了口气,又松了口气,想再回去睡个回笼觉,一旁侧门却打开了,顾屿深从里面走出来,发梢往下淌水。 “起了。”顾屿深说。 她有点懵,点点头:“啊。” “……你还难受么?”她又问。 “嗯?” “你昨天好像发烧了,我给你吃了片退烧药。” 顾屿深:“应该退了。” “……哦。” 她去看他脸,的确不像昨晚那么苍白了,也发现他已经把衣服换回来了,越过他的肩膀,昨天那件短袖整齐放在烘干机上。 只是此刻身上的衬衫没熨烫过,有些皱。 南知局促地绕起手指。 顾屿深现在平静的好像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了,让她也无从开口。 而也在这时,陈峰俞打电话过来。 顾屿深也看到了。 他冷笑一声:“怎么,打算选谁?” 南知:“什么?” “我在你眼里算什么。”顾屿深冷眼看她,“下一个打算找谁?易彬庭这种人都可以,你这几年还真是越活越回去。” 三两句就挑起了南知的火。 “顾屿深你酒还没醒吧?没醒就滚回去睡,别在我这耍酒疯!” 顾屿深不怒反笑,向前一步,将她逼到墙角,而后抬手抚上了她的脖颈。 稍一用力,南知被迫仰起头,直视进他漆黑深邃的瞳孔。 她听到他覆在耳边说:“既然谁都可以,不如嫁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谁看了不说一句顾总好疯 明天晚上九点更新,后面都是每晚九点准时日更噢! 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蚂蚁上树 10瓶;羊洋洋 2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 巴掌 “那就让她试试,能不能弄死我。…… 周越是周家独子,父亲还健在,既没有争夺家产的压力,也没有继承家产的压力,每天游手好闲,日子过得很是自在。 这天他闲来无事,下午便去顾屿深公司找他。 公司上下都很喜欢他,就因为自家总裁太冷漠不近人情,而周越待他们更亲和,还时常带点儿昂贵的甜品过来。 秘书在总裁办外,收了周越的点心,笑得一脸灿烂:“谢谢周总,您怎么过来了。” “专门给你带点心过来。”周越随口调戏一句,又问,“你们顾总在吗?” “在的,已经通报过了,您进去吧。” 周越进去便看到顾屿深正在工作,头也没抬,他啧啧几声,自顾自坐下了。 顾屿深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丢到一旁,这才摸出一支烟点燃。 脱离工作状态,他似乎也和周越这样的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混不吝的落拓气质,和周越的轻浮散漫不同,他是清冷的痞。 顾屿深食指轻点着烟卷,忽然问:“你跟易彬庭认识么?” 周越:“算认识吧,怎么了?” “没怎么。” 周越狐疑地看他:“你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人前还算是人模狗样,背地里挺混的,玩的也挺开,我都不常跟他们那群人聚。” 听到这,顾屿深才抬了下眼皮,嗤笑了声。 周越刚想再问,秘书过来通报:“顾总,南总来了。” 他淡淡“嗯”了声:“请他进来吧。” 周越整个懵了:“南总?哪个南总?” 南姓不常见,整个北京城以前倒是有位称得上的“南总”,而现在……似乎也回来了一个“南总”。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南兼石怎么会来找顾屿深?! 而看顾屿深的表情便知,秘书口中的“南总”的确就是南兼石。 周越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一头雾水地离开办公室,与南兼石错身而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南兼石没认出他来。 - 而南兼石当然是认识顾屿深的,从前住胧湖湾时其中最有权势地位的便是顾家,后来顾父早亡登报,南兼石在国外也知晓,再往后便听说了顾屿深雷霆手段,顾氏不衰反盛,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只是不知道两家向来没有联系,怎么这顾总会突然请他过来? “顾总。”南兼石走进去。 顾屿深示意面前的座位:“请坐。” “顾总今天请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提亲。” 只两个字,南兼石却完全反应不过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屿深看着他,淡声道:“不知道南、顾两家是否愿意联姻。” 这哪里能叫做联姻。 联姻是两家规模相似的企业集团互利共赢的手段,可现如今的南氏和顾氏简直天壤之别,要真是联姻,只有南家能占到便宜。 顾屿深既然能年纪轻轻把顾氏集团做到如今地步,其中利害关系不可能不清楚。 南兼石顿了顿,迟疑问:“顾总,敢问您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公司进行联姻?” “我和您女儿从前认识,算是了解,以顾氏如今的权势地位其实不需要跟任何集团联姻,但其中利益交错也不能随便与人结亲,所以我认为南氏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这话说得很清楚,也没有半分真正想要提亲的人的客套热络。 说是联姻,实则只是觉得南氏如今初来乍到根基不实,足够他完全掌控。 而在众多可以掌控的集团里,为什么选择他,或许其中还有南知的原因。 从前南知虽不常跟他讲,但南兼石也知道女儿和胧湖湾那些同龄孩子们相处融洽,但这种感情随着地域、时间的分隔逐渐褪去,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他们之间还有更多利益纠缠暗流涌动。 南兼石说:“多谢顾总看得起我,但是我家女儿从小被惯坏了,这事我需要回去跟她讲讲,问她同不同意。” 说来可笑,此时向南家提亲的顾屿深却西装革履,懒散而高高在上地坐在南兼石面前,反倒是南兼石更显局促。 呼出的烟雾笼在两人之间,顾屿深淡声:“好。” - 周越出去后没离开,而在和秘书说话,结果没说几句便听到了后面联姻的内容。 顿时他和秘书对视一眼,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 秘书难以置信的是生冷不忌、冷肠冷血的顾总竟然动了结婚的念头。 而周越难以置信的则是这个疯子竟然打算用联姻来绑住南知。能和顾氏联姻,没有哪个商人会不心动的。 南兼石走后,周越再次进入办公室。 “你怎么打算的?”周越问。 他很坦然:“就你听到的那样。” “跟前女友商业联姻。”周越震惊到反而笑了,“顾屿深,你怎么想的?” 顾屿深:“南兼石昨天带她去跟易家吃饭了。” 周越一愣:“易彬庭?” “嗯。” 关于南兼石重振旗鼓回来的事,周越也有耳闻,听说过是易氏帮忙,这么一来,其中前因后果便都清楚了。 “那南知也喜欢易彬庭?” 周越刚问出口,就被顾屿深冷冷看了眼。 周越笑起来:“你连这也听不得啊?” 顾屿深又点了支烟,打火机扔在桌上,懒得搭腔。 周越并不觉得南知会喜欢易彬庭,也不觉得就算南兼石起初的确动了和易氏联姻的念头南知就会答应。 南知可是能把顾屿深都磨到没脾气的人啊。 性格倔且狠,本质和顾屿深是同类人。 “说实话啊,当初是你先跟人说了狠话,就别怪人家丢下你离开。”周越说,“现在又用手段施压强迫人留在你身边,哪有你这么玩的——” 说到这,周越还笑着开玩笑:“我劝你最近小心点,不然以南知的性格知道这事后真有可能想弄死你。” 顾屿深夹烟的手良久没动。 正当周越以为自己的话奏了效,顾屿深忽然侧头嗤笑了下:“那就让她试试,能不能弄死我。” - 天空又开始飘雪了。 几天下来舞团里大家都已经相熟,高汐和南知依然不睦,但勉强互不干涉。 一见下雪便有人嚷着要吃炸鸡啤酒,刚好被团长听见了:“芭蕾舞演员的人生中没有炸鸡。” 众人哀嚎:“没有男朋友又没有炸鸡的下雪天还有什么意思。” “你们本来就没男朋友,可别把男朋友还跟下雪挂上钩。” “团长你不懂!最近有个特别火的剧,就是讲初雪天得跟喜欢的人一起吃炸鸡和啤酒呢。” “今天也不是初雪啊。” “团长你也太不懂浪漫了。” 团长:“行,那我接受一下你们的浪漫熏陶,那剧讲什么的啊?” “就是男女主角一不小心结婚了,婚后慢慢爱上对方的故事。” 团长诧异:“还能一不小心结婚啊?” 南知今天一整天都浑浑噩噩,本来在一旁正压腿,她们交谈的话传到她耳边,差点站不稳摔倒。 想起早上顾屿深那句 “既然你随便谁都可以,不如嫁给我。” “……” 神经病! 这人怎么年纪越大越疯了! 南知忍不住,羞恼到红脸,愤愤地自言自语低骂了句。 “滋滋姐。”有人喊她,“有电话。” “谁的啊?”南知问。 那人帮看了眼屏幕:“你爸爸。” 她拍拍脸,从杆子上下腿,过去拿手机接起来:“爸。” 最近那先婚后爱的电视剧实在是火,尽管团长依旧理解不了“一不小心结了婚”中的逻辑线,但不影响大家探讨剧情的热情。 时不时发出“啊啊啊啊Kswl”、“我也想闪婚了”、“什么时候我才能有一个又帅又有钱的闪婚对象”一类的感慨。 而此时一旁的南知眉头越蹙越紧。 南兼石说的话是简单的复述,但她却像怎么也听不懂似的。 听到最后,南知整个眼眶都渐渐红了,不是因为想哭,而是因为愤怒。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站在一旁,脊背挺立得过去直,反而显得有些脆弱,好像一经敲打就会彻底支离破碎。 最后是团长最先注意到她的:“滋滋?” 她放下手机。 团长轻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南知摇头,声音忽然有点哑:“没有。” 又过了三秒,她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便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众人还面面相觑。 - 冬天的北京天很快就暗了,灰蒙蒙一片,飘落的雪花像黑绸缎中的点缀。 正值下班时间,顾氏集团众人陆续离开。 正是大堂最拥挤的时候,其中一个身形高挑容貌艳丽的女人径直大步走入,和离开的众人反方向。 她步子跨得大,大衣向后飞舞,营造处过分洒脱的气场,也引得不少人侧目。 南知直接走到前台,开门见山:“你好,我找顾屿深顾总。” 前台小妹看了她一会儿,问:“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你只要告诉你们顾总我叫南知。” 前台小妹头一次看到有女人竟然能有自信靠自己的名字见到顾总,但眼前这女人的确是漂亮到让人惊艳。 “好,我通知一声。”前台小妹刚拿起电话就看到顾屿深从转角出来,“欸,顾总,这儿有一位小姐……” 她话还没说完,南知就已经笔直朝他走去。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啪——”一声。 顾屿深的脸侧向一边。 他今天早上是从南知家直接过来公司,头发也没有认真打理,现在黑发凌乱地挡住眉眼,只脖颈上的经络清晰到可怕。 众目睽睽之下。 他维持这个姿势不动,西装革履下笔直的脊背,低垂的脖颈。 像引颈就戮的、堕落的王。 作者有话要说:  滋滋打得好! 评论有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卖女孩的小火柴 10瓶;浪漫些许潦草 5瓶;璟玺8、羊洋洋 2瓶;54740764、周心燃、烘焙小达人、是番茄味的Tmat~、今天你瘦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 妥协 “想要得到你,总得不计后果。”……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装作没看到。 可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震惊,没有人反应迅速到及时移开视线。 顾屿深凌驾于所有权力之上,是名副其实的上位者。 他年轻帅气,有资本有实力,有足够让人生畏敬佩的魄力和胆识。 这些年光芒更甚,暗许芳心的名媛小姐不少,众人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出现眼前这一幕。 而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也是十足的漂亮,浓颜艳丽,夕阳西下,落日照亮她半边精致的轮廓。 即便现在被怒意席卷了满脸,但却能从她发亮的瞳孔中看到鲜活的灵气。 她愤怒地看着顾屿深,一字一字地问:“你凭什么这么做?” 顾屿深满不在乎地搓了把脸,看向她的眼睛漆黑一片:“凭我可以给的条件足够让你爸心动。” 南知可以允许自回国以来两人之间来回涌动的推拉感兀自发展,甚至她也能允许从前的同学根本不了解实情的各种调侃。 但她不能接受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变成所谓的“条件”,而她只是个供人选择的物品。 她一直知道顾屿深挺混蛋的。 可这混蛋劲儿再次用在了她身上,还是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努力平复呼吸,可最后还是失败了,她再次抬起手挥过去。 这回被顾屿深握住了,死死扣住她手腕,火辣辣的。 他动作迅速,捏着她手腕往后一别,不轻不重,但却让人瞬间动不了,一动就疼。 他抬眼看向周围,不怒自威:“都站着干嘛?” 一句话,众人鸟兽散。 怕被波及,转眼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南知挣了挣手腕:“你松开。” 他反倒更加用力,把人直接往后扯,南知后腰抵在前台桌沿。 顾屿深俯下身,逼迫性地直视她。 “别得寸进尺。” 这是警告。 以前顾屿深也这样,他们和一般的情侣相处方式不同。 顾屿深太自我太霸道太冷硬,并不像有些男朋友那样无条件会哄女朋友高兴,以前两人吵架或是南知无理取闹,他也这样。 重重掐着她脸警告:“别得寸进尺。” 但她恃宠而骄,就算面前是顾屿深也没什么不敢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顾屿深,到底是谁得寸进尺,我是一只可以随便丢弃又随便捡回来的宠物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凭什么我自己的婚姻是由你做主的。” 南知说,“那我现在就正式告诉你答案,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跟你结婚。” 顾屿深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唇抿成一条直线。 “顾屿深。”她闭了闭眼,带着颤缓声说,“既然做不了最亲密的人,那至少别让我恨你。” 这句话不知怎么触及顾屿深的逆鳞。 他忽然暴起,眼底翻滚着浓重的戾气,靠近,灼热的鼻息打在她颈侧。 可开口时却又是吊儿郎当的懒嗓:“我没你那么洒脱,就算你恨我,我也不许你看别的男人一眼,我要你永远只能是我的。” 说完后,他还低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却又像个囚徒。 - 南兼石回家后就跟南母说了这件事。 “滋滋什么时候跟那个顾总扯上的关系?”南兼石那时工作忙,对女儿高中时候的事了解不多。 “你那时候忙得还真是女儿什么事都不知道。” 南母说:“那会儿寒暑假,你女儿就总往顾家跑,说是作业不会写,要去问顾屿深。” 南兼石诧异:“还有这回事?” “不止,当初我们一家准备出国时,滋滋也是千百个不愿意,说是不舍得这儿的朋友,但其实主要还是因为顾屿深。” 南兼石皱起眉:“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我也没想到他们现在还有联系。”南母说到这,忽然狐疑地看向南兼石,“你还真打算让南知嫁给这顾总?” “有什么不好的,要是真能嫁进顾家,那才是真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也再没人敢欺负我们滋滋。” 南母眯起眼:“我看你是对和顾氏联姻起心思了吧?” “这不是双赢的事吗,有了顾氏做亲家,不说能回到从前的鼎盛时候,就连当初被诟陷的仇也能得报。” “滋滋那时候对易家有多排斥你没看到?你觉得她真会同意?刚才可是挂了你电话的。” “可好歹她和顾总以前也认识啊,和彬庭还不一样。” “我看你是钻钱眼儿里了吧。” 南母冷笑一声,朝南兼石背上拍了一掌,“他们俩要真是两情相悦,那顾总会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你?摆明了借你给滋滋施压呢,我警告你啊,你别想卖女儿!” 南兼石皱起眉:“你这话太难听,什么叫卖女儿?” “这可不就是卖女儿?!” “你问问咱们周围那些,有多少是联姻结婚的,就是我和你结婚的时候也都是婚后培养感情啊,再说了,顾总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多少人想和顾氏结亲家啊,滋滋至少不会受那些污秽气。” 南母跟他讲不通:“反正你敢用这件事去逼滋滋我肯定跟你没完。” - 雪停了,在地上铺上厚厚一层,踩上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从顾氏集团离开后,南知便叫上凤佳一块儿出来吃晚饭,顺带将这一天发生的离奇可笑的事都告诉了她。 凤佳震惊极了:“结婚?你和顾屿深?!” 南知浅饮酒:“嗯。” “你俩还真是闷声干大事啊,以前偷偷在一起了,现在偷偷就准备结婚了?” 南知翻了个白眼:“你再这样我就走了啊。” 凤佳立马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没过几秒,又忍不住说:“不是啊,嫁给顾屿深也挺好的啊,可以天天随便挥霍他的钱,还再也没有人敢惹你,就你们舞团那个蠢货压根也不敢惹你,有钱又能爽,有什么不好的。” 南知晃了晃酒杯:“行,那你替我嫁了吧。” “别,敢抢闺蜜的前男友兼现任求婚者,可真是折煞我了。” “……” 凤佳又问:“不过,顾屿深这反应说明他还是喜欢你的啊,你就真放得下?要能再破镜重圆也挺好。” 南知去揪她耳朵:“顾屿深给你下蛊了你这么给他说话?” 凤佳努努嘴:“我实话实说嘛。” 她回国才没多长时间,可自从和顾屿深重逢后生活就开始天翻地覆。 当那晚顾屿深喝醉酒去找她,他说的那番话,南知不是没自作多情地想他是不是还没有放下自己。 但现在看来这一切和感情无关。 只是占有欲作祟。 “他要是真喜欢我,会用这种方式吗?”南知看着酒杯里琉璃般的液体,“他明知道我一定会生气。” 凤佳也搞不懂这两人之间的纠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明明都没有彻底放下对方,可偏偏都要采用最偏激的做法。 “那你爸妈怎么说的?”凤佳问。 “不知道,以我爸的性格肯定挺希望我和顾屿深结婚。” 南兼石不懂儿女情长的事,也没有女人的细腻心思,虽然对南知一直不错,但思考方式都是纯粹的商人趋利角度。 “哦哟,那你岂不是就要成为悲催的联姻工具了?” 凤佳话里听不出半点忧愁,还在幸灾乐祸。 南知斜扫了她一眼,也不知她怎么就对顾屿深那么看好,弄的她来找她喝酒都找不到半分慰藉。 “不至于。”南知说。 “你说你要是誓死不从,顾屿深会不会抢婚啊,就那种强取豪夺!” 凤佳眼里充斥着四个字——好刺激啊! “……” 南知懒得搭理她了,兀自喝尽了最后一口酒,又向服务员要了一杯。 这酒入口甘甜清冽,口感很好,也不觉得刺,等南知发现自己喝多时面前的凤佳已经变成两个儿了。 前一天没有睡好,连带酒量也差了不少。 凤佳也这才察觉到,抬手放她眼前挥了挥:“Hell?” 南知支着头看她。 凤佳比了个数字:“这是几?” 南知抬手拍掉她的手:“看得清,别瞎比划。” 凤佳被她拍得倒抽气“嘶”一声,揉揉手,毫不顾忌地吐槽:“这还没结婚呢,你这妮儿的脾气怎么就跟顾屿深一样臭了?” “你脸都红成什么样了逞什么强。”凤佳捏了把她脸,“你们俩这嘴硬王者真结了婚才有趣儿呢。” 南知手撑着脸,完全仗着颜值随意对待自己的脸,搓着半边脸:“早知道今天不跟你出来了。” 说到这她还笑了声。 被凤佳一搅和她反倒心情好了不少,喝着酒经凤佳一洗脑甚至都开始觉得结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抛开跟顾屿深的过去,他的确是一个最好的联姻对象。 凤佳起身:“你乖乖在这坐着,我去上个卫生间。” 可等凤佳回来就看到南知已经倒在桌上趴下了了。 凤佳:“……” 与此同时,南知手机响了。 凤佳接起:“是我。” 那头停顿片刻:“嗯?” 凤佳大大翻了个白眼:“我,凤佳。” “南知人呢?” 自从毕业后凤佳也很少跟顾屿深有联系了,但仗着现在南知在旁边,她也就口无遮拦了:“你今儿作了这么大个死,还敢给滋滋打电话啊?” 顾屿深啧了声:“你们现在在哪?” 凤佳看着眼前的南知沉默了会儿,而后跟顾屿深报了个名。 “算了,你自己惹的事自己来解决。”凤佳说,“来接一趟吧,她喝多了。” 凤佳坐了会儿就去结账,回来后顾屿深已经到了。 这速度。 餐厅那么多人,他轻而易举找到南知,就站在她身侧。 “走了。”他拎起南知的手臂。 南知整个人迷迷糊糊,嘴里嘟哝着“你谁啊”,一边想把手从禁锢中抽出来。 顾屿深皱眉,低斥:“别乱动。” 上下眼皮的缝隙里印出男人皱起的眉眼。 好凶。 南知缩了缩脖子。 街头的风冷飕飕的,顾屿深直接把南知推进车,甩上车门。 凤佳紧接着坐上车后座,顾屿深看了她一眼,凤佳笑眯眯道:“你不会觉得我把滋滋就这么丢给你了吧,那也太便宜你了。” 顾屿深不跟她废话,直接开车走了。 只不过开了没一会儿,凤佳就察觉不对:“顾屿深,你现在是打算先把我送回去?” 顾屿深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满脸写着“废话”,都懒得开口搭理她。 凤佳:“我警告你啊,别想对我的滋滋图谋不轨。” 顾屿深扬眉轻讽:“你的?” 凤佳迅速回:“难不成是你的?” “先送你顺路。” “……” 没一会儿,车就停在了凤佳的公寓楼下。 凤佳原本还想再挣扎一下,但刚要说话却忽然注意到顾屿深左脸上那个隐约的红印。 凤佳:……? 不用问都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她又看向南知,一时之间竟心有余悸。 居然敢扇顾屿深巴掌,这胆儿也太大了。 凤佳震惊着,最后都不知道怎么下车的,等回神时顾屿深早就驱车离开了。 - 车停到南知住处楼下。 她已经睡着了,顾屿深没有立马叫醒她。 小姑娘睡得挺熟,呼吸匀畅,胸前一起一伏,月光落在她脸上,白莹莹一片,像块滑嫩豆腐,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试试是不是真的脆弱到吹弹可破。 顾屿深忍不住俯身。 她似乎是察觉到他靠近的鼻息,偏了下头,软绵绵的咕哝一声。 自从重逢后只见识过南知面对他时的冷淡疏离,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全无防备的样子,跟从前时一般无二。 顾屿深缓缓靠近,像是要埋进她的脖颈。 “滋滋。”他哑着嗓唤她名字。 他想起傍晚南知鲜红着眼眶愤怒冲他说的——既然做不了最亲密的人,那至少别让我恨你。 自从那晚在酒吧外再次看到她,顾屿深竭尽全力克制的都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全数砸毁在地上,碎成了渣。 他忍住想要攥紧她腰肢的冲动,克制到手臂上青筋尽显。 他低声说: “你这么好,想要得到你,总得不计后果。” 他这条命硬,母亲和父亲的死都没能带走他。 可只要南知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他这条命也都摇摇欲坠。 一切都早已成定居。 就像那年万圣节,他们确定关系的那个夜晚。 他搂着打扮成黑无常模样的南知说玩笑话——那就索命吧。 一语成谶。 既然如此,索性都给她得了。 顾屿深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结婚进度条加载中 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e 20瓶;heeeeeeekid- 5瓶;An 4瓶;celebrating 3瓶;哈哈哈 2瓶;、旺仔、Brigh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 馄饨 不愿再浑浑噩噩跟其他的人再从头…… 周围静谧黑暗的环境消弭青天白日下的冷静和理智,那些难以言说的情愫如潮水般一涌接着一涌。 顾屿深从她身上闻到一股从前就过分熟悉的味道——那是她每次跳舞都会抹的发胶味道,一股很淡的茉莉清香。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翻滚,他眉眼间皆是笼罩在暗夜下的郁躁。 他的南知。 他的滋滋。 现在终于是在他的怀里了。 他所有强支撑起的自尊和傲气注定在遇到南知的那一刻破碎,尽数进献给她。 南知只觉得周身有些热,因为醉意太阳穴也发紧,一抽一抽的。 她眯着眼缓缓睁开眼,然后感觉到肩膀上有些痒,是短发蹭在上面,而后她闻到了顾屿深身上独有的烟草味,最后她才看清他的脸。 这一刻她完全是懵的。 现在的姿势太容易让人多想,暧昧到根本难以想象这会出现在一对旧情人身上。 可确实是发生了。 思绪回笼的那个瞬间,南知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顾屿深脸上。 “你在做什么?”她往后躲,拉开两人的距离。 顾屿深漆黑双眸紧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鼓了下腮,反而笑了:“没吃饭?” “……” “打得比下午时没劲儿多了。” “……怎么是你送我回来的?”她的酒意都被吓没了。 顾屿深:“你自己去问凤佳。” “这个叛徒。”南知低骂了句,又问,“你刚才在干嘛?” 顾屿深说得面不改色:“给你解安全带。” 放平时南知肯定不会相信这个鬼话,哪有安全带需要那种姿势来解,可这一刻她无暇思考太多。 现在两人关系尴尬上加别扭,南知无意多留。 “那我先走了。” 她说完便直接去拉车门,却被顾屿深攥着手腕按回去。 他靠回椅背,平静道:“结婚的事,我是认真的,你仔细考虑。” 南知立马回头瞪他,被他那稀松平常的语气激得满腔怒火都迫不及待地要发出来,可最后看着他脸上两个巴掌印还是憋回去了。 回应顾屿深的是“嘭”一声关门声,和南知决绝的背影。 - 回到家,吃了两片解酒药,南知舒舒服服地去洗了个热水澡。 暂时将这一整天的烦心事都抛到脑后,点开一个芭蕾舞视频坐下来欣赏。 刚看完一段,她胃突然疼起来。 她第一次拿到芭蕾舞剧《舞姬》主舞的角色是在去国外的第二年,为了呈现出最好的舞台效果,她节食了一段时间,胃病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今天估计是因为空腹喝了太多酒的关系。 南知捂着肚子缓了一会儿,额头密布一层薄汗,才终于走进厨房想翻翻看有没有吃的,意料之中的没有。 胃越来越疼。 南知看了眼时间,点开许久都没用过的外卖APP,点了家店名叫“如此多饺”的小馄饨。 将那一段完整的芭蕾舞剧视频看完,外卖终于到了,南知跟外卖员道谢,拿着小馄饨进屋。 香气腾腾的馄饨个个小巧玲珑,浓汤上浮着葱花和蛋丝,将空荡荡的房间都增添几分温馨色彩。 南知拿塑料勺吃了一颗小馄饨,熟悉的味道刺激味蕾,也连带勾起回忆。 - 从前她读的高中学校外就开过一家“如此多饺”。 当时还是很小的一家店,是一对中年夫妻一起开的,妻子包馄饨,丈夫熬汤,味道好吃又便宜,在同学们中很受欢迎。 南知那会儿出入学校都跟凤佳一起,平时的玩伴也都是胧湖湾那群富家子弟,大家从来不愿踏足这样狭小破旧的一家店。 直到有一天晚上,凤佳被留堂,等南知跟她一块儿回家时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两人饥肠辘辘,还没吃晚饭,于是就近去了校门口对面的“如此多饺”。 从此凤佳自愿担任起“如此多饺”的宣传官,向周围一切朋友推荐。 那会儿南知还没和顾屿深在一起。 两人是同桌,南知也跟他去推荐,让他一定要去试试那家店。 “凤佳喜欢吃它家的猪肉饺子,但我觉得它的小馄饨才是最好吃的!”为了加强肯定,南知还一个劲儿地冲他点头,“真的!超级!好吃!” 顾屿深不屑一顾:“不去。” “为什么?” “你哪这么多为什么。” 南知盯着他看了会儿,人退回去,慢吞吞地评价了句:“万恶的资本家。” 顾屿深:“……” 后来顾屿深的确没去吃过,不是因为南知以为的他瞧不上小店面,而是他本来就对吃的没有多大兴趣,那家店人还总是很多,他没闲心去凑热闹。 而“如此多饺”便成了南知和凤佳常去的地方,直到高二的冬天,“如此多饺”搬地方了。 大冬天又冷又干,两人便就好久没有再吃过了。 那时候,南知和顾屿深已经在一起。 有一回她和顾屿深闹脾气——那时他被学校叫去参加全国高中级机器人大赛,组员里有一个漂亮学姐,那段时间总来找顾屿深,还动不动送来奶茶,南知看在眼里,心里烦,嘴上还不愿意说,就憋着火跟顾屿深置气。 后来顾屿深一组要代表学校去广州参加机器人大赛,南知嘴上嗯啊应着,眼睛却盯着同组那个女生。 直到看着顾屿深坐上大巴车,凤佳在一旁笑着调侃:“行啦,再看下去我看那学姐都得一路打喷嚏到机场。” 南知哼一声,别过头不理人。 青春期怀春少女的想象力丰富到可怕。 学校对他们这一组拿到金奖抱了很大期待,于是那段时间每天校报上都是相关内容的报道。 经常有五人一组的照片。 于是—— “气死了气死了,文学社这标题怎么把关的啊,什么叫天作之合啊,天作之合是用来形容比赛的吗!?” “顾屿深居然还笑!” “早知道这样,我也去报名参加机器人比赛了!” …… 凤佳在一旁听得耳朵起茧子,懒洋洋提醒道:“这比赛不是报名了就能进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一周,比赛结束了,顾屿深组代表学校拿到了金奖。 学校立马贴起横幅庆贺,布告栏上也贴上小组五人颁奖时的照片。 全校都挺高兴的,除了南知。 那天回家,她看着自己当时逼着顾屿深一起改的情侣头像,这会儿却觉得怎么看怎么讽刺。 南知心情低落。 觉得自己就像那树杈上最后一片被北风刮落的树叶,风雨飘零。 小姑娘哭丧着小脸,感慨自己可真是太懂事了,一边点开情侣头像打算换掉,不给顾屿深造成任何心理负担。 可她相册里没什么可供选择的头像照片,翻了一圈,南知心烦意乱,随便选了一张之前跟凤佳去吃“如此多饺”时拍的小馄饨。 只剩下最后一个小馄饨了。 孤零零地躺在碗里。 就跟她现在一样,很契合。 …… 到晚上,顾屿深给她打电话。 “干嘛。”接起电话,南知怏怏的。 “下来一趟。” “什么?” “听不懂话?” “……” 这混蛋果然是变心了,什么态度啊! 南知吸了吸鼻子:“这么冷,我下来干嘛。” 那头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我在楼下。” “哦。”她点点头,很快反应过来,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你回来了?!” “嗯。” 南知立马扒在窗口往下看。 少年就站在屋前旷地,懒洋洋地倚在灯柱上。 少女的心又开始滋滋冒泡。 南知立马跑下去找他。 “你不是今天刚比完赛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南知小跑着要冲进他怀里,却被他按着脑门往后推回去,她不明所以,歪着头问怎么了。 顾屿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问:“我这礼拜不在北京,你就不能听话点?” “啊?” “头像怎么回事?” “……” 差点忘了这茬了,南知瘪了下嘴,嘟囔道:“你那时候不是嫌弄情侣头像幼稚。” 不过看她这样子也不像真生气,顾屿深没再继续问,抬手捏了把她脸,吊儿郎当地闲散道:“想我没?” 南知努嘴:“想了个傻子。” 顾屿深笑:“得,随你占便宜,想的是我就行。” 后来南知妈妈在屋里喊她,两人毕竟算暂时见不得光的早恋,南知便推搡着他让他快走。 顾屿深到这时才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拿出来,食指上勾着一个袋子,上面写着“如此多饺”。 正是她最喜欢吃的小馄饨。 南知看愣了:“你怎么买这个了?” “你头像的意思不就是想吃?” “……” 南知喜笑颜开,也不跟他再细解释,“那家店现在开得好远的,你一下飞机就去买的呀?” “嗯。”他敲她脑袋,把小馄饨给她,“走了。” 转身走远两步,他又回过身:“吃完把头像换回来。” - 马上就到《舞姬》正式演出,南知控制体重,最后那晚的小馄饨也只吃了一半。 经过两天的预演,终于迎来《舞姬》正式演出。 这回团长还留了个心眼,特地检查了发胶。 换上舞服,古典芭蕾舞裙和一般常见的不同,是摇曳的长裙,还有各种头饰与颈饰。 换好服装、化完妆,她正坐在后台休息,陈峰俞来了。 两人刚认识不久时陈峰俞就说了要来看她演出,正好他在做一个与古典芭蕾相关的课题 。 “南知。” “陈教授。” “原来你们的服装是这样的。”陈峰俞说,“我差点认不出你。” 南知笑了笑:“变化是挺大的。” “不过很漂亮。” 她答:“谢谢。” 团长还要去确认演出前的最后事宜,先出去了,把后台留给单独两人。 陈峰俞与生俱来的气质将他衬得格外儒雅,他拉开一把椅子在南知面前坐下,问:“你最近在躲我?” “嗯?” 陈峰俞笑着提醒:“我好几次想约你一块儿吃饭都被你拒绝了。” 南知愣了下,回想一番的确是拒绝了好几次:“抱歉啊,我最近的确是比较忙。” “你能把《舞姬》演绎的这么好,是因为你跟她有一样的爱情观吗?”陈峰俞忽然问。 《舞姬》讲了女主角与一个武士互生爱慕,可武士却和公主有婚约,武士的离开让舞姬痛苦,后来舞姬被毒蛇咬伤,她也不愿用解药而宁愿去死。 还是头一回听别人问她这个。 南知扬了下眉,笑了:“当然不是,别咒我啊,她太悲情了。” 陈峰俞:“那你会选择解药?” “我压根就不可能爱上像武士这样的男人。” 陈峰俞也笑了:“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是个不婚主义者。” 南知一愣。 “看得出来,你对我没有进一步交往的兴趣,不过一般人总愿意再深入交往试试,而你是直接把人挡在门外拒绝所有进一步的机会。”陈峰俞靠在椅背上,佯装痛苦道,“你这样我很受伤的啊。” 他太坦诚了,南知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 “算了,我放弃了。”陈峰俞笑着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还没开始就放弃了,说起来还真有点丢脸。” “……” 陈峰俞在她肩头拍了下,说你准备上台,我先出去了。 南知独自坐在后台,在陈峰俞的玩笑话中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说的没错,自顾屿深后她从来没有给任何一个人走进自己的机会,也难怪会让人觉得她是个不婚主义者。 因为她先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已经让她尝遍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 所以也不愿再浑浑噩噩地跟其他的人再去从头走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  结婚倒计时9/10 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e、5162286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e 20瓶;璟玺8 2瓶;故城旧巷、太空人、clrwind915、Bright、annanky、二两半 1瓶; 14 结婚 结婚就结婚,谁不敢谁是小狗。…… 南知还坐在椅子上发呆,团长过来叫她出去准备一下。 刚出去就遇到两个人——凤佳和周越。 南知扬了扬眉,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这话是对凤佳说的,她故意忽视了周越,之前KTV那事儿她就不待见周越,现在又因为顾屿深对他也恨屋及乌了,还表现得格外明显。 凤佳:“我家滋滋的表演怎么能错过,当然要来看了。” “你怎么没跟我说呢,我有内部位置可以给你的。” 凤佳晃着手里两张前排正中间的票根:“姐有钱。” 周越终于受不了了,伸出手在南知面前挥了挥:“没看见我?” 南知抬眼:“看见了。” “老同学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我跟你没什么好打的。”南知又跟凤佳说,“我马上要过去了,你们先找位置坐吧。” 凤佳:“行行行。” 南知很快走了,剩下周越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凤佳:“她什么情况,之前碰到还挺待见我的呢?” 凤佳翻了个白眼说:“你被‘连坐’了。” “……” - 国内演出《舞姬》的场次并不多,底下座无虚席。 而芭蕾舞不是国民度高的舞种,像凤佳、周越这样的外行不多,来的观众大多都是本身就热爱芭蕾舞的人。 《舞姬》一共有六幕剧。 之前多次预演已经让大家配合默契,剧院内的舞台效果也发挥到极致。 呈现出来的舞台美得让人炫目,就连凤佳这种不懂芭蕾舞剧的也莫名头皮发麻,开了天灵盖般的冲动。 整场舞剧结束,芭蕾舞演员们谢幕,南知站在中央,大家被震撼到纷纷起身热烈鼓掌。 《舞姬》被誉为最难的芭蕾舞剧不是说说而已,走下舞台,南知整个人都仿佛燃烧了一次,大汗淋漓。 一下台团长就冲上来,被舞台感染到热泪盈眶:“太好了,太好了,滋滋,跳得太好了!” 南知道了谢,笑着:“我先去洗澡换衣服。” “对了,刚才有个导演找我,说一会儿想跟你聊聊。” “导演?” “嗯,一个节目导演,好像是芭蕾舞相关的,她就在外面,你出来再详聊吧。” “好。” 南知去冲了个澡,换上舒适的轻便衣服。 每次跳完这整场的舞她都觉得从头到尾的酣畅,连带人都放松不少。 出去后她先去找了凤佳,让她稍等一会儿,而后便跟着团长去找了那位导演。 导演是个中年女人,戴了副厚黑框眼镜,一见到南知就站起来,张口便是“南老师”,弄得南知有些手足无措。 “您叫我名字就好了,老师称不上的。”南知说。 “好好好,那我就叫您南知了,快坐下吧。” 南知在一旁坐下,听导演介绍自己的来意。 最近他们台正在筹备一项节目,叫《脚尖的艺术》,一个芭蕾舞蹈竞技节目,马上就要开录了。 而来找南知并不是邀请她参赛,而是想邀请她当节目评审。 导演给她介绍了一下目前已经确定的几个节目评审,都是国内知名的舞蹈家,其中两个更是常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 导演说:“我们看过您的履历,今天也特意来看了您的演出,觉得您和我们节目的要求非常匹配。” 南知婉拒:“可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节目录制,可能胜任不了。” 导演笑着说:“我制作过好几档节目了,您也可以试着相信我选人的眼光。” 南知对于这样的事并没有很大兴趣,也不想把自己置于镜头前供人评价,这种节目必定会有争议,添加了观众们的好恶,而且那个节目的录制地还在上海,到时两头奔波也会累。 她没有花太长时间考虑,拒绝了。 导演还有些不甘心,递了张名片过去:“您再仔细考虑一下,如果愿意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南知收下了,跟人道谢。 导演走后,团长问:“真放弃这机会啊?” “嗯。”南知不觉得可惜,“团长,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先走了。” - 凤佳就等在外面,讨人嫌的周越也还在。 “什么事儿啊?”凤佳问。 南知简单将导演找她的事跟凤佳说了。 凤佳:“为什么不去,去了以你这长相直接原地出道!” “……” 凤佳说到这还扫了旁边周越一眼,故意道,“到时候顾屿深就得苦苦哀求你别离开了。” 周越无奈:“你说这话看我干嘛?” 凤佳:“谁让你跟顾屿深是一丘之貉。” 周越:“?关我屁事。” 凤佳懒得理他:“滋滋,你一会儿还有事吗?” “没,怎么了?” “一块儿去吃饭吧,正好你演出结束,今天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南知看了眼时间,点头说“好”。 凤佳:“我先去个卫生间,你们这的卫生间在哪?” 南知给她指了个方向。 剧院内的人陆陆续续地都已经离开,凤佳走后这一排就剩下她和周越两人。 方才跳了整一场舞,南知也觉得累了,拉下椅子坐下来。 周越侧了侧身,忽然问:“你跟顾屿深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刚才他和凤佳一块儿坐在台下,她才不信周越会不知道她和顾屿深怎么样了。 周越笑着说:“好歹也是两年半高中同学,你以前说话可没那么冲。” 南知好整以暇:“这不是以前我也没跟顾屿深分手呢吗,谁让你跟他是朋友。” 这话说得直,周越啧了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件事:“我真觉得你们俩得好好聊聊当年的事,何必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这话你应该去跟他说,弄成现在这个局面完全是因为他。”南知说,“何况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他是那种愿意‘好好聊聊’的性格吗?” “……” 这倒的确。 “南知。” 周越停顿片刻,说:“其实你走后顾屿深挺受打击的。” 南知没说话,视线看向另一边,凤佳还没回来。 “就算平时我跟顾屿深插科打诨的没什么正经,但其实我看得出来,从你第一天离开起,他就在等你回来。” 他曾看到高考前夜的顾屿深孤零零地从学校天□□自走下来,一步一步,踽踽独行,他背后是黑夜,前方却也像是无尽黑夜。 周越当时不理解,但自从南知回来后,他再回想起便觉得似乎也有些能理解了。 他从来没有跟过去的自己和解,也从来不像他表面那么平静。 所有平静都是伪装。 就像第一次见到南知的那个晚上,就像班级聚会时的KTV。 他一直站在伤痛和阴影中动不了,却要强装无所谓,不愿意被轻视或被可怜,可伪装也终究会有难以为继、分崩离析的那一天。 所以当他看到南知和易彬庭,即便那易彬庭压根什么都算不上,可他还是产生了一种南知会随时再次离开他的恐惧感。 他用最极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方式去处理。 说来也可笑,当周越在他办公室外听到他跟南兼石说联姻时也是觉得不可思议的可笑,但其实这已经是顾屿深最后一层维继自尊的遮羞布了。 “你15、6岁的时候才认识的顾屿深吧,你其实不了解他。” 南知看了他一眼。 这一刻其实挺想回一句我不了解他难道你更了解他吗? 好歹我曾经也是他女朋友吧,我也算是见过他从不向其他人流露的那一面的。 可最终她还是没说出口,听周越说下去:“以前他那个个性,其实很大一部分是他父母造成的。” 他吊儿郎当、落拓不羁,但又不和周越一样,同时他也是狂妄的、狠戾的、偏执的。 前者的性格常见,但后者却少见。 无疑,后者在顾屿深身上的烙印更深。 南知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周越会说她其实不了解他。 她的确见过顾屿深很多跟完全不同的样子,但这些只在她面前展现,并不是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模样。 现在想来,她真的只是跟顾屿深谈了个恋爱。 她从来没有去了解过他为什么是这样子的性格,也从来没有去了解过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更不用说去了解他的家庭。 说到最后,周越笑着说:“要是你愿意去了解他一下,可能你就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极端的决定了。” 南知:“你能理解?” 周越耸肩:“百分之一吧。” 南知很不屑的切声:“才百分之一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么多。” 周越笑得靠倒在椅背,而后说:“但是你不一样。” - 凤佳回来后两人就自觉闭了嘴,看上去像是各自沉默了十分钟。 凤佳拎起包问:“我们去哪吃饭?” 周越:“随便,你决定。” 凤佳:“那就去吃香格里拉的那家法餐。” 迅速决定了晚上吃什么,南知却忽然挪不动脚步,凤佳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回神儿了宝贝儿。” “凤佳,我临时有事,就不跟你们一起去吃了。” “啊?什么事啊?” 南知看了周越一眼,又看向凤佳,缓声道:“大事。” “……” 凤佳被周越拽着走了,南知拿出手机想给顾屿深打电话,先是恍然记起自己竟然连他手机号都没有,而后又想起自己是有的——顾屿深给她打过。 她打开通话记录,从中翻出那串没有备注的数字,拨了过去。 他接得很快,接通后两人都安静了两秒,然后顾屿深出声:“喂?” 南知:“是我。” “我知道。”他嗓音很沉,又有些低,“怎么了?” “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问你。” 他停顿片刻,“行,你在哪,我过来。” 南知记得他公司对面有家咖啡厅。 “不用了,就在你公司对面的咖啡厅吧,我过来大概还要半小时。” 挂了电话,南知开车驶向咖啡厅。 她心跳莫名有些快,扑通扑通跳。 她还有些惶急,放以前她一定不会这么做,但现在被周越的话刺激着,冲动大于理智,怕再慢一点自己就又反悔了。 天逐渐暗了,远处的天空都是幽深的紫,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一条直线蔓延到天际。 …… 南知已经看到了路边的那家咖啡厅。 但意外是突然发生的,从蜿蜒的立交桥下来,汇入车流,也是在这时,另一旁岔道突然蹿出来一辆车。 南知来不及思考,只下意识地向另一边打转方向盘,前车轮直接冲上了路边的花坛,而后自动制动猛的刹车。 她在惯性作用下人重重往前摔出去,额头砸在方向盘上,有一瞬间头晕目眩。 正是下班高峰期,瞬间,周围充斥嘈杂尖锐的喇叭声。 各种刺激下,南知几乎耳鸣。 因为疼痛和噪音她紧紧皱着眉,黑睫重重拢下来,然后她便在漱漱几撮睫毛间隙里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急匆匆地朝她跑来。 他的发梢眉眼都被橙紫色的晚霞沾染上微光。 紧接着,车门被拉开。 顾屿深几乎是冲过来的,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南知耳朵里嗡嗡响,全是耳鸣的声音,像浆糊。 只看到顾屿深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很焦急地在跟她说话,可是她听不清。 其实她并不觉得什么地方特别疼,只是一下子冲击力太大听不清楚罢了。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顾屿深,看到他眼圈慢慢逼红。 焦急、慌张、害怕。 这些本不该出现在顾屿深身上的情绪现在都清晰地出现在他脸上。 她在车被撞上的那个瞬间里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其他的都没有,只剩下一个顾屿深。 完整、干净、纯粹的一个顾屿深。 无关六年前的那场暴雨,无关记忆中任何一个时刻的顾屿深。 他只是顾屿深而已。 贯穿了分别的六年的顾屿深,他一直就站在那,身边空无一人。 南知明明没有听清他此刻说的任何话,可这一瞬间却汹涌着彻底击中了她。 她在这一刻觉得,她不需要周越说的什么‘了解’了。 她什么都不需要了。 自从出国后就逼迫自己理智到底的南知,在这一刻觉得自己被一个叫“感性”的情绪砸得晕头转向。 她在车祸发生的那个瞬间,脑子里只剩下顾屿深。 现在劫后逢生,她便觉得,如果她的人生真就这么结束了她的青春才是无疾而终。 不就是结婚吗? 结就结,谁不敢谁是小狗。 听力慢慢回归,她脸被顾屿深捧在掌心,渐渐听清他的声音,焦急惶切地叫她名字,问她怎么了。 “顾屿深。”她开口。 他胸腔剧烈起伏着,急切道:“在,我在。” 南知听到自己对他说:“我考虑好了,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滋滋最终还是掉进了老狐狸的陷阱 评论有红包 下一章就入v啦,更新时间延后三小时,13号零点,三更万字 都会发红包哦~一定要来支持喔! 大家戳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吧~ 下一本写《智齿》,约了超美丽的封面人设图!放个文案求个预收! 一句话文案:哥哥太爱我了怎么办。 【双向暗恋|双向救赎|破镜重圆|伪骨科】 没心没肺明艳大小姐X美强惨痞帅酷哥 [1] 夏莓自幼父母离异,早记不清父亲长相。 直到有天她父亲回来。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女人,女人有个儿子,叫宋清焰。 夏莓讨厌那个女人,也讨厌她儿子。 于是她想了个办法—— 那天是暴雨橙色预警,宋清焰撑着一把黑伞,立在她身侧。 伞不大,两人手肘挨着。 “我有办法让我爸和你妈分开。” “嗯?”少年漫不经心地垂眸看她,模样轻慢,嗓音有些哑:“什么办法?” 夏莓眨眼,狡黠模样:“我俩,谈个恋爱。” “……” 他们本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2] 明哲中学2014届毕业生都知道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垫底的夏莓和全校第一宋清焰在一起了。 前者漂亮明艳,张扬放肆,是个彻头彻尾的女混蛋。 后者干净、清隽,是无数女孩心中那一抹足以照亮整个青春的万丈光芒。 第二件事,两人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多年后同学聚会,旧情人再重逢。 包厢内昏暗嘈杂,玩起酒桌游戏,瓶口正好对准夏莓。 有人故意问一嘴:“高中过去那么多年,有没有至今都放不下的遗憾?” 夏莓喝多酒,还真歪着头想了会儿:“没有吧,都称不上什么遗憾。” 而身旁男人眼眸漆黑深邃,晦暗灯光下情绪不明,只是沉默着将烟摁灭在烟灰缸内。 众人心底唏嘘感叹。 年少时候的悸动还真是不值一提。 - 只是当晚,也有人看到,KTV昏暗逼仄的墙角—— 女人通红眼,抬手打在男人侧脸,逞强而固执地坚持:“我就是没有遗憾。” 男人被打得侧过脸,却依旧垂眼亲了亲人手心,问:“疼么?” 而后弯下腰吻去她眼泪,热气拂面,嗓音低沉,“我错了,听凭公主处置。” [3] 2012年的夏天,夏莓长了一颗智齿。 有个无稽之谈是这么说的,智齿疼时遇到的人就是你此生的真爱。 这一年,夏莓遇到了宋清焰。 #我们不要在黑暗里相爱,要在光明中私奔#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 10瓶;77、丢丢 5瓶;璟玺8 2瓶;太空人、annanky、审核中、62116067、羊洋洋、糯米团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 领证 “结婚第一天,我没有分居的打算…… 在这样的情景下冒出那样一句话, 的确是怪吓人的。 让人手足无措到第一反应可能都是觉得她是不是被撞坏了脑袋。 “所以!你就这么决定跟顾屿深结婚了!?”凤佳一脸难以置信。 只是出了个小车祸,南知本不想兴师动众地再去医院做检查,但顾屿深却不由分说地直接将她抱起, 开车送她去了医院, 凤佳晚餐吃到一半也赶过来了。 南知这些年除了跟男芭蕾舞演员在舞台上有接触,其他时候甚至都还没跟别的异性有过接触。 刚才被顾屿深野蛮粗鲁地半扛半抱丢进车,这会儿还觉得身上被触碰过的皮肤有些烫。 她坐在医院外走廊,一下一下揉自己的腿弯, 点头:“嗯。” 凤佳还是不敢置信,插着腰走了四五个来回,然后指着她鼻子兴师问罪:“宝贝儿, 前几天晚上跟我骂顾屿深是个混蛋的应该也是你吧?” 南知无奈, 继续点头。 “那你现在什么情况,突然就决定跟这个混蛋结婚了?!” 南知一时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凤佳看着她这样, 一副恨铁不成钢,最后感慨道:“算了, 你俩也挺配的, 两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神经病。” 南知沉默了许久,而后抬眼:“凤佳。” 她后背靠墙,轻声道, “因为车祸的那个瞬间我想到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人都是他。” 凤佳愣了愣。 “我只是觉得,因为他是顾屿深, 我必须得跟他有个结果, 不管是好是坏。” 凤佳看着她的眼睛, 沉静又坚定的。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看似最荒唐冲动的决定,其实却是最遵循内心的选择。 “对了。”南知换话题,“你知道顾屿深他父母的事吗?” “什么?” 凤佳一脸茫然, 南知想起之前周越说的话,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话落,顾屿深就从里面拿着X光片出来了。 南知没动,就坐在椅子上歪头看他。 现在关系变了,论突然间旧情人变成自己未婚夫是什么感受?南知算是知道了,是特别特别别扭的感受。 凤佳问:“怎么样啊?” 顾屿深:“没事,不严重。” 南知嘟囔:“我早就说不用来看了。” 顾屿深看了她一眼。 凤佳很有眼力见儿,不打扰这两位精神病患者,见南知没事便先走了。 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只剩下他们两人。 顾屿深站在南知面前,问:“能走吗?” “能。” 两人走出医院,上了顾屿深的车,一路上都没说话。 这种氛围下,她也问不出那些本来满腔的问题,反正结果已经确定下来了,那些问题就以后再说吧,不急。 南知又心想,唐突了,怎么能在那个节骨眼说结婚的事,太突兀了。 当时她说完那句话,顾屿深站在她面前愣了很久,什么话都没说,像是风平浪静又像是暗流汹涌。 一直等开到南知的公寓楼下。 她正准备下车,顾屿深说话了:“明天我来接你。” “啊?”她没明白过来。 顾屿深侧头瞧她一眼,淡淡提醒:“领证。” 南知一愣:“啊。” 男人的视线缓缓地在她脸上搜刮一圈,一字一顿地重复:“领证。” 脸上写了一行大字——你要是现在敢反悔我就弄死你。 南知小鸡啄米地点头:“好好好。” 说完便直接下车摔上车门走了。 虽然清楚自己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理由,但真正和顾屿深坐在一起时还是觉得别扭极了。 陈峰俞那时跟她说,以为她是个不婚主义者。 其实这话点醒了她,她的确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哪个男人进入婚姻的殿堂,即便父母一直在催她谈恋爱,南知也始终不为所动。 她并没有将婚姻看作一样太神圣的东西,也从不觉得婚姻是自己人生中的必需品。 所以如果不是顾屿深,很可能她最终就真的像陈峰俞说的那样,成了一个不婚主义者。 既然跟别人不可能,那就和顾屿深试试吧。 算起来她现在在芭蕾舞界的地位,不要脸的来说,也是能算得上是个艺术家的。 艺术家嘛,都是随性疯癫的。 闪婚——再正常不过了! 就当是为艺术灵感献身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 南知给自己做了一通心理建设,可还是觉得太突然了,突然到……她都分析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绪。 明明刚开始听到顾屿深说结婚联姻的时候的确是生气的,可现在却好像一点都没有了。 有些事,自己想通了,自己放下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于还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明”的舒畅感。 不!就!是!结!婚!吗! 多大点事儿啊! 南知躺在床上在心底咆哮一通,而后爬起来决定去敷个面膜——毕竟明天还要拍结婚证件照呢。 怎么就突然要结婚了…… 得,又是个死循环。 南知索性放空自己,敷着面膜仰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去想了。 与此同时,手机响了。 她滚了一圈拿起手机,妈妈打来的。 “喂?” 南母愣了下,笑道:“今天心情好啊?” “啊?”南知不怎么愿意承认,“也就那样吧。” “回家了吗?” “回了,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儿?” “没事还不能给女儿打电话啊。” 南知笑了笑:“可以是可以,但您一般都只发信息,打电话准是有事。” 南母又支吾了阵,南兼石就在她旁边,两人还绊了几句嘴。 南知:“您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南母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你和那个顾总……后来还有联系吗?” “……” 听她不回答,南母还以为是惹自家女儿不高兴了,立马骂身边的南兼石:“早就跟你说了这件事不能逼滋滋!我可跟你说好了,你要是敢逼她我跟你没完!” 南知:“……” 南母又跟她说,语气温和带着哄:“滋滋,没事儿,妈妈也不求你这辈子嫁个多有权势的人,只要一辈子开开心心的就行,咱们不想嫁就不嫁,我看那顾总应该也不是个娶不到你就故意会给你爸使绊儿的人。” 南知:“……” 目前的事实和南母所说的实在是差别太大。 南知怎么也开不了口说自己已经决定跟顾屿深结婚了,在喉咙口卡了半天,到挂了电话也没能说出口。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祸是顾屿深起的头,以后就让他自己解决吧。 - 这一觉睡得踏实,第二天一早就被顾屿深的电话吵醒。 南知有起床气,皱眉接起:“干嘛。” 那头是磁沉的哑嗓:“领证。” 有点儿像性感的午夜男主播,慰藉所有单身少女的心灵,而很巧的,这个“午夜男主播”说的还是“领证”。 南知吓醒了,从床上抬起来,黑发披肩而下,懵了足足两分钟。 午夜男主播那把好嗓子说出来的话总是没那么好听:“怎么,打算逃婚?” 南知没好气地回答:“已经在机场了。” 顾屿深不理她:“三分钟,带上证件下来。” 随即,电话被挂断。 南知一肚子起床气发不出来。 很好,这还没结婚呢就已经是这个德性了。 顾屿深让她三分钟就下来,她却又赖了三分钟的床才起身洗漱。 她不想让顾屿深觉得自己太过重视,只化了个淡妆,换了件白衬衫,还真有点要去结婚的样子了。 下楼,那辆黑色宾利就停在公寓楼外。 南知过去坐上车,却发现顾屿深没有换衣服,还是昨天那身。 幸好西服里面就是白衬衫,而他身上还有一种清冽的香味,不浓郁,很清爽。 “你怎么没换衣服?”南知问。 “嗯。” “就算咱俩是商业联姻。”南知刻意强调后面四个字,“但你这样也太不重视了吧。” 顾屿深挑眉,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他似乎也是终于反应过来的确要结婚了,不再像昨天那样怔愣,就连那点混蛋气儿都重新复苏了。 南知想到刚才上车时看到的角落的烟蒂,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昨天晚上不会没回去吧?” “嗯。” ……承认了? “为什么?” 他记仇:“怕我早上过来有些人已经在机场了。” “……那你睡在车里啊?” “嗯。” 南知不知道为什么,嘴角有点要往上翘的迹象,还有点儿克制不住。 但她开口还是说:“我觉得还是不太重视。” 顾屿深点了支烟,轻轻呼出,这个点街上连行人车辆都还很少。 好像一切新的景象都在重新加载。 他弹了弹烟灰,左手手腕搭在窗沿,懒洋洋道:“不重视你也忍着点吧,你有前科,得盯着。” 南知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哪件事:“……” - 领证的整个过程都很懵,全程懵。 她被顾屿深领着从这间房走到那间房,最后在“咔擦”一声拍照声中拍下了结婚照。 南知拿着红本本出来时都是恍然的,好像怅然若失,又好像巨石终于落地。 重新坐上车,她想起一事来:“哦,对了,咱们结婚的事暂时别跟大家说。” 顾屿深手肘搁在车窗沿,侧头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嗯?” “我还没怎么想好跟我爸妈说,而且太突然了,会被我妈骂死的。” “行。”顾屿深这会儿特别好商量,又问,“你现在去干嘛,送你?” “去舞团。” 他发动车子,将指尖的烟咬进齿间,摸出手机递给她:“加个联系方式。” “……” 这话放在一对新婚夫妻身上实在是别扭。 南知:“你不是有我手机号么?” 顾屿深没说话。 南知以为他是忘了自己半夜给她打电话的事儿,翻出通讯记录里的那串号码回拨过去,顾屿深手机立马亮了,也同样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 南知终于踩上上风,悠悠道:“顾总可是见到我头一个晚上就调查到我手机号了,怎么还要加联系方式?” 顾屿深停顿片刻,而后勾起唇角笑了,半点没有尴尬的神色。 他们好像忽然间都暂时放下了从前的芥蒂。 他说:“我说的是,微信。” “……哦。” 南知的微信号是当时用国外的手机号注册的。 她拿着两人的手机捯饬片刻,加上微信。 顾屿深的微信名就是他的名字,连备注都省了。 舞团离民政局不远,顾屿深把车停在舞团外,然后问:“下午几点结束,我来接你?” 因为这结婚证领的太过突兀,可他们之间“比谁更加不在乎对方”的竞争还没有结束,至少在南知这还没结束。 她再次故意找茬:“干嘛,你还要一块儿吃顿新婚晚餐?” 顾屿深扬眉。 南知提醒道:“顾总,咱们俩可是商业联姻,这不合适吧?” 顾屿深侧头看向窗外,风拂过他的脸,他漫不经心地轻笑,磕了磕烟灰,转回来看她,视线玩味。 “你要觉得不合适就不吃也行。” “?” 这么轻松就认输了? 顾屿深又说:“我只是想来接你一趟,不然你不知道我现在住哪。” “?” 住? 住什么住?! 顾屿深目光戏谑,慢吞吞道:“南知,结婚第一天,我暂时没有分居的打算。” 16 同居 你挤到我内衣了! 很好, 不愧是旧情人,精准抓住了南知的命门。 南知都能猜到他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不是说商业联姻吗,那就拿出商业联姻该有的态度, 别掺杂个人感情。 “……” 她现在如果拒绝,她就成了掺杂感情的那一个, 她就输了。 南知强带微笑, 很“客观”地说:“可是我行李很多, 现在过去不方便,这个不急,等周末吧。” 顾屿深气定神闲,像个体贴丈夫:“没事, 下午我找人过去搬。” “……我还没整理过呢。” “那晚上你结束后我接你过去。” 南知视死如归地点头:“行。” 顾屿深看着她下车,走进舞团大门, 又偏头看向旁边的结婚证, 低头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 昨天刚结束了《舞姬》的表演, 舞团上下都亲眼目睹了南知的表演, 今天一来就被大家团团围住。 “滋滋姐, 你昨天也太厉害了吧!” “我都看哭了,国内能跳好《舞姬》的芭蕾舞演员真的太少了。” “我听说有个节目组的导演都慕名而来了呢, 滋滋姐,你是不是要出道了?” 南知笑了笑:“没有, 是想请我去做舞蹈评审的,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啊?” “我懒, 总是要上海北京两头跑,太累了。” “可是这种录制节目的报酬应该挺高的吧,如果我以后够格被邀请了肯定去,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旁边女生道:“滋滋姐本来就是个富婆好吧, 还缺录制节目的钱啊。” “对了对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可看到送滋滋姐过来的是一辆宾利呢!” “这又是司机亲自接送又是宾利的,滋滋姐再不好好跳舞就要回家继承家产了。” 南知:“……” 大家从来没听说过她有男朋友,自然以为那开宾利的是她家司机,怎么会想到她今早刚跟那位司机领了证。 又有人说:“像滋滋姐这种,以后要嫁的人肯定都是咱们平时都见不到的那种。” “不是说陈教授喜欢滋滋姐吗?” 之前陈峰俞已经跟她说清,她也不想跟人瓜葛不清。 南知回答:“没,他有个研究课题和《舞姬》有关我们才联系得多了点而已。” 一群人拉长尾音“哦——”,看那表情就知不信。 南知也懒得再解释了。 舞台里这些小姑娘们都很年轻,有些人都还没满20岁,对婚姻和未来另一半充满遐想和憧憬。 其中一个女生想着平时在电视里看到的,托腮问:“滋滋姐,你以后会不会跟那种又帅又酷的霸道总裁商业联姻啊?” 南知:“…………” 这感觉太难受了。 只要不是今天,她都可以义正言辞的否认,可今天她实在是心虚得很。 南知气儿没顺下来,被她那话激得剧烈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 一直在角落练基本功的高汐此刻终于受不了她们闲聊了。 冷着脸走过去,将音乐声放到最大,瞬间盖过大家的闲聊声。 大家都知道南知和高汐两人不对付,如今一个是团里的一把手,另一个是二把手,两边得罪不得,只好各自闭了嘴纷纷练舞去了。 南知看了高汐一眼,第一次对她产生一种感激的情绪。 救她于水火之中。 - 演出结束后的舞团不是很忙,南知有独立舞蹈室,白天时练得还能够专心,越接近傍晚就越是没法集中注意力了。 满脑子都是顾屿深说的下午我来接你。 要是真是商业联姻也就罢了,出于利益终于利益,住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和顾屿深的确有过一段。 那一段时光,至少南知是很投入地喜欢他的,他们在学校偷偷牵手,偷偷接吻, 这些永远不可能被磨灭。 也因此,她没法真正将这看作是纯粹的商业联姻,当然也会为要即将和顾屿深朝夕相处而别扭。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真正爱过的人是很难再做朋友的。 虽然南知对这种老掉牙的俗语大多都是持鄙夷态度的,但现在不得不承认,从某些角度来说,这句话是真理。 她靠在把杆旁,用力搓了搓脸。 果然,人生就是一个坎接着一个坎。 最后她做了个决定。 下午三点,南知打车早早回了家。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逃避。 南知舒舒服服地在家洗了个澡,正打算躺下来看会儿视频,手机震了下。 上方弹出来一个微信框,顾屿深发的。 时隔六年,他们之间的第一条微信。 -顾屿深: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南知慢吞吞地打字:不用了,我已经到家了。 过了两秒,她又将对话框的这行字全部删除了,改发语音。 她拿出一副抱歉又无可奈何的嗓音,说:“我今天有事提前回了,你公司离我住的地儿太远,今天就算了吧。” 顾屿深没再回复。 不知道是无所谓还是生气了。 反正南知是终于送了口气,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她点了份外卖便倒在床上看视频,刚看完视频门铃便被按响。 南知看了眼钟,五点了,正好拿了外卖可以吃晚饭。 她起身去开门,也没看猫眼,以至于看到门口站着的顾屿深时完全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来了?” 顾屿深侧了下头,意思很明显。 “……” 他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径自走了进去,还环顾一圈:“东西整理了吗?” “……还没。” 顾屿深:“把常用的东西和私人衣物整理一下就行,其他的之后叫人分类打包送过去就行。” ……看来今天是怎么都逃不掉了。 南知站在他身后不满地鼓了鼓嘴,顾屿深却突然转过身:“听到没?” 南知整理了表情,平静地从他身旁走过去:“你怎么突然过来,都没跟我说一声。” “我早上就跟你说过。” “嗯?” 顾屿深垂下眼睑,把她把塞在冰箱旁的行李箱拉出来:“你有前科。” 南知知道他是在说她高中一声不吭就出国的事。 可当时明明就是他前面对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她本想辩解几句,却又想起凤佳和周越口中提过的,她刚离开那段时间,顾屿深做了点挺出格的事。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什么都没说。 事已至此,所有后路都被标上了“此路不通”,南知只能回卧室把近几天需要用到的换洗衣物都拿出来。 之前说整理行李慢其实都是借口,她本就回国不久,很多东西都还收着。 南知平时生活过的挺平淡的,公寓、舞团两点一线,需要的日用品不多,很快就整理好,正好一个行李箱就装下了。 她推着行李箱到客厅,顾屿深站在窗边抽烟。 冬天天暗得很快,外面已经亮起路灯和万家灯火,像是黑墨中的几点星光,他指间那支猩红火光的烟就亮在其中。 而他挺拔的背影也融在这些星火灯光之中。 那个背影让南知莫名就觉得,这么多年他可能都是这样度过的。 明明拥有权势地位,可为什么背影看上去却还是这么落寞呢? 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向她手里的行李箱:“好了?” “嗯。” “那走吧。” 与此同时,门铃再次响了,南知这才记起自己还点了外卖。 点的还是那家“如此多饺”。 于是明明都已经要走了,又被这碗小馄饨拖住了脚步。 南知去厨房拿了个碗出来,将小馄饨从塑料碗倒进玻璃碗,又拿了两个小碗出来。 她问顾屿深:“你吃吗?” “不吃。” “……” 意料之中。 毕竟高中时这人就不屑吃这个。 她胃口小,点的就是小份的,很快就吃完。 一抬头便看到坐在对面等她的顾屿深这会儿视线看向另一边,停留在外卖袋子上,上面很清晰地印了店名四个字。 南知估计他已经忘了:“这家店以前还开在我们高中对面过。” 顾屿深一顿,似笑非笑的:“嗯。” 吃完,南知简单洗了碗筷,整理屋内的垃圾袋丢掉。 - 路灯亮亮堂堂的,昏黄的光线在地上投射出一圈圈斑驳的光亮。 白色行李箱被顾屿深拎在手里,南知看着他打开车门,双臂稍一用力,便利落地将行李箱放了进去。 两人坐上车。 南知看着路灯快速从窗外掠过。 她都还不知道顾屿深现在住在哪里。 只看见周围景色渐渐变得陌生,北京太大了,这六年变化又大,她回国后还有很多地方都还没去看过。 最后顾屿深将车停在别墅群外。 如果说胧湖湾是旧富人区,那这边则是更加年轻化的富人区。 南知父母现在住的御嘉华庭也是昂贵的住处,但还是比不及顾屿深的十分之一。 南知对于之后要发生的一切完全是茫然的,这会儿还苦中作乐地想,算起来,自己可能也算是嫁入豪门中的豪门了。 她想起之前凤佳说的,跟顾屿深结婚有什么不好的,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花他的钱。 南知看着眼前在寸土寸金地皮上拔地而起的奢华别墅群,真切地感受到了凤佳那话的可靠性。 她托着脑袋,忍不住笑出声。 被顾屿深听到:“笑什么?” 笑自己傍到大款了。 南知心想,面上则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冲他说:“你房子好大啊。” 像个财迷。 “……” 顾屿深轻嗤了声,很不屑。 他太了解她了,就她刚才那个表情一看就知道肚子里没揣好水。 南知悻悻收了笑。 - 车驶入别墅群,最后停在其中一幢前,周围都是大面积的绿化池水。 南知跟着他走进去。 屋子很大,装修简洁干净,但也能看出昂贵不菲,只不过周围光滑的大理石板让房间都似乎变冷,冷冷清清的。 顾屿深父母早亡,身边也没有其他亲人,自然只能一个人住。 顾父去世时的新闻闹得轰动,南知即便在国外也有所耳闻,那个时候,顾屿深应该才20岁。 顾屿深直接拎着她的行李到二楼,推门进去。 卧室。 南知就跟在他身后。 卧室很整洁,甚至都看不出什么常住的痕迹,但依旧可以从布局中明确感受到——这就是主卧。 南知不自觉舔了舔嘴唇,没注意到旁边的男人此刻看着她,目光渐渐暗下来。 顾屿深嗓音有些沉:“你先整理一下。” “……行。” 他说完就出去了。 南知打开衣柜,里面就几件西服和衬衣,估计顾屿深从前也不常在这住,毕竟这儿离他公司也挺远的。 她将衣服放进去,占据了大半衣柜。 刚整理完,顾屿深就回来了。 他脱了外面的西服,衬衣领口解开两颗扣子,整个人的气质矜贵又散漫。 “你先洗澡?”他问。 南知很警惕,立马摇头:“我下午回家洗过了,不洗了。” 他点头,没多说,过去拉开衣柜想拿睡衣,便看到跟从前完全变了样的景色,色彩不单调了,南知的衣服从大衣到毛衣一一整齐排列开。 他指尖一顿,拿上睡衣,进了浴室。 直到浴室里水声响起,南知才敢轻轻地坐到床上。 结婚是一时感性冲昏了头脑,想着结就结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时候却从没想到婚后要应付的事更多。 比如现在。 她要怎么度过跟顾屿深同床共枕的第一个晚上。 南知赶在他出来前提前换好睡衣躺到了床上。 男人穿着黑色的睡衣睡裤,衬得人高腿长,卧室内的窗户半开,风吹进来,睡衣贴合皮肤,勾勒出底下隐约的肌肉线条。 他湿漉漉的黑发只擦到半干,往下掉着水。 “睡了?”他问。 “嗯。” 他抬手关灯,瞬间卧室内都暗下来。 南知莫名松了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可她很快又发现,眼睛虽然看不见了,可折磨却是换了一种。 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她感觉到身侧床面的微陷,这是顾屿深也上床了。 紧接着她便闻到一股很好闻的沐浴露味,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这是顾屿深身上独有的味道,带着体温,热烘烘地靠近她。 嗅觉被充斥满,像是喘不过来气。 是一种挺难受的感觉。 好在顾屿深没有多余的动作。 南知渐渐、渐渐重新放松下来。 可自从长大后就再也没有跟别人同睡一张床过,要适应没那么容易,南知僵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倒是旁边这人,气息平缓,像是已经入睡了。 南知躺在床上看窗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被卖了。 不过这么大的别墅,应该有客房吧? 要不她偷偷去睡客房吧? 南知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又不想吵醒顾屿深,于是慢吞吞地一点一点往床边蹭。 她侧过身,打算偷偷下床,眼看即将就要成功了,一截手臂却忽然横过来,直接揽在她胸口把她拽了回来。 “!!!” 南知眼睁睁看百米赛道终点线再次离自己远去。 而且…… 哥!你知道你手臂蹭到的是哪儿吗! 就算是商业联姻你也不能这样吧!!! 因为别扭,她今晚睡觉连内衣都没有脱,现在只感觉内衣被挤压得变形了,紧巴巴地掐着肉,难受极了。 顾屿深劲儿大,直接把她拽到了自己旁边,现在她后背就贴着顾屿深的胸膛。 体温都传递过来。 “你再往旁边躲就掉下去了。”顾屿深声线低哑,带着点笑意,像故意的,坏透了。 南知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变形的内衣控住了咽喉,连话都说不太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往上伸长脖子,做无用功,想把内衣解救出来。 简直是欲哭无泪。 南知终于确定,自己不可能真把顾屿深当做联姻对象,只能是前男友。 该怎么告诉前男友,你挤到我内衣了! 他真的没感觉吗!!! 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无法开口。 南知索性装睡,什么都不回应。 紧接着,她便听到顾屿深轻笑了声:“睡着了?心跳这么快。” 轻飘飘的,玩味又痞气的。 这一刻,顾屿深好像又变成了她高中时那个印象,骨子里的混不吝和落拓不羁,有时候混蛋到让人生气。 南知一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 17 没变 “你是不是变态!” 南知忍无可忍:“顾屿深!” 他又笑, 带动胸腔震动,低哑的嗓音就在她耳边,让她身上温度又往上攀升几度。 他终于松开横在她胸前的手臂, 笑声听起来很愉悦。 这似乎也是两人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听到顾屿深真正的笑声。 可此时此刻南知无暇顾及,她迅速翻了个身, 跟顾屿深面对面,指控道:“你是不是变态!” 窗外的星光点缀在男人的眉眼,挺拔的鼻梁,唇角微翘, 狭长的眼尾自带凛冽的冷淡, 一副禁欲相却因为此刻的笑意而染上轻佻的模样。 顾屿深好整以暇:“你说是就是吧。” 南知掀了被子坐起来:“有你这么联姻的吗!” “嗯?”他直视她眼睛, 很痞地勾唇:“那好像的确是没有。” “……” 顾屿深:“南知, 你大可以去问问, 谁的联姻新婚之夜是什么都不发生的。” “……”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和前男友同床共枕的尴尬外, 现在就是实质的威胁了。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 顾屿深的视线从一开始的玩味渐渐转为幽深,他喉结滚动,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捞南知的手腕。 南知只觉得被他拽着手腕往前一带,她便随惯性倒在了他身上,而后他手臂用力,两人互换位置,她被压置身下。 痞气和散漫都收进去, 压迫感由内而外, 烟草味萦绕在周围勾出一种又冷又欲的气息。 她好不容易才费力地抽出一只手,下意识地就朝顾屿深打过去,结果被他十指交扣地控住,压至头顶, 陷入柔软的枕头。 “我早跟你说过,同一招,别用第三次。” 他说的她第三次想打他巴掌。 这话是顾屿深高中时就跟她讲过的。 那时候冬天,南知手冷,总偷偷拿冰冷的手去碰他脖子取暖。 三次过后,顾屿深便擒着她的手告诉她同一招别用三次,只不过后来南知撒撒娇,他也就继续纵容了。 南知热得眼眶都发烫:“你做什么?” 片刻后,顾屿深低下颈,埋首在她的颈窝,灼热的鼻息与体温亲密接触。 纵使以前两人也曾有过亲密时候,但也仅仅接吻而已,南知拿受得了现在这架势,手指收拢,攥紧了底下的布料。 过了许久,顾屿深才开口:“算了,也不差这点时间。” 南知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但他总算是一翻身,没再压着她了。 呼吸重新顺畅,南知如获重生。 她不再逞强了,问:“你这就没有客房吗?” “怎么,打算赶我去客房睡?” “你不去我去。” “没。” “什么?” 顾屿深说:“没客房。” 南知不信:“你这么大的房子怎么可能连客房都没有。” “不信你就自己去看。”顾屿深说,“有房间,没床没被子,空的。” “……” 这倒是有可能,就顾屿深这个性子,也不像是会布置客房的,根本就不愿意别人叽叽喳喳地来他周围闹。 南知还觉得刚才被触碰的手腕一阵阵的发烫,睫毛扑闪,挣扎半晌,慢吞吞道:“……也不是不行。” 反正有地暖嘛。 勉强一下应该也不会冻死。 顾屿深气笑了,很敷衍地说:“行了,就在这睡,我不动你。” “……” “动”这个字眼,从顾屿深口中说出来,便染上欲色。 不能细想。 南知在黑暗中眨了眨眼,什么脸都顾不上了,细声细语地跟他打商量:“可是这样子我睡不着。” 顾屿深似乎是不耐烦了,手再次从她腰间横过去,搂着她腰抱进怀里。 南知:!? 他淡声:“睡不睡。” “……” 很好,她听出来,这是威胁。 可腰在他手上,前面差点被内衣谋杀的阴影还在眼前,南知不敢再继续往人头上踩了。 她不动,顾屿深便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也同样没动,好在也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了。 - 这一觉南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只是第二天醒来全身都酸痛得很,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这酸痛的感觉像是一晚上没睡似的。 都怪顾屿深,她昨晚睡觉一动都没敢动。 窗帘没拉紧,冬日暖阳倾洒进来。 南知刚一动,就察觉到紧贴在身后的来自顾屿深的温度。 一整晚了,他手还横在她腰间没动。 南知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只手,去够放在床头的手机,里面有一条凤佳发给她的信息。 凤佳:[顾太太,新婚感受怎么样啊?] “……” 如果一定要说什么新婚感受的话,那一定是腰酸背痛又难熬的。 南知发了个尬笑表情包过去。 凤佳今天也不知为什么起这么早,秒回了一条语音。 南知手一抖,一不小心直接将语音播放出来。 凤佳夸张的大嗓门传出来:“滋滋!恭喜啊!!24岁了你终于真正长大了!!!” “…………” 不用想也知道,凤佳口中的“长大”指的是什么。 而且……她怎么把语音播放出来了??? 啊啊啊啊! 不会已经把顾屿深吵醒了吧!! 顾屿深其实早就已经醒了,他睡眠浅,天一亮就醒了,当然把凤佳的语音完完全全听进耳朵里了。 他轻笑一声。 新的一天,新的死亡。 南知手一抖,手机掉落在床上。 静谧的卧室安静片刻,顾屿深再次打破沉默:“又准备装睡?” “……” 南知面无表情地从床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下床,面无表情地走进浴室,期间都没看顾屿深一眼。 将冷酷无情贯彻到底。 直到关上浴室门她才卸下伪装,用力捂住脸,恨不得埋到地底。 这一大早的这叫干的什么事儿呀。 丢死人了。 南知开始后悔结婚了。 实在是折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自己从前到底是怎么忍受跟这个混蛋谈恋爱的。 她捂着脸无声地崩溃了足足十分钟,这才打开水洗了把冷水脸,再出去时顾屿深已经不在房间了。 南知拉出行李箱,拿出化妆包。 化完妆,南知从衣柜拿出衣服,却忽然从口袋里掉出一张名片。 刘冬暖。 南知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过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这是之前来找她的那个节目导演。 像是终于找到一条突破口可以暂时逃避现在的尴尬生活。 南知二话不说,立马给那串号码拨过去。 “喂,您好。”刘冬暖问,“哪位?” “刘导演,您好,我是南知。” 刘冬暖笑道:“南知啊,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是对我之前的提议想法有变吗?” “嗯,对,其实也是我个人原因,所以想来问问您如果我现在同意参加《脚尖的艺术》还来得及吗?” 刘冬暖立马说:“当然来得及了,本来就还一直没敲定下这个评审位置人选呢,你能来的话就太好了,真是帮我们省了一桩心事。” 南知顿了顿,问:“如果我去的话,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录制?” “12月底开始,预计春节期间就开始播出了。”刘冬暖顿了顿,又补充,“不过近期马上要把各项人员定下来,挺急的。因为我现在人不在北京,所以需要您亲自去上海一趟签署各项文件和合同可以吗?” 刘冬暖说这话有点底气不足。 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看出来这南知就是懒得折腾的性子,也担心这话一说出口她就会反悔。 没想到这回南知却立马同意了:“当然可以,需要我什么时候去上海?” 刘冬暖愣了下:“那我让他们先去拟一下合同,到时先发给你看一眼,没问题的话这周五或周末就可以。” “好。” 挂了电话,南知总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也逃避不了多久,但有一天算一天吧,突然让她跟前男友兼新婚对象日日相处在一块儿实在别扭,总得给她时间缓冲缓冲。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南知觉得就连早上那件乌龙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伸了个懒腰,准备出门。 结果门一拉开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顾屿深,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 南知一愣。 男人神色冷淡地站在她面前,显然是将前面她聊的内容都听到了。 南知眨了眨眼,立马佯装惋惜说:“太不巧了,之前有个导演想让我去参加一个舞蹈节目的评审,过段时间可能要出趟差。” 顾屿深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勾唇自嘲轻笑:“南知。” “……” 他静静地看着她,平日的轻佻与散漫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声线缓慢,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可又好像压抑了极深重的情感:“你还是跟以前一点都没变。” 18 竞拍 “还打不打算睡了?” 中午。 料理店的暖气开得足, 暖烘烘的。 南知约了凤佳一块儿在舞团对面的商业街吃饭,顺便跟她抱怨了一通顾屿深早上就因为她要去参加节目录制生气的事儿。 “这不是挺正常的,你们这可是刚结婚, 哪有你这样的?”凤佳说。 南知咬着吸管不服气道:“那我也是正常工作啊。” 凤佳:“你这是硬给自己找来的工作。” 南知掐她:“你到底站哪边的!” 凤佳耸肩,敷衍道:“好吧好吧,顾屿深真是太过分了!” “……” 她们中饭点的是鹅肝饭,滑嫩到入口即化的鹅肝混合蛋液裹着每一粒米饭。 南知拿勺子戳了戳,又叹了口气。 凤佳被她这反应逗笑了, 搂着她肩膀带过来:“宝贝儿, 要我说啊,顾屿深生气就一个原因。” “什么?” 凤佳:“你之前就直接一张机票出了国,六年都没回来,人家有点儿心理阴影也挺正常的,这回倒好,昨天才领了证呢,结果一大早又盘算着怎么离开他了, 这谁能受得了?” “……” 南知托着腮仔细想了想凤佳说的,发现应该还真是这个原因。 “可是……” 南知莫名有些心虚, 慢吞吞道, “这性质又不一样,而且,我们又不真的因为和好了才结的婚,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不会真觉得你俩是联姻吧?” 凤佳笑了,双臂环在胸前,老神在在的,“这话你们两个一块儿自欺欺人就算了,谁家联姻连份婚前协议都不签的?” “……” 凤佳冲她抛了个媚眼, 没正形道:“恭喜你,你要是离了婚估计就直接是身家排名最前列的女人之一了。” “……” - 和凤佳吃完中餐,南知便回了舞团。 傍晚时刘冬暖给她发来了目前拟好的合同电子档,有关于各项权利义务说明,也涉及了录制的保密协议。 虽然知道顾屿深的确是因此生的气,但她也不愿再番拒绝刘冬暖,合同都已经拟好了,没有再拒绝麻烦别人的道理。 南知仔细看了遍,确定无误后便和刘冬暖约定了去上海的时间。 一系列事情处理完,南知坐在舞蹈房地板上,又想起了凤佳说的话——人家有点心理阴影也挺正常的。 算了,哄哄吧。 南知无奈地想,就他有心理阴影,当初的事她都也要有心理阴影了,冬日暴雨天就总容易做噩梦,可她现在竟然要不计前嫌地去哄她。 她可真是个心地善良、不计前嫌的仙女儿。 南知拿出手机,点开跟顾屿深的对话框。 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打出第一句话。 [南知:在吗?] “…………” 这是什么糟糕透顶的开头。 时隔六年,她第一次给顾屿深发消息,居然是,在吗? 南知看着屏幕里这两个字,一阵绝望。 果然,顾屿深很快就回复了——单独一个问号。 [南知:在吗?] [顾屿深:?] 这两条简直就是往南知脸上丢过来一行字——你恬不知耻地纠缠人家干嘛! 南知深呼吸,憋着火,忍辱负重地继续打字。 [南知:你几点下班?] [顾屿深:今天有事,会晚,不用等我。] “?” 南知剩下半句“要不要一起吃晚饭”也说不出来了。 这回是黑体加粗的大字再次砸在她脑门——你自作多情什么你! 南知冷笑一声,回复:[谁要等你!] 回完,关手机,丢到一边。 - 顾屿深今天晚上的确是有事,南知给他发信息时他正在听秘书汇报晚上的一系列行程。 刚汇报到一半,就收到南知的[谁要等你!]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她的语气,顾屿深想起早上在卧室外听到的,哂笑了声。 今晚要出席一个商业慈善晚会。 举办人姓陈,如今已经年过花甲,头发花白,早年在商界拼搏半生,现在反倒是专注于做慈善了。 顾屿深是个传统商人,也可以说是薄情冷血,他有时也会自嘲自己和他那父亲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顾氏集团作为北京城前列的集团,当然也会做慈善,但仅仅是为了塑造良好的企业形象和合理避税罢了,都由专人统一负责。 而今天出席的慈善晚会,也不过是因为他和那位陈总近期有些合作罢了。 周越虽然整天游手好闲不常管公司事务,但慈善晚会这种游手好闲的活动倒是少不了他。 晚宴还未正式开始,顾屿深和周越一群人坐在一起,旁边还有几个和周越一道的纨绔子弟。 周越调侃他:“你今天怎么还来了?” 他侧头,懒痞模样:“怎么?” 周越往周围看了眼,低声戏谑问:“你这不是新婚燕尔,佳人在侧?” 顾屿深低笑一声,一直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来回摩挲酒杯。 周越又问:“怎么你们这都领完证了,外头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顾屿深喝了口酒:“暂时不公开。” 周越笑了,戏谑地撞撞他肩膀:“我说你们俩这玩什么呢,闪婚完现在还玩隐婚?” 顾屿深还没回答,慈善晚宴正式开始了。 第一件拍品是一副乾隆年间的画。 顾屿深今天来这一趟不过是为了不拂陈总的面子,不是真为了什么拍品来的。 于是几次果断的竞拍,以千万价格拍下了这幅画。 陈总坐在另一侧,遥遥冲他笑了下,顾屿深也点头示意。 又一小时过去,拍卖晚宴进入到下一流程,这回呈上来的是一串被称作“玫瑰至上”的红宝石钻石项链。 来参加晚宴的多是年轻的纨绔子弟,不少金屋藏娇的,相较于名画而言,宝石项链当然是更具实用性的,能哄人开心。 竞拍牌一次次被举起,价格也一次次攀高。 此时,一道男声从旁边响起,易彬庭举起竞拍牌:“五千万。” 顾屿深这才挑起眼皮,侧头看过去。 易彬庭也注意到他视线,笑道:“顾总,巧啊。” 周越跟易彬庭还算认识,随口问了句:“易总这是打算千金买哪个美人一笑呢?” “也没谁,说来你们可能不认识,是南家的女儿,刚从国外回来的。” 周越:“……” 一旁顾屿深靠在沙发背,单手支头,模样懒散,勾了勾嘴角,提起酒杯喝了一口。 周越又问:“易总打算追求南家女儿?” “差不多吧。”易彬庭磕了磕烟灰,肆无忌惮地评论人长相,“长得特漂亮,身材也贼好,听说是练芭蕾的,这身材能不好嘛。” 说到这,易彬庭暧昧地眨了眨眼:“反正挺对我胃口的。” 周越:“……” 原本他只是嘴欠多问一句想看看顾屿深会是什么反应,结果这易彬庭嘴上没把门,说了这一通车轱辘话,他都生怕顾屿深突然站起来揍人。 居然敢觊觎人家顾总的老婆。 周越看了眼顾屿深。 后者依旧端得四平八稳,真跟随便一听似的,嘴角略微提着,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可惜易彬庭精准地往枪口撞,突然想起来:“哦,对了,顾总倒是见过一回,那回是我和南知头一回见,不过看那回,顾总是不是以前也见过她?” 顾屿深没有马上回答。 他倾身捞起前面桌台上的烟盒和打火机,手半拢着点上火,重重吸了口,又缓缓呼出。 “见过。” 他修长骨感的手指轻轻在烟柄上点了点,又补充了一个字,“熟人。” 易彬庭一愣。 看顾屿深那架势就觉得不对劲,这才琢磨过来上回在国府馆外两人的状态似乎的确是有些奇怪。 生疏,但又有点太生疏了。 顾屿深每一个字都说得缓慢,像是在故意享受操纵别人情绪的快|感。 语调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变化,甚至尾音都是带着笑意的。 “以前被她甩过。”他说。 这回不止是易彬庭愣住了,就连周越都愣住了。 他本以为顾屿深会说他们已经结婚了,再不济也是个“前女友”。 从前顾屿深对那段过去讳莫如深,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提到“南知”这两个字,以至于后来很多人都以为他早就已经忘记南知这个人了。 现在……这是进步了啊。 果然有了那张证就有恃无恐了。 “…………” 易彬庭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什么都是错,回什么都不对劲,最后讪讪闭上了嘴。 再也没举过一次竞拍牌。 哪儿敢举啊。 谁他妈能想到,南知竟然会是顾屿深的前女友,而且竟然还是南知甩的他,往严重了说,说不定还是什么忘不掉的白月光。 易彬庭再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觉得自己简直是差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玫瑰至上”又被轮番叫了几次价。 叫到九千万时无人再举牌,拍卖师开始敲锤倒数。 顾屿深在这时举起牌子。 一亿。 全场哗然,纷纷朝他看去。 要知道,顾屿深虽然并非头一回参与这拍卖会了,但他一般来也是为了送顺水推舟的人情,多是拍下古董画籍之类,这还是头回见他拍下珠宝。 有附近的人好奇问,顾总这是转了性,哪家的姑娘这么荣幸能得您青眼? 顾屿深懒笑着没答话。 荣幸的是他才对。 其实南知很少戴珠宝,更别提那么奢华夸张的大颗红宝石。 只不过是见易彬庭这般,要送南知珠宝也该是他送——这种占有欲作祟罢了。 - 慈善拍卖结束,顾屿深后面没再举过竞拍牌,拍下了第一件藏画和“玫瑰至上”。 拍卖后的晚宴结束,觥筹交错,多少都喝了点酒。 大家接连往外走,顾屿深被簇拥在最中间,等终于到外面才消停下来,众人散去。 周越调侃:“这都快零点了,‘滋滋’都没给你发个信息?” 顾屿深横了他一眼:“别瞎喊人名字。” “……”周越又气又乐,笑个不停“得得得,顾太太!顾太太行了吧?” 顾屿深懒得再搭理他。 周越问:“你现在住哪?” “锦绣山庄。” “怎么住那儿去了?” “跟她一起,之前住的地方离芭蕾舞团太远,不方便。” 周越再次称奇,啧啧出声:“你司机过来没。” 顾屿深往外面抬了抬下巴。 “那正好,锦绣山庄和我住的地儿顺路,你顺带把我捎上。” 话落,还不等顾屿深答应或拒绝,有人正好过来跟顾屿深说话。 周越想起自己外套还遗落在宴会厅,他便上去拿了一趟。 下来时酒店门口只剩下顾屿深一人,他独自倚靠在柱子上,指尖夹烟。 今日的夜风很轻,凝散不开,烟雾笼罩在周围。 周越脚步一顿,站在不远处看他。 他喝了酒,人越发懒散,挺直的后背也微微陷落下来,低着颈抽烟。 周越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好像再次看到了高考前的那个顾屿深,也同样喝了酒,站在天台的楼梯上,身形轮廓都融化在无边的黑暗中。 说不上来的落寞寂寥。 周越走上前,拍了下他的肩。 顾屿深弹了弹烟,神色如常,提步往前走。 车停在外面,周越太久没看到这样的顾屿深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沉默的走到外面。 北京城,喧嚣热闹,人来车往。 前边是一条河,有个小贩在河岸边摆摊,都是些小玩意儿,但看着都很别致精巧,很可爱,吸引了不少姑娘停下脚步。 顾屿深朝那个方向看了眼,忽然穿过马路朝那儿走去。 周越:“欸——” 可男人已经往那边去了。 顾屿深容貌出众,西装革履,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非富即贵。 小摊儿旁的几个女生注意到他,纷纷不由自主地朝旁边让开一条道,又低头小声议论开。 顾屿深就这么在小摊儿前蹲下来。 摆摊的老婆婆笑着问:“小伙子,给女朋友买吗?” 顾屿深笑了笑,说:“我妻子。” 旁边那两个女生立马更加激动了,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在激动个什么劲儿。 老婆婆看了他一眼:“唷,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啊。” 顾屿深勾唇淡笑,垂眸视线扫过红白格毯上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其中有一个钥匙串,是一个hell Kitty猫骑着粉色独角兽的羊毛毡挂坠。 小巧又精致,做工很好。 老婆婆瞧着他视线,把那个钥匙串拿起来:“这个很可爱的,小姑娘都喜欢。” 周越站在一旁看了眼:“嘿这个我知道,是不是机器猫?” 老婆婆和旁边的女生都笑起来,老婆婆看了周越一眼:“不是,这叫hell Kitty,机器猫是那边那个蓝色的。” 周越摆摆手:“都差不多。” 老婆婆笑道:“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周越也笑了,跟人贫:“哟,这您老人家也瞧得出来啊?” “这还不简单,人家有对象的都知道给老婆买礼物。” 顾屿深拿起那个钥匙串:“就这个吧。” “好嘞,您自己看眼标签价,扫码就行。” 周越便看着顾屿深摸出手机扫码付钱,食指上勾着那个粉嫩嫩的钥匙串儿。 这画面实在太有冲击性了,怔得他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过了许久,周越才憋出一句:“你买这玩意儿干嘛?” 顾屿深拎着钥匙串提起来,Kitty猫在夜空中摇晃,他淡声道:“估计生气了,哄哄她。” 周越:“……” 时隔这么多年,周越都快忘了从前和南知谈恋爱时的顾屿深是什么样子的了,如今算是又想起来了。 不愧是南知,也就她能治得了顾屿深了。 但周越还是想不明白:“你刚已经掷千金买一笑了,那‘玫瑰至上’要是都不能让她消气,就买这破玩意儿她能喜欢啊?” 顾屿深轻嗤一声,懒得跟他解释。 南知以前就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她从前是在父母疼爱中幸福长大的,虽偶尔娇纵任性,更是擅长恃宠而骄、故意拿乔,但这种可爱玩意儿她都喜欢。 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经历过父亲破产一系列的事,她的喜好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不过顾屿深想那‘玫瑰至上’估计也难哄他家玫瑰开心。 说不定还要挨句训。 她那修长白皙的天鹅颈上常常都空荡荡的,即便偶尔有挂饰也只是极小巧精致的锁骨链。 何况,以他们现在的生疏又亲密的关系,顾屿深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送她宝石项链。 - 司机等在外面,先顺路将周越捎回去,而后将顾屿深送到锦绣山庄。 他透过后视镜看坐在后座的顾总,男人手支着额头,手不轻不重地按着鼻梁。 司机出声:“顾总,到了。” 他这才睁眼,“嗯”一声,拉开车门出去了。 司机瞥见遗落在车后座的粉色物件,探身捞过来,匆匆从车窗递出去:“顾总,您忘了这个。” 映着月光,司机这才看清粉色物件是什么:“……” 他家里七岁女儿最近很喜欢的HellKitty。 顾屿深脚步一顿,回身,视线在司机手上停留片刻,也不知想到什么,提了下嘴角,将那钥匙串捞过来了。 司机看着他的背影,再看这漆黑之中的锦绣山庄别墅,忽然想到前不久听公司的人暗地里谈论的有个女人在公司大堂扇了顾总一巴掌的事,而且那女人还长得极好看。 而方才那小周总和顾总说话之际也隐约透露着,这别墅里头就有个女人。 司机直觉这两人应该就是同一人。 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收服的了顾总。 - 顾屿深进屋时屋里没有亮一盏灯,黑漆漆一片,什么人声都没有,只有外面风刮树叶的萧瑟声。 他皱了下眉,直接提步往楼上去,自己都没留意到脚下的急切。 卧室门一打开,南知就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露出一截白皙纤瘦的肩膀。 顾屿深站在门口,静静看了她片刻,而后才缓缓走到床边。 床角安了自动感应的夜灯,察觉到顾屿深的靠近,微弱的暖光灯亮起,在南知半藏在被子与黑发间的小脸晕出一层光圈,柔和又安静。 仿佛时间都向前回溯六年光阴,她只是趴在桌上午休而已,而顾屿深就坐在她身侧。 顾屿深喉结微动,在她床侧坐下来。 南知隐约察觉到动静,但还没醒,只是脸更加往被子里埋了埋。 刚才在慈善晚宴上喝过酒,他坐在流淌的月光中,整个人都愈发懒散放纵,只是若是凑近了看就能发现他眼眸是幽深的。 片刻后,他慢慢、一点一点俯下背,靠近。 南知有些认床,睡得不是很熟,马上就察觉到周围不同于自己的其他气息。 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随即便看到顾屿深的一头黑发。 他那不知道是个什么姿势,好像是抱着她的,但动作极轻,手臂都没有收拢,只是将头轻轻埋在她颈侧。 南知动了动嘴唇,有点犹疑:“顾屿深?” 一睁眼就是这场面,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顾屿深没想到她醒来,整个人一僵,片刻后又重新放松下来,“嗯”了一声。 “你喝多了?”南知只能找到这一个能解释的理由。 既然这个本想偷偷摸摸的拥抱被发现了,顾屿深索性放纵自己,浑身卸了力,将上半身的力气都压在她身上。 而后低声道:“可能吧。” 南知推他:“你重死了,快起来。” 他不吭声,也没被她推开。 她来回推了几次顾屿深也不走,她便也随他了。 两人就维持这个姿势待了许久,久到后来她都觉得这真是自己在做梦了。 只是这梦的感觉怎么这么真实? 她都快被压得喘不过来气了。 说到这个…… 南知忽然想到—— 昨晚因为顾忌两人第一次睡一起,她不好意思脱内衣,因此差点被内衣行凶谋杀的事儿,所以今天趁着顾屿深回来晚,她洗完澡睡衣里头什么都没穿。 所以,她和顾屿深现在只隔了一条被子……? 南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挤压感,瞬间就红了脸,呼吸不畅,脸也越来越烫。 尽管隔着被子顾屿深肯定感觉不出来什么,但南知还是觉得难以接受,顿时又奋起反抗,重新开始用力推他。 顾屿深原以为她已经放弃推他了,刚才松了力气,第一下差点就被她推开,而后又轻松把她按回去了。 他双目漆黑,声线偏哑:“做什么?” 南知:? 还好意思问她做什么。 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回来就占人便宜都不觉得害臊吗! “你理我远点。” 她现在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已经顺着脖子下去,连带胸口都是滚烫的。 “乱动什么。” “谁让你压着我,我都喘不上气来了。” 顾屿深“啧”了声,把两边被子往里塞了塞,将人裹了个严实。 南知手都被束缚住,夹在身两侧动不了,眼看这男人占便宜占得愈发起劲,于是便提脚去踹。 她胡乱蹬了几脚,没注意到男人渐渐加重的呼吸。 顾屿深喉结滚动,漆黑的眼看着她,哑声: “还打不打算睡了?” 19 我在 My Princess,我的公…… 南知没反应过来其中深意, 只看到他板着一张脸,顿时来了火:“到底是睡大晚上耍酒疯不睡觉!” 这回顾屿深松了点劲,挣扎间被子往下滑。 南知到底是不好意思穿睡裙,穿了件规规矩矩的丝绸睡衣, 只不过领口被方才弄乱了, 明晃晃敞着, 露出里头白腻一片。 卧室里灯很暗,但她皮肤过分白,竟还有些晃眼。 顾屿深只瞥见一眼, 不可自控地停留一秒, 而后迅速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南知闻到他身上白葡萄酒的清新果香味, 以及烟草味。 男人深更半夜回来,身上还沾染烟草味,尤其是像顾屿深这样身处名利场中心的人物,由此发散的联想总不会太好。 南知皱了下眉, 丝毫不觉自己此刻有多勾人:“你烦不烦人,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他沉默,南知瞧了他一眼, 又问:“真喝醉了?” 顾屿深没答话,他喉结滑动, 眉眼间深邃不可测, 然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转身进了浴室。 南知听着浴室立马响起的水声,一脸懵。 他还生气了?? 就因为她踢了他,还是因为她说他烦,这就生气了?? 明明是他莫名其妙在先啊! 南知大晚上被吵醒, 又吃了一肚子火,心烦意乱,懒得再理会,掀上被子就继续睡觉了。 - 寒冷的冬日,浴室里也没有丝毫温度,冷水从高处落下,浇在顾屿深身上。 因为情绪的起伏,他胸腔还未平息起伏,水珠顺着流畅的线条往下滚落。 顾屿深忽然想起一件从前的旧事。 那时大家伙都住在胧湖湾,平日寒暑假几个狐朋狗友们也会约在一起玩。 读书时候顾屿深家世好脾气差,二世祖的恶名远扬,他也不在乎,依旧是那副散漫痞气模样。 但其实他成绩一直不错,他聪明,不费多少心思就能考得好成绩,就像他也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了全国高中时机器人大赛的金奖。 反倒南知才是成绩平平的那个。 她学习不算刻苦,但也不是全然不学,只不过平时芭蕾舞训练时间长,偶尔也需跑各地去比赛,所以成绩一直在中下游浮动。 高一最后一场期末考,南知因为之前的芭蕾比赛耽搁了复习月,期末考考得特别差,直接掉到了年纪末尾,气得班主任直接打电话给南母说明情况。 于是那次暑假,南知趁某天家里没人,把顾屿深叫过去补习功课。 那会儿他们还是清白的朋友关系,而且胧湖湾的大人孩子们都熟,即便南知父母知道顾屿深过来也不会觉得异样,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就不好意思同父母明说,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顾屿深坐在她极少女的书桌前,上面摊着数学暑假试卷,很厚一沓,她已经写了几题,空白处乱糟糟地留下些运算痕迹。 “这题错了。”顾屿深拿起笔,在试卷上敲了敲。 南知俯身靠近,长发扫过他手背,留下干净好闻的洗发水味。 “为什么?” 顾屿深扯了张草稿纸,提笔在纸上把详细的运算步骤给他写下来。 南知歪着头看他写,她动脑时有个坏习惯,总喜欢咬笔盖。 顾屿深拨弄了下她手里的笔:“脏。” 她努努嘴,“唔”一声。 只不过学了没一会儿,她就没兴趣了,开始跟顾屿深聊别的:“对了,顾屿深,你知道我这回芭蕾拿了第几名吗?” 顾屿深早知道了,但还是问:“几名?” “第一名!” 他笑:“有奖品么?” “有啊。”南知起身,从旁边最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是一双很漂亮的足尖鞋,粉色丝绸带子,侧边还用水晶装饰,“漂亮么?” 顾屿深侧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还行。” 南知忽略他不够捧场的话,自顾自兴奋道:“穿上更好看!” 她踢掉拖鞋。 很多人都觉得长期学芭蕾舞的人脚生得不好看,也确实有一批人的确伤痕累累,但南知没有。 她喜欢芭蕾,小时候刚练基本功时经常会痛,磨出水泡也是常有的事。 南母看着心疼,后来了解后便买了各式各样的护具,为她找到最适合的足尖鞋,南知的脚也因此始终很漂亮。 她脚白生生的,脚趾修长纤细,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 顾屿深看着他穿上那双足尖鞋,将粉色绸带一圈一圈缠上脚腕,动作放慢,像是诱惑,又像是最最圣洁不容玷污的艺术。 南知穿好了鞋,站起来冲他展示一圈,却没注意到地上散落的鞋盒里用于装饰的丝带。 她绊了一跤,顾屿深想去扶,结果两人的腿不知怎么撞到哪儿,齐刷刷一块儿跌倒在地。 南知摔在了他身上。 那时正是酷热的暑日。 她在家穿的是睡衣睡裤,又贪凉贪舒适没有穿妈妈给她新买的胸罩,只在里头穿了件薄薄的背心。 顾屿深在那一刻明显感觉到了。 软的。 他浑身一僵,对南知产生了明确的反应。 - 顾屿深洗完冷水澡出去。 身上的确是冷下来了,可心底的火没灭,依旧是燥热的。 南知还没睡,原本背对着,听到他出来的声音,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漂亮的眼睛在黑夜中像晶莹剔透的黑葡萄。 两人对视一眼,南知立马扭头回去,拎起被子睡下了。 顾屿深的呼吸又紧了一分。 他用力抿了下唇,也不知道自己硬是要把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先绑来自己身边是不是折腾自己。 昨晚他几乎彻夜未眠,今天如果再这样下去估计也同样。 刚才进屋时他把那个HellKitty放在门侧的置物架上。 停了半刻,顾屿深捞起玩偶钥匙串,推开卧室门出去了。 卧室门一开一关,屋内重新陷入安静。 南知从床上抬起头又看了眼,发现顾屿深真的已经走了。 “???” 这人脾气怎么这样啊,又在生什么气?! 不会还是因为她早上找导演约了去上海的那事儿生气到现在吧? 那生气就生气,刚才折腾她一通算怎么回事? 南知今天早早就睡觉,现在被吵醒又被气了一通,这会儿是睡不着了。 她捞起手机,给凤佳发信息:睡了吗? 「凤佳:这么晚了,我的养生宝宝怎么还没睡?」 「凤佳:还是已婚人士刚刚结束夜间运动?」 「南知:已婚人士已经独守空闺了。」 「凤佳:????」 「凤佳:怎么回事,顾屿深不行啊?」 「凤佳:不应该啊,他看起来不像是不行的啊。」 南知:“……” 「南知:你这人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吗?」 「凤佳:那不然你怎么新婚第二天就独守空闺了。」 「南知:我要是知道用得着来跟你聊天吗?」 「凤佳:顾屿深是没回来还是什么?」 「南知:回了,耍了一通酒疯后又出卧室了,鬼知道睡哪儿去了。」 「凤佳:……我有点想知道耍酒疯的内容是什么。」 南知发了个问号过去,凤佳挽回好友挽回得迅速,立马发了一串骂顾屿深的语音过来,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南知:…… 倒也不必。 斟酌片刻,南知又回复:「不过也有可能是还在生气早上的事。」 「凤佳:你没哄哄他么?」 南知想起中午自己难得产生的一丝愧疚,主动找顾屿深聊天却被泼冷水的事。 「南知:我哄个屁。」 「凤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宝贝儿,男女之间并不是一定要男人去哄女人的,别被网上那些毒鸡汤骗了,何况你们已经结婚了,要想关系持久必须得是平等的。」 南知没想到凤佳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性的话。 这些年这么多恋爱果然是没白谈。 可她那样也算是哄了吧,他们现在这关系,她愿意哄他都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的,顾屿深难道不应该立马感恩戴德的顺坡滚下来吗! 难不成,他压根没发现自己是在哄她? 南知胡思乱想好一会儿,凤佳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凤佳:算了,你还是相信毒鸡汤吧,我看顾屿深好像也是看毒鸡汤长大的。」 「凤佳:没少哄你。」 “……” 「南知:?他哪儿哄我了。」 「凤佳:你自己回忆一下,你以前有多娇气,我要是你男朋友我都受不了,也就顾屿深把你宠成个祖宗还乐在其中。」 「南知:那也是以前。」 「南知:现在不一样了。」 「南知:现在我们只是联姻。」 「南知:他变了。」 「南知:“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凤佳:………………」 她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一个单身狗要跟疯魔的已婚人士聊天。 只不过光凭聊天凤佳也能感觉到,现在的南知要比刚回国时开朗许多了。 刚回国时虽然两人也聊得好,但南知一直是清冷的,情绪不高不低,很平静,真像个行为处事都得体规矩的名媛闺秀。 但和她高中时候认识的南知不一样了。 现在她好像又慢慢、慢慢地回来了。 - 第二天,南知洗漱完下楼。 以前独居时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她穿戴整齐下楼。 从小练芭蕾让南知的气质极好,站在人群中都是最出挑的那个,冬天她喜欢穿大衣风衣,衬得身材与气质俱佳。 一下楼就看到顾屿深坐在餐桌前,厨房里还有声音。 南知脚步一顿。 顾屿深听到脚步声,侧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隔空一撞。 南知问:“厨房有人?” “嗯。” 顾屿深刚应下,一个中年女人便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了,看到南知,她笑着打招呼:“顾太太,我姓舒,以后会照顾您的饮食起居,您要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跟我说。” 南知往餐桌看一眼。 这哪是早餐,分明是满汉全席。 南知礼貌唤了声“舒姨”,下楼走到餐桌旁,舒姨又回厨房了,南知问:“昨天怎么没看到?” “今天刚来,以前我不需要人照顾。” “……” 南知想到昨晚凤佳吐槽她的——你自己回忆一下,你以前有多娇气。 “你昨天睡哪了?”南知问。 “客房。” “?”南知皱眉,“你不是说没客房没被子吗?” “嗯。” “……” 没被子你都要坚持睡在客房? 抱着她耍酒疯的时候也没看出来你有这么生气啊。 可南知问不出来,这话问出来便显得她有多希望他能跟她一块儿睡似的。 顾屿深平日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只喝了杯无糖豆浆,喝完,他擦了嘴,偏头问:“待会儿还是去舞团?” “嗯。” “几点?” 刚结束演出,南知又是首席舞者,时间宽裕,并不强制要求几点需要到。 她看了眼时间,懒洋洋说:“再过一小时吧。” “行,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南知不想麻烦他,“我自己可以开车。” 顾屿深床上西服,肩膀更加宽阔,没看她道:“腰不好,少开车。” 南知稍顿,抬眼看向顾屿深。 他已经吃完早餐,起身将搭在椅背的西装穿上,准备往外走时忽然又停下脚步,侧头:“昨天我在拍卖会拍了一条项链,你看看喜不喜欢。” 南知一愣。 原来昨晚是去拍卖会了。 她环视一圈,在一旁茶几上看到了一个挺大的方方正正盒子,包装得极为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送我的?” 顾屿深挑眉:“你能允许你丈夫送别的女人珠宝?” “……” 哦,不允许。 等一下,不是…… 什么丈夫啊!! 我们结婚才几天,有你说这么顺口的吗! 时间已经不早,往常顾屿深从不在家吃早餐,经常不按时用餐,这会儿已经有些迟了。 他没再多待,出门了。 而南知这才起身,打开茶几上的丝绒黑盒。 由钻石与12颗鸽子血红宝石连接而成的项链,每一颗都硕大清澈,拿在手里都沉甸甸,一打开便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南知并不是个喜欢珠宝的,但这一刻还是被美到屏息凝神。 首饰盒右下角有一张缝制固定的标签纸。 上面用极流畅好看的行书字体写了两行字。 一行是中文——玫瑰至上。 一行是英文——My Princess。 我的公主。 南知心毫无预兆地像是被用力攥了下,而后看着窗外的顾屿深做进车,轻轻舔了下嘴唇。 - 回国后还是头一回吃这么丰富又中式的早点,舒姨做饭手艺很好,她难得多吃了些。 出门,司机已经停在外面了。 司机今早把顾总送去公司后就又折回来了,原以为住在这儿的是顾总的女朋友,今一早却被交代去送顾太太上班。 顾太太。 司机差点没抓稳方向盘。 顾屿深让司机以后专门负责南知的日常出行,并且也告诫人不能将两人的关系肆意宣扬出去。 “顾太太。” “……” 刚才在里头听舒姨叫了好几声“顾太太”,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产生免疫了,可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南知臊着脸,“嗯”一声。 “您是去北京芭蕾舞团吗?” “嗯。” 上车,一路上司机都因为太过好奇忍不住频频透过后视镜看坐在后头的女人。 她长得漂亮,但又和大多数的漂亮姑娘不一样,一种说不上来的出尘气质。 难怪会得顾总喜欢。 - 到了舞团。最近团里新来了一批新人,都还不足20岁。 还要参加一个活动,团长分配给南知让她带一带这些新人的任务。 南知从前在国外活动的多,大小奖项也都是国外的,大家多少都看过她那些足以当范本的芭蕾舞表演视频,但前不久的《舞姬》才是真正让大家从心底钦佩她。 这些天就连高汐都一点不来找她的麻烦。 结束一上午的带人训练,南知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舞房。 连完基本功,又跳了一支单人舞剧,出了一身汗,舒服多了。 她去淋浴房洗澡,换好衣服,一出去便接到妈妈的电话。 南知指尖一顿,接起来:“喂?” “滋滋,你现在在哪儿。” “芭蕾舞团,怎么了?” “今天是你爷爷忌日,我跟你爸打算去一趟,也给你奶奶去扫个墓。” 卫生间的水还开着,热气向上,糊住了眼前的镜子,南知像是忽然愣住了,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回答。 南母:“滋滋?” “嗯,我现在没什么事,跟你们一起去吧。” 南母:“行,那我和爸爸来接你。” 南知的爷爷去世得早,那时她还小,长大后对爷爷印象也不深刻,也因此感情微薄,但南知和奶奶却不一样,感情很深。 奶奶是20世纪国内最早一批跳芭蕾舞的,以前还属于中|央芭蕾舞剧团。 南知最早对芭蕾舞的兴趣就来自奶奶,觉得漂亮优雅,她也想跳。 南知和父母二人一起出国时,奶奶没有走。 她嫌国外人生地不熟,也不愿离开自己的舞团,便依旧留在国内。 可后来奶奶不下心摔折了腿,身体也不知怎么忽然每况愈下,渐渐卧床难起。 原本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人,忽然就连起身都困难。 南知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倒下去是这么容易这么突然。 南兼石后来找人接老人家到国外来治疗了,但于事无补,不到两个月,奶奶就离世了。 她从前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可在人生路的最后,瘦骨嶙峋,躺在病床上像一张支离破碎的薄纸,瘦得可怕。 老人家死后还是希望能魂归故里,几经辗转,最后送回国与爷爷合葬。 - 南知在舞团等了片刻,很快父母就来了,她坐上车。 “你这个点出来没事吧?”南母问。 南知:“没事,我和团长说过了。” “最近腰怎么样?” “挺好的,没痛。”南知想到一事,“对了,我明天要去上海一趟。” “又有演出?” “不是,签了一个舞蹈节目,要去当评审,明天过去跟他们详聊一下。” 南母笑着揉了揉她头发:“滋滋这么厉害啊,都当评审了。” 南知笑了笑,对这点倒是自信:“您才发现啊。” 聊完,南知看向车窗外,她把车窗拉下一条缝隙,吹着冷风。 南母问南兼石:“对了,刚才过来你碰到小易,跟他说什么了?” 南兼石:“没说什么,看着表情也不太对劲,没说什么就走了。” 南母有些奇怪:“我以前看小易性格很好一个男孩子啊。” “我也不清楚。” “是不是易家有什么事情?” “应该不是,没听说,可能他就是有什么其他要紧的事吧。” 南母看了眼身旁的南知,又问:“小易不是之前还对咱们滋滋挺喜欢的?我看他对你一直很热络啊。” 南知:“……妈,你不会还想着撮合我跟那个易彬庭吧?” 南母:“你真不喜欢?” 南知嘟囔:“他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南兼石插话道:“现在这情况,就算小易对南知有意也难啊,那头还有个顾氏集团,要是一边不回应顾总,一边撮合滋滋跟小易一起,那才是真得罪了顾氏,这可得罪不起啊。” 南知额头贴着车窗,还没告诉父母自己干的好事,心虚得紧,只当没听见。 南母叹了口气,说:“这叫什么事,我看那顾总也不是好人,哪儿有他那么没礼数的提亲的。” “你当还是几年前呢?现在我们和顾氏集团的差距可是天壤之别,顾氏这些年在顾屿深手底下发展迅速,小伙子年纪轻轻却很有手段。”南兼石说,“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怎么会跟我们提亲。” 南兼石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他们南氏集团到底有什么可以让顾氏所图的。 即便真是有所图,也有很多其他更好的选择。 南兼石又叹口气,道:“过几天就到项目招标了,我还真是担心顾氏会趁这个节骨眼落井下石。” “……” 南知在一旁越听越心虚。 - 到了墓园。 爷爷去世时南兼石还没发家,只是普通富裕,便葬在一个中档公墓,奶奶后来便也一并葬在那儿。 墓地萧瑟。 父母在爷爷奶奶墓碑前放上贡品。 南知心情不可自抑地往下沉。 奶奶去世时是她最难过的阶段。 背井离乡,独自在国外生活。 她之前拔蛀牙的智齿脸肿了,因此失去过一次很难得的表演机会。 一开始她不知道这个机会已经给了别人,还火急火燎赶到表演场地。 给奶奶打电话时她声音已经很微弱了,但还是跟她说:“不要心急,好好表现,奶奶相信你的实力,也不要担心奶奶,奶奶今天觉得身体好多了。” 当晚,南知得知自己的机会被人抢去,她独自一人坐在舞厅外,嘴里含着为了能尽快消肿的冰块,默默掉眼泪。 同时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说奶奶走了。 她两边都错过了。 什么都没留住。 也因此,南知总是对奶奶有愧疚之情,因为没有见上她最后一面,也因为辜负了她的期待。 所以后来她不再爱吃糖,也努力抓住了每一次机会,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可已经消逝的缺憾永远都弥补不了。 奶奶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哪怕她现在有了很多很多舞台机会,但也永远的失去了那一次。 从墓园离开后南知的情绪就始终跌至谷底,有点想哭,但事情过了这么久,缺乏一个突破口,一时半会儿也哭不出来。 她没再去舞团,直接回了锦绣山庄。 回来得早,屋里没人。 她径自上楼,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脸朝下埋下去。 像想要逃避一切的鸵鸟。 - 顾屿深今天一下班就回来了。 到的时候舒姨已经来了,她刚来,还不了解顾先生顾太太的喜好,便问晚上想吃什么。 顾屿深说了几道从前南知喜欢吃的菜。 芝士焗番薯、糖醋排骨、酒酿小圆子…… 舒姨在心里盘算一遍,笑说:“原来顾太太喜欢吃甜食。” “嗯。”顿了顿,顾屿深又补充,“不过别加太多糖,她跳舞,腰经常发炎,吃胖了又得节食减肥。” 舒姨在心里一一记下,感慨道:“顾总对太太可真细心。” 顾屿深一顿,淡淡哂笑了下。 舒姨做了低糖芝士焗番薯和糖醋排骨,还有其他一些大众都适口的菜。 “顾总,太太什么时候回来?若是晚的话我把焗番薯去保温,这冷了就不好吃了。” 顾屿深拿出手机,给南知发信息。 「顾屿深:几点回来?」 「南知:下来了。」 顾屿深一顿,没一会儿,楼梯上传来声音,南知下楼了。 舒姨道:“太太在家啊,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南知:“我回得早,在楼上睡觉呢。” 她只是躺着,但没睡着,反而更加昏昏沉沉,脑袋都是重的。 她拉开餐桌椅在顾屿深对面坐下。 顾屿深侧头看她,她脸上还有睡觉留下的印子,红色的压痕,长发放下来,乌黑发亮,极漂亮。 但看着不对劲。 顾屿深问:“不舒服?” 南知摇头:“没。” 两人便没再说话了,餐桌上安安静静,两人各自吃饭。 南知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做得地道好吃,很符合她的口味。 可今天不一样,刚刚看完奶奶回来,这样的甜味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从前的事。 想到她因为牙疼丢失的那次机会,也想到奶奶离开的那一个夜晚,她哭着从剧院拼命往医院赶。 她鼻子一酸。 一直忍到现在的涩意终于在这一刻找到突破口。 南知放下筷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弯下背,抬手用力捂住了眼睛,汹涌而来的泪水从指缝滚落。 顾屿深一愣。 足足看了她半分钟,他终于起身,走到南知身边,搂着人肩膀把人按进了自己怀里。 人在脆弱状态下如果碰到一个港湾,是会毫不犹豫地扎头进去的。 南知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终于渐渐哭出了声。 顾屿深揉着她头发,声音难得温柔,像是怕吵醒这个沉溺在自己世界里的小朋友。 他温声问:“没事了,滋滋,我在。” 他唤的是,滋滋。 如果南知稍微从难过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些的话,就会发觉顾屿深嗓音格外温柔,带着无条件的纵容和妥协。 他靠在南知耳边,真跟哄小朋友似的:“昨晚我买了个小玩意儿,要看看吗?” 20 上海 嘴角翘起了一个压不住的弧度。…… 南知哭得太专注, 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顾屿深也没再重复,静静陪她待着, 等哭声渐渐平息下去, 他才轻声问:“发生什么了?” 她闷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不愿说。 男人嗓音磁性低哑,在安静的环境下凑近耳朵低语时很撩人, 没有过多情绪,但就是因此给人带来了莫大的安全感。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那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南知继续将脸往他怀里埋,闷声道:“我牙疼。” 她声音里都是委屈, 好像受了天下最深重的痛苦。 顾屿深一顿,皱起眉:“我看看。” 他弯下腰,把人从自己怀里拨出来, 而后掌心贴着南知的下巴把她脑袋抬起来,两指捏着她脸让她张开嘴。 他借着灯光仔细查看, 轻皱着眉,道:“没有蛀牙啊,哪里疼?” 南知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蛀牙, 但她就是牙疼。 这种牙疼还和蛀牙的疼不一样,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疼, 可就是难受, 像是从前牙疼的记忆都凭空回来了。 然而这个角度下,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的脸。 高挺的鼻梁,薄唇, 眼眶深邃,下颌线锋利。 南知终于从沉溺着的情绪中出来了。 可现在她脑袋就被顾屿深捧在手里,一个极其尴尬的姿势, 进退两难。 南知抬手按在他手腕上,轻轻捏住,而后人往后退了点,终于从禁锢中出来了点,她舌头舔了舔贝齿,低头说:“现在好多了。” “是因为刚才吃了甜的?” “有可能。” 顾屿深把那碗糖醋排骨挪到旁边:“那以后不吃这个。” 南知还有些舍不得,目光跟着糖醋排骨走,张了张嘴,忍不住道:“也不是,这个不是很甜,可以吃的。” 顾屿深重新站直了,看了她一会儿,压抑着情绪努力心平气和问:“到底怎么了?” 现在这场合再不说就解释不清她为什么突然对他投怀送抱了。 南知措辞一番,简洁地跟他讲了奶奶的事。 末了,她不想把气氛弄得太低沉压抑,于是说:“算了,也都是过去好几年的事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就被刺激到情绪了,以前明明不会这样的。” 两人继续吃晚饭。 南知心有余悸,那碗香气扑鼻的糖醋排骨也不敢多吃,只吃了两小块就收了筷子,倒是把焗番薯吃掉了大半。 她抬眼打量顾屿深。 他神色冷淡平静,看不出情绪,但似乎是有那么一点不高兴的。 南知这才忽然想起,顾屿深母亲早逝,父亲也在他大学时离世,算起来跟她奶奶离开的时候接近。 可那却是他最后一个真正的亲人。 南知顿了顿,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想到你父母了?” 顾屿深抬眸:“嗯?” “我奶奶的事是不是让你想到你父母了?”南知说,“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他似乎是愣了下,然后自嘲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有。” 南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刚才那句话的声音不屑又讽刺。 吃完晚饭,她才想起刚才哭时迷迷糊糊中听到的他说的话。 “对了,你刚才说,要给我看看什么?” 顾屿深一顿:“没什么。” 南知不服气:“你明明就是说了!” 顾屿深似乎是被她吵得头疼,按了按眉心:“在客房。” “是什么?” “自己去看。” 南知撇了撇嘴,不过吃饱喝足发泄完,不跟他一般见识,起身上楼。 推开客房门,她环顾一圈,客房的确冷冷清清,什么布置都没有,她也因此很轻易地就找到唯一一个与这房间不相融的物件—— 那个HellKitty的钥匙串。 南知眼睛都睁大了些,没想到顾屿深会给她买这个。 居然会是这样的小玩意儿。 小小的一个,但很精致,甚至都看不出塑料的廉价感。 她拿着钥匙串出去,想去问问顾屿深怎么会买这个,一出去就正好碰上回主卧的男人。 嗯? 今天又打算睡主卧了? 这是气又消了? 这人的心情还真是一张晴雨表。 南知跟着走进主卧,食指勾着钥匙串,高高举着凑到他面前:“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晚。” “你怎么会买这个?” 顾屿深看她一眼,抱臂靠在门板上,漫不经心道:“路上看到,随便买的。” 南知点了点头,从包里摸出钥匙:“正好我缺个钥匙串,经常容易找不到。” 那个HellKitty和独角兽的钥匙串被她挂在钥匙上,食指轻轻拨了拨,在半空中晃动。 顾屿深懒懒地提了下嘴角。 这时,南知手机震了下,是刘暖冬导演给她发来的确认她明天就会去上海的短信,南知回复完,将行李箱拿出来。 她盘腿而坐在行李箱旁,底下的柔软的地毯。 忽然想起什么,她抬眼朝顾屿深看去。 果然男人神色又不善,没再看她,提步朝浴室走去。 “……” 又!生!气!了! 次数多了,此刻的南知心如止水,已经非常平静了。 生气就生气吧,就准他大晚上喝多了回家,还不准她出趟短差?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她一垂眼,又看到脚边的钥匙串,他说这是他昨晚买的。 南知自己也没发现,嘴角翘起了一个压不住的弧度。 - 这一晚睡得是两人领证后最轻松的一晚,因为顾屿深生气了,所以两人是背对背睡的,虽然醒来后这人的手又横在她腰上。 南知觉得这人可能骨子里就是粘人的,不然怎么一觉醒来就成这个睡姿了。 她刚一动,顾屿深就也醒了,收了手,起床。 南知:“……” 算了算了,不戳穿你。 去上海只需要一天,她行李不多,刚好一个小行李箱。 她洗漱好,顾屿深已经不在房间,南知提着行李箱往楼下走,一路磕磕碰碰,拽着行李箱往下走。 那动静把舒姨都引来了,抹着手跑上来:“太太,太太,您搁那,我来给您拿。” 南知自然不会让这么个中年女人替自己提箱子,何况这箱子也不重,摇头拒绝了,可舒姨还是坚持,最后两人一块儿把行李箱拿下楼梯。 “早餐都做好了,您先用一点吧。”舒姨说。 南知点头,跟她道了谢。 舒姨瞧一眼顾屿深,昨儿还好好的呢,还细心嘱咐她太太喜欢吃什么,怎么这一早就这样了,连箱子都不帮太太拿? 舒姨问:“太太,您一大早拿着行李是去哪呀?” “上海,有点小事要去处理。” “顾总跟太太一起吗?” 她这话应该是问顾屿深的,但顾屿深正在处理工作邮件,目不斜视,只当没听见。 南知便替他回答:“不是,我一个人去。” 舒姨说:“那太太自己一个人可要注意安全,别在外面独自待太晚。” 顾屿深冷哼一声,这才说话:“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在外面了,出不了事。” 南知:“……” 感觉自己被攻击了。 - 吃完早饭,顾屿深去了公司,南知则直接去机场。 北京飞上海五个小时,南知在飞机上浅眠片刻。 到上海虹桥,她拿上行李往外走,正打算拦出租车就接到一通电话,接起来那人便问是顾太太吗。 南知一愣:“是,您是哪位?” “顾总让我这两天负责您的出行,我现在已经在一层外的出口等您了。” 挂了电话南知都是懵的,按照路标找到出口,外面熙熙攘攘很多人,有个男人却不知怎么认得出她,小跑过来接她的行李箱:“您就是顾太太吧。” 南知听着别扭,提醒:“我姓南。” “好的,顾太太。” “……” 算了。 南知坐上车,司机扭头过来问:“顾太太,您现在是先去酒店还是节目组?” “你先送我去酒店吧,谢谢。” 上海和北京是一样的堵,车在马路上缓缓行进。 车窗外也都是人流车流和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没什么可看的景色。 南知兴致缺缺地收了视线。 刚才在飞机上睡过,现在也睡不着了。 她闲着无聊,随手拍了张司机开车的照片发给顾屿深。 「南知:你安排的?」 「顾屿深:你现在问我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南知轻笑了声,葱白纤长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 「南知:我就是觉得奇怪。」 「南知:早上不是刚有人说我习惯一个人在外,出不了什么事吗?」 「南知:怎么现在倒给我安排司机了?」 她连着发了三条信息,摆明是故意调侃他。 顾屿深好一会儿没回复,南知还以为他是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了,正得意着,结果片刻后,顾屿深发来一条语音。 他声线懒懒的,温柔又沙哑,南知都能想象出他坐在办公室里捻着衬衫扣子发语音的模样。 只不过仔细听就能发现其中戏谑玩味的成分更多,还有一点不着痕迹的警告,真跟笑面虎似的。 “是不担心你一个人会出事,只不过担心我自己,两天工夫,老婆跑了就得不偿失了。” 南知:“……” 老婆。 她浑身别扭,说不上是尴尬多还是羞耻多。 只是心虚地视线乱瞟间正好对上了前面司机的视线,两人在后视镜里视线一撞,司机又迅速挪开了。 南知轻咳一声:“顾屿深让你过来就是来监视我的?” 监视这个词司机可不敢承认,忙说:“怎么会呢,顾总只是让我负责您的出行而已。” “顺便叫你把我的行程都汇报给他?”南知立马反问。 “……”司机局促地脸都皱起来了,“顾总只是挂心您而已。” 南知哼一声,也不再继续为难司机。 她低头重新看向手机,想再回句什么,可想起顾屿深口中“老婆”一词,却越发脸热,更是想不出可以回复什么。 最后索性作罢。 到了酒店,南知放好行李,没多做停留,直接去找刘冬暖。 - 刘冬暖也刚刚出差回到上海,风尘仆仆的,连妆都没化,素面朝天。 她已经将之前让南知过目过的合同打印出来,南知重新检查一遍,很快就签了名。 刘冬暖:“太谢谢您能愿意来了,真是为我们解决了最焦心的事儿。” 南知笑了笑,从容客套回答:“没,我本身就对这个节目很感兴趣。” 刘冬暖伸出手:“那就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也希望您在节目上能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南知同她握手,说了声谢谢。 刘冬暖看了眼时间,将合同整了整,给南知一份,另外一份叫助理拿下去登记入系统保存。 “时间还早,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再详细给您介绍一下具体事宜和人员安排。” “好。” 刘冬暖从旁边文件袋里拿出另一份档案,里面是关于《脚尖的艺术》的详细安排资料,上面从评审到表演舞者再到工作人员一应俱全。 “这些是到时跟您一起进行评分活动的评审们,上次去北京看您演出时我跟您说过的。” 南知点头。 其中好些评审南知也都有所耳闻,看得出来这节目在专业度上很下功夫。 刘冬暖拿出另一沓纸,附带照片:“然后这是我们报名的舞者们。” 这些舞者经过层层筛选剩下这一些,当然也同样都是强者中的强者。 年纪都很轻,基本是各个舞团、各个舞蹈学校里拔尖的几个,当然也有些走野路子派的,不过在少数。 南知一页页看过来,翻到最后一页,她指尖一顿。 那一页纸的最上方写着六个字——特别嘉宾人选。 两个人,都是熟面孔,如今娱乐圈风头正盛的小花。 南知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底下标了名字:宋影。 刘冬暖很诚恳,解释道:“这两个是另外节目组洽谈的特别嘉宾,有点舞蹈功底,也会参与比赛,主要还是起到一个引流宣传的作用。” 南知突然指着宋影的照片问:“她也会来?” “嗯,是的。”刘冬暖迟疑问,“您认识?” 南知忽然笑了,淡声道:“认识,同学。” “同学啊,居然这么巧?”刘冬暖吃惊道,“是了,宋影好像就是北京本地人,高中同学?” “嗯。” 刘冬暖:“你们高中还真是人才辈出,您是这么厉害的芭蕾舞者,宋影近几年也出演了不少不错的电视剧。” 南知笑了笑,没说什么。 刘冬暖:“能和老同学一起录节目也是缘分,希望你能玩得开心。” 南知淡笑:“希望吧。” - 从节目组离开,南知一下楼就看到司机还等在那儿。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将近三小时过去了。 “你一直等在这儿啊?”南知问。 “是的。” 她笑:“这也是顾总吩咐你的?” 司机不说话了。 “算了,你送我回酒店吧。” 这趟短差比南知想象中的结束得更快,全部处理妥当,下次只需等到正式录制再来上海就可以。 现在直接回北京也来得及。 之前南知也想过要不要当天就回北京去,毕竟顾屿深似乎的确是对她不打招呼就去上海的事不高兴。 可刚才她看到了宋影的照片,忽然不想这么急着回了。 回到酒店。 南知连洗澡卸妆都懒,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便不小心睡着了,再醒来外面天全黑了。 南知肚子有点饿,又懒得出去吃,打算叫客房服务,刚要打电话,手机便响了,一串手机号。 已经很熟悉了,顾屿深的手机号。 只不过婚后两人都是偶尔发信息,没打过电话,南知一直忘记给他设备注。 她接起来:“干嘛。” “给你发信息怎么没回。”顾屿深问。 南知没好气:“赶着跑路,没空回你。” 顾屿深扯了下嘴角。 南知:“你给我发什么了?” “没什么,问问你事情都处理完了没。” “差不多,明天回来。”南知在床上翻了个身,从抽屉拿出酒店的菜单,细细看下来,嘟囔着,“晚饭吃什么呢?” “还没吃晚饭?” “睡过头忘了。” 顾屿深皱眉:“你都几岁了?” 她不要脸地回:“18岁。” “得,赚了,娶了个刚成年的。” 顾屿深那响起点火的声音,南知想,他肯定又在抽烟。 两人同时没了话,安静下来。 南知看了会儿菜单,又躺回去了,仰趟在大床上,她一偏头就看到扔在一边的HellKitty钥匙串。 两人结婚结得突然,其实很多事情都没有弄清楚。 甚至于南知都没去想自己内心的想法,有些东西还缠绕着解不开,就头脑发热跟顾屿深领了证。 而宋影的出现就像是一个契机、一个缺口。 南知和顾屿深之间多年来理不清索性便不想理的乱糟糟的毛团儿终于暴露出来,而宋影则是这个毛团儿最前端的细线。 不断拉扯出来,逼着南知去理清过去的一起。 她盯着那枚粉色的钥匙串,轻声道:“顾屿深。” “嗯?” “你还记得宋影吗?”她问。 21 老婆 这男狐狸精,天天沾花惹草。…… 南知话刚落, 忽然窗外光线乍亮,接连不断的烟火火光一簇簇升腾上空。 她住的酒店靠近迪士尼,窗户没关紧, 一瞬间, 烟火声、音乐声和人群的欢呼尖叫声都充斥于耳, 盖过了南知方才问的那句话。 顾屿深没听清:“什么?” 她却忽然再说不出口了。 她这房间视野绝佳,刚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烟花秀,她躺在床上看烟花, 慢吞吞道:“我这儿放烟花了。” “听见了。” “还挺漂亮。” 他淡淡说:“等过年了去。” 南知一愣, 心里五味杂陈, 抿着唇说:“你也去?” “不然你还想跟谁去?”他语气不爽。 “……” 南知食指勾着旁边的钥匙串:“顾总不是大忙人吗, 怎么还用空一起去游乐园呀?” 她语气故作矫揉, 但她本身声线细,听着还有几分妩媚, 要是别的男的听她这么说话估计骨头缝儿都要酥了,可顾屿深太了解她了,一听就是阴阳怪气的讽刺。 他坐在家里客厅沙发上,皱起眉,语气不耐地说:“南知,你仗着我不在皮痒了?” 南知“切”一声:“我怕过你了?” 他懒洋洋地笑, 托腔带调的:“试试呗。” 懒着嗓,明明这三个字南知都听得懂,但却无端被他的嗓音拉扯延长,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些脸红心跳的东西。 南知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没说话。 顾屿深又问:“明儿几点的飞机?” 她故意呛:“不回来了。” 顾屿深也不生气,自恃清高的样儿,漫不经心道:“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这话是在说她不可能再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南知想到今天一出机场就来接她的那个司机, 当然知道凭现在顾屿深的权势肯定能做得到。 “……” “到底几点?” 南知估计自己可能真是下午时被“宋影”这个名字弄得不太痛快,便也忍不住给顾屿深找不痛快:“你这么厉害去查我行程呀,问我干嘛?” 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顾屿深吐烟的呼吸声,几乎能想象出来此刻的画面。 必定是懒散又轻狂的。 他带着不太明显的笑意反问:“我还不能问我老婆的行程了?” 这话他说得太自然了,自然到南知都差点忘了他们明明是联姻结得婚,过去发生的一切都还没有讲清楚,两人也都还没完全放下那些隔阂。 耳边是烟火声,她头低在柔软的被子里起不来,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烫。 南知只好强行将气氛拉回来,说:“下午五点到,你不用让司机来接我,我直接跟凤佳去吃饭了。” 他也应得很快:“行。” 南知脸上的余温还未退下去,这种被轻松掌控情绪的感觉太陌生,不太舒服,她说:“你没别的事儿就挂了,我点个饭就要睡了。” 顾屿深“嗯”了一声,可没有马上挂断电话。 南知原以为他还有话要说,也没挂。 于是便成了一种尴尬的氛围,像是两人都恋恋不舍,想等对方再说完最后一句话。 维持了将近十秒。 顾屿深说:“别睡太晚。” 南知热度再次攀升:“……知道了。” 挂了电话,手机被丢在一旁,南知大剌剌四肢张开趴在床上,足足躺了十几分钟才终于爬起来,叫了客房服务点了份套餐。 这家酒店的送餐服务很快,她刚卸了妆便送来了。 南知跟服务员说了声谢,推着小车进屋,又去洗了个澡,出来后才坐在桌边开始吃晚饭。 晚上九点,烟花秀已经结束。 她小口喝着鸡肉奶油汤,套了睡袍,露出来的皮肤白皙光泽。 窗户开着,上海的晚上还比北京暖和些,她吹着风想让体温降下去。 吃了片刻,南知又拿起手机,点开浏览器,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着打下两个字:宋影。 - 宋影从前跟他们是同一个高中,但不是同班同学。 她是艺术班的,当时就是表演艺术生,算起来还是个小童星,初中演过一部阵容不错的家庭剧,在学校同样很有名。 长得漂亮乖巧,身材也好。 明明有足以炫耀的资本,但性格却非常平易近人,从不会生气,温温柔柔的,说话也细声软语、和风细雨。 那时学校里喜欢他的男生也不少。 但南知在北京读的高中两年半里,跟宋影接触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可以算是压根不认识。 但她知道,宋影一定是认识她的。 因为宋影喜欢顾屿深。 女孩子年少时候喜欢一个人是很明显的,嘴上不说,从眼睛里也能够看出来。 南知是在一次篮球赛上注意到她的。 那次篮球赛在放学后,南知被老师留堂补作业,等终于脱身出来时篮球赛都已经快结束了。 她跑着过去,正好看到顾屿深跳起来,手腕一压,一个压哨三分球。 周围大家瞬间激动,欢呼尖叫排山倒海,一齐喊着他名字。 然后南知便注意到了另一个斜对角站在最前排的宋影,她长得出挑,很显眼,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脸颊红扑扑的,一脸羞涩。 南知看着她周围的小姐妹们一个劲儿的撺掇她送水,目光看向的正是顾屿深。 那时候她和顾屿深刚在一起,但因为他们本来关系就近,学校里除了几个朋友还没人知道。 宋影被朋友推着往前迈了一步,正要开口之际,南知抢在了她前面。 “顾屿深!”她喊一声。 跟宋影那种害羞胆怯不同,南知喊得响亮又坦荡,因为知道顾屿深一定会朝她走来。 事实也是如此。 南知把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给他,回头喊凤佳时余光正好扫到宋影。 她低着头,紧紧攥着那瓶没送出去的矿泉水,失落到失魂落魄,旁边朋友正在安慰她。 凤佳搂过她肩膀,笑得爽朗问:“看什么呢你。” “没什么。”南知收了视线。 她也没有跟凤佳去说这件事。 顾屿深在学校太吸睛了,以前当然也有喜欢顾屿深的主动的女生。 但宋影不一样,她内敛温柔、不争不抢,只是单纯的少女春心萌动,暗恋了一个学校里的风云少年,憧憬又胆怯罢了,没什么错的,也无从指摘。 何况当时宋影也压根不知道她已经跟顾屿深在一起了。 所以南知替她保守了这个秘密。 后来一段时间宋影也的确没有主动来找过顾屿深,只是南知心里被种下一颗种子,无意间就能发现许多蛛丝马迹。 比如人群中宋影总是会看向顾屿深。 又比如说,宋影会在有顾屿深照片的布告栏前站很久。 南知都没有太在意过。 顾屿深给了她足够的纵容和宠溺,这些都是能换来安全感的。 直到南兼石破产,她要离开北京出国了。 那段时间她跟顾屿深就开始有矛盾了,最后以顾屿深那一句冷漠疏离的“那你走呗”为结束。 南知开始正式准备出国材料,但其实后来她回去过一趟学校——顾屿深以为天台上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但其实那次才是南知离开前最后一次见他。 她回学校时是中午,大家在午自习,学校很安静。 南知先去找了一趟班主任,经过教室发现顾屿深不在,最后下楼在拐角处看到了不远处篮球场的顾屿深。 以及站在他旁边的宋影。 只有他们两个。 那是南知第一次看到,喜欢顾屿深的宋影真正站在他面前,单独的。 顾屿深站在篮筐前投篮。 前夜刚下过雨,地上还有水坑,篮球砸下去溅起水花。 南知看到宋影走上前,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篮球场外围了一圈灌木,铁丝网挡着,顾屿深没注意到站在外面的南知。 南知看到宋影走近他,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声音实在太轻,听不清楚。 就连顾屿深都没听清楚,他一手按在自己后颈,弯下背:“什么?” 宋影低着头又说了句。 这回顾屿深听见了,他直起背,在冬日阳光底下笑起来,懒散轻佻,痞坏撩人,他戏谑着重复:“喜欢我?” 南知在横在眼前的灌木枝杈间隙中看过去,只觉得那一刻的顾屿深很陌生。 他对别的女生那样笑。 就好像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倾注任何感情,在天台之后,他就把原本对她的感情完好地回收了,给了其他女生,什么都没有给她剩下。 南知待不下去,快步朝校门口走去。 到校门口,她又回看了眼,顾屿深背对她,而宋影正好面对。 她和宋影对视了一眼。 而后,宋影看着她,缓缓抬起了下巴。 南知到那一刻才知道,宋影从来不是内敛温柔的小白花。 后来南知想,宋影多年的暗恋,唯一一次和她正面交锋应该就是那次对视。 也是因为这一幕,南知在国外那些年一直不敢从凤佳那知道关于顾屿深的任何消息,怕听到顾屿深已经和宋影在一起的消息。 但她也不傻,回国后同学聚会,以及周越、凤佳的话都透露着,当年她的离开对顾屿深是造成打击的,他比她想象中更加舍不得她。 那宋影呢? 难不成,她是顾屿深心头朱砂痣,宋影是他的那抹蚊子血? 可她娇纵惯了,连那一抹曾经的蚊子血都容不下。 - 她吃完晚餐,拿着手机回到床上继续看网络上宋影的相关新闻。 宋影,毕业于电影学院表演系,曾出演火爆网剧《初恋与你》而晋升新一代小花行列。 当然,这上面不可能有写她高中的情感史,宋影自出道以来就是以清纯天真人设为大家所熟知,感情史更是一片空白。 南知点进一张她的照片。 的确是漂亮清纯,白白净净的瓜子脸,素净的妆面,被粉丝称作“小仙女”、“国民初恋”。 南知叹了口气,心里也是乱糟糟一片。 说实话,她怕宋影破坏自己现在的生活吗? 她绝对是不怕的。 单从她离开六年,顾屿深都没有和宋影在一起,南知就能确定这一仗她赢得彻底。 可她就是膈应,一想到后面还要和宋影一起录节目就更加膈应了。 躺在床上心烦了好一会儿,她才一咕噜坐起来,关了灯,睡觉。 刚闭上眼就又觉得烦,于是重新翻出手机,给顾屿深设了个备注。 ——渣男。 睡觉! - 昨晚没休息透,南知一觉睡到了天亮。 大概是酒店的床太软的关系,腰又开始泛酸。 回程航班还早,南知独自做了一套拉伸瑜伽,腰终于是舒服了些,这才慢吞吞地开始收拾东西去机场。 她提前跟凤佳约了吃饭。 飞机着陆在首都机场,一出来就看到接机口的凤佳。 凤佳一声气沉丹田的“宝贝儿”,吸引了周围人的所有目光。 “去吃什么?”南知问。 凤佳拍拍胸口:“放心,姐都给你安排完了,给你接风洗尘。” 南知笑了:“我只是出差一天,接什么风洗什么尘,我上个月回国你可是刚给我接风洗尘过。” 凤佳摆手:“都一样,给这餐饭套个由头而已。” 凤佳帮她推着行李箱出去,自己开车,路渐渐开始拥堵,等开到目的地时天已经黑了。 南知看着眼前这金碧辉煌的建筑,问:“这儿是吃什么的?” “西餐。” “很好吃么?” “我也不知道。” 南知:“那你开这么远的车过来。” 凤佳朝她眨了眨眼:“今晚有个蛮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会来。” “你什么时候还对小提琴有兴趣了?” “我对小提琴没什么兴趣,但对这位小提琴演奏家有点兴趣。” “……” 南知无语:“一个月前你刚刚因为失恋让我陪你去酒吧借酒浇愁。” 凤佳理所当然:“这不是都一个月过去了,分都分了,我总不至于还要为他守孝三年吧,再说了,我们那是和平分手,早没感情了。” “……” 今天为了见这位小提琴演奏家,凤佳还化了很漂亮的妆,墨色眼线沿着眼尾勾勒出来,尾梢翘起一个钩子。 她睨了南知一眼,像个女流氓似的打趣:“你以为谁都跟你和顾屿深似的?” “……” 这家西餐厅是最近新开的,但营销和口碑都不错,又有帅气的著名小提琴家助阵,今晚人很多。 她们各自点了餐,等了会儿凤佳口中的小提琴家便上了台。 的确帅气英俊,容貌出挑,戴了副细边框架眼镜,不苟言笑,衬衫纽扣规矩地扣到第一颗,打了正式的黑色领结。 南知看了眼,评价:“跟你前一任男朋友比,风格差得还挺多。” 凤佳:“那当然了,都一个样有什么意思。” “怎么认识的?” “还不认识,一会儿要去搭讪。”凤佳理了理头发,“怎么样,我今天这妆不错吧?” 南知说漂亮,又很无语地问:“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他今天在这演出啊?” “之前在停车场看到的,一见钟情,托朋友打听出来的。” “……” 听起来又是不靠谱的故事的开始,跟她上一任男友一样。 不过这种事上南知不会泼她冷水:“我觉得你可以换支口红颜色。” “怎么了?” “太红了,他看着不会喜欢太有压迫感的女生。” 凤佳琢磨一番,觉得在理,捧着南知的脑袋吧唧一口,从包里翻出一支口红去卫生间补妆去了。 没一会儿回来,换了豆沙色的口红,看着温柔许多。 南知从前在国外读的是艺术类院校,对乐器也耳濡目染有些了解,听得出来这位的小提琴的确拉得很好。 到中间休息,凤佳立马行动,拿着手机冲上去要微信去了。 南知就坐在那儿看着。 忽然,门被拉开,听到一旁的声音:“顾总,这次的招标项目可要多承您照顾了。” 南知回头。 一个看着50岁左右的男人跟顾屿深一块儿走进来,那男人嘴上正在说项目相关的内容,看来是来应酬的。 只不过旁边还有个年轻小姑娘。 跟那中年男人鼻子长得很像,说话相处间也亲昵,应该是他女儿。 南知之前听凤佳说过,北京城内很多名媛小姐都对顾屿深暗许芳心,眼前这位就不是“暗许”了,是**裸的明许了。 顾屿深一走进来就注意到南知了,挑了下眉。 两人隔空对视。 在无声中达成共识——他们现在还是隐婚状态,如果让这两人知道了,必然一传十十传百,闹得不可开交。 于是两人各自又挪开了视线。 男人笑着问:“顾总,坐哪?” 顾屿深示意南知前面距离仅仅五米的空位:“这儿吧。” 男人愣了下:“在楼下吗?我预约了上面的包厢。” 顾屿深平静道:“没事,就这吧。” “行,只要顾总不嫌弃就好。” 三人入座,那年轻小姑娘就坐在顾屿深对面,可身子都忍不住前倾,跟有磁石吸引似的,上半身都快黏过去了。 南知坐在另一边,冷笑了声。 这男狐狸精,天天沾花惹草。 22 出气 “出完气了?” 过几天就有好几个招标会正式开启了, 这黎总便是为了这事特地约了顾屿深一起吃顿饭。 黎总给顾屿深倒了红酒,笑着介绍:“顾总,这家西餐厅的红酒不错。” 顾屿深浅抿一口, 又放回去了, 人懒懒散散的:“是不错。” “后天的招标会——” 顾屿深接上说:“黎总放心,您看上的那个项目不是顾氏首要目标, 退出竞争也无妨。” 黎总:“那太好了, 以后顾总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的确是现在就有一个需要黎总的小忙。”顾屿深笑了笑说。 黎总一愣,想这还是头一回顾屿深找他帮忙,其实以现在顾氏的能力, 哪儿还有自己解决不了要找他的。 “顾总尽管说,能帮的我肯定帮。” “以黎总的实力, 当然能帮。”顾屿深喝了口酒, “也是跟招标会相关的事,第号项目, 希望您能抬一把手, 让出来。” 黎总没明白过来。 那号项目对于自己和顾总而言,应该都只是个中小型的项目罢了,可有可无,用这个项目换另一个, 他当然愿意。 只不过怎么顾屿深对这号项目这么看重?而且,以顾氏的实力,实在用不着他抬手, 如今谁还能竞争得过顾氏。 “这是小事,顾总都开口了,我当然是答应的。”黎总说,“只是敢问顾总为什么要那第号项目?” “不是我要, 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顾屿深只点到即止,并不多说。 黎总也看过相关的竞争者资料,知道如今虎视眈眈想要号项目的都是哪几家公司,其中最匹配、且最需要借此扎根的一定是南兼石,他刚把商业范围重新落脚到北京,正是最需要的时候。 只是这南兼石又和顾屿深有什么关系? 以前也没听说过这两人有什么交情啊。 但看他那样也知不愿详谈,黎总便没多问,换了个话题:“我听馥馥说,今天这儿有小提琴演奏会,怎么还没见人出来?” “馥馥”便是黎总的小女儿,是他续弦妻所生,如今才20岁。 黎馥嘟囔道:“我们来的太晚啦,刚刚结束了第一场,没事,一会儿还有呢。” 顾屿深胳膊搭在沙发扶手,手腕懒散地耷拉,指尖夹烟,视线懒洋洋地扫到黎馥那儿,淡淡的。 可黎馥立马就红了脸,像是得到很大的鼓动,主动搭讪道:“屿深哥,你平时是不是都忙得没空听演奏会呀?” 少女声音细软,还是对着自己隐婚的丈夫,听得坐在不远处的南知浑身不舒服。 顾屿深喝了酒就一身难掩的痞坏气,最是吸引人,懒散道:“我本来就不爱听。” 黎馥立马问:“那你都喜欢干什么呀?” 顾屿深笑笑,没回答。 黎总瞥了眼他神色,笑斥黎馥道:“你这妮儿今天怎么回事,查户口呢?” 黎馥撒娇:“我就问问嘛。” 顾屿深也没太拂黎馥的面子让黎总难堪,弹了弹烟灰,说:“小孩儿么,没事。” 黎馥嗔笑,强调道:“我才不是小孩儿呢,都读大学啦。” 旁边南知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虽说她和顾屿深的关系也不是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但好歹现在是合法夫妻,坐在旁边看别的女人对自己合法丈夫撒娇的感觉,就像是有人不停朝她脸上扇巴掌一样。 南知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问号过去。 顾屿深放在桌上的手机一震,屏幕亮了,他懒懒得收了烟,倾身过去看了眼。 很快,南知收到他回复。 「渣男:?」 “???” 很好,跟他这个新改的备注简直实至名归。 「南知:顾总,检点一点儿。」 旁边,顾屿深看着手机闷笑了声。 黎总还是头一回见他露出这个表情。 印象中的顾屿深是被权势、能力和胆魄冠上光环的,虽也散漫似游戏人间,但没人会真觉得他好相处,总是有居高临下的威慑力和距离感。 黎总好奇多问了句:“什么事儿让顾总这么高兴?” “也没什么。”他淡声,嘴角还提着,旁若无人的回复信息。 「渣男:顾太太过来坐坐?」 南知:“……” 她觉得自己好像这一脚坑踩得越来越实了。 当初脑子一抽真就闪婚去了,连父母都没通知,现在反倒更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怕挨骂,还越拖越要挨骂。 顾屿深倒好,孤零零一人,连个交代都不需要给任何人。 隐婚的威胁只针对她。 南知低低骂了句“混蛋”,不想再回复他信息。 正好凤佳这会儿也正好回来了,一脸雀跃,只不过也看到了顾屿深那桌,脸上笑容一僵,又看了眼南知,憋着笑坐回来。 凤佳问:“这又是你们新婚夫妻什么新潮的玩法儿?” 南知懒得解释:“你要到微信了?” “当然,都加上了。”凤佳冲她炫耀地晃了晃手机,“你也不看看姐这么多年恋爱白谈的?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还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公跟别的小妖精吃饭。” 南知抬眼:“你认识那女的?” “认识啊,叫黎馥吧好像,小年轻,之前追顾屿深追得可紧了。” “……” 凤佳笑了,一脸暧昧地看她:“你不会觉得以顾屿深的资本,身边这种昏了头的小姑娘会少吧?” 南知当然知道肯定有,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中亲眼看见。 - 那位小提琴家又回来了,西餐厅内优美的小提琴声绕梁。 见南知装作不认识,凤佳也没多管闲事,捧着脸含情脉脉地看向台上自己的新目标。 还时不时看她冲台上比个心,南知看着肉麻,两边都看不下去了,索性站起身。 “干嘛去?”凤佳拉住她。 “卫生间。” 凤佳:“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不是刚去过么。” “就补了个口红。”凤佳凑近她耳边,小声说,“而且总不能一直在他眼前晃悠,这种关系嘛,若即若离的才是最能勾住人的,不懂了吧?” “……” 南知对她这一套理论理解不了。 从隔间出来,南知站在镜子前洗手,凤佳也紧接着过来,这儿没有其他人,说话不用避人,也不用刻意放低声音。 “顾屿深没看到你?”凤佳问。 “看到了。” “那就也装没看到?”凤佳笑着说,“你俩还真挺配。” 南知从包里拿出一支护手霜,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仔细抹过来:“不然不好解释,也伤那小姑娘的心。” 凤佳挑眉:“你可别装了,你有这么好心?” 南知笑笑,顺着她意思:“我有啊。” “拉倒吧你就,你要有这么好心我凤佳跟你姓。”凤佳说,“不过啊,那黎馥年纪轻轻喜欢顾屿深都两年了,我早觉得没戏,顾屿深一看就对那种小屁孩没意思。” 南知还想问问为什么她觉得顾屿深对小屁孩没意思,卫生间门忽然被推开,黎馥走进来,替她问了那个问题。 凤佳:“……” 黎馥这人从小娇生惯养,同一个圈子里的当然也认识凤佳,但她摆明了就是要撕破脸,咽不下那口气。 “凤佳姐,你别觉得你和周越哥熟就等于是和屿深哥哥熟了,怎么,你连人家喜欢怎样的都知道,难不成他亲口告诉过你么?” 南知在旁事不关己地听着,还有些想笑。 这小姑娘在顾屿深面前还红着脸渴望又害羞的样,怎么背地里就直接换了个人了? 凤佳仗着爹,当然也不怵,冷笑一声:“那你自己去问问你屿深哥哥到底喜不喜欢你这一型的,热脸都往前凑年了,还不死心啊?” 黎馥气得跺脚:“那屿深哥哥也不喜欢你!” 凤佳笑得更开心了:“我也没想让他喜欢我啊。” 黎馥根本听不进去了:“我妈妈说了,屿深哥哥肯定会喜欢我的!我才20岁,比你们年轻,屿深哥哥才不会喜欢你们!” 刚才南知也听凤佳说了关于黎家的那些事。 此刻很想说,你妈妈会这么觉得只不过是自己也是靠着年轻貌美上位的罢了,但又觉得这么跟一个20岁的小孩儿说话实在是太恶毒了。 于是只是抿着唇克制住了,换了一个相对客观的说法:“你的确比我们年轻,但论长相,我觉得我应该比你漂亮点儿。” 凤佳瞬间就笑出声,很不合时宜地给她鼓起掌来。 黎馥憋得脸通红,瞪着南知:“你又是谁!关你什么事!” “我啊。”南知甩干指尖的手,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侧头,“说不定就是你屿深哥哥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黎馥警惕地看着她。 眼前这女人的确长得漂亮,五官精致,是浓墨重彩的漂亮和惊艳,踩了一双细高跟,露出的一段小腿纤细白皙,的确是哪儿哪儿都挑不出一处错来。 但黎馥又很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她,不应该跟屿深哥哥认识才对。 “不可能!” 南知笑道:“那你等着看呗。” 黎馥很维护顾屿深,辩驳道:“屿深哥哥才不是这种人呢!” “……” 顾屿深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药,简直是被迷得丧失理智了。 南知耸了耸肩,逗够了,跟凤佳一块儿出去了。 - 很快黎馥也从卫生间回来了,坐在位置上还不停瞪旁边的南知,她全盘接收,只当没看见。 刚才看南知都怼了回去,凤佳心情也不受影响,继续听小提琴演奏,吃好了也不走,反倒是顾屿深那一桌先起身。 走到外面。 黎总问:“顾总怎么回去?” “我过会儿走,等人。”顾屿深说。 黎总:“那我就先带馥馥回去了,以后咱们再聚。” 顾屿深淡淡应了声。 黎馥跺了跺脚,跟父亲撒娇:“爸我脚都走酸了,你开车过来嘛,我在这儿等你。” 黎总对自己女儿的想法一清二楚,也没拦,要真能和顾氏结上亲是一举多得的事,便独自去车库了,西餐厅门口只剩下顾屿深和黎馥两人。 顾屿深没理她,低头给南知发信息:「回去没?」 「南知:出来了。」 黎馥往旁边靠近一步:“屿深哥哥。” 他垂眸,分神扫了她一眼,喝了酒,人愈发懒,连话都懒得说,只扬了下眉。 黎馥就喜欢他身上这股劲儿,总忍不住被吸引,小声问:“你明天有空吗?” “没空。” 黎馥鼓了鼓脸,“哦”一声,意料之中,也不难过。 与此同时,南知和凤佳也走出来了,黎馥看到,也注意到顾屿深视线看过去。 她在那一刻心脏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南知的确足够漂亮,不可否认。 但好在顾屿深只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没再看了。 黎馥松了口气。 顾屿深手机里躺了条新消息。 「南知:我这么过去打扰不太好吧?」 顾屿深轻嗤一声,耐着性子回复:「需要你打扰。」 南知:“……” 黎馥不知道两人聊的内容,还觉得屿深哥哥果然是正人君子,才不会因为外表就对谁有兴趣。 她像打了场胜仗,更加趾高气扬,凑过去跟他告状:“屿深哥哥,你看旁边那个女生,刚才我在卫生间遇到她,还被她欺负了呢。” 顾屿深一顿,而后饶有兴致地挑眉,笑了声,他笑起来嗓音就无端温柔几分:“她怎么欺负你了?” 黎馥心更加砰砰跳,添油加醋:“她笑我,还侮辱你,说她只要勾勾手指头,你就会凑上去。” “……” 南知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黎馥显然也不担心她听到,还生怕打击不了她。 她看着手机里顾屿深那一条“需要你打扰”,掸了掸手心,直起身,踩着高跟鞋过去了。 南知站在顾屿深和黎馥面前。 黎馥没料到她会直接过来,立马余光看了眼顾屿深。 他神色不变,也没为之前的话生气,很平静地看着南知,但她没注意到,顾屿深嘴角染上笑意,带着看戏的纵容。 南知也没看他,而是看向黎馥,歪了歪头,问:“我刚儿是那么说的?” 黎馥进退不得,只能厚着脸皮:“本来就是!” “行吧。”南知点点头,妥协了,“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我勾勾手指头,你的屿深哥哥还真会凑上来。” 黎馥震惊得睁大眼。 不是震惊别的,而是这人怎么敢在顾屿深面前还这么说! 南知看向顾屿深,还真伸出食指勾了两下。 顾屿深停了秒,然后掐灭了烟,插兜,身子往前倾过去。 南知微微踮起脚尖,靠近他耳朵,故作暧昧地问:“顾总,你看我够漂亮么?” 顾屿深陪她做戏,痞笑:“够。” 南知又问:“这儿打不到车,顾总能送我回去吗?” 她真想要气人时可以把各种语调腔调都拿捏得很恰当。 知道黎馥对顾屿深的幻想是不近女色的绅士正人君子,那南知就亲手将那层滤镜打破。 这回顾屿深是真没忍住笑,人也懒散下去,胸口抵着她肩膀。 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耳畔,有点痒,南知想躲,但这个节骨眼还是忍住了。 他喉结动了下,声线哑下去:“嗯。” 明明只是一个字,却比南知的“能送我回去吗”更具暗示意味。 黎馥目瞪口呆,心里对顾屿深年来的滤镜彻底碎了,双眼含着泪,可惜顾屿深都没再多看她一眼,倒是南知还朝她投来一个堂而皇之的微妙目光。 南知做戏做全套,指尖在他手心暧昧地扣了扣。 顾屿深握住她的手,带她往停车场方向走。 南知回头跟一旁憋笑憋得脸都快绿了的凤佳道别,跟着顾屿深走了。 - 出气一时爽,只不过南知很快就觉得不爽了—— 她和顾屿深到现在手还握着呢。 她往外抽了两下手,顾屿深都浑然不觉般。 安静的空气也让这氛围不断升温。 直到坐上车才终于松开了手。 司机就在前面,询问是否是回锦绣山庄,顾屿深“嗯”了声。 南知能闻到身侧男人身上的馥郁的红酒味,以及浸染酒精后偏高的体温,以及现在两人碰在一起的肩膀,都让她觉得不自在。 刚才做戏时没感觉,现在两人回归婚姻关系,一切又尴尬起来。 她悄悄往旁边挪位置,想坐到旁边些。 没想到立马被顾屿深发现了意图,他抬手,手臂搂过她肩膀,一用力,带进怀里。 他侧头靠近她耳朵。 从南知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锋利又流畅的下颌线,滚动的喉结,感受到灼热的鼻息。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耳垂烫得好像被他的唇碰到。 他带着笑意漫不经心地问:“出完气了?” 23 腿疼 “见色就起意的流氓,挺对。”…… 南知只觉得耳朵被蛰了一下的触觉。 她忍不住揉了揉耳垂, 看了他一眼,说:“我出什么气,明明是你让我帮你去摆脱那女的。” 顾屿深这会儿脾气好得很, 笑着点头, 说:“行,谢谢。” “……” 听着怎么这么敷衍,像是心里已经把她看穿了, 嘴上还敷衍得哄她几句。 南知顿了顿,又补充:“反正你以后少拈花惹草,我才懒得帮你处理这些事。” 他懒嗓笑道:“我拈花惹草?” 顾屿深反问这话时底气坦荡,但听在南知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她又想起了宋影。 南知表情散去一秒,偏头看向窗外, 嘟囔:“你自己清楚。” 顾屿深觉得简直是一盆脏水泼在了自己身上。 他喝得有点多了, 动作不再收敛,人靠在南知身上,还捏着她脸往外扯了两下:“我清楚个屁。” 很久违的,他说话又混蛋起来,“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拈花惹草了?” 南知太久没有跟异性有这么亲昵的动作了。 甚至于她觉得现在这动作比两人躺一张床上时还亲昵。 她躲他的手, 揉脸:“疼啊,你别乱碰我。” 顾屿深嗤笑一声,视线由上至下扫过她全身,脸上清晰的写着——“我碰的还少吗?” 司机还是头一回接顾总和太太两人一块儿回去,没想到两人平时相处是这个模式,每一秒都在担心下一秒是不是就要吵起来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车停在锦绣山庄外。 南知率先下车进屋,顾屿深跟着,两人一块儿上了楼。 她这才想起来, 从上海回来带的那个行李箱还落在凤佳车上。 “我行李箱忘拿了。”她对顾屿深说。 “在机场?” “没,凤佳那儿。” 顾屿深:“我明天找人去拿。” 南知点点头,拿出手机想跟凤佳说一声,这才发现凤佳十几分钟前就给她发了信息,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黎馥蹲在地上哭,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简直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很快,黎总也走进视频中,蹲下来问黎馥怎么了。 黎馥哭得梨花带雨,抽抽噎噎地控诉顾屿深刚才干的事儿。 视频背景里还出现了一声凤佳的笑声,被黎馥听到,她倏的抬起头,指着凤佳骂街。 「凤佳:你看看你们夫妻俩干的好事。」 「凤佳:黎馥这人到处作威作福惯了,我还是头一回看她吃这么个大瘪,心情都好了不少。」 南知:“……” 顾屿深正好从浴室出来,听到视频最后几秒,问:“怎么了?” 南知把手机递给他看。 她坐在床尾,顾屿深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看她手机里的视频。 一共十几秒,看完,他微微提了下嘴角,没有其他表情。 南知问:“什么观后感?” 他看她一眼,笑着警告:“别找茬。” “我可听凤佳说了,她喜欢你都有三年了。”南知啧啧啧,摇了摇头,“现在她肯定觉得你就是个见色就起意的流氓,滤镜碎了,心也碎了。” 顾屿深挑了下眉,舌尖扫过后槽牙,似笑非笑的。 南知越说越起劲:“我是不是还要给你道个歉,毁了你在人家小姑娘心里的形象。” “谈不上毁。”顾屿深忽然慢悠悠道,“她那些都是她自己脑补的,我可没说过自己是个什么绅士。” 南知:“……” 她忽然闻到一股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下意识往后退开,双臂往后撑在床上。 顾屿深膝盖跪在床上,人靠过来,痞痞地笑起来:“躲什么?” “……” 谁躲了,南知在心里说。 可嘴上却张不开口。 他语气很坏:“所以说,我还是喜欢你,你就不会给我瞎套个什么绅士形象。” 他嘴上说的“喜欢”,但没什么刻意暧昧的成分在,更多的是戏谑和玩味,像是故意要看她难堪模样。 他推着她肩膀把人按到床上,一只手穿过她乌黑长发绕到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捏:“你刚才怎么说的?” 南知僵硬在床上:“什么?” “见色就起意的流氓,挺对。” “……” 他坐在她身上,手先是捏着她后颈,再摸了摸她脸。 像一只逮到猎物的豹子,正在思考要从哪里入口。 南知被他的视线和动作弄得浑身不自在,僵着脖子问:“你想干嘛。” 问完才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这是什么糟糕透顶的开场白。 顾屿深说:“想干流氓干的事儿。”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挑明了,南知整个人都烧起来,蹬着腿想把他从自己身上弄下去。 但她那点力气哪敌得过顾屿深,他手摁着她脚踝一扣,用腿压住:“你再动。” “……” 好汉不吃眼前亏。 南知蹙起细眉,嘶了声:“疼疼疼——” 顾屿深瞬间门没再使劲儿了,从她身上下来,问:“怎么了?” “压到脚踝了。” 她是个职业跳舞的,多多少少都有点伤病,虽然南知只有旧腰伤,腿上倒是一直很好,但借此骗人也很容易。 顾屿深看着她脚踝。 卧室内的暖光灯下,她脚踝极细的一截,的确是被他刚才的动作弄红了一块。 “哪儿痛?”他问。 南知随便指了个地儿:“这。” 他捞起她脚踝到膝盖上,南知一僵,不自觉往后抽了下,但没抽开。 顾屿深抬眼看她,他手指带着粗粝感,温热的,覆盖上来,轻轻按压了下:“疼?” 南知做戏做全套:“疼。” 他皱眉:“看着没肿,是旧伤?” “嗯。”随口应。 “什么时候又把脚踝也弄出旧伤来了,以前高中不是就腰会疼吗?” 南知愣了下,暖光灯下的男人眉眼低垂,很认真地看着她的脚踝处。 忽然提到了两人都刻意避开的高中。 她抿了抿唇,骑虎难下,小声说:“国外的时候弄的。” 顾屿深没说话,一言不发地起身,出了卧室。 南知:? 怎么回事? 不会又是生气了吧,一提到以前的事就生气? 她都还没生气呢!!! 可是没一会儿顾屿深便回来了,手里提了个袋子,丢在床上,他坐下来,捏着她脚踝再次抓了过去。 南知:“欸——” “闭嘴。”他神色不善,嫌她烦。 “……” 顾屿深打开袋子,一言不发地给她抹药酒。 温热的感觉透过皮肤往里钻,片刻后便成了清凉。 她脚踝没有旧伤,但今天踩着细高跟走得多了也有些酸,被这样按着还挺舒服。 很快,带着中草药味的药酒味道弥漫开来。 南知吸了吸鼻子,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顾屿深眼皮子一动,依旧没说话。 “你什么时候买的?”南知问。 “家里的常备药。” 抹完药酒,他又翻出一片膏药给她贴上,将东西收拾进袋子,起身开窗通风,接着便沉默着去浴室洗澡去了。 - 南知用了两天顾屿深的伤膏贴,竟然对酸痛的舒缓程度特别好,比她以前用的都要好得多。 她便往自己腰上也贴了一片,这两天练舞也轻松了不少。 最近舞团在排一个舞剧,都是那些年轻小姑娘们表演,南知被团长安排了工作,给这群小姑娘们提提意见。 她坐在舞台底下看完整一幕剧。 十几个女孩儿鞠躬谢幕,又满脸紧张地走到台前等南知的点评。 南知平时很好相处,但碰上这种专业性的东西就变得严格,大家也都怵她。 她把其中一个女生叫出来,调节音乐:“你把这一段重新跳一遍。” 女生摆出起始动作,那一段是由两个大跳组成,女生认真完成一遍,周围其他人都看着。 南知站在舞台下:“再跳。” 女生不明所以,但不敢说什么,继续跳。 大概跳了七八回,南知才喊停:“知道哪儿不对了没?” 女生回答不出。 南知又点了一人做大跳动作,而后将两段视频给那女生看:“看出来哪不一样了么?” 从视频上来看就很能够很容易看出差距来。 大跳在芭蕾舞中是一个很有记忆点的动作,要求兼具爆发力和柔韧性,跃起时在空中呈一字腿,落地又要轻盈优美,对细节要求很高。 女生回答:“落地不轻盈,空中动作也做得不够标准。” “嗯。”南知点点头说,“你们中间门很多人这个动作做得都不够到位,但你的位置最突出,最容易被观众注意到,所以我才点你出来跳。其他人回去后也要多对着镜子练这个动作,不确定自己做得行不行的话就拿视频录下来。多练习,形成肌肉记忆就好了。” 众人纷纷点头应声。 其实她们这一支队伍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大跳等一系列动作都做得堪称不错,但南知对舞蹈要求高,眼里容不下一点瑕疵。 何况在这一点上她更是严以律己,大家对于她的指导都是心服口服。 南知又指出了其中几个错误才结束。 大家从舞台一旁下来,回了舞蹈练习室。 又练习片刻,正要休息时其中一个女生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腿摔坐在地上。 南知立马过去:“怎么了,扭到了?” 女生咬着牙脸色列白,汗都下来了:“嗯,前几天扭的,刚又扭了一下。” “前几天都扭了怎么还这个强度练?” “我想着应该不严重,不想拖进度。” 南知以前也这样,腰上的陈年旧疾就是这样一次一次超负荷训练落下的,现在偶尔阴雨天都会疼。 “最近都别练了,你继续这个强度下去当心以后都跳不了。”南知说。 女生一愣,咬着牙忍住眼泪。 南知去包里拿了一片顾屿深给的膏药贴,给那女生贴上,这才注意到女生忍着眼泪眼眶通红,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过于疾言厉色了。 她放缓些语气:“还疼吗?” 女生摇摇头。 南知叹了口气:“别忍,疼了就得说,忍着对你没好处。” 她这才哽咽着说了声“疼”。 为了处理大家在跳舞中遇到的各种特殊情况,舞团里还设有医务室和理疗室,南知让人把那女生扶到医务室。 医生检查后,好在骨头没有出问题,就是扭到了。 演出时间门接近,南知赶了其他人继续去练习,自己陪着那个女生。 “滋滋姐,我会不会到演出都好不了了。” 医生问:“演出什么时候?” 南知:“三天后。” 医生:“那肯定来不及,这扭得挺严重。” 女生忍了半天的眼泪瞬间门就下来了:“滋滋姐,不行的,准备了这么久了我一定要跳的呀,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上台。” 南知:“这种事不能硬撑,你们那个舞高强度动作多,你就算跳完了,下台腿都得肿得走不了路,如果到时还是疼得厉害,只能交给替补。” “我真的可以的滋滋姐,就算是会肿我也得先跳完这个舞。” 南知看着她,有一瞬间门觉得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以前也是这样,执拗又固执,不管不顾。 …… 高中时候她也遇到过一次这样的选择,她发了高烧,连带腰伤复发,当时的舞蹈老师也劝她别跳了,但南知太固执了,根本没人劝得了她。 后来还是因为顾屿深知道了这事。 他才不会跟她用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方法,直接把她从舞房逮回去,管着她不让她跳。 最粗暴但也是对当时的南知最有用的方法。 可她丝毫不领情,还跟顾屿深吵了最严重的一次架。 “你能不能不要管着我了,你凭什么连这个都要管我?”她口不择言。 顾屿深也冷着脸:“你有没有脑子,身体重要还是跳舞重要?” 南知喜欢舞蹈,热爱舞蹈。 顾屿深那个问题在当时的她来看会很浪漫主义的认为,当然是跳舞更重要。 所以她坚定地说:“我可以死在舞台上。” 那句话,把顾屿深气得不轻。 他那时也年轻气盛,烦了,懒得管了:“行,你自己要吃苦那就去吃,我不管你了。” 南知真就去了。 顺利表演完完整一支舞,但到底是身体虚弱,很多动作都没做好,没有获奖。 而她从台上下来的那个瞬间门,忽然头重脚轻,一头栽了下去。 栽进了顾屿深怀里——他一边窝火,一边又还是放心不下来看了她的比赛。 后来南知住了好几天的院,父母那段时间门都不在北京,顾屿深在医院照顾她。 有一回她半夜起床上厕所,不小心惊动旁边趴着打盹的顾屿深,看到他惺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到他忍着困意问她是不是疼了。 南知忽然有些后悔。 她依旧觉得作为一个芭蕾舞者,能够死在舞台上是一种极具浪漫主义的献身。 但是身体更重要,未来更重要。 也不用害顾屿深像现在这样累。 而也是那一次,南知的腰超负荷,造成了无法逆转的损伤,一直到现在都时不时的经常疼。 …… 她忽然又想起前天晚上骗顾屿深自己脚疼的情景。 他在得知脚伤是国外时落下的病根时就冷下脸来了。 那表情似乎就和她高中坚持要带病跳舞时一个样。 南知笑了笑,抬手揉了把眼前女生的头发:“你知道吗,我以前比你还固执,我那时甚至宁愿死在台上,也要跳完那场舞,更不愿意交给替补。” 女生一愣,抽着鼻子:“然后呢?” 南知指了指自己的腰:“然后就这样了,落了病根,现在很多动作我每做一次都要疼一次。” “可是您还是跳得很好。” “我本来可以跳得更好。” 南知笑了笑说,“所以,不要只把目光放在三天后的演出,未来还有很多你更喜欢的舞台,不要为了这一次压这么重的赌注,万一留下病根就来不及了。” 女生还是舍不得那个机会。 但也明白南知说的话,更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到时还有几个大跳,完整地跳下来不是开玩笑的。 “那,我这几天好好休息,如果后面不疼了的话,我还是想上台的。”女生最后乞求。 南知点头:“行。” 答应她了。 “但不能逞强。”南知又强调。 女生点了点头。 这时南知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顾屿深打来的。 她走到医务室外面。 初冬的连绵雨季终于过去了,今天是暖冬,阳光从窗台洒下,照亮了一整排走廊。 南知接起电话:“喂?” “腿还疼吗?” 南知忽然不好意思再骗他了。 “我腿没疼。”她说,“没疼过,上次骗你的。” 那头没说话。 南知修长的手指抠着窗台瓷砖缝儿,声音流露出一点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撒娇:“但是今天腰又有点儿疼了。” 他笑一声,刺她:“活该。” “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 顾屿深:“现在在哪?” “团里。” “我让人来接你。” 南知一顿:“怎么了?” “我请了理疗师,看看你的老毛病。”他说。 24 理疗 她脏了。 南知以前在国外时正处于舞蹈事业起步, 各种比赛和演出数不胜数,强度也大,那时就预约了医生固定时间做理疗。 但这种腰伤每天都在练习中遭到反复的撕扯, 理疗也不见成效,只是稍微能缓解一些酸痛感罢了。 但南知没想到顾屿深还会特地为她请理疗师。 在外行人看来, 只能看到舞台上光鲜亮丽的一面,很少有人会去想她们背后是怎样一次又一次的受伤, 又再一次的练习, 如此反复。 已经是傍晚了。 南知将医务室的那个女生扶回去休息,换下舞蹈服出去, 正好司机已经过来接了。 南知上车, 车开了没一会儿, 她发现不是去往医院方向。 “现在是去哪里?”她问。 司机:“去公司, 太太。” “顾屿深不是说去找理疗师吗?” “是的, 太太, 理疗师现在就在公司等您。”司机说,“这位理疗师是顾总托人请来的,并不是当地医院的医生。” 南知一愣。 明白过来大概是有名的理疗师,否则也轮不到顾屿深托人去请。 车很快开到公司, 司机将车驶入地下停车库, 而后下车为她开门:“太太下车当心。” 结婚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来顾屿深的公司,上一次来闹得不愉快, 她因为初次得知联姻的事还在大堂打过他一巴掌。 当时不少人都在, 虽然风言风语都被压下去,但肯定不少人都暗自记住了她长相。 南知埋了埋头,将长发拨到胸前。 她侧头对司机说:“在公司不用叫我太太。” 司机很懂事儿:“我知道,顾总吩咐过您二位的结婚暂时不能公开, 不过这里不会有外人,您直接坐顾总的私人电梯上去就好。” 司机只把她送到电梯门口。 私人电梯不在中间楼层停留,只通车库、一楼和总裁办。 “叮——”一声。 电梯门打开。 秘书已经等候在外,大概是顾屿深没有明确两人是已婚关系,秘书只称呼她为“南小姐”。 但秘书知道这南小姐就是当时打了顾总的那个女人,现在又亲自让司机去接,还坐私人电梯上来,不用猜就知肯定是容不得半点怠慢的人物。 她一路周道地引南知到总裁办门外,温声问:“南小姐,您喝点什么?” “白开水就好。” “好。”秘书全程低眉顺眼,替她将门打开,跟顾屿深通报一声便去给她准备水了。 顾屿深从文件中抬头:“来了。” “嗯。” 南知打量周围,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之前她对顾屿深更多的印象都是学生时代、少年时期,后面整整六年没见,她对他是怎么成熟的、怎么独当一面的毫不知晓。 就像现在,她第一次看到工作时的顾屿深也觉得有些陌生。 “理疗师呢?”她问。 “在隔壁房间。” 顾屿深起身,推门出去时正好秘书倒了水过来:“南小姐的水。” “我拿着吧。”顾屿深接过。 秘书看着顾总和南小姐往走廊另一头走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咋舌。 她跟着顾总工作有一段时间了,这些年来不知道多少女人对他献殷勤,但从来没看顾总对谁青眼有加,所以她身为秘书也从来没抱过一点奢望。 如今倒好。 顾总帮人拿水杯就算了,更重要的是他身边那个漂亮女人也丝毫没有一点受到青睐的喜色。 秘书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念头,这架势,反倒像是在顾总这儿受惯了宠爱的,很多女人都渴望得到的,在她这再平常不过。 可“宠爱”一词和顾屿深实在太不匹配,秘书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 总裁办旁是几个大型会议室,而走廊尽头是一间休息室。 推门进去,理疗师已经在里面了,是个中年女人,五十来岁的年纪,正坐在沙发上喝茶,门一打开她便起身。 “顾总。” “嗯。”顾屿深颔首示意,“医生,麻烦你帮她看看。” 医生问:“哪儿疼?” “腰。”南知手指了指。 “之前顾总已经将您的腰部诊疗记录都给我看过了,是长年累月的腰损伤,想要恢复起来应该比较慢。”医生说,“您先躺下,我给你先看看。” 南知在床上躺下,问顾屿深:“你哪来的我诊疗记录?” “让医院导过来的。” “……” 她今天羊绒衫底下穿了条高腰裙,医生将衣服底部卷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冷。 顾屿深垂了垂眼,喉结一动,过去将室内温度调高了两度。 她腰上还贴着膏药贴,医生给她撕下来,手指在周围按动,按到其中一个地方,南知“嘶”了声。 那医生的确是很有些功底,很快就确定了几个她疼得厉害的点。 “因为现在这边没有大型设备,我先确定一下您的情况,然后做针灸、热敷、按摩,到时候您有空的话就直接来我的诊疗所,我给您做个理疗规划。”医生说。 南知点头,问她诊疗所在哪,医生给了她一张名片。 她又看向顾屿深,想起他办公桌上成摞的文件:“你要是忙的话先回去吧。” “没事。”顾屿深看她一眼,在她旁边坐下来,又问医生,“她这个损伤程度可以完全恢复好吗?” “可能性很小,病根留下了,只能尽量缓解,这应该是老毛病了吧?” 南知还没回答,顾屿深便说:“嗯,她16岁时有一次受伤得很严重。” 因为他这句话,南知睫毛颤了下。 正好这时医生抽出一枚细长的针,竟什么话都没说就直接对着穴位转着插进去了。 饱涨的酸痛感立马蔓延开来,南知猝不及防,被逼出一声轻哼。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手一动,“啪”一声紧紧攥紧了顾屿深的手。 顾屿深回握住,问:“疼?” 她睫毛都颤得一塌糊涂,脸死死埋进臂弯,还在逞强:“不疼。” 下一秒,顾屿深便在她手背上打了一巴掌。 南知:? 她一边被针灸折磨得泪眼汪汪,一边仰起头去看过他,连一句“你干嘛打我”都暂时说不出来。 顾屿深皱眉训她:“几年前这腰伤刚留下的时候问你疼不疼,也说不疼,结果呢?” “……” 他嗤笑一声:“你到底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 一根针接着一根针,酸胀感密密麻麻地从那一片皮肤由内而外的透出来,南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怕在顾屿深面前发出让人难堪的声音,死死咬着唇将脸埋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一道折磨人的坎儿终于是过了,换成热敷。 热敷就舒服多了,绷紧的神经也都放松下来。 南知松了口气,也终于松开抓着顾屿深的手。 她一抬眼,才发现刚才抓得重,把他手都弄红了一片。 又过了二十分钟,一系列理疗终于结束,南知的腰到冬天就容易疼,即便是不疼也总是容易觉得累。 这次理疗结束却是忽然觉得轻松许多,比她从前在医院做的理疗要效果明显许多。 也不知道顾屿深是从哪儿找来这么厉害的理疗师。 理疗师将针灸包一类的设备收起来,又叮嘱南知平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她在床上躺了许久,身子都躺麻了,她费力地支着身子坐起来,连连应声。 理疗师虽然没有问两人是什么关系,但观察也能够观察出来了,便又叮嘱了句:“还有一点很重要的,你这个腰平时舞蹈就已经超负荷,平常其余时间都要注意休息。” 南知点头:“知道了。” “所以——”医生停顿了下。 她刚整理好衣服,回头看过去:“什么?” “房事也需要克制。” 南知:“……” 医生又说了一句话,毫不留情地往南知脸上又加了把火,“或者尽量采用女方比较放松的姿势。” “………………” 尽量采用女方比较放松的姿势。 女方,比较放松的姿势。 放松的,姿势…… 有必要说得这么详尽吗!?!? 南知后来都没再谈过恋爱,当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可是到底年纪也已经24岁,还已经结婚,怎么可能全然不知。 理疗师这句话一说出口,她脑海中似乎都浮现出一些只可意会的付费画面。 她没那个脸去应和这句话,反倒是顾屿深,面不改色的:“知道了。” 南知:“……” 就因为顾屿深这句话。 她脏了。 - 送走理疗师,时间还早,南知一块儿去了顾屿深的办公室。 他继续处理工作,南知便坐在一旁,因为方才发生的事,她浑身别扭,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顾屿深说话。 好在一通电话过来,暂时打破沉默的尴尬。 爸爸打来的。 南知接起来,那头说话的却是妈妈,问她现在在哪儿。 南知看一眼办公桌前的男人,语焉不详地说:“在外面,怎么了?” “你爸爸今天不是招标会嘛,那个项目很重要,要是能中标就能终于真正站稳脚跟了,我跟你爸爸一起去的。” 南知嗯了一声:“开始了吗?” “都结束啦,中标了!之后可算是能睡几个整觉了。” 南知对这些商业上的事其实了解并不多,父母也不指望她帮忙,一般这种事她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妈妈提起才想起来之前父亲的确一直在操心这个事。 她笑了笑:“那很好啊。” 妈妈忽然压低声音,似乎是走到了没人的地方:“这次中标中得太容易了,几个本来以为强劲的对手竟然全部主动放弃了,后来结束后你爸去跟其中一人聊天,才知道这次的事儿是有人提前给咱们铺了条康庄大道。” 南知听着妈妈这语气,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抬眼看向顾屿深,男人察觉到她视线,抬起头,扬了扬眉,无声地问她什么事。 南知木然地问:“谁?” 妈妈就等她问话呢,立马说:“顾总!居然是顾屿深,他为什么要帮咱们?” “……” 因为他现在是你们法律上的女婿了。 可这话南知说不出口。 妈妈还在那边说:“你爸本来还担心因为你那件事顾总会为难咱们,结果他竟然还不计前嫌,你跟他以前是一个高中读书的,后来出国后是不是还跟他有联系?” 南知一顿:“没有。” “那真是奇怪了,就算是老同学也这么多年没联络了,早都生疏了。”妈妈顿了顿,又说,“滋滋啊,之前联姻的事我们拒绝了顾总,这次他还帮了咱们,所以我跟你爸想请他吃个晚饭,不然实在是太不知世故了。” 南知没回答,妈妈知道她不喜这种事,怕她生气。 又哄道:“你就回来吃一顿饭,好歹也是老同学,你放心,你不愿意爸爸妈妈肯定不会让你去跟人家联姻,而且经过这件事儿后吧,妈妈觉得这个顾总还是很绅士的,不可能使手段强迫你。” “…………” 她从凤佳那里听说过顾父意外去世,顾氏集团权力更迭动荡的那几个月,顾屿深是怎么用各种上得了台面、上不得台面的黑白手段强加稳住整个集团上下。 若是他真的做了决定,谁都改变不了。 她也不确定如果她没有突然决定跟他结婚,后面顾屿深会怎么做。 南知指尖缠绕着自己的一绺发:“你之前还说人家提亲不知礼数。” 顾屿深听到,立马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他问:“谁?” 南知立马捂了手机,食指放唇边“嘘”一声,用口型回答:“我妈。” 好在南母没听见这的动静:“我那不是还不了解吗,就这样说定了,到时你爸约上顾总,你一块儿来吃个饭,啊。” 南知无奈地“嗯。”了声。 挂了电话,顾屿深已经走到她面前,问:“你妈的电话?” “嗯,今天招标会,你是不是帮我爸拿到标了?” 顾屿深也不否认:“是。” “你怎么让其他那些人放弃的?” “交换。” 南知明白过来,眨了眨眼:“那你损失大吗?” 顾屿深笑了下:“谈不上,顺水推舟的事而已。” 顾氏集团到如今的规模地位,随便一项决定都能带来很大的利益变动,顾屿深这个顺水推舟说的是实话。 这事在他这儿的确是容易的。 很快,助理敲门进来,说南兼石打电话过来。 回国后南知从来未出席过任何商业活动,这秘书虽然对商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都了如指掌,也知南兼石有个女儿,却不知道长什么样。 顾屿深将南兼石的电话接进来。 果然是来提晚上一起吃饭的事儿的。 南知不敢想象四人在一张桌上吃饭的画面,拼命对顾屿深做口型示意:别去!别去!别去! 顾屿深看她一眼,轻笑了一声,回复:“当然有空。” 南知:“……”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南兼石问:“顾总喜欢吃什么菜系?” “不用麻烦,家常便饭就可以。” 顾屿深人模狗样起来很能让人信服,尤其这会儿南兼石对他好感大增,便更觉得他平易近人好相处。 “我太太做饭的手艺的确不错,滋滋从小就特别爱吃,只不过让顾总上家里来吃饭总是过意不去的。” 顾屿深温声道:“没关系,既然滋滋也要来,那就吃她爱吃的菜好了。” 南知:“……” 顾总,滋滋是你能随便叫的吗! 25 录制 “别乱动。” 很快, 顾屿深三言两语就敲定下来今晚吃饭地点,南知在一旁心如死灰,已经提前预知到到时候该有多尴尬。 之前高中他们一群人都住在胧湖湾, 南知有时趁着家里父母都不在,还偷偷把顾屿深叫来家里过。 而现在,竟然是正式受邀去吃饭了。 可还要想方法隐瞒两人已经偷偷结婚的事。 “……” 我现在离婚还来得及吗? 顾屿深今天还特地提前下班,两人一块儿出发去御嘉华庭。 天色暗得快, 男人侧着头看向车窗外, 外面森然树木飞快掠过, 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射下一道道飞逝而过的阴影。 南知忽然想起一事, 凑过去问:“要是我没和你结婚, 你会帮我爸拿到那个项目吗?” 司机正在前面开车,南知不想让别人知道两人结婚的内因, 凑在顾屿深耳边,声音压得很低。 鼻息轻轻打在他的耳廓,像是挠痒。 顾屿深喉结滚动, 舔唇, 思考后回答:“应该不会。” “……” 果然。 这就是个恶毒的资本金! 亏得妈妈还因为这件事对他完全转变了看法。 “不过也不一定。”顾屿深忽然又说。 南知问:“什么不一定?” “如果可以利用这件事让你父母同意联姻,也可以试一试。” “……” 我还是对你的底线抱有幻想了 。 南知面无表情地往旁边坐过去些, 远离顾屿深。 他侧头看着她动作,似是觉得幼稚又好笑, 嗤笑了声, 换了话题:“什么时候去上海录节目?” “啊。” 南知愣了下, 因为之前每次提到这事儿顾屿深就得生气的缘故, 她从来没主动跟他提过,更何况后来还得知了宋影也要来参加,也就更无从开口了。 “快了, 导演之前说12月底就开始录制了。” “到时候把你的时间安排给我,我跟理疗师沟通一下给你约时间。” 南知一顿,点头说“好”。 顾屿深没再说什么。 南知却被这一问弄得脑海中又盘旋起“宋影”这个名字。 这是她心头一根刺。 顿了顿,南知偏头问:“你知道那个节目都有谁参加吗?” “谁?” 南知舔了舔嘴唇,装作闲聊时的语气随意道:“之前听刘导演说还会有几个明星过来呢。” “男的?” “……” 南知无语道,“当然是女生,男明星应该不会接这种芭蕾舞比赛的通告吧。” 顾氏集团很多项目产品发布时都会请当红明星代言,资本家高于明星,顾屿深当然不会觉得能够看到明星是一件多难得的事儿,也对南知故意提出来这事儿觉得莫名。 他侧头看她一眼:“你有喜欢的明星?” “……” 南知觉得自己和他的脑回路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也懒得再试探了,兴致缺缺地回答:“没。” - 到御嘉华庭,司机将车停在小区外没再开进去,而后转过来将副驾驶上的两袋东西递给顾屿深。 南知这才注意:“这是什么?” 司机回答:“是茶叶和红酒。” “你怎么还准备了这个?” 顾屿深看着她扬了下眉,意思不言而喻——上门拜访哪有空手去的? 南知拽着他胳膊把人拽到跟前,低声问:“你知道我爸妈都还不知道咱俩已经结婚了的事吗?” “知道。” “那你还带茶叶红酒?” “毕竟是长辈。” “原来你还知道是长辈啊。”南知吐槽,“你跟我爸说要联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人家是你长辈呢?” 顾屿深“啧”了一声。 不过带礼物拜访也不算什么太过奇怪的事,只不过妈妈肯定又得转变对顾屿深的看法觉得他是个有礼数的人了。 南知没再说什么,下车前丢下一句:“我先上楼,你过会儿再上来。” - “滋滋回来啦。” 南知在玄关处换鞋,做戏做到位,还问了句:“顾屿深来了没?” “没呢没呢,顾总工作肯定很忙,估计还得再等会儿,不急,不过没想到顾总这么接地气啊,也不嫌弃咱们家常便饭。” “您做的菜可比外头的好吃多了。”南知换好鞋,抬眼一看,登时受不了的皱眉,“妈,你看你都笑成什么样啦,有这么高兴吗。” 南母捂脸:“我心情好还不准我笑啦?” 南知进屋,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您笑。” 桌上已经摆上丰盛的菜式。 她们家和其他家庭都是佣人做饭的不一样,南知从小就是吃南母做的饭菜长大,南母爱做菜也爱在这上头研究,味道的确不输许多大厨。 “您怎么做了这么多菜?” “这不是你和顾总都要来吃嘛,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合不合口味。” 正好南兼石从里屋出来,南知叫了声爸便坐在一旁休息,没等一会儿,门铃便被按响,顾屿深踩着前后的时间差来了。 “顾总。”南兼石前开门,同他握手,“您怎么还带了东西来?” 顾屿深声线温和,伪装成功:“小礼物而已。” “招标会的事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实在不必破费的。”南兼石说。 顾屿深笑了笑:“举手之劳。” 南母的表现就更加受宠若惊了,立马回身叫坐在沙发上的南知:“滋滋,你俩老同学了,快过来见见。” “……” 南知只好走上前见自己刚领证不久的“老同学”,妈妈拿手肘悄悄撞她示意让她去接那两袋茶叶和红酒。 她只好伸手去拿,却不料顾屿深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食指轻轻蹭过她手心。 痒痒的。 南知顿了下,面不改色地从他手里接过袋子。 南兼石问:“顾总,您跟滋滋好几年没见了吧?” “嗯。”顾屿深说谎丝毫不脸红,还看向南知,“好久不见。” 南知:“……” 好久不见个屁。 十分钟前刚见过呢。 昨晚还睡一张床呢。 南母只当她没礼貌,手在她背后戳了下。 南知只好说了句:“快进来吧。” 上桌吃饭,南知和顾屿深两人就坐在临近。 饭桌上南知没怎么说话,大多都是南兼石和顾屿深在聊。 没一会儿聊下来,南知便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南兼石对顾屿深的欣赏。 顾屿深有一副好皮囊,纵意时能撩拨女人,内敛时又能讨得长辈们的欢心,生来有哄骗人的资本。 顾屿深褪去身为“顾总”的那层锋芒,南兼石愈发觉得聊得投机,在对未来很多商业发展趋势上两人的观念都不谋而合。 吃完饭,两人还在聊,南知为了避免尴尬,跟妈妈一块儿进了厨房。 她帮忙收拾着将碗筷放进消毒柜,当然注意到旁边南母的目光已经在她身上恨不得钻个孔出来了。 “怎么了?”南知主动问。 南母挽着她手臂,小声问:“你实话跟妈妈说,你出国那么多年这顾总是不是一直都对你有意?” 南知一下没顺过气,呛得小脸通红,拍着胸脯说:“你当你女儿是万人迷吗,能让这么多人喜欢。” “你之前不还很自信说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 “那也不至于让人惦记我那么多年吧,而且我还是在他压根见不着的国外,人家那可是顾屿深。” “那倒也是。” 南母暗自揣摩一番,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夸张了。 南知打量母亲的神色,似是相信了,这才将视线转到窗外。 北京很少能见到星星,北京的冬天就更不可能见到星星了,窗外浓云泼墨,只有亮起的盏盏灯火。 当初这婚的确结得突然,就像她跟凤佳说的,顾屿深不是混蛋爱玩儿吗,那她就陪他玩到底。 结婚就结婚了。 当然除此之外,也还有一点心底最深处的因素。 车祸发生的那个瞬间,南知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和顾屿深要是真就这么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她的青春才是无疾而终了。 但她始终不敢告诉父母这件事,其中一个原因当然是说不出口,另一个原因则是这婚结得莫名其妙,她真是抱着“玩”和“赌”的性质,只觉得她和顾屿深的执念必须有个结果,哪怕最终真落下一个离婚下场。 南知看着窗外轻轻吐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手机震动了下。 顾屿深发来的。 她心虚,看到的瞬间立马重新锁屏了手机,看了眼妈妈现在的位置,才又小心翼翼的打开。 「渣男:回去了吗?」 这备注还是上回改的,此情此境下倒还让她聊得有了安全感。 「南知:你们聊完了?」 「渣男:嗯。」 时间已经不早了。 南知和妈妈一块儿从厨房出去,顾屿深先起身告辞。 南知本来还在想自己要找个什么理由也跟着遛走,没想到妈妈立马让她去送送顾屿深。 - 门一合上,父母的声音消失在门板背后。 南知总算是长长地送出一口气,拍拍胸口,算是蒙混过了这一关了。 顾屿深偏头睨她一眼,轻笑一声:“就你这胆子。” 语调轻飘飘的,满是嘲讽。 “……”南知立马反呛,“当然比不上顾总道貌岸然,也不知道用这些花招勾|引了多少女孩子。” 顾屿深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浅淡的笑意:“比如?你倒是说个人名儿出来。” “黎馥。” 他嗤一声:“这也算?” “这怎么不算,还被我都撞见了呢。” 电梯到了,两人走进去,顾屿深慢条斯理道:“如果这也算,易彬庭是不是也要算?” 南知一愣,反应过来这是被他反将一军。 可她惯来会拿乔,抬了抬下巴:“这不能怪我,我这么漂亮,他贪图我美色也是正常的。” 电梯到达一楼。 顾屿深侧头扫她一眼,似笑非笑的。 “走了,顾太太。” 最后三个字刻意加了重音,像是为了故意在南知心上敲上一记。 - 临近年末,北京很多旧街古巷都挂上很多红灯笼,小彩灯在树杈上缠绕,张灯结彩的,年味很浓。 南知舞团里那个受伤的女生后来恢复得不错,脚虽然不可能马上好全,但后来南知安排换了位置和动作,减轻了负担,最后还是如期上台演出。 而她又去了几趟理疗师那儿,腰上的酸痛感放松许多。 日子转眼一过,到了十二月底,也到了《脚尖的艺术》录制的时候。 刘冬暖导演提前一天给她发信息再次确认录制时间。 南知从前在国外时有一个舞者纪录片也找过她,那个纪录片是用来记录各位知名舞者的,所以她对拍摄不算太过陌生。 只不过这种纪录片式拍摄还是和综艺拍摄不一样,更何况这次节目还有宋影会来,南知莫名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好胜心。 出发去上海前她就去美容院做了连续一周的皮肤管理。 出发当天,南知站在衣柜前,认真挑选衣服。 奉行“时尚弄潮儿不在乎季节”的原则,南知穿了件香奈儿秋冬秀款裙,墨绿色的冰凉丝绸质地。 南知脖颈修长,身形匀条,极适合穿丝绸一类显气质的衣服,而这条裙子只到大腿中间,对于冬天来说的确偏短,但不可否认地更加吸睛。 她这一双练舞的腿不管是比例还是线条都太优越了,外面套一件大衣,行走间白皙长腿若隐若现。 南知穿戴完毕,在全身镜前转了一圈,满意了,这才下楼。 顾屿深坐在会客厅沙发,闻声看过来,视线一顿,目光由上至下,如有遁形。 “理疗师怎么跟你说的?” 她没明白:“什么?” “穿成这样,腰还要不要了?” “……” 她开始理解为什么凤佳找男朋友总是找有审美有情调的艺术系男人了,因为这样就永远不会出现她眼前的这种情况。 她穿得漂漂亮亮下楼,换来一句“腰还要不要了”。 顾屿深皱起眉:“去换了。” 很好,再加上一句“去换了”。 “凭什么,不换!” 南知轻拽摇曳的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很轻盈,裙摆散开又合拢,挡住大腿下细腻的皮肤,结束后她还做了个芭蕾舞谢幕的动作。 她太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弯眼笑着问他:“不好看吗?” 顾屿深目光微深,手往她腰上一搂,揽过来,嗓音低哑下去:“你去机场穿这么好看干嘛?” “你懂什么,我今天就是去负责漂亮的。” 她脸上鲜活又雀跃,的确漂亮得不行,让人移步开视线。 顾屿深喉结滚动了下,耐着性子说:“理疗师说了注意保暖,裙子太短,去换了。” “就不。”南知拨开他的手就往外走。 “你不换衣服司机不会送你去机场。” 南知脚步一顿,脑海中一个大大的问号。 现在还带这么威胁人的吗!? 自从结婚后有车接送,南知减少开车时间后对腰的负担也减轻不少,后来就索性把自己的车扔在舞团车库里,没再开回来过了。 她回头看着顾屿深,深呼吸,缓慢道:“那我打车。” 顾屿深“啧”了声,直接上前,拦腰将人抱起往楼上走去。 “顾屿深!你干什么!”她在他怀里挣扎扭动。 他嗓音往下沙哑几分,低斥:“别乱动。” 一直进到卧室,他将人丢在床上,打开衣柜门,随意从里面拿出一套南知的衣服扔到床上:“换了。” 南知这一摔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也乱了,长这么大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儿,她又恼又火,蹬起脚丫子就要往顾屿深身上踹。 却不想被他抓住脚踝,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微凉的脚踝。 他皱眉:“腿这么冷还穿裙子。” 南知想把腿收回去也收不回去了,脚踝处又热又痒。 她腿白皙细腻,被顾屿深抓在手里,两种肤色对比下极显性张力。 男人气场凛冽,皱眉时气场更是黑压压的压人,就连这暧昧的动作也染上浓烈的、压制性的欲|色。 其实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 从前南知执拗于一些蠢事时,凤佳也是去找顾屿深。 只有顾屿深治得了她。 最后,南知被迫把裙子换成了裤子,换好后全程没再理过顾屿深,沉着脸地拉着行李箱出去了。 - 到上海,南知先回了酒店。 这次酒店是节目组负责,就在录影棚附近,统一的单人普通间。 这回录制时间久,她带了不少东西,便更显得房间拥挤了。 南知在酒店休息片刻,便出发去节目组——出发前还是不忘将衣服换回之前那身,又补了个妆。 她明眸皓齿,五官浓重艳丽,属于能够让人一眼就惊艳到记牢记的长相,很有攻击性和侵略性,尤其是画完上挑的眼线和红唇后。 而宋影则和她相反。 宋影也漂亮,但她的漂亮是柔和的,一双无辜的杏眼,虽不是一惊艳,但很能让人产生保护欲。 到节目组。 之前刘冬暖给她发过信息,几个评审要一起开个会。 南知推门进去,礼貌问:“您好,请问刘导在吗?” 门一推开,屋里的工作人员便纷纷看过去,有一瞬间眼都瞧直了,回不过神来,以为是圈内邀请来助阵的哪位大明星。 其中一个男人红着脸回:“刘导在里面。” “好,谢谢。” 南知越过众人,打开里间的门,留下外面众人议论纷纷。 “刚才那是谁啊,也太漂亮了吧?” “这时候找刘导的?是不是请来的评审啊?” “咱们评审不是都是业界知名舞者吗,这个也太年轻了吧。” “我之前听副导说过,最后确定下来的那个评审好像真是个很年轻的漂亮女人,叫南知好像。” “太漂亮了吧,走进来身上都自带柔光的,比圈内那些女明星都要漂亮了吧。” …… 南知走进里间,其他三位评审也都刚到。 的确是业内的知名舞者,资历都比南知老,她也都听说过。 不过南知在芭蕾舞界新一代舞者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之前虽然一直都活跃在国外,但回国后那一出《舞姬》演出也在芭蕾舞圈中引起过一次小轰动,都对她很好奇。 大家纷纷互相打招呼。 这次评审小会主要是详细介绍赛制,也交代一些综艺里为了制造看点的各种隐形规定。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 南知去了趟卫生间。她本以为今天估计是碰不上宋影了,却没想到洗手时旁边隔间突然出来个漂亮女人。 她还是和高中时差别不大。 一身温柔的奶茶色针织裙,精致又甜美,配得上出道后“国民初恋”的称号。 她在看到南知的瞬间,脸上表情很明显地僵了一下。 南知知道,她认出她来了。 南知平静地收回视线,认真洗手。 宋影带着清甜的香水味走到她旁边的洗手池。 忽然,她说:“好久不见啊。” 南知没有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甩了甩指尖的水,偏头看她。 宋影笑得温柔,无害地主动自我介绍:“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我高中也是振才读的。” 与此同时,南知放在洗手琉璃台面的手机屏幕亮起。 宋影看到来电显示—— 顾屿深。 26 老公 “顾太太,你老公还算有钱。”…… 因为今天早上被顾屿深逼着换衣服的事, 即便现在宋影就在面前,南知也不怎么想接他电话。 南知视线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两秒,然后将来电挂断了。 她收起手机,冲宋影一笑:“当然记得, 高中的时候经常能听到人议论你。” 宋影笑笑, 谦虚道:“没有。”又问, “南知姐你怎么会在这?” 南知姐? 这个称呼在她心头停顿。 “来跟刘导开个会,我是《脚尖的艺术》的评审之一。” 宋影一愣。 看那表情不会作假,南知这个评审是最后才定下来的,看来她也不知情。 “这么巧, 我也要参加这档综艺。”宋影说。 “嗯, 我之前就听导演说了, 是挺巧的。”南知弯了弯眼, 扯了张纸擦手,“我之前都没听说过你还会跳芭蕾舞。” 宋影神色稍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南知没有注意到。 宋影回:“没你那么厉害,我只是学过一些, 皮毛而已, 随便跳跳。” 南知勾唇,没多说什么,跟宋影简单道了个别便先离开了。 司机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南知坐上车,拿手机搜宋影的出生年月日, 居然还真是比她小一个月。 “……” 那声“南知姐”她还真担得起。 可对方是从前的情敌, 这一个月的时间差在此刻就像是千斤担压在南知身上,化为五个大字——她比我年轻。 气。 好气。 手机又震起来,顾屿深又打过来。 南知接起就脱口:“干嘛。” 语气很冲。 “吃枪药了?” 就是吃枪药了, 南知腹诽。 但嘴上还是说:“没有。”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遇到宋影的事,也不想从他口中听到宋影这个名字。 南知问:“找我有事儿?” “我按照你的工作安排预约号了理疗师,过两天她会过来。” 南知眨眨眼:“你要让理疗师过来上海吗?” “嗯。” 南知觉得有些麻烦人家,想了想说:“其实也不用这么急,到时候我回北京了继续去她那里就好了。” 他轻嗤:“你别废话。” “……我就是觉得人家北京上海两边跑太麻烦了。” 资本家眼里这根本称不上麻烦:“我付她这么高薪水,你倒是替她心疼起来了。” “……” 行吧,也没说错。 这种厉害的理疗师时薪很高,预约的人也很多,而南知每次给理疗师发信息她都有空,不用想都知道顾屿深付了她多少薪水,让她成了南知的专属理疗师。 挂了电话,车已经到酒店外。 南知下车,刚进大堂就被酒店经理叫上,经理满脸堆笑问:“请问是南小姐吗?” “嗯,怎么了?” “实在是抱歉,我们不知道您来,怠慢了,现在已经将您的房型升至行政总套了,就等您来,我派人帮您把行李也一并拿过去。” 南知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酒店经理很会来事,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是顾总吩咐的,顾总是我们酒店的股东。” “……” 怎么感觉走到哪儿都逃不开他的视线。 南知点头,应了声。 之前节目安排的普通客房的确小了些,换了行政总套,宽敞舒适不少。 凤佳说的不错,嫁给顾屿深,能随心所欲的花他的钱这点的确是不错。 既然你招来的宋影让我生气,那我就花你的钱买开心。南知很不负责任的把对宋影的不满全部转嫁到顾屿深身上。 - 将东西都放搬至行政总套,南知又休息了一会儿,便出门逛街。 也许是因为跳舞时不能戴珠宝首饰,她对这些珠宝首饰向来没有太多的兴趣,平时逛街也都只买服饰和包包。 南知从手机里翻出平常常买的品牌的销售微信号,得知之前一直想要买的一个包上海有一家店正好有配货可以拿到。 南知直接去了那家店,很快就买下那个包。 销售一见她就知道这是个能买的主儿,殷切推荐着其他商品。 这时凤佳打电话过来。 “干嘛呢滋滋。” “逛街。” “你在上海一个人逛街啊?” “对啊。” 销售见她打电话,不再打扰,给她端了杯水来,南知道谢,在沙发上坐下。 凤佳夸张道:“我们滋滋好独立哦,现在居然都能一个人逛街啦。” 南知笑着骂了她一句,又说:“我早就可以一个人逛街了。” 凤佳感慨:“国外那六年果然不是白待的。” “你最近有没有想买的东西,正好我在商场,有个包北京一直等不到,这里正好有,你有想要的我可以帮你问问。” 凤佳:“正好,我不是在追那个艺术家们,前阵子给他买了个领结,想买条能配的裙子,过几天要陪他去听音乐会。” 南知笑道:“有进展啊?” “那当然了。”凤佳停顿片刻,又说,“我把领结照片发给你了,你俩都是学艺术的,审美相近,你帮我挑件裙子吧。” 南知很快答应下来。 她看了眼领结的色系,在店内看了一圈,很快就选定其中一身裙子。 南知拍了张照,发给凤佳问怎么样。 「凤佳:好看!他家什么时候出这个色系的衣服了,我都不知道!」 「南知:前几天刚出的秋冬季款。」 「南知:那我买啦?」 「凤佳:怎么,要送我啊。」 「南知:对啊,送你跟未来新男友的第一次约会穿的裙子。」 光是这家店的衣服,还是刚出的秀款,凤佳猜都知道这条裙子的价格估计能买辆车了。 而南知跟她这种混吃等死的不一样,南知很早就开始靠舞蹈挣钱,并不经常花家里的钱。 「凤佳:干嘛,最近暴富了啊,节目报酬很高?」 「南知:报酬一般吧,而且才打了预付款。」 「南知:但我有顾屿深的卡。」 「凤佳:………………」 「凤佳:你有顾屿深的卡居然才给我买一条裙子,还是不是姐妹了?」 「凤佳:滋滋!你终于想通了,顾屿深挣的钱不就是为了给你花的吗!」 最后,在凤佳的怂恿下,南知又买了两个包和一个很简洁精致的手镯,而给凤佳则又买了一双约会穿的高跟鞋。 让销售将送给凤佳的东西直接寄去北京,南知提着大包小包回去。 不像凤佳,南知第一次这样大肆花别人的钱,还有些不安和心虚。 不过一晚上顾屿深都没发信息问她这事儿,难不成是没有扣款信息? - 第二天正式开始录制。 南知头一次接触综艺录制,还有些新鲜。 一共四位评审,坐在舞台正对的中央,底下坐着的是各位参赛舞者和观众,轮到谁准备了谁就起身去后台,表演完可以再回观众席看舞蹈,形式比较自由。 而观众中也有不少是那两位特别嘉宾的粉丝,还有人举着“宋影”的名字灯牌。 南知只当没看见。 她对待专业相关的东西向来认真,点评也专业又客观。 即便有人一开始觉得四位评审中她年纪太轻资历不够,这一段听下来也足够让人心服口服了。 而这次节目也比她之前以为的要专业性的多,很多来参加比赛的都是很厉害的专业舞者,甚至都有自己最擅长的必杀技,也有些不止会芭蕾,舞蹈是融入了芭蕾和其他舞种,更具独特和现代感。 她一路看下来,看着各种厉害的舞蹈,心情也好,只不过笔直端坐了会儿,腰又开始疼了。 很快,轮到最后出场的两位特别嘉宾。 宋影压轴,在主持人热烈介绍下出场,台下粉丝们纷纷举着灯牌尖叫,喊着宋影的名字。 宋影微微笑着,跟粉丝们挥了挥手。 她表演的是《睡美人》舞剧中的《蓝鸟》变奏。 《蓝鸟》变奏节奏慢,动作也相对比较好控制,比较适合非专业的芭蕾舞者跳。 但也不得不承认,宋影跳得不错,这些年她都在拍戏,能把节奏和动作跳得到位看得出来为了这个节目还特意去练习了。 何况宋影的外貌也适合跳《蓝鸟》这种舞,灵快又活泼,舞裙修饰得腿纤长漂亮。 之前节目组给评审开会时就说明过,两位特别嘉宾的评审要求和专业舞者的不同,也因为是明星,所以希望点评时以鼓励为主。 南知这回没掺和点评,把点评工作交给了另外两位评审。 点评结束,主持人又叫住宋影进行简单采访,问及她是从什么时候接触舞蹈的。 宋影拿着话筒,笑容恬静温柔:“我很早的时候就学舞蹈了,刚开始我学的是民族舞,后来才又接触的芭蕾舞。” 主持人:“那时候你几岁呢?” “16、7岁吧,读高中的时候。” “都说芭蕾舞要求童子功,你在高中开始学芭蕾能到如今这样可真厉害。” 宋影笑着回答:“没有,可能因为我小时候也有其他舞种的基础吧,所以觉得并不是很困难。” “那宋影你是什么契机下学的芭蕾舞呢?” 她一顿,拿着话筒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脸上浮现过一瞬间的难言之隐。 那表情微妙又恰当,底下众人纷纷嗅到八卦的气息,就连粉丝们也都瞬间安静下来。 宋影视线又在台下扫了一圈,露出一个有些无奈又无辜的笑。 “其实是因为我高中的时候有过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那时候年纪小嘛,喜欢一个人也很傻,暗恋了他很久,也是为了他去学的芭蕾舞。” 南知: ? ?? ??? 这人有事儿吗? 宋影演技的确不错,说这话时低垂着视线,脸上也是一种说起过往的怀念,就差刻下几个非主流大字:我真怀念那个曾经那么喜欢你的我。 虽然说的是从前的暗恋,但大家听着更是觉得她清纯无辜。 果不其然,底下观众们纷纷起哄尖叫。 如果不是面前有个机器怼着在拍的话,南知的白眼肯定已经翻上去了。 谁不知道上台后主持人问的问题都是提前和明星工作人员沟通过的,刚被问及那个问题,她至于表现得这么惊讶吗!? 南知心头憋着火,好不容易才终于面带微笑录完了第一期节目。 结束后,几个评审要跟节目组重新讨论一下后续的晋级名单。 正好宋影也在。 南知心气不顺地看了她一眼,没理。 刘冬暖这会儿却忽然情商低谷,没看出两人此刻不对付,甚至还主动提及:“对了,听说南知和宋影是高中同学啊,好久没见了吧?” 南知扬起笑:“昨天已经见过了。” “这样啊,昨天你们也遇到了,这么巧。” 宋影笑着点点头:“是啊。” 周围还有其他人等着,好在刘冬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很快就开始聊正事。 …… 刚结束,顾屿深打来电话。 南知指尖一顿,划了接听键。 她心想,不就是装白莲吗,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活真当谁不会似的。 南知掐着一把柔出水的语调,带着温柔笑意,脆生生地唤:“老公。” 她声音压得恰到好处,宋影离她近,正好能听见。 南知看到她脚步一顿,虽然背对着看不清表情,但能够确定,她听见了。 南知只管把刚才宋影带给她的火还回去,却没考虑到顾屿深的感受。 他那儿传来两声间隔开的摁动打火机的声音,估计第一声是被她那称呼吓得没点着火。 紧接着,他闷笑起来,似是觉得好玩,声音懒散又玩味:“不就是昨天买了点东西,不至于这么殷勤。” 南知:“……” 我看我还是杀了你吧。 顾屿深笑得很痞,哄着她说:“顾太太,你老公还算有钱,买点东西不用这么有心理负担。” 27 甜品 “刚才又给谁找不痛快呢?”…… 宋影经纪人在一旁叫她, 她应了声,小跑着过去了,背影看着还有几分失魂落魄。 南知侧头, 压低声音忍不住吐槽:“顾屿深, 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又笑了声, 调侃:“刚才不还叫老公么。” “你管我呢。”南知哼了声, 理直气壮地问,“你难道不是我的合法丈夫吗,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当然可以。”顾屿深似乎心情非常不错, 低声,“滋滋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 南知抬手摸了下耳朵,有点烫。 她跟刘导说了声便准备先回酒店。 第一期录制看完了所有选手的表演, 录制时间很长,出去时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她走进电梯。 跟顾屿深的电话还通着, 他听到她方才跟导演说的话, 很快就明白过来刚才那一声“老公”肯定是故意的。 北京的天暗得比上海还早, 公司里大家早就都下班了。 南知不在, 顾屿深也无心早早回那无人空旷的房子, 这会儿还留在公司处理工作。 他靠着椅背,捻开两颗衬衫扣子,懒散问:“刚才又给谁找不痛快呢?” 南知:“……” 跟前男友联姻就这一点非常不好。 他太了解她了,简直把她摸得透透的,坏心思才刚露出个尖儿呢,就被他逮出原型来了。 可如今对象是宋影。 南知哼了声,故意给他定罪:“怎么,你还心疼别人了?” “哪儿敢。”顾屿深懒洋洋的,声音像是调侃戏弄, 又像是哄,“就是看看谁敢让我老婆不痛快,不如交给我来收拾。” “……”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 就因为她赌气叫了声老公,这人叫起老婆来越来越顺口了。 南知正色:“顾屿深。” 他还是那副懒散腔调:“怎么?” “你正经一点,谁是你老婆。” 顾屿深挑了下眉,没反驳什么,等她下一句话。 果然,南知板着脸说:“我们只是联姻,还是隐婚,你别动不动就这么瞎喊。” 这话说出来南知忽然想到,刚才在宋影面前叫了顾屿深“老公”,两人从昨天遇到起那些暗涛汹涌就没止过,她不可能不明白南知的用意。 但很快她又转念一想,如今不少情侣都肉麻地提前使用“老公老婆”的称呼,何况顾屿深结婚的事本该引起轰动,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个称呼暴露两人隐婚的消息。 南知重新放下心。 顾屿深轻笑一声,嗓音磁沉:“行。” “……?” 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顾屿深紧接着说:“理疗师明天早上就会来,去录节目之前先再做一次理疗。” “知道了。” “好好养着你的腰,否则理疗师该怪我没克制房事了。” “?” 等会儿,你考虑清楚再开口啊! 南知立马察觉到,这个混蛋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他要开始骚了。 “不过——”顾屿深懒洋洋道,“既然是联姻,希望顾太太能好好配合,尽早履行夫妻间义务。” “……” 南知直接挂了电话。 红晕从皮肤底下慢慢透出来。 - 第二天一早,南知刚醒来不久,洗好澡门铃就被按响。 她过去开门,理疗师过来了,还提着些简易的仪器。 南知侧身让她进屋:“还麻烦您跑来上海,实在是不好意思。” 理疗师笑着说:“没事,职责所在嘛,应该的。” 南知给她拿了双拖鞋。 理疗师:“最近觉得怎么样?” “昨天录节目连着坐了七八个小时,腰又有点疼了。” “尽量还是要避免这么长时间的消耗劳损,不过您这工作这么多人一起,也是不好中途单独休息。” 理疗师环顾一圈屋内的环境,在沙发旁将仪器组建起来:“您躺在这吧,我先给您热敷。” 之前在北京南知也去做过几次理疗,熟悉不少,一边做理疗一边聊天。 理疗师闲聊问:“顾总没跟您一起来上海吗?” “没啊。” “我还以为他会跟您一起来呢。” “他工作这么忙,来上海做什么。”南知理所当然地回答,她趴在沙发上,热敷后腰侧神经放松,舒服多了。 理疗师想了想说:“就是感觉顾总挺不放心您的嘛,什么事儿都给您安排妥当了,我之前听外界提起顾总,都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子的。” 南知顿了下。 这话在理疗师看来的确是这样,毕竟她来上海后所有理疗时间安排都是顾屿深帮她去处理的。 她“嗯”了声,算是承认了。 热敷完,理疗师给她按摩放松:“您和顾总应该马上就会结婚了吧。” 南知一愣。 估计理疗师是觉得两人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 她含混道:“也许吧,看情况。”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连着震动,理疗师给她拿过来,是凤佳给她的。 「凤佳:醒了没滋滋!」 「凤佳:有重磅消息!这个宋影说的是不是顾屿深啊?」 底下还跟着一条微博链接。 南知点进去。 节目组的确要求录制过程禁止拍摄,但昨天录制过程中宋影说的那段话的文字版还是被现场观众转成文字版发到了网上。 还不忘描述一番宋影说这些话时的无辜清纯的表情。 底下粉丝一片心疼。 【啊啊啊啊啊怎么还有男人能拒绝小影子的喜欢啊?】 【到底是谁!居然还能让小影子暗恋了好久,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帅!】 【小影子太乖了啊,她自己也说了嘛,是暗恋啦,说不定那个男生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也说不定。】 【我也觉得,不然根本没有男人可以拒绝我的小影子!】 【呜呜呜呜我已经脑补了一出双向暗恋但又错过的悲剧戏码了……】 …… “……?” 南知越往下看越憋火儿。 还,没有男人,可以拒绝小影子? 双向暗恋?? 她乖个屁! 盛世白莲花说的就是她本人了! 宋影在提前知道节目组准备的问题的前提下说出这一番话,必然对后续网络上的发酵也一清二楚。 不管这操作的目的是为了造热度还是别的什么,都已经让南知觉得非常生理性不适。 南知退出链接,回到跟凤佳的聊天界面。 正斟酌要回复什么,凤佳已经又回复了一串开始忏悔了。 「凤佳:我对不起你滋滋!!我忏悔!」 「凤佳:宋影就是那时候出国后围在顾屿深身边的某个小妖精!」 「凤佳:我看你那时候情绪不好,刚跟顾屿深分手,我就没有跟你说这事。」 「凤佳:而且我那会儿因为你迁怒顾屿深,也不跟他们那群人玩了,所以我对宋影那事了解不多,就看到宋影忽然经常跟他们那群人一块儿玩,我就更没兴趣了。」 凤佳大概是以为她对宋影和顾屿深的事全然不知。 但其实所有事早有迹象可寻。 从南知发现宋影暗恋顾屿深,还替她保守秘密起,再到她离开前和宋影唯一一次正面交锋的对视。 见她不回复,凤佳还以为她是生气了,立马拨了语音通话过来。 南知暂停理疗,去卧室接凤佳电话。 一接通她便说:“滋滋,我给你跪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南知问,“我走后,宋影跟顾屿深走得很近?” “跟顾屿深倒不近啦,都是单方面的,就那段时间宋影经常来找顾屿深,然后他们那群男的都挺没良心的,你走后一段时间顾屿深状态不好,他们可能想着让他换个女朋友,也就纵容宋影经常跟他们一块儿活动。” 凤佳立马表忠心,“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在那之后就彻底跟他们划清界限了!” 这些事都是南知从来不知道的。 “然后呢?” “然后好像不了了之了,宋影后来没再去找顾屿深了,反正这事儿我觉得不能怪顾屿深,完全就是宋影主动勾搭,还绿茶地在节目上说那一通话。” 南知提醒她:“你之前可是说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顾屿深这个巴掌还真拍不响,我就没见过他对别的哪个女的笑过。” 南知站在窗前。 又想起出国前最后一次见到顾屿深的画面,他站在宋影面前,少年肆意张扬,臂弯挎着篮球,痞坏撩人,戏谑着重复宋影的话:“喜欢我?” 他对她笑。 可他最后一句对她说的话呢,却是那样的冷漠疏离——那你走呗。 两相对比,化作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底深处。 不敢碰,也拔不出。 你为什么要对她笑? 你为什么从前把我宠到了最高处,最后抽身时决绝到丝毫不理会我摔下来会有多疼。 这些东西都是南知在这场乌龙般的婚姻中逼迫自己不去钻牛角尖的事 她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联姻而已。 父亲的公司能因此得到不错的发展,而她和顾屿深的过去并不一定要摆在明面上说出个一二三来。 她以为不给自己希望,碰到心里的刺时就不会太疼。 可现实是,她还是不能真正平静地面对宋影,她还是介意。 挂断电话前,凤佳说:“算了,你都已经跟顾屿深结婚了,大家没扒出来宋影说的到底是谁,你别多想。” 南知“嗯”了一声。 “真别多想了啊!”凤佳又强调,而后说,“今儿可跨年了,可别为那种人难过。” 南知这才想起来,12月底,今天31号了。 跨年。 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 结束理疗,又是新一期的节目录制。 经过第一轮的筛选淘汰,这次是命题舞蹈。 这两次录制时间距离近,也就意味着选手们得到命题的时间很短,紧迫的时间逼出真正的实力。 这一期拍摄更加细致,分给每个选手的时间也更多,要分为两期拍摄。 宋影的出场次序不在今天,但她还是来了,就坐在台下,认真地看各位舞者表演,端着认真的学习态度。 她自出道起就凭借出色的外表和还不错的演技吸了一波粉,立的人设就是清纯可爱、认真努力。 这种人设在娱乐圈其实并不太吃香,但奈何和她这张脸的适配性太高,所以才有了“国民初恋”的称号。 在跟凤佳的那通电话之后,南知的状态就不太好。 好不容易结束了今天的录制,南知撑着腰稍微活动了下。 这会儿下午五点,节目组准备了盒饭供大家自便。 南知没胃口吃,将手机开机,看到两条顾屿深的未接电话,她没理,点进微信,有好多许久没有联系的同学朋友发来的跨年祝福。 南知抽开椅子坐下来,一一回复。 旁边传来盒饭的香味,南知觉得饿,但没有胃口,闻着味道就更加难受了。 她记得之前看到法餐三大巨头之一Pierre Gagnaire在上海开了分餐厅的消息,之前在国外她就去过Pierre的店吃过,特别好吃,还想着抽空一定要去吃一次。 现在心情不好就更加想吃了,可她又累得很,何况这家店一定是要排队的。 身侧还有工作人员因为看到了早上的热搜,正打趣着问宋影暗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南知听着心烦。 忽然想到高中时她把头像换成“如此多饺”的事儿,后来顾屿深晚上还真给她买回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证明什么。 她将微信头像换成了那间法餐店的蒙布朗甜品。 其实把头像改成这玩意儿挺突兀的,但南知也懒得去给它找合理性了。 既然能把酒店、司机和理疗都安排妥当,那看到头像托人在上海买个蒙布朗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南知被惯得太娇纵,也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要求有多苛刻。 - “刘导,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南知说。 刘冬暖正在跟宋影说话,笑着扭过头来:“啊,你不吃点再走吗?” 南知随口扯了个理由:“减肥呢,不吃了。” 刘冬暖也大概了解南知的家境,想着也许是吃不惯剧组准备的盒饭,便也没多留。 南知起身离开,在等电梯时宋影忽然过来了。 她正在打电话,笑声柔柔的,嘴里还唤着“学长”。 南知掀了掀眼皮,挺平静,没看她。 宋影挂了电话,跟她打招呼:“南知姐。” 南知还挺佩服她的心理素质,侧头扫她一眼:“嗯。” “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昨天主持人问我那问题我之前真是没准备,所以只能那样说了,如果让您不舒服的话我向您道歉。” “不用。” 南知挺烦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争吵不休的戏码,一来,这样显得她和宋影是同地位,二来,这种事本来就应该男人自己解决干净。 渣男。 南知在心里给顾屿深又记上一笔错处。 但她也没法儿任由宋影在她跟前晃悠,顺不下这口气。 南知勾唇,轻笑了声,“这么久以前的事了,我和顾屿深也早就忘了。” 我和顾屿深。 宋影指尖一顿。 即便看到顾屿深给她打电话,听到她那么亲密的叫他,宋影也还曾抱有一线希望的认为两人也许还没在一起。 她亲眼见过南知的离开是怎样把他的傲骨打断。 可顾屿深明明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 他不该是委曲求全、低头求和的那一个。 她本以为未来谁都有可能站在顾屿深旁边,但绝不可能是南知。 宋影轻声问:“南知姐,你和顾总是又在一起了吗?” 南知垂着眼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指甲,语气懒散:“算是吧。” “那恭喜你们啊。” 南知偏了偏头,没有答话。 她明明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但居高临下的,一脸的“你算哪根葱也有资格恭喜我们”。 电梯到了,南知走进去,宋影没跟上来。 - 回到酒店,南知一觉醒来已经很晚。 她捞起手机,又多了几条跨年短信祝福。 她抿了下唇,忽然觉得自己那头像改的太可笑了。 真跟当自己还只有十几岁似的,渴望那些小心思能够被人发现、被人妥帖保管。 南知把头像重新改了回去,又一一回复了朋友们的跨年祝福。 上海的跨年夜挺安静的,南知打开电视,正在放某个卫视的跨年联欢晚会,主持人的声音热闹,连带着卧室内也热闹起来。 忽然,手机又响起来。 ——顾屿深。 南知看着屏幕上这两个字愣了片刻,然后才接起来。 “喂?” “在哪?”顾屿深问。 “这么晚了,当然在酒店。” “开门。” “……什么?” 顾屿深重复:“开门。” 南知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愣了三秒,才光着脚下了床,踩在绵软的地毯上。 她往门口方向走,在这一刻甚至连一句“你过来了”也问不出来,怕被当做自作多情。 她打开门,顾屿深真站在外头。 他刚剪过头发,鬓角剃短,没穿西装,身上一件沾着雨水的风衣,更显得人高腿长,比例优越。 南知愣在原地,看着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跨年么。”他说的稀松平常,好像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 可是他们之间明明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 南知问:“你过来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 “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 她想起来录完节目后看到的两条顾屿深的未接来电,那时候因为宋影的事不爽,她便也没拨回去。 “怎么不接电话?” “……那时候在录节目。” 顾屿深嗤一声,摆明对她这解释不屑一顾。 从昨天那声突兀的“老公”起,他就觉得不对劲。 顾屿深皱眉看她:“你又在生什么气?” 南知也觉得自己矫情,嘟囔着否认:“我没生气。” “没生气你给我摆什么脸?” “……” 谁给你摆脸了。 “还改头像。” “……” 怎么改头像你也要管! 顾屿深轻嗤一声:“就你那点心思,我六年前就摸透了。” 南知一顿,视线往他手上瞟。 顾屿深手从身后递过来,拎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标着“Pierre Gagnaire”。 就是她想吃的蒙布朗。 他给她买回来了。 28 迪士尼 明年你坟头草就有三米高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有一瞬间南知觉得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候。 南知心跳有些快, 垂眸看着他手里的甜品,忍不住问:“怎么这个点你还能买到啊?” “最后一个。” 顾屿深越过她直接进屋,换了拖鞋, 关上房门。 浓郁的栗子香混着细腻绵软的奶油, 口感细密又多层次,不愧是Pierre Gagnaire, 跟她以前在国外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甜品能给人带来幸福感, 南知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一边拿着小勺子吃甜品, 一边问了句:“你最近不忙么,怎么还过来上海了?” “元旦,正好放假。”顾屿深坐在一边看她吃,“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我也放假,后天还要再录一期节目, 之后就能休息一周了, 打算回北京,开录了再回来。” 顾屿深轻笑一声:“之前不是还拼命想来上海的?” “……” 还不是因为你那旧情人闹的。 弄得她现在对上海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当然,蒙布朗除外。 看在蒙布朗的面子上,勉强不跟你计较。 顾屿深今天上午结束了一个会议后就直接从北京飞来上海,这酒店离机场远,一路辗转过来,也有些疲惫。 他起身从酒柜里拿了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明天去迪士尼?”他忽然问。 “啊?” “不是之前说想去。” 南知顿了顿, “哦”一声。 心里有些奇怪的异样东西冒出来, 像绵密的泡泡将她托起来了。 她说过的话他都能记得,她那些可以被称作矫情的小心思也被他妥帖地照顾着。 吃完蒙布朗,顾屿深先去洗澡。 两人结了婚,他来上海找她, 当然是睡一起了。 但这是两人第一次睡酒店,总感觉有些不一样,平添几分暧昧气。 等顾屿深洗完澡出来,便发现南知还坐在沙发那儿一动不动,他问:“睡了吗?” “啊。”她声音有些打颤,“嗯。” 顾屿深脚步一顿,走到她身旁,才发现她额头布了层细汗,眉间紧紧蹙着,手捂着肚子位置。 “怎么了?”顾屿深在她旁边坐下来,皱眉问,“哪儿不舒服?” “胃疼。”南知抽了口气,“应该缓缓就能好了。” 顾屿深给她倒了杯温水。 温水入喉,舒服了不少。 “房间里有没有胃药?” “没带。” 顾屿深立马给酒店打了通电话,没一会儿很快就有服务生送上来一盒胃药,他又点了份晚餐。 南知就着热水吞了药。 今天中午就没怎么吃,晚上更是一点儿都没吃,这会儿突然吃下一整个甜食,难怪胃要不舒服。 很快,晚餐也送上来,冒着热气的。 南知疼得冒汗,力气都没了,只喝了几口热汤,好在在药效下渐渐的痛意散去,舒服多了。 她抬起眼,便对上了顾屿深沉沉的眼眸。 她眨了眨眼,问:“怎么了?” 声音还因为刚才那场猝然的疼痛有些虚飘。 “什么时候有胃病的?” 南知一顿,回忆了下,很诚实地回答:“应该是读预科的时候吧。” 预科。 也就是她刚出国的时候。 那段时间她状态很糟糕。 但看着顾屿深沉沉的表情,她有些心虚,舔了下唇,“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只要按时吃饭都不会疼,今天只是因为我忘记吃晚饭了。” 顾屿深沉着脸,眉间褶皱散不开:“还吃吗?”他问桌上的餐点。 “不吃了,疼的没胃口。” 他没强迫,“嗯”了声,抬手撩了把她因为疼痛汗湿的头发,哑着嗓说:“全是汗,洗澡去。” 南知觉得他有些奇怪,但理不出什么所以然,也没多问,“哦”一声,洗澡去了。 顾屿深看着她走进浴室,低头收拾桌上的残羹,丢进垃圾桶。 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冷风把他头发吹乱,冷飕飕的全往衣服里刮,他就这么抽完了一支烟。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知冲了个澡,顺便卸完妆,出来看到他。 男人背影料峭落寞,她有些奇怪,问:“你不冷吗?” 顾屿深沉默着关窗,回身走过来,一低眸发现她赤着脚,腿上的水珠也没擦干净,湿漉漉的,却又过分纤细,好像易折。 他快步过去,皱眉:“怎么鞋子都不穿。” “洗澡忘脱了,湿的,穿着难受。” 顾屿深走到她旁边,将自己的拖鞋给她,他则光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板上:“穿上。” 他根本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即便没有对她发火,但南知还是能感觉到此刻的顾屿深是憋着火的,他是想发脾气的。 尽管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在生气。 南知抿了抿唇,乖乖穿上他的拖鞋。 她瞧着顾屿深的侧脸轻声问:“睡了吗?” “嗯。” 两人往卧室方向走,到门口时顾屿深却停下了脚步。 南知不明所以,回头去看他,便见他静静地沉默注视着她,眼底压抑着别样的难言情绪,好像失望透顶,又好像手足无措。 “南知。”他低声说:“既然你当初有骨气能走得那么干脆,就给我怎么走的怎么回来,现在又是胃病又是腰伤的算什么。” 说完,他直接走进卧室,顺带还关上了灯。 南知站在原地愣了愣,揣摩不清顾屿深突然生气的理由。 还突然提及从前的事,让她措手不及。 过了会儿,南知才慢吞吞挪着步子过去,走到他旁边,躺到床上,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南知侧身,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背。 没反应。 她又戳了戳。 还是没反应。 南知叹了口气:“你生气了啊?” 顾屿深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想理她,依旧没反应。 南知哪里在他这儿受到过这种待遇,别别扭扭地吐槽起来:“我胃都疼了你还跟我生气,又不是我想让它疼的,我也没办法啊,我不舒服你还跟我发脾气,那我不就更加不舒服了嘛。” 顾屿深侧了个身,跟她面对面。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划下一道冷白的光影。 顾屿深低嗤一声,反问:“我跟你发脾气了?” 南知理所当然:“对啊,不然你干嘛这样。” 他抬手掐她的脸,劲大,又捏又扯的两下,泄气似的。 南知拍他的手:“疼!” “就得让你知道疼,不长记性。” “再说了,腰伤我高中就伤了,又不是出国后才受伤的。” 顾屿深:“没更严重?” “……” 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咄咄逼人! 南知顿了顿,烦了,懒得继续再解释了。 她蹭的从床上坐起来,也不管头发这会儿乱糟糟的,伸长了手臂就拿冰凉的手去够顾屿深的脖子。 箍着他脖子用力晃了晃:“我都不舒服了!你还这样!” 小姑娘脸上还有一块刚才被他捏红的痕迹,长发披肩凌乱,刚才被胃疼弄得眼眶也红了一圈,衬得更加可怜巴巴。 顾屿深也不挣扎,随她折腾。 不过南知也就箍着他脖子晃了两下,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这会儿她跪坐在顾屿深身侧,人整个向前倾,挨得极近,领口也微微往下掉,有点太亲密了。 她舔了下唇,没注意到顾屿深加深的眸色,正打算往后缩回去,却不料被他抓着手腕一拽。 这回是结结实实摔在了顾屿深身上。 他手臂结结实实箍在她腰上,垂眼,声音低哑,像训个不听话的小朋友:“你还有理了?” 他这话太独断□□了,语气里透着威胁,无声地说出潜台词:你敢说你有理试试。 南知双臂都箍在两侧,挣了挣:“你先松开我。” 他朝她臀上直接打了一巴掌,隔着被子:“别乱动。” “……” 顾屿深! 顾屿深你…… 你有病啊!!! 南知被尴尬和恼火同时袭击,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你现在是在占一个少女的便宜吗?” 顾屿深扬眉,总算是笑了:“少女,你已经跟我结婚了。” “结婚了就能随便乱碰吗!” “不能?” “不能!” 南知已经顾不得自己现在说的是否是无理取闹了。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片刻,南知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顾屿深冷着她还是因为那一巴掌,红着眼愤愤地瞪着他。 最后还是顾屿深先妥协,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她头发,语气无奈:“你就不能乖一点?” 她不耐烦地顶回去:“乖不了了,受不了随便你。” 顾屿深啧了声:“那你打回来。” “……?” 南知恶狠狠地瞪着他,像只龇牙咧嘴、伸着爪子乱挠人的野猫。 打回来是打不下去的。 她盯了半晌,忽然俯身,在顾屿深的锁骨处用力咬下去。 很用力。 故意的,就是像让他疼。 牙齿用力厮磨皮肤和锁骨。 谁让你刚才掐我脸,还乱碰我! 顾屿深“嘶”了声,屈指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记:“轻点儿咬。” “……” 被他这句话弄的,南知反倒是咬得不好意思了。 讪讪地松了嘴,人还趴在顾屿深身上,抬眼看向他。 漆黑昏暗的卧室内,窗户没有关严实,窗帘被风吹得扬起。 男人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看上去心情比刚才还好了不少,一点都没生气她咬了他的事。 就这么看了会儿,南知看到他下颌线条紧了紧,然后喉结滚动,呼吸变得灼热,箍在她腰上的手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南知眨了眨眼。 顾屿深眼眸渐深,视线从她眼睛移到了她唇上。 正倾身凑近,南知心跳跳得厉害,但还是下意识地偏了下头。 顾屿深动作一顿,但没停,顺从地改在她黑发上亲了下。 南知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是亲,更像是嘴唇在她头发上蹭了下。 …… 因为被胃疼折磨一通的关系,南知今天累了,很快就睡着。 临近跨年倒计时,外面烟花腾空,绚烂一片。 她睡得熟,没被吵醒。 顾屿深缓缓睁开眼,在被烟花照亮的屋内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女人。 他记得当初南知离开时就是冬天,他独自一人过了六年的跨年夜,终于才将她盼回来。 他神色被烟花火光照亮,眼底也不像平常那样懒散或淡漠,反而有些温柔。 他缓缓靠近,和她额头相贴。 带着克制的鼻息,声音极轻: “跨年快乐。” “滋滋。” - 第二天一早,南知是被饿醒的。 前一晚因为胃疼最后也没吃多少,到这会儿已经将近饿了一天。 这一觉睡得也沉,南知头重脚轻地从床上爬起来,旁边已经空了,她踩着拖鞋走出卧室,在会客厅找到顾屿深。 他正在开视频会议。 南知愣了下,立马噤声。 顾屿深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侧头看过去,然后低声冲会议那头说了句:“稍等。” 这才又跟南知说:“早点已经送来了,在厨房。” 南知点点头,立马出去了。 她站在厨台前,意识慢慢从半梦半醒间复苏,回想起刚才顾屿深的反应。 “……”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开会。 大家都还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的事儿呢,这样大早上的说这种话,也不知道别人到时候会瞎说什么呢。 这家酒店做的早点很好吃。 大概是考虑到她胃疼,点的都是中式的,南知喝了碗粥,又吃了几个水晶虾饺,肚子总算不再空着了。 没一会儿顾屿深便从会客厅出来了:“吃好了?” “嗯。” 他往厨台上看一眼,似是在确认她吃的多不多。 南知问:“你吃了没?” “吃了。”顾屿深脱下外套,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袖子,“什么时候去迪士尼?” “啊?”南知愣了下,“真的要去吗?” “不是说想去,正好元旦。” 南知嘴角有点不受控地想翘起来,她努力往下压了压,点头:“哦。” 紧接着又补充,“那我去换衣服。” - 前一阵子的冷空气结束,今天天气格外好。 南知挑了件复古法式的白色羊绒裙,外套是焦糖棕大衣,透着一股可爱甜美的气息,背了个前几天新买的香奶奶的白色羊皮包。 她平时很少穿得很少这样甜美,就连妆也是粉粉嫩嫩,两颊扑了扑腮红,还卷了个小卷发。 南知站在落地镜前,转了个身,满意地出去找顾屿深。 顾屿深转过头来时刚刚挂了一通电话,视线一顿,目光落在她身上,缓慢地上移。 她拎着裙摆转一圈:“好看吗?” 顾屿深把烟从嘴里拿下来,笑了:“怎么穿这样?” “去迪士尼玩当然得穿这样了,有没有听过一个词。” “嗯?” “迪士尼在逃公主。” 顾屿深又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 下电梯,司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这个点去估计要排很长的队了,南知直接买了两张尊享卡。 因为是元旦,今天人格外多,好在拥有快速通道的两人几乎一路畅通无阻。 从飞跃地平线到加勒比海盗,再从雷鸣山漂流到创极速光轮。 南知腿软着从创极速光轮上下来,被起步时的倒数计时弄得紧张到腰酸背痛,头发也被风吹得乱糟糟。 再看顾屿深,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差别。 太不公平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会儿。”南知说。 顾屿深看她一眼,轻笑着讽:“谁刚才还说要玩遍所有项目了。” 南知本想说自己这是又腰疼了,但想到昨天因为胃疼顾屿深还发了火儿,硬是憋住了,当没听见他的讽刺,撑着腰走到花圃前的木椅坐下。 顾屿深站在她面前,拧开水给她。 南知喝了口,听到他问:“腰又疼了?” “……” 这人怎么观察力这么强。 “刚才玩那个的时候太紧张了,就有点酸。”说完,她还睨了眼他表情。 冷冷淡淡的,阳光照下来也消融不开,看不出到底什么情绪。 南知换了个话题:“那儿有个商店,我们去那看看!” 顾屿深还坐着,她便拽着他往商店方向走。 来迪士尼嘛,当然要戴各种主题发箍了,刚才外面就看到不少女生都戴着,南知直奔发箍区,挑来减去,最后拿起一个星黛露的发箍,毛茸茸的粉紫色兔耳发箍。 她对着镜子戴上,将兔耳弄成一个直一个弯曲的造型,扭头问顾屿深:“可爱吗?” 她今天穿得就很可爱,配上兔耳发箍,更显年纪小,俏皮又鲜活生动。 她五官属于浓颜,唇红齿白,精致鲜明,还冲他眨巴眨巴眼睛,卷翘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似的忽闪。 顾屿深喉咙空咽:“嗯。” 她又拿起一个问:“你要吗?” “不要。” 南知撇了下嘴,自己还想再要一个换着戴,于是又拿了个米奇发箍去结账。 从商店出来没多久,一对小情侣忽然跑上来,看着还是学生模样,那小姑娘说:“小姐姐小姐姐,能不能帮我们拍照张啊?” 南知接过相机,笑道:“可以啊。” 她给那对小情侣拍了几张合照,那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过来看照片,很满意,笑得更开心了,亲昵地挽着南知的手,礼尚往来问:“我也帮你和你男朋友拍几张吧。” “啊?” 小姑娘说:“你们都长得这么好看,当然应该多拍点儿了。” 南知问他:“拍吗?” “拍。” 南知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利。 背后就是城堡和花圃,两人站在前面。 那小姑娘拍了一张,从手机后探出头来:“哎呀,你们凑近点儿呀!” 南知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整理了下自己的发箍,与此同时顾屿深忽然抬手搭在她肩上,南知没站稳,倒在他身上。 正好按下快门,定格。 第三张照片,南知高高举着另一个米奇发箍,放到了顾屿深头顶。 小姑娘对自己的摄影成果很满意,正好有人偶过来,她便和南知一块儿去拍和人偶的合照了。 顾屿深没跟过去,站在一旁等。 他长得帅,个子又高,白衬衫外穿了件黑夹克,挺正式的穿着,可手里还拿着刚才南知塞给他的米奇发箍。 反而形成反差萌。 忽悠地周围几个女生不停打量。 其中一个被身边朋友撺掇着上前,红着脸颊:“你好,我能不能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呀?” 顾屿深垂眼,淡声拒绝:“抱歉。” 女生肉眼可见的失望,但顾屿深光是这张脸就太能勾人,她又问:“那能跟你拍张合照吗?” “我已经结婚了。”顾屿深朝不远处人偶那儿抬了抬下巴,“我太太会生气的。” 女生顺着他视线看去。 便看到一个容貌极为出挑漂亮的女人正搂着达菲和雪莉玫拍照,柳眉红唇明眸,一眼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两人真是名副其实的郎才女貌。 那女生连忙说了声“抱歉”就走了。 南知又拍了会儿照也回来了,一边看着手机里好多新照片,今天阳光好,穿得漂亮,化的妆也精致,每张照片都极好看。 她把那三张跟顾屿深的合照发给他,顿了顿,又将刚才拍的自己那十几张照片也一并发过去。 她走到他旁边,问:“你今天怎么愿意拍照了?” “嗯?” “以前高中时候我想给你拍照你都不愿意。” 顾屿深看她一眼。 南知心情不错,眯眼微微仰着头,阳光落在她脸上,粉莹莹的,打趣问:“怎么,年纪大了反而喜欢拍照了?” “现在也不喜欢。”他说。 南知仰头看向他。 男人语调平静:“只不过后来想,要是早知道你会走,那时候就应该同意让你拍,不然也不至于一张合照都没有。” 南知一愣。 一时说不清听到他这句时心底是什么感受。 顿了顿,她轻声说:“现在我应该不会再走了。” 除非离婚。 不过这话她只是想想,没敢说出口。 顾屿深提了下嘴角,语气有些张狂:“现在就算你想走也走不成。” “……” - 两人又在周围逛了一圈,玩了两个项目,到中饭时间,两人进餐厅吃饭。 人很多,熙熙攘攘的。 他们去的是一家自助餐厅。 昨天刚刚胃疼,南知也不敢吃太多的甜品和冰淇淋,简单拿了几道菜品便回了座位。 旁边是一群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女孩,正议论纷纷地说着什么。 南知本来没打算听人家说话,但却忽然在他们的议论中捕捉到其中一个名字——宋影。 “?” 怎么这人到哪都阴魂不散的。 那群高中生说来说去就一个话题,说是看到网上有人说在迪士尼遇到宋影了,还拍了合照。 南知一顿,打开微博搜索“宋影”,实时动态里就有一条被很多宋影粉丝转发的微博,偶遇的网友发了一张和宋影的合照。 顾屿深也拿好了菜品,在她面前坐下。 南知点开合照,宋影头上也戴了个星黛露的发箍。 她敛唇,摘下自己头顶上的这个,“啪”一下丢在桌上。 顾屿深抬眼:“怎么了?” “没怎么。” “又平白无故跟谁生气呢。”他语气有点戏谑,像在笑她。 南知嘴硬:“我脾气有这么差么?” 这时候,餐厅门口忽然传来喧闹声,南知抬眼看去,便见宋影戴着口罩走进来,旁边簇拥着一圈人。 还真是冤家路窄。 上哪儿都能碰到。 南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在桌下没轻没重地踢了顾屿深一脚。 他抬头,挑眉。 抛来个疑惑的意思。 南知无声地冲门口扬了扬下巴。 顾屿深扭头看过去。 一秒过去。 两秒过去。 三秒过去。 南知的无名火越蹿越高。 很好,居然敢当着你合法妻子的面看别的女人超过三秒。 明年你坟头草就有三米高了! 南知刚要发作,顾屿深总算是把头转回来了。 他挑了挑眉,很平静地问:“谁?” 南知:? 啊? 不是,兄弟? 是你视力有问题还是演技太好了??? 宋影的长相应该是挺能让人记住的,虽然不是明艳浓丽的,但也的确精致得有辨识度,否则也不可能凭借几部小甜剧就在娱乐圈内圈了那么一大波粉丝。 难道是因为现在戴了口罩? 可口罩外那一双眼睛明明也能一眼看出来这就是宋影啊。 南知看了顾屿深一眼,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点脸盲? “你不认识?”她问。 “不认识。”回答得坦坦荡荡。 “……” 南知仔细观察他说这三个字时的表情,的确不像是在演戏,居然是真的不认识了? 兄弟,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太绝情了? 南知觉得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 顾屿深也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地问他认不认识,再联系来上海前她还特意跟他提及过节目组请了两个明星。 于是停顿片刻后,挺认真地问:“这是你喜欢的那个明星?” 南知:? 29 暗涌 (小修)这个芥蒂一直存在于那个…… “当然不是,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不喜欢。” 否认三连。 顾屿深笑了声。 那边宋影跟围观的粉丝们一块儿合了张照,旁边的经纪人又说了几句, 大家这才散去, 宋影也找了位置入座,摘了口罩。 宋影现在就好好坐在这儿,有些事避不过去。 南知:“她摘口罩了,你再看看。” 这回顾屿深觉得眼熟了。 他并不关注娱乐圈, 唯一能接触到的也不过是身边狐朋狗友新换了个圈内的伴儿,或是公司新产品发布会上请明星代言坐台。 他轻皱了下眉,认出来了。 那段时间门, 她和他身边几个朋友玩得不错, 不过时间门并不长。 后来也因为高中时的交情, 他某个朋友公司邀的产品代言便是她,半年前那次发布会上他们见过一面。 叫什么来着? 顾屿深还没回忆起来,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就越过桌面,横亘过来, 两指擒住他的下巴,把他脸转回来了。 南知眯着眼,神色不善地看着他:“认出来了?” “认出来了。” 南知冷笑一声, 松开他下巴:“还以为顾总连旧情人都认不出来了。” 顾屿深笑起来:“旧情人就你一个, 认得出来。” 南知一愣, 抬眼打量他。 她不想显得自己太对过去追根究底, 但此刻还是忍不住问。 “那宋影呢?” “没有过。”他说。 只要有一个开端,后面的一系列事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可是上次凤佳还跟我说,那段时间门宋影跟你们走得很近。” “那是和周越他们,不是和我。” 她抿了抿唇:“哦。” 他轻笑了声, 似乎心情很好,人往后靠在椅背上,修长骨感的手指转动腕表,悠哉悠哉道:“我看凤家生意是不想做了,存心破坏我们夫妻感情啊。” “……”南知无语道,“谁让你跟人家这么暧昧的。” 他嗤一声:“老子活了二十几年就跟你暧昧过。” “……” 这话南知答不过来了,她扭过头,脸颊发烫。 - 吃完饭,南知去上洗手间门,将星黛露的发箍往顾屿深手里一塞,里面人太多,顾屿深便到外面等她。 没一会儿,身侧传来一道声音—— “顾屿深?” 顾屿深靠在墙上刷手机,正在看刚才南知发给他的那些照片,闻声偏头看去,他扬了下眉,看到宋影。 宋影把半截口罩拉下来,欣喜模样:“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 她刚才被粉丝们围作一团,都没注意附近有谁。 顾屿深还没说什么,手机就响了,南知打来的。 他接起来:“喂?” “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等你,找得到路吗?” “不知道,得试试。” 顾屿深笑了声:“那我进来。” “欸——不用了不用了,我看到路标了。” 宋影在旁边听到,用力咬了下下唇,几乎是瞬间门反应过来手机那头是谁。 她从前真的特别特别喜欢顾屿深,那是她唯一一次喜欢别人。 但高中时候也和现在一样,他身边有南知,她根本没法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 可她亲眼看到过南知走后的顾屿深是什么样的。 那个骄傲到光芒万丈的少年,她看到过他是如何折断羽翼,如何沉入谷底,如何打碎自己的傲骨和锋芒,又如何破碎着强装无事。 明明看到那样子的顾屿深的是她,陪着那样子的顾屿深的也是她,站在他身边的却为什么不能是她? 为什么他还是要重蹈覆辙,又一次选择了南知。 凭什么。 凭什么是南知不是她。 但她现在什么都说不出口。 在这样的场合,她不能跟异性待太久,身后经纪人叫她了,宋影最后只跟顾屿深说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开。 - 元旦那天南知和顾屿深一块儿看了一整场的烟花。 第二天继续去录制,正好顾屿深在上海去见了个合作伙伴,也没回去,等南知录制完,两人坐当晚的航班回了北京。 从首都机场出来,干燥的冷风铺面而来。 在上海那样湿冷的环境待了几天,南知反倒有些怀念北京的冬天了。 在家又休息一天,元旦最后一天假期结束,南知便回了舞团。 《脚尖的艺术》再下一期录制要等到一星期后,布置给参赛舞者的下一个任务是分组排练一支有一定难度的芭蕾舞剧,需要一周时间门练习。 所以南知也就得到了在北京一周的空闲。 舞团在接下来的春节也有几个剧院活动要出,因为时间门冲突,留给南知一起排练的时间门少,所以这次交到她手上的是一支独舞。 这支舞她从前也跳过,但次数不多,比较陌生。 回北京后的前三天便一直窝在舞团里练习。 等练到终于像样后才约了凤佳一块儿去外面吃饭。 “你跟你的新目标进展怎么样了?”南知问。 “一切都在正轨上呢。”两人坐在清吧里,凤佳叫了瓶青梅酒,浅酌一口,“就是我元旦不是跟他一块儿去听音乐会么。” “嗯,怎么样?” 凤佳撇了撇嘴:“挺无聊的。” 南知笑起来:“你没睡着吧?” “勉强没有,完全是靠看着他那张帅脸撑下去的,你说你们这群搞艺术的怎么能听下去这么无聊的东西?” “音乐会我也不爱听,跟你那位搞的不是同一种艺术。” 凤佳很苦恼,“啧”了声:“不说我了,说说你和顾屿深吧。” 南知抬眼:“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拜托!你俩都一起去迪士尼了欸!”凤佳夸张道,“一男一女去迪士尼的你说哪对不是热恋中的啊?” “我俩那是都在上海,顺便去的。” 凤佳一脸揶揄,还阴阳怪气地模仿她说的“顺便去的”。 南知打了她一下:“你烦不烦人。” “算了算了,不闹你了,你们有拍照吗?” 南知把手机相册翻出来给她看。 “还真拍了啊!”凤佳吃惊,立马凑过去看,“别说,就你和顾屿深这个脸,绝,是真的绝,不拍下来都可惜。” 她翻到其中一张两人的合照,被拍照小姑娘说靠近一点之后,顾屿深手搂着她肩膀,南知倒在他身上,另一只手高举着,将米奇发箍横在顾屿深头顶,而自己头上戴着的是星黛露。 “你们这还不叫热恋中?!” 南知:“……” 凤佳更好奇了,凑近她,眨巴眨巴眼:“嗳,滋滋,你给我说说呗。” “……” 南知叹了口气:“我也说不清楚。” 凤佳拍拍胸口:“说说,让我这个恋爱小专家给你出谋划策。” “……我刚和顾屿深领证那段时间门和他相处都会觉得很别扭,很尴尬,这也是我后来为什么接那挡节目的原因,但是最近不会了,最近——” 南知回忆着,舔了下唇瓣,“最近我们相处的还不错,他,也对我很好,但现在的状态也不是说在谈恋爱,跟我们高中时候不一样。” 凤佳:“你们都长大了,谈恋爱的形式当然和高中时候不一样了。” “不是那个意思。” 南知托腮,蹙着眉,认真措辞,“我就是觉得,对于分开的那六年,我们都有芥蒂,我是,顾屿深也是,但这个芥蒂并不会因为我们现在结了婚每天|朝夕相处而消失。” 这个芥蒂一直存在于那个总是下着暴雨的北京的冬夜中。 被水汽泡了六年,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割下去第一刀。 所以即便他们现在拥抱,这个芥蒂都会横在两人之间门。 就像他们刚刚重逢后的那段时间门,他们俩都在暗自较劲,谁都不愿意去承认自己还没忘记对方的事实。 - 另一边。 南知提前给顾屿深发了信息说自己今晚不回家吃饭,顾屿深便也没回去。 临近下班时周越来找他,正好一狐朋狗友的酒吧新开业,两人一块儿过去,算是捧场。 这狐朋狗友也是高中时同住在胧湖湾的好友之一。 从前那群玩伴如今也都已经长大,小时候他们虽然都经常一块儿,但大家其实都还是怵着顾屿深的,只有周越跟他算是真能称上一句兄弟。 到现在,顾屿深还常有来往的也就周越一人。 其他这些只偶尔会在聚会上看到罢了。 一见到顾屿深,酒吧老板李司然便迎上来:“顾爷,阿越昨个儿跟我说肯定把你逮来我还不信呢,没想到您还真大驾光临了。” 周越摆手:“得得得,甭说这些废话了,没意思,拿点酒来。” “那可不,你们今天随便喝,都算我的!” 顾屿深跟周越一块儿进去,转角卡座这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些同个圈子里头的纨绔子弟,大家见到顾屿深便自觉纷纷起身让道,留了中间门位置给他。 周越在其中如鱼得水,活络气氛。 大家闲聊着,忽然其中一人问道:“对了,顾总,我之前见到黎总,听说你前段时间门身边得了个美人儿啊?” 周越愣了下。 心想顾屿深哪来新得的美人,但见他那副坦然表情便知估计是跟南知一块儿被黎总看见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都震惊了,谁不知道顾屿深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这么多年了,倾慕的人倒不少,但没见他身边真有过谁。 “真的假的?谁啊?” “那我可不知道,顾总藏的可好了,就是听说黎总那女儿可哭死了。” 顾屿深坐在沙发里,指尖轻晃酒杯,似笑非笑的,没多说。 其他人心里嘀咕着,也觉得的确,哪儿有男人坐到顾屿深这个位置了身边连个女人也没有,估计以前只不过没人发现罢了。 没一会儿,酒吧老板李司然领着个人过来了。 纤腰长腿,身量纤纤,一头黑长发及腰,清纯漂亮的长相。 “瞧瞧,我今儿还请了谁来?”李司然说。 周越一看来人,顿时觉得要完。 ——宋影。 李司然刚才不在,也没听到他们说的,估计还觉得顾屿深现在身边依旧没人,读书时宋影喜欢顾屿深他们几个就没有看不出来的。 这还是自作聪明的起了撮合的心思。 之前李司然父亲公司的一项新品发布会请的代言人就是宋影,现在还经常能在网络和商业酒会上见到她。 这群纨绔子弟别的不会,记美女倒是都会,没人不认识的。 “这不是宋大美女吗,李司然这货怎么酒吧开业还请了这么多人来啊。” 宋影笑得温柔:“没有,我正好在北京有工作,小李总之前给我介绍过代言,我肯定是要来捧场的。” “嗳,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李司然又看向顾屿深,笑道,“你看,今儿可巧,顾爷也在,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 宋影说:“我们前不久在上海遇到过。” 李司然哈哈大笑:“得,这顾爷跟咱们是不一样,还带偷偷约会的?” 宋影红脸:“不是偷偷约会,就是巧合遇到的。” 李司然:“什么巧合?这是默契!” 其他人看着这场面发愣,一时也搞不清楚刚才说的顾屿深身边那美人儿是不是宋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谁又提了一事儿:“对了,前不久我好像还从网上看到宋大美女提到高中喜欢的人,就是咱们顾总吧,你们俩这什么时候续上的?” 周越不知道这事,问了句:“网上什么事?” “好像就是录一个跳舞节目的时候吧,具体的我也忘了,反正我当时一看就知道宋美女儿说的就是顾总,对吧宋影?” 提及“跳舞节目”时,顾屿深才略抬了下眼皮。 宋影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咬了咬唇:“没有没有,主持人问得突然,我随口说的而已。” 只不过她脸都红透了,目光还时不时瞥到顾屿深身上。 心事一览无余。 那人笑道:“行,宋大美女脸皮薄,我不提了。” 李司然也跟听乐呵似的,还撺掇:“那你们还不赶紧给宋大美女让座,都愣着干嘛呢。” 其他人哄笑着起身,想让出顾屿深身旁的位置。 宋影攥紧裙摆,刚提步想走过去,顾屿深终于出声了。 “李司然。”他口齿清晰,语速平缓,甚至还带着点捉摸不清的笑意,但却让人感觉到警告的力度。 顾屿深倾身将酒杯放到茶座上,人懒散着,语调也是散漫的京腔,“有点眼力见儿,甭乱点谱。” 顿时,众人停了动作,一时不知该不该坐回去。 宋影脸上红白一阵,在灯光下映得更素净。 “没事的。”宋影说,“我坐在这边就好了。” 她在一角落座。 女人纤长的睫毛都颤着,乖巧懂事,更显楚楚可怜。 周越往顾屿深这扫了眼,这人压根没看一眼,也压根不觉得刚才自己在那个当口开口有多不给人面儿。 不过顾屿深从高中就是这德性,众人也没太在意。 酒吧开业李司然请来不少人表演。 大家闲聊过程中顾屿深没怎么说话,不过这好歹是一群老朋友的场,不像各类商业酒会应酬,他人也懒散放松,不知不觉间门喝了不少酒。 周越期间门侧眸看了他一眼,不经意看到他手机屏幕里的内容。 「顾屿深:回家没?」 「南知:没呢。」 顾屿深拿着手机,起身往外走。 周越问:“干嘛去?” “打个电话。” 周越:“……” 行吧。 已婚人士就是不一样。 - 顾屿深走到外面给南知拨了电话过去。 “怎么还没回去?” 南知也听到他这的声音:“你不是也还在外面么。” “你回我就回了。” 南知嘁了声。 “待会回的时候给司机打个电话,别自己开车。” “知道了。” 三两句挂了电话。 顾屿深收了手机转身刚要走,便发现宋影也出来了。 很明显是来找他的,顾屿深扬了下眉,算是无声询问什么事。 他少年时就已经足够光芒万丈,足够吸引人,如今长大,有了权势地位,更成熟,气场更强,如今整个人被酒精熏陶,慵懒散漫,却也高高在上。 宋影想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心动的。 “顾屿深。”宋影走上前,“刚才不好意思啊,大家都在打趣我们的事。” 他淡勾唇,很不在意:“没事。” “我在上海录节目的时候看到南知姐了,是我们的评审,她什么时候回国的呀?” 她说话时盯着顾屿深的表情,看不出来到底怎样。 他抽出支烟,咬在嘴里:“就前两个月。” 说完他又拿出打火机,点上烟,双颊微陷,抽了口,又呼出一口烟。 宋影记得顾屿深高中就抽烟,那时候她还很不习惯,又怕他不喜,忍着呛意,经常憋得脸都通红。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早已经摸爬滚打地很适应烟味了。 宋影轻声说:“回来了就好,我还担心南知姐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顾屿深靠在墙上,弹了弹烟灰,没说话。 宋影:“对了,上次没来得及问你,你现在耳朵听力都还好吗?” 顾屿深拿烟的手一顿,眉间门微皱,似是被她这句问话勾起了曾经不好的记忆。 宋影也没再开口,看着他指间门的烟不断燃烧,烟灰被风一吹,夹杂着火星砸落在地。 过了片刻,顾屿深迈步走到她面前。 他个子高,光是站着就极具压迫力,而后微微俯身,动作和模样都是懒散的,可眼睛却直视她,带来浓烈的压迫感。 “宋影。”他叫她名字。 宋影不由站直,紧了呼吸。 心脏也逐渐加快,像是要从胸腔跳出来。 她“嗯”了一声,但因为太紧张,声音没发出来。 可顾屿深张口却是说:“你差不多得了。” 说完他便重新站直,走了。 他那话里的讽刺没有掩饰。 宋影站在原地,被他一句话弄得无地自容,因为羞愤涨红了整张脸。 30 旧刺 “你走后,他很不好。” 南知和凤佳今天离开时已经挺晚了, 因为太晚,南知也没再打电话麻烦司机,跟凤佳一道打车离开。 锦绣山庄和凤佳现在住的地儿顺路, 两人便拼了一辆出租车。 喝了点酸甜适口的青梅酒,前几天又忙着排舞, 坐上车后南知便觉得有些困了。 正靠着车窗打盹儿, 旁边凤佳突然喊了声,骂了句脏话。 南知支起脑袋, 掀了掀眼皮, 撩过去:“怎么了?” 凤佳捧着个手机,一脸震惊又无措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那个——小红发给我个东西。” “小红?” “就之前高中那个。” 南知想起来, 前不久同学聚会上见过的同学,跨年时还互相送了祝福。 “她给你发什么了?”南知凑过去看。 小红如今在报社工作,给凤佳发了张黑黢黢的照片, 点开,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男人站在女人面前,身子前倾, 靠的有些近。 在朦胧黑夜的渲染下,徒增暧昧。 「小红:凤佳,这个是不是顾屿深和宋影啊?」 凤佳问她照片是哪来的。 「小红:有网友给我们报社爆料给的照片,说是宋影, 我看着也觉得像。」 「小红:顾屿深和宋影在一起了吗,上回班聚我还以为南知和顾屿深还有戏呢。」 「凤佳:这照片马上要爆出去了?」 「小红:嗯,已经在拟稿了, 爆料网友只知道这是宋影,不知道男方是谁,我们的稿子重点也在宋影。」 「小红:我就是怕有什么误会,你和南知熟,就想来先问问你。」 凤佳手停在屏幕上,没回复,抬眼看向身侧的南知。 - 一群人在李司然那儿过了前半夜,后半夜又计划找个休闲处落脚,顾屿深没再跟他们一起耗,直接起身告辞。 众人一通调侃,最后也没能留住他。 顾屿深到家时屋里都是暗的。 他垂眸看向门口鞋柜,南知已经回来了。 估计是睡了。 喝了不少红酒,这会儿喉咙发干,他先去厨房倒了杯水,这才上楼回卧室。 边迈台阶边捻开两颗衬衫扣子,他抬手握住门柄,往下按。 没打开。 锁住了。 顾屿深皱眉,敲了两下门。 屋里没人应。 “南知?” 依旧没人应。 顾屿深站在门口,停顿片刻,手机响了,是秘书打来的。 这个点打来。 顾屿深停顿了下,走到楼梯边,接起电话。 网上那则关于宋影和顾屿深的照片刚刚被发上网,以宋影如今的热度,立马就引起轩然大波。 秘书简单明了地跟他说明此事,而后询问:“需要干预降热度吗?” 顾屿深眉头渐渐锁紧,低声交代:“马上处理。” 挂了电话,顾屿深回身看了眼卧室方向,而后点开秘书刚才给他发来的详细内容链接。 正是方才在酒吧外他和宋影的那张照片,发出来还没过半小时,底下评论已经过了好几万。 顾屿深扫了眼评论,眉头越锁越深。 【小影子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吗???】 【啊啊啊啊果然剧里的CP磕不得,我又一次梦碎了。】 【等一下,这个照片里的男人好像是帅气多金那种类型的啊】 【加一加一,虽然就一个侧脸但是感觉好帅啊!】 【不会是小影子上次录制节目的时候说的那个高中暗恋过的男人吧,再续前缘了?】 【啊啊啊啊啊如果是真的也太浪漫了吧!!】 …… 顾屿深摁熄手机屏,又去敲门,依旧没人开,里面也没有动静,他呼出一口气,打算给南知打电话。 刚拨通,门开了。 南知穿着一席睡衣,很单薄,显得人愈瘦小。 “别打电话了,就在这说吧。”她语气平静。 顾屿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当然清楚自己什么都没干,也没有跟宋影有任何逾线的动作或语言。 但南知不知道。 她能得到的信息就只有网络上的照片,以及那些议论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的评论,还有,他晚归的事实。 他们自结婚后似乎一直都在刻意避开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也一直不愿意向对方暴露自己真实的内心。 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联姻罢了,无关感情。 可现在第一次遇到需要真实表露的时候,顾屿深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南知笔直地看向他,目光静而冷,平静道:“没有其他要解释的吗,你和宋影?” “我们什么都没有,从高中到现在,都没有过。”他沉声道,“我已经让人去处理这则新闻,不会让它再发酵。” 停顿一秒,又补充:“半小时内会处理好。” “顾屿深,你把新闻压下去就能当做不存在吗?”南知眼眶有些红,但人依旧很镇定,“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你明明知道我会介意,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让我难堪?” 顾屿深从小到大的生活塑成他的性格,让他成为一个狂妄又冷硬的人,也从来没有想努力去解释过什么。 大多时候,他根本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他喉结滚动,耐着性子:“今天是李司然酒吧开业,宋影是被他叫去的,我不知情,也没有和她有过多的交流。” “顾屿深。”这个名字南知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结婚后需要和别的异性保持距离,这个道理你难道不知道吗?” 最近几天总是持续性的被“宋影”这个名字刺激。 六年前就埋下的那根刺终于是开始发炎疼痛,到了要不腐烂化脓要不拔除的地步。 她觉得烦躁无力,过去关于宋影的画面频频出现在脑海中。 想起最初在那个篮球场,宋影想上前却没送出去的那瓶矿泉水。 想起宋影总是站在远处偷偷爱慕地注视着顾屿深。 也想到她出国前遇到两人,和宋影的那次遥远的对视与无声对峙。 像是宣战,也像是已经鸣起了胜利的号角。 这些情绪她都找不到突破口。 最后南知看着他,缓缓说:“如果是这样,当初我们为什么要结婚?” 顾屿深抿唇,下颌线和锁骨线条绷紧,像是在压抑终于倾斜而出的情绪。 “顾屿深,不如我们索性……” 话音未落,他忽然往前迈了一步,抬手捞住她的手腕,将她推至墙壁。 他动作强硬,南知头撞到墙,刚一皱眉,便眼睁睁看他俯下身,捏住她下巴往上提,重重吻了下来。 - 齿间是混杂的两种酒精味。 后来又多了一位味,血液的铁锈味。 南知挣动手臂,被他更用力地摁在墙上。 她呜咽出声,被他全数拆吃入腹。 这是一个极粗鲁的吻。 粗鲁到,南知迷迷糊糊间都觉得这不应该是属于顾屿深的吻。 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接吻。 他们确定关系和初吻是同一天,万圣节的夜晚。 他把她拽到学校礼堂角落墙边,抬手,微凉的手掌贴合她脖颈皮肤,一点一点,细密温柔,又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 游刃有余。 顾屿深应该天生就这样才对。 混不吝的,落拓不羁的,接吻也游刃有余,一步步将猎物带入自己陷进,再一点点占为己有。 而不是现在这样。 惶急迫切,手足无措。 狂躁的像个抵死挣扎的囚徒。 末了,他俯在她颈侧,哑嗓道:“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别想后悔。” - 这晚,南知没有让他睡在主卧。 而她也被那个吻弄得整夜都睡不着觉,嘴唇也被他咬破,流了血。 天刚一亮她便睁了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南知按着太阳穴坐起来,捞起手机。 顾屿深的确已经让人去处理了,昨天的几个热门词条现在全部都不见,热搜榜上没有宋影的名字,更没有顾屿深的名字。 而所有发布了两人照片的内容也被全部一并删除。 那条消息在昨天深夜平地惊雷,天亮后就已经彻底销声匿迹。 南知看了半晌,轻轻揉了下眼睛,舒出口气,起身洗漱。 她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嘴唇上有一道鲜红的小口子,是昨天被顾屿深咬的,好在涂上口红后看不出来,就是碰到时还有些疼。 今天依旧要去趟舞团,南知化好妆便下楼。 顾屿深不在。 舒姨刚做完早餐,看她下楼,招呼道:“太太,用早点吧。” 自从顾屿深知道她有胃病后,便交代了舒姨早餐做些营养好消化的,之后南知一餐早餐都没落下过。 舒姨神色如常,显然对昨晚两人的争吵不知情。 南知平静问:“舒姨,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顾总说有事要去处理,交代我让您按时吃早餐就走了。” 南知点点头,走到餐桌前桌下,安静喝粥。 吃完早饭,南知直接去舞团,把情绪都倾注到舞团上,练了几遍舞,出了层汗。 到中午,南知洗了个澡,准备出去吃饭,刚走到门口,就有团里的小姑娘兴冲冲跑过来跟她说:“滋滋姐,外面有人等你。” 南知一愣,侧眸看去。 不是顾屿深。 是周越。 车停在舞团门口正中央,他倚在车门上,耍帅似的,抬手挥了挥:“滋滋。” “别瞎喊。”南知走上前,问,“你怎么来这了?” 周越说:“找你。” “?” 不应该啊。 她回国后就跟周越接触并不多。 周越瞧着她表情,接着直接双手举过头顶,投降状:“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 - 南知大概猜到周越来找她的理由,两人找了家附近的咖啡厅聊,点了一杯美式一杯拿铁。 “昨天那事儿吧,真是怪我,是我拉着顾爷去的,我也不知道那宋影会来。”周越说,“要不然我怎么也不敢给你俩生嫌隙啊。” 南知喝了口咖啡,抬了抬眼:“我听凤佳说,高中那会儿,你跟宋影处得不错啊。” “……” 周越咳嗽一声,有些尴尬,支吾半天,只好认怂,“这不是年轻不懂事,想着交女朋友交谁不是交呀,也能让顾爷恢复些状态,现在我再没眼色也做不出这种事啊,顾爷等了六年,你一回来就想方设法地结了婚,我还能想不明白吗?” 他又补充,“而且那时候,宋影跟我们一块儿玩总共也没超过一个月。” 南知:“为什么?” 周越耸肩:“这我也不清楚,估计顾爷跟她说了什么吧,反正后来她突然就再也没来过了。” 南知低着视线,看着咖啡杯沿的那个口红印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周越又说:“过去的事你可以问顾爷嘛,昨天那照片出来他没跟你说什么吗?” 南知回忆昨晚。 又想起了那个粗鲁的吻。 她有些不自在地舔了下嘴唇,没说话。 周越瞧着她神色,又问,“那你消气了没?” 南知轻勾唇,答得很快:“没。” 周越:“……” 不愧是高中时就能把顾屿深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神人。 “他怎么跟你解释的?” 顾屿深这人知道怎么跟老婆解释吗? “周越。”她好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还兼职干何事佬的活儿了。” “……” 周越心说要不是因为这事是由他带顾屿深参加那场合引起的,谁想掺和你们这破事,看似吵架实则打情骂俏。 他正要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有人给他发来一则视频。 他自己看了遍,总算是松了口气,将那视频转发给南知。 “刚发给你个东西,你看看。”周越说。 南知疑惑地拿出手机,那是一团黑漆漆的视频,她立马认出来,就是昨晚那张照片拍摄的地方。 她抬眼看了眼周越,后者一脸坦然。 她无端提前松了口气,这才点开视频。 昨晚他们一群人喝完酒又去赶第二场,几乎通宵,李司然中午一醒来就看到周越问他要监控视频,这才让人查出来发给他,还又连着发了好几条问他怎么了的信息。 那是酒吧角落区域,李司然特地装了个监控消除死角。 监控正对着,所有画面都一览无余,包括声音。 包括宋影问顾屿深她是什么时候回国的,以及后面一系列的话。 看似轻柔没有任何攻击性,但任何一个女人都听得出来其中隐含的心机,当真是“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南知一听就觉得生气,火都立马窜上来了。 而后紧接着便听到宋影问:“你现在耳朵听力都还好吗?” 南知一愣。 脑袋嗡一声,有一瞬间是彻底的茫然。 什么叫耳朵听力还好吗? 他以前耳朵怎么了吗,怎么她从来都没听说过。 再然后,是顾屿深的声音—— “宋影。” “你差不多得了。” 南知:“……” 啊。 她看着视频里模糊不清的顾屿深,还是觉得此刻他脸上金光闪闪四个大字——“鉴茶达人”。 周越看着她表情,终于松气,笑了声:“看完了?” 南知问:“前面宋影说的什么听力是怎么回事?” 周越不知道该如何提这件事,没说话。 南知也没注意他表情,还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说:“而且他昨天怎么不直接把他们聊了什么告诉我,或者直接拿这个视频给我看,那不就解释清楚了么……” 他不是很聪明的么,怎么这都想不到。 周越无可奈何地笑:“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他那个个性,读书时候也就偶尔跟你多说些,平时都是能把自己憋死的个性。” “再说了,顾屿深多骄傲一人啊。”周越带着笑意说了这句话,但却带上了其他意味。 南知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她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一丝周越别的情绪。 “他怎么可能会让你知道过去那些事,让你知道他曾经有多颓败,多可怜。” 南知嗓子眼发涩,紧着嗓子轻声问:“他怎么了吗?” 周越很平缓地说:“你走后,他很不好,曾经突发性耳聋过一段时间。” 31 告白 “我就是忘不掉你,就是爱你。”…… 南知在周越的话中终于知道了那段时光的故事, 也终于拿着碎片拼凑出一点真正的顾屿深的模样。 …… 那时,南兼石破产,南知也许要离开的消息的确他们很多人都知道。 大家也都能明显感受到顾屿深那段时间的烦躁情绪。 但谁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确切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那天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宣布南知已经转学离开, 以后都不会和大家一起上课之后,顾屿深忽然疯了似的冲出教室。 从来没有人看到过那么失魂落魄的顾屿深。 那可是顾屿深啊。 周越不放心, 也跟着跑了出去,他看到顾屿深在校门口拦了辆车。 他没追上。 顾屿深去了机场。 一整天都没再回学校。 那是个多雨的冬季。 晚上,周越在胧湖湾外等他, 到深夜,顾屿深终于回来。 他整个人都被雨浸湿,寒风刺骨,风雨潇潇,身影更加显得单薄,可他却像感受不到冷似的。 胧湖湾外的路灯是太阳能的,但连着下了太多天的暴雨了, 就连路灯都没亮,漆黑一片, 顾屿深就站在这漆黑之中。 墨色一层比一层深。 周越看到他双目猩红。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周越却仿佛听到绝望嘶吼的声音。 南知是年末离开的, 没几天就是元旦晚会, 其中一出表演是宋影准备的舞蹈。 坐在顾屿深他们一群人旁边的是几个体育生,一身流氓气, 一边看宋影的舞蹈,一边嘴里流里流气地说些不中听的轻浮话。 网络上就有些人会在芭蕾舞女生发的劈叉等动作照片底下评论些恶心人的猥琐话。 南知以前就跟他骂过这些评论。 体育生们的议论传到顾屿深耳朵里, 他放下手机,侧眸看去,下颌线利落收紧。 体育生也察觉他视线, 下意识地闭了嘴。 顾屿深嗤笑一声,目光紧盯着:“你有种再说一遍。” 那体育生也怕他,玩笑着想盖过去:“顾爷,那宋影又不是你的妞儿,我就随口一说。” 顾屿深却忽然起身,直接拎起人的衣领,拳头用力砸过去。 这场冲突起得太突然,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 后来周越才知道,顾屿深他憋太久了,那段时间他状态很差,但他不说,从来都不说,对于南知离开的不满和委屈都积压在心里。 那人也是运气不好,撞在了枪口上。 再往后,大家便觉得他大概是从南知离开的事中走出来了。 毕竟大家都处于一个什么都没有定数的年纪,没有人会真的天真到觉得少年时喜欢的人未来还能在自己身边,更何况是像顾屿深这样家世的人。 而且,大家也经常能看到艺术班的宋影来教室找顾屿深。 宋影笑起来很甜,像个治愈仙女儿,跟顾屿深身边几个朋友关系也不错。 渐渐的,让人有种错觉,宋影好像替代了南知,她站到了顾屿深的身边,走进了顾屿深的朋友圈子。 可只有顾屿深自己知道,刚过必折。 不管他再怎么强装镇定、强装无事,都不能改变他经常睡不着觉,烟也越抽越狠的事实。 时间久了,身体受不了。 那是节体育课,体测过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听不到了。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突发性耳聋。 …… “那现在呢?”南知声音有些颤,“他耳朵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这毛病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后来住院了一阵子听力也就恢复了,没什么大损伤。” 南知点点头,心里乱七八糟一团,骤然清楚了一些自己从来都不知晓的事,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捧着咖啡杯沉默在一旁。 她是真的不知道,顾屿深竟然折磨自己身体到了突发性耳聋的地步。 “行了,既然解释清楚了。”周越起身说,“那我就功成身退了。” 南知回了舞团,独自一人坐在单人舞蹈室里,她屈膝坐在地上,双臂抱腿,头深深埋下去。 她有点茫然,也有点想哭。 - 另一边,顾氏集团。 昨天晚上通过紧急处理没有让事件继续发酵扩大,但也有好几家商业媒体认出来照片里的是顾屿深,纷纷打电话过来确认。 顾屿深都让秘书妥善处理了。 他坐在办公椅前,抬手用力按了按鼻梁。 这时秘书走进来:“顾总,查出来那张照片是谁拍的了。” 顾屿深抬眼。 他已经对此心知肚明,只是需要一个证据。 秘书将调查来的资料放到他面前,拍照人的账号是新注册的小号,但好在通过定位IP确定了移动设备,是宋影身边某个助理。 秘书说:“所以应该是自导自演,助理拍下这张照片,冒充网友爆料。” 顾屿深沉声“嗯”,让秘书先出去了。 没一会儿,他手机响了,没有备注的一串号码,但猜的出来是谁。 顾屿深看了会儿,接起,没说话,那头宋影轻声唤:“顾屿深?” 他点烟不语。 “昨天晚上的新闻我也已经看到了,很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澄清的你可以告诉我。” “不用。”顾屿深声音很冷,“你管好你助理就行了。” 宋影一愣,再开口时声音就带上了哭腔:“对不起屿深,这件事真的不是我让我助理去做的,是她们擅做主张,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获得热度。” 宋影这个说法,顾屿深其实是相信的。 在她经纪人助理看来,这张照片不仅能带来热度,而且其中男主角还是顾氏集团总裁,对她们是有利的。 但宋影还不至于这么做。 在这整件事中,她要的从来不是那点热度,为了这点虚无缥缈的热度换得顾屿深的反感她得不偿失。 可顾屿深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到底是她干的还是她助理干的。 他只知道这件事让南知难受了。 “宋影,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感情,我也不希望你再在任何场合提到和我有关的事,否则你知道我肯定有办法让你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 说完这句,顾屿深直接挂了电话。 他闭着眼皱眉按太阳穴,然后又从通讯录里翻出了南知的号码,沉默半晌,最终依旧没有拨出去。 等到下班时间,顾屿深捞起外套直接开车去舞团接南知。 - 南知傍晚时接到了陈峰俞的电话。 自从之前跟陈峰俞说清楚后两人就许久没有联系,这还是那之后陈峰俞第一次联系她。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只是下个月学校有个活动,他想找南知要几张舞团演出的票。 “我这只有15张票,够了吗?” “够了够了,12张就可以了。”陈峰俞跟她道谢,“下回请你吃饭。” 南知笑了笑,回答:“没事,这票在我这放着也是放着,举手之劳而已。” 接近下午五点,南知也准备回去了,跟陈峰俞一块儿往外走。 “最近你怎么样?”陈峰俞随口寒暄。 南知淡笑,也随口应:“就老样子。” “我听你们团长说,你前段时间去上海录节目了?” “嗯。” “适应么?” 南知实话实说:“不太习惯。” 走到门口,陈峰俞指了自己停车方向,说自己先回去了。 南知顺着他指的方向,先看到了另一辆眼熟的车——顾屿深的车。 男人就坐在车里,指间夹烟,手臂搁在车窗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南知心跳骤然加快,想起早上时周越说的那些话,也想起昨晚的那个炽热的吻。 这还是他们自重逢以来第一次有这么亲密的动作。 陈峰俞也察觉到了,没多留,说了“再见”便走了。 南知直接走上前,拉开顾屿深的车座坐进去。 她主动问:“你是来接我的吗?” “嗯。”顾屿深收回目光,淡淡地扫过陈峰俞。 “……” 因为上午周越的话,以及那则视频,她觉得有些心虚,舔了下嘴唇,说:“那个是旁边学校的教授,来找我拿演出票的。” “嗯。” 他回复很淡,没再说什么。 南知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安静又尴尬,直到开车回到锦绣山庄,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舒姨刚准备好晚餐,两人分坐在方桌两侧吃饭。 吃完饭,舒姨收拾了碗筷便离开了,偌大的别墅内只剩下两人,顾屿深身上还穿着板正的西服,先上楼换了家居服。 南知也跟上楼,进了卧室。 她坐在床尾,顾屿深背对她。 她歪着脑袋悄悄打量他的耳朵。 顾屿深扣上扣子,忽然回头,正好撞上她的视线,没避开。 他停顿了下,低声唤:“南知。” “啊。” “我已经让人查清楚了,昨天那张照片是宋影的助理拍的。” 南知一愣。 顾屿深声线低声而认真:“我今天给宋影打过一通电话,警告了她以后别再在任何场合提到涉及我的事,以后我也不会再和她见面,不会再出现像昨天那样的情况,昨天是我的失误,对不起。” 南知发现这人是真的不会解释。 如果没看到那个视频,听到顾屿深这样的解释,她也许会更加生气。 南知抿了抿唇,轻声问:“你知道你这样子说,我会真的觉得你昨天跟宋影有过什么吗。” 顾屿深一顿,深邃的眼眸直视她:“我没有。” “过来。”南知说。 他似乎没反应过来,依旧站在原地,南知抬起手招了招:“你过来。” 顾屿深走到她面前。 南知坐在床上,他站着,身高差距更大,得仰着头。 她又说:“你下来点儿。” 顾屿深沉默着俯身,在她面前弯下挺直的脊背。 南知手臂环过他脖颈的瞬间看到他喉结滚动,垂在身侧的手也一瞬攥紧了拳头。 她勾着他脖子往下带,顾屿深很顺从,跟着她的力道走,而后手臂撑在她身侧的床面上。 他额前的黑发垂下,挡住一点眉毛,五官轮廓落拓而流畅,眸色如墨,喉结处泛着淡淡的粉,声音有些哑:“嗯?” 南知凑近了瞧他耳朵,食指在他耳廓上碰了碰,轻声问:“它好了吗?” 顾屿深下颚骤然收紧,盯着她看了许久,问:“谁告诉你的?” “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你也没问。” “那我现在问了。” 顾屿深沉默了很久,这才低声说:“早就好了。” “那时候疼吗?” “不疼,只是听不见而已。” 只是听不见而已。 南知轻轻蹙了下眉,认真说:“听不见很严重。” “嗯。”他都顺着她意思,“但是现在都已经好了。” “今天周越来找我了。”南知说。 他看着她,半晌:“嗯。” “他还给我看了昨天酒吧那边你跟宋影的监控,昨天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跟宋影到底聊了什么,那我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不知道怎么说。” 顾屿深人又往前倾了倾,南知顺势趟在床上,手还依旧环在他脖子上。 他稍停顿,又低声补充,“也不想说。” 南知想起周越说的—— 顾屿深多骄傲一人啊。 他怎么可能会让你知道过去那些事,让你知道他曾经有多颓败,多可怜。 她心软又心疼。 他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曾经那么卑微过。 但她又有点想问,既然这样,那时候你为什么要那么冷漠地让我走。 可此时此刻她问不出口。 南知十指在他后颈缠绕:“可我现在已经都知道了。” “嗯。” 顾屿深静静注视着她,最后侧头轻笑了一声。 他双膝跪在床面,手臂横过南知臂弯,将人往上提了提,然后整个人覆下来,没再用手臂支撑身子不压着她了。 顾屿深直接压在她身上。 南知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和冷松香,又被他的体温熨帖,太过亲密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自在,抻了抻脖颈。 他埋在她颈侧,哑声说:“算了。” “嗯?” “反正都是你,反正只能是你,反正……我在你这从来都没赢过。” 顾屿深语气平静又脆弱,他刻意压抑自己的呼吸,“懒得再逞强了。” 他抬了下头,眼睑下阖,用鼻尖很亲昵地碰了碰她鼻尖。 “滋滋,我就是忘不掉你,就是爱你。” 他这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像妥协,又像自暴自弃,嗓音低沉,“我这辈子就是除了你谁都不想要。” 南知微微睁大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心跳加速。 他头偏过一个角度,伸舌尖舔了下她嘴唇,又牙齿厮磨,像泄愤。 他做这动作时满是欲气,又撩人。 “南知,我再重新追你一次吧。”他说。 我们再,从头开始走一遭。 32 主权 “我们也可以做点别的助眠。…… 他们明明已经领证结婚, 再听到“我再追你一次吧”这样的话很奇怪,也轻易勾起人的悸动。 南知现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嘴唇也湿漉漉的,她下意识舔了下嘴唇, 而后反应过来那片湿漉是因为什么,脸上的温度又上升许多。 她红着脸,忍不住说:“哪有你这样, 口头说追我,还没追到就随便亲人的。” 顾屿深顿了下,似乎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他只是那样近距离的看到她的嘴唇,想亲,也就亲了。 片刻后, 他低低笑起来,嗓音磁沉:“不管。” “……” 他又低头想去亲她, 这回南知立马捂了嘴。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露在外头,纤长卷翘的黑睫飞快颤动着:“你、你怎么这样!没追到之前就亲人, 这叫耍流氓。” 顾屿深扬了扬眉。 “反正不行,而且我很难追的。”南知双颊红透, 强调。 他带着笑意“嗯”一声, 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那我努力。” 男人嗓音低哑又有磁性,尤其此刻两人胸腔也挤在一块儿, 南知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带动喉结,而后嗓音带着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耳廓。 是有点折磨人的撩拨。 她觉得有些难受, 不受控地绷了下脚趾。 紧接着,她便从如今两人这姿势下看到了顾屿深往下掉的领口,锁骨处还有一圈淡淡的牙印,是之前在上海跨年那晚她咬的。 她食指戳了戳:“怎么还有。” 他轻笑:“自己咬多重不清楚啊?” 她有些不好意思, 还想再揉揉,伸手过去,便从他领口看到更旁边一点肩膀上的一道疤。 两人没结婚前有一次顾屿深喝醉酒去她公寓时,南知给他换衣服时是第一次看到这道疤,但那时她不确定这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便也没多想。 可今天刚听了周越说的那些,就不能不多想了。 “你这个,是什么时候弄的?” 顾屿深垂眸扫了眼,很不在意:“小时候。” “哪个小时候?” “别多想。”顾屿深笑了下,“跟你没关系,只是以前不小心弄开的。” 南知盯着他眼睛,想确认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顾屿深笑着:“真的。” “那以前也没听你说过啊,怎么有这么严重的一道疤?” “我都快忘了,疤而已,反正不会疼。” “那受伤的时候总是很疼的吧。” 顾屿深神色稍一停顿,眼底眸色暗了一瞬,而后摸了摸她下巴,轻声说:“不疼,过去那么多年,早就不记得了。” 他手臂环过南知纤细的腰肢,搂着人往床头拽了把,手指卷她长发玩儿,低声问:“睡了?” “……” - 南知觉得现在他们这关系越来越复杂了。 既是前男女朋友,又是夫妻,现在还加了个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 南知洗了澡,换好睡衣,顾屿深也已经洗好了,靠在床头看新发来的一则工作邮件。 她脸很红,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被浴室内的水汽烫的。 她瞥了顾屿深一眼,慢吞吞地挪过去,掀起被子一角,缓慢地伸腿躺了过去。 顾屿深还在忙,她想着也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坐,便从床头拿了瓶身体乳抹腿。 抹到一半,身侧男人抬手将笔记本盖上了,发出细微的声音——“咔哒”。 这身体乳是樱花香味的,流动感很强,顺着膝盖往下淌。 南知沉默着将身体乳一点点仔细抹上。 男人在一旁没动静,就连动都没动,南知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便见他视线停留在她腿上,过了秒才略一抬眼,缓缓看向她的脸。 南知:“……” 你一直看着我腿干嘛? 顾屿深明白她那眼神的意思,依旧很淡定,挑了下眉:“不是还没抹完么。” “……” 南知更别扭了,敢情你一直在看我抹身体乳呢? 她把头转回去,继续抹,抹完小腿后换另一条腿。 常年跳舞,南知的腿不是完全没肉的瘦竹竿,而是有线条的,跟腱高,修长匀白皙还有漂亮的运动线条。 在男人注视下终于抹完,南知松了一口气,人滑进被子里,拎高了被子,顾屿深随即关上灯。 卧室陷入黑暗。 因为刚刚被告白,两人睡在一起都不像之前那样,总觉得别扭。 南知缩在角落里,面对窗户,背对顾屿深,眼睛在黑暗中眨巴眨巴的,心想是不是不应该跟自己目前的追求对象睡在一起。 紧接着腰上就横过来一只手臂,把她整个拽了过去。 南知:??? “你睡那么旁边干什么?” “我哪有。”她不承认。 顾屿深笑了声,脸蹭了蹭她头发:“香的,也是樱花味儿?” “……嗯,沐浴露跟我身体乳是一套的。” 南知手臂也被他箍住了,感觉他手掌心贴着自己小腹,她手往外挣了下,顾屿深便松开:“怎么了?” “抽下手。” 她把手臂抽出来,顾屿深很快又抱了回去。 南知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一会儿又觉得热了,踢了脚被子。 顾屿深问:“睡不着?” “嗯。” 顾屿深看了眼时间,说:“挺晚的了。” “可能今天喝了咖啡的关系。” “那聊会儿?”顾屿深说。 “聊什么。” 顾屿深想了想,说:“不知道。” “……” 南知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吐槽道,“你连话题都懒得想还想追人?” 顾屿深轻笑,哄人似的揉揉她脸,也不知想到什么,扯着嘴角又笑了声,悠悠道:“如果不知道聊什么的话,我们也可以做点别的助眠。” “做什么?” 他含着笑意,语气很浑很痞:“你说呢。” 南知愣了下。 随即,心里活动是一长串问号。 “顾屿深,你现在是在跟我开黄腔吗?”她难以置信道。 “长大了啊。”他笑起来,“能听懂了。” 南知立马甩开他的手从床上坐起来,食指用力戳他胸口,控诉道:“你还记得自己一小时前说了什么吗,跟还没追到的女生开黄腔完全是流氓行径,知道吗!” “行,错了。”他认错认得非常敷衍。 南知眯了眯眼:“你现在跟我睡在一块儿是不是也不合适?” “别,客卧没被子,睡着太冷。” “我觉得现在也太便宜你了吧。”南知太会拿乔,立马恃宠而骄,“你都还没追到我我就已经跟你结婚了,一点挑战都没有,不如我们先……” 顾屿深猜到她后面要说什么,不想再听到“离婚”字眼,拽着她胳膊想把人拉回来。 南知被拽得下意识另一只手往旁边撑,撑在被子上。 她还没感觉什么,男人“嘶”一声,嗓音又哑下去几分:“轻点儿,疼了。” 疼? 南知一愣。 视线落在那支手上,又看看顾屿深,这个位置……? 红晕又浮上脸,好在在漆黑环境下看不出来。 屋里有地暖,冬天盖的被子也不是很厚,南知忘了抽手,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被子底下的触感。硬的。 他们是在高中谈过一段恋爱,后来也在高中时就分开。 所以即便长大后结了婚,但对于对方的印象和相处都更接近单纯的高中。 以至于,南知,此时此刻,觉得非常震惊。 她倏的收回手,手悬在半空,手指僵硬地维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睁大眼不可思议地问顾屿深:“你怎么能……?” 顾屿深混不吝惯了,面对这样的尴尬场合也丝毫不尴尬,坦然地看着她,轻笑着说:“我要是‘这’都不能,你才真得再好好考虑要不要答应我的追求。” “这”字还特地加重心,激得南知心脏重重一跳。 “……” 南知觉得这逻辑不对,“但现在我还没答应你的追求你就已经这样了!” “我都说喜欢你了,躺一张床上这样不是很正常?” “?” 南知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她从小到大就谈过顾屿深一个男朋友,后来虽然追求的人也多,但她连给人暧昧的机会都不留,所以对男人的亲密了解都还停留在高中。 原来真实的男人是这么容易就起反应的吗? 啊?! 这么容易的吗?! 南知的世界观开始崩塌。 对顾屿深的年少滤镜也开始崩塌。 “那之前,我们领证也有一个多月了吧,你之前也每天这样?” 顾屿深答得诚恳:“每天不至于,你别撩拨我就没事。” 南知心说我什么时候撩拨过你!? 但她此刻震惊得说不出一点话。 我以为我们之前那一个月是平淡的商业联姻,结果你躺在我身边用意念不断地轻薄我??? “那我现在还跟你睡在一起不是很危险?” 顾屿深淡淡看她一眼:“你再不躺下来才危险了。” “?” 现在还带这么威胁人的吗? 好别致的威胁方式。 南知现在觉得自己就想一块嫩羊肉挂在龙潭虎穴前。 太不安全了。 在极不安全的情况下顾屿深的威胁也就失灵了。 “不行,这样我肯定睡不着觉,顾屿深,我看咱们还是先分居吧,不然先离婚也行。”她语速飞快。 话音刚落,就被顾屿深搂着腰拽了回去。 他扣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摁在她肩膀上:“你有种再说一遍。” 然后,顾屿深痞里痞气地拍她的脸,威胁道,“你要是再敢提什么分居离婚的,老子现在都不忍了。” “……” - 枪|杆子下出政|权。 这句话的确是至理名言。 南知在强权威胁下依旧跟顾屿深同床共枕了一夜。 理所当然的失眠,但第二天醒来精神却也很不错,一点儿不困。 她翻了个身,才发现顾屿深竟然也还没起床——之前因为顾屿深上班比她早,总是顾屿深比她早起。 “几点了?”她伸了伸腿活动,睡眼惺忪问。 顾屿深:“八点半。” 这么晚了? 南知眼睛睁开些,看向身侧的男人。 啧,这人怎么一大早刚醒都不影响颜值?真烦。 顾屿深好笑地看着她表情:“看什么?” “……” 南知立马移开视线,换了个话题:“那你怎么还没出门?”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 “哦。” 被告白后莫名其妙的就开始注意起形象来了,南知抹了下嘴角确定自己没有流口水,刚想伸的懒腰也硬是克制住了。 她在床上赖了会儿,发现男人依旧没起,便问:“你起床了吗?” “嗯。”顾屿深说,“时间差不多了,你也可以起了。” 南知“嗯”了声。 顾屿深很快就掀了被子起床,进浴室,他习惯早上冲澡,没一会儿浴室响起水声。 南知又在床上磨蹭片刻,扭头看见床头柜上的钥匙,上面还挂着之前顾屿深送给她的HellKitty的钥匙串。 她忍不住勾起唇角,扬了扬下巴,享受冬日熹微晨光洒在脸上的感觉。 很快,浴室水声停了,南知等了片刻便走进去。 顾屿深刚穿上白衬衫。 身上水迹没完全擦干,白衬衫几处紧贴着皮肤,将底下的肌肉线条映透出来。 她瞧了眼,心跳又有些快,抿着唇强装镇定,目不斜视地走到盥洗台前刷牙。 米长的卫浴台上两个盥洗盆,好在不用挨在一块儿刷牙,不然她都担心顾屿深会不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个月前刚结婚,南知以为那就是冲动结婚需要面对的亲密场面。 现在才知道这场婚姻里各式各样的亲密场面还有很多,都需要她一点一点的去适应。 用完早餐,两人一块儿出门。 之前上班时间不同,顾屿深单独给她安排了一个司机,所以两人都是前后分开出门的,今天这样同时出门也是头一次。 坐上车,司机往后看了眼,还愣了下,但没敢多好奇。 顾屿深说:“先送太太去舞团。” 司机立马应道:“是。” 大概是昨晚睡前被顾屿深用那些流氓话威胁一通,南知一整晚都睡得很小心翼翼,早上起来便觉得人有些酸痛。 顾屿深注意到她揉后颈,问怎么了。 因为最近有演出,一到舞团就准备要练舞,南知里面直接穿了件纯黑的练功服,大圆领领口,露出大片白皙皮肤,瘦削的锁骨、笔直的肩线、依旧修长的脖颈。 每一寸都漂亮精致至极。 “有点酸,睡了一觉起来就酸了。”南知按着脖子,随口胡诌说,“你昨天晚上不会趁我睡着揍我了吧?” 顾屿深轻嗤一声:“我给你揉。” 南知看他一眼,慢慢朝他挪过去。 司机不由坐直了些,全神贯注地目视前方,逼迫自己不去注意后座的说话声。 他跟了顾总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他对一个女人这样。 男人的手宽厚有力,带着温度,按得很舒服。 没一会儿酸痛感便缓解了,南知忍不住说:“要知道你按摩这么舒服,都不需要理疗师了。” 他答应得闲散:“那我给你按。” 按完后颈,他也没将手收回去,而是顺势搭在了南知肩上。 南知:“……” - 车在舞团前停下,南知丢下一句再见,立马下车。 他们舞团管理比较放松,除了一些近期有表演的年轻舞者会加班加点的练习外,其他像南知这样的上班时间都很宽裕。 她走进舞团,遇到好些一块儿刚来的其他舞者,笑着唤滋滋姐跟她打招呼。 “滋滋姐,你今天心情很好啊?”其中一人笑着问。 南知:“啊?” 那人朝旁边窗玻璃中的倒影抬了下巴:“你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啦。” 南知看着窗玻璃里的自己,唇角两颗浅浅的梨涡,笑得眉眼都是弯的,眼睛更是像一盏月牙。 她都不记得已经多久没看到这样的自己了。 那人打趣问:“滋滋姐,你这是有情况啊?” 她没说话,但也没反驳,这可是稀奇事。 “还真有情况啊?”她吃惊道,“昨天我看到陈教授来找你了,是不是就是和陈教授有结果啦?” 南知笑着说:“你可别乱点鸳鸯谱了,我跟陈教授真什么都没有。” “那就是跟别人了?” “算是吧。”这回南知承认了。 大家都知道南知漂亮,论专业也是最优秀的,舞团里大家都佩服她,这一听乍然都起了八卦心,立马跑到舞团里跟众人通报了一圈。 “真的假的,滋滋姐谈恋爱啦?” “这也太不仗义了,怎么都没听提起过啊。” “就是啊,保密工作也忒好了!” 南知被一众起哄声弄得脸颊发热。 这一大早的新鲜事儿可真多,先是头一回见南知没有反驳别人的调侃,现在居然还又脸红了。 起哄声更加热闹。 南知叫停:“快练舞去,明天演出要是有失误罚你们的时候可别讨饶。” 众人齐齐嘘声,不过好歹还是听她话的,终于是练舞去了。 南知看她们跳了一遍,指出几个问题后便也自己跳舞去了,明天就是演出,后天就又要飞去上海准备下一期的录制了。 从早练到傍晚,南知又去了趟公共舞房看她们的群舞准备得怎么样了。 除了部分几个位置有些错漏,整体都很好。 南知一一指出后说:“好了,辛苦大家,明天演出加油。” 话音刚落,众人还不及欢呼,便忽然齐刷刷地看向门口方向。 南知疑惑地跟着看过去。 便见到顾屿深站在门口。 男人逆着夕阳,模糊了五官,西装勾勒出身形轮廓,黑发都盛上夕阳余晖的光芒,极耀眼。 南知愣了下,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接你吃饭。”他似乎很享受身后那些打量的目光,倾身附在她耳边,笑着低语,“顺便宣个主权。” 33 吃醋 “你给我揉揉?” 南知:“……” 你都还没追到呢宣什么主权!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南知问。 “处理完事就来了。”顾屿深看向她身后, 又问,“你快结束了吗?” “我也结束了,我们去吃什么?” “都可以。”顾屿深说。 身后还站着这么多人,南知莫名生出些害羞来, 抿了下唇, 轻声说“那我去拿个包”。 她在众人注视下过去拿了包, 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探究的目光烤得要千疮百孔,赶紧跟顾屿深一块儿出去了。 众人又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热闹的议论。 “那个就是现在在追滋滋姐的男人吗,这也太帅了吧!!!” “啊啊啊啊啊怪不得滋滋姐今天还脸红呢, 这脸也太绝了!完全顶流脸!” “我以前还可惜滋滋姐和陈教授,现在一看,原来这才叫真的郎才女貌, 太配了吧!” …… 这时候团长走进来, 她过来时正好看到两人离开时的背影, 拐进舞蹈房便听大家都在议论, 问了句:“都聊什么呢?” “团长!滋滋姐最近好像快谈恋爱了!” “快谈恋爱了?” “刚才来接滋滋姐的男人应该就是现在在追她的,超级帅!” 团长一愣, 又往外看了眼, 两人已经走了。 她刚才只看了个背影, 莫名觉得在哪儿见过。 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 之前参加穿禾传媒的活动时好像见过, 顾氏集团那个年轻有为的顾总。 可那川禾传媒的活动不是她带上南知一起出席的吗, 那次没听她说起过什么。 怎么这才一两个月过去两人就突然搅和到一起了? - 南知走到外面才好笑地问:“你宣什么主权?” 顾屿深垂眸看她,答得理所当然:“省的总有男的往你们舞团跑。” 南知眨了眨眼,问:“你说陈峰俞啊?” 他不屑地侧眸嗤了声。 “他早就不喜欢我了。”南知无奈地说,“我跟你领证之前他就跟我说清楚, 没再喜欢我了。” 顾屿深抓住重点:“所以他以前喜欢你?” 南知没一点儿被抓包的尴尬,理所当然地问:“我长这么好看,人家会喜欢我不是很正常?” 顾屿深低眼看她。 女人长得的确漂亮,明眸皓齿,皮肤白皙光泽,睫毛卷翘,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精致得像件艺术品。 他心间一动,视线聚焦点由她的眼睛移到红唇,然后他低头抽了口烟,岔开了视线,问:“我们头回遇见那次,给你打电话的就他?” 南知笑着点头:“是啊。” 顾屿深“啧”了声。 南知不再逗他,坐上车:“我前两天听凤佳说有一家新开的餐厅很好吃。”她从手机翻出凤佳给他发的定位,导到车内导航。 “对了,你有给舒姨说过我们不回去吃饭吗?”南知问。 顾屿深:“还没,你给她打个电话。” “行。” 南知看了眼时间。 平时他们到家吃饭都晚,这个点舒姨应该还没有开始做晚餐。 她拨电话过去,舒姨正好刚准备洗菜。 “舒姨,你今天早点回去吧,我跟顾屿深去外面吃饭,你别忙啦。” “噢,好的。”舒姨笑着说,“那太太和顾总好好约会吧。” “……” 约会。 电话已经挂了,南知还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没拿下来。 仔细想想,这好像还真算是在约会。 顾屿深把车停在餐厅外,两人一走进去便听那餐厅经理小跑迎上来:“顾总,您怎么来了,小唐,快来带路。” 南知一愣,跟着前面领路的侍从走,一边凑过去低声问:“这家店不会是你开的吧?” 六年没见,顾氏集团的产业已经恐怖到随便走进一家店都能遍布的地步了吗? “不算。”顾屿深说,“之前有个朋友开的,我有投资而已。” 凤佳在美食这一方面从来不会出错,她口味叼,味觉又灵敏,平日没事干便到处美食探店,凡是她推荐的都很好吃。 南知点了几道招牌菜。 菜品色香味俱全,南知有些后悔了,明天她就要演出,怎么这时候来吃美食了。 又吃了一口,她强迫自己终于放下了筷子。 顾屿深抬眼:“不吃了?” “嗯。” “怎么就吃这么点,胃又不舒服了?” “没有,我胃不常痛的,就是明天就要演出了,今晚不能吃太多,得控制着点儿。” 顾屿深:“就吃这些不会胖。” “算了,等演出完了再吃吧。”南知手撑着下巴,在包厢的暖光灯下更加漂亮,“不过这家餐厅味道真挺不错的,你投资眼光挺好。” 顾屿深勾唇,也没再强迫她多吃。 他跟南知认识时间久了,了解她对于舞蹈的高要求。 毕竟她在17岁的时候,可是能鲁莽又执着地说出过“我可以死在舞台上”这样的话。 “明天演出完我让人把这家的菜品打包回去。” 南知弯唇:“好呀。” “明天演出在哪?” “大剧院那边。”南知说,“我们团要出三个节目,会组织一起去的,你不用给我安排司机。” 顾屿深点头,没多说。 - 翌日,到了演出的日子。 平时演出日的早晨大家都忙着梳妆换衣,今天又多了一事,便是围着南知问昨天傍晚男人的情况。 南知招架不住,被那群小姑娘们问得脸颊通红。 又问她有没有照片,南知只好翻出之前两人在迪士尼的合照。 他们俩的合照其实真的很少,读书时候顾屿深不爱拍照,他们也就没有合照,后来南知在高三就转校出国,于是连一张毕业合照都没留下。 他们明明在16岁时就认识彼此,到24岁了却才拥有了第一张合照。 小姑娘脑袋都凑在一块儿,挤作一团围观照片。 “滋滋姐,你男朋友好帅啊!” 南知站在一旁镜子前最后检查服装,闻言面不改色地说:“还不是男朋友呢。” 那女生说:“不过我听说男女之间暧昧期才是最动人的,在一起后反而就平淡了,到结婚就更稀松平常了,所以滋滋姐你要再撑一撑,可别立马举白旗了。” “……” 南知心想,现在她好像占了她口中的两个时间段。 算是,婚后暧昧期? “也就滋滋姐面对这样的人间妄想还能不举白旗,要是我肯定连孩子叫什么名儿都想好了。” 又聊了会儿,团长过来了,赶人去彩排,而后问南知:“追你那男的是顾氏集团总裁?” 南知一愣,看向她。 团长笑道:“我昨天远远看了个背影,觉得和川禾传媒碰到的顾总有点像。” 南知轻笑:“团长,你记忆力够好的啊。” “记忆力也就一般,不过是看到帅哥更印象深刻些。”团长揶揄问,“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别不是我还一不小心做了红娘吧。” “那还真不是,我跟他早就认识了。”南知笑道。 “那回没听你说过啊?” 南知:“因为那时候我和他关系太特殊,也不好主动提。” 顿了顿,南知在团长兴味考究的目光中缓声回答,“就是之前给你说过的,我那个前男友。” 团长:? “真的啊?!” “嗯。” “你前男友居然是顾总?!” 她笑:“对啊。” 团长回忆起之前南知跟她提到的和前男友的那件故事,再联系顾屿深这些年在外的形象,实在是觉得搭不上边。 “那你们现在这是快要旧情复燃了?” “算是吧。” 南知说完,又在心里想,也许连“复燃”都称不上,根本就没灭过。 她是,顾屿深也是。 - 很快,演出正式开始。 南知表演的独舞在最后几个出场,同舞团那群小姑娘的群舞在她之前,南知还去侧台看了她们的演出。 视线不经意扫到台下。 她倏的一愣,看到了观众首排的顾屿深。 他怎么来了? 还没有告诉她。 南知回到后台拿手机,给他发信息。 「南知:你在大剧院?」 顾屿深回了个“嗯”。 她这才发现,上回因为看到顾屿深和黎馥,她就把顾屿深的备注改成了渣男,如今看着就觉得有些扎眼了。 南知想了想,将备注改成了“追求者”。 挺不要脸的。 不过以前南知身边那么多追求者她都没多加理会,也就顾屿深有得到这个备注的荣幸了。 「南知:你过来怎么没跟我说呀。」 「追求者:怕你紧张。」 「南知:我才不会紧张。」 顾屿深发来一条语音,一点开就是磁沉的笑,沙哑低沉,仿佛还带着滚烫的温度,听得南知耳朵发烫。 “什么时候轮到你?” 她摸了摸耳朵,低头慢慢回复。 「南知:下下个。」 「追求者:加油。」 南知阖上手机,又忍不住看着镜子弯唇笑起来。 以前高中时她每回参加芭蕾舞比赛顾屿深就都会去,南知从来不会过分紧张,他也不说什么鼓励鼓劲儿的话。 每次都是淡淡的一句“加油”。 她赢了奖,他在台下给她鼓掌。 她出现失误,他也在台下默默注视。 还有那次她高烧坚持比赛,一支舞结束,南知晕倒,他也稳稳将她接在怀里。 现在好像是又回到那时候了。 很快,轮到南知表演。 她踩着步子小跳上台,音乐响起,她熟练又优美地舞蹈。 - 偌大的舞台,聚光灯落在她周围。 顾屿深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她时的场景。 盛夏八月。 有一家人刚搬来了胧湖湾,院里其他小孩儿都跑去看了,还纷纷说着那家人的女儿长得特别漂亮,诸如此类的,顾屿深随心听着,也懒得跟人去看。 后来某天夏夜,顾屿深从外面回来。 16岁时的顾屿深个子已经很高,他黑衣黑裤,身材挺拔,只是脸上表情淡漠,看不出丝毫情绪,皮肤冷白,不太像这个年纪男生应该有的样子。 他在步行回家途中经过南知住的那幢楼。 那是顾屿深第一次见到南知。 她父母似乎是还没回来,她又忘带了钥匙,被关在屋外。 怀里抱着个浅藕粉色的书包,站在门口路灯下,时而踮脚,时而旋转,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纤长。 她绷着脚尖轻轻旋转,扭头时忽然看到了站在晦暗处的顾屿深。 少女歪着脑袋打量他,巴掌小脸,眼睛大大的,饱满的粉唇,盘起的长发刚刚放下,有些卷,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光泽,长长地垂在胸前。 然后她小跑着到顾屿深面前:“你也是住在这里的吗?” 仗着身高优势,顾屿深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淡淡“嗯”了声。 “我叫南知,东南西北的南,知识的知。”少女一点不怕生,笑着自我介绍,“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回答。 而南知一低头就注意到他擦伤的手背,掌骨处有干涸的血,其中一道已经淌到了无名指的指节处。 她皱起眉,去拉他的手,想仔细看看伤口:“你怎么受伤了?” 顾屿深沉默地将手抽回去。 小南知丝毫没察觉眼前少年的冷漠,眼睛还盯着他手的方向,然后想起今天刚听说的,胧湖湾的那些孩子们个个都是惹不得的主儿。 小南知舔了下嘴唇,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去打架了?” 16岁的南知脸上有些肉,粉嘟嘟的,满是胶原蛋白,也还未经历过任何风波,从小在父母无微不至的爱意下长大,就连说话嗓音都有些模糊年龄的稚感。 她那模样有点好笑,表情丰富,好像打架是件多了不得的事儿。 顾屿深看了她一会儿,半晌,勾唇:“怕了?” 算是承认了。 她抬眼看了顾屿深一眼,诚恳地点头:“有点。” 顾屿深轻嗤一声。 听她又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人家说住在这里的孩子不好惹呢,原来是真的。” 顾屿深没那个耐心听陌生女孩说话,转身就准备走,又被她喊住了。 “喂!” 她不知道他名字。 顾屿深回身。 她食指指了指他的手:“你不包扎一下再回家吗?” 南知刚刚从芭蕾舞老师那儿回来,包里就带了跳舞要用的东西,其中有为了保护关节和脚尖的绷带,倒也能用来包扎。 她坐在花圃旁的台阶前,从书包翻出绷带,又往身侧拍了拍,仰头:“你坐呀。” 顾屿深坐在她身旁。 两人身高差距大,远远看着一大又一小,还挺和睦。 小南知将他的手拿到自己膝上,他们就连手掌的大小都差很多。 她低着颈,额前的碎发落下来,被风吹得有些挡眼,她很小心地检查了上面没有残留的脏东西,而后拿绷带认真地缠绕上去。 包扎完,少女笑起来,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好啦。” 她歪着脑袋,问:“作为我给你包扎的回报,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顾屿深。”他回。 - 一曲舞结束,台下响起鼓掌声。 南知欠身致谢,抬起头时扫过顾屿深的脸,他也认真注视着她鼓掌。 不知是不是剧院内灯光晦暗,她觉得此刻顾屿深的目光都温柔到了极致,像春日微雨。 南知从侧面下台,换下芭蕾舞服,正打算去找顾屿深却被人叫住了。 是另一个芭蕾舞团的女生,跳的是双人芭蕾舞,还有个男舞伴。 女生之前通过《舞姬》认识了南知,后来又从网上搜了很多南知的参赛和演出视频,愈发佩服,于是趁这次机会有些问题想请她指教。 其中一个问题便是与男舞伴合作时要在男舞伴托举的动作下完成一个大跳的动作,那个动作她总是做不到完美。 南知:“我没有跟舞伴一起跳过,但是这种动作主要应该还是核心力量和腰腹部力量,力量不够就会做不标准。” 那女生问:“那能不能请你稍微演示一下发力点呀?” “可以啊。” 男舞伴就在旁边,南知走到他身前,男舞伴双手放到她腰侧,没碰到,只是演示。 南知做了个蹬腿的动作,说:“你不要等他托举了再用力,这时候就应该蹬地,这是第一个发力点,他的托举是第二个,这样你在空中做大跳的动作会省力漂亮很多。” 女生在脑海中演示一遍,觉得的确是如南知说的那样,感激地说:“谢谢,谢谢你。” 与此同时,门口一道冷冽的声音:“南知。” 顾屿深站在门口。 女生立马说:“你有事就先去忙吧,谢谢你啊。” 南知应声,走过去:“你怎么来后台了?” 顾屿深问:“结束了吗?” “嗯。” “那走了。” 南知说:“我东西还在旁边休息室,我去拿一下。” 她刚走进休息室,就被顾屿深扣着手腕抵到墙壁。 他嗓音有些低,气息滚烫,低声:“还真是不能让你一个人出来。” 南知愣了下,反应过来:“那个也是芭蕾舞演员呀,那个女生问我,我就给她示范一下。” 男人依旧冷脸,眉眼下吊,一脸的不爽,但依旧忍着没说话。 南知觉得他这副模样有趣儿,眨了眨眼,故意逗他:“那怎么办,我都示范完了,而且刚才那个动作还要托腰,把我腰都弄疼了,可能都红了。” 他皱眉,语气带警告:“南知。” 她止不住笑,一点不怕他。 以前读书时就是这样。 别人都怕顾屿深,就她不怕。 她笑眯眯地看他,漂亮的眼睛弯着,像只小狐狸,继续得寸进尺:“你给我揉揉?” “闭嘴。” “……” 顾屿深:“我知道没碰到你。” “……那你现在生什么气呢?” “不是你在气我吗?” 南知鼓了下嘴:“我哪有。” 顾屿深呼出一口气,抬手摁在她后颈,人往前一步,把南知愈发逼在更加狭小的角落:“南知,你别总是故意惹我生气。” “你真吃醋啦?” 他不说话,只是皱眉。 南知去揉他的脸,乱揉一通。 不得不感慨,上帝造人还真是偏心,被那样揉搓一通还能帅得一塌糊涂的也就顾屿深了。 南知捏着他两颊往上提:“你笑一个。” “别闹。” “快笑一个。” “我老婆跟别的男的跳舞,笑不出来。” “……” 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南知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了,索性双臂挂在他脖颈跟他对视着。 墙上的时钟分秒转动,顾屿深忽然抬手,抚上她下巴。 南知一愣,人往后缩了下,下意识抿唇,却正好抿到顾屿深放到她唇边的拇指。 他微微有些粗粝的拇指划过她饱满的下唇瓣,将口红抹到外面。 南知打了他一下:“你干什么。” “看着心烦。”顾屿深皱着眉很认真地说,“你太漂亮了。” 34 畜生 “先备着,争取早日用上。”…… 南知懵了一瞬。 因为妆容被弄花的那点小脾气立马被浇熄灭了。 她舔了下唇, 想克制笑意。 却没想到这动作放到顾屿深眼里是具有诱惑性的,他眼眸漆黑, 看着她湿润的唇瓣, 像是一种无声的蛊惑,让他的视线再移不开。 过了三秒,顾屿深重新抬起她下巴, 再次俯身吻下去。 南知一愣,手还勾在他脖颈上, 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得睁大眼睛。 休息室内安静空旷,但外面走廊不断有人跑动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一墙之隔, 而她却在这和顾屿深接吻。 他鼻息灼热, 情难自抑,将南知抵在墙壁,一点点深入。 厮磨着,像是灵魂碰撞。 南知被亲得气紧, 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他一并掠夺,快要喘不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屿深才终于松开她。 南知立马呼吸。 顾屿深好笑地看着她,神色不变,慢条斯理地将她唇角抹出的那些口红拭去:“怎么现在反而还不会亲了?” “……” 南知拍掉他的手,自己抹了抹嘴唇。 因为他那句话,南知想到从前接吻的时候。 顾屿深接吻一直都很直来直往, 包括第一次, 他想亲就亲了,从来不提前打招呼。 跟这次一样。 但这次的吻又有些不一样。 南知被那个吻弄得脸上发烫,明明只是一个吻, 感觉像是被这流氓彻底从头到脚轻薄了一遍。 这个吻带着满满的欲气和□□感。 南知瞪他一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说:“我都还没答应你的追求呢,你怎么能这样。” “我刚才不是亲我的追求对象,而是在亲我老婆。”顾屿深理所当然道。 “……你这是什么歪理!” 顾屿深揉了揉她头发,笑着说:“走了,回家吃晚饭,昨天你说想吃的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 - 吃过晚饭,南知便开始整理明天出发去上海的行李。 上一次去上海觉得是放松,这回隔了一周时间却忽然觉得有些不舍了。 要离开顾屿深,去见那个讨人厌的宋影。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南知想穿回到一个多月前,骂醒那个联系刘冬暖说可以去参加节目的自己。 不过那个节目除了宋影这一不讨人喜欢的点外,其他部分南知还是很喜欢的,可以见识到很多不同种类、不同风格的芭蕾舞,那些参赛舞者也都很认真很优秀,她也很荣幸可以认识她们。 顾屿深洗澡出来,看她还坐在床边盯着空行李箱发呆,问:“怎么了?” 南知摊手:“无从下手。” 顾屿深给她打开面前的衣柜:“带哪几身?” 南知只挑了两身衣服。 因为上海住的那个酒店顾屿深有控股,南知住在行政总套,这次回来也没有把所有行李都拿回来,衣服都还丢在那儿,这次需要带的东西不多。 顾屿深把她挑的衣服给她放进行李箱,又收了些充电器一类的物品。 “不用带太多,不然你出机场不好拿,要是有缺的就直接在那里买,或者托别人帮你去买。” “嗯。” 顾屿深把行李箱合上,直接给她先拎到楼下。 等他再上楼,南知忍不住说:“之前你都没帮我拿行李箱,你看着我和舒姨一块儿拿下去你都不帮我,简直是狠心,竟然这么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 顾屿深勾唇:“我在等你开口让我帮你。” “我开口你就帮我啦?” 明明你那时候对我冷漠得要死。 顾屿深微微欠身,在她额头处又落下一个吻,低声说:“你开口的事我什么时候没给你做到?” 南知一顿,脑海中涌入许多过去的回忆。 她抬手捂住额头,忸怩着说:“你能不能不要总动不动就突然亲我。” 他轻笑:“以后还得提前征得你同意?” “什么征得同意,我不同意!”南知没被他拐进沟里,特别有原则,“在你追到我之前都不能亲我!” 顾屿深挑眉,轻嗤一声。 南知戳戳他胸口:“顾屿深,你会不会追人啊?” “没试过,没追过,那时候跟你也是一个吻确定的关系。” “……” 原来这流氓行径早有端倪。 也亏她那时候年纪太小,都没发觉顾屿深耍流氓,还真跟他用一个吻确定了关系。 南知眯了眯眼:“这么说来,你还从来没有追过我。” 顾屿深:“……” 南知:“那你这次好好追吧,认真一点儿。” “……” 顾屿深觉得自己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停顿片刻后,他还是笑着说了句“行”。 南知心满意足,进浴室卸妆,走到床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顾屿深问:“怎么了?” “想到明天又要跟宋影一起录节目就烦。” “谁让你自己要去上海录节目的。”顾屿深说。 “顾屿深你有良心吗,我是因为谁才不喜欢宋影的啊?” 顾屿深啧了声,本想再次说明他和宋影没有半点关系,但看了眼南知表情便知她不是真的生气,于是问:“她给你气受了?” “给了啊。”南知终于可以跟他尽情吐槽,“第一期节目录制的时候她还说什么高中有个很喜欢的男生呢,我那时候就在评审席坐着,她这不是摆明了恶心我吗?” “我警告过她,以后不会敢气你,万一再有你就直接告诉我。” 南知瞧着他表情,故意阴阳怪气地调侃:“顾总真是好铁石心肠哦。” 顾屿深抬眼。 南知继续:“人家好歹喜欢你这么多年呢,你就这么狠心啊?” 自从上回争吵又和解后南知在他面前就越来越放下伪装了,也越来越像高中时候的样子。 顾屿深一边觉得这样挺好,一边又觉得她实在有些欠收拾,跟高中时一个样,看得牙痒痒。 顾屿深把人拽进床,低嗓问:“你今晚还打不打算睡觉?” “……” 这威胁很奏效。 南知立马闭嘴了。 - 第二天南知便出发去上海继续《脚尖的艺术》的录制。 大家分组排练一周,一共分为8个舞剧表演,可以看出这一周的排练效果很不错,最后呈现的也都不错。 宋影在第三组,大概是顾及她是非专业舞者,所以安排给她的位置属于最轻松的,但位置往前,很显眼。 南知看过这出舞剧的原版,虽然上综艺需要各个本不相识的舞者融合协调,对原版舞剧进行改编也是正常的,但宋影的这个位置未免也太突出了,完全与其本身的实力不相配,也挤占了其他更优秀舞者的展示机会。 八组芭蕾舞剧表演完,开始评审打分环节。 按节目流程,拿到前四的小组可以全员晋级,而后四组的成员则需要再通过单人分数进行比拼确定淘汰人员。 宋影所在小组是第5名。 而另一个非专业的特邀嘉宾所在小组为第四,正好可以全员晋级。 节目组为了营造悬念,将宋影小组分到最后一组公布评分。 主持人介绍流程说:“首先,我们有请南知评委给1号选手宋影打分。” 其实这一出舞剧宋影的完成度不错,比初赛的表演要好,在外行人看来也许是很值得称赞的一段表演。 但不可否认她的难度也是最低的,比不上同组其他人。 南知也明白综艺节目的那些套路,之前录制前就给他们说过,不要给特邀嘉宾太严苛的评价或太低的分数。 南知最终给了6.5分。 及格了,也还算不错。 舞台上,宋影鞠躬致谢,说“谢谢南知评审”,依旧乖巧可人,仿佛上周那些事不存在一般。 南知微微扯了下嘴角,心想她不拿个影后真是可惜了。 接下来,另外三名评审也各自给了分数。 一个7分,两个8分。 南知有点想笑。 这分给的也太不像话了。 正规比赛都得根据完成度和难度综合评分,如果宋影在难度相当的前提下能达到现在这个完成度,她也可以给出8分,可现在每个专业舞者都能看得出来,宋影与其他舞者的难度相差很大。 而其他三位评审们点评时也是说些宋影进步很大一类的恭维话。 台下观众席上有许多粉丝,都是非专业的,听最后主持人宣布宋影成功晋级后便纷纷欢心鼓掌。 宋影发表晋级感言:“我知道我作为一名演员,在舞蹈上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很感谢评审们的鼓励和大家的褒奖,我会继续努力的。” 谦虚上进又努力。 粉丝们举着灯牌纷纷喊着“宋影加油”。 南知在镜头前好不容易才克制了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 这次在上海录制期要久许多,又淘汰了一批选手,接下来发布下一个表演任务,难度进一步提升,留给她们10天时间练习,而此次练习期内还要求四位评审参与指导。 虽然每次去指导的时间不长,但南知也没再回北京去两头奔波。 而顾屿深这些天则因为一个项目要去国外一趟,也没时间去上海。 这天晚上南知躺在酒店床上,百无聊赖,摸出手机跟顾屿深发信息。 因为时差,这会儿顾屿深那儿还是中午。 「南知:你在干嘛?」 「追求者:开会。」 南知在床上翻身,嘟了下嘴,回复:那你忙吧。 「追求者:可以聊,怎么了?」 「南知:没怎么,就是无聊。」 「南知:你什么时候回国?」 「追求者:快了,过两天。」 「南知:过两天都快过年了。」 「追求者:过年回北京吗?」 「南知:我倒是想回,节目那边档期撞上了,回不来。」 「南知:昨天我妈还给我打电话问我回不回去过年呢。」 「追求者:第一次没回家过年?」 「南知:那倒不是,国外过年时间不一样,就算是圣诞假我也经常有演出,也习惯了。」 发完这句,顾屿深没有再回复,估计是在忙。 南知去卸了个妆,回来发现手机震动,顾屿深打了通电话过来。 她接起,听到顾屿深说:“过年我来上海陪你。” 南知一顿,笑起来:“哦,开完会啦?” “嗯,刚开完。” 南知听到那边有人喊了声“顾总”,大概是在沟通产品上的东西,南知等他们聊完,说:“顾总这么忙会不会过年前都回不来啦?” “不会,快结束了。” “行,那我等你回来过年。” 顾屿深低低笑了声,也回了个“行”。 南知看了眼旁边的时钟,笑着说:“那顾总您忙,我要睡觉了。” 顾屿深温声道:“晚安,滋滋。” - 第二天轮到南知去指导宋影小组的舞蹈。 一轮淘汰下来,还剩下六组,节目组安排了单独六个舞蹈室给他们,每个舞蹈室里都架了摄像机记录大家的排练日常。 南知在走进舞蹈室前还做了一通心理建设,告诫自己这是在录节目,不要把太多的情绪代入进来。 然后她推开舞蹈室的门,走了进去。 “南老师好!”一群人见到她便鞠躬打招呼。 南知笑了笑,问:“大家练的怎么样了?” 组长汇报说:“前几天大家都在各自扒舞,今天早上连起来一起练了一遍。” 南知在落地镜前坐下:“那你们现在再跳一遍吧。” “行。”组长应声,去放音乐。 南知在前面重新架了一个摄像机,将所有人的舞蹈都局限在摄像屏幕上,方便看清每个人的动作。 一曲舞跳完,大家都已经汗流浃背。 一行人整齐站在南知面前,喘着气等她的评价。 其实其中有些人的年纪要比南知还大几岁,但南知的履历实在是太漂亮,没有人不佩服的,这个年纪拿到那些成就,敬佩之情反而更深。 南知针对薄弱点将人一个个挑出来,说出哪一个片段的动作,让她们重复跳。 这是学舞时老师常用的方法,通过反复的动作让她们自己去体会差别、找到错处,南知从前学舞也是这么过来。 到最后,轮到宋影。 南知喊了声她名字:“宋影。” 宋影出列。 跟之前一样,她让宋影反复一个动作,重复了十来次,她依旧没法纠正过来。 南知便叫组长演示一遍。 再让宋影继续,依旧没法儿。 本来因为南知和她们年龄相仿,对于她来指导大家都还挺放松的,但这会儿也渐渐察觉出南知似乎是有点生气了。 “宋影,这个动作是你这个位置最重要的。”南知看着她说,“如果到演出前三天你还是做不好这个动作的话,就把位置安排换成原版。” 南知不知道是宋影的要求还是节目组的安排,这两次舞台宋影都拿着最轻松的任务,却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即便不是宋影,南知也很讨厌这样子的舞者。 不管换做是谁,她都会说出那一句不留情面的话。 宋影愣了下,卷翘忽闪的睫毛颤抖了下,马上道歉,保证自己会多加练习。 倒是一点都让人挑不出错处。 作为明星还没有一点架子,反倒显得南知有些咄咄逼人了。 南知没再说什么,让大家继续练习后便先离开了。 她去了趟卫生间,正巧凤佳给她发信息问节目录得怎么样。 于是南知冲她吐槽了一通宋影。 「凤佳:我高中就看出来她是个茶艺大师了,柔柔弱弱地装给谁看呢。」 「凤佳:你之前发给我那段她和顾屿深的视频可气死我了,听着无辜,实际上每句话都在让顾屿深对你有嫌隙,还好顾屿深聪明,没着她的道。」 「凤佳:不过滋滋,你镜头下还是装一装,就怕她再给你使个绊子。」 「南知:我已经很克制自己的脾气了。」 「南知:我都觉得录完这档节目,我这脾气直接能进尼姑庵了。」 她回复后便走出录影棚。 到门口,忽然听到顾屿深的声音:“滋滋。” 她抬头,惊喜地发现昨天还在国外的顾屿深真的出现在眼前,她小跑着到车前:“你怎么会在这?” 男人懒散地笑:“看你好像想我了,提前回来了。” 听听,这是一个追求者该说的话吗? 南知盯着他看,好几天没见面了,男人这张脸的确是帅气好看,轮廓分明,眉眼深邃,成熟又张扬。 南知也不知怎么想的,坐上车,脱口而出一句:“顾屿深,其实你光靠这张脸就能养活你自己。” 顾屿深也愣了下,随即笑了。 笑声低低沉沉,磁性的,听得人耳朵发麻。 司机就坐在前面,顾屿深伸手勾住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含着笑意问:“怎么,你想买我?” “……” 南知一哽,侧眸看向他。 夕阳将他五官晕染地更加好看,慵懒散漫又温柔,带着痞坏的笑意,眼睛里却全是她的倒影。 南知觉得自己被勾|引了,立马挪开眼看窗外,说:“才不想。” 他指尖挠动她手心,像是哄骗,低声:“我很便宜的。” “……” 这人自从说出要追她的话来后就越来越骚了,还自荐起来了。 偏偏司机还坐在前面,估计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南知脸皮没他厚,受不了了,扯着他衣服把人扯过来些,凑到他耳边说:“你小声点儿。” “行。”顾屿深应了声。 而后他俯身,同样凑到南知的耳边。 磁沉的嗓音随着胸腔震动,带动声带与喉结,灼热的呼吸打在南知的耳朵,他还真就听话小声说了—— “一会儿想吃什么?” 南知以前没觉得自己这么不经撩,但这会儿还是耳朵发烫。 几天没见,这人怎么越来越骚了? 她揉着耳朵,视线下垂,忍不住吐槽:“你刚才还说自己便宜呢,你吃的餐厅就都很贵了。” 顾屿深从善如流:“那我给你做?” 南知愣了下,傻傻问:“菜吗?” 他停顿了下,而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肩膀颤着,看上去心情格外好:“不然呢?” “……” 南知没理会他见缝插针的黄腔,震惊道:“你还会做菜吗?” “会一点。” “什么时候学的。” “读书时候吧。” 这回南知更震惊了:“那我以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顾屿深语气平静:“不常做,就没提,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做好。” 相较于外边随时都可以去吃的餐厅,南知当然更想吃顾屿深亲手做的菜。 酒店的行政总套有单独厨房,正好可以做。 于是南知让司机临时换了方向,开往超市。 - 正是大都市的下班高峰期,超市里人很多,都是些朝九晚五的白领,白衬衫黑裙矮高跟,千篇一律。 南知和顾屿深一进去就足够吸睛,引得许多人注意。 他们推了辆车,经过酒水饮料区,南知从货架上拿下一打啤酒,顾屿深看了眼,也没拦。 推着购物车往前走,到了蔬菜肉类区就不再南知的知识范畴内了,她从来没下过一次厨,唯一进厨房的机会也只有用微波炉加热食物罢了。 出乎意料的,顾屿深却是真的挺熟悉。 买了菜和水果,又走到肉骨区。 到称重地方前,南知问:“这是要做什么?” “天天都跳舞,给你炖个骨头汤补补。” 南知笑起来:“你还信以形补形啊,你这话说得像是我妈会说的。” 称重的阿姨看了眼两人,笑道:“小姑娘,你男朋友没说错的,这老一辈传下来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喝骨头汤可补啦。” 南知没再辩驳,笑了笑,从那阿姨手里接过称好重量的肉骨头,道了谢。 阿姨又看着顾屿深说:“现在都时兴男同胞做菜了哦?小姑娘,你真有福气嘞,男朋友长得好看,对你还这么好。” 顾屿深这才开口:“我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啊?我看这小姑娘看着显小,还以为她还在读大学呢。” 南知一听这话就更乐了:“阿姨,我都毕业一年多啦,他才比我大一岁。” 阿姨瞧瞧她,又瞧瞧顾屿深,笑着夸道:“那你们结婚也很早啊,真好。” 称完重,两人又买水果,南知不自觉已经挽上了他手臂:“你听刚才那阿姨说的了没,还以为我是个学生呢,肯定是我比你显小太多了。” 顾屿深侧眸看她。 小姑娘唇红齿白,明眸皓齿,围着条软乎乎的白色羊毛围巾,的确是像个学生。 他心尖一动,勾唇笑,揉了把她头发:“傻子。” 顾屿深买东西很快,效率飞快地买好菜便去收银台。 自助收银,旁边的架子上放着的是每一家超市都千篇一律的避孕套。 南知回国后还没来过超市,对国内货架的布局都有些陌生了,第一眼瞥到时还以为是口香糖,视线扫过去,看到上头“001”数字字符时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一旁顾屿深忽然低低笑了声。 那声笑里夹杂着很多意思,玩味又戏谑,坏得要命。 在这声笑中,南知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她下意识抬头朝顾屿深看去,正好撞上他视线。 他眼底有笑意,而后重新缓缓看向货架上的避孕套,漫不经心地轻挑一下眉。 南知:“……” 在脸红之前,她无情地先发制人:“别看了,你还用不到呢。” “还?” 顾屿深抓住某个字眼,轻笑,然后旁若无人地抬手,修长手指拿起一盒,丢进推车。 南知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僵硬了。 这个混蛋…… 然后他再抬手,拿第二盒,再丢进推车。 南知:??? 顾屿深神色自若,拿起自助扫码设备继续扫二维码,将那两盒避孕套扫码后放进购物袋,漫不经心地笑:“先备着,也好激励我努力追我们滋滋,争取早日用上。” “……” 畜生,你这个畜生…… 35 开播 “你是不是变态!” 从超市回酒店。 顾屿深直接将那一大袋子拎进厨房, 将食材都拿出来放到厨台,一边将肉骨放进水中解冻,动作利落, 而后只剩下两盒避孕套还在购物袋中。 他将袋子递给南知, 极其自然地说:“这个放卧室。” 南知站在原地, 低着眼看袋子里的东西,没伸手。 顾屿深侧头, 顿了会儿,挑眉:“怎么?” “……” 南知一脸嫌弃,吐出一个字:“脏。” 顾屿深笑起来:“这就脏了?” “反正我不碰。”南知双手环胸, “你少用这种东西来玷污我。” 他后腰靠在厨台边缘, 歪着头看她, 模样很痞很坏, 视线如有遁形地扫过她全身, 而后勾着唇低声:“滋滋。” “……” 一听他这么叫她,南知就头皮发麻。 这人肯定又要使坏! 她抬眼, 瞪着他。 顾屿深又笑了下,语调慢悠悠的:“暂时没有备孕打算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去把它放卧室去。” “?” 你是人吗?! 又是威胁! 南知被他这不要脸的话震惊得眼睛都睁大了。 “顾屿深!”南知抬手就朝他胳膊打过去, “你是不是变态!” 他笑得肩膀都在颤,索性直接捞过南知的手, 将袋子套进她手腕, 又捏了把她脸:“放好去客厅坐着,我做饭。” “……” 南知就这么僵硬地抬着一只手忘卧室走。 用脚勾开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 “啪”一下将袋子丢进抽屉,再重新踢上。 脸已经红了一片。 她在床头柜边杵了会儿,最后抬手捂住通红的脸, 缓缓呼出一口气,羞耻又羞愤地咕哝一句“混蛋”。 回到客厅,顾屿深已经开始备菜。 片刻后,大概是觉得束缚,他把外面那件西服脱去,随手搭在一旁架子上。 南知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电视,又刷了会儿手机,而后忍不住侧头看向男人的背影。 夜幕渐渐暗下来,男人站在厨台边,袖子卷到手肘,正低头切菜,额前的碎发在眉眼间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看上去与厨房格格不入,却又显得格外温馨。 南知心间动了动,忽然想,幸好当初出了那个小车祸,让她头脑发昏跟顾屿深结个这个婚。 不亏。 还赚了。 她走回厨房到他身后,手依旧没好意思去搂他的腰,只是鼻梁蹭在他后肩。 顾屿深洗菜的手停顿了下,侧过头来问怎么了? “没怎么,看看学习一下。”南知说,“不过你小时候怎么会做菜的?” 南知家中不比顾屿深,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机会自己做菜,不是妈妈做就是家里的阿姨做,更何况顾屿深,小时候一定是由人仔细照顾着养大的。 他边切菜边回答:“有时候饿了就自己做。” 南知没多想。 其实顾屿深一直都是这样的,他性子独,也不像一般有钱人家的孩子那般娇生惯养。 所以南知跟他在一起,从高中起,一直都是顾屿深在照顾她,她才是被宠得娇生惯养的那个。 “那你上次做菜什么时候了?”南知问。 “工作后都没自己做过,嫌麻烦,都在外面吃。” 南知的心被这个样子的顾屿深弄得有些软。 她有些想亲他了。 但说不出口,于是她踮着脚在他肩上咬了口。 顾屿深刚洗了菜叶子,回头,沾了水的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下:“属狗的你?” 南知不跟他计较,问:“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没,就等会儿吧,好了叫你。”顾屿深说。 南知看了一圈周围,发现自己对下厨的确是一窍不通,看着那些食材也实在无从下手,只好又出去了。 她走到外面拿手机,发现凤佳好几条未读信息。 「凤佳:不过这事儿归根结底就怪顾屿深太招人,弄得宋影纠缠不清的烦人。」 「凤佳:委屈我家滋滋婚后还要忍受这些折磨。」 「凤佳:你干脆把顾屿深休了吧,反正没签婚前协议,现在离婚你立马身价超过你爸,跻身全国富豪榜前列,跟我一起做两个快乐的小富婆吧。」 南知:“……” 此时此刻,顾屿深在厨房给她做晚餐,她和凤佳却在聊这些。 南知难得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她吐槽:「你怎么这样。」 「凤佳:?」 「凤佳:你现在是在帮顾屿深说话了吗?」 「凤佳: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南知:“……” 收了手机,南知又等了会儿,晚餐便做好了,顾屿深端着菜出来。 男人天生一张孤高狂妄脸,现在却煲汤端菜,看上去格外违和,也有些很与众不同的温柔。 顾屿深从始至终并不是温柔的人,但会让南知觉得温柔的原因只在于他从来只将耐心的一面展现给她。 她在国外那些年,起初的确过得不好,但后来也凭借自己光芒万丈过,见识到过很多优秀的男人,中国人外国人都有,其中也不乏对她爱慕倾心的。 他们大多都温柔,也谦和,但这种温柔谦和太宽泛,不只属于她,她似乎也就不怎么能感受到。 反而是顾屿深那一丁点儿的温柔却是把她给吃死了。 而到这一刻,南知忽然明白了。 不是那些男人没有顾屿深温柔,而是只有顾屿深的温柔是独属于她的。 被他偏爱过,她又怎么能再看上旁人的喜欢。 南知走到餐桌边,从购物袋里拎出买的啤酒,分给顾屿深一听。 “最近没吃什么消炎药吧?”他问了句。 消炎药里有头孢,不能喝酒。 南知:“没。” 顾屿深把两听啤酒启开,一听放到她面前。 南知喝了口酒,突然想起一事,笑着说:“其实上次那回班聚,我也没吃消炎药。” 那回班聚他们玩游戏,南知输了,要喝好几杯的酒,顾屿深以为她吃了消炎药,拦了,最后那些酒都是他替她喝的。 顾屿深抬眼:“骗我替你喝啊。” “没骗,我没想到你那时候会拦,吓了一跳,就忘记自己其实没吃药的事儿了。” 顾屿深勾唇,没说什么,拿起她面前的碗盛了一碗骨头汤。 骨头已经熬酥了,融在汤里,又鲜又稠。 南知没想到他厨艺竟然这么好。 她一口气喝完,又问:“如果你没有以为我吃药了,那次你会替我喝吗?” “不会。” ? “为什么?” “你那个酒量喝完就醉了。”顾屿深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痞里痞气地勾唇笑,“正好把你带回家,省的你再到处乱跑。” 南知:? “你这是犯罪!” 顾屿深不以为意地哼笑了声:“老子等了这么久了。” “顾屿深,你是不是很早就动了要跟我结婚的念头?” “嗯。” “什么时候?” 他说:“在酒吧外看到你的第一眼。” 那刻他想,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得把南知先绑回到他身边。 那时南知刚回国不久,和凤佳一起去Shake it酒吧,喝完酒在外面就看到了顾屿深。 那是他们六年来第一次重逢—— 隔着喧嚣的马路,顾屿深背靠湖边石栏,指间一支烟,正跟旁边同伴说话。 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格外狭长,眉眼锋利凌厉,风呼呼吹,黑发凌乱,愈显散漫。 南知在那一眼中,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放弃国外已经拥有的一切成就回国来。 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就是因为国内有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人。 - 吃完饭,南知喝掉了一罐啤酒,又开了一罐,跟顾屿深一起坐在电视机前。 过了会儿收到《脚尖的艺术》工作群里的通知消息,这才想起来今天就是节目首播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 刘冬暖那时就跟她说,过年前后会播。 这档节目是网播综艺,南知打开酒店的投影仪,将节目投映到屏幕上。 她盘腿坐在沙发,捧着听啤酒。 旁边顾屿深刚结束一通工作电话,南知问:“不是刚出差回来,还很忙吗?” “助理还在那边,我提前回来的,还有些剩下的事要接洽。”顾屿深说,“现在结束了,看电视吧。” 两人并肩坐着看节目。 还是南知的节目,她头一回见到大屏幕里的自己,还挺不好意思的。 节目之初是各自介绍四位评审的履历,附带许多他们从前的舞蹈视频,南知是评审中最年轻的,轮到她,镜头拉进。 弹幕开始密集。 【哇这个评审好好看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姐姐我可以!!】 【又美又飒又艳,这脸也太绝了吧!!!】 【哇这个奖含金量超高,国内都没几个人拿到的,节目组这回请的评审都好用心啊。】 【这姐姐真的太牛了吧,年轻漂亮履历还金灿灿。】 【姐姐性别能不能放宽一点,看看我吧!!】 …… 南知好久没被这样直白地夸奖了,不过有人夸奖总归是让人高兴的事。 顾屿深不知是瞥到哪条弹幕,不屑地轻嗤了声。 南知侧眸,又笑起来:“你吃醋了啊?” 顾屿深没答,看她一眼:“你少喝点。” “我现在酒量比以前好多了。” “国外经常喝?”他问。 “也不经常,就有时候比完赛,大家去庆功的时候就会喝一点。” 顾屿深停顿了下,没说什么。 《脚尖的艺术》算是个小众节目,不过制作精良认真,各位参赛选手也都漂亮身材好,播出不久就因为各位舞者的“美好肉|体”上了热搜,除此之外,其他吸引人的点便是那两位请来的特邀嘉宾——都是如今当红的小花旦。 看了会儿,终于到了宋影的部分。 弹幕再次热闹起来,粉丝们纷纷刷着宋影的名字,各色应援词。 南知不自主地瞥了顾屿深一眼。 男人靠在沙发上,模样懒散,目光淡淡地落在屏幕上,看不出情绪。 宋影那一舞跳完,到了主持人提问的环节。 南知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 来了来了,气人的片段要来了。 保持镇定。 别跟她一般见识。 可主持人几个问题问完,并没有那一段关于“高中暗恋”的白莲发言,紧接着就跳到了下一个特邀嘉宾的表演。 弹幕里宋影的粉丝还在刷问号,说怎么宋影的片段这么快就结束了。 南知懵了下,她当然知道节目组不可能删掉这种可以炒热度的话题。 那么原因就只有一个。 她看向顾屿深,问:“这是不是你做的?” “嗯?” “宋影那一段被删掉的。” 他又“嗯”了声,这回是陈述句,他语气平静:“你不是不喜欢么。” “……” 是不喜欢。 南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腿窝在沙发,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笑了:“早知道这样,我都白生这么多天气了。” 南知回忆起那时候宋影说的,又问:“不过她那时候说她是为了你学的芭蕾舞,为什么?” 顾屿深闻言皱眉:“不知道。” “不知道?” 顾屿深看她:“不信?” “……” 倒不是不信,她现在相信顾屿深的确和宋影没半分关系,但就是好奇那段时间他和宋影到底是怎样的。 “信。” 南知说完,又凑过去揪他的脸。 拿了太久冰凉的啤酒易拉罐,她指尖也是冰的,扯了扯顾屿深的脸:“怪你长得太好看,还能让她念念不忘这么久。” “你呢?”顾屿深看着她。 南知看着他眼睛,觉得自己有些醉了,笑得慵懒,更添几分媚意:“我可跟她不一样。” 顾屿深沉默地等她说下一句。 “顾屿深,你那时候对我那么狠心,我才不会对你念念不忘,所以你必须得重新追求我。” 他喉结滑动,沉着声“嗯”了。 “别喝了。”他捞过她指间的酒,仰头喝尽剩下的小半瓶。 从南知的角度正好看到他随着吞咽而滚动的喉结,以及下垂的领口露出的紧致肌肉线条。 南知歪了歪头,伸出食指,不由自主地轻轻摁在他喉结处。 电视上正好第一期节目结束。 顾屿深动作一顿,看向她,她脸有些红。 他目光仅仅黏在她嘴唇上,喉结再次滚动,带动南知抚在上面的手指,她敏锐察觉到男人目光的变化,在他倾身靠近时捂住了嘴。 顾屿深动作停顿,而后也没停,偏了下头。 一个吻落在她耳垂。 南知忍不住嘤咛一声,吐息间嗅到酒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顾屿深的,只觉得更醉了。 吻一触即逝,顾屿深将她拦腰抱起:“睡觉。” - 这一觉睡得很沉。 冬日就连太阳都懒得升起,外面也同样灰扑扑一片。 两人窝在酒店床上,难得一块儿睡到这么晚。 南知是睡懒觉,而顾屿深则是在调时差。 她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带着淡淡的桂花香,睡到一半察觉到顾屿深从身后靠过来,搂住了她的腰。 她也懒得睁眼,继续这么睡下去。 又片刻过去,她手机响起来。 南知皱起眉,眯着眼伸手去够,摸了好一阵总算摸到手机。 她都没看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放到耳边:“喂?” “这么晚了还睡着啊。”那头一个声音。 紧接着又听到那头说,“滋滋,我跟你爸爸一块儿来上海陪你过年来了。” 南知正揉眼睛的手停了,突然睁开眼,愣住,大脑空白,喉咙空咽,问:“你们什么时候到?” “已经在你住的酒店房间外了,快起床滋滋,给我们来开门。”南母说。 而此刻,那双属于男人的手臂还横在她纤细腰肢,他也不知醒没醒,大概是被吵到了,嘴唇无意识地擦过她裸|露的后背。 也是在此刻,她的父母就等在房门外。 南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进退两难。 36 心疼 “锁门了。” 顾屿深呼出一口气, 开口声音低哑惺忪:“谁?” 南知立马捂住手机,回头冲他做了个“嘘”声动作。 “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啊?”南知强装镇定,稳着呼吸, 又对着手机问。 南母笑着:“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哪儿能让我的滋滋一个人在外地过年呀。” “……” 的确是惊喜。 南母丢下一句“快来开门”,挂了电话。 顾屿深听完方才那些话, 也已经猜出来了:“你爸妈?” “嗯, 现在已经在门外了。” 南知有点崩溃,用力搓了把脸坐起来,看着床上的顾屿深, 有了金屋藏娇被发现的苦恼, “你今天有工作吗?” “没。” 南知打着商量:“那你现在先在卧室待会儿?别出声, 也别出来,我把我爸妈哄走了再说。” 顾屿深扬了下眉,思考利弊,要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被南知父母发现,也不知会脑补出一堆什么,之前留下的好印象都得白费。 于是他很好说话地同意了:“行。” 南知暂时松了口气, 刚想下床, 又被他捏着手腕拽回去了。 顾屿深在她嘴角亲了下:“报酬。” “……” 此时此刻, 南知无暇跟他计较,还担心他会反悔不愿配合, 抬手随意揉了揉他短短一茬的黑发当作安抚。 南知往睡裙外披了件薄外套便出去了,谨慎地将卧室门盖严实, 趿着拖鞋出去,到门口,她又想起来那个吻, 心虚地抹了下嘴,低头看到顾屿深的鞋,她心跳加速,觉得哪哪都是漏洞,连忙把鞋子放进柜子。 这才打开门。 上海冬天湿冷,南父南母裹得严严实实地站在门外,一见她便说:“这上海怎么比北京还冷啊?” 再一看南知穿着单薄的睡裙,南母当即皱眉:“大冬天怎么穿这么少,感冒了又嫌药苦。” “我屋里温度开得高,没事儿。” 爸妈两人往屋里走,南知忍不住视线往卧室那儿瞥,心虚得心里直打鼓。 南母走到客厅沙发边儿,环顾一圈四周,数落道:“你看看你,我就知道你一个人住生活弄不好,怎么东西这么乱都不收啊。” 昨天酒喝到一半就被顾屿深抱回去睡觉了,茶几上还有几罐啤酒剩着。 “昨晚才喝的,来不及收拾。”南知小声解释。 “怎么这么多啤酒罐,都你一个人喝的?” 南知顿了下,连忙说:“没,昨天跟个朋友一块儿。” 南母就愁她男朋友这事儿,一听这话便拉起警报,连忙问:“你这朋友男的女的啊?” “……女的,当然女的。”为了增加可信度,南知又补充,“节目组的。” 南母没怀疑,边收拾边说:“说起来回国后你就搬出去独居,我都还没去看看呢,可别乱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 怎么越说越吓人了。 南知觉得自己的破绽一个个的都被揪了出来,稍不注意下一秒就会暴露。 婚后她就搬到锦绣山庄,之前住的公寓早就已经搬空了。 “没事,我从小到处去外地比赛的,哪儿有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今天只是来不及收拾,而且也没多脏嘛。” 南母说:“明天就除夕了,晚上时间可得空出来跟爸爸妈妈一起吃饭,这么多年没回国了,今年咱们一块儿好好聚聚。” 南知顿了下,为了安抚立马点头应声。 “明天晚上有空,就是今明两天的下午都得去节目组录节目。” 南兼石看眼手表:“那时间也不早了,你洗漱洗漱就先去吧,别迟到了让别人等你。” “知道。”南知问,“那一会儿你们怎么办?” 妈妈说:“我跟你爸随便逛逛,也不知道多久没来上海了,就当旅游了。” 南知:“行,酒店订了吗?” “还没。” “那我一会儿给你们在我隔壁开一个。” “行。” - 说完,南知重新回了卧室,松了口气。 顾屿深不在床上,她走进浴室,看到顾屿深。 “爸妈就在外面?”顾屿深问。 “嗯,一会儿他们就出去逛了,不会很久的。”南知摸摸他头发,安慰道,“你马上就能重获自由了。” 顾屿深笑了声:“来陪你过年的?” “嗯。”提到这个,南知也有些过意不去,“除夕夜我要陪他们吃饭。” 顾屿深扬眉:“之前可答应我跟我一起过年的。” “我和我爸妈吃完饭就来找你。” 顾屿深没说话。 南知以为他生气了,刚想看他,就忽然被他抱到了卫浴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上。 大理石冰凉,南知抬了下腿,却被他瞅准时机挤进她腿间。 这个高度下,南知要比他高几公分,顾屿深手按着她脖颈往下带,仰着下巴一点一点亲她,暧昧又亲昵,仿佛温水煮青蛙,一寸寸包裹住她。 唇被他舔咬,湿漉漉的。 他说话间鼻息都打在她脸颊,大清早胡子也还没剃,看不出来,只是靠近了就觉得有些扎人。 南知往后退,后背抵在镜面。 他却步步紧逼。 他轻笑,唇齿厮磨,哑声说:“都敢放我鸽子了,躲什么。” “谁允许你亲我了。”南知声音都软了。 他挑眉,轻笑:“不允许你喊非礼吧。” “……” 这人就是仗着她现在不敢出声儿。 顾屿深低头,复又吻住她。 与此同时,外面卧室门忽然被打开,妈妈的声音响起:“滋滋。” 南知一惊,心脏漏一拍后狂跳起来,腿也下意识用力,夹紧他的腰。 她被他亲得腰肢都发软,往下塌,多亏他搂着。 顾屿深退开一些,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而去吻她的耳垂。 这人自从跟她告白后,除了没做到最后一步外,其他的亲吻拥抱一样都没少干,偏偏还直来直去,南知都还没有机会拒绝就已经被他吻住了。 她喘着气应了一声。 可这应得有些晚了,妈妈转动了两下浴室的门把手。 “咔擦”两声,那两声吓得南知差点儿晕过去——要是妈妈推门进来,看到她被一个男人抱在大理石台上亲,那可真就是社会性死亡了。 她没尖叫出声,但憋不住一声呜咽。 顾屿深得逞地在她耳边轻笑,一边吻弄她的耳朵,酥酥麻麻的,哑声痞坏道:“锁门了。” 南母见门锁了也没多想,以为是换衣服,转而开口问:“你这儿有没有充电线,我没带,手机没电了。” 南知立马回答:“你看看我床头,应该有。” 外面响起脚步声,然后妈妈说:“找到了。” 再后来,卧室门关上。 人走了。 警报解除。 顾屿深没完似的,放过她耳朵,又继续去折磨她嘴唇,一下下的湿吻,轻而易举就勾得人软了身子。 可南知这会儿有点窝火,推开他:“你这个混蛋……” 小姑娘刚才是真吓得不轻,又被他那样或讨好或勾|引的对待,眼眶都红了一圈,鼻尖也粉粉的,看上去可怜又委屈。 顾屿深笑着,手捧着她脸,拇指抹了抹她的下眼睑:“吓到你了?” “我以为门没锁。” 顾屿深亲了亲她眼睛,痞坏地取笑:“小姑娘平时看着这么横,也就这胆子。” 南知拧他一把,又推他:“我要化妆了。” 顾屿深搂着她腰把人抱下来,她脚沾了地,却腿软得没站稳。 顾屿深稳稳将她抱住,语气很坏地取笑道:“这样就腿软了?” 她嘴硬:“我是麻了。” 他也不拆穿,声音温柔地像在哄小朋友:“行,麻了,那现在能站稳了吗?” 南知从他怀里出来,双颊红到了底。 之后她再没有理会顾屿深,沉默地化完妆,换了身衣服。 顾屿深在一旁看她围上围巾,问:“爸妈住在这家酒店?” “嗯,还没订,你一会儿帮我问问这层楼有没有空的吧,就近住下吧。” “行,我来处理。” 时间差不多了,南知从卧室出去,准备去节目组,父母也跟她一并离开,已经约了现在在上海居住的从前的老朋友,打算去叙旧吃顿饭。 南知看着他们坐上出租车,这才给还在卧室的顾屿深发信息说可以出来了。 真跟做贼似的。 - 南知今天又去摄影棚指导排练,不过今天不是宋影所在那组,不影响心情,到傍晚,她给父母打了通电话,叫上一块儿去吃饭。 今天只随便找了家店吃,商量起明天的除夕夜要吃什么。 南知知道几家不错的西餐,妈妈不满意:“国外吃了这么多年了,哪有除夕还吃西餐的道理。” 南知问她想吃什么。 妈妈说:“火锅吧,热热闹闹的,好久没吃了。” 南知笑了声:“你这是存心要让我长胖呢。” “都过年了,是该胖些,我瞧你现在就太瘦了。” 南知答应下来:“那就吃火锅,我明天提前取号。” 很快菜便上来了,南知坐在父母对面,悄悄给顾屿深发消息。 「南知:吃晚饭了吗?」 「追求者:吃了。」 紧接着,顾屿深发来一串数字,说是让她爸妈住的房间号,就在她房间隔壁,也是行政套房。 「南知:那你明天怎么过?」 要除夕了。 「追求者:正好有个上海的合作项目,明天和对方吃个饭。」 顾屿深这样的人,的确不缺解决一餐晚饭的地方。 得知他明晚也有事,南知心底的过意不去总算可以轻一些。 吃完晚饭,这儿离酒店不远,南知和父母是走回去的。 马上就要放春节假期了,路上行人也不如以前那般行色匆匆,和同伴说笑着。 父母被勾起回忆,说起他们一家刚搬去胧湖湾时的场景。 南兼石感慨道:“被人摆了一道破产那会儿怎么都想着要再回来,现在看来,反倒是咱们这样难得,不差钱,一家人也能和和睦睦的一块儿。” 妈妈也说:“是啊,胧湖湾住的人虽然都是人上人了,但这种家庭里总归是利益纠缠,我看那些跟滋滋同龄的孩子里头,也就凤佳她父母是没离婚的。” “其他的要不是离婚了,要不就是不和睦的,还有那个顾总,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后来没想到父亲也英年早逝了,也是不容易。” 南知问:“妈,你知道他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吗?” “具体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们都还没住进胧湖湾呢,我也是听人提到过,听说是自杀。”南母说着皱起眉,“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南知瞬间愣住:“自杀?” “是啊,那时候儿子还那么小,也不知道怎么忍心的。” 南兼石打岔:“行了,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就别说了,别去揭人家心底的伤疤。” 南母嘟囔着说:“我这不是也就咱们一家里头说说吗。” 一直至走到酒店,南知都没从这则消息中出来。 她从来不知道,顾屿深的妈妈是自杀去世的。 那时候他还小,不知道还有没有记忆。 …… 到酒店,南知先领父母到自己房间拿行李,屋里没有人,顾屿深还没回来。 她把他们的行李拿到隔壁房间,父母今天坐飞机刚过来,到这会儿也觉得累了,准备早早休息了。 安置好两人,南知回自己房间,推开卧室门进去,却见到了正好从浴室出来的顾屿深。 南知愣了下:“你回来了?” “嗯。” “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刚才我爸妈就在外面,差点穿帮。” 顾屿深笑了声:“我给你发信息了,没看见?” 刚才她一直想着关于顾屿深母亲的事,没注意手机,自然也没注意到他的信息。 “你洗好澡了?”南知问。 “嗯。” “那我也去洗澡。” 他刚洗过,浴室里还是热的。 南知边洗澡边回忆从前,她一直都知道顾屿深母亲早早去世,但也觉得这种事放谁身上都是不开心的,所以顾屿深没主动说她就没问过。 后来跟顾屿深相处的久了,她也从来没在他身上找到那些所谓“单亲家庭孩子身上常有的特征”。 他不敏感不自卑,也有的是人想跟他做朋友。 所以渐渐的,南知并不多去想母亲的离世对他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可她直到今天才知道,顾屿深的母亲竟然是自杀身亡。 为什么呢? 那时候的顾屿深又是怎么想的? 他该怎样去接受这个事实? - 洗完澡出来,南知头发湿着。 顾屿深看见,让她先去把头发吹干。 “今天累死了,不想吹。”自回国以来,南知少见地示弱撒娇,“你给我吹。” 顾屿深是吃她这套的,笑了笑,立马起身去拿吹风机。 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发丝,总套里配备的吹风机也是顶级的,噪音很低,暖风缓缓地吹出来。 顾屿深问:“今天怎么累了。” “吃完饭陪我爸妈走回来的,可能太久没运动了。” 南知顺了顺头发,忽然问:“顾屿深,你以前除夕是怎么过的?” 在你父亲去世后,亲人的羁绊完全消失,留你一个人之后,你是怎么过的? 顾屿深没察觉什么,语气依旧平静:“最近几年都跟周越那群人一起。” 还好。 南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不是一个人过就好了。 “你还记得你妈妈吗?”最终南知还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问法,只能开门见山了。 顾屿深穿过她发丝的指尖停顿:“不太记得,那时候年纪小。” 南知觉得心疼了:“你明天晚饭不要吃太饱,我陪我爸妈吃完以后,再和你吃顿跨年夜宵。” 顾屿深扬眉:“不怕胖了?” 她伸腿去蹭他小腿:“听到没呀。” 他笑了笑,像是温柔的哄:“听到了。” 37 除夕 “等你好久。” 除夕。 农历年的最后一天。 一早上起来, 南知就发现,上海下雪了。 北京早早就已经下过雪,但现在这场雪却是上海的初雪。 她那些高中同学有好些个也在上海发展, 还有些认识的居住在上海的芭蕾舞演员们, 早上打开朋友圈就被初雪刷屏。 顾屿深今晚要和那位合作伙伴吃饭,而早上也约了见一面,于是一早南知还在赖床他就起了。 他洗漱完,到床边:“我一会儿让人送早点过来, 睡醒了跟你爸妈一起吃点, 别空肚子去录节目。” “知道了。”南知眼睛都没睁开, 迷迷糊糊说。 估计再跟顾屿深生活一段时间门, 她那胃疼的老毛病还真能被他治好了。 嘱咐完, 顾屿深俯身,指尖将被子往下拽了点, 在南知嘴角亲了下。 很快他便重新直起身:“我走了。” 南知困得任由他亲, 连拒绝都懒,摆手让他赶紧走。 顾屿深走后,她又睡了个回笼觉,到将近十点才起,还是被父母的门铃声喊起来的, 正好酒店送了早餐过来。 顾屿深还真是掐准了她起床的时间门。 南知让人推餐车进屋,端到餐桌上,跟父母一块儿吃早餐。 这场景也不知多久没有过了。 又过了会儿, 预约好的理疗师也过来了。 南母对此出乎意料,没想到南知不仅准备了早点,还会预约理疗师来酒店,不由感慨自家女儿长这么大总算是懂得照顾自己了。 南知趴在沙发上做按摩, 偏着头,闻言跟在场唯一知道内情的理疗师对视一眼。 理疗师倒颇会来事,立马心神领会,什么都没说。 - 顾屿深早上同何立集团的何总见面,两人吃了早茶。 何总如今年刚过50,儿子刚出国留学,他和他妻子两人都格外喜欢孩子,儿子出国后两人闲着无趣,最近正计划着去领养一个小女孩。 何总说:“我跟我太太年纪都大了,再生一个怕风险大,所以去领养一个,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说完,何总又笑道:“咳,你瞧我,顾总都还不到30岁,我跟你提这事你还体会不到呢。” 顾屿深:“没,我前阵子也已经领证了。” 何总诧异:“领证了?怎么没听说?” “暂时还没公开,还要何总帮我保密。” 圈子内里利益纠葛,隐婚也是常有的事,何总没多问细节,只是说了句:“恭喜啊,顾总,那说不定要不了多久顾总也该做父亲了。” 顾屿深顺着道了个谢。 “顾总喜欢孩子吗?” “没考虑过,还没和我太太想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何总:“孩子都是缘分,该来就来了。” 何总接了个电话,是他太太打来的。 他们夫妻俩算是圈子中不少人津津乐道的模范夫妻。 挂了电话,何总问:“我太太预约了一家领养机构,打算一会儿去看看,顾总要不要同行?” 他笑着说:“你太年轻了,可能从来没想过有个孩子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正好一起去看看吧,孩子都是越接触越喜欢的。” 顾屿深其实并不喜欢孩子,觉得吵,但正好这天闲来无事,便也没拂何总的面儿,答应了。 离开餐厅,何总先去接上妻子,然后一并去一家儿童福利院。 院长已经等候在外。 这会儿孩子们都在外面操场上玩儿。 院长:“何总、何太太,您二位是想领养个小女孩是吗?” “嗯。”何太太说,“最好年纪稍微小一些的。” “我那儿有名册,您看是直接过去看名册还是你们先在这跟她们相处一会儿?” “名册待会儿再看吧,领养孩子也得看眼缘,看名册用处不大。”何太太笑着说,“您说是不是?” 顾屿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的确是不喜欢孩子,就是不知道南知喜不喜欢。 何总和何太太在另一边,他靠在树下给南知发信息问她喜欢孩子吗。 「南知:喜欢漂亮的。」 顾屿深低低笑了声。 「顾屿深:我们俩的孩子应该会漂亮。」 「南知:?」 「南知:顾屿深,你现在还真是抓住一切机会耍流氓啊。」 「南知:谁答应要跟你生孩子了。」 顾屿深勾唇,心情好了不少。 另一侧却传来何太太的惊呼声:“院长,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啊?” 院长看过去,叹了口气:“那个是上个月才来的,一个月了,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呢。” “她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孩子妈不配为人母啊,酗酒又赌博,孩子也是酒后意外怀上的,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在家动不动就打骂孩子,后来妈妈喝醉酒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孩子没人管,还是邻居给我们打电话。” 院长说着又叹了口气,“我们看到孩子的时候瘦得不行,这一个月已经算是长胖不少了。” 何太太是个善良单纯的女人,这辈子都富足幸福,未曾想过这样的事会落到一个仅仅六岁的孩子身上,光听院长说的就流了眼泪。 “老何,我们要不就领养那个孩子吧?” 何总也觉得可怜,但还是多问了句:“院长,这孩子身体各方面都健康吗?” “刚来的时候有点营养不良,不过上周的体检做出来各项指标都正常,我那儿还有单子呢,一会儿可以给你们看的。”院长说,“而且这孩子性格也好,经历了那些事儿还是爱笑,也听话,你们要是真愿意领养,她往后总算是可以不受苦了。” 何太太抹了抹眼泪,弯低腰,温柔地冲女孩挥手。 小丫头虽然手上胸口都有未褪的伤疤,但的确长得漂亮水灵。 尤其一双眼睛,大大的,又清澈,像两颗黑葡萄。 小丫头很礼貌,迈着小碎步跑过来,先是唤了声“院长好”,而后又看向何太太,怯生生地:“阿姨好。” 何太太从包里拿了一面小镜子,背后是漂亮的涂鸦画,周围还嵌一圈水晶,亮晶晶的,正是小女孩儿会喜欢的东西。 小丫头眼睛都亮了,但没敢直接拿,还乖巧地问:“可以给我玩一下吗?” 何太太被她的懂事弄得又想掉眼泪:“这是送给你的小礼物。” 没再多犹豫,两人很快就决定领养这个女孩儿。 何太太让人去车里拿领养需要准备的各项证件资料,带着小丫头去院长办公室办手续。 顾屿深和何总在外面走廊。 小女孩儿过了会儿也出来了,仰头看着顾屿深,小声问:“你是哥哥吗?” 小女孩看长相,还以为顾屿深是何总和何太太的儿子。 何总笑着把女孩儿抱起来:“你这可占了人家好大一便宜,这不是哥哥,是叔叔的一位朋友。” 顾屿深视线落在她身上的伤疤上。 他眸光黯淡,下颚收紧,但从始至终都没流露出其他更多的情绪。 - 因为除夕,节目组也准备了特殊节目,评审们要和参赛选手一块儿做个游戏,等结束录制出来时正好已经到晚饭时间门。 南知带上父母一起,一块儿去吃火锅。 火锅店里全是人,好在提前预约了。 南知脱掉外套放进篓子里防味儿,因为想着一会儿还要回去跟顾屿深吃夜宵,她没有吃很多。 妈妈发现她没怎么动筷子:“滋滋,你又在减肥啊?” “没有,刚才在节目组吃了点零食,不饿。”她说。 妈妈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牛肉:“都过年了,多吃点。” 南兼石问:“节目录着怎么样?” “还行。” “以前可没想过滋滋有天居然还会上电视呢。”妈妈笑着说,“而且我听人家说上电视都会被拍得不好看,滋滋还是一样漂亮,我看好多评论都夸你呢。” 南知笑着,一点不害臊:“我本来就漂亮。” “现在对于你妈妈就一件事还不放心了。” “什么?”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谈个恋爱?” “……” “你说说你,又不是没喜欢你的男人,家世样貌都不错的也不在少数,你怎么就一个都不喜欢?” 这种话自大学毕业后她就听多了,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这会儿还能面不改色地吃着一片娃娃菜。 南母继续道:“就看你出去玩也只是跟凤佳一块儿,连个男的都没有。” 顿了顿,南母凑过去,有些难以启齿地低声问:“滋滋,你实话告诉妈妈,你不会是不喜欢男人吧?” “咳……咳咳!” 因为她这句话,南知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她扯了张纸擦嘴:“妈你不会是觉得我和凤佳是一对儿吧?” 妈妈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 还真这么以为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凤佳之前一直都有男朋友的。” “那是你单方面喜欢人家?” “……当然不是!” 妈妈认真看着她表情,好一会儿才终于确认她说的不是假话,顿时松了口气:“那你怎么一直不谈恋爱?” “谈谈谈,明年我肯定给你带回去一个。” 南兼石笑说:“明天可就明年了啊。” “那就一年之内,我肯定给您二老带个老公回去。” “老公?”南母也笑起来,“你男朋友都没影儿呢,还打算一年内结婚啊?” 南知埋头吃菜。 心说男朋友的确是没有,但老公还真有一个。 “算了,不给你这么大压力,明年能领个男朋友回来就可以,结婚还是得再相处相处的,咱们是姑娘家,结婚得谨慎些,找个真的能托付的人。” “……” 南母嘴上说着不给这么大压力,南知听完反倒是压力倍增。 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契机才能说出自己已经随便找了个人闪婚好几个月了的事。 - 吃完火锅,三人一块儿回了酒店。 但回的是南知那间门屋,说是好久没回国了,要一块儿看个春晚。 南知连忙给顾屿深发了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追求者:还在外面,你回去了?」 「南知:嗯,但是现在我爸妈还在我屋里。」 「追求者:没事,那我晚点回去。」 回完信息,南知便觉得肚子不太舒服,去卫生间门一看,果然是例假来了。 好在方才为了控制热量她没有吃红油锅里的,不然肯定得肚子疼。 南知垫上卫生巾,出去陪父母一块儿看春晚。 每年的春晚大同小异,南知只在一旁闲散看着,心思并不在上面。 估计顾屿深也在应酬,南知没打扰她,便跟凤佳聊天,说了南母还以为她喜欢凤佳的事儿。 凤佳当即发了一串问号过来。 「凤佳:伯母好眼力啊。」 「凤佳:这都被发现了,要不咱俩明儿就出柜吧。」 她顺势信口胡诌。 南知笑着回了个滚,又问她今晚除夕夜怎么过。 凤佳发了一张照片,正是她前不久看上的那个小提琴演奏家。 「南知:在一起了啊?」 「凤佳:是啊,就前两天。」 南知点开那张照片,发现照片背景是酒店里。 「南知:你们在酒店?」 「凤佳:对哦。」 「凤佳:而且还是厦门的酒店,昨儿刚到的。」 「南知:你们今晚睡一屋?」 凤佳发来一条语音,笑嘻嘻的:“不然呢,都二十好几了难不成谈了恋爱还要分房睡啊?” 南母听到,转过来问了句:“谁啊?” “凤佳。”南知说完又想起妈妈之前那顾虑,又补了句,“跟她男朋友旅游呢。” 南母点点头,没多说,又转回去看春晚去了。 「凤佳:滋滋,你不会真喜欢我吧,不然怎么你自己天天都跟顾屿深睡觉,还管我管这么严,怕我跟男人睡觉啊?」 “……” 「南知:你随便睡,我不管你。」 紧接着,凤佳就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凤佳:那你帮我参谋参谋吧。」 「凤佳:第一次睡觉,哪件睡衣比较好?」 照片上是丢在床上三件睡衣,白色、紫色和黑色,样式只有一个共同点:薄透。 “……” 南知随便回了个:紫的吧。 又聊了会儿,凤佳没再回复,估计办正事儿去了,南知放下手机,继续跟父母一起看春晚。 到十一点,妈妈打了个哈欠,困了。 南知看她一眼:“妈,你困了就先睡觉吧。” 她撑着要打架的眼皮:“这不是跨年么。” “跨年该睡也得睡。” 南兼石也说:“走了,睡觉吧,滋滋就在我们隔壁,也算是一起跨年了。” 妈妈这才起身,又交代她不要熬太晚,回隔壁房间门睡了。 房间门内重新只剩下南知一人,电视吵嚷,她把音量调低了,看了眼手机,发现顾屿深还是没给她发信息。 都这么晚了,应酬还没结束? 南知想着再去外面买点吃的,等顾屿深回来两人还能正经跨个年。 她套上衣服,出门前到窗口看了眼,想看看有没有下雪,却忽然看到楼底下花坛边坐着的男人。 楼层高,男人也衬得小小一个,但她还是瞬间门便认出来那是顾屿深。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南知立马下楼,跑着出去。 天上又开始飘雪,小雪,在男人肩上头顶落下一层。 他低头弯下背,看上去极为落寞。 南知脚步不由停了,静默地看着不远处的顾屿深。 他孤单落寞,在大家团聚的除夕夜,他孤零零地坐在雪天下。 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了却连条信息都没给她发。 南知走上前,停在他面前,轻声:“顾屿深?” 他抬头,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一抹猩红爬至下眼睑,但眼神却一派清明。 “嗯。”他应声。 然后他抬起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磁沉低哑,缱绻温柔:“等你好久,手都冷了。” 像个被人丢弃的小孩。 可她一来,他又没有一点脾气。 38 高兴 “滋滋按照我教你的做,好不好?…… 南知立马握住顾屿深的手, 果然是冰的,也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 但她直觉现在的顾屿深有点不太对劲,顿了顿, 看着他轻声问:“顾屿深,你怎么了吗?” “没。” 他站起来, 牵着南知的手一起放到衣服口袋里。 “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没给我发条信息?” “忘了, 坐了会儿了, 你爸妈难得来上海陪你过年, 就没跟你说。” 南知紧紧握着他的手:“那你也该进去等,外面多冷啊。” “还好。” 南知依旧觉得今天的顾屿深不对劲,之前他可是因为她爽约的事过分地把她抱到大理石台面上欺负的,怎么今天突然就这么乖了,还是等在寒冬里头。 她盯着男人看了会儿,可依旧看不出什么。 就连方才泛红的那眼尾都不再红了,好像刚才那一眼都是她的幻觉。 南知别开眼,看了周围一圈,酒店旁边就有条小吃街。 她牵着他手:“走, 我们去买一点吃的回去吃。” 小吃街很热闹, 人来人往, 大家都在等最后倒计时的时刻。 南知逛了一圈,经过一家韩风烤串, 外头摆着芝士年糕串和炸鸡串,经过外面就觉得香。 她以前为了保持身材很少吃烤物, 但今天有点忍不住。 南知拽住顾屿深:“想吃这个。” 她又摊开手心,“手机给我。” “怎么?”顾屿深问。 “我下来得急,手机钱包都没带, 没钱。” 顾屿深便把手机给她。 南知一打开就看到一张屏保照片,是他们之前去迪士尼的时候拍的合照,她愣了下,立马就扬起嘴角笑了。 “你什么时候换的?”她笑着问。 “刚才。” “哪个刚才?” “酒店外面等你的时候,想起来就换了。” 南知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化了。 有点招架不住。 这家烤物店生意好,定价也偏高,南知买的不算多就已经要四百多块钱,不过烤串看着格外有食欲,表面刷了烤酱,又洒了层厚厚的白芝麻。 要付钱时她才想起还没问顾屿深的支付密码是什么。 南知回身去找他,没找到,店里人太多,一时半会儿又挤不出去,她只好硬着头皮扫了码,想用自己和顾屿深的生日试试。 结果却发现免密支付成功,不需要她输密码。 付了钱,南知提着袋子挤出人群。 顾屿深没走远,就站在店门口。 男人独立于喧嚣的人群,他倚墙,点了支烟,烟雾笼着他的眉眼,神色淡漠,看上去别样的禁欲又性感,但又很是落寞。 南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顾屿深总是带给她这样的感觉。 早上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走上前,握住他右手,带着拉到自己面前,凑过去启唇含住那支他抽过的烟。 顾屿深低眸,视线跟着她红唇。 南知不抽烟,但不是没试过,从前就出于好奇试过烟是什么味道的,所以没有被呛到。 她抽了口,又缓缓呼出。 淡淡的烟雾从红唇缝隙溢出。 她不自知地将这个动作做得很风情。 顾屿深盯着她看,倏的笑了:“什么味儿?” “不好抽。”南知说,“你别抽了。” 顾屿深很顺从地掐灭了烟,从她手里接过烤串,而后极其自然地俯身在她唇上盖了一个吻。 周围人来人往,南知猝不及防吓了跳,捂住嘴:“你干嘛?” “抽了我的烟,我拿回来而已。”他笑得有些坏。 “……” 又逛了一圈,还另外买了一笼蟹粉包和一些喝的酒水饮料。 南知看他付钱,想起来问:“你的支付密码是什么?” 顾屿深报了一串数字。 南知想了想,没想出能有什么特殊含义,于是问:“为什么?” “没为什么,当时第一张银行卡的初始密码,后来的也就都是那个。” “……” 南知鼓了鼓嘴,心说幸好有免密支付,不然她在那儿挨个试生日、纪念日该有多丢人。 想想还是觉得气,说:“我看人家密码都是设成自己老婆的生日的。” 顾屿深笑了声,索性将手机给她:“那你自己设。” “我才不要。”她又骄矜。 顾屿深勾唇,随她,手机又放回了口袋。 - 刚才出来得急,房卡也没拔,让工作人员开了房门,里头电视机里还在放春晚。 南知走过去,为了防止被隔壁父母听到动静,又把音量重新调大,将那几袋夜宵放到茶几上。 电视上在放小品,还是常见的那几个面孔,已经放了大半,南知看了会儿没看懂,也不在意,从袋子里拿了个蟹粉包吃。 皮薄鲜香,做得很地道。 “你快吃一个,这个好好吃。”南知说。 顾屿深看她一眼,捞过她手腕,把她手上剩下的一半给吃了。 南知懵了下,忍不住说:“你今天抢我吃的抢上瘾了是吧。” 顾屿深掀眸:“我还抢你什么了?” “……” 那口烟,从她嘴里抢过去的。 南知说不出口,别过脸:“你再拿一个,冷了就不好吃了。” 刚才吃火锅时南知的确留了肚子,但她本身食量小,那烤串味重且分量足,芝士年糕一串就有八瓣儿,没吃多少就饱了。 她开了瓶酒,这回喝得小心,怕醉了,只小口小口地抿。 逐渐接近零点,电视上一溜儿主持人一齐上台,到了喊倒数计时的时候了。 上海外滩也有很多人聚着,一齐倒计时,酒店离外滩不远,那儿人声鼎沸传到了他们这头。 三。 二。 一。 南知拎着啤酒瓶跟他一碰,酒精轻晃。 南知笑了笑,说:“新年快乐,顾屿深。” 小姑娘笑起来漂亮极了,眼睛亮晶晶,脸颊因为酒精泛着淡粉,整个人透着松弛的艳丽。 顾屿深侧头看了她许久。 “新年快乐。”他偏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下,说,“滋滋。” 南知愣了下,随即笑得眯起眼。 顾屿深叫她“滋滋”的次数简直少之又少,从前两人在一起时他也不爱这么叫,多数时候都是全名,只偶尔哄她时放软了脾气才会这样。 “不过说起来,你小名是什么?”南知问。 她那些朋友都叫她“滋滋”,但却没听别人叫过顾屿深别的,就是读书时候也没有过。 “没有。” “没有小名?” “嗯。” “那你爸爸妈妈以前都直接叫你顾屿深吗?” “嗯。”他又仰头灌了口酒。 南知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提到了他妈妈。 她余光注意了眼顾屿深,他眸色很淡,明明看着电视上欢声笑语的画面,可在他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 南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不想在今天跟他将这不高兴的事放到台面上来讲,于是只是将手伸过去,用力攥住了他的手。 - 成功跨过新的一年,电视上还在放歌舞节目,南知打了个哈欠,说:“不想看了,睡觉去了。” “嗯。”他坐直些,“这些我收拾,你先去洗澡。” 南知点头,转身进了卧室。 刚才吃烤串时穿的是睡衣,现在觉得睡衣上也有一股味道,南知拎着领口嗅了嗅,皱起眉,打开衣柜翻换的睡衣。 她不算一个特别爱买买买的人,但对生活质量要求高,来上海光是睡衣就带了三身。 除了身上这套,还有一套同系列不同颜色的,另外则是一套睡裙。 南知盯着衣柜里的那条吊带睡裙——以前独居时冬天屋里暖气足,她就喜欢穿一条薄睡裙睡觉,但后来跟顾屿深一起后别扭着就没再穿过了。 她想起方才凤佳说的“都二十好几了难不成谈了恋爱还要分房睡啊”,还有她那张睡裙照片。 跟她那又透明又蕾丝的相比,南知这睡裙已经可以说是非常“保守”了。 南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拿了那条睡裙,进了浴室。 …… 洗完澡,南知换上睡裙,站到镜子前。 她身材好,睡裙能够展示她的好身材,直角肩天鹅颈,修长纤瘦,胸前白皙,隐约露出饱满的沟壑。 外面门一开一合,是顾屿深也进卧室了。 南知心怦怦跳,深吸一口气,也推门出去了。 顾屿深正好面对浴室门,视线落在她身上,看了两秒,极为平静地移开了视线,而后过去把空调往上调了两度。 南知:“……” 就这样??? 会有正常男人第一次看到自己老婆穿睡裙是这么淡定的吗??? 居然就这样?! 你老婆白长这么漂亮了! 她躺到床上,看着顾屿深目不斜视地进了浴室,一眼都没看她。 这次南知能确定了。 顾屿深的确不太对劲。 正常的顾屿深是不会这个样子了。 她想,是不是顾屿深想到自己的父母了? 除夕夜大家都团聚一家,触景生情也很正常。 南知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顾屿深冲了个澡就出来,绕到另一边,把灯关了,也上了床。 南知觉得心疼,人凑到他旁边,主动跟他聊天:“顾屿深,你今天晚饭在哪儿吃的?” “外滩。” “就你们俩?” “没,带了他太太。” “那你不就是电灯泡了么,是不是一晚上都在看他们打情骂俏。”南知随口说,故意逗他开心。 顾屿深笑了笑:“聊的是项目的事儿,而且他跟他太太都已经结婚二十几年了,不至于还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南知“哦”一声,又问:“那你上午也跟他们一起?” “嗯。” “去哪了?” 顾屿深停顿了下,还是说:“收养中心,他跟他太太打算去领养个女孩儿。” 南知一愣,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源头。 果然是跟父母有关。 她侧了个身,抱住顾屿深的腰。 她感觉到男人身上僵硬了下,连带腹部肌肉也用力,紧接着,顾屿深也侧身抱住了她。 甚至还搂着她的腰将她抱过来一段,挨得极近。 周围漆黑一片。 南知抬手摸了摸他头发,心想自己这一刻一定散发着母爱光辉。 她轻声问:“顾屿深,你是不是想你父母了?” 安静片刻,他说:“不是。”声线冷硬。 她用力抱紧他,想安慰说没事的,你可以不用让自己那样坚硬,你也可以示弱也可以难过,以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但话还没说出口,顾屿深却忽然搂着她翻身。 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压制身下。 他一下彻底打破方才的温情气氛,哑声问:“勾|引我?” 南知:? ……啊? 怎么突然就从温馨家庭剧换台到了带色频道。 他俯身去亲她,湿吻着,这个姿势下胸前也被挤压着,难受又燥热,还有点喘不过气儿。 她感觉到顾屿深身体的变化,化作威胁紧紧压迫她,她憋不住呜呜出声,想挣开这个燥热的吻,挣扎时又将裙摆不断往上,露出大片白皙的大腿皮肤。 “我没有。”她挣扎着出声,“顾屿深……!” 他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而亲她耳朵,低声:“没有你穿成这样,没有你挨我这么近?” 一字一顿,像在质问犯了错的小朋友。 南知耳朵被他的吐息弄得发麻。 穿睡裙的确有私心,但也不过是想给他看自己更好看的那一面,哄他高兴罢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撩拨过头,变成现在这场面。 她逞强道:“我本来就没有!” “早跟你说了,少撩拨我,真当我不碰你是吃素的?”顾屿深手贴着睡裙下摆,这回不再是口头威胁了,是带了实质性的。 南知挥手去打,又被他轻松摁了回去。 力气根本敌不过。 顾屿深起了变化,男人经过岁月磨砺,独自一人经过坎坷,拥有现在的权势地位,举手投足间都是不加掩饰的欲气。 他捞起她脚踝,往上压。 南知尖叫一声,又想起父母就在隔壁,不知道隔音怎样,立马闭上嘴,压低了声音说:“你别、别,我来……例假了。” 没有什么比此时此刻的这句话更灭兴致了。 但的确能救她一命。 南知腿心被贲张处抵着,都不敢细想,觉得真任由发生了自己会死。 顾屿深也一顿,眉紧皱,看着她眼睛,眸色黑似深潭。 她怕他不信,又强调:“真的!” 顾屿深总算是松开她的腿,像是也反应过来了,依旧压在她身上没下去,只是替她将裙摆重新拉平直了。 他含着她唇瓣,哑声叹息着说:“你还真是存心要我命啊。” 南知忍不住道:“明明是你自己……” “明知道我经不起你撩拨,还穿成这样?” “穿个睡裙你就受不了,要是我穿成凤佳那样你不得晕过去了。”南知侧过脸小声嘀咕。 他没听清,很是不满,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说什么呢。” 她委委屈屈道:“那我不是看你好像心情不好么,就想穿漂亮点儿,你看着都能高兴点。” 顾屿深一愣,随即笑出声:“想让我高兴?” “对啊。” “那你问我一遍,现在高不高兴?” “你现在高兴吗?”南知顺着问。 顾屿深答:“不高兴。” “……” 他拿鼻尖去碰她的,声音低落下去,阖上眼:“我今天真挺不高兴的。” 南知一顿。 他闭着眼亲她,声音低低的,像蛊惑:“想让我高兴吗?” 南知觉得他在自己跟前挖了一个坑,现在正带着她一步步踩进那坑里。 但南知想到刚才他独自一人坐在酒店外,肩上头顶都是雪的模样,她就一点都狠心不起来了。 她忍不住仰起下巴,不易察觉地轻轻回应他的吻:“想。” 想他高兴。 顾屿深轻笑,凑到她耳边,开口又痞又坏到了极致:“滋滋按照我教你的做,好不好?” 39 淘汰 “被玷污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 南知一定会给新年第一小时的自己来上一颗。 她站在浴室,深刻地认识到,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 完全不知道世事险恶,也不知道男人这种生物是真的宁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 顾屿深将几团纸丢进纸篓,洗了个手, 而后扯了条浴巾盖在大理石台面上,将南知抱上去。 她这会儿只觉得腿都要废了,连挣扎都没力气。 顾屿深将毛巾打湿, 在她面前蹲下来,沉默着替她擦拭腿心。 这场面羞耻, 南知别开脸。 “红了。”他声音还是喑哑。 “……” “有疼吗?” “你闭嘴。”南知,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顾屿深又笑了声, 指甲轻轻划过那处皮肤,凑近了看,然后说:“好像有点磨开了,要不抹点药吧。” 每一句都加重南知此刻的羞耻感,这一句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南知臊着脸恼了, 踹他一脚。 “不要。” 顾屿深蹲着挨了那一脚,手在身后撑了下才重新稳住, 一点不恼, 温声哄:“是我不好,没克制住。” 黄鼠狼给鸡拜年。 南知觉得有些难受:“你先出去一下。” 顾屿深不多问,揉了揉她头发,带上门出去了。 南知褪下内裤,上面有鲜红血丝, 混着透明液体,她脸上更烫,换了新的卫生巾。 重新把顾屿深叫进来,南知说:“我要睡觉了。” “被子可能脏了,我先去换一下,很快。” “……” 浴室门开着。 南知看男人拿出柜子里备用被子,换掉了毯子。 她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方才那些画面还不断地浮现在她眼前,被抬起腿,持续了几十分钟,喘息声和流氓话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偏偏父母就在隔壁,南知都不敢说什么骂什么,任他为所欲为。 谁能想到今天饭桌上妈妈还在说找男朋友的事,晚上她就跟顾屿深这样子了。 要是被知道了肯定得被臭骂一顿。 南知低头捂住脸。 觉得实在是好丢脸。 以后再也不相信顾屿深扮可怜了。 顾屿深重新铺好床,又走到她面前,弯腰将她抱起,南知下意识搂了下他脖颈:“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他好脾气地笑,还是很妥帖地将她抱上了床,细心呵护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如果不是十分钟前他刚做了那混蛋事儿,南知可能都要感动了。 给她掖好被角,门铃响了。 顾屿深出去又回来,带回来一支药膏。 “你怎么让人送这个。”南知脸又要热。 “只是普通的擦伤软膏,别人不会多想。” 顾屿深掀开被子,又去抓她的脚踝,南知刚经历一糟,下意识地挣动。 又被顾屿深抓回去,他抬眼淡淡扫她一眼,“别动,抹个药。” 南知小声:“不抹也没事,也不严重,就是红了点而已。” “那可不行,滋滋这条腿可是要跳舞的,怎么能因为我受伤。”他轻笑,语气坏极了,“抹了好快点儿。” “……” 南知脚踝被抓着往上,屈膝,分开。 她想躲,人往后退,顾屿深任她退,直到后背贴上床背,无处可逃,顾屿深这才重新靠近,给她抹药。 她这条腿从小到大跳了将近二十年的舞,也被悉心对待,白皙漂亮,此刻紧张地绷着脚背,流畅修长的肌肉线条显露出优越的美感。 经此臭不要脸的一役,两人的关系又升华了,竟到了可以这样往腿心内侧抹药的地步。 顾屿深给她仔细地抹完药,盖上被子。 去浴室洗了手,回来也躺到了床上。 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 他把南知重新搂进怀里:“还有难受吗?” “身上不难受。” 他笑:“心里难受?” “嗯,觉得被玷污了。” 他又笑,听着心情好极了,哪里还有先前的可怜样儿:“这才哪到哪。” 南知将被子蒙过脑袋,嘟囔:“过分。” 我可都还没答应你的追求呢。 顾屿深隔着被子亲了亲她头顶:“也不过是仗着你心疼我才能过分。” “你就是故意的,装可怜,让我不忍心拒绝你。” 顾屿深笑着,没回答,过了会儿他才低声说:“也只有你会心疼我。” 南知没回应,刚才那一遭让她身心俱疲,很快就已经睡着了。 - 南知父母在上海待了两天,后面南兼石公司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顾屿深也在上海待了几天,公司里有新产品发布会要处理,也回了北京。 自从除夕夜两人关系再次变质,顾屿深走后南知反倒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睡觉了。 初五,《脚尖的艺术》又新一期上线,其中便包含了南知给宋影打了6.5分的那一段。 南知向来对舞蹈高标准严要求,这6.5分完全没有故意给宋影打低,但放到粉丝眼里就不一样了。 这一期节目一经播出便引起宋影粉丝的热议。 【凭什么给我们小影子才6.5分啊,另外三位评审可都是高分。】 【对啊,而且小影子跳得这么好,要是跳不好6.5也就算了。】 【之前还觉得这位评审漂亮,挺喜欢的,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嫉妒我们小影子故意给低分吗?】 【看小影子说自己没跳好继续努力真的好心疼,你明明跳的很好呀!】 …… 其中也夹杂着几条真正跳舞的网友评论,指出宋影低分的原因应该是因为她的难度比其他人的要低很多的关系,不过很快就被其他评论压下去了。 还被宋影粉丝瞎怼了一通。 南知扫了一圈那些评论,还有点想笑。 后来节目的副导演还来给她打过一通电话说这事。 “南老师,这不是马上就要录制半决赛了吗,所以我想跟您打个商量,两位特邀嘉宾的确实力跟不上,但咱们这节目也需要人气,您点评归点评,还是希望您打分的时候能够高抬贵手,至少让她们进个决赛。” 南知:“如果她没有抢别人的位置的话我也许可以顾及她面子分给高一些,但她现在为了曝光率抢了人家靠中心的位置,实力还比不上其他人,让别人为她铺路,您不觉得有些太过分了?” 副导演“是是是”一通:“我知道您是专业舞者的想法,但咱们这好歹是节目啊,也有做节目的规则。” 南知也不想因这事跟人吵,只好同意下来自己会尽量提高些分数。 - 很快就到了半决赛的录制时间。 南知提前看了四个小组的彩排,宋影的位置依旧没变,是最突出的那个。 她皱了下眉,心情不太爽利。 跳了这么多年舞,南知最讨厌的就是实力不够还抢占别人的位置。 一个舞团那么多人,演出却也就那么几个,想要拿到自己喜欢的舞台和角色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再来个空降拦路虎就更生气了。 就像她回国刚进舞团里,高汐就因为她抢了《舞姬》的位置很生气,南知对她这个情绪其实很能理解。 而后来自《舞姬》真正演出后,高汐大概自己也明白了南知的确比她更适合这个角色,再往后就没有怎么再跟她作对了。 她坐在镜子前让造型师弄妆发,一边给凤佳发信息说了这个事。 「凤佳:虽然我也不喜欢宋影,但你现在这是录节目,节目组最想看你们有冲突了,但最后被骂的还是你啊。」 「凤佳:就算你有理,但人家好歹是明星有粉丝啊。」 「南知:我已经忍了好几期了。」 「南知:多亏她,脾气都好了不少。」 「凤佳:被脑残粉问候祖宗的感觉实在太恶心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凤佳:再说了,你别忘了你老公是谁啊。」 「凤佳:直接去找顾屿深,让顾屿深想办法封杀宋影,干脆利落。」 南知:…… 过了会儿,凤佳又发来一条信息。 「凤佳:算了,你的脾气肯定得自己来,要是顾屿深帮你你都得跟他急。」 “……” 「凤佳:那你想怎么做怎么做吧,大不了姐姐我雇水军帮你全骂回去。」 「凤佳:不然显得我们还怕那白莲花似的。」 - 凤佳会这么说是突然想起了高中时的一件事。 那会儿她和顾屿深刚在一起,他们那群狐朋狗友对顾屿深竟然找了个女朋友的事震惊不已,于是更是把南知捧成了太上皇。 那天班上一个女生被高三一男的给欺负了,南知和女生关系不错,当即火了。 还是体育课,顾屿深身边那些男生看她愤愤地跟凤佳说着什么,篮球都不打了,走过来,神经兮兮地问:“南姐,说说,谁敢惹咱们南姐生气。” 南知:“……” 她翻了个白眼,最受不了这群人中二地跟街上二流子似的。 还“南姐”。 “我都跟你们说了,别叫我南姐,我又没比你们年纪大。” “行,大嫂!” “……” 也没好到哪去,平时也没见他们喊顾屿深“大哥”啊。 太中二了。 跟港片里的混混似的。 顾屿深走过来,到她面前,掐了把她脸,淡声问:“什么事?” 还真一副要为她出气的模样。 南知把事儿跟他们说了:“我早说了那男的不行,就小辣椒还当个宝。”小辣椒是那女生的绰号。 “高三那个姓陈的啊,我知道,前几天我还看他跟个女的一起看电影呢。”旁边一个男生说。 南知一愣:“什么时候?” “就上周日吧。” 南知和凤佳对视一眼,立马了然,这他妈还不是喜新厌旧的事儿,这他妈是直接脚踩两条船! 正好下课铃打响不久,下节是高三体育课。 那姓陈的跟朋友朝这儿走过来。 南知那会儿脾气上来了压根收不住,她垂眸拍了拍身侧坐在篮球上的男生的肩膀:“把球给我。” 她接了球,拍了两下,直接用力朝那边砸过去。 正中靶心。 旁边一群人“助纣为虐”。 还大声喊着“南姐好球”、“南姐厉害”。 “……” 那男生立马皱着眉面色不善地看过来:“搞什么!?” 他把球用力往地上一砸,朝南知砸过来,被顾屿深半路拦了,打到一边,他抬眼,歪了下头,懒散问:“往哪儿扔呢?” 那群男生一愣,看清人,没说话了。 南知走过去,明明个子比男生小多了,但一点不怵:“陈社广,是不是你。” 男生脸上挂不住,憋着火:“是我,怎么了。” “就你甩的我家小辣椒?就你这样儿还敢甩我们小辣椒?” 陈社广不耐烦:“我跟她谈个恋爱什么时候分手跟你有关系吗?” “你们分手跟我没关系,但你脚踏两条船恶心小辣椒就跟我有关系了,你父母教的你谈恋爱可以这样子的吗?” 南知从小被父母宠爱,后来又被顾屿深宠着,实在是有些无法无天了。 陈社广被她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皱着眉显得凶神恶煞,那群朋友都担心她会被打,想上前撑撑场子,但扭头一看,人家男朋友都没动呢。 顾屿深懒洋洋靠在篮球场的铁丝网上,一点不担心,看戏似的笑着。 周围一群人看着,陈社广觉得丢脸,口不择言:“老子想跟谁一起就跟谁一起,被骗那也是她蠢,本来就是玩玩的,怎么,她还打算想跟我结婚啊?” 这话听着实在太欠揍。 尤其口中的那个“她”还是自己班的朋友。 凤佳也听火了,想骂人。 可刚张了个嘴就看到南知直接掐着人后脑勺把人用力给按了下去。 陈社广看着高,但人极瘦,跟瘦竹竿儿似的。 而南知虽然也瘦,但常年练舞,很多动作都得靠力量,力气虽不算太大,但很懂怎么发挥自己的力量。 但这猝不及防的一刻看着还是十分滑稽。 少女用力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生的脑袋,硬是把他按得腰都弯了九十度。 一男的力气竟然还真比不上她。 南知气得骂了脏话:“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还小辣椒想跟你结婚?你真当自己多牛呢,人人都喜欢你?” 女生打架总归是要用到指甲的,这点招数在男生里头看不到。 南知指甲也不知戳到他哪儿,把陈社广痛得嗷嗷直叫,脸面也顾不上了。 “欸!疼疼疼!” 一个老师从旁边楼里出来,有人喊一声:“南姐!有老师来了,可以了!” 南知还掐着人后颈不放,眼看那老师就要过来了,顾屿深走上前。 他单手拦腰一抱,把南知一把抱了回来,淡声:“行了。” 还端起了劝架的态度。 其实这里谁都清楚,陈社广到最后都不敢动南知一下还不是因为顾屿深在。 南知腰被顾屿深搂着,过不去,还愤愤地腾空蹬了几脚腿,食指往他眼前戳,骂道:“我今儿就告诉你了,我看你一次揍你一次,以后看到我和辣椒,绕道!听懂没?” 顾屿深笑了声:“行了,喝口水,喉咙不疼啊。” 南知:“……” 众人:“……” 陈社广灰头土脸地走了,顾屿深给她拧开一瓶水,南知喝了口,长长舒出一口气。 南知平时性格挺好的,虽娇纵些,但也算很好相处,这群人也是头一回见她这样骂人,顿时乐了。 “南姐,你这脾气,以后肯定能把顾爷管的服服帖帖,身边一个小蝴蝶都没。” 南知掀了眼:“别拿顾屿深跟那混蛋比,侮辱我们顾屿深了啊。” 这话说得暧昧,一群人一通起哄。 而顾屿深则挑了挑眉,懒散地斜倚在她身上,他读书时太没规矩,两人都坐在篮球架下,而他不仅靠在南知身上,额头还抵在她肩膀。 要不是他那张脸落拓不羁,嘴里还咬着支烟,怎样都能驾驭,不然别人看了这姿势还以为是男女互换了。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心情不错。 有人笑着打趣:“顾爷,你这男朋友当的忒不称职,刚才也不帮着咱们南姐。” 平时这种玩笑话顾屿深是懒得理会的,但今天笑着弹了弹烟灰,说:“今天她这气不自己出了,回头又得折腾我。” 顾屿深没耐心也没兴趣了解其他人的想法,但对南知任何的小脾气却都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这种情况都只能让她自己把脾气给撒了,她不用顾屿深帮这种忙。 而顾屿深只消往她身后一站就好。 - 《脚尖的艺术》半决赛开始录制。 随着赛程推进,人数变少,就连评审们的造型都做得仔细起来。 南知今天画了个不错的妆,她自己也喜欢,于是临上台前自拍了一张,给顾屿深发过去了。 没等他回复,南知便关机上台。 越到后面,舞台呈现的便约好,其中两组的舞台在南知看来甚至已经足够正式上剧院演出。 只是美中不足的——宋影。 一共两个特邀嘉宾,按节目组的意思她们俩能带来流量,肯定是要留到决赛的。 但另一个特邀嘉宾至少规规矩矩地在她应该在的位置上,不像宋影,实力跟不上还站在靠中心的位置。 而甚至这次演出,她出现了一个比较明显的失误,最重要的一个动作没做到位导致拉低整个舞台的美观——之前她虽然也抢占别人的位置,但至少动作是标准的。 到评审点评打分阶段。 这回是从左至右打分,南知在最后一个。 节目组提前和评审们打过招呼。 另外三个评审当然也能看出宋影的问题,提出来时很含蓄,宋影的分数依旧不低。 现在依旧是稳稳进入决赛的分数。 实在是不公平。 轮到南知。 她先点评了其他人,也各自给了分,最后到宋影。 安静片刻,她靠近话筒:“宋影,之前练习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 她声线平直,不留一丝余地:“如果演出前三天你还是做不好那个最重要的大跳动作,就把你现在站着的位置还给别人。” 她这话一出,观众席瞬间一片哗然。 那些拿着宋影灯牌的粉丝们纷纷不满地议论开。 南知从小就这脾气。 真把她惹恼了什么都顾不上。 什么叫顾全大局? 她得先把火儿撒出来。 人生苦短,爽就行了。 她看着宋影说:“本来你们特邀嘉宾和专业舞者一起比,我应该给你打高一点分数,算鼓励分儿,前一场6.5分我已经打高了。” “但今天不行,你已经占了配不上你实力的位置,我不能再让你把真正的芭蕾舞者的晋级位给占了。” 南知的耳麦里传来监制劝阻的声音。 她索性摘了耳麦,对着镜头,淡声道:“所以我给宋影此次舞台的分数,是零分。” 加上前面三个评审给宋影的分数,平均下来,宋影的得分正好被挤下晋级线。 淘汰。 40 巴掌 爽就够了。 一切都被记录在摄像机中, 底下还有那么多观众看着,南知这话一出,节目组已经再没有扭转的可能性,宋影淘汰也成定局。 台上宋影眼圈都红了。 这回不止是楚楚动人的可怜, 也有隐隐的愤怒。 南知那些话说得太绝了, 摆明了是在说她恶意抢别人的位置, 德不配位。 这已经不是单纯跳得不好那么简单了。 起初宋影同意来参加这个节目时并不知道评审中会有南知, 只是自己的确会一点芭蕾舞, 所以想可以借此展示才艺提高热度。 但没有哪个上升期的艺人会乐意在录制节目时得到这样子的评价。 结束录制,回到后台。 南知重新将手机开机,很快就收到凤佳的几条消息。 她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快的消息,大概是从宋影的粉丝圈里看到了最新节目反馈。 「凤佳:祖宗,你速度也太快了,这就把宋影那群粉丝全给惹毛了啊。」 「凤佳:你现在先别看网上的评价了, 容易怀疑人生, 其他我帮你盯着呢。」 「凤佳:我看了网上宋影粉丝转述的节目过程, 笑死我了,你居然给人打零分, 你也太敢了吧。」 南知:“……” 其实如果换作南知第一个打分, 即便她不满意也不可能打零分,毕竟是人家最后呈现的作品,再怎么差也会有一个基础分。 但是谁让轮到她最后一个, 如果她不打零分宋影的最终得分平均下来怎么都不可能被淘汰,也就意味着要淘汰比她优秀得多的其他专业选手。 这不公平。 所以她也不介意也利用规则回击她一个“不公平”,礼尚往来,应该的。 她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宋影粉丝骂。 想好后果,她就不太在意到底自己被骂成什么样了。 在说出零分的那个瞬间爽吗? 爽就够了。 - 后台外的走廊, 宋影经纪人正在和刘冬暖吵。 “导演,当初我们宋影签合同时你们可是保证过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我们是来跟你增加播放量的,不然就你们这小众跳舞节目,谁会看啊?现在倒好,节目热度上来了,就把这烂摊子丢回给我们,你要我们怎么去澄清这种诋毁?!” 宋影是圈内新人,虽人气旺粉丝多,但根基不稳,不足畏惧。 只是她这经纪人却是圈内出了名的厉害,人脉广,带出来不少一线明星。 刘冬暖陪着笑脸:“您先消消气,我们可以在决赛上安排一场返场的,宋影还是可以进行单独表演,依旧会满足合同里说的到决赛。” “你把我们坑了现在还想让我们给你们拉播放量?想得挺好,我告诉你,没门!”经纪人瞪着眼,“除非你让你那个狗屁评委到时候公开给我们宋影道歉!消除负面影响!” 刘冬暖为难,扭头看向坐在里面的南知,却发现后者也正看着她们。 南知起身,走上前,抱胸,视线扫过那个经纪人。 她轻笑一声,慢吞吞道:“我不可能道歉,另外,我是圈外人,你们才是圈内,你嘴巴不给我放干净我再说点别的什么也不一定,你觉得我会怕你?” 经纪人气得不清:“你签合同的时候没看过条款?你这是违约!要负责任的!” 违约金可不低。 她不信一个区区芭蕾舞者会丝毫不怕违约金。 “合同里也没告诉我打低分还需要道歉啊,我是被请来做评审的,不是为了给你的宋影铺路的。” 南知讽笑一声,“再说了,就算违约,大不了我付违约金,但你把我惹恼了,我再说点什么,你花这几百万可也消除不了影响。” 小姑娘明明看着清冷漂亮,但威胁起人来却丝毫不逊色。 她踩了细高跟,比那经纪人高半个头,冷着脸垂眸看人,让人觉得她威胁的那些她是真的能干出来。 几百多万的违约金,换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会觉得是小数目。 这人倒好,眼都不眨,是真的完全不怕赔付违约金。 经纪人一时被她震住,没说话。 等南知走后才忍不住黑着脸问刘冬暖:“那评审什么来头啊?” “我也不太了解。”刘冬暖说。 当初节目选评审只做了专业相关的背调,没涉及家庭背景。 但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顾氏集团的总裁秘书曾经联系到她,说是要将宋影谈及高中暗恋的男生那段从正片中剪掉。 当时刘冬暖便明白了,宋影口中那个暗恋的人就是那位顾总,大概是人家不愿意被议论,所以得知后就让人剪掉罢了。 但是现在。 她忽然想到,南知和宋影也是同一个高中的,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很显然,两人从前关系一定不好。 南知长得漂亮,放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是瞩目的,在高中时一定更甚。 会不会,她和那位顾总有什么渊源? 那么一切都能说通了。 结束后刘冬暖去找南知,想即便两人真有关系但也从未听南知提过,一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她便没明说。 刘冬暖唤她:“南知。” 她扭头:“刘导演,抱歉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话是客气,就算再给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也依旧会这么做。 何况,节目组更希望节目流量高,虽然可能会在决赛失去一些宋影的粉丝,但南知用那么激烈的方式淘汰宋影已经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热度。 于节目组而言,没什么损失。 刘冬暖人精似的,摇了摇头,问:“你看网上的流言了吗?” “没。” “行,还是先别看,过几天就好了。” 南知笑了笑,只是问:“对了导演,决赛是直播形式?” “嗯,到时候我们会安排好保镖,这个您放心,肯定会保证好安全的。”刘冬暖说。 “……” 这是怕她被围殴吗……? “没有,我只是想问一下,距离决赛还有半个月,是不是没有其他录制要求了,我可能要回去北京一趟。” “嗯,其他事情没有了,就是决赛舞台上评审也需要出一个表演,这个需要准备一下。” 南知点头:“好,有具体要求吗?” “到时候我发一个具体的说明给你,其实也没别的,就是时间和舞台灯光说明。” “行。” 和导演聊完,南知便打开手机买了张当晚回北京的机票。 - 北京。 顾氏集团。 顾屿深刚开完产品发布会,下台,拿起手机,看到南知三小时前发给她的自拍。 背景是节目组的舞台后台,小姑娘妆容精致,那双漂亮的眼睛更是勾人,眼尾微翘,睫毛忽闪。 「南知:好看吗?」 顾屿深勾唇,刚要回复,秘书从一旁小跑着过来:“顾总。” 他侧眸。 底下还有诸多发布会请来的记者。 秘书凑到他耳边,低声:“南小姐参加的《脚尖的艺术》出了点问题。” 秘书虽然不知道南知和顾总确切是什么关系,但最近观察下来当然知道那南小姐是个绝对不能怠慢的主。 “怎么了?”顾屿深问。 “南小姐在给宋影表演打分环节给了零分,现在宋影粉丝们在网上意见很大,还不知道节目那边怎么处理。” “你先去给节目资方打点一下。” 顾屿深交代完,走到另一边立马拨通了给南知的电话。 一接通南知便说:“你怎么不回我微信还给我打电话。” 听着心情没受影响,顾屿深松了口气,语气也重新放缓了:“节目怎么回事?” 南知愣了下:“你还混饭圈吗,知道的也太快了。” “秘书说的,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我看她不爽,给了零分把她给淘汰了。”南知说的很直白。 顾屿深并不在意到底什么原因,只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南知笑了笑,“这事儿我自己处理得了,我可不想你再跟她产生什么联系,而且这本来就是因为她舞台表现不行,跟从前那点儿破事没什么关系。” 顾屿深了解她个性。 她说自己能处理就自己能处理,不需要他插手。 他问:“什么时候回北京?” “今晚。” 他低笑一声:“行,晚上我去接你。” - 挂了和顾屿深的电话,南知还是去网上扫了眼。 果然如凤佳所说,看了容易怀疑人生。 一个个骂得都非常脏。 好在南知遇强则强,要是碰到一般人这么说她她可能还会难过一下,但这些是宋影的粉丝,她就能直接当作没看见。 晚上就要回北京了。 南知打算先回酒店整理下东西,然后就直接过去机场了。 她直接将造型师盘的头发拆下来,起身去卫生间,却没想到在卫生间遇到了宋影。 单独,两人。 就像她来录制这个节目第一期第一次遇到宋影时一样。 南知站在洗手台前,没看她。 宋影站在她身侧,过了会儿,她出声:“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什么我在台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南知说。 宋影眼眶是红的,但不再是楚楚可怜,恨恨地瞪着她:“你别自欺欺人了,你给我打零分难道没有一点报复心理吗,你敢扪心自问这零分没有一点是掺了私心的吗?” 这零分南知的确没掺私心。 如果换做是另一位特邀嘉宾,她也会这么做。 只不过可能口头不会那样子让人下不来台罢了。 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具体的措辞,或许真的掺杂了部分私心。 南知转过身,直视着宋影:“你想说什么,觉得我的零分是因为你和顾屿深之前那点事?” 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一字一顿:“难道不是吗?” “你和顾屿深的那些事只有你自己当回事,你去问顾屿深他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不在北京,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从来没把你当回事。” 对比之下,南知冷静而又高高在上,差距显著又残忍。 “说到底,这种事都是你和他的事,是他要去解决干净的,我实在没什么闲心去凑合你们的什么所谓‘过去’,更没必要因为那些去给你打零分,那些事对我和屿深来说什么都不算,你还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宋影的眼泪落下来。 南知没兴趣看别的女人因自己丈夫哭泣,别开眼,扯了张纸巾擦手,慢条斯理的,丢进纸篓后便打算转身离开。 “你不觉得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吗?”宋影忽然说。 南知脚步没停。 宋影说:“顾屿深他曾经放弃过你。” 她看着南知背影,然后便见她脚步停下了。 宋影知道这句话起作用了,也许是触及了她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刺。 宋影笑了声:“我当然明白顾屿深从来没有高看我,但是你现在这样沾沾自喜地讽刺我,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我们谁不清楚,当时你家破产要离开北京,顾屿深根本没有挽留你。” “即便后来也许他告诉你他一直都在等你回国,你回国后你们也的确又在一起了,但这一切都没法推翻他曾经放弃过你的事实。” “至少我现在是清醒的,你不觉得其实是你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去回避这一点吗?” “他曾经放弃过你,所以也意味着,往后有一天,他依旧可能会放弃你,就像当初一样。” “南知,你觉得自己真的就那么独一无二不可替代吗?” “你走后,我学了芭蕾舞,顾屿深也来看过我跳舞……”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啪——!”一声巴掌声。 回荡在卫生间里。 宋影脸被打得偏过去。 而南知则气定神闲地,轻甩了下被打疼的手心,淡声:“宋影,你要点脸吧。” “我走后你为什么要学芭蕾舞,你一个想做我的替身吸引顾屿深的人,也配说我不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还有,我从来不依附顾屿深,即便我没回国和他在一起,我也依旧站在自己领域的顶峰,不像你,只会凭借他对你的关注来获得优越感。” 她说完,抬起手,又往宋影脸上扇了一巴掌。 “另外,这一巴掌,是为了回你六年前在球场看我的那一眼。” 高中时期,宋影多年的暗恋,唯一一次和南知正面交锋应该就是那次对视。 她站在顾屿深面前,挑衅地看向她,像宣战。 时隔多年,这一巴掌,算是南知赢了这场沉寂多年的仗。 41 罚酒 “罚的酒我替她喝了,人我带走了…… 在回北京的飞机上, 南知又做了个梦,梦到六年前那个下着雨的北京冬夜。 以前在国外时常做这个梦, 但自从和顾屿深结婚后,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 真是多亏了宋影。 南知起身下飞机,一边在心里又将宋影骂了一通。 即使她在宋影面前没有一点露怯,但不可否认的, 顾屿深曾经对她说的那句漫不经心的“那你走呗”就是困扰她的噩梦, 也是让她六年来都不敢回国的源头。 如果他真的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会近乎冷漠的说出这句话。 如果他曾经对她的宠爱和纵容都是真的,怎么舍得对她说这样的话。 可事实是, 顾屿深的确说了。 自结婚后南知就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 后来又慢慢得知自己走后的顾屿深是如何失魂落魄, 和她记忆中的模样产生很大的偏差。 以至于她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出机场, 一道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回来。 顾屿深就站在外面, 人高腿长, 格外吸睛, 白衬衣黑西装, 引得不少人朝他这儿看过来。 他走上前,替她拿了行李箱:“怎么还戴口罩帽子。” 南知声音闷在里面:“哦, 怕被宋影粉丝认出来。” “……” 顾屿深抬手拍了下她帽檐:“怕什么,谁敢动你?” “你敢。”南知平静地怼了他一句。 顾屿深垂眸看向她, 然后目光渐渐变得兴味, 痞坏地玩味道:“我是得动你。” “……” 什么话到他嘴边都变得混不正经。 南知瞪他一眼:“顾屿深, 你摆正自己现在的位置。” 他扬眉:“我什么位置?” “我还没答应跟你复合的位置。”南知说,“现在还没到你乱开黄腔的时候。” 顾屿深笑了声:“除夕夜那晚上还不算啊?” 糗事也被提起来,南知脑海中跟电影似的立马放起那时候的几个片段。 男人的喘息,男人的温度, 以及低哑到性感至极的声音,全是得被“哔哔哔”掉的禁音。 “你闭嘴!”南知立马去捂他的嘴,仰着头露出帽檐底下的漂亮眼睛,“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因为你装可怜!我善良心软,一时着了你的道而已。” 顾屿深笑了声,很诚恳地说:“是,多亏滋滋心软。” “……” 然后顾屿深摘了她帽子,手环过她肩膀,搂上去,卸去一半力到她身上,靠着:“行了,都到家了,下次上海我陪你一起去。” 南知愣了下。 抿着唇没说话,须臾过去,她轻轻提起了嘴角。 - 上车,今天没司机,顾屿深自己开车来接的她。 他手臂轻松一提,将南知的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 南知还是没忍住看了眼网上,骂她的人不少,但节目还没播出,影响范围还局限在宋影的粉丝圈,暂时没有扩散开来。 她侧头看顾屿深:“节目组那事儿你有做什么吗?” “让人跟资方说了声。” 顾屿深没细说,南知也没再细问,点点头过去了。 “对了,我今天在朋友圈看到了小红发了条,咱们高中要办校庆了?” “嗯。” 顾屿深作为顾氏集团董事长,早就收到来自学校的校庆邀请函,过了会儿,他又问,“小红?” “你不记得了?就是咱们班上的学习委员,绰号叫小红的。” “不记得了。” “……” 你是一开始就没记住过吧。 顾屿深:“你要去校庆?” “不确定,可能会跟凤佳一块儿去一趟。” 严格来讲,南知不算振才高中毕业的,高三那年她就转走了,但她还挺想以前的老师和朋友们的,也好久没去学校了,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想去看一看。 “校庆什么时候啊?”南知问。 “后天。” “这么快,你去吗?” “我后天有个事要处理,没时间。” 南知点了点头:“行,那到时候我跟凤佳去就好。” 顾屿深:“我结束早的话过去陪你。” 南知停顿了下,也不知想到什么:“不用了,反正大家也都还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你要是陪我去大家又得议论来议论去了。” 男人漫不经心地笑:“那就随他们议论。” “要是被传出去,到我爸妈那儿,或者到你公司其他股东那儿,又得解释,太麻烦了。” 顾屿深虽然是顾氏集团不容置疑的最大股东,但底下的小股东也有许多,按常理,顾屿深这样的人物结婚对象是需要提前通知其他股东的,毕竟这么大一个公司,任何一点股权分配或转移都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顾屿深本想说什么,但看着副驾驶上小姑娘眼底由于没睡好导致的乌青,只摸了摸她头发道:“回家好好睡一觉。” - 隔两天,振才高中的40周年校庆正式举办。 学校里外都拉着横幅,各种名车豪车进出,声势浩大。 南知是跟凤佳一块儿去的。 凤佳毕业后还和许多同学维持着联系,自己班别班的都有,而南知虽然从前也都认识,但自转学后就跟大家断了联系,到如今也已经多少年没联系了。 大家看到南知还都很新奇,纷纷问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南知笑答:“不久,去年年末那几个月才回来。” “那时候你走的时候也不跟咱们说一声,不然大家也好一块儿送送你。” 南知敛笑:“那时候走得太匆忙了,不过这不是也回来了嘛。” “那倒是,对了,伯父伯母怎么样啦?” 大家都知道南知离开的原因是因为她父亲破产。 那时候大家茶余饭后总唏嘘,从前看南知有钱又有颜,有足以傍身的才艺还有顾屿深这样的男朋友,简直活成了所有同龄女生都会羡慕的样子。 但谁也没想到,不过一朝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现在这乍一见面就问伯父伯母怎样,无非是觉得生活中许多破产的人最后都会选择自杀这一条路。 凤佳在一听便知,嚷道:“想什么呢,伯父伯母能怎么样,好好的,生意也做回来了,前段时间刚拿到个厉害招标呢。” 那群人愣了下,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无心问了个多失礼的问题,立马跟南知道歉。 南知笑着摇头:“没,我父母都挺好的,也不算有什么多艰难的时候。” 岔开话题,又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看从前的班主任。 她们的班主任姓童,兼严苛与有趣于一体,所以读书那会儿大家都又怕又爱,大家和班主任的关系很不错,一直到现在偶尔同学聚会也会去询问班主任有没有空一起去。 如今再见,当时那个一头漂亮黑色长发的女人已经剪成短发,还零星有了几根白发。 大家齐齐喊了声:“童老师。” 童老师抬头,笑着跟大家打招呼,视线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南知身上,她表情还有些犹豫,迟疑着唤:“南知?” 南知被这一声莫名弄得有些鼻酸。 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从前的时候,上下课,打打闹闹,偶尔还会被训斥几句。 她笑着应:“诶,童老师。” “你回国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所有今天刚见了她的人第一个问题都是这个,南知原样回答了。 “大姑娘了,咱们班那么多人,老师可就最久没有见过你了,现在还在跳舞吗?” 南知答:“还在跳的,现在工作就在舞团里。” “哦,那挺好,我那时候就看你对芭蕾舞热忱,想这孩子以后肯定能在这领域做出番事业来。” 当初得知南知家变,也担心这孩子以后白白丢了天赋和梦想。 凤佳笑道:“老师,滋滋现在可厉害了,还是首席舞者呢!” “是吗。”童老师笑起来,“那可太好了。” 班上有人提议:“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一块儿出发去会堂吧?” 于是一群人乌泱泱地往会堂走去,南知和班主任走在最后聊天,童老师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问她后来过得怎么样。 南知笑着答:“都挺好的,其实都不算糟糕,可能是我从前过得真的太好了,所以有一段时间适应不了而已。” 童老师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还常训你呢,就你和凤佳,女孩子整天跟男孩儿似的,忒不听话,又皮,成天跟班上那些也不听话的男生玩,愁得我呀。” “是。”南知笑着,“那时候给您添不少麻烦。” 童老师摆了摆手:“不过今天顾屿深没来?” 南知愣了下。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她现在和顾屿深早已没了联系,所以刻意避开关于顾屿深的话题,只有童老师直接提了。 停顿片刻,她回答:“嗯,他公司有事。” “也是,他现在工作忙。”说到这,童老师笑道,“我就知道你俩肯定有联系。” “其实我也是回国后才又和他联系上的,也不久,老师,您怎么觉得我们俩会联系?” “你当老师那时候真看不出来你俩谈恋爱啊?” “……” “无非是懒得提,顾屿深成绩一直不错,没受影响,你嘛,满脑子跳舞,要是顾屿深能把你文化课往上提一提也不错,所以我也由着你们去了。”童老师笑道,“再说了,就你们俩的性格,我提了难道能有用?” “……” 南知无奈道,“我还以为我们俩瞒得挺好的呢。” “你俩那时候同桌,每次英语课让你俩站起来读课文,光班上那群同学的起哄声,我就是猜都能猜到。” 被班主任这话勾起回忆,南知也忍不住笑,眼睛也不由弯成了月牙。 “我教书这么久了,光是早恋的情侣都看过不少,大多数早早分手,也少有几对成了的,请我去喝了他们的喜酒,我还挺能看得出来到底怎样的学生以后可能还真能成。” 童老师笑眼斜扫她一眼,“你和顾屿深就是我那时候觉得能成的。” 周围没有同学在,南知也不再瞒:“还是您眼光独到。” - 到了典礼会堂,童老师坐在前排,而南知则和凤佳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她往周围扫了一圈,凤佳便了然道:“放心,今天宋影不来。” “嗯?” “她今天好像有活动要出席,过不来。” 南知笑道:“你现在怎么这么了解她行程,跟她粉丝似的。” 凤佳翻了个白眼:“我这是因为谁啊,怕她粉丝又说什么对你不利的,我得深入敌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那他们说什么了没?” “反正现在好赖话都让他们说了,不过现在还没出圈呢,就没事儿,我是怕到时候播出时,肯定会上热搜的。” 南知也无所谓:“算了,随他们说吧,反正我又不需要有粉丝。” “也是,你可是顾太太,是资本方,宋影那些都得是抱你大腿的。” 南知拧她一把:“你小声点儿。” “你跟顾屿深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公开,你俩还没解决完以前那些事儿?” 南知手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不知道。” 台上校长正在发表长篇大论,首排坐着的都是邀请来的知名校友,各个都是在各种领域做出卓越成绩的人。 要是南知算是振才高中毕业的,也许也会被特邀。 到傍晚,校庆正式结束,一群人约着去外面吃饭。 南知拿出手机看了眼。 里面没有顾屿深的信息。 她忍不住撇了下嘴,不太高兴。 本来还说结束得早就来陪她的呢。 吃过晚饭,大家都提议要去KTV,南知在上海过了好一阵子三点一线的日子,有些躁动因子在体内蠢蠢欲动,和凤佳一块儿跟去了KTV。 大包间,茶几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啤酒瓶和果盘零食。 包厢里不止他们班的,同年段的很多人都在,南知那会儿玩得开,认识的人多,眼前这些同学真是整整六年都没见了。 大家也对她好奇,玩游戏时总故意联手让她输,输了的人玩真心话。 南知逗他们玩儿似的,即便真心话的问题挺好回答的她也不答,不答就罚酒喝。 几杯酒下肚,她有些犯懒,窝在沙发里,看上去小小一个。 小巧的脸蛋泛着红晕,就连眨眼的频率都慢不少,一闪、一闪的,看着格外撩拨人心。 凤佳凑到她耳边说了句:“我看你今天就是来讨酒喝的吧。” 南知笑起来。 微醺后她笑起来都显出慵懒的媚意,举手抬眼都格外勾人。 还没说什么,另一边身侧坐下来个男人。 南知偏头看向他,男人也在看她,她很直白地问:“有事儿?” 男人自我介绍:“我是三班的张朝,你还记得我吗?” 她哪里能记得这么多人,低低地疑惑“嗯?”一声。 唇红齿白,长发垂在一侧,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身上还有种好闻的香味。 就这一个音,硬是撩得眼前男人红了脸,不过大概是因为喝了酒,酒壮怂人胆,他突然梗着一口气道:“高一文艺汇演,我是主持人,介绍过你的芭蕾舞节目,我很喜欢你,我从高中起就喜欢你,一直没有忘记过你,今天能看到你我真的很惊喜也很意外,所以今天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的心意。” 周围人瞬间安静下来,等他说完,紧接着起哄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南知在起哄声中终于清醒一点了,只不过身子还懒着,靠在沙发,慢吞吞舔掉嘴唇上沾染的酒精,道谢:“谢谢。” “那你可以把你微信号给我吗?我想……跟你认识一下,我们可以慢慢来。” 周围起哄声更甚。 旁边不知是谁不嫌事儿大,突然调侃了句:“这是要跟顾屿深抢人啊。” 没人不知道她从前和顾屿深的关系。 这话像是一道闸口,旁边几人立马笑声议论开来。 “顾屿深今天怎么没来啊,要是来了可真就热闹了。” “也不知他们现在见面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当不认识呗,不然多尴尬啊。” “那倒也是,想想也挺物是人非的,这么多年了,现在顾屿深产业做那么大。” 声音不轻不响,正好传到南知的耳朵里。 她只当没听见,拒绝那男生:“作为同学的话当然微信号可以给呀,但我目前没有任何找男朋友的打算,所以抱歉啊。” 对于这种表明要追求她的不熟悉的男人,她向来是不给联系方式的,因为知道自己不会给机会,放在列表里反倒烦人。 更何况,现在她都结婚了。 那男生听完,最后一丝勇气似乎也已耗尽,没再说什么,最后也就走了。 南知为缓解气氛,拎起酒杯,在台面上轻轻敲了敲,重新拉进度:“继续啊。” 所以又开始玩真心话。 两轮过去,第三轮,又轮到南知输。 旁边凤佳也气笑了:“你们这可就过分了啊,摆明了‘围堵’我家滋滋呢。” 大家笑道:“可不是,六年没见,可不得喝回来吗?” 南知能感觉自己有些晕了,她不想在这群许久没见的同学前丢脸,于是这回没继续喝酒,选了真心话。 被刚刚闹了一通,大家被吊了一整天的好奇心再也忍不住,推脱来推脱去最后终于有个人问:“你出国又回国,这些年里有没有碰到过谁是至今都忘不了的?” 这问题摆明是在问顾屿深。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大家都不自觉齐齐屏息凝神,等着听她那个答案。 南知停顿了许久,然后笑着偏了偏头,也很直白地反问:“想干嘛啊你们。” 所有一切都被挑明。 凤佳也索性竖着食指控诉众人:“我看你们今天把我的滋滋拐来这儿就是为了听这问题的答案吧。” 到这程度,众人自然不依不挠:“快说快说,必须说!真心话要是说谎可得罚酒三杯啊!” 南知挑眉,过了会儿,悠悠开口:“没。” 没忘不了的人。 对象可是顾屿深,换作旁人否认大家一定不信,但眼前这可不是一般人,是当初能将顾屿深收得服服帖帖的南知。 不得不信,只是感慨,这骨气这洒脱劲儿,一般人还真都比不了。 众人没注意到包厢门什么时候打开的。 一个身形料峭挺拔的男人从外面灯火通明的走廊步入昏暗的包厢,他越过人群,一只手捏起南知面前的酒杯。 众人的视线跟着转过去。 便见今天一天都没出现但一直被大家记着的大人物——顾屿深。 他仰头喝尽那杯酒,喉结滚动。 而后又倒上一杯,再次饮尽。 一共喝完三杯。 他们玩真心话的规矩——如果有人真心话说了谎被拆穿,就需要罚酒三杯。 顾屿深声线清冷磁沉:“罚的酒我替她喝了,人我带走了。” 说完,他拎起南知,直接往外走。 众人连拦都没拦,完全看懵了。 罚的酒? 南知撒什么谎了? 没有忘不了的人??? 所以是有的。 可是这两人又他妈是什么时候搞到一块儿去了的??? 42 后悔 人能够后悔,但却永远无能为力。…… 包厢内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不知谁先回神,发自肺腑由衷地骂了句脏话:“我操。” “什么情况?”又有一人说。 接着七嘴八舌议论开—— “刚才那个是顾屿深吧?” “南知和顾屿深都分开六年,一重逢就被逮走了, 这么刺激的?” “而且还喝了酒, 滋滋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没有啦, 之前我们班有个同学聚会, 他们俩也来了,滋滋游戏输了顾屿深还也替她喝了好几杯酒呢。” “那就是都喝了两次罚酒了!” “我不敢想象一个被抛弃六年的男人,两次帮喝罚酒, 还听到滋滋说没有忘不掉的人, 现在会做出什么事来!!” “要不我们去看看?别出什么事了。” 众人八卦纷纷。 凤佳:“……” 心说人家都隐婚了,你们一群人操心什么劲儿呢。 大家也都注意到旁边的凤佳了,问:“凤佳, 你不去看看?” “你们就别操心了,就顾屿深这脾气,还真不是南知的对手。”凤佳说。 众人:“……” 当初学校那些人, 不熟悉南知的只知道她和顾屿深关系不错,熟悉南知的便都知道, 那时候顾屿深的脾气谁都吃不准,就吃南知那套, 又娇又作, 还惯会拿乔, 最擅长蹬鼻子上脸,你宠她一分,她硬是能让你宠她十分,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道了。 - 冬天天寒露重,一走出KTV冷风就飕飕刮在身上。 顾屿深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严严实实裹住,双臂环着她箍进怀里,低声问:“喝多了?” “还好。” 他不信:“就不能让你碰酒,一碰就醉。” “说了还好,没怎么醉,都能认出来你是谁呢。” 顾屿深嗤声:“你对自己要求倒是低。” 能认出人就不算喝醉了。 南知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发丝刮着脸,她也没力气抬手绑个头发,只胡乱偏了偏脑袋。 顾屿深捏起她手腕,将她手腕上的头绳勾出来,而后靠近一步,双手环过她脸颊两侧。 南知闻到他身上被刷淡的烟草味,睫毛轻轻颤抖了下。 顾屿深手掌很大,指节分明,就这么给她扎了个低马尾:“还认得出来我是你老公么?” “……” 南知懒倦抬眼:“我真没喝多。” “那你说这些年没有忘不掉的人?” “你听到了?” “嗯。” 南知想了想,轻声说:“现在是不算‘忘不掉’了呀,不是都已经跟你结婚了么。” 顾屿深愣了下,抬眼看向她,眼眸黑沉。 而她则偏头看向另一边,没有发现。 片刻后,顾屿深放缓声线:“回家了?” “嗯。”南知点头,“车停在哪儿?” “马路对面,学校那边。” 南知看了看路,KTV在街的背面,过去还得走一段石子路,她穿的鞋子不好走,犹豫片刻,她说:“累了,不想走。” “那你在这等我会儿,我把车开过来。” “不要。”嗓音清脆,拒绝得理所当然。 顾屿深:“……” 南知歪头仰面看向他,依旧理直气壮:“背我。” 顾屿深跟她对视片刻,什么都没说,背过身,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昏黄的路灯光线落在男人身上,看上去温柔又纵容,有点儿像从前时候的顾屿深。 好像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无条件的去满足。 “上来。”他说。 南知看着他,吸了吸鼻子,又想到了从前的顾屿深,以及宋影说的“顾屿深他曾经放弃过你”。 喝多酒,动作更由着心意走,南知作得也更加彻底。 她心生别扭,男人已经在她前边蹲下来了,她却忽然又不想他背着了。 坏男人。 南知心想。 于是她抬步朝他身侧走过去,无视了他。 谁知才走没几步,顾屿深不轻不重地“啧”了声,手臂一揽,横抱住她大腿往自己这一揽。 南知本就站不太稳,往他身上倒,也不知是怎么一通折腾,她已经倒在顾屿深背上,胸前被挤着,肋骨生疼,还没来得及调整个舒服的姿势,他已经揽住她大腿起身,还往上颠了下。 “你又闹什么?”他问。 “……” 南知自知理亏,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手圈紧,别掉下去。” 南知乖乖搂住他脖子。 顾屿深背着他往马路对面走。 这个点街上还很多人,车来车往,他背着她停在斑马线这头,刚刚跳到红灯,要等90秒。 南知看着对面的红灯:“好久。” 声音嘟嘟囔囔的,因为喝多酒更显得绵软。 顾屿深低笑,哄她:“一分半,很快。” 他身上很温暖,南知背上披着带有他体温的外套,身前贴着他寻找热源,不由又贴近了些,“我今天也等了你好久。” 顾屿深偏头看她一眼。 小姑娘趴在他肩头,眼睛阖着,卷翘纤长的睫毛几乎要扫到他的脸,看上去很安静。 “今天临时有些事,到晚上才忙完。”顾屿深跟她解释。 她没回答,像是睡着了——如果此刻手没有在他脖子上乱摸的话。 她像是在找什么,胡乱摸来摸去,指尖微凉,力道不重,像在挠痒,后来终于找到了,手指停在他喉结处,在上面来回摩|挲着。 “你知道吗?”她声音很轻,“我以前觉得你喉结可性感了。” 顾屿深轻笑一声:“是么。” “是啊,尤其仰着头喝水的时候。”她食指一下一下扫过他的喉结,羽毛似的,拨弄着,“会上下动。” 顾屿深被她这不自知的撩拨劲儿弄得有些心猿意马,喉结又是一动。 南知的手指贴在上面,很清晰地感觉到,语气也染上几分惊喜:“就是这样!” “……” “我那时候就想把它咬下来。” 顾屿深闲散笑,慢条斯理地取笑她:“原来你还有这种癖好?” “什么癖好。” 他玩味挑眉,悠悠道:“欺凌我。” “……” 南知觉得听着有些奇怪,但喝多后大脑运作很慢,也懒得去想到底哪里奇怪。 顾屿深头侧过来,声线很低,就凑在她耳边:“那你要不要现在就欺凌我?” 南知耳朵有些痒,费劲地睁开眼,他那喉结就近在咫尺,而她的手就按在上面。 她眨了眨眼,产生一种错觉。 好像,那喉结是一场漫长马拉松终点的金牌,马上就能得到了。 真是喝多了。 南知轻轻甩了甩脑袋,不去看他喉结:“不要,现在人太多了。” “行。”顾屿深此刻很好打商量,“那回家再欺凌我。” “……” 正好一分半的红灯结束,绿灯亮了。 顾屿深背着她走过斑马线,又穿过一段路,到了学校。 南知见他还往学校里走,问:“你车在里面吗?” “嗯。”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 她不满:“你刚才还说你晚上忙完的工作。” “没骗你,来学校找校长,有点合作的事。” 南知“哦”一声。 安静片刻,她又说:“那你今天见到童老师了吗?” “没有。” “我见到了。” “嗯。” “她都有白头发了,真的是好几年没有见了。” 顾屿深稍稍停顿了下,喉结滚动:“嗯。” 晚上的校园很安静,明明刚才街上还那么喧嚣,可一走进校园,好像一切都安静下来,踏进了一个足以让人安静栖居的异世界。 顾屿深步行走过一幢教学楼,南知原本枕在他肩头的脑袋抬起来,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应该已经锁了。” “那我们就外面看看。” 顾屿深没多说,背着她进了第二幢教学楼。 那会儿他们的班级就在这幢楼里。 走到高三2班门口,门口的班级牌子依旧是原样,里头的桌椅倒是跟从前相比焕然一新,门口挂了面红旗,上面写着“优秀班集体。” 这面红旗一周轮一次,给当周表现最好的班级。 南知班上调皮的男生女生多,犯的事儿也不少,扣分多,三年来都没怎么拿到过这面优秀班集体的红旗。 南知在他背上蹬了蹬腿,意思要下来。 顾屿深将她放下,捏着她手臂让她站稳,而后伸手推了下门,门竟然还真开了,估计是门卫大爷忘锁了。 南知走进去,看了一圈,回忆也慢慢复苏。 她在女生里头个子算高,起初坐在倒数第二排,跟凤佳坐同桌。 后来因为两个女生上课总是讲话,老师便让她往后再坐一排,跟顾屿深坐了同桌。 最后一排都是当时跟她们关系不错的男生,也吵,但顾屿深很少搭腔,算是最后一排最安静的一个。 自南知和他成为同桌后,话才渐渐多起来。 她忍不住笑了声,朝最后一排的角落走过去。 却不小心被桌脚绊了下,险些跌跤,被顾屿深捞着手臂扶住了。 他似是不耐烦,皱起眉,斥道:“喝醉了小心点。” “我都说了我没喝醉。” 她刚说完,顾屿深便拦腰将她抱起,放置到桌面上,眉眼低垂地看着她,挑眉:“你再跟我横一句试试。” “……” “你以前也老这样,亏我那时候人美心善都不嫌弃你。”南知说。 “怎样?” “凶我。” 顾屿深气笑了:“我凶你有用了?” “有啊。” “你哪次听话了。” “……” 南知回忆一番,莫名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肯定是有听过的。” 顾屿深嗤声。 “再说了,就算我不听你也不能凶我啊。”她掰扯出从前班上的几对情侣,“你看人家男生都挺温柔的。” “那是人家女朋友不需要凶。” “?” 混蛋你还有理了! 顾屿深:“你自己想想自己都干过什么破事儿,吃糖吃到牙齿疼,吃多了要减肥就绝食,不顾身体发高烧还要去跳舞比赛,最后晕倒落了病根。” “……” 这么想想还真是。 她不止是娇纵,而且固执,决定了的事谁都拉不回。 凤佳那时候都经常对她无奈,劝说不动,就去找顾屿深去当那个坏人。 可能跟她在一起真的挺累的。 明明年纪都差不多,还要跟照顾个极为不听话的小孩儿似的。 南知抿了抿唇,难得没跟他犟嘴,低低地“哦”一声。 她从桌沿跳下来:“走吧。” 顾屿深似是觉得奇怪,多看了她一眼,确定没事,时间也不早了,这才牵上她的手往外走。 到教室外,顾屿深暂时松开她的手,将门重新锁上。 回头时看到南知歪着头看向旁边通往学校天台的楼梯。 顾屿深出声:“走了。” “嗯。”她回神。 顾屿深留意她表情,确定没事才又牵着她手下楼。 只不过很奇怪的,方才过来时还摸着他喉结发疯的醉鬼,这会儿倒是乖得不像她了。 也不止是乖,还有些,低落。 下了教学楼,风又大了,顾屿深将她身上自己那件外套重新搂紧,问:“还要我背着吗?” 她垂着脑袋摇头。 “那走吧。”顾屿深挽着她肩膀,“看路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安静下来,南知喝多酒,人有些犯困。 顾屿深以为她睡了,无声地将车内温度又调高几度。 - 到锦绣山庄,车刚一停,南知便坐起来,下了车。 敢情刚才也没睡。 顾屿深紧跟着也进去了,交代:“先去洗澡,洗完了出来把解酒药吃了。” “嗯。” 应得很乖,乖到不太像她的个性。 顾屿深又多瞧了她一眼,看着她上楼进了卧室,这才转身去拿解酒药。 期间接了个工作电话,聊了十来分钟,楼上浴室的水声停了,顾屿深倒出两颗解酒药,又倒了杯温白开上楼。 推门进去,原以为已经困了要睡觉的女人坐在飘窗上,额头贴着窗玻璃,面前还摆了瓶红酒。 顾屿深皱眉,夺走她手里的酒瓶:“要不要命了?我再给你倒杯白的算了。” 南知偏过头去,看到他手里的杯子,惊诧问:“你还真给我拿上来了啊?” “……” 顾屿深将白开水放到她面前:“嗯,白的,喝了。” 南知拿起来,喝了口:“好淡。” 酒劲上来,这会儿是真喝醉了。 顾屿深又把那两篇解酒药放到她面前:“把这个也吃了。” “这什么?” 他随口道:“维生素片。” 南知顺从地吞了两片药,又把那杯水也喝尽了,舔掉唇上的水珠,评价:“这个白酒不太醉。” “……” 顾屿深无奈叹气,从她手中拿过酒瓶杯子,收拾干净,问:“睡了?” “嗯。” 顾屿深将她从飘窗抱回到床上:“你先睡,我去洗澡。” 她脑袋蹭了蹭被子。 顾屿深居高临下地睨她,又说:“我出来要是看到你又偷喝酒,就揍你。” “……” 他今天忙了一整天,从早到晚,会场温度开得高,他还要作为董事发言,被那暖灯照着,大冬天的都出了层汗。 但总觉得晚上的南知状态不太对劲,顾屿深心上被牵着,没洗太久,冲了澡便换好睡衣出去了。 刚要上床,另一侧南知翻了个身。 “还没睡?” “顾屿深。” “嗯?” “你有后悔吗?”她问。 顾屿深表情一顿:“什么?” “跟我结婚,你有后悔吗?” 他喉结滑动:“没有。” 南知似乎没听清,偏了下耳朵,支起上半身:“嗯?” 他耐心重复:“没有后悔。” 南知“哦”,身上劲儿一松,又重新躺了回去。 顾屿深掀开被子也上了床,将人圈进怀里,声音温柔许多:“今天不高兴?” 过了许久,她“嗯”了一声。 “因为我今天没能来校庆?” “不是。” “那是有谁欺负你了?” “也没有。” 顾屿深难得耐心,揉着她头发:“那是因为什么?” 她不说话了,顾屿深也没催。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才低声说:“今天就连童老师也说,觉得我们肯定能成,大家也都说我走后你很难过,可为什么,你当初要放弃我?” 顾屿深一顿,手臂慢慢收紧,将她用力地抱进怀里。 “对不起。” 他克制着突然紧促的鼻息,尾音带颤,低声说,“滋滋,对不起。” 高中毕业典礼那天有人也问过一个真心话,有没有什么至今都觉得的遗憾。 顾屿深回想自己的过去,仿佛都被遗憾填满。 尤其是六年后,当他在Shake it酒吧再次见到南知。 她穿着不再是稚嫩的校服校裤,而是风衣裙子,漂亮出众,站在不远处。 熟悉却又陌生。 顾屿深在那一瞬间深觉遗憾。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穿着校服的南知是如何一步步成为眼前这个漂亮女人的,也不知道这六年南知一天天是怎么过的,往后也再没机会去陪她重新经历过去六年。 日子都是往前走的,人能够后悔,但却永远无能为力。 所以在那一刻,顾屿深移开了眼。 不敢再看向她。 他这辈子产生过的所有“怯”,都和南知有关。 第一次是得知她离开。 第二次是见到她回来。 前一次怕失去她,后一次怕没法再抓住她。 43 舆论 我永远会盲目地站在你这边。 第二天醒来, 南知头疼欲裂,对后来自己怎么回家的过程都完全断了片。 南知往身边看了眼,顾屿深已经不在了。 她捞起手机, 给凤佳发信息。 「凤佳:你怎么这都忘了, 顾屿深把你逮回去的, 忘了?」 南知:……? 「凤佳:就因为这事儿,昨天我可被大家围着八卦了好一通。」 「南知:你怎么说的?」 「凤佳:放心,编瞎话我最擅长了,没告诉别人你们已经结婚了的事。」 南知重新躺回到床上,脑袋有些乱。 脑海中却忽然闪现出一个画面, 便是她被顾屿深硬生生扛上背,而后等在斑马线前, 她还摸……他的, 喉结…… 她说了什么来着? ——“我以前觉得你喉结可性感了。” ——“我那时候就想把它咬下来。” 天啊。 她这都是趁着酒醉耍了什么流氓…… 南知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脸埋进枕头里, 想就这么藏在里面,再也不见人了。 可事实上是不可能的。 因为下一秒顾屿深就推开门进来了。 南知假装镇定:“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 他扬眉:“喝断片儿了?” “……就是不太记得了。” 顾屿深轻笑一声:“忘记你昨天做什么了?” “……” 很不受控的, 因为他这句话, 南知视线下移, 落在他的喉结处。 他只闲散套了件白衬衣,开了两颗扣子,领口大敞着,露出锁骨和脖颈, 映衬下喉结更显得性感。 顾屿深也察觉到她眼神, 倏的笑了。 男人垂眸轻笑,笑声低沉,从震动的胸腔传出来, 模样懒散又撩拨。 “看来没忘。”他悠悠道。 南知:“……” 顾屿深靠近,手臂撑在她身侧,俯下|身来:“现在要试试吗?” “……” 她本想问试什么,但刚要张口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我那时候就想把它咬下来。 试什么?试试要不要咬他的喉结。 南知目光再次黏在那,她的确是以前就觉得顾屿深这喉结性感。 其实顾屿深全身上下都挺性感的,一张玩世不恭又游戏人间的脸,不管做什么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勾人劲儿。 南知盯了会儿,平静道:“那你再下来点儿。” “……” 顾屿深原本只是逗她一下罢了,没觉得她会真做,却忘了这丫头从小到大哪有什么不敢的,有时候就光堵了一口气也能咬牙做了。 他微微倾身,听话靠近。 南知呼吸变紧,周围气氛徒添暧昧,她支起上身,放缓鼻息,尽量不让鼻息打在顾屿深身上。 越靠近越难受,呼吸也逐渐不畅。 一大早,冬日暖阳迤逦而下,温暖洒进卧室。 就当她一闭眼,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凑过去时,顾屿深忽然直起身,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南知:? 顾屿深:“算了。” 他一往后退,南知立马来劲了:“你害羞什么?” “我害羞?”他轻笑一声,“我是怕我到时候忍不住,你害羞。” “……” 忍不住什么,已经不用再明说了。 - 隔天,南知去了舞团练舞。 之后就是《脚尖的艺术》最后总决赛,评审需要表演一场单人舞,南知挑了一支难度和美感兼具的单人舞。 在舞蹈房练了一个上午。 中途休息,南知拿毛巾擦了汗,拿出手机想问问凤佳要不要一块儿吃个中饭。 刚点开,便发现凤佳一小时前就给她发了信息,还有两通未接来电。 她嘴角微提,心想还挺默契,可当看到她的信息内容后笑意便很快敛去了。 她退出微信,点进了微博。 热搜上已经赫然好几条跟她相关的词条。 所有内容都与那个她打了宋影的视频有关。 那视频是从外面的监控扫进来拍摄到的,被放大,正是半决赛结束后南知和宋影在卫生间争吵的那一段。 声音听不清,但能清晰的看到,南知扇了宋影两个巴掌。 网上宋影粉丝们本就因为南知淘汰宋影的事不高兴,再看到这则视频,瞬间都气疯了。 这样激烈的视频很快引起大众关注,爬至热搜榜前排,南知、宋影、《脚尖的艺术》纷纷都上了热搜。 【我气疯了,这评审背后到底是谁啊,普通人怎么敢这么对小影子。】 【他妈给宋影打了零分,以一己之力淘汰宋影,我以为这已经够过分了,没想到在没有摄像机的背后更过分。】 【也就宋影好脾气从来不说,要不是有人爆料大家都还不知道呢!】 【我真的艹这评审全家,这也算是职场暴力了吧?】 【节目组请她当评审她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啊,耍什么大牌?】 【抵制这位评审,要是节目组不出来回应,决赛还有她的话我绝对不看了!!!】 …… 骂声愈演愈烈。 南知即便心理素质良好,也抵不住这样大规模的谩骂。 很快,父母也打电话过来问这事,南知不想他们担心,没多说,只说会联系节目组沟通。 父母怕耽误她处理这事,也不敢多说什么,安慰几句后便就匆匆挂了电话。 骂声不仅仅在热搜底下,不断扩散开来,就连她们舞团官微下也沦陷,甚至还越俎代庖纷纷发起要求舞团辞退南知的倡议。 南知用力抿了下唇,关了手机,去了团长办公室。 - 她敲门进入:“团长。” 团长也已经知道消息了,问怎么回事。 南知简单跟她解释一遍。 大家都是跳舞的,当然都会讨厌宋影这种做法,能够理解,何况那两个巴掌并不涉及比赛,而是私人恩怨,南知占理。 但现在不是理解和占理的问题了。 南知:“我一会儿就跟节目组沟通,尽快处理完,不影响舞团,如果影响严重的话我也愿意主动辞职。” 团长安慰道:“别,还没到这份儿上,就是真到了这份儿上也不会让你辞职的,你可是咱们门面,放心吧,网上的事来得快去得也快,你还占理,想办法能够澄清就好了。” 南知“嗯”了声。 “不过今天下午你还是先回家比较安全,我看到网上已经有人把咱们舞团的地址贴出来了,怕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南知一愣,点头说知道了,又为自己添的麻烦道了歉。 - 她回去拿了个包就直接往舞团门口走,结果便看见了平时接送她的司机。 “太太,顾总让我接你去公司。” 南知停顿了下,坐上车。 她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心跳后知后觉得变快。 之前虽然也看到过宋影粉丝骂她,但那些好歹是宋影的粉丝,不喜欢她正常,南知还算能眼不见为净。 可现在这些是许许多多的普通网友,甚至还闹得让她父母和舞团都被一起辱骂了。 到公司,顾屿深的秘书已经在底下等她了。 “南小姐,这边请。” 她坐上电梯。 明明还没见到顾屿深,可却忽然安心了些。 她从得知那条信息后就一直连轴转,大脑在慌乱中强迫自己镇定,到这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给节目组打通电话。 她低头翻刘冬暖的手机号,正好电梯到了,她走出去,也找到了刘冬暖的号码。 刚要播过去,忽然听到从总裁办传过来的声音。 她第一次看到顾屿深这般冷脸疾言厉色的样子。 “在最初我就已经让你们处理干净这件事,怎么现在你们节目组后台的监控摄像头内容还会外泄?” “我会安排专人和你们接洽,我不管你们怎么处理,限你们12小时内消除对南知的所有影响,否则后果自负。” 南知脚步一顿。 她好像听明白了。 顾屿深似乎是真觉得她因为不爽就打了宋影两个巴掌。 而现在他就像一个过分溺爱娇纵孩子的家长,对孩子做错的事视若无睹,完全没有是非分辨能力,只粗暴地指责对方监控外泄,甚至还从一开始就要求对方消除她的“犯罪证据”。 “……?” 她在顾屿深眼里就这个形象吗? “顾屿深。”她唤道。 他挂了电话,大步朝她走来,将她揽进怀里,声线放软了:“别怕滋滋,交给我来处理。” 南知鼻酸,吸了吸鼻子,却忽然说了句:“顾屿深,你这样子以后可能不适合养孩子。” “……什么?” “你肯定会慈父多败儿。”她由衷道。 “……” 看她心情并没有太糟,顾屿深松了口气,揉了把她头发:“败不了,你放心生。” “?” 他语气重新散漫下来:“老子对你一个人‘慈’就够了,没那个耐心再分给别人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他又笑了声,领她进去坐到沙发上:“下午待我这吧。” “嗯。”顿了顿,南知还是觉得应该解释一下,“而且我打她那巴掌是有原因的,不是不分青红皂白打得她。” “什么原因?” 不想确切地说宋影到底说了什么,南知眨了眨眼,缓声道:“因为,她觊觎,有妇之夫。” 顾屿深扬眉,漫不经心点评了句:“确实该打。” “……” “滋滋。” 他很少这么叫她,南知声音也不由放轻了:“嗯?” “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南知:“你想说因为我嫁给了你所以有底气这么做吗?” 网上的确有人在猜测她背后到底有谁作靠山。 “哪怕不嫁给我。”他笑了下,“只要是你,我永远会盲目地站在你这边。” - 有顾屿深在,南知放下心,就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他顶着,他一定会保护她不受伤害。 以至于她下午还有闲心在他公司的休息室里睡了一觉。 南知在这头睡觉,另一头上海节目组却是因被下了最后通牒着急慌忙。 顾屿深那一通电话,坐实了南知和他的确有关系。 有资本才有明星。 宋影和代表顾屿深的南知,哪个更重要,他们当然清楚。 明星有千千万,而节目组如果被资本方抛弃了,他们这么多人可能都要失业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很快,节目组发了一则申明。 [@脚尖的艺术官方微博: 针对日前关于南知女士不公正打分、与宋影女士不睦并且进行职场暴力的传言,我方严正申明: 1、感谢宋影女士愿意作为特邀嘉宾助阵《脚尖的艺术》,但由于宋影女士团队方与评审要求沟通不足,在打分过程中出现分歧,我方表示尊重并认可南知女士的评分。南女士作为优秀的专业芭蕾舞舞者,重视并爱护所有优秀的舞者,是因为宋影女士在半决赛舞台上出现失误,并且在舞蹈难度和舞蹈位置的不匹配而做出这样的选择,具体内容会在半决赛节目上做出具体解释。 2、关于网络流传的一则监控视频内容,经由确认,双方并非因为节目录制琐事,且在仅有画面而无交谈声音的录像中,烦请大家保持理智,切勿冲动抨击任何一方,此外,对于肆意泄露节目组内部监控视频的行为,我方已联系警方处理,定会追查到底。] 【这是把宋影直接当弃子了??】 【怎么不直接说视频是人剪辑成的啊,打人的事实就在眼前,你让大家保持什么理智???】 【垃圾@脚尖的艺术官方微博@脚尖的艺术官方微博,谁他妈还看你的半决赛啊,小影子一个非职业舞者失误就能打零分了?就这还不是不公正打分??】 【这南知到底是什么何方神圣???】 这一段澄清没有扭转宋影粉丝的怒意,但却有部分吃瓜群众提出了新的看法。 【《脚尖的艺术》本来就冷门,现在骂的有多少人可能压根没看过节目,我也是跳芭蕾舞的,我看宋影就是跳的差啊,最简单的par却几乎要站到中心位去了,真的跳舞的人没有不反感这种人的,我都替其他专业舞者不服,就全凭她是个明星呗,谁的机会不是机会啊,凭什么就让她这么占了!】 【光看脸,我更吃那个评审,太好看了,颜狗无脑站她一波。】 【看这评审应该挺牛的吧,可能以前就认识宋影,本来就有恩怨吧。】 【打零分这操作虽然莽,但同作为舞者来说看着真的爽,我都怀疑节目组串通了另外三名评审,分打得也太高了,根本不合理,南知这是以一举之力淘汰了宋影,表面看起来不公平,但其实却是还给那些认认真真跳舞的舞者们一个公平。】 南知睡醒时这则申明已经发出了。 她看了一遍,正打算回顾屿深办公室找他,又忽然看到一则新消息。 ——我靠!这评审和宋影以前是一个高中的啊,我看到有人发帖说了,好像以前是她们的同学,好他妈大一个瓜! 44 澄清 【多网评】热搜第一:#宋影第三…… 新蹿上来一则热帖。 主楼:宋影和南知都是我高中同校的学姐, 两人应该是本来就不睦的,那个巴掌到底是职场暴力还是因为那点儿陈年旧事还真不一定。 这则帖子很快引起很高的关注度。 底下立马就有人跟帖,纷纷让楼主快点码字。 【楼主:虽然楼主我跟她们俩都不认识, 但她们俩当时在学校都特别出名, 全校就没有人不认识的,而且那时候其实校花是南知, 南知高三转学后宋影才算是校花。】 【楼主:当时我身边那些女生朋友没人不羡慕南知的,简直人生赢家,长得漂亮家里有钱, 身边全是帅哥就算了,男朋友还是最帅的那个, 现在是顾氏集团的董事长,说顾氏集团可能大家不了解,但大家平时常能听到的很多五星级酒店、商场其实背后都是顾氏的,顶流粉也可以去查查自家哥哥代言的科技产品,保不定大半都是顾氏集团的。】 【5L:我靠?还真有后台??】 【6L:男朋友是顾氏集团, 那宋影还真是斗不过,这他妈直接封杀都行了吧。】 【7L:太牛了吧,这是什么爽文剧本。】 【楼主:等会儿,大家别自己乱猜啊, 我还没说完呢。】 【楼主:南知高三就转学了呀,应该是那时候就和顾氏集团总裁分手了的, 不过现在还有没有联系我就不知道了。】 【楼主:南知走后,宋影不就成校花了么,然后……】 【41L:楼主话说一半就跑是会便秘的!!】 【42L:我闻到了超级八卦的味道!!!】 【43L:吃瓜路人突然激动起来了!】 【44L:不会宋影之后就跟顾氏集团董事长在一起了吧???】 【45L:如果跟节目组说的一样,那两巴掌不是因为打分,那就真的是昔日恩怨了, 不会是宋影插足吧???】 【46L:我靠,别是要反转了吧??】 …… 【楼主:我刚才就说了楼主本人和南知跟宋影都不熟,只是同校学姐学妹的关系,就把当时的所见所闻发出来而已。】 【楼主:不过宋影喜欢顾屿深是那时候很多人都知道的事,而且南知转学后不久宋影就进入了他们高三2班的好友圈,经常能见到她主动去找顾屿深。】 【235L:不会吧不会吧,真的要小三石锤了??】 【236L:路人说一句,楼主什么证据都没有,遛粉呢吧?再说了,高中时期分手也很正常吧,也不能说明是第三者,现在的人都这么没分辨能力的吗??】 【237L:笑死了,楼上装什么正义路人,一开始不分青红皂白骂人家全家的不也是你们吗?】 【238L:我记得之前有看到首页的宋影粉说节目录制第一期时,宋影说了学习芭蕾舞是因为高中暗恋了个男生,不知道后来为什么正片里没有放。】 【239L:我靠,要是真是小三,我代入一下南知都能被气炸了!!!没当场扇巴掌就已经算好脾气了吧?】 【240L:大家想一想,之前的评审介绍说南知从小就练芭蕾了吧,宋影还因为喜欢人家前男友学芭蕾?这恶心谁呢???】 …… 这则帖子盖楼非常快,很快就突破了千层楼,而后有人找到了顾屿深近年的新闻照片,发上了帖子。 【1324L:我靠……这也太帅了吧!】 【1325L:帅到我都舍不得骂他了……】 【1325L:我靠,国内还有这么年轻多金的总裁吗?!】 而这张照片之后,又有人发出了前不久宋影和顾屿深在酒吧外的那张合照。 当时这张合照被爆出来已是深夜,发酵了没几个小时便被顾屿深以雷厉风行的速度全部删除,也因此没有发酵开来,只有小部分的粉丝知道。 却没想到因为这事儿再次被重提起来,而这回的热度就很难压下去了。 照片的昏暗光线中,可以看清的确是顾屿深的侧脸。 这似乎是坐实了双方关系,于是网上关于“宋影小三上位”的言论一时之间甚嚣尘上。 宋影之前是立纯情小白花人设的,与这类丑闻完全相反,于是骂声也愈演愈烈。 【确实该打,两个巴掌都少了。】 【怎么男人都喜欢小白莲?南知这样美艳又飒的大美女居然比不过宋影???】 【我也奇怪,路人看这节目第一期就觉得这个评审颜值碾压那两位娱乐圈的。】 【姐姐真的好看!!!打人也好帅!!!】 【渣男渣女不值得姐姐动手,姐姐看看我吧,我愿意偷电瓶车养你!!】 【虽然渣男很帅,但是看不上这位姐,真的眼瞎。】 …… 南知:“……” 一觉醒来,天翻地覆了。 不仅骂她的人都转头去骂宋影,而且她的合法丈夫还被迫成了“渣男”。 怎么回事? 怎么比她自己被骂还气…… 感觉自己丈夫被玷污了,她自己也跟着被玷污了。 南知正兀自气鼓鼓地坐在床上,“渣男”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了袋东西。 她看着他将袋子放到床头柜,是一盒甜品。 顾屿深:“先吃一点。” 南知看他一眼:“你看网上的评论了吗?” 顾屿深心平气和的:“看了,还在处理,你放心。” 南知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妈妈打来的。 她下意识看了顾屿深一眼,发现顾屿深也正在看她。 接起电话,她直接开了免提。 南母:“滋滋,网上现在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啊?” “哪些?” “就你和顾屿深以前那些事儿啊?” “……” 两人对视,顾屿深稍扬了下眉,在她旁边坐下来,打开甜品包装,用勺子舀了一勺,喂给她。 南知吃了,甜甜的奶油在齿间蔓延开来。 她承认:“是在一起过。” “怎么从来没跟爸妈讲过,我说呢,那时候怎么会平白无故向我们家提亲,你这孩子,瞒得还真好。” 南知又就着顾屿深喂来的吃了两口甜品。 南母又试探着问:“那你打宋影真是因为她抢了你男朋友?” “是前男友。”南知纠正。 顾屿深不轻不重“啧”了声,不满。 “是是是,前男友,这么说来他还真跟宋影有关系啊,哎,我那时候还以为他对你真心喜欢呢,幸好咱们还没嫁给他。” “……” 南知眼睛染上点笑意,像只要作坏的狐狸。 刚要张口之际,顾屿深忽然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刚刚吃过甜点,唇齿间都是奶油香味。 顾屿深指节分明修长的手指缠上来,勾住她指尖,轻松将手机从她手里拿过来。 南知舌尖被勾过去,鼻间被他身上的烟草味充斥,腰间一软,人栽下去,顾屿深便也顺从地低下背。 手机那头传来南母的声音:“滋滋?” 顾屿深轻咬她下唇,手抚在她下颌,虎口轻轻掐着,像是惩罚,而后才退开一些,仍保持着唇瓣若即若离触碰的距离。 他就这么对着手机出声:“伯母,我是顾屿深。” 南知:“!!!” 她立马挣扎起来,怕这人突然发疯说些什么,可手也很快被他抓着按到头顶,动弹不得了。 另一头的南母也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人坏话被听到的。 虽是小辈,可这是顾总,怠慢不得的。 “啊……顾总,您跟滋滋在一起啊?”南母说。 “嗯,她现在在我公司,网上的事我会马上处理好,让您担心了。” 南母忙尴尬道:“没有没有,麻烦您了。” “还有一件事我可能需要向您解释一下。” 顾屿深嘴上正经,态度认真又谦虚,可在南母看不见的地方却是混不正经地将她女儿压在身下,一点点轻轻啄吻着她殷红唇瓣,描绘唇形,弄得湿漉漉的,满是欲色。 亲完了,他哑声沉着道:“我跟宋影从前没有任何关系,未来也不会有,我喜欢南知。” 南知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跟自己母亲说这个,她动作停下,舌尖还扫在唇瓣处。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蛊惑人。 顾屿深眼眸幽深,俯身下来又亲了下。 而后继续沉声道:“目前我——” 南知一惊,以为他要跟妈妈说两人已经结婚的事,立马拉了下顾屿深的袖子。 四目相对。 她眨了眨眼。 顾屿深移开眸,对着手机认真道:“目前我在追求南知。” 挂了电话,她心跳还有些快。 平常总玩世不恭、轻慢慵懒的人,忽然那么认真地向她妈妈说这些话,总是让人觉得心跳加速,好像自己的确是被特殊对待,被捧在手心的哪一个。 可南知还要拿乔,嘟囔道:“有你这样追人的吗?” “嗯?” 南知蹬了蹬脚:“起来,我都被你压疼了。” 顾屿深一笑,又在她额头盖了个吻,终于是起来了。 他拿起旁边的甜品:“还吃吗?” 南知心有余悸,戒备着他:“我自己吃。” 他便把甜品盒和勺子放到她手里。 门外有咚咚敲门声,顾屿深起身去开门,秘书在外面。 总裁办旁的休息室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沙发,门口一眼就能看到床。 秘书在他身边跟久了,以前一直以为顾总是个不近女色的,没想到自从这南小姐出现就屡屡破戒。 以前她们几个同事暗地里还聊过老板的八卦,说顾总这种禁欲系的,还禁了多年的,要是真破戒了估计一般人都招架不住。 她眼睛都不敢往屋内乱看,怕见到什么非礼勿视的。 “顾总,宋小姐经济公司目前有联系我们,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件事的处理方案。”秘书说。 顾屿深抽出一支烟,叼进嘴里,缓缓呼出一口烟:“商量。” 他低笑一声,语气不屑,“他们也够格?” 秘书一愣,才发觉他虽脸上笑着看不出来,但的确是动了怒,立即说:“我马上去回绝他们。” “监控视频谁放的查出来了?” “查了,是宋小姐找监控室的人要的。” 顾屿深扬眉。 秘书又说:“还有之前您让我找小李总李司然要的那则视频,也已经拿到了,需要现在交给媒体吗?” “嗯。”顾屿深点了点烟灰,淡声,“给吧。” - 南知没听清他们在外面聊什么,想着也许是关于商业机密的事,便也没凑上前。 等到下班,两人一块儿回家。 南知坐在车上,闲着无聊,再次点开微博。 现在热搜第一条是#宋影第三者#。 “……” 她继续往下看。 第二条:#宋影人设崩塌# 第三条:#宋影被打# 第四条:#南知好飒一女的# “???” 南知懵了。 从始至终,她的名字都没有上过热搜,毕竟不是明星,被大家讨论时更多的也是被直接称作为“评审”,而非名字。 而现在她名字就在热搜上,而且还是“好飒一女的”这种词条。 她点进去。 发现一小时过去,网上也是风云变幻,完全变样了。 宋影方迟迟不出来回应,似乎是坐实了第三者的传闻。 而跟着被骂的还有顾屿深,只不过他不是娱乐圈的,只是被波及,并不严重。 就连对于她打零分一事的评价也都完全变样。 【之前就有很多人说了宋影的水平根本不够格滑到半决赛,但是粉丝就闭眼吹呗,压根看不到宋影有多垃圾。】 【更主要的不是水平问题,我半决赛在现场,听南知的意思,打零分主要是因为她占了别人的位置,拿走了别人本该有的机会啊!】 【这么看零分真的应该,而且这都已经半决赛了才给,之前分数都给的正常啊!南知也已经忍了很久了吧。】 【这真的人美心善了吧!换成我要是碰到这种抢了自己男朋友的小三,还当面发表绿茶言论,第一场就把她淘汰下来。】 【这姐真的太人美心善了!!!】 “……” 南知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勾上“人美心善”这个词。 人美的确,心善倒也不必。 她向来心直口快,今天受的气也很少会拖到明天。 属于以牙还牙那种类型的。 -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收尾了。 却没想到当天晚上又一条视频突然被媒体公布出来。 正是现在佐证宋影和顾屿深关系的那张酒店照片拍摄地,是一段监控视频。 上回周越给南知看的,李斯然酒吧那儿的监控拍下的。 昏暗静谧背静下,收声不错。 起初是宋影的声音,清和温柔—— “我在上海录节目的时候看到南知姐了,是我们的评审,她什么时候回国的呀?” “回来了就好,我还担心南知姐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对了,上次没来得及问你,你现在耳朵听力都还好吗?” 以及最后顾屿深带着嘲讽的: “宋影。” “你差不多得了。” 网上那张照片正是他说这话时靠近宋影的抓拍,但只一瞬,说完他就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视频是顾屿深让人交给媒体的,各种文案都已经提前由秘书把关确认,经多家媒体联合发出,瞬间引起很高的热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靠,这出戏未免也太好看了点!】 【结果!!是宋影单方面勾搭人家男朋友,结果还没成功????】 【xswlxswl,最后那句你差不多得了出来我直接笑飞,这是什么鉴婊达人。】 【宋影——茶艺大师[赞][赞][赞]】 【有一说一,这顾总真的帅啊,动态的比静态的更帅,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专一的帅哥吗??】 【我老公耳朵怎么了???】 【楼上的要点脸,这是我老公。】 【上面的都别抢了,难道你们没看出来这位顾总知道南知小姐姐回国的事吗,肯定还念念不忘啊!!!】 【我靠我激动起来了!】 【所以这顾总不是渣男,南知小姐姐才是甩了男人出国的渣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越来越喜欢这位姐了!!!】 【惊了这一出戏,我以为的第三者其实压根没撩到人,我以为的渣男其实是痴情帅哥,我以为的可怜美女其实是个大渣女!!!】 南知:……? 45 决赛 “坐实正在追求你的传言。”…… 南知昨晚睡得早, 看到这则新闻时已经是早上。 眼睁睁看着一夜醒来自己成了所谓的“渣女”,南知懵了好一会儿,差点以为是自己还在做梦。 顾屿深不在卧室。 她洗了把脸, 很快下楼。 便在餐桌旁看到他。 顾屿深抬眼看她, 又看了眼表,轻扬了下眉,闲散道:“今儿起这么早。” 见她不动,他又唤她,“过来吃早饭。” 舒姨今天有事, 做好早餐顾屿深就让她先走了,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 南知下楼,坐到他旁边,喝了口牛奶, 这才问:“网上那个你看到了吗?” “哪个?” “监控视频,你和宋影的。” “看到了。” 南知攒眉,本想问知道是谁弄的吗, 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这视频除了顾屿深压根没人敢发,也没有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有可能拿到。 可他怎么会愿意那样的视频发出去?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甚至都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耳朵的事。 他现在怎么会愿意让这么多人看到他曾经有多颓败。 即便网络上大家只是开玩笑的一笔带过, 但是那些时光他不会忘, 他们身边共同度过高中的朋友也不会忘。 他曾经那么颓败, 像被丢弃, 甚至耳朵还因此差点失聪。 那是他最落魄的过去。 “其实你没必要发这个的。”南知轻声。 顾屿深取笑:“这回这么大度了?” 话是这么说,但意思却摆明是相反的,这是笑她平时小气呢。 南知撩眼皮掀他一眼:“我是不喜欢你和宋影扯上关系,但是反正这事儿过不了多久就会没热度了。” “不想让你委屈, 反正澄清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南知:“可你那时候还不想让我看到这个视频,说你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想说。” 顾屿深轻笑一声,抬手抚上她的后颈:“刚儿才夸你大度,现在又跟我记上仇了。” “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顾屿深啧了声:“早跟你说了,反正我在你这儿丢面子也不是头一回了,谁让我就吃你这一套,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爱怎么想怎么想。” 他点了支烟,“这辈子就在你一人身上栽跟头,认了。” 南知收回视线,看着粥碗,眨了眨眼。 这人总是这样,平时吊儿郎当没正形,就连这样烫耳的情话也随口就说,让人接得措手不及。 安静片刻,她说:“那你给我多说说那时候的事儿?” 顾屿深睨她一眼:“别得寸进尺。” “……” 南知喝了几口粥,撂了筷子,刚要起身又被拽回去,训得干脆:“吃完。” “我吃饱了。” “你那胃什么做的,这样能吃饱?”他又训她。 于是又吃了几口,这才出发去舞团。 - 昨儿南知还担心网上的负面新闻会有影响,还做好了如果真的严重到波及舞团就辞职的打算,却没想到只是一晚过去,全翻了个个儿。 舞团里大家都知道南知最近有个追求者。 如今网上照片一经爆出,立马反应过来那追求者是谁。 还不止是追求者,还是前男友,两者身份一扣上,还是那顾总,舞团里的小姑娘们瞬间就更来劲儿了。 这一批小舞者年纪都很轻,许多都还不满20,满脑子幻想。 南知一到舞团就被缠着问了一通,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回了自己的单独练功房。 而不止是舞团,甚至《脚尖的艺术》副导演还专门给她发了条短信道歉——当时她执意违反节目组要求给宋影打零分,这副导演还用耳麦吼了她一顿。 除此之外,微信里也多了好几条刻意熟络的信息。 这还只是看了网上那视频呢,要是知道她和顾屿深已经结婚可不得掀翻天了。 - 南知在这头忙于应付信息,另一头宋影团队却是急得手足无措。 关于南知在卫生间打了她巴掌的视频的确是宋影自己找来、自己发出去的,没有提前跟团队沟通。 尽管起初经纪人也高兴她由此得到的热度,但现如今发酵至此,经纪人便开始训她自作主张,毁了自己一手好牌。 “你自己说,你跟顾总到底怎么回事?!你以前真插足人家了?!” 宋影蜷缩在床上,双臂抱膝,眼睛通红:“我没有,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没有!”她越说嗓音越尖利,“我喜欢他这么多年,凭什么南知都要走了,我还不能靠近他吗?!” 经纪人年近40,带出了不少一线、超一线艺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居高临下站在蓬头垢面的宋影前,淡声,“以前怎么样我就不管了,那现在呢?现在顾总和南知什么关系你不清楚?酒吧里你还要那样子说落人口舌?” 宋影不说话了,从床头摸了支烟,点上。 烟雾袅袅而上。 哪里还有平日里荧幕前塑造的清纯形象。 经纪人忙拉紧窗帘,走过去劈手夺过她手里的烟:“你是嫌事情还不够严重吗?还抽烟,要是被拍到正好再给你人设崩塌添一笔!” 宋影冷笑了声:“人设?我什么人设?” 她哪里还有什么自我。 她甚至都已经忘记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了。 长大后被公司包装成安排的人设,读书时她却盲目地想变成南知那样。 为了吸引顾屿深的注意,为了让顾屿深能够多看她一眼。 只是为了那一眼,宋影去学了芭蕾舞,模仿南知的性格,甚至于她抽的第一支烟,都是由此学会的。 - 宋影出生的家庭很普通,但小时候偶然面试了一部剧,做上了童星,儿时就出演过几部剧。 所以那个时候的宋影,在同龄人中是带了光环的。 高一入校的第一天,她看到了顾屿深。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一见钟情,只是总忍不住去关注。 也是在那时,她就发现顾屿深身边有个很漂亮的女生,叫南知。 顾屿深身边只有她。 宋影第一次看清自己心底阴暗的嫉妒心。 南知光芒万丈,她甚至不需要外加的光环她就已经足够自信了,她会撒娇也敢发脾气,性情直爽,很多人都喜欢她。 宋影也看得出来,顾屿深也很喜欢她。 她就这么默默喜欢了顾屿深两年半,其实一开始她没有想过要介入他们之间的。 她不敢。 她畏惧南知骨子里的光热。 直到有一天听说南知家破产了,要离开北京。 她表面不露声色,实则心底痛快地大笑。 她终于鼓起勇气,跟顾屿深告白。 在那个篮球场。 顾屿深痞坏着笑,重复她的话:“喜欢我?” 宋影心跳很快,也是在那时,她看到了不远处的南知。 这是她第一次站在本该南知站的位置,她不可自控地,直直地看向南知,无声地宣战。 看到南知离开的背影,她知道她赢了。 可下一秒就听到顾屿深自嘲地笑了声。 他低下颈,抬手按在后颈上,模样痞坏,却也颓丧。 然后那点痞劲儿慢慢消失了,被颓败彻底掩盖,他手也垂下来,低声说:“我有什么可喜欢的。” 宋影知道,他说这句话时想的是南知。 但没关系。 她想,南知已经走了,之后的日子都有她去陪着顾屿深。 她其实骨子里是个很内向胆小的人,但那段日子她强迫自己去改变,装作爽朗活泼的样子,故意放大说话声音,扬起音调,主动去顾屿深班上找他,还和他身边的朋友玩得不错。 有时他们还会带她一块儿出去玩。 宋影就这么陪在顾屿深身边,即便他很少会注意到她。 只是偶然有一次有人问及她会不会跳舞,宋影回答自己学过民族舞,此时顾屿深微不可察地抬了下眼,很快又垂下,恢复如常了。 可她就因为这一眼,去学了南知最擅长的芭蕾舞,还主动报名了元旦晚会,在晚会上表演了芭蕾舞。 她把原本的自己彻底打碎,去模仿南知,去让自己成为下一个南知。 就像后来她学会的抽烟—— 那时她和那一群男生一块儿在台球馆,男生们吞云吐雾抽烟。 那时候的宋影明明被呛得不行,但还是忍着没露出一点不适的表情。 有人抽出一支烟给她:“抽么?” “我不会。”她说。 那人笑:“试试呗。” 宋影愣了下。 她在想,如果是南知会怎么做? 以南知的性格,可能真的会接这支烟吧? 于是宋影也接了。 她抽了口,皱紧眉,没让自己呛出来。 然后她扭头看向另一侧的顾屿深。 顾屿深正好看到她,轻提了下唇角,表情意味不明,又转回去跟人说话去了。 宋影以为自己终于有进展了。 但后来她才知道,南知其实并不会抽烟,她觉得难闻,甚至会让这群人都把烟掐了,而顾屿深也压根不会让她碰烟。 这一切都是后来她才知道的。 来年开春,寒假结束,大家重新返校。 宋影一个寒假没见到顾屿深,当天晚上去找他,他不在教室,最后宋影在操场旁的看台上找到他。 他坐在暗夜黑暗之中,周围没有灯光,只有指尖的一簇猩红火光。 “顾屿深!”宋影欣喜地唤了一声。 顾屿深双臂搁在后面一格台阶上,懒洋洋的,呼出一口烟,转过头来看他。 他身上有一股同龄男生都没有的劲儿,正是这股若即若离的劲儿,吸引着宋影不断去靠近。 “你怎么在这呀?” 宋影说着,正要朝他走过去,却被顾屿深叫停。 他拿烟的手点了点她,淡声:“站那。” 宋影一顿,停在原地。 “宋影。” 其实这是这么久以来,顾屿深第一次叫她名字。 “我跟你没可能。”他说。 宋影愣住。 “你也学不来她。” 她不愿承认:“谁?” 他不给面子,低笑:“你说呢。” 宋影不甘心:“可她都已经走了。” “那又怎样。”顾屿深掐灭烟,走下台阶,丢下一句,“我不可能爱上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 宋影经纪人找人联系顾氏集团多次被拒未果,这会儿才好不容易托人要来了顾屿深的号码。 “陈姐,这个电话你让我来打吧。”宋影对经济人说。 经纪人看她一眼:“你行吗?” 她放低姿态:“求你了。” 经纪人只好让宋影来打这通电话。 嘟嘟嘟响了三声。 那头接起电话。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喂?” “顾屿深,是我,宋影。” 那头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什么事?” 事到如今,宋影已不再对顾屿深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把所有暗恋和嫉妒的苦果打碎,都咽进肚子里,现在只想保住自己这份工作。 “我想跟你和南知姐道个歉,这件事……” 顾屿深打断她:“不用。” “可……” 顾屿深点燃烟,嗤笑一声,语气间满是不留丝毫同学情面的冷漠戏谑:“你一次次上赶着给她不痛快,是真觉得自己够格么。” “上次我就警告过你,你再敢惹出这些事来,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 说完,顾屿深挂了电话。 经纪人在一旁问她怎么样,宋影却垂下头,大颗眼泪滚落下来。 - 这件事在网络上维持了一段时间的热度。 宋影没出来澄清,工作室也没有丝毫动静,看似是在避风头,实则只有公司内部的人知道,在资本方压制下,只能放弃宋影。 从此以后,她恐怕都很难再翻身了。 很快,半个月后,终于迎来《脚尖的艺术》决赛。 原本节目组答应宋影方虽然淘汰但还是会在总决赛安排表演镜头,但因出了这事,总决赛自然也不会再有宋影。 决赛是直播,开场由评审带来舞蹈,南知跳了一曲《海盗》。 女人明媚动人,身材高挑纤细,舞姿优美灵动,简直是一件艺术品。 被那事一闹,台下凭空多了许多南知的“粉丝”。 一舞结束,台下众人纷纷用力鼓掌,尖叫声都充斥录影棚,甚至还有人高喊南知的名字,像个狂热粉丝。 此刻的直播弹幕也同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好看了吧!!!】 【这是什么?仙子!仙子!啊啊啊啊!】 【评审表演应该安排在第一期啊,惊了,完全不懂芭蕾的我都看得惊呆了,这是凡人能够做到的吗?!】 【更能理解给零分了,跟南知比起来宋影那叫什么啊。】 【别提宋影了,辱南了噢。】 …… 以宋影为鉴,决赛大家都拿出了真正的实力,是一场视觉盛宴。 比赛结束,选出最厉害的前八名芭蕾舞者获奖,将组成一个小型芭蕾舞团,由节目组提供巡演的场地和安排。 金色的礼炮彩纸飞上半空,又飘飘扬扬地落下来。 评审们和前期已经被淘汰的芭蕾舞选手们也一并上台,接受台下观众的掌声祝福,还有些过来决赛的选手家长上台来献花。 有芭蕾舞者捧着刚收来的花过来跟南知道谢,感谢她这些天的指导和帮助,也感谢她用那样极端的方式维护住了芭蕾舞的尊严。 “不用谢我。”南知笑了笑,“你们都才刚起步,作为前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话音刚落,台下忽然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喊声,尖叫声几乎要穿透耳膜。 南知吓了跳,下意识回头。 便见男人西装革履上台,正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一大束白色玫瑰。 礼炮的金纸落在他头发上。 男人眉眼被舞台上的灯光晕染得温柔。 他笑眼看她,在一片尖叫声中将花束递过去:“给。” 南知也忍不住笑,眼睛弯弯的,笑着问他:“你上来干嘛?” “坐实正在追求你的传言。”他俯身,靠近她耳边,低声。 46 撒娇 “老公——” 正如顾屿深所说的, 那一连串的新闻他们都没有正式回应过,都只是网友一厢情愿的猜测,可现如今他光明正大上台献花, 就真坐实了追求的传言。 南知愣了下,笑意又漾开来。 她其实并不喜欢太高调的事儿, 但这一刻她却是享受的。 之前因为宋影的掺和,南知心里总不太痛快,可现如今也是同在这一个舞台上,顾屿深亲自为她缔造出一些不错的回忆去掩盖掉过去那些。 可她表面依旧骄矜, 歪着脑袋说:“既然是追求, 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容易就接受你的花?” 顾屿深啧了声, 倾身靠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接受我就只能坐实我们已婚了。” “……” 南知从他手里捧过花,面不改色,颇为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过了会儿, 她又问:“你还不下去么?” “你看人家献完花有下去吗。” 南知回头看了眼,那些给自家孩子献完花的家长都还在台上,笑着哭着说些鼓励的话, 把这气氛弄得极煽情。 “人家那是家长,跟你能一样么。” 顾屿深笑了声:“差不多, 我是你老公,都是家属。” “……”南知瞪他, 往旁边看了眼, “你小声点。” 底下的尖叫声越来越响, 都是看着他们俩的。 南知不想在这种场合太突出了,毕竟主角不是自己,于是拉着顾屿深的手到舞台后边站着。 她不知道, 此刻直播画面中的弹幕已经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激动!!!】 【我以为我在看舞蹈节目,其实我在看恋爱节目!】 【不是有一档素人恋综已经在筹备了吗,强烈推荐这一对啊,试问有谁不爱破镜重圆的呢!!】 【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宋影啊,我看着太爽了!!】 【南知这爽文剧本太痛快了,零分淘汰白莲,附带两巴掌,现在还有这么一个大帅哥兼前男友追求呜呜呜。】 【这么个大帅逼当初到底怎么忍心甩的啊,我看着都心疼了!!!】 …… - 《脚尖的艺术》由于本身是与专业向艺术有关,起初虽有两位特邀嘉宾加持,但也并非圈内顶流,所以热度一直都不温不火,直到决赛直播,经前面一系列的铺垫,热度飙升,实时观看人数直接突破八千万大关。 托顾屿深那骚操作的福,南知作为一个普通人还上了整整24小时的热搜。 父母经过那一系列的事,显然已经成长,并不把热搜内容当回事,竟然也没打电话来问。 只不过微信里一些从前或舞团新认识的朋友纷纷好奇地给她发信息问这事,甚至还提前发来祝福她即将脱单的祝福。 南知:“……” 谢谢,其实我早已经接连跳级步入婚姻殿堂。 南知在机场应付完这一通信息,和顾屿深一块儿坐上回北京的飞机,睡了一觉。 睡醒,飞机在首都机场着陆。 “晚上有事么?”顾屿深问。 “没有,怎么了?” 顾屿深:“周越问你要不要一块儿去李司然酒吧。” 南知愣了下:“李司然?” 李司然以前也是振才高中的,同样是从前胧湖湾那一票纨绔子弟之一,南知跟他算是认识,但不是同班,也不算太熟悉。 “嗯,忘了?”顾屿深应声。 “想起来了。”南知问,“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顾屿深:“都是以前那些人,你都认识,想见你一面。” 这群纨绔子弟平时混迹各种娱乐场所,像校庆这一类活动都是不屑参加的,所以前不久的振才校庆南知也没见到他们。 南知犹豫片刻,点了头:“好。” - 李司然酒吧开在三里屯。 开业不久,但生意不错,装修纯工业风,黑白灰三色,外面看着就很酷,挺吸引人的。他开酒吧纯粹为了玩儿,周越那群人还调侃他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泡妞。 这个点已经很热闹,俊男靓女无数。 因为刚刚参加过节目,热度比较高,保险起见,南知进去时还戴了口罩,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可她最招人的便是这双眼睛,当真可以被称作是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一走进酒吧就吸引住不少男人视线。 顾屿深微不可察地皱眉,不露声色地上前一步,牵住她的手,挡住那些目光。 李司然在二楼一见到南知就立马跑着下楼:“南姐!顾总可算是把你带过来给咱们看看了!” “……” 南知一听这称呼就眼前一黑,仿佛瞬间回到从前中二年代。 “李司然,我六年前就告诉你别这么叫我!”她一点不惯着这帮公子哥儿。 李司然笑道:“是是是,我这不是嘴快么,那我叫你什么?” “你不知道我名字?”南知不客气。 “……” 这祖宗果然还是跟高中时一样。 由李司然带路,南知和顾屿深走上二楼包间,已经有一群人在了,喝酒抽烟玩牌,一见门被推开,众人纷纷抬头。 不得不承认,南知就是漂亮。 一出场就能够屏蔽周围所有莺莺燕燕的存在,六年过去,如今美艳更盛。 “哎呦,南知,可算把你盼来了,听说你去年就已经回国啦?” 南知笑着跟人打了个招呼:“嗯。” 从前读书时候他们这群人虽跟顾屿深关系不错,但也忌惮,不敢随便乱说话,不过如果南知在的话就好很多,她就跟个定海神针似的,只要有她在,闹得再过分些顾屿深也不会生气。 见两人并排坐下,一群人便声讨起顾屿深来。 说南知回来这么久也不带来跟大家一块儿玩。 其实之前也有人得知南知回来的,但那时不晓得两人又勾搭上了,哪敢在顾屿深面前瞎提这个名字。 顾屿深靠在沙发上,点了支烟,呼出一口,懒洋洋道:“她跟你们有什么好玩?” 这架势,俨然是回到了从前那状态。 众人调侃得更加起劲,聊着聊着嘴上也愈发口无遮拦起来:“跟咱们是没什么可玩,那喝点儿酒,回去了你们俩自己好好玩儿。” 满嘴黄腔。 南知在国外待这么多年,只要黄腔不是顾屿深开的,听着也只是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脸不红心不跳的。 还真像个见过大风大浪的渣女。 反倒是顾屿深出声:“别瞎说,脏了小姑娘的耳朵。” 众人:“……” 时隔六年的狗粮还是那么新鲜。 南知:“……” 说得自己多正人君子似的。 “得得得,这旧情人就是不一样啊,护成这样啊。”李司然起哄完,“我还是头一回见你们这样的,南知,你这能让顾爷追两回的也就你了。” 南知勾唇,看向顾屿深。 包厢内昏暗,顾屿深也侧眸,眼神带着些撩拨人的笑意,无端拉扯出些暧昧气氛。 片刻后,南知收回视线:“就算追一回那也只有我一个。” 一旁,顾屿深轻笑一声,语气纵容:“是。” 这一包厢的人里头只有周越知道这两人早就他妈已经结婚了,于是更被这一出戏弄得起鸡皮疙瘩。 他侧过身,低语问:“你们俩这都结婚好几个月了,你不会真还在追吧?” 顾屿深扬眉,不语。 周越:“……” 片刻后周越也笑了,肩膀抖动:“还真也就南知能治你了。” - 今天南知是主角,话题都围绕着她,几乎是听了一个多小时的彩虹屁大会,间杂几个调侃她和顾屿深的荤段子。 注意到南知偏头打了个哈欠,顾屿深偏头低声问:“回去了?” 南知凑到他耳边,小声:“你不聊了?” 顾屿深不答,只说:“走吧。” 说完便起身,跟众人说一声,带着南知走了。 最近几天气温回暖,许是要逐渐回春了,这个点酒吧外头的风刮在身上也不是很冷。 南知没喝酒,但顾屿深方才闲散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便多喝了点。 他靠在酒吧外墙上,领口开了两颗扣子,细长的烟咬在齿间,微微上翘,他拿出手机叫代驾。 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脸部线条棱角分明,眉眼深邃。 融入到这喧嚣的夜生活中,却又好像格格不入,眼里只有她一个。 南知在旁边忍不住盯他看了会儿,觉得心跳又有些快。 她拍了拍变烫的脸,别开眼,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我去买瓶水。”她说,指了下对面的便利店。 顾屿深抬眼,提步陪她过去。 南知忙说:“这么近,我自己去买就好。” 的确很近,顾屿深也随她,没再跟去。 酒吧前面这一条路人来人往,顾屿深虽低着头,但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他,有穿着吊带小短裙的女人走过来搭讪,问帅哥等车吗,一块儿走? 这话问得露骨。 顾屿深抬眼扫过对方,淡声:“等人。” 对方不死心:“女朋友?” “我太太。” “……” 女人碰了一鼻子灰,想不明白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这么早结婚,只好走了。 - 南知在便利店逛了一圈,买了瓶水出来,代驾已经到了。 坐上车,回锦绣山庄。 身侧男人虚阖眼,似乎在闭目养神,南知偏头看了他一眼,视线鬼使神差地停在了他的喉结处。 三秒过后,她脑袋转回来,拧开瓶盖,仰头又灌了口冰水。 正喝着,一只手忽然横过来,握住她手腕,低声:“这么渴?” 南知觉得仿佛被抓包,憋着呛意,脸红了一半。 她攥紧矿泉水瓶。 刚才为了降降脸上的热气,她还特地买了瓶冰水,水珠在瓶身氤氲开来,顺着往下滑,一滴水珠低落在顾屿深手腕。 他一顿,睁了眼,眉间微皱:“大冷天的你喝冰水?” “……” 南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不是冰水,这是降火的灵丹妙药,能修身养性、平心静气的。 可惜顾屿深并不知道,还在训:“胃还要不要了?” “……” 南知瞥了眼他神色,忍不住吐槽:“你怎么这么凶。” “走了六年把老子给你好好养着的胃都给弄出病来了,你倒好意思委屈了?” “……” 真的有男人是这么追求女生的吗。 南知刚又要怼,但却忽然明白过来他话中意思。 从前她又爱吃高热量的甜品,又要因跳舞保持身材,两者结合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她总是时不时的要减肥。 她不爱运动,减肥就是最简单粗暴的节食。 那时候顾屿深便总管着她,他那句“老子给你好好养着的胃”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南知又想起之前在上海,因刚得知她有了胃病,顾屿深还自顾自生过一次气。 她莫名生出些抱歉的意思来。 于是小姑娘又瞥了身侧男人一眼,讨好地伸出手,勾住他手指,轻轻拨了拨。 认识顾屿深那么多年不是白认识的,南知最清楚他的命门。 他虽看着不近人情不近女色,但其实和一般男人也没什么区别,至少在南知这是这样,从前只要她撒个娇,顾屿深便立马什么火都没有了。 她眨巴眨巴眼,凑过去,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放软了声音,乖乖道:“我错了,那我以后不冬天喝冰的了嘛。” 声线绵软,一点不掩饰自己是刻意讨好。 顾屿深喉结上下滑动,依旧冷着脸,拍掉她的手,一脸心累:“给我自己一边待着去。” 南知:……? 是她魅力减退还是顾屿深转性了? 以前百试百灵的计策居然第一次失效了。 身为一个被追求着,南知觉得面子很挂不住。 前面代驾是个中年男人,起初一见这车是宾利,生怕撞着,一路开得战战兢兢,这会儿听了这小两口说话还乐了。 “这小姑娘都道歉了,就给个面子嘛。” 南知频频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可顾屿深就是雷打不动的绝情,只伸手将南知手里的冰矿泉水瓶抽走,丢到一旁,而后捞住她同样冰凉的小手,抓在手心。 他掌心很热,温度传到过来,冰凉的指尖重新暖和起来。 南知看着男人冷着的侧脸,忍不住笑起来。 怕这会儿笑出声会触了他的逆鳞,还偏过头对着窗外偷笑。 车开到锦绣山庄。 顾屿深率先下车。 南知一顿,难不成是还在生气?这人也太难哄了吧。 她立马跟上去,小跑着到顾屿深身边,又去勾他手指。 “顾屿深?” 不理。 “顾屿深渊?” 依旧不理。 “顾总?” 还是不理。 南知觉得他有些好玩。 明明生着气刚才还帮她暖手,于是也愈发大胆起来。 终于结束了节目录制,南知心情放松,步子都有些雀跃,歪着头凑过去,声音清脆:“老公?” 顾屿深一顿,垂眸,继续开门。 南知此刻不知危险靠近,还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老公——” 话音未落,她被他拽着手臂拉进来,而后门砰一声被关上。 屋内漆黑,只一盏感应灯照亮一小方区域,映照出两人隐约的脸。 下一秒,唇舌被侵略。 他扣住她腰,俯身用力吻了下去。 “我拼命忍了这么久,你还真当我吃素?” 南知猝不及防,呜咽出声,也全被堵在齿间融化了。 顾屿深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又将人抱上玄关案台面,动作沉默又热烈,让人招架不住。 这是一个羞人的动作,南知坐在台面上,比他还高些,等回神时发现自己手臂也环在他脖颈上,头低着,像在主动吻他。 顾屿深指尖抚上她脖颈,慢慢下移。 到锁骨,再往下,但并未触及丰腴处,他停下动作,克制着。 眼底黑沉一片。 他额头抵着她的,欲气完全贲张开来,哑声问:“到底什么时候打算让我转正?” 47 抓包 她又双叒叕脏了。 南知呼吸都还没缓和下来, 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平复。 ——到底什么时候打算让我转正? 她听到顾屿深说了句话,但此刻大脑供氧量不足,只听到, 没法理解。 什么转正? 转正什么?? 还未想明白,便感觉到此刻抵在她腿心的硬度和热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南知瞬间腿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时候打算答应他的追求。 不, 此情此境下,这句话还不是这种单纯意思。 而是, 只要她现在敢点个头, 她今晚就得见血了:) 好一个臭不要脸的混蛋。 南知咬了下唇, 想要气势汹汹的质问,却被他方才吻得声音都提不起来,更像是在撒娇:“你刚才还凶我呢,我叫你你也不理我, 现在还想转正?渣男,我看你爱的就是我的肉|体。” 顾屿深低低笑了声, 嗓音沉得低音炮似的, 又去亲她,边啄吻着她唇瓣便哑声说:“我凶你是谁的错?” “那当然是你的了。” 顾屿深“啧”声,在她腿心掐了把, 南知倒吸了口气,打他:“你干嘛!” 他又哑声问:“谁的错?” 手在放在她腿根处, 好像她再不承认错误就得再用力掐她一把。 南知很识抬举, 立马求饶:“我的我的我的。” 他这才收了手,又搂住她的腰,亲了下, 嗓音喑哑又温柔,同她讲理:“这么冷的天儿,以后别喝冰水,自己胃不好不清楚么,晚饭也吃的少,到时候疼了你又难受。” 说话间热气都打在她脸上,南知脸又烫起来。 这话虽是训,但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温柔,她忍不住翘起嘴角,却还是嘟囔:“你怎么比我爸管得还多。” 顾屿深混笑了声:“说明我对你父爱如山。” “……” 神经病! 说罢,他又吻了过来。 鼻尖相抵,南知被他亲得人往后靠,后背抵在墙壁上,腰背用力,费劲地撑住他带过来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嘶”了声。 他虚阖眼,黑睫向下笼着,低声:“怎么了?” 她轻声:“腰。” “疼了?” “今天飞机坐久了的关系。” 而且之前为了准备决赛夜的表演,练得也狠了些,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做理疗了。 “明天给你预约理疗。” 她“嗯”一声。 顾屿深扶起她的腰,头偏去碰她的耳垂。 南知忍不住躲了下,感受到他愈发压人滚烫的身体反应,磕绊道:“理、理疗师说了……” “嗯?” “……不要有房事。” “说的跟你有过似的。”顾屿深低笑了声,“理疗师也说了,可以用女方轻松的姿势。” “……” 南知破罐子破摔:“哪里会有轻松的姿势!” “有啊。”他低声蛊惑,说话间带着些馥郁的红酒味,“教你?” 南知坐在玄关台面上,前面顾屿深堵着,背后是墙,怎么都逃不开,她耳朵通红,觉得自己被酒味也熏得醉乎乎了。 可她还是迈不出这一步。 她讨饶:“顾屿深……” 男人哑声笑,又亲了亲她嘴角:“算了。” 南知刚松一口气,就听到清脆的解开皮带的一声。 “?” “??” 你这个畜生还想要干什么!!! 顾屿深将她从玄关台面上抱下来,一直抱到沙发上才放下,而后自己也俯身跟她一块儿挤在三人沙发上。 拥挤逼仄,热气烘着。 南知几乎喘不过气来:“你不是说算了。” “是算了,慢慢来,换个别的。” 南知徒有那么多男人追求,可自从高中跟顾屿深分手后就再没交过男朋友,经验不足,到这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顾屿深扣着她手腕往下带。 “!!!” 南知吓了跳,不由睁大眼,可却说不出什么话,只嘤咛一声,指尖就触碰到一个滚烫的温度。 …… 之后的事就全有顾屿深主导。 沙发拥挤,南知脸埋在他胸口,听他哑声说些让人脸热羞耻的话。 她手小,顾屿深可以整个包裹住她,就这么包着她的手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屿深伸手扯过纸巾,屉在她手心。 随着温度攀升,他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又在南知嘴角亲了下,将纸巾团成一团,丢到了垃圾桶里。 他不说话。 南知也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再次陷入除夕夜那晚被顾屿深肆意轻薄后的崩溃心理。 她又双叒叕脏了。 过了许久,顾屿深颔首在她发顶亲了下,低声问:“睡觉去了?” “……” 完!全!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 南知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抿唇,轻轻的“嗯”一声。 顾屿深起身,偏头看她一眼。 自两人进屋以来,已经将近四十分钟过去,却连灯都还没开。 小姑娘睫毛浓密卷翘,低着头看自己手心,因为方才手心红了一片,她眉心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模样还能看出几分委屈。 他笑:“抱你?” 南知立马站起来,还留有方才被抱到沙发上的阴影:“我自己走。” 到卧室,开灯。 南知走到床头给手机充上电,一路沉默,也没看顾屿深一眼。 陷入了自闭。 直到—— “滋滋。”顾屿深在浴室门口唤她。 “……” “过来洗手。” “……” 南知低头看手,方才的回忆再次涌上脑海,带着温度和喘息声。 她忍无可忍,“噌”得扭头,瞪他:“我真的会弄死你。” 他笑:“来。” “……” 南知最后还是过去洗手了,顾屿深挤了两下洗手液,冲干净,又给她擦干,哄她:“别生气了。” “……” 其实倒不是生气。 只不过她和顾屿深认识的实在太早,回忆过去都是蒙了曾青春滤镜的,以至于做了这种事后南知觉得无所适从。 “你这人……”南知看着他,想说话又说不出口,最后措辞一番道,“刚才在外面还不理我凶我,现在做了这档子事你就叫‘滋滋’了,你以前都不太这么叫我,现在平白无故献什么殷勤?” 他承认地坦然:“滋滋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可不得献点殷勤。” 南知:“……” 这人到底要不要脸,还一口一个“滋滋”。 怎么年纪越大越不要脸了。 还,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 顾屿深站在她身后,双臂环住她,下巴低下来搁在她肩头,笑着问:“喜欢我叫你滋滋?” 从前读书时顾屿深很少这么叫她。 那时候他其实不太擅长说一些太过亲昵的话,更多时候都是表现在举止上的亲昵。 南知耳朵红了又红,没说话,推开他,出去了。 顾屿深餍足,没再逼问,笑了笑也跟出去。 - 第二天一早,大晴天。 凤佳一早就约南知一块儿逛街。 南知之前一直忙着舞剧演出和录制节目,回国后也只在上海逛过一次街,于是很快答应了。 上午做完理疗,下午便跟凤佳一起逛街去了。 两人都生得漂亮,买衣服基本不用考虑适不适合自己的问题,上身都好看,无非风格不同。 凤佳买衣服速度更是快,没多久两人便大包小包从商场出来。 凤佳提前联系司机过来,出商场司机就等在外面。 凤佳:“晚上你去我那儿吃吧,那位艺术家也在。” “你男朋友在我去当什么电灯泡。” “带你认识一下呗。”凤佳说,“你可是我的宝贝,怎么能不认识我男朋友?” 南知笑了声:“这回定下来了啊。” “暂时吧,哪儿那么快就能定下来,你当谁都跟你这么艺术,还玩闪婚?”凤佳看了眼时间,又问,“怎么样,去不去?” 南知点了头。 坐上车,南知给顾屿深发信息说自己晚上不回来吃饭。 「追求者:去哪吃。」 「南知:凤佳家。」 「追求者:行,注意胃,别吃太冰的。」 这一句消息弹出来时正好被凤佳瞥见,啧啧出声:“哟。” “?” 凤佳调侃:“这关心的呀。” “……”南知掀她一眼,“我们现在去哪?” “超市。” “嗯?” “家里没吃的了,顺便去买点饮料水果。” - 到超市。 人来人往。 凤佳拿了辆推车,跟南知说:“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啊,到时候分两个袋子,你拿回家去。” 说完便单手抵着扶手一边推车一边手机跟男朋友聊天,边聊边笑,的确是热恋的样子。 南知平常很少吃零食,逛了一圈也只买了一盒饼干和水果。 “你男朋友现在在哪呢?”南知问。 凤佳:“刚结束演出,现在去我那儿,路上了,估计他先到。” 南知笑了笑说:“我刚回国那会儿还因为你失恋陪你去喝酒呢,现在就要去认识你新男朋友了。” “嗳,打住,我那可不叫失恋啊,和平分手而已。”凤佳说,“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这辈子就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了。” 凤佳往购物车里放了几盒巧克力,又说,“你一会儿回去带点回去,以前不是爱吃么。” “我现在不太吃了。” “宝贝,你身材真的够好了,该吃就得吃,还是顾屿深管你了?从前读书时候他就爱管你。” 南知提醒:“以前那可是你去跟他告状,让他来管管我的。” 被她这一说,凤佳也想起来了,笑起来:“以前还真是,也就顾屿深能管得动你,那会儿你不是都吃到蛀牙了么。” “嗯,后来在国外拔了,疼过以后就不怎么爱吃糖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凤佳停顿了下,无声地拍了拍她肩膀。 凤佳:“不过说起来,你跟顾屿深都结了有一阵子婚了吧,有后悔吗?” “没有。”南知说,“都挺好的。” “人家可都说结了婚以后就会有一万次想要买刀砍人的瞬间。” 南知莫名想到昨晚上,她被各种复杂的感受情绪击中,又羞又恼,跟顾屿深说出的那句“我真的会弄死你”。 而男人笑得痞坏懒散,一个字:“来。” 却怎么听都觉得很不正经。 凤佳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可能你们结婚不久的关系,还没到想砍人的阶段。” “……” 逛了一圈超市,凤佳买了一大堆的零食,装满大半推车,到收银台付钱。 这天还自动结账的机器全体罢工,只能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到收银台旁,凤佳抬眼看到一侧摆着的避孕套。 她抬手,神色自若地拿了三盒,丢进购物车里。 然后偏头问:“你要吗?” 南知一愣:“什么?” 凤佳指着货架上的避孕套。 “……” “你家里还多吗?” 凤佳理所当然地想,南知和顾屿深都结婚这么久了,必然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之前倒是买过一次,但是在上海买的。 后来节目决赛录制结束后南知收拾行李时倒是看到了,但实在没好意思将那么整理进行李箱,于是便丢在上海了。 只是现在…… 万一……万一什么时候突然要用,可就有点麻烦了。 南知想到昨晚那种情况,总觉得还是提前再备些保险些,用不用得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何况看目前顾屿深那样儿,估计也憋不了多久了。 南知心理防线被他两次耍流氓一再突破,现在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她空咽了下,干巴巴道:“买一盒吧。” 凤佳面不改色,很慷慨地给她丢了两盒进去。 - 结完账,去凤佳住处。 到的时候她男朋友已经到了,过来开门,礼貌地向南知伸手:“你好,我叫周元君,经常听凤佳提起你。” 南知冲他笑了笑:“南知。” 凤佳:“行啦,你们俩就别客套了,元君,我们晚上吃什么?” “火锅吧,比较快,我把食材准备一下就可以了。” “行。” 南知和凤佳在沙发上落座,周元君又去厨房忙了,南知看着他背影,打趣问:“你们同居多久啦?” “在一起一个月之后吧。” 南知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周元君从小练小提琴,家里就是音乐世家,他在这个家庭熏陶下是个很温文儒雅又幽默的男人,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分寸感也把握得恰当。 一顿饭下来,边吃边聊,南知和他虽是第一回正式见面,但也并不觉得尴尬无聊。 凤佳问他:“你下次演出什么时候?” “下周。” “北京吗?” “没,法国。” “这么远啊,需要我陪你一块儿去吗?”凤佳问。 周元君笑道:“你如果觉得无聊就不用去,或者你可以去法国看秀,我记得正好跟一次秀展撞了时间。” 旁边南知也不由笑出声,想起之前凤佳跟自己吐槽听音乐会无聊的事。 凤佳也笑:“那我就去一趟吧,对了滋滋,你有空吗,你要没事就跟我一起去吧?” “下周什么时候?” 周元君:“正好周六,3月17日。” 凤佳皱了下眉,突然说:“不对,我怎么记得顾屿深父亲忌日也是在三月下旬那几天啊?” 南知一愣。 顾屿深父亲作为顾氏集团创始人,还是英年早逝,当时这消息在国内很轰动。 而南知那时候已经在国外,还是从自己父亲口中得知的。 没记错的话,是3月18日。 也就是下周日。 南知轻蹙眉:“那我不跟你一块儿去了,我跟他结婚后还没一起去祭拜过,也该去一趟。” 凤佳也理解,点点头,没多说。 吃完饭,凤佳把南知方才买的零食水果都单独拿袋子装上,最后又翻到底,揪住两盒避孕套,也一并丢进去。 凤佳把袋子给她:“你怎么回去?” “顾屿深来接了,在楼下。” 她笑着调侃:“你们这是婚后热恋期?” 凤佳把南知送到门口,电梯入户的房型,南知说:“别送了,反正我下去就到了。” 凤佳也不跟她客气:“行,注意安全。” - 下电梯,她走出小区,夜风将她手里的塑料袋吹得呼呼响。 想到里面放着的东西,南知莫名心虚,将袋子提起来,捧在怀里往外走。 顾屿深靠车门站着,抽着烟,烟雾缭绕。 看到南知,他走上前,自然替她拎起那一袋东西:“这什么?” 南知来不及制止,目光跟着他手里的袋子走:“……零食。” 好在顾屿深也只粗略扫了眼,便将袋子放到了车后座。 上车,开往锦绣山庄。 南知思及方才跟凤佳提到的那话题,偏头问:“下周末你有什么事吗?” 他语气平常:“应该没有,怎么了?” 南知顿了顿,最后还是直接说:“我也没事,可以陪你一起去扫墓祭拜。” 顾屿深愣了下。 片刻后,他淡淡笑了下,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原来又要到18号了。” 南知觉得他语气和态度都有些奇怪,偏头看向他,但却又看不出分毫。 只是总觉得顾屿深对这件事的态度太过漠然了。 那不是他父亲的忌日吗? 父亲在正值壮年的年级因为意外离世,不是应该每每想起来都会难受吗? 后面两人都没说话,车开到锦绣山庄,南知又记挂起车后座的袋子。 一下车,她便抢占先机,先拿到了那袋子。 要是被顾屿深看到她主动买了这个,今天晚上肯定是不用睡了。 南知打算把它藏起来。 一进家门她就上楼,进了卧室。 南知四周看了圈,发现卧室里没什么可以藏的地方,而现在如果去别的房间的话也会显得很刻意。 最后,南知决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将目光锁定在顾屿深这侧的床头柜。 据她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个床头柜的抽屉完全是摆设,顾屿深从来没有打开过。 南知将那两盒避孕套拿出来,拉开抽屉。 就着不甚明亮的月光,她发现抽屉里本身就放了一袋东西,她打开袋子,愣住。 “?” 也是避孕套……? 她确实没把它们从上海拿回来啊??? 那这些是什么时候买的??? 与此同时,卧室门打开。 顾屿深懒懒倚在门框上,挑了下眉—— “滋滋。” “……” “干嘛呢?” 48 爷爷 “我看你跟我结婚就是想睡我!”…… 也许不太恰当。 但此刻南知脑子里四个大字—— 捉。 奸。 在。 床。 她立马把自己买的那两盒飞快地丢进抽屉, 可还是被顾屿深看到了。 他挑了下眉,轻笑问:“你买的?” “……” 南知觉得这种时候得先发制人,“怎么以前就有,你什么时候买的?” 他坦诚承认:“跟你领证后的第一天。” “?” “???” “??????” 你是人吗你?! “你那时候说的那么可怜, 还说跟我结婚是放不下我!怎么第一天就买了这种东西!我看你跟我结婚就是想睡我!”南知质问。 其实这两者并不冲突。 尤其对于男人而言。 顾屿深也懒得多解释, 只笑着倾身, 将人压到床面上。 男人眼眸深邃细长, 眼尾带着戏谑的玩味,拖着长音悠悠问:“那今天滋滋怎么也买了这个? 他轻轻捏住她的手,很软,而后往自己喉结处引, 笑了一下,胸腔抵着她轻轻震颤,蛊惑着问:“还是滋滋也想睡我了?” 像是在邀请。 “……?” “不想!” 南知用力想推开他, 却不但没推动, 还被反劲儿弄得让自己更加陷进床面,顾屿深又捏着她手腕压至头顶, 不轻不重地按着,还有余力分出一根手指去摩挲她的手心, 挠痒似的。 他当没听见她的话,低头亲了亲她, 自顾自道:“可惜今天不行, 理疗师上午刚给我打电话, 说你这腰又得休养段时间。” “……” 说的好像她会很可惜似的。 顾屿深抓着她手指含吻了下, 摩挲她下巴。 就着昏暗的月光,他低头看着她,半晌, 似是经过深思熟虑道:“不过今天也可以让我们滋滋尝尝味。” “?” 顾屿深这个人,看似把所有节奏都全数掌控在自己手里。 当初两人确定关系他甚至都没告白,一个吻就确定下来,后来结婚也是,不顾南知的意思直接就向她家提了亲。 但实际上他只是步步为营,一直尊重着南知的意思。 确定关系时他用纵容和偏爱将懵懂的少女一步步拐到自己身边,确定时机成熟,于是没再犹豫一步,干脆用吻确定了关系。 至于结婚,最后也是南知自己告诉他——我考虑完了,我们结婚吧。 所以之前虽然结婚了好几个月,顾屿深都忍着没碰她,不知过了多少难以安枕的夜晚。 而现如今,南知买的这两盒东西,就像是一个信号。 他从16岁起就盯上的猎物,终于一步步踏入自己布下的最后一个陷阱。 - 月光清冷皎洁,洒进卧室,铺在凌乱的洁白被子上。 南知终于知道,色|欲熏心的男人都是不能称之为人的,全是畜生。 尽管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也是彻底理解了什么叫做“让我们滋滋尝尝味”。 全身上下都被他轻柔地折磨一通,耳朵,胸口,脊背,腿心,她被百般异样感觉充斥,南知难受又别扭又有些害怕,脚尖都绷直。 衣服下摆都被弄得卷上去,顾屿深扯了被角,给她盖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睡衣:“先换了。” 南知不想理他。 扯着被子拉过头顶。 顾屿深轻笑一声,由着她,换了拖鞋进浴室洗澡去了。 这澡洗了很久,足足四十几分钟,到后面南知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干什么。 她红了脸,将旁边的睡衣扯进被子里换上,又滚了一圈,滚到自己睡觉的这半边床。 睡了会儿,觉得不舒服,她又坐起来伸长上身从抽屉里拿出新的内衣裤换上,褪下的则暂时放在床头,想等顾屿深出来了再丢到里面的衣篓里去。 南知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尤其被男人触摸过的地方。 过了许久,顾屿深终于出来。 懒散地松垮套了件浴袍。 南知扫他一眼,拿着换下的内衣裤起身,刚要过去就被顾屿深拿过去,神色自若地帮她把内衣裤丢进了衣篓。 “……” 她依旧跟进了浴室,顾屿深转身问:“怎么了?” “我还没洗澡。” “我帮你?” “?” 南知脸红了又红,几乎要滴血,她扫他一眼,视线不受控向下,而后顿住,又抬起来,“你打算待会再洗一个小时吗?” “……” 顾屿深愣了下,随后笑了,没多说,替她调好水温后便出去了。 南知洗完澡卸完妆,站在镜子前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抬起头。 她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整个人都呈浅粉色,不知是被方才热水熏的还是因为害羞。 除此之外,还有脖颈上的几抹红。 格外显眼。 提醒她方才发生的一切。 她心跳很快,重重地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地砸。 缓缓吐出一口气,等重新平复下来,南知才走出去。 第一件事,就是把卧室灯关了,顾屿深看过来,手机还亮着,他摁熄屏幕,放到一边,问:“睡了?” “嗯。” 躺上床,顾屿深从后面搂住她。 南知恍然想起两人婚后第一夜也是这样,她还被顾屿深这动作弄得百般不适应,如今却不一样了。 刚被另一种更过分的动作弄得百般不适应,现在只是搂搂抱抱亲亲,她都已经很习惯了。 有点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步步的将她溺毙在他的城池之间。 南知没睡着,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顾屿深察觉到,哑声在她耳边问:“睡不着?” “……” 南知怕他借着睡不着的由头再做些什么,现在顾屿深在她这已经毫无人性可言。 她缩了缩脖子,立马说:“马上就要睡着了。” 顾屿深把她心思猜得很透,笑了声:“舒服么?” “……你别问!” 顾屿深又低笑,揉了揉她头发:“睡吧。” - 后面几天南知便回归了舞团的正常生活,练舞、表演、理疗、回家,四点一线。 日子逐渐到了3月18日,顾屿深父亲的忌日。 前一天南知接到父母的电话,问她有没有空回家吃个午饭。 她也已经许久没回家吃午饭了,很快便答应下来。 现在父母俩也都已经接受了自家女儿被顾总追求的事儿,对此颇为好奇,又不知该从何问起,饭桌上一直有意无意地试探提及。 南知听了想笑,忍不住开门见山道:“你们到底想问什么?” “你和顾总到底怎么样了?”妈妈立马问。 “没怎么样,就你们看到的那样。” “他还在追你?” 南知勾唇,“算是吧。” “那你怎么想?”南母问。 南知骄矜道:“走一步看一步呗。” 南兼石:“你看看你,怎么之前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你还跟顾总在一起过的事儿啊?” “我那时候可是早恋,怎么能跟你们说?” 南兼石说:“爸爸觉得顾总挺好,你要真嫁给他,爸爸往后也能放心了。” 南母立马打断说:“感情这事又不是人家有钱有势就能放心的,滋滋,顾总跟那个什么明星的真没有关系?” 南知忍不住笑:“这个真没有。” 她盘算着,结婚这事不能直接告诉父母,得循序渐进着来,等过段时间再告诉父母她和顾屿深已经在一起好了,然后下一步再告诉结婚。 这样应该就能少一顿训了。 “对了。”南母忽然说,“老顾董的忌日应该也快到了吧。” 南知一顿,“嗯”了声。 “以前我们和顾孟靳也有过不少合作,顾屿深后来也在招标会上帮过我们,还有过提亲一事,虽说你们目前也没在一起,但总归顾孟靳刚去世时我们没机会送去过悼礼,我跟你爸就打算今年回来了,送份悼礼过去。”南母询问她意见,“滋滋,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啊,你们打算怎么送?” “毕竟去世这么多年了,也不好大张旗鼓叨扰,就直接送去墓园,留个名,也算一份心意。” 南知点头:“行。” - 第一天,南知起了个大早,觉得自己跟顾屿深结婚第一年,虽是隐婚,但也不能怠慢了这事,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她化了个淡妆,换上一席黑衣。 平常南知很少穿这么深色的衣服,一身黑衣将她的气质往深处压,反倒显出几分清冷高冷来。 南知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确定衣着没有不合理之处。 而后视线往上,停住。 “……” 自从顾屿深一次比一次彻底的解禁,虽在理疗师的叮嘱下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其他乱七八糟的都尝试了个变。 而此刻。 她衣领边缘。 还留有一小块的红印。 在这一身黑衣的映衬下,仿佛把这不正经放大了数百倍。 “……” 实在是大不敬。 南知抿唇,立马翻出一块丝巾,挡住红印。 她这才轻轻松了口气,转身下楼,却见顾屿深一件白衬衣正坐在桌前吃早点。 见到她这装束,顾屿深扬了下眉,没多说什么:“过来吃饭。” 南知在他旁边坐下,忍不住问:“你就这样去啊?” “嗯。” “……”她措辞一番,问,“是不是有点不太郑重?” 顾屿深淡笑:“好几年了,没那么多规矩。” “……” 南知便不再说了。 仔细回忆一下,顾屿深这人的确是从小到大的没规矩,虽后来在诡谲商场上学得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但骨子里依旧懒散轻慢,离经叛道。 早春的天气依旧萧瑟,霜寒露重。 毫无人气的墓园里尤甚。 墓地的看守人员见到他们的车,走上前,拿着簿子说明近日有哪些人送来了悼礼。 顾屿深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登记册,捕捉到其中一个名字,南兼石。 南知把之前父母说要送悼礼的理由告诉他,顾屿深笑笑,没多说,将名册递还给看守人员,领着南知进入墓园。 - 两人站在石碑前。 顾屿深母亲更是早逝,后来顾孟靳去世后两人便葬在一处墓园。 由顾屿深便可知,他父母的相貌不会差,只是母亲去世得早,墓碑上的照片看着甚至不足十,容貌惊艳,而顾孟靳去世时虽然年过半百,但也能从眉宇间看出年轻时的英俊。 这里的公墓有人定时来打扫,只有零星几片落叶。 顾屿深屈膝蹲下,人依旧懒散着,手搁在膝上,拂去落在石板上的几片枯黄落叶。 南知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旁边那刻着“张晓淳”字的墓碑上。 这是顾屿深母亲的名字。 这个在孩子还小的时候就自杀离世的女人。 南知看了顾屿深一眼,便见他低头捡树叶,神色不变,看不出丝毫过于悲伤的痕迹。 她也蹲下去,也捡起一片树叶,凑过去问:“我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顾屿深看向她:“嗯?” “打个招呼?” 他弯唇:“行。” 南知有些拘谨,认真看着墓碑上的两张照片:“爸、妈,我叫南知,已经跟顾屿深结婚了。” 顾屿深嘴角笑意更深几分。 南知余光里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脸上是笑着的,她却觉得他落寞得很。 好像人生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磕磕绊绊,也没有留下什么能真正让他驻足的东西,仿佛薄情冷性到极致。 可她又能从顾屿深怎么对她的之中知道,他其实骨子里不是那样薄情的人。 只是怎么会有人面对父母的墓碑还能这般淡漠的呢? 他没有什么仍在世上的亲人,而对已逝的却也并不重视,总觉得他孤零零得来,孤零零地活这么多年,未来也会孤零零得走。 可他是顾屿深啊。 只要他一句话,身边就会立马出现很多人。 怎么会是孤零零的呢? 南知又说:“以后我会好好对他的。” 至少他们已经结婚了。 至少她现在也是他的亲人了。 再不济,顾屿深身边永远会有她陪伴着。 - 他们没有在墓园待很久,算上车程可能都没有两个小时。 离开墓园,上车,顾屿深偏头问:“一会儿还有事吗?” “没有。” “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他难得卖了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车窗外的景开始倒退。 车依旧在郊区一带开,没有开进市区。 马路上车不多,车速很快,外面的景飞快掠过。 中途顾屿深在一家很普通的小快餐店里买了几份菜,开了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顾屿深停了车,到了一片破旧的小区,在整座北京城中,像是被遗落在边缘的破败区域。 南知没来过这儿,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不知道顾屿深为什么要把她带来这里。 她往周围看了一圈,问:“来这里干嘛?” “带你见个人。”顾屿深说。 他拿出那几份快食,走进其中一幢楼。 这一切都和顾屿深很不匹配,甚至在他那西装革履、人高腿长的映衬下,这破楼都徒添摇摇欲坠的逼仄感。 南知跟着他走进去。 这楼太旧了,就连电梯都没有,水泥地,墙壁上重重叠叠都是广告纸,楼梯旁是一面墨绿色的信箱墙,上面标着门牌号,锈迹斑斑。 要不是信箱角还露出一角的报纸边缘,南知都以为这信箱墙早已经报废了。 不过他们不需要爬楼梯。 因为顾屿深带她见的人就住在一楼。 两人一块儿站在一面破旧的门板前。 破旧铜门上被贴满了各种水电煤气开锁的广告卡片,旁边的牛奶箱里堆了两瓶还没拿进屋的牛奶。 没有门铃,顾屿深轻叩两下门。 片刻后,屋里传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来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门被拉开。 南知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爷爷,穿着的还是灰色的中山褂子,被多次水洗,颜色已经褪得泛白。 他看到顾屿深,浑浊的声音都带上笑意:“屿深,你怎么过来了。” 如今谁见到他不叫声顾总,能这样称呼他的都是极少见的。 老头儿又看到他旁边的南知,笑意更浓,笑容和蔼,问道:“这是你女朋友?” “我太太。”顾屿深说。 老头儿花白的眉毛都斜飞起来:“你结婚了?” “嗯。” “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顾屿深笑了笑,淡声解释:“没对外公开。” “你这混小子,结婚还不公开,委屈人姑娘。” 南知忙道:“没有没有,不公开是我们一起做的决定。” 老头儿看着南知,越看越好,忙让两人进屋。 这屋外头看着破,里面装修虽也简单,但还是能看得出并不破,只是旧,有了年头。 就比如那中式的雕花红木沙发,木头光泽纹路漂亮,一看就得上六位数。 南知凑过去轻声问顾屿深:“这是你爷爷?” 他答:“可以算。” 这算什么回答? 老头儿扯了张毛毯铺在沙发上,招手唤:“丫头,来坐着。” 南知立马应声:“来了爷爷。” 看得出来顾屿深和这爷爷很熟悉,爷爷也丝毫不惮他现如今的权势地位,就刚才训的那句“混小子”,现如今世上能这么说顾屿深的估计也就这一人了。 老头儿没让顾屿深也坐,看到他手里拎着的快餐,只道:“屿深,你去厨房把碗筷拿出来吧,洗一下,正好,我跟我孙媳妇聊聊。” 南知:“……?” 顾屿深痞笑了声,点了支烟咬进嘴里,还真拎着快餐盒进了厨房。 南知看着他背影,转而问:“爷爷,您是顾屿深的亲爷爷吗?” “哪能,我要他亲爷爷现在能住这儿穷地方?”老头儿自己也抽出支烟,手颤着点上火,“他以前倒跟我说过让我搬地方,我给拒了,这混小子也是个贪懒的,说了一回就罢,还真让我继续在这破屋住下了。” 南知听得出来这爷爷是在开玩笑,但嘴上还是说:“那我明儿就让屿深给你安排个其他住处。” 老头儿笑着摆手:“罢了罢了,都活到这岁数了再搬家,那都得叫动土了。” “……” 那烟他只抽了几口,就摁灭了,跟南知解释说:“我跟他没血缘关系,我以前就住他外婆家附近,算邻居。” “他很小时候偶尔被他妈带去外婆那住,他妈不太管他,这混小子就来我那,吃了我不少饭,这不,现在还讨来了声爷爷,不算孤家寡人了。” 这些事南知从来没有听到过。 现在爷爷说的这些,像是在她眼前打开一副自己从前从来不知道的图景。 南知皱了下眉,轻声问:“他妈妈不管他吗?” 爷爷又点了支烟,抽一口,平静回了句:“不管,就会造孽。” 南知一愣。 不知道这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做造孽,是说他妈妈自杀离世抛下孩子,还是别的什么? 但她还未问出口,老头儿忽然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通,人都坐直起来,直直地看她。 南知察觉到他视线,眨眨眼,茫然问:“怎么了?” 老头儿没说话,起身到电视机前,弯腰打开那木头抽匣,翻出一本小簿子,又从簿子里头翻出了一张照片。 他把照片放她面前,问:“丫头,这是不是你?” 南知垂眸。 那是一张同样沾满岁月感的照片,泛黄,颜色褪淡,跟这小区的风格相同。 但这照片里的女生的确是她。 穿一身校服,马尾辫,脸往前怼得很近,笑容灿烂。 看校服应该是高中时候。 但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了,也似乎从来没看到过自己的这张照片。 “是我,爷爷,这照片你哪来的?” 老头儿指了指厨房里的顾屿深:“他的呗,那会儿可宝贝啦,我就拿一下,他还冲我急。” “……?” 南知懵了。 就听爷爷笑着调侃:“这混小子,爹妈不管他,他倒会为自己操心,连媳妇儿都小小年纪给自己找好了。” “……” 49 照片 “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 南知从爷爷手里接到那张照片, 仔细看了看。 照片背景是他们高中的操场,还能看到红色的塑胶跑道, 照片大面积是她凑近的半张脸, 应该是拍下的那一刻正拿脸怼着镜头。 可她完全没有印象自己什么时候拍过一张这样的照片。 失忆了? 但是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顾屿深他爸妈不管他的吗?”南知问。 “不管,没一点做爹妈的样儿。”老头儿摇着头摆手道,又问, “他没跟你提过?” 南知摇头。 “这小子就这样, 都憋心里,能找到媳妇儿我都觉得不容易。” “……” 南知回忆他之前几乎逼婚的做法,觉得找个媳妇儿对顾屿深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她凑过去:“爷爷, 那您给我说说呗。” 爷爷倒很注重**:“那不行, 这小子脾气大,我可不敢瞎说,你自个儿问他去。” 南知联系之前, 想起从前在顾屿深面前提及他父母时他也没有太多明显的情绪, 再加上方才在墓园里, 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儿来,他和他父母的关系实在淡薄。 她迟疑问:“是不是, 顾屿深不是亲生的啊?” 爷爷抬眼看她, 没说话。 ? 真被她猜对了? 爷爷笑着问:“怕了?” 南知想了想, 也很直白道:“还好,也没听说他父母还有别的孩子, 就算不是亲生的应该也没有人来抢家产。” 爷爷朗声笑起来, 评价道:“丫头,你以后可得常来,跟你聊天比那小子有趣儿多了。” “……” 敢情这是在逗她玩呢。 “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呀爷爷?” “那自然是了,不然这么大个公司会交给一个养子?你也把顾孟靳想得太开明了。” “……哦。” 正好顾屿深拿着碗筷出来, 两人便止了这个话题。 顾屿深在南知身旁坐下,递给她筷子,垂眸便看见放在红木茶几上的那张照片。 他轻扬了下眉,并未太多反应。 南知还傻傻问了句:“这照片里是我吗?” 顾屿深也配合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她:“不认识自己了?” “……” 南知掀了眼,“那我怎么不记得这照片什么时候拍的啦?” 顾屿深:“高一学校运动会。” 南知一愣:“你拍的?” “嗯。” “那我怎么没见过?” “没给你看。” “……” 被他这话刺激了回忆,南知忽然回想起些什么。 高一运动会,在9月底。 那时她搬去胧湖湾才一个多月,认识顾屿深也才一个多月。 那会儿她和顾屿深还不是很熟,但顾屿深的确是长着一副吸引小女生的脸,南知也不例外。 倒不是存了其他想法,而是单纯的喜欢找他说话。 长得帅,就算是看看也是开心的。 少年时期的顾屿深不知收敛,比现在更为张扬,更为锋芒毕露,平时散漫狂妄,不笑时戾气压人。 挺两面的,所以那时很多人都怕他。 可南知似乎是从一开始就不怕他。 南知拿着凤佳的相机玩,还吵着要给顾屿深拍照。 少年一只手扣住镜头,仗着身高差,低头垂着眼皮看她,皱眉,不耐烦的样子:“干什么?” 南知眨巴眨巴眼:“拍张照。” “不拍。” 南知不依,他便直接从她手里抢过相机,举高手,不给她。 南知蹦了几下发现拿不到就不蹦了,插着腰抬头瞪他:“还我。” “不还。” “你怎么这样!” 他轻嗤一声,手按着她额头推远了,“谁先给老子闹的?” “谁闹了,我就是想给你拍照而已!” “跟你说了我不拍。” “……” 南知退后一步,最后委屈巴巴地“哦”一声,转而又笑起来:“那你给我拍一张吧?” 她也不管顾屿深答应与否,自顾自整理了头发和衣襟,喃喃自语道:“今天凤佳还给我抹了点口红呢。” 她竖起两根手指,放在脸颊边,比了个“耶”。 少女漂亮精致,眼睛弯成月牙,盛着满满笑意,像是要溢出的明亮月光,唇红齿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周围一切都成了虚影。 只剩下她一个,闪着光站在那儿。 顾屿深手里拎着相机,没动,只喉结滑动,没给她拍。 南知催促道:“你快拍呀。” 他视线由下至上撩过她全身,然后才终于拿起相机。 她看到顾屿深透过镜头看她,歪了歪头,笑着问:“我好看吗?” 他没答。 意料之中,南知也不觉得受冷落。 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自己维持着那姿势许久,也不见他按快门,于是又凑过去要抢相机。 “你到底有没有拍!”她又要去抢。 顾屿深在此刻按下快门。 他收了相机,转身就走:“没拍。” “为什么不拍?”南知追着问。 他说:“不好看。” 南知从出生起就被周围人夸漂亮,转学过来才一个月也已经收到不少情书,这还是头一回被人说不好看。 她停下脚步,原地跺了跺脚,没继续追上去,生气了。 后面顾屿深是怎么哄她的她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她当然也不知道其实那天顾屿深看着镜头里的她,看呆了,连快门都忘了摁,直到她去抢才手忙脚乱按下快门,拍下了这张照片。 后来顾屿深将这张照片从相机导到自己手机,把相机还给凤佳。 放学后他自己去照相馆,把这张照片洗出来,一直保留至今。 谁都不知道。 - 回忆起来,南知一拍桌:“那你还说你没有拍!” 顾屿深笑了声,将那照片拿过来,转而问爷爷:“什么时候在您那的?” “你高三那年过年不是来了趟我这儿?我看你把这照片丢垃圾桶了,就给你收起来了。”老头儿说。 南知愣了下。 高三那年过年,她刚出国不久。 到现在,老头儿也看明白了两人是怎么一回事,笑着说:“又在一块儿了就好。”说完了,又觉得自己刚才那话说的不好,转念又敲了顾屿深一句,“不过我得说你一句,一大男人,跟女生闹别扭还扔照片啊?” 顾屿深痞笑了声,漫不经心道:“当晚就后悔了,还赶回来翻垃圾桶,没找着。” “那你不问问我?” “没想到您会收起来,以为没注意就给扔了。” 这是那时顾屿深拥有的唯一一张南知的照片。 他亲手拍的照片。 其实学校论坛、贴吧里有很多别人偷拍的南知的照片,但都不是他亲手拍的,意义不同。 南知忍不住看向他,男人低眸吃饭,嘴角还勾着个痞坏的弧度,漫不经心的,像在说别人的事。 原来扔了照片当晚就后悔了吗? 那是不是当初他让她走,说完后他就也后悔了? 没回国的那六年,南知一直很固执于他那句冷冰冰的“那你走呗”。 也许是因为从前顾屿深真的太宠她了,把她宠到几乎无法无天的地步,两人也会争吵,但争吵的初衷都是因为担心对方,比如顾屿深因为她学舞弄出来的旧伤就吵过几回。 但那次不一样,那次是口不择言,是为了伤害对方而故意说的话。 其实大多数恋人之间气头上都很容易说带着刀子的浑话。 不算少见。 但顾屿深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真的给了她完完全全的偏爱,以至于南知从来没有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所以这句话带给她的冲击力是致命的。 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杀伐决断地剜开她的心脏。 可她甚至连争吵或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因为这把刀并不来自于一个陌生人,而是一个把温柔只对你展现的人。 这只会疼得让你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每次回忆都在旧伤上再次碾磨,直至重新鲜血淋漓。 也是因此,南知这么多年都不敢回国。 她不想再踏上这片土地,不想心口的旧伤再次鲜血淋漓。 而这次父母决定回国重新发展,原本南知也是决定留在国外继续发展的。 国外那个舞团马上就到续签工作合同的时候了,但就在前一晚,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高中,站在国内芭蕾舞大赛的舞台上,腰疼难忍,头疼欲裂,发烧烧得人都要着火,在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她鞠躬致谢往台下走,在台阶上时眼前一黑。 摔进一个怀抱。 她闻到顾屿深身上凛冽的烟草味。 她在梦里重新又过了一遍从前经历过的画面,就像那一年一样,即便顾屿深对她执意要带病比赛极为不满,两人还吵了一架,但从医院醒来后,一睁眼还是能看到他。 然后南知便睁眼了。 没看到顾屿深。 她醒了。 在那一刻,南知做出了回国的决定。 - 吃过中饭,时间还早,又是周末,难得两人都得了空闲。 只不过现如今《脚尖的艺术》节目刚结束不久,轮番几次热搜,南知如今也算是有粉丝的人了,保险起见也不好去人太多的地方。 两人便打算就近在这儿的郊区周围逛逛。 不知不觉走进一个市场。这个时间段郊区都是些中老年人,倒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 两人牵着手,南知问他:“那个爷爷一直住在这吗?” “没,后来搬来的。” “以前在你外婆家附近?” “嗯。”顾屿深说了个地名,从前的北京郊区县一带。 南知后来听说过,顾屿深的母亲是很普通的人家,跟顾孟靳的结合让许多人意外。 “你经常来这看爷爷?” “偶尔,我小时候经常在他那待着,他这辈子没娶妻生子,一个人住,我就多帮着照看一眼。” 这样有人情味的顾屿深很陌生。 南知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说:“刚才你在厨房的时候,我跟爷爷聊了一下你小时候的事。” “嗯?” “他说,你小时候的时候你父母不太管你?” “算是吧。”他依旧平静。 南知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顾屿深同她对视,笑了,掐了把她脸:“你那什么表情?”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要是想说可以告诉我,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你的。” 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也应该被妥帖的照顾着。 他语气稀松平常:“都过去了。” 南知便没再问。 但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从他从小到大的性格中也能察觉。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父母都能做好父母的。 顾屿深或许是运气不好,没有遇到很不错的父母,他的父母没有给他足够的重视,忽视了那个小顾屿深的成长。 “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南知说。 顾屿深脚步一顿,垂眸向她看去。 太久没有认认真真说这样的情话,南知脸颊一烫,忽然不敢看他,不等他说什么,飞快地找了个话题扯开。 “我想吃那个。”南知指着旁边推车上的柿子,个个是鲜艳的橘红,模样漂亮。 摊贩立马吆喝道:“我这柿子可甜了,北京本地的。” 顾屿深提了下嘴角,牵着她手过去,买了一篮柿子。 摊贩拿旁边的水龙头洗了下,抹干净递给南知:“美女尝一个?” 她道谢接过。 果然很甜,饱满多汁,淌过指尖。 “好吃?”顾屿深问。 “嗯。” “再买一篮?” “够了够了。”南知忙说,“一篮都不一定吃的完。” 她又转头问:“你吃吗?” 手里举着那个她咬了一半的柿子。 问完想起顾屿深并不很喜欢吃甜的,也不爱吃水果,刚想收回手,便听到他说:“想。” 她愣了下,觉得顾屿深又把问题抛还给他。 不知道他是想吃个新的还是她手上的这个柿子。 最后南知抬起手上那一篮柿子:“你自己拿一个。” 而男人忽然俯身靠近。 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圈阴影,额角的碎发也落下几绺在眉旁,他轻启薄唇,等她喂。 南知不由舔了下嘴唇,把手上的半个柿子喂给他。 他咬进嘴里,又重新站直,随着滚动的喉结咽下,果汁留在嘴角,南知看他抿唇舔去,动作像慢镜头般在她眼前播放。 她“唰”的移开眼。 不看他了。 合理怀疑! 顾屿深现在在色|诱她! 50 病历 “你俩这是又搞什么情趣?”…… 郊区的市场不似城中那般喧嚣, 还保留着这座城市最后一点慢节奏的生活,南知倒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在周围逛了一圈,买了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准备回去前, 南知站在一家店面前买了两杯奶茶, 两杯三分糖, 她那份是因为要控糖,而顾屿深则是因为不爱吃甜食。 不过他平时不常吃甜食, 今天倒吃了不少。 奶茶需要等一会儿。 南知拿出手机, 发现电快没了, 还有最后2%, 即将关机,而此刻还在法国陪男朋友旅游的凤佳给她发了条信息。 「凤佳:滋滋, 你过几天有空吗?」 「南知:应该有, 怎么了?」 「凤佳:我爸妈让我叫你回家吃饭呢。」 「南知:啊?」 这么突然。 凤佳倒很直白,回复说:「他们说是因为我俩关系这么好所以请你去家里玩,实际上估计是听说了顾屿深在追求你的传言吧。」 「凤佳:反正随你, 你要是愿意去也可以回胧湖湾看看。」 虽说突然请她去家里肯定是有顾屿深那层原因,但在这利益关系纷杂的商界也无可厚非, 何况之前南兼石破产,凤佳父母其实念及她和凤佳是好友也想出手帮助过。 回国后都没去过胧湖湾, 正好趁这次机会看一看。 南知回了个“好”,跟顾屿深说了这事。 “什么时候去?”顾屿深问。 南知:“还不知道呢,应该就这几天, 等凤佳回国以后。” 顾屿深“嗯”一声,没多说。 奶茶做好了,南知手机正好没电,自动关机。 时间恰当地像是故意逃避付钱似的。 不过她现在花顾屿深的钱也一样心安理得, 朝他摊开手心:“手机。” 顾屿深把手机给她。 南知打开支付宝,扫码,跳出一个付款密码。 “你不是有免密支付的吗?” “改了设置。” 南知奇怪他改这个设置做什么,但只问:“密码是什么?” “你生日。” “……?” 她愣了下,想起上次在上海的夜市,顾屿深也告诉过她他的密码,一串没有丝毫意义的六位数字。 当时顾屿深说是他第一张银行卡的初始密码,后来就一直都用那个。 南知觉得这人太不浪漫,那时还有意说了句“我看人家密码都是设成自己老婆的生日的”。 顾屿深当时说了句什么? 哦。 她想起来了。 他说,那你自己设。 南知当然不会自己做这种事,拒绝了。 怎么现在又改成她生日了……? 两人容貌出众,又都是人群中极出挑的气质,奶茶店里的几个服务员不停打量两人,听完这一通对话,只觉得周围都冒起了粉泡泡。 拿生日当密码常见。 拿喜欢的人的生日当密码也不算少见。 但,这种大帅哥还这么专一!用女朋友生日作密码就很好磕了!! 当着人面,还不好说什么,只能不停激动地拿手拱拱对方,窸窸窣窣地发出些细碎笑声。 南知强装镇定,输入自己的生日,显示支付成功。 她嘴角往上提了几分。 拿上奶茶,往车的方向回去。 南知问:“你什么时候改的啊?” “有段时间了。” 她小声吐槽:“你拿我生日当密码怎么还不跟我说一句。” 顾屿深懒洋洋地笑了声:“这不等你自己发现么。” “……” 怪不得还取消了免密支付。 这是挖了个坑,等了好久才等她跳下来呢。 守株待兔似的。 可这坑她倒栽得乐意,直到坐到车上嘴角的弧度都还没放下来。 - 最近几天南知每天都去理疗师那儿,听理疗师的意思,趁这段时间她没什么表演剧目,好好养一养,兴许能减轻点这陈年旧疾。 几天下来,南知也的确觉得腰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舒服多了。 凤佳在法国多玩了几天才回国,到三月底,南知才跟凤佳一块儿去了她家里吃饭。 六年没回胧湖湾了,从前这是最初一代富人区,相较于如今新兴起的各种高档别墅区,胧湖湾依旧占据着最舒适的地理环境,也依旧是最初一代权势地位的象征。 虽然后来孩子们大多都已经搬出去另住,但老一代依旧在这。 凤佳让司机把车停在外面,跟南知一块儿走进去。 过去刚刚搬来这里的画面如潮涌来。 而从前她住的那一幢别墅现在也已经有别人住了,算得上是一户书香门第,家里老爷子是个书法家,两个儿子从商,后为给父亲颐养天年才买了这别墅。 “说起来,那户人住进来后,顾屿深就再也没回胧湖湾住过了。”凤佳说。 南知一顿,问:“他不是在他父亲去世后走的吗?” “差不多都那个时间段吧,也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但其实我听我妈说顾孟靳平时也不太回来这里的,所以我估计是因为觉得等不到你了吧。” 南知想起之前那爷爷说起的顾屿深父母,轻皱了下眉。 多年没见到凤佳父母了,南知还准备了礼物。 凤佳刚看到时还很惊讶地问:“你现在居然已经客套成这样了?” 南知:“要是去见你我就不准备了,但见你父母就不一样了。” “你这架势,跟咱俩今天是去出柜似的。” 南知笑了声,觉得袋子沉,毫不客气地让凤佳替她拎着。 其实她是个挺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从小就沉浸在芭蕾的小世界里,不世俗不世故,挺浪漫主义一人。 凤佳往袋子里瞅了眼:“你买的什么呀?” “应该是酒吧。” “应该?” 南知一笑:“我跟顾屿深说了声,他准备的。” “……” 凤佳啧啧出声:“我妈要是知道这是顾屿深准备的,估计得供起来。” “都是以前认识的人,激动什么。” “你当谁都有你这待遇?”凤佳掀了眼,“顾屿深那性格对谁都薄情,没一点人味儿,你知道吗,之前你因为顾屿深提亲的事生气喝醉那回,我给顾屿深打电话,他张口就问我是谁。” 南知笑了声。 凤佳:“怎么说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我跟他认识时间还比你久呢,怎么这差别待遇就这么大。” 到家门口,凤佳按了门铃。 很快凤母就出来开门,一见南知便说:“滋滋这么多年没见,越来越漂亮啦。” 南知也道:“阿姨您也越来越年轻了。” 中年女人最爱听这话,当即笑得合不拢嘴:“你这话说的,嘴也太甜了,怎么可能还越来越年轻。” 凤佳泼冷水:“知道不可能你还笑这么高兴。” 凤母立马板起脸,变脸似的,在凤佳背上打了一巴掌:“你回来干什么?!” 南知:“……” 她算是知道凤佳这性格向谁了。 南知把酒递过去:“阿姨,这是一点小礼物。” “你看你这,也太客气了。”凤母看了眼,“这红酒可不便宜啊。” 南知笑笑:“听凤佳说伯父喜欢喝红酒,你们能喜欢就好。” 到饭桌上,边吃边聊,那瓶红酒启了,南知也喝了些。 她对酒没有研究,但也能喝出那瓶红酒味道甘淳,酒香熏人,的确是好酒。 饭间闲聊,无非也就那些事。 三言两语间,吃完一顿饭。 南知跟凤佳一块儿去了她房间,凤母还送来一次水果,便留她们两人独处。 凤佳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住过了,不过卧室依旧收拾得整洁,从她这的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看到不远处从前顾屿深的家。 南知拍了张照片,发给顾屿深。 「追求者:吃好饭了?」 「南知:嗯。」 「南知:认出来了么,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追求者:嗯,喜欢住胧湖湾?」 其实也说不上多喜欢。 回国后第一次回来,之前没回来也没觉得想念。 无非只是怀念从前那些在这度过的时光罢了,怀念的是人,不是住的场所。 而此时此刻,她就站在这里,仿佛真的回到了从前那时候。 暑假,她闲来无事就会到凤佳家里来,两人在她卧室玩游戏,到傍晚,也许周越会来叫凤佳去吃冷饮,南知也跟着一块去,就能碰上顾屿深。 好像站在这里,就没有从前那些让她受伤的事,一切都回到了最初时候。 那个有完完全全勇气的南知,对舞蹈有勇气,对未来有勇气,对感情也有勇气。 自出国后,南知遇到不少男人,优秀的不错的男人,她没忘记过顾屿深,但也想到要不要试试跟别人谈恋爱,兴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但她就是鼓不起勇气重新开启一段崭新的关系。 就连她后来答应跟顾屿深结婚也不是出于勇气,而是自暴自弃的逃避。 选择一个最极端的方式。 就像她那时候跟凤佳说的。 顾屿深不就是混蛋爱玩吗,那她就陪他玩。 她逃避过去的所有,但知道自己这辈子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不管不顾,不去想从前以后,用极端的方式结了婚,逃避这一路上的所有磕绊,想着,至少这个终点她走到了。 如果最终没有一个好的结局,至少这个终点她曾经走到过。 可现在她站在这,觉得勇气好像又都回来了。 南知吃了一颗草莓,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齿间荡漾。 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动,回复:「喜欢你。」 不是喜欢住胧湖湾,而是因为以前跟你在这认识才怀念,只是因为喜欢你。 这是南知回国以后第一次向他表白,再一次有勇气直面这段感情。 片刻后,顾屿深发来一条语音。 “打算给我转正?” 声音低低沉沉的,但带着笑意,很撩人。 凤佳在一旁听到个什么“转正”字眼,抬起眼:“你俩这是又搞什么情趣呢?” 对于凤佳这种分手后立马找到新目标,火速拿下目标又同居的人,显然是严重高估了南知和顾屿深目前的感情进展。 紧接着,她便看到南知脸慢慢慢慢红了。 “???” 刚才那句话没什么好脸红的地方吧? 这话外人听来的确正经得没什么可脸红,但对南知来说这简直就是直白的耍流氓邀请。 毕竟之前顾屿深将她抵在墙上,蓄势待发,气场压人,问了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转正”,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只要现在她发个“嗯”,今晚床头柜上许久不见天日的套子也许就能有用武之地了:) 南知看着顾屿深那条回复许久。 觉得他现在这是给自己抛出了一个极其色|情的问题。 根本就不是转正不转正。 而是做,还是不做。 T d r nt t d, This is a estin。 最后南知摁熄手机屏,丢到一边,红着脸也没回复出什么来。 凤佳不知道她此刻激烈的思想斗争,正躺在一旁笑容甜蜜地跟周元君聊天。 过了没一会儿她突然坐起来:“滋滋,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怎么了?” “我男朋友出了个车祸,我过去一趟。”凤佳语速很快。 “没事吧,严重吗?” “小车祸,人没问题,就是对方车主有点难缠,你知道的嘛,艺术家们最不会对付这种流氓了。”凤佳迅速补了个口红,拎了个包出来,“所以老娘现在得去把场子撑回来。” 南知懵了:“所以你现在是要把你丢在你家里,自己去找你男朋友?” “哦——” 凤佳也回味过神这做法不恰当了,她重新在床边坐下来,“那你待会儿,我处理完就回来。” 南知摇头:“不。” “那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算了。”南知也站起来,“我才不去当电灯泡,我跟你一起出去吧,你走了我一人在这也尴尬。” “那你怎么回去,这附近不好打车。”凤佳说。 南知:“我让司机来接我吧。” “那行。” 跟凤佳父母道别,两人一起出门。 凤佳火急火燎的,跟她一通没诚意的赔罪就立马飞车赶去男朋友那儿了。 南知独自走在胧湖湾外。 前段时间还暖和,这两天又降温了,南知拉紧大衣,打算通知司机来接。 当刚拿出手机,又关了拨号界面,点开了跟顾屿深的聊天页面。 「南知:你现在有空吗?」 「追求者:怎么了?」 「南知:被凤佳丢在胧湖湾了。」 说着,她又拍了眼前的湖景发过去。 白茫茫的湖景,一旁柳树都还没抽芽,光秃秃一片。 顾屿深立马打电话过来:“你等在外面做什么?” “凤佳不在,继续待在她家太别扭了,就先出来了。”南知说,“你要是没空的话我就让司机来接我好了。” “我来接你。”顾屿深说,“冷吗?” “有点儿。” 他“啧”了声,似是不太耐烦。 南知捕捉到,立马指控:“你又想跟我生气!” 顾屿深点了支烟,抽了口,耐着性子:“没,怕你回来又感冒,这样,你先在我那儿待着,我到了打你电话。” “你那儿?”南知转头看向后面那一幢别墅。 顾屿深“嗯”一声,跟她说了密码。 - 从前跟顾屿深确定关系后,南知趁着父母不在叫顾屿深去过自己家,但自己倒从来没去过他那里。 南知步行过去,冷风刮得手指冰凉。 她搓搓手,输入密码,随着“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她踏进去的第一步就忍不住咳嗽几声,抬手挥了悬浮在空中的浮尘。 实在是太久没有人住了,就连从空气的味道中都能得出这一点。 南知开了净气,又开了空调。 这才环顾一圈屋子,这里的一切应该是顾孟靳布置的,没有过分富丽堂皇,相反,很多细节都很简洁。 冷色调,看上去冷冰冰的。 南知给顾屿深发了条消息:我可以去你房间看看吗? 他回了语音:“二楼西侧,应该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闲着也是闲着,南知上楼,右转,推门进去。 空荡荡的,果然是没什么东西了,南知走到写字台前,随意拉开中央的抽屉。 却发现抽屉里竟倒扣着一个相册。 她拿起来,相册里是一个漂亮女人和一个小男孩的合照。 这个漂亮女人前不久南知刚见过她的照片,是顾屿深的母亲,张晓淳,而这个小男孩应该就是顾屿深了。 照片里女人抱着小男孩,两人都笑容灿烂。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顾屿深,不由凑近了看。 照片里他很可爱,双臂搂着妈妈,看上去亲昵又乖巧。 怎么说呢,可爱得有点不像是顾屿深了。 南知忍不住伸出指尖去戳照片里他的脸,她还以为,就算是小时候的顾屿深也一定的冷着这张脸酷酷的模样。 但很快,南知便发觉不对劲。 照片里的男孩儿有酒窝,但顾屿深脸上压根没有这种可爱的玩意儿。 而且,虽眉眼相似,但顾屿深是典型的薄唇,跟照片里这男孩也不一样。 最终,南知视线落在照片右上角——红色字体的拍摄日期。 上边缘被相框挡住,看不清。 她将相框从后面打开,取出照片,同时看到照片背后的字迹——顾嘉远。 而相册右上角的日期是:1992年10月5日。 1992年。 顾屿深还没出生。 这不是顾屿深。 爷爷说过,顾屿深的确是顾家亲骨肉。 所以,这是顾屿深的……哥哥? 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而这张照片,仿佛向南知打开了一段她从前从来不知道的异世界——顾屿深是有个哥哥的。 但她16岁搬来这,就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听人提过,照片里这个叫做“顾嘉远”的小男孩,那时候应该已经读大学才对,但却像人间蒸发一般。 南知隐约猜到些什么。 她把照片原样放回去,然后就发现抽屉更里侧的一本病历本。 在看到那张照片后,南知其实觉得自己不应该乱动,可病历本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她还是将它拿出来。 病历本最外面写着一个名字—— 顾孟靳。 顾屿深的父亲。 这房间怎么看都不太像是顾屿深的房间,没有一样属于他的东西。 南知回想起刚才顾屿深给她说的,二楼西侧的房间,而她上楼后是右转的,这里应该是朝东的。 她走错了,这不是顾屿深的房间。 但她在反应过来这一切的那一瞬间已经打开了病历本。 上半页是症状记录,下半页是鬼画符似的认不清字的配药单。 症状记录的字迹比较清晰,南知目光捕捉到其中几个词——情绪焦虑、易怒、有暴力行为。 有暴力行为。 当这个字眼出现在一个父亲的身上时,会让人自然而然想到她的孩子。 南知忽然想起顾屿深身上的疤。 从前她从来没把他肩上的疤和他的家庭联系起来过,没有人会无端这么联系的。 她本来想的很简单,也许他从前打架时留下的。 但此刻,她忽然发觉,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51 转正 南知解开了他的皮带。 半小时后, 顾屿深赶到胧湖湾,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但并未多停留, 将车停在家门外, 他推门进去。 “南知。”他唤。 没人应声。 顾屿深一边拿出手机拨过去,一边提步走上楼梯。 他的卧室门关着, 另一侧的主卧倒是开了条缝隙。 顾屿深没多想, 走过去, 推开门:“滋滋?” 南知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 似乎到这一刻才回过神来,转过头看他:“你来了。” 话说出口才发觉声音哑得厉害,她轻咳一声, 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 她声音不对劲, 顾屿深也立马听出来了, 留心多看了她一眼, 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怎么来这边了?”他轻声问。 “对不起。”南知跟他道歉,“我本来以为这是你的房间才进来的, 后来才发现是你爸妈的房间,刚才还打开抽屉看了。” “没事。”顾屿深没放在心上,拍拍她脑袋, “走了?” “嗯。” 南知一刻都不想在这个房间多待了。 也不想顾屿深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那本病历本, 后面有心理医生写下的诊疗记录, 尽管字迹模糊, 但南知依旧从字里行间窥视到了那些无人知晓的顾屿深是如何长大的。 - 下楼,坐上车。 顾屿深没再回公司,给助理发了条信息, 便带南知直接回了锦绣山庄。 路上,她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刚才我在你父母房间里看到一个相册。” “嗯?” “顾嘉远,是你哥哥吗?” 顾屿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极轻微地攥了下,喉结滚动,然后他低低“嗯”了声:“算是吧。” “算是?” “我没见过他,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 南知愣住。 她之前就已经猜到照片里那个男生已经离世,但没想到会是那么早,甚至连顾屿深都没见过他一面。 正好红灯,顾屿深将车停在斑马线前,侧眸看她一眼,笑了下:“想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南知从这抹笑中看到落寞和颓败。 她一直不是个追根究底的人,就像之前她其实也有机会去问,但她都选择了既然顾屿深不想提,她就不问了,没必要让他再回忆什么不开心的事。 可现在她却突然发现,过去的那一切对顾屿深来说也许就像是一片黑暗的深渊,深渊之下只有他一人。 他就一直把自己藏在那里,他不出去,也没有人来拉他一把 她需要向他伸出手,也许依旧不能将他拉出来,可至少她也能留在那深渊之下陪他。 所以南知点头,说:“想。” - 那一段时光顾屿深从来没有提过,也从来没有主动回忆过,但它确确实实存在,并且也把他绑在了其中。 他母亲张晓淳出生于一个极普通的家庭,和顾孟靳根本不在一个阶级,两人是在一次大学生项目中认识的,而顾孟靳是那次项目的承办方。 张晓淳是当时的校花,漂亮清纯,善良温柔,吸引了当时不少男生,其中也包括顾孟靳。 顾孟靳算是最早一批公子哥,长得好,有钱,能力强,事业有成,在当时放在任何一个女人眼中都是拒绝不了的选择。 在顾孟靳的追求下,张晓淳很快同意和他在一起了。 两人虽算不上门当户对,但也是郎才女貌。 后来在大学期间张晓淳怀了孕,顾孟靳同她结婚。 半年后,她就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取名叫作顾嘉远,寓意希望他成为一个美好、有远大志向的人。 但也因为这次出乎预料的怀孕,在当时严苛的社会环境下,张晓淳没有拿到那张在当时很具含金量的大学毕业证书。 可身边朋友并不觉得可惜,甚至认为她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大学毕业证书又怎样,也许是能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可以让你生活得不错,但绝不可能让你跳到最顶层的阶级。 成为富太太没什么不好,有钱有闲,休闲自在。 后来张晓淳自己也这么觉得。 她没再找工作,做起了富太太,除了陪伴顾嘉远以外,她平日插花养鱼,学画学钢琴,日子过得也算是充实有趣。 但她却忽略了一点。 她能永远享受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顾孟靳一直都是爱她的,尤其她还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女生,她没有能够与其他女人抗衡的资本,太容易被淘汰出局了。 当张晓淳意识到这些时渐渐变得非常神经质,她翻看顾孟靳的手机,偷偷跟踪他,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他身边出现的每一个女人是谁。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被大家仰视的漂亮温柔又优秀的大学校花。 她被婚姻生活磨平和煦面目,变成也个怨妇,仰仗丈夫,又生怕丈夫变心或离开,日子被争吵和担惊受怕占据。 顾孟靳疲于应对,当初满腔爱意被彻底消磨耗尽。 他没法对一朵玫瑰永远保持热情,何况这朵玫瑰日渐枯萎,刺都变成毒牙。 但他也并未打算离婚,娶张晓淳这样背景的女人他才比较自由,不妨碍他在外的诸多风流韵事。 张晓淳在这样的摧残下,变得越来越极端。 后来有天夜里,她抱着顾嘉远出门,想把顾孟靳逮回家,却不料出了车祸。 张晓淳在医院醒来时,得到两个消息。 一则是她的孩子顾嘉远离世了。 另一则是她怀孕了,肚子里又有一个新生命,便是顾屿深。 “她可能觉得是我带走的顾嘉远吧,我的到来只让她觉得痛苦。”顾屿深说,“不像顾嘉远,至少顾嘉远还能让她拥有以前和我爸那段不错的回忆,我的存在只能不断提醒她所有不好的记忆。” 顾嘉远变成了顾屿深。 张晓淳对顾嘉远这个名字是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个美好的、有远大志向的人,那么对顾屿深呢? 也许她什么都没想,只是她当时身处深渊,便随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南知蹙起眉,想安慰,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上次那个爷爷才说的你妈不怎么管你吧?” “算是吧。” 她迟疑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那你父亲呢?我刚才在那个房间里翻到了你父亲的一个病历卡,我看了,他好像那时候去看了心理医生,他……有暴力倾向?” 顾屿深喉结再次滑动,但最后他依旧笑了声,沙哑又温柔:“原来那儿还有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他还能想到去看心理医生。” 他只说不知道他看心理医生,却不否认知道她有暴力倾向。 南知黑睫一沉,沉甸甸地垂下来,拢住眼眸。 心脏像被人抓住,呼吸不畅。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顾屿深的肩膀上。 她回忆从前看到那处疤的样子。 细长的一条,他肤色白,疤痕也就显眼,横亘在他肩头。 她轻轻出声:“那你肩上的疤……” “嗯。” 他承认了。 即便做过心理准备,但这一刻南知还是愣住了。 她不忍心再看,偏头看向车窗外,抬手捂住了眼睛。 她从来不知道,顾屿深曾经遭受过这些。 她根本想象不到,也许谁都想象不到。 顾屿深张扬自傲,锋芒毕露,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人群中闪闪发光的那一个,是被所有人认为的天之骄子。 他怎么会经历过那样的事。 南知喉咙发紧,艰难地问:“怎么弄的?” 顾屿深单手扶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头发:“转过来我看看。” 就因为她这一句话,南知鼻酸得不行,哽着声说:“干嘛。” “看看你有没有哭。” “没有。” “没有你不转过来?” 南知这才转头,她眼眶红得厉害,下眼睑的红抵着眼尾蔓延开来,看上去委屈又可怜。 顾屿深皱了下眉,很快将车停在路边,松开安全带将人搂进怀里:“怎么了这是,过去这么多年的事还能让我们滋滋哭啊?” 她又无端闹起别扭:“都说了我没哭!” “好好好,没有没有。”顾屿深跟哄小朋友似的。 南知手抵在他胸前,忍不住去解他的衬衫扣子。 顾屿深也随她解。 她泪眼朦胧的,看不太清,怎么也解不开,最后烦了,干脆直接暴力扯开两颗,纽扣滚落在地。 顾屿深靠在椅背上,见她这样还懒洋洋地取笑她:“心急什么,都是你的。” 这人真是现在这时候还不正经。 南知扯开领口,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处的伤疤。 她又问了一遍:“这是怎么弄的?” “顾嘉远去世后,她的神经质越来越严重,而顾孟靳则越来越疲于这种婚姻生活,最开始,他开始动手打我妈。” 南知一愣。 “再后来,我妈就自杀了,割腕。她去世的最后一段时间我就在她旁边,她一直拉着我的手,用最后的力气不停唤着顾嘉远的名字,她到最后放心不下的也只是那个只存活在记忆中的孩子。” “而自那以后,顾孟靳无人发泄,便开始打我。” 顾屿深语气很平静,“他是意识清楚下的暴力行为,也因此不会在我外露的皮肤上留下痕迹,免得遭人议论。” 南知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顾屿深说的这一切。 她的家庭虽然也有过波折,但父母恩爱,家庭美满,根本无法去想象顾屿深说的那一切。 “而这道疤是在高三那年留下的。”顾屿深说。 南知一顿:“高三?” 到高三,顾屿深还在持续性地遭受来自顾孟靳的家庭暴力吗? “嗯,在你出国前那段时间。” 顾屿深垂眼看她,黑睫在颤,脸上却没有更多的受伤情绪,“那段时间的我实在太糟糕了,所以……对不起滋滋。” 其实顾屿深长大些后就几乎和顾孟靳很少再有接触。 他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忙,两人能够见面的时间也少了。 直到后来顾屿深忽然发现顾孟靳新找了一个女朋友,正准备领证结婚。 那个女人很年轻,甚至比顾屿深都没有大几岁,名牌大学刚毕业,很漂亮,出生在普通家庭,一切一切都让他想起他的妈妈。 甚至和张晓淳还有三分像。 他并不恨这个或许会成为他“继母”的女人。 他只是觉得悲哀。 或许多年过后,这个女人就会成为下一个张晓淳。 失去自我,成为一个只会围着丈夫转的歇斯底里的疯女人。 顾屿深不想再看到下一个悲剧了。 他去找了那个女人,跟她说了一切,包括顾孟靳的暴力倾向,和自己身上的伤疤。 他丢掉自尊挽救了一个本该闪闪发光的女人的未来。 而换来的是暴怒的顾孟靳。 那天的顾屿深刚刚从外界流言中得知南知家道中落的消息,他刚准备出门去找她,却迎面遇上了顾孟靳。 他当然不会站着由着顾孟靳打。 但顾屿深尚且还是个理智尚存的“人”,不会去做脱离道德底线的那些彻底没有理智的事。 但顾孟靳会。 他在盛怒之下是完全没有理智的,完全成为一头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野兽。 他冲进那间空落多年的厨房,从刀架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满心满眼都是要给这个不服管教的儿子一点实质性的教训看看。 当时出了好多血。 顾孟靳就拿着沾了血的水果刀站在他眼前,他似乎也在鲜血中重新恢复了理智,丢了刀,嘴里骂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那个家。 而那个画面在那一刻深深刻在顾屿深脑海中,无声的,但格外鲜活,永远挥之不去。 后来顾屿深在家里自己简单包扎后去了医院,幸好伤口没有感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张晓淳和顾孟靳结婚时一定想不到未来有一天会是这样的局面。 顾屿深的到来似乎成了这个家庭的转折点,彻底走向下坡路。 象征着他们从前甜蜜时光的顾嘉远早已经去世,顾屿深的到来似乎从一开始就背负着罪名、带来对张晓淳来说更深重的束缚和灾难。 张晓淳在生命的最后还是在恨无辜的顾屿深,恨他的到来带走了自己心爱的孩子。 而活着的顾孟靳也从来没有爱过他。 反倒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折磨他,将少年的傲骨一次次打碎折断。 关于过去那些细节顾屿深并没有全部告诉南知。 他只简单交代了肩上伤疤的来源,便不再多说了。 可南知却在这简单的话语中,忽然有些理解了,那个困扰她六年的,两人分开前最后说的那一句“那你走呗”。 - 她的顾屿深,本应该有资本骄傲到自负的顾屿深,其实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成了被人弃之弊履的包袱。 没人对他好,没人理会他,他甚至还要去邻居家的老爷爷那才有口饭吃。 他被不断伤害、不断打碎。 难怪她从前就觉得,顾屿深虽然面上是和那些公子哥一般无二的散漫懒痞,可骨子里却依旧孤零零一人,他还是偏执的、狠戾的。 他一直都在被丢弃。 顾孟靳是这样,其实张晓淳也是这样。 南知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而当初她决定离开,她告诉顾屿深,她要走了。 年少轻狂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再次被砸入从前的境地,他觉得自己要被再次抛弃了,他那点本身就强撑起的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再次摇摇欲坠,即将分崩离析。 他很重视南知,这个朝他伸出手的人,所以他拼了命地对她好,想让她真正留在自己身边陪伴。 学校里那么多人,顾屿深身边也总那么多人,可他却是最孤单的那个。 但没想到,他最为珍视的这个人最后也要离他而去。 他这辈子都逃不开被丢弃的命运。 他愤怒又惊恐,悲哀又无奈,可百般滋味在心头却无法在脸上表露,最后只化作一句冷漠的“那你走呗”。 既然都要离开,至少他不想被人可怜。 少年骄傲自负,又刚过必折。 他说出了这句话,苦果由自己背负。 他强撑着、强撑着,回想张晓淳割腕自杀却拉着她的手喊顾嘉远名字的模样,回想顾孟靳拿刀砍在他肩头的模样。 他强撑骄傲,不想卑微乞怜。 可得知南知真的离开的消息时,他还是在众人的视线中疯了似的冲出教室。 哪里还有什么尊严。 在南知面前,他早已引颈就戮。 - 天色渐晚,马路上的车辆也渐渐多起来,红色的刹车灯亮成一片。 顾屿深捏了捏南知的脸作为安抚,便重新将车驶入车流,继续往锦绣山庄方向开去。 南知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她思绪很乱。 就连现在心底是心疼还是愤怒,她都分辨不清。 直到车停在锦绣山庄外,顾屿深轻轻在她头顶敲一记:“走了。” 她跟在顾屿深身后进屋。 踏进屋的瞬间她忽然感受到一种归属感,这是她和顾屿深的家。 她从身后环住顾屿深的腰,脸埋进去,顾屿深动作一顿,抬手按住她的手,温声:“怎么了?” “以后我们再也不回胧湖湾了,我一点都不喜欢那里。”她声音哽咽,“我们就在这里,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顾屿深安静很久,才沉声道:“好。” 他指腹在她手背上来回摩挲:“滋滋,我们先把门关上。” 她松了点劲,但依旧搂着他腰,顾屿深把门关了,拽着她手臂把人拉到自己眼前,弯下腰,抹了抹她眼角:“乖,不难过。” “对不起。”她忽然哭出来,“我太任性了。” 她哭得像个孩子,一点掩饰伪装都没有,眼泪簌簌地滚落,她就这么仰着头哭,连眼泪都不去抹,小手紧紧揪着顾屿深的衣角。 顾屿深难得觉得手足无措,温声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从来不去问你怎么了,也不知道你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跟你发脾气,以前是,现在也是。”她越说越难过,“我对你一点也不好。” 她甚至,在那时刚得知顾屿深提亲消息以后,还怒气冲冲地打过他一巴掌。 他从小遭受的。 她又再次施加给他。 南知觉得自己简直无法被原谅。 顾屿深起初还伸手抹她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干净,他便俯身在她眼睛上落下一个极轻柔的吻。 “你对我很好,滋滋。”他的吻一个个轻柔落下,“你是对我最好的。”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只觉得好像是把那六年积攒的眼泪都一次流干了。 “过去的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相信你的爱。” 顾屿深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也因为克制着的情绪尾音带颤,“因为滋滋,那时候的我是破碎的。” 顾屿深说。 对不起,滋滋。 因为那时候的我已经被彻底打碎了,我连自己都厌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爱你。 那个年轻的少年,学校和生活都从来没教过他该如何去处理这样的困境。 他只能用那些最最可笑的自尊来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可怜。 …… 后来,顾屿深都不再说,就默默抱着她,任由她哭着发泄。 他好像总是这样。 不说、不做,站在原地,坚定又无望地等待。 就像过去那六年,顾屿深孤身一人,默默等待。 哭尽兴了,南知吸了吸鼻子,仰起头,主动吻了下顾屿深嘴唇。 他微微欠身,让她可以吻得不那么费力。 渐渐的,这个吻变了味道,小姑娘生涩又笨拙地主动伸出舌尖,欲拒还迎似的。 只要对象是南知,顾屿深便轻而易举被撩拨。 他喉结滑动,哑声:“嗯?” 南知轻声说:“你转正了。” 他笑:“好。” “?” 他没听懂吗? 之前拿“转正”这次不停耍流氓的可是他。 南知睁开眼,咬了下他嘴唇,强调:“我说,你转正了。” 这回顾屿深没说话,但也没动作。 下一刻,静谧的房间响起一声清脆的金属声—— 南知解开了他的皮带。 52 钟情 从此,这个名字成为他心上痣,…… 与此同时, 顾屿深按住她的手,吻去她脸上的眼泪,声音低沉又温柔:“做什么?” 南知脸红着, 有点不耐烦了, 反问,“你说做什么。” 只是声音还带着哽咽,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顾屿深低声轻笑,低下颈,又亲了亲她, 似是安抚,哑声:“理疗师不是叮嘱你最近不要用到腰吗。” “?” 我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 你竟然要打退堂鼓了? 你平时那些骚话都白说的?! 你是男人吗你?! 不过都到了这节骨眼儿,南知也不打算再别扭了。 其实之前顾屿深要是真要做到最后一步她也不会拒绝,只不过因那理疗师的话, 顾屿深居然还真忍着没舍得真碰她。 南知退开一些,不再亲了, 近距离地跟他对视。 她眼睛生得漂亮,狭长明亮,眼尾有一个浅浅的上翘弧度, 很勾人。 顾屿深看着她,喉结不自觉滚动。 片刻后, 她踮起脚,仰着下巴吻上了他的喉结。 她一直觉得他喉结性感,之前喝醉酒时就不小心表露过这想法,手还摸着他喉结不肯放。 顾屿深动作猛然一僵,感觉到喉结处的温度。 小姑娘本来动作还特生涩的,怕碰疼了似的, 后来便又大了胆子,伸出牙尖轻轻啃噬,又痒又麻,还有点疼。 顾屿深本来想忍着的。 反正都忍了这么久了,怎么不是忍。 想不管怎样先等她腰伤理疗过了这一疗程以后再说。 他知道这个事只要有了开始,就再也一发不可收拾,他没那么强大的克制力,可以在过程中还悉心照顾南知的腰伤。 一定会受伤。 可一旦开了一个口子,他这从少年时期就发芽的欲念就再也难以控制,一点小火苗就把他烧了个彻底。 等退开时南知脸颊都红到滴血,做完这事她也不敢抬头去看顾屿深,索性额头抵在他肩头埋下去。 她想缓一缓,平复一下过快的心跳,却突然被顾屿深强迫性地抬起头,俯身再次吻了下来。 和方才那些安抚哄诱的吻都不一样。 强制的,惶急的,情不自禁的。 不管不顾地撞上来,牙齿都磕在唇肉上。 带来席卷而来极强的压迫感,南知下意识想避,但还是忍住了,缓缓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肌肉贲张,血液和经脉在肌肉下流淌跳动。 顾屿深吻着她唇哑声开口:“不怕腰疼?” 她强忍着羞赧,轻轻摇了下头,又轻声说:“理疗师上次不是说,也可以用女方比较轻松的姿势吗……” 他闭了闭眼,轻吻她鼻尖,实话实说:“轻松不了,到时候你求我可能也没用。” 这话是警告,但南知此刻没听出来,甚至还误以为是挑衅。 “我才不会求你。” “那好。” 他不再说什么,拦腰将她抱起,往楼上走。 进入的前一刻,他将床头的纸巾盒放她手边,最后一丝尚存的理智低声说:“疼了我不停的话就打我。” “……” 南知觉得太夸张了,弄得跟打架似的,心跳更快,脸更热,羞得闭紧眼。 她将纸巾盒随手扫下床,因羞耻而不耐烦道:“你少废话。” 他哑声笑了,捏着她纤细的脚踝抬起。 …… 顾屿深在高中前的那个暑假第一次见到南知,从那时候认识她,见过各种各样的她,兴奋的、哭泣的、发火的、失落的,但从来没见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平复许久,小姑娘却还在颤抖,纤长的睫毛沾着泪珠,身上透着粉莹莹的红,鼻尖也是红的。 南知算是知道,为什么他先前会说“到时候你求我可能都没用”。 她被刺激得崩溃哭泣,却也一点都唤不起他的同情,反倒被更加用力对待,到最后连求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顾屿深一点点轻吻着她,重新温柔地问:“洗澡了?” 和方才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她依旧闭着眼,不想跟他说话,只点头,红晕又深了几分。 她早已没了力气,顾屿深抱她去洗澡。 她开口嗓音也哑了,有气无力道:“我泡一会儿,你先出去。” 顾屿深“嗯”一声,很听话:“好了你叫我。” 说完他便走出浴室,没把门关死,留了条缝隙方便能听清她说话。 他一垂眼就看到被子上留下的一抹红,除此之外,被子还湿了一片,将那抹红也往外晕染延伸开。他像个变态似的盯着看了许久,伸手触碰,而后才重新换了套干净的床被。 而浴室里的南知看着自己的身体,红紫一片,到处都酸疼,更不用说腰了。 怎么也想不到,原来顾屿深也会这样失控,灭顶的欢愉感带来恐惧,像濒死般,感官都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几乎全程闭着眼,只记得自己在猛烈的浪潮中轻轻亲吻他肩上那处疤痕,想象他从前是如何受伤、如何结痂、如何恢复。 没一会儿顾屿深便回来,替她擦拭干净。 南知本就累得没力气,便任由他伺候自己。 洗完了,顾屿深给她裹上浴巾,抱回到床上。 听觉重新恢复,她这才注意外面已经下起暴雨,窗上是斑驳的雨点,噼里啪啦,雨声震耳。 顾屿深看到她看着窗外,温声:“下雨了。” “暴雨。” “嗯。” 她记得他们分开时也是这样的暴雨。 天黑压压的,要毁天灭地一般催城而来。 那时他们分开,而如今他们紧密相拥。 这一场雨也不是冬雨,而是叩响春天的春雨。 冬天终于过去了。 六年前的那个冬季也终于在这一刻结束。 春天要来了。 - 顾屿深也去冲了个澡回到床上。 南知累得不轻,早已昏昏睡去。 两人刚刚经历了那事,本该抱在一块儿温声细语地说些话,顾屿深也觉得方才自己太失控太过分,想哄她别生气,没想到出来就看到她已经睡着。 就着月光,顾屿深低头看怀里的姑娘。 鼻尖还粉着。 方才那过程中她抽抽噎噎地发出细碎声音,明明已经承受不住,可却摸着他肩头的疤,乖乖地努力放松自己容纳下他。 也不知那时心里在想什么。 也许是在可怜他。 以前顾屿深不想让任何人可怜,现在倒觉得滋味不错。 天色虽暗,但这个点其实还早,城市里加班的上班族们刚刚坐上地铁,人来车往,这个城市一直无休止的运作着,来了一批人,又走了一批人。 而他们在这静谧昏暗的卧室里相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像是什么都不曾改变,他们也一如从前。 顾屿深轻轻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晚饭都还没吃,但看她这么累,顾屿深也没将她叫醒。 那段他从来没有刻意回顾的过往今天第一次被倾诉吐露出来,虽然并未和南知讲得十分详细,但却勾起他的回忆。 走马灯一般,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在眼前掠过。 - 张晓淳以前是个美丽且骄傲的女人。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特别稀有,还是校花,前二十年过得平凡且顺遂。 嫁给顾孟靳后,原以为往后的人生可以更加幸福,不用再用经济发愁,但她却渐渐变得神经质。 顾嘉远死后,这种神经质便更加变本加厉。 对顾孟靳的积怨,对顾嘉远的怀念,都积压在顾屿深身上。 其实张晓淳真正发病的时候也会借他来发泄,大多是掐和拧,在他身上弄出一片片淤青。 张晓淳状态稍好的时候会带他去外婆家,那是个郊区小村庄,张晓淳从前有多漂亮,嫁得有多遭人妒,后来流言蜚语的力量就有多大。 街坊四邻的那些小孩也听家里长辈说了,见到她就嘻嘻哈哈的取笑。 当时顾屿深直接揪住为首那个男孩的领子,面无表情地按着他头撞向旁边的石头。 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石头。 孩子的嚎啕哭声立马引来家里父母,他们抓着顾屿深的胳膊,斥责辱骂,让他把父母叫来,又骂他有人生没人养。 而从始至终,顾屿深一声不坑。 后来是那位邻居爷爷帮他去说了很久的情,这事才翻篇。 那年顾屿深六岁。 不久,张晓淳割腕自杀。 顾屿深没了妈妈。 但他没有难过,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张晓淳的母子情分在顾嘉远去世时就已经消耗尽了,顾屿深同她也没有多少情分。 而他对顾孟靳则更多的是恨意。 但随着他长大,他和顾孟靳的接触也终于逐渐变少。 后来,他身边多了几个朋友,周越一类。 他也渐渐伪装得跟那些纨绔子弟们没什么两样,好像游戏人间、吊儿郎当,但身上自有浑然天成的冷漠和暴戾,是从他的童年带来的。 到16岁那年。 他外婆去世,顾屿深又去了一趟那小村庄。 从前跟着流言取笑他的小孩也长大了,早就不再读书,成了地痞流氓。 农村里的奠礼很麻烦,一堆让人眼花缭乱的习俗,敲锣打鼓、哭号声一阵接一阵,直到深夜。 顾屿深从屋里出来,靠在破败的墙边,沉默地抽了支烟点上。 风吹来,带来那几个地痞议论的声音。 不堪入耳。 顾屿深掐了烟,顺手捡起地上的啤酒瓶,他面色平静,快步过去,什么预兆都没有,举起啤酒瓶朝那人头上敲下去。 跟六岁时不一样了,见了血不再只是哭闹尖叫,那群人群起而攻。 打完那一架,顾屿深手背受伤,不严重,只流了点血,他没理,也没再去灵堂守着,直接回了胧湖湾。 但却觉得怎么走也走不出黑暗,即便走出来了也是又走进了另一片黑暗。 只是那一回不一样。 他遇到了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漂亮艳丽,长发披肩而下,穿着漂亮的小裙子,一看就从小到大被保护呵护,精致漂亮到不真实,正绷着脚尖在路灯下轻轻旋转,轻盈跳跃。 光都落在她身上,发着光。 像产生了看到仙女儿的幻觉。 然后她看过来,蹦蹦跳跳到他面前,一点不害羞,笑着跟他说:“我叫南知,东南西北的南,知识的知,你叫什么名字?” 他灰暗的生命中,好像出现了一点光亮。 南知是个很神奇的女孩儿。 或许与她家庭幸福美满也有关系,这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头,性格开朗天真,偶尔骄纵也显得可爱有趣。 她就像一个装满了爱的糖罐子,只要靠近她就会得到源源不断的温暖与爱。 南知一直觉得那些年都是顾屿深无条件、单方面的宠爱她。 其实不是的。 顾屿深从她身上也得到了很多很多,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和阳光。 从此往后,南知便成了他整个漫漫无边的黑暗年少中,唯一那个提灯的人。 - 南知醒来时天色还全黑,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带着一丝潮气和凉意。 醒来刚动了下腿的那个瞬间,南知脑海中涌上成百上千句脏话。 这、个、畜、生…… 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像零件般被拆下,酸痛难忍。 空气中慢慢地漾出一丝还未散尽的腥膻的暧昧味道。 暴雨后的深夜,相拥而眠的男女,散不尽的腥膻味,碰撞在一起的心跳。 颇有些末日纵情的意味。 南知觉得有点饿,这才想起来自己真是一回来就和顾屿深一通胡搞,连晚饭都没吃。 她想看眼时间,手伸出被子去够手机,刚一动顾屿深就醒了,搂紧她,闭着眼低声问:“怎么了?” 南知动作一顿,也不去拿手机了,说:“饿了。” 顾屿深笑了声,嗓音喑哑,在她颈侧落下细密的吻:“没喂饱你?” “……” 神经病! 这人就是故意曲解她意思。 “顾屿深。” “嗯。” “你继续对我没完没了开黄腔可就不帅了。”南知忍无可忍道。 他挑眉:“帅有什么用,已经结婚了,不需要那些玩意儿来勾|引了。” “……” 南知满脸通红,抢在他之前说:“我想吃饭,饿了,你去做饭。” 顾屿深又笑了会儿,好在还算个人,没有继续取笑她。 凌晨两点,两人一块儿起了床,进了厨房。 顾屿深人还困着,松松垮垮地套着件睡衣,还是第一次进厨房,懒洋洋地倚在厨台边,打开冰箱:“想吃什么?” “大餐。” 顾屿深扫她一眼,嘴角依旧带着笑意:“别给我找茬。” “……” 南知眯了眯眼,过去掐他的脸:“你这是睡完人就翻脸不认人啊。” 顾屿深扬眉:“真要吃大餐我现在叫人送过来。” “……算了。” 真要现在叫来指不定人家怎么想呢。 其实人家最多也不过觉得他们事多麻烦,但南知现在心虚,生怕被人知道她和顾屿深这么纵欲过度,竟然做得凌晨两点才吃上晚饭。 “我记得之前舒姨做的一个海鲜饭好好吃,你会吗?”南知问。 “试试。”顾屿深答得简单。 冰箱里有一盒冷饭。 南知有时候想吃炒饭,但她喜欢饭放冷后再炒的那种口感,舒姨把她喜好都记在心里,有时便会特意留一份饭在冰箱。 南知看他备菜,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坐着。”他偏头看她,“腰不疼?” “……” 疼。 南知不再觉得过意不去了,出去心安理得坐着看电视玩手机。 很快,顾屿深便端着碗筷出来。 海鲜饭,上面有虾仁、蘑菇、玉米粒,看上去格外精致。 南知尝了一口,发现味道竟然真的跟舒姨做的很像,很好吃。 “顾屿深,你以后要是不想管公司了,可以去做厨师。” 他笑了声:“好吃?” “嗯。”南知比了个大拇指,一点不吝夸奖,“名厨。” “那以后常给你做。” 温热的海鲜饭入喉,安慰了饥饿的胃,胃舒服了,腰上的酸痛就更加明显了。 顾屿深注意到她动作:“很疼?” 她没好气:“你说呢。” “一会儿回屋我给你揉揉,明天帮你预约理疗师。” 简单吃完这餐迟了好几个钟头的晚饭,顾屿深将碗筷放进水池里,便跟南知一块儿回了卧室。 这会儿已经凌晨两点半。 外面寂寥无声,南知侧躺在他怀里,闭着眼享受他的按摩。 “我明天腰伤肯定得严重。”她故意抱怨,声音却软软踏踏的,像是撒娇。 顾屿深亲了亲她唇角:“后面几天不碰你。” “……” 她故作骄矜地哼一声:“你说的轻巧,刚才你怎么就不能轻一点。” “刚才真忍不住,我都等了多久了。” “……” “从我家滋滋16岁等到24岁,总算是没白等。” 南知不信,食指戳了戳他胸口:“你说什么呢,16岁我都还没跟你在一起呢。”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顾屿深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有句话说,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 到底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都不重要。 那天顾屿深外婆葬礼,那天他和那些嚼舌根的地痞流氓打了一架,那天他又回到了那个小村庄,又想起了张晓淳。 但也是同一天,他遇到一个女孩,漂亮艳丽,光彩夺目,在路灯下踮着脚尖跳舞。 昏暗的街道,树上有知了叫声, 她像带着一整个世界的光亮,向他跑来。 顾屿深在那一刹那,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第一次的少年欲念,像休眠火山里忽然涌动的岩浆火焰。 他咬住牙收紧下颌,因此没能马上回答她问他的“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前面她说的是什么? 我叫南知,东南西北的南,知识的知。 她叫南知。 从此,这个名字成为他心上痣,天边月。 53 约会 “听说,看鬼片得接吻。”…… 翌日醒来, 睡了一觉,南知觉得身上更酸疼了,每个骨头都像是紧着的, 活动不开。 于是开始后悔自己那时候到底为什么要主动招惹顾屿深。 她身子不舒服,脾气也就更加娇纵。 顾屿深搂着人哄了半天, 又亲自在床上喂她吃了早饭,伺候得舒舒服服,尽管那早饭吃到最后两人又倒在床上接吻。 一顿饭吃得腻腻歪歪。 因为昨夜下了场雨, 今天天阴着, 早上看着像傍晚。 天空雾蒙蒙的, 很暗, 卧室里还点了盏灯。 南知倒在松软的床铺里, 被昨晚刚开了荤的男人又上下其手欺负得眼角绯红,她捏住顾屿深手腕,有点儿受不了地问:“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他亲她鼻尖, 温声哄:“今天陪你休息。” “你陪着我我就更休息不好了。” 顾屿深轻笑,伸手重新整理好她散乱的衣襟:“不碰你。” 她偏头骄矜地“哼”一声:“你现在在我这里可没有一点信用了。” 顾屿深瞧着她这样, 最吃她这套骄矜的作样儿,又忍不住靠近,亲昵地搂着人亲了会儿, 哑声道:“谁让我的滋滋这么乖。” 他不知想到些什么, 胸腔抵在她胸前闷笑,“认识这么久, 昨天是滋滋最乖的一天了。” 明明害羞得已经快要崩溃, 但还是纵容他胡作非为,明明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却还是啜泣着努力敞开自己去接纳他。 怎么可以这么乖。 于是顾屿深就在她这种近乎纵容的乖巧中, 一点一点丧失理智,一点都不存。 南知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脸又红起来,声如蚊呐:“你别说了。” 他笑着问:“是不是心疼我才这么乖的?” 昨天做的过程中还一直抚摸着他那处伤疤,后来没力气了,就圈住他脖子,脑袋趴在疤痕上流泪,也不知是因为心疼他哭泣还是因为承受不住撞击。 也许二者都有。 南知抿着唇没答话,视线去找他的眼睛。 “嗯。”她承认了。 顾屿深挑了下眉,痞里痞气道:“那以后得经常让滋滋看到我的疤。” “……” 这人还真是臭不要脸。 两人窝在床上说了会儿话,直到舒姨上楼敲门,说理疗师已经来了。 - 南知整理好衣服下楼,理疗师带了设备,已经在楼下沙发旁架好了,扭头见两人,打了声招呼:“顾总、南小姐。” 南知过去坐下,理疗师问:“最近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 如果是在昨晚之前问这句话,她的确是觉得好多了。 她轻咳一声:“今天又有些疼了。” “是最近又有舞蹈演出了吗?”理疗师问。 南知看了眼旁边坐着的罪魁祸首,含混应了声,没细说。 理疗师:“那我先给您做个热敷吧。” “好。” 她趴在沙发上做理疗,头埋下去,不一会儿又有些昏昏欲睡了,深觉那事儿还真是消磨精力,她以前可没这么嗜睡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醒了,她一抬眼便看到依旧还坐在她身侧的顾屿深。 他没打扰她睡觉,自顾自抱着笔记本在处理工作。 南知愣了下,问:“你怎么还没去工作?” “不是说了今天陪你么” “……” 南知想说什么,但是这会儿理疗师和舒姨都在,这种情境下她说不出口,于是让顾屿深给她把手机拿过来。 拿到手机,她给坐在身侧的男人发信息。 「南知:你这是赎罪呢?」 男人放在腿侧的手机一震,他捞起来看,片刻后哑声笑了,视线移过去,和她视线对上了。 他挑了下眉,又移回手机上,打字。 「追求者:还疼吗?」 “…………” 南知觉得大庭广众下跟他偷偷聊天简直是在折磨自己。 她把手机丢到一边,自暴自弃地再次把脸埋了下去。 顾屿深扫了一眼,便看到她手机里给自己的备注:追求者。 他勾了下唇,又给她发了条信息。 “嗡”一声,南知抬头。 「追求者:可以给我换个备注了。」 “……” 「南知:我换个屁。」 「追求者:昨天不是还说我转正了么。」 「南知:不好意思,你现在已经被辞退了。」 他“啧”了声,不再跟她废话,长臂一伸,从她手里抽走手机。 南知当即要去抢,刚直起身腰上便一酸,理疗师忙说:“先别动南小姐,仪器正开着呢。” 她只好又躺回去,看顾屿深拿着她手机捣鼓一阵,丢回给她。 备注名变了。 从追求者,变成了,老公。 南知二话不说,立马要重新修改备注名,刚点进界面顾屿深就在一旁笑着说了句,“你改一个试试。” “……” 这是威胁,妥妥的威胁。 南知瞪他。 他倒是依旧笑眼,痞坏懒散,目光轻轻地往她腰上一扫,意味十足。 她那句“试试就试试”说不出来了。 试试就逝世。 又趴了将近四十分钟,理疗终于结束,理疗师收拾好东西让人拿回到外面车上,南知跟她道了声谢,把她送到门口。 理疗师刚要走,又忽然脚步一顿:“哦,对了,南小姐。” “嗯?” “理疗阶段,建议还是不要有太剧烈的运动或性生活。” “……” “当然,适当强度的是可以的。” “……”南知勉强维持笑意,平静点头,“知道了,谢谢医生。” 等看着理疗师坐上车离开,南知还站在门口风中凌乱,一旁顾屿深伸手搂住她的腰,当即触了逆鳞。 她拍开他的手,彻底恼了:“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顾屿深挑眉,笑了声:“做都做完了,你现在发什么火儿?” 南知深吸一口气,又呼出,疑惑问:“她怎么知道我腰疼是因为那个事?难不成这种腰损和我跳舞的损伤不一样,这都能摸出来?” “应该不行。”他说。 “那她怎么知道的?” 顾屿深抬手拨开她的长发,指了指颈侧位置。 南知一愣,拿起手机照了下,一个吻痕。 昨晚的回忆再次涌入脑海。 “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他搂住炸毛的小姑娘,抱进怀里揉了揉亲了亲,安抚完她的脾气:“一会儿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说起来,在一起这么久,除了元旦那次一起去了趟迪士尼,两人还没正儿八经地约过会。 高中时没有,是因为南知怕被父母知道自己早恋的事儿,为掩人耳目,周末出去玩都是大家一群人一块儿的。 而迪士尼那次,两人虽结了婚,但隔阂还在,也不算什么真正的约会。 这么算起来,这次竟然是第一次约会。 南知想了想,歪了下脑袋,说:“看个电影?” 一般约会都是这样的。 小姑娘歪着脑袋,看上去还挺雀跃。 顾屿深笑出声:“行。” - 两人在家吃了个午饭便一块儿出门。 南知坐在车上打开电影购票APP,问:“你想看什么?” “都可以。” 最近上映的几个电影评价都很一般,没什么很想看的电影。 从锦绣山庄过去影城还有些时间,南知也不急着买票,给恋爱专家凤佳发信息想问问她有什么电影推荐,不过在此之前,南知还礼尚往来地问候了下她男朋友。 「南知:昨天你男朋友那小车祸处理得怎么样?」 要不是这场车祸,凤佳也不会匆匆走,她也不会到顾屿深从前的家里看到那些尘封多时的秘密,也不会脑袋一抽主动撩拨人最后被压在床上遭受了一番社会的毒打。 「凤佳:把那流氓逮警察局去了,就是看人艺术家性格好想占便宜,自己喝酒了还能这么疯的我也是头一回见。」 「凤佳:就是把艺术家的手蹭伤了点,心疼555」 “……” 「南知:行了你别跟我秀恩爱了,我就来问你一句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凤佳:你跟顾屿深去看啊?」 「南知:嗯。」 「凤佳:够有情趣的啊你俩,工作日大中午的去看电影。」 「凤佳:不过最近好像还真没什么特别好看的,倒是有个鬼片,不过这种套路十足的电影比较适合刚在一起的小情侣,不适合你们。」 南知:“……” 好像,也挺适合的? 他们这也能勉强算是刚在一起吧? 南知瞥了身侧的顾屿深一眼,默默点进购票APP,买了两张鬼片儿的电影票。 到影城。 工作日中午,影城里人不多,多是些年轻的大学生。 南知穿得倒还能充当个大学生不突兀,就是顾屿深西装革履,一看就已经不是学生了。 他人高腿长,外貌优越,引得休息厅的那些大学生频频看过来。 南知取了票,凑过去在他耳边说:“我感觉现在人家看我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嗯?” “说不定人家现在以为我是被你包养的什么年轻貌美女大学生。” 顾屿深低笑,配合道:“滋滋这样儿的,那我倾家荡产也得好好养着。” 南知被他笑得心尖颤,推开他,故作镇定:“快到时间了,我们先进场吧。” “嗯,什么电影?” “……”南知目视前方,一板一眼,继续正经道,“鬼片。” 顾屿深脚步一顿,垂眸看向她,又笑了:“鬼片啊——” 尾音拖得长,像是取笑。 女人带一个男人去看鬼片,几乎不可能是没存一点心思的,更何况平日里南知就从来不看鬼片。 南知努力稳住表情:“凤佳说,其他的都不好看,就这个鬼片还有点意思。” 鬼片名叫《古宅惊魂》。 国产鬼片儿。 南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能说出“还有点意思”这句话的。 国产鬼片儿要想过审一般最后都得推到精神分裂上面去,最近国内压根就没有口碑不错的鬼片出来。 顾屿深也不知信没信,嘴角带着笑意,问:“吓人么?” “不知道。” “不怕?”他问。 南知看他一眼,又平静地移开视线,勇敢得像个要炸碉堡的女战士:“我不怕这个。” “行。”他点点头,“走吧。” - 这个点儿电影院里人本就不多,看这鬼片的人也就更少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只有后排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看着挺年轻,应该是一对小情侣。 鬼片还没开始,那两人就已经摆好了姿势,女生窝在男生怀里,黏糊得不行。 南知订的位置在中间,两人找到座位坐下,直到电影开始影厅都没有再进来一个人。 偌大的影厅,只有四个人,还是两对情侣。 南知觉得检票人员都能猜到他们这两对都是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但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为了体验一下约会的感觉而已。 随着大荧屏上出现一道黑黢黢的小道,小道尽头是一座古堡,阴森森的背景音乐也刺啦刺啦刺激心跳。 不得不说,国产鬼片虽然最后都得圆个很扯的结局,但前期这灵异感还是挺浓重的。 南知渐渐被代入进这坏境,忽然身后那对小情侣中的女生娇滴滴地说了句:“哎呀,你别乱弄,人家都说电影院里的摄像头看得可清楚啦。” 南知:“……” 摄像头有没有拍到她不清楚。 这人声音倒是挺响的。 与此同时,顾屿深伸手把挡在两人中间的隔板抬起来,手揽到她肩上。 南知方才被后头那对情侣刺激着,立马警惕看他:“你想干嘛?” “不要抱着吗?” 他问得平静,好像南知才是那个思想不干净的人。 约会看电影,应该是要抱着的吧? “要。” 南知往旁边坐了点,靠进他怀里。 能闻到顾屿深身上很好闻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和凛冽的雪松香。 电影已经进入前三分之一,古堡内灵异事件频发,已经死了两个人了,鬼影几次闪现,越看越吓人。 南知不爱看鬼片,也不常看鬼片,只是常听到对国产鬼片的吐槽,还以为不恐怖,没想到自己还是怕。 她心跳都加速,挨着顾屿深越靠越紧。 主角打开一扇漆黑的门,拿着手电筒,束状光线到处扫射,镜头缓慢拉进,阴森的背景音乐响起。 很显然,“鬼”要出来了。 南知提前闭住眼,脸蹭在顾屿深胸口,不敢看了。 可好巧不巧的,预估失败,她提前睁了眼,小心翼翼瞥去一眼正好看到从底下突然冒出来的惨白鬼脸。 正面暴击。 “啊!” 成功逼出南知一声尖叫。 头顶顾屿深搂着她笑起来,笑声愉悦,胸腔震动着,好一会儿都没止。 南知立马恼了:“你笑什么!” 他捏了捏她耳垂安抚:“吓到了?” “你说呢。”她没好气,“我一睁眼就看到那个鬼脸!” 这种这么廉价普通的鬼脸扮相,顾屿深不知道到底哪里吓人,笑着将她重新搂回来,呼噜呼噜毛。 南知轻声抱怨:“人家男朋友看鬼片可都会给女朋友捂眼睛的呢。” “凤佳跟你说的?” “不是,本来所有男朋友就都是这样的。” 顾屿深轻笑:“这就是你带我来看鬼片的原因?” “……” 顾屿深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不是第一次跟老婆来看鬼片,要怎么做还得你教我,除了捂眼睛,还想要我做什么?” 这话问得就没那么“干净”了。 “……” 南知直起身,拎起他的手臂丢回去,从他怀里出来了。 顾屿深又要搂她,也被她冷着脸挡开。 “你就一个人好好坐着吧,别来碰我,我们安安静静看电影。” 说完,她还真就认真看起电影来了。 没一会儿,电影又到了第二个**点,恐怖的音乐声又起了。 南知刚才跟顾屿深堵着口气,硬是挺着背一点不避的看着屏幕,心跳扑通扑通,因为害怕越来越快。 可是下一秒,一只手挡在她眼前,干燥温热。 南知愣了下。 紧接着,男人身上的凛冽味道靠近,拥着她。 她眼睛被他手掌完全挡住,下巴被他另一只手捏着转过来。 南知方才因为电影加速的心率又平缓下来,过了几秒,重新攀升。 她揪紧顾屿深的袖子,随即,嘴唇上掠过一个温度。 她眨了下眼,睫毛扫过他手心。 片刻后,那温度又贴上来,搂着她亲吻着她唇瓣,漆黑的电影厅,他同她温柔又细腻地接吻,用舌尖描绘她的唇形。 缠绵而热切。 呼吸交融,体温攀升。 南知眼睛被蒙住,看不到丝毫,所有的感官都被彻底唤醒。 男人压抑情动的呼吸声,唇瓣上又吮又咬的触感,还有他叩在她颈上手掌的温度。 他贴着她唇瓣,一点没退,就这么嘴对着嘴的把呢喃传递过去。 他哑声道:“听说,看鬼片得接吻。” 54 直播 “滋滋,你也太给你老公省钱了。…… 一场电影看完, 南知嘴上的口红都被他吃了个干净。 她站在镜子前补妆,而顾屿深就靠在后面墙上看着她。 看着她拿着一支口红在漂亮的唇形上再次涂上颜色,她本就明艳的浓颜, 抹上红色后这艳丽就更加深几分。 顾屿深没忍住,上前一步,搂着她再次吻上去。 一个吻结束, 口红又得重新抹过。 南知瞪他一眼, 又回想起刚才在电影厅里的吻, 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再看他了。 又耗了些时间,两人才一块儿走出影城。 坐扶梯下楼, 底下是商场。 顾屿深问:“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南知笑道,继续看电影前的那个话题:“怎么, 顾总要犒劳一下我这个被包养的女大学生?” 顾屿深也笑,顺着她的意思:“是得犒劳。” 语气轻慢, 意味不明, 但总归不是什么清白的意思。 “……” 南知在旁边偷偷冲他翻了个白眼:“可惜我没什么想要的。” 话音刚落,她手机震动,从前的一个高中同学小红给她发来信息。 这微信还是之前同学聚会才加上的。 「小红:滋滋,我有个事想拜托你。」 「南知:什么事?」 「小红:我们杂志社要做一个人物专栏, 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接一个采访啊?」 南知愣了下。 顾屿深垂眸看她, 问怎么了, 南知把这事跟他说了, 又问他:“你以前有没有接到这种人物采访?” “来邀过, 拒了。”他揉了揉她头发, “不想去?” “也不是不想,之前舞团就来跟我说过,要做一个首席舞者的专访, 就算不接小红的这个,后面他们也得给我找一个。”南知说,“我就是不知道这种采访是什么样的,怕我处理不来而已。” 顾屿深笑了声:“你还有怕的啊,这种采访都差不多。” “你刚才还说你没接过人物采访呢。” “出席了那么多的产品发布会,也差不多。”顾屿深说。 南知侧头看了他一眼。 当初顾孟靳去世得早,顾氏集团早早就交到了顾屿深手里,明明也不过25岁的年纪,却已经历练得格外成熟。 大家提起他都是敬佩畏惧,可南知却觉得有些心疼。 南知又问了下小红采访的流程。 其他的倒都还好,只不过因为她现在还有来自《脚尖的艺术》那档节目的热度,可能会配合演出直播,需要安排一天她有演出的日子进行直播和采访。 南知倒是喜欢这种有展示专业的形式,她应付起来也比较自如。 正好下月初就有一场演出,于是很快便敲定时间约下来了。 她收了手机,抬头便看见顾屿深侧眸看着另一边。 她跟着他视线看过去。 那是一家婚纱店,店面很大,门口模特身上一见洁白漂亮的大拖摆婚纱。 南知愣了下,还是问:“你在看什么呀?” “婚纱。”他扭头看她,轻轻笑了一下,难得显出过分的温柔,眉眼都带着光,“我在想,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这人自从转正后就撩个起劲儿。 影厅里交换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吻,现在又面不改色地同她说这种情话。 南知眨了眨眼:“可我们都已经结婚了。” “来得及。”顾屿深说,“还没办婚礼,大家也都不知道我们已经结婚。” 他们当初领证是真的太匆忙了。 南知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么就能这么冲动莽撞,比16岁时还冲动。 不过,幸好这冲动。 她一点都不后悔跟顾屿深这样子结婚,甚至庆幸自己的冲动。 顾屿深压低些声音,俯身,看着她眼睛低嗓问:“现在已经转正了,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我?” “……” 要说冲动结婚和隐婚,就这一点不好。 现在倒是可以公开已婚的消息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尤其是她父母那边。 她绝望道:“我爸妈要是知道我敢一声不吭地跟男人领了证,可能会打死我。” 顾屿深笑起来,模样轻狂:“没事,他们应该不敢打死我老婆。” “……” - 虽然南知的腰伤旧疾还是不适宜太过的剧烈运动,但食髓知味,开过一次荤后面就是圣人也很难再把持得住。 顾屿深放她休息了三天,到第四天就实在有些忍不住。 小姑娘刚洗完澡到床上,他就吻着她唇瓣把人搂到了床上。 南知愣了下,就被男人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侵袭压制。 这回顾屿深耐心极好,念及她腰伤,让她躺在床上,耐着性子舒舒服服地伺候了她一通,磨得人眼眶都红了,浑身皮肤泛粉。 结束后,顾屿深抱她去洗澡。 洗漱完,两人一块儿躺在床上。 他手放在南知腰侧,不轻不重地替她揉,亲了亲她额头,低声问:“有难受么?” 上回是丧失理智的粗野对待,这次是温柔缱绻的细腻折磨。 南知现在浑身都软,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但过程中的确被他悉心对待着,也不觉得太过难受。 她张口声音也软绵绵的,少有的乖:“没有。” 顾屿深被她这一声又激出火苗,电流从下往上传递过来,顿时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但到底还是不舍得,怕真弄疼了又得连着做好几天理疗,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刚洗过澡,连睡衣都没穿,光着上身,露出比例优越的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分明,一条长腿屈膝,懒散地靠在那儿,像是什么赤|裸裸的犯罪邀请。 南知侧头打量他。 深觉自己这婚结得确实不亏。 片刻后,她视线又停在他肩头,人凑过去,在疤上亲了亲。 顾屿深笑了:“怎么了?” “没怎么,就突然想亲了。”她倒理直气壮。 顾屿深摸着她头发没说话,神色在灯光下很柔和。 卧室安静片刻,南知唤他一声:“顾屿深。” “嗯?” “不好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顾屿深指尖一顿,而后笑着点头:“我知道。” 南知一边轻轻抚摸着他那处疤痕,一边在他耳边低语:“所有好的事情都会覆盖住不好的事情,新的记忆会覆盖住回忆,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会创造很多新的很好的记忆。” 她说这话时其实已经有点昏昏欲睡,声音含糊又软糯,明明下一秒就要睡着了,还在他耳边说一些哄人开心的话。 顾屿深将人抱进怀里,亲了亲她。 “滋滋,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她大概是已经睡着了,没有回应。 顾屿深垂眼一看,她嘴角倒是翘着,还在浅笑。 他便也跟着笑了,伸手关了灯,攥着她手一起放进了被子里。 晚上零点,外头响起一声闷响春雷。 怀里的小姑娘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又往他怀里挤了挤。 顾屿深想,这就够了。 他孑孓独行的这一路,能遇到一个陪伴他同行的人,足够了。 更幸运的是,他很早就已经遇到这个人,哪怕中间分开了六年,如今时过境迁再回首,仿佛也变成了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磨砺罢了。 - 4月初,清明节。 南知去看了一趟奶奶,顾屿深陪她一起。 路上,她跟顾屿深闲聊提起从前的奶奶。 “我会学芭蕾舞也是因为我奶奶,她是很厉害的芭蕾舞者,以前在中|央芭蕾舞团,比我厉害得多,底下有好多师从她的其他年轻芭蕾舞者。” “我小时候她大概五十几岁吧,那时候的她也很漂亮,气质好,我就跟她一块儿学,没想到学着学着我自己就也有了兴趣,一直学到现在,成了傍身的本领。” 顾屿深便在一边安静听她讲。 听她说自己一个人在国外因为拔智齿错过了一次演出机会,又错过了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得知奶奶离世的消息,她独自一人坐在剧场外哭得泣不成声。 顾屿深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心疼死了。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片刻后,他低声道:“对不起,滋滋。” 南知一愣:“对不起什么。” “你最难过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她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你还记得我们刚结婚不久,有次我吃了个糖醋排骨后哭了吗?” “记得。” “那天其实就是我奶奶的忌日,我是我回国后第一次去祭拜她。”南知缓缓舒出一口气,笑着说,“我那天,真的挺不开心的。” 那段时光他都错过了,顾屿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揉着她手心安静听着。 “不过后来是你把我哄开心了。” 他不解。 南知从包里拿出钥匙,还挂着那个他最初送她的Hell Kitty的钥匙扣。 南知晃了晃钥匙扣,笑道:“我那时候就想,这样子嫁给你了,好像也不错。” “也不错?”他似是对这说法不太满意,扬了下眉,“那现在怎么想的?” 南知笑着将钥匙扣重新放回包里,忽然踮起脚在他侧脸亲了口,阳光明晃晃地洒下来。 她明眸皓齿,漂亮耀眼得人睁不开眼:“现在啊,现在是幸好嫁给你了。” - 到奶奶的墓前,南知放了一束她生前最爱的百合花。 跟上次来不同,这回她心境放松许多,站在墓碑前看着奶奶的照片笑。 “奶奶,今天是清明节,滋滋来看你了。”她挽着顾屿深的手臂,歪了下脑袋,主动介绍,“他是顾屿深,是……” 她略一停顿,笑容更大,“是我丈夫,我们已经结婚了。” 顾屿深勾唇,也礼貌颔首,唤了声“奶奶”。 “结婚的消息我都还没告诉爸妈哦,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南知笑着说,“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跟爸爸妈妈说这件事呢,您要是真能听到了,就帮我拖个梦给他们吧,也好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顾屿深勾唇,握紧她的手,没打扰她跟奶奶说话,就在一旁沉默陪伴着。 等她说完话,他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认真道:“奶奶,您放心,往后我会照顾好滋滋。” - 南知这边刚和奶奶说让她拖个梦给爸妈说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父母知道了她已经结婚的事,但当然不是通过托梦。 清明节过了没几天,就到了之前和小红约定的采访日子。 上午她有个演出,小红带着杂志社里的一个摄影大哥一块儿过来。 “滋滋,到时候我们会把设备放在舞台前面,然后这边就会同步开始录像和直播,结束后我们去后面的休息室进行采访,我跟你们团长也已经说过了。” “好。”南知点头,又问,“你们直播的人多吗?” “我们杂志经常有这类活动,所以也有一批受众,在杂志类直播中观看人数还算可以,一般有上万人次,而且之前官方宣传过你是《脚尖的艺术》的评审,所以应该挺多的。”小红问,“你会紧张吗?” 南知笑笑,诚实道:“有点儿。” 小红一顿,安慰她不用紧张,没敢真告诉她今天的观看人数可能是真的有点多。 当初《脚尖的艺术》决赛播放量直接翻了两番,而这新增播放量有大半都得归功于南知。 只是节目过后她就再没出现过,大家对她上涌的好奇心硬生生被泼灭,正难受着呢,他们杂志社就出了宣传。 那个宣传微博还直接转发出了个圈。 但看南知已经有些紧张,怕影响演出发挥,小红没再跟她提这事。 其他的事之前小红就已经跟她交接过,南知也了都解了,又确认了一遍场地她就先回后台准备演出了。 她今天跳的芭蕾舞是选自《胡桃夹子》其中的一个独舞片段。 摄像机架好,对准舞团,在南知上台时开启直播。 几乎是瞬间直播间就涌入了一大批人,弹幕开始滚动。 小红看眼弹幕,都是一群吹着彩虹屁的尖叫鸡,没有不好的言论。 之前那事宋影栽得实在是彻底,再往后也没见还有什么动静出来,现在她粉丝要不就脱了粉,要不就也已经没有底气再到处耀武扬威了。 南知一支舞跳完,谢幕。 台下掌声雷动。 小红对着摄像机镜头说:“好啦,接下来我们就要去后台采访南知小姐姐啦,大家跟我们一块儿走吧。” 她到后台时南知已经换下芭蕾舞服。 “滋滋,跟我们直播间的观众打声招呼吧?” 南知第一次面对这场合,有点拘束,抬手冲摄像头方向挥了挥,抿着唇微笑道:“大家好,我是南知。” 【啊啊啊啊啊啊啊姐姐真的太漂亮了,又是美颜暴击!!】 【姐姐我好想你啊!】 【不进娱乐圈简直是娱乐圈的损失。】 【呜呜呜姐姐跳舞真的好好看,声音也好好听,腿好细腰也好细,身材也太好了吧!!】 …… 南知没有看到手机这边的画面,并不知道此时实时观看人数已经到达百万,而且还在不断上升。 她和小红面对面坐在椅子上。 小红按台本流程问问题:“我们回看您过去的履历,都会觉得闪闪发光无可挑剔,那您在您芭蕾舞的生涯中遇到过困难吗?” “困难是肯定的,不管从事哪个行业都一定会遇到困难,我也有磨一个动作却怎么都跳不好看的时候,也受过伤,错失舞台过。”南知回答道。 小红准备的问题很好,循序渐进,层层深入。 问完那些专业方向的问题,她又抛出个娱乐性质的:“您在《脚尖的艺术》节目中获得了很多喜爱,如果以后还有第二季邀请您,您愿意去吗?” 娱乐问题南知也就娱乐回答了,她耸了耸肩,坦诚地笑答:“还是算了吧,可能我确实不太适合综艺节目,怕又惹什么事出来。” 大家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跟着笑出声。 弹幕也同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姐真的好直白一女的。】 【笑死我了宋影表示有被冒犯到。】 【虽然那些事回想起来很心疼小姐姐差点背这么大一口锅,但是还是想经常能看到漂亮姐姐呜呜呜,我实在太吃这个长相了。】 …… 当然,南知在镜头后依旧不知道这些弹幕。 最后,以两个游戏结尾。 游戏一:手机歌单第五首歌是什么? 南知拿出手机看,之前练舞时放的《胡桃夹子组曲》,没什么游戏挑战。 游戏二:给手机通讯录最近通话第一个人打电话借10万块钱,看看他/她愿不愿意借。 没记错的话…… 她点开通讯录,低头一看,果然,顾屿深。 “……” 行吧。 反正小红也是老同学了,直播最多应该也就一万出头的人,掀不起什么水花,丢脸就丢脸吧。 南知拨通顾屿深的电话号码,小红在一旁低声叮嘱:“铺垫一下,不要让对方知道我们这个是游戏哦。” 没一会儿顾屿深就接通了:“滋滋?” 小红一愣。 这个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弹幕也立马密集起来。 【男人!是男人!】 【叫的是小姐姐的小名嘛,这关系不一般啊!】 【声音好好听啊!!!】 【呜呜呜姐姐不会已经有男朋友了吧!?】 …… 南知强装镇定,问:“你在干嘛呢?” “开会,怎么了?” 南知找到推脱的由头,立马说:“没什么事,那你先开会吧,我不打扰你了。” 刚松下一口气,那头便说:“我都从会议室出来了,怎么,今儿这么乖,有事儿求我?” 他嗓音磁沉,淡淡的京腔更显语气懒散,带着些取笑和更深处的纵容宠溺,好像她再怎么耍性子他都会无限包容。 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今!儿!这!么!乖!】 【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我靠!!!!!】 南知克制住忍不住吐槽:“谁要求你了。” 他点了支烟,呼出一口,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痞里痞气的,压低些声音,像是闺房间的亲昵耳语,哑笑着说:“昨晚不是还求挺起劲儿的?” 男人一旦被解了禁开了荤,这一开口说的话都没脸听了。 南知:“………………” 我弄死你。 我真的会弄死你。 她心跳骤然加速,用余光瞥小红和一旁的摄像师,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听出什么深意没有,急于把这话题迅速揭过去,于是索性直接单刀直入。 “我现在在商场,想买个东西但是发现卡里钱不够。” “哪个商场?” 南知随口胡诌了个附近的奢侈品商场。 顾屿深很干脆:“你把你想要的列个单子发我,我让商场负责人把东西送来家里。” 南知:“……?” 你能不能按流程走! 我还没跟你说我差多少钱呢! 她已经不想去看小红的表情了,大脑开始一片空白,无奈又绝望问:“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差多少钱?” “那商场是我公司旗下的,不至于买不起。”顾屿深懒散笑了声,“滋滋,你也太给你老公省钱了。” 南知忍不住掀了眼,又愣住。 等一下。 等一下…… 他刚才说了什么!? 你也太给你老公省钱了。 你、老、公。 老……公…… 这回小红和摄像都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管理,纷纷睁大眼一脸震惊。 我还以为你是单身,结果你已经结婚了??? 弹幕也同样震惊。 【??????】 【小姐姐英年早婚了???】 【我靠!!!那商场是顾氏集团的啊,顾总和小姐姐结婚了!!!???】 【前几个月不还没追到吗?!】 【顾总这么级别的大佬结婚居然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不会是隐婚吧?】 【……觉得隐婚加一。】 【这游戏是不是一不小心玩出了一个大秘密……?】 55 做吗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南知手一抖, 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游戏玩得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小红震惊过后,保持职业微笑跟直播间里的观众道别, 而后下了播。 结束采访,只剩南知和小红两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小红尴尬笑了声:“滋滋, 你真结婚了啊?” 她无奈应声:“啊。” “……顾屿深?” “嗯。” “怎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说?” 她按了按眉心, 有些绝望道:“因为我俩还没有公开这事儿。” 小红:“……” 南知绝望了一阵就开始进行自我安慰。 算了, 反正这些同学迟早都是要知道她和顾屿深结婚的事的,不过就是提前了一点而已。 至于直播。 人应该不多, 反正都是现实生活接触不到的陌生人,知道就知道吧, 无所谓。 看开了。 送走小红,南知接起顾屿深打来的电话, 告诉他自己刚才是在接受采访玩个游戏。 “你就这么跟我结婚了, 公司的其他股东会不会说什么呀?” 他倒闲散轻松,还笑:“没事,这个我来处理。” 南知叹口气:“再过一会儿,我手机里那些老同学们肯定要发消息来轰炸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至此, 南知都觉得这事儿的辐射面应该不会太大。 无非是被老同学们议论一番, 也许被顾屿深公司消息灵通的一些老股东们得知, 但他也应该都能处理好。 但却万万没想到, 她在玩第二个游戏时直播观看人数已经直逼两百万人次。 跟顾屿深打完电话, 她放下心,还坦然地回舞团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 刚走出去就听到外头同舞团的一个小姑娘突然激动地“啊!”一声。 南知随口问一句:“怎么了?” 女生回头,看到她,眼睛睁得更大,说不出话。 “……?” 什么情况。 南知疑惑地摸了摸脸,又问了遍:“怎么了?” “滋滋姐……”女生难以置信道,“你结婚了啊?” “?”南知眨了眨眼,还颇镇定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女生举着手机:“网上看到的。” “???????” - 方才那场人物采访直播有人录屏,直播一结束就有人将做游戏的那个片段发到了微博上。 如今这世道单身狗横行,最喜欢的就是磕糖,就连素人恋爱综艺都一个接着一个,更不用说南知和顾屿深这种高质量还有故事的热门选手了。 当初录制节目时就一个接着一个的热搜,两人高中恋爱分手再到重逢追求的整个故事线都被扒出来,这种破镜重圆的爱情故事最能引人激动,关注度一直很高。 只不过自节目结束后南知就不太在意了,想着时间过去大家肯定就会忘记了。 却没想到突然遇到这一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结婚了吗!!!!】 【是顾总吗!是顾总吗!是顾总吗!是顾总吧?!?!】 【我感觉两分钟那里顾总好像开车了吧!!!什么叫昨晚求的起劲儿啊???】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注意到那句,付费内容也让我看看叭!!】 …… 没一会儿,还有人发了一张图片。 是之前南知和顾屿深一块儿去看电影时被拍的。 发照片的博主说:上个月去看电影拍到的帅哥美女,我当时还发给我朋友看说这对情侣的颜值好高,没想到竟然就是他们!!! 【艹!!!这颜值也太绝了吧!!】 【电话对面那人是顾总石锤了!!!】 【啊啊啊啊啊照片也好甜啊。】 …… 南知拿着同舞团那女生的手机看下来,只觉得眼前一黑。 没料到这件事居然能引来这么大的关注。 她只是结了个婚而已啊…… 眼前那女生眨着星星眼,一脸激动地问:“滋滋姐,滋滋姐,所以这真的是真的啦,你真的已经和顾总结婚啦?” 她面无表情点头,觉得自己已经完蛋了。 “这么大的喜事,你怎么瞒这么牢,舞团上下大家一个都不知道你结婚的事儿!” 南知破罐破摔:“其实我刚回国就结婚了,那时候和大家还不熟悉,就没说。” 那女生愣了下,忽然更加激动:“闪婚啊!?” “算是吧。” “先婚后爱!!!呜呜呜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好苏好浪漫呜呜呜!!” 南知:“……” 她好像知道网上大家为什么这么激动了。 而这边刚和舞团的小姑娘说完,手机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发来求证轰炸和新婚祝福,南知还没来得及回复什么,又一通电话打过来——妈妈。 怕什么来什么。 南知觉得自己这颗脑袋已经保不住了。 她清了清喉咙,接起电话。 “喂?” “南知,你给我解释解释网上那消息怎么回事?!” “……” 不是平日里的“滋滋”了,而是“南知”。 看来是生气了。 她一时张不开口,妈妈又质问:“你真和顾屿深结婚了?!” 看。 她妈被气得都不叫“顾总”了,直呼其名。 这个问题虽然送命,但好回答许多。 “嗯。”她应了声。 她听到妈妈深呼吸的声音:“什么时候结婚的?” 很好,又是一个送命题。 她闭了闭眼,说:“去年11月份。” 电话两端都是寂静,南知有点担心妈妈被这消息刺激到昏厥,还试探性地喂了声,刚出声就被妈妈骂了一通。 “结婚这么大的事你就自己决定了?过去这么多个月你连说都不跟爸爸妈妈说一声,真觉得长大了我们不能管你了是吧,我还不停操心你不找男朋友的事,你倒好儿,呵,直接给我这么大一惊喜。” 南知为缓和气氛,陪着笑脸说:“那你看你现在不用操心了,我都已经结婚了。” “你还有理了!?”南母声音瞬间拔高几度。 “……没。”她只好示弱。 “我们那时候还问过你和顾屿深的事的吧?你怎么跟我们说的,没在一起?你真是骗爸妈都不带脸红的,都结了婚还敢这么骗我们?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妈了!?” “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他的嘛,我又不是随便街上找了个男人结婚,我也是想过以后做的决定,咱家亏不了。” 南母已经气到口不择言:“你还不如随便街上找个男人!” “……” “我之前还觉得他人不错呢,现在呢,骗走了我家女儿连跟我们说都不说一声!?哦,你们11月结婚的,咱们后来不是还因为招标会的事请他来家里了?那次也什么都不说!” 南知忍不住为顾屿深说话:“是我让他先不要跟你们讲的。” 顿了顿,她软着声“哎哟”一声,撒着娇哄母亲大人开心,“我错了嘛,不该瞒你们这么大的事儿,那这样,今天晚上我叫上顾屿深一块儿回去吃饭给您二老赔礼道歉好不好呀?” 妈妈冷哼一声:“还想来吃饭?谁给你们饭吃!我没你这种女儿!” 说罢,她发泄完了,挂了电话。 南知:“………………” 真生气了啊。 之前以为顾屿深在追求她的时候不是还挺希望她们在一起的?怎么现在动这么大肝火儿呢。 - 不仅是南知这边,顾屿深也被这出乌龙多了许多事要处理。 先是处理股东会,对顾屿深这样的人来说结婚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事,关系着许许多多的利益纠纷,更何况南知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还有她父亲那边的公司,利益纠葛,一般这种情况婚前是需要签订婚前协议并通过股东会的。 好在顾氏集团的股权分配比较干净简单,顾孟靳只有这一个儿子,死后所有股权自然都流转到顾屿深手中。 这些年顾屿深也合并了些小股东的散股,因此有绝对话语权,并不受股东会控制。 何况那些股东从前是跟着顾孟靳的,都已经年迈,顾氏集团如今能发展到这个地步全靠顾屿深一人,他们也得此分一杯羹,并不敢太反对顾屿深。 结束一个短暂的股东会,这事儿与公司瓜葛部分就算解决了。 从会议室出来,秘书便过来说:“顾总,有好多合作伙伴都来询问您结婚的新闻真实与否了。” 顾屿深“嗯”一声,让秘书照实回复对方,并且安排相熟的记者发布专栏消息承认结婚。 他回到办公室,捻开两颗扣子。 紧急处理完这些事,他有些备懒,但片刻后,还是勾起嘴角笑了声。 手机里也是一堆来自从前那些狐朋狗友的信息。 「顾爷牛逼!」 「这个真的得请吃饭了吧,瞒得也太好了。」 「预计顾爷要成为下一个妻管严了,南知那性格啧啧啧,有的磨。」 「新婚快乐啊顾总!」 …… 正好到傍晚下班时间,顾屿深拎上衣服准备去舞团接南知。 走过一楼大厅碰上同样下班的一些公司职员,大家也都知道了这消息,早就已经各自在办公室里激动讨论过。 怎么都没想到自家那不近女色还值得吹一吹盛世美颜的总裁竟然秘密结婚了,而且看网上那照片,结婚的女人还是年前在大堂众目睽睽下打了顾总一巴掌的女人。 平常顾屿深都很有距离感,一般职员在他面前都格外拘谨,今天他身上这距离感凭空消了几分,大家纷纷祝他新婚快乐。 顾屿深轻笑出声:“谢谢。” 温和如沐春风。 这叫南知的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顾总听个“新婚快乐”都温柔成这样!? - 这会儿路上车还没堵,最近几天天儿也渐渐暖和起来,顾屿深车窗未闭,闻到路边飘过的几缕花香。 将车停在舞团门口,顾屿深给南知发了信息说自己到了。 等了没一会儿她便出来了,小跑着到车上。 寄上安全带,长长舒出一口气。 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似的。 顾屿深睨她一眼,笑了:“怎么了?” 南知不知道他怎么还能这么气定神闲:“你没看网上吗?” “看了,刚处理完那些事。” “我的事儿可能处理不好了。”南知说。 顾屿深扬眉:“怎么了?” “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发了好大的火!” 顾屿深一顿,看向他,声音放缓几分:“说什么了?” “说你拐了她宝贝女儿。”南知没好气,“而且她今天居然挂了我电话,我长这么大,我妈第一次挂我电话!看来真的是生气了。” 她往车座上一靠,叹了口气,又伸手捞起顾屿深的手拽到自己腿上,捏着他手指玩儿:“你说怎么办?” 顾屿深认真问:“我们现在过去一趟?我去跟他们说。” “没用,我跟我妈说回来吃饭,她说谁给我们饭吃。”南知说,“我太了解她脾气了,气头上怎么说都没用,她才不管你是谁呢,现在过去她肯定连门都不让我们进,过几天吧,等她气消一点了。” 其实顾屿深看得出来,南知这会儿也没有很着急。 她自幼和父母关系就特别亲,会撒娇会发脾气,也不怕父母生气,反正都是一家人,过一阵子自然而然就好了。 但顾屿深不一样。 这事是他做的不够妥当,尽管那个时候他满脑子都只想尽快把南知绑在身边罢了,其他礼数、流程的都来不及考虑。 可到现在,不管如何他都应该尽可能地让南知父母放心把南知交给自己。 南知回想起之前妈妈气得口不择言居然还说出“你还不如随便街上找个男人”这种话,她忍不住笑了声。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手顺势搭在他肩上,幸灾乐祸道:“你说,我妈会不会逼我跟你离婚。” 顾屿深忽然倾身靠近,在她唇瓣上咬了口,还不泄气,齿间又用力磨了磨。 南知被弄疼了,嘶一声,推开他:“你干什么。” “早就跟你说了别提那两个字。” 南知愣了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离婚”。 她又笑起来,凑近他亲了亲。 男人这会儿微皱着眉,棱角分明,夕阳将他的五官和轮廓都映照得格外清隽好看。 她轻佻地挠了挠他下巴:“这么帅的脸,我怎么舍得跟你离婚,但是我妈会不会我可就不知道了。” 顾屿深亲她上瘾似的,复又倾身吻她。 南知被他这黏人劲儿逗乐,摸摸他头发,说:“要不咱俩想个办法,让我妈没法儿跟你生气?” “什么?” 她玩笑道:“明儿我们就去二老家门口跪着,说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这玩笑她本就一说,说出口发现还真可行,“要不就真这么办,总不能我都怀孕了她还跟我继续置气吧?” 顾屿深挑了下眉,方才还绷着的脸倏的笑了。 “那这回这个谎你打算之后怎么圆?” “……” 也是,这谎解得了一时的气,再往后拆穿了可又得想办法哄了。 顾屿深亲着她唇瓣,边哑声道:“不如我努努力,真怀上了就不算撒谎了。” “?” 这狗东西想干什么。 下一秒,顾屿深用行动告诉了她自己想干什么。 他吻得更深,指尖捻起她衣服下摆,气息逐渐变得烧人。 “顾、顾屿深……!” 她被吓得直接呜咽出声,立马抬手捏住她手腕阻止他动作。 尽管周围僻静没有人,外面也看不到车窗里面的情形,但这毕竟是在大!马!路!上!啊!!! 南知咬着下唇,想骂人,又实在羞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但她还是留存了对顾屿深最后一丝幻想,觉得男人至少应该还算是个人,不至于光天化日下就这么欺负人。 可一垂眼,男人眸色漆黑如墨,眉间微皱,翻滚着浓浓欲色。 他灼热的唇碰了碰她耳垂:“可以吗?” 满脸都写着:我不想做人了。 南知:??? 我这是嫁了个畜生吗? 56 见家长 “希望阿姨叔叔能放心把滋滋交…… “你……你是变态吗?” 怎么可以有人青天白日地在车上说出这种话!!!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行为吗!? 南知被他这臭不要脸的话弄得热气上涌, 满脸通红,可眼前男人却面不改色,一点儿不觉得自己方才那话有多过分。 见她不说话, 顾屿深又碰了碰她唇瓣。 这个吻暗示意味十足,带着滚烫的热度,一点一点摩擦着她嘴唇, 哑声:“我想。” 嗓音低哑难耐, 又是懒散的, 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撒娇一般。 南知只觉得耳朵一烫, 像被小虫子蛰了一下,浑身都软了力气。 这人就是在诱惑她。 赤|裸裸的诱惑! 怎么有这么不知检点的男人!!! 南知受不了了, 红着脸推开他,板起脸义正言辞:“不行。” “滋滋。” “……” 你还撒娇! “就是不行!”她瞪一眼。 这一刻妙哉被**冲昏头脑的男人面前, 南知简直像个正直的道德小标兵。 好在顾屿深也知道她脸皮薄, 何况这车上真要做什么她的腰也吃不消,最后只埋在她颈间靠了会儿,闷笑一声,低声骂了句浑话。 他又吮着她嘴唇亲了会儿, 这才直起身。 南知忍不住往下看, 很体贴地问:“你还好吗?” 顾屿深懒洋洋侧头睨她一眼:“你说呢。” “……以前也没见你定力这么差啊。”南知又自恋问, “是我越来越秀色可餐了?” 这种事情, 当然是有过第一次后愈发上瘾, 再也难以忍耐的。 顾屿深没答她那话, 从车后座拿了瓶矿泉水,拧开,仰头直接灌了半瓶。 用凤佳的话来说, 顾屿深这脸实在是太绝了。 就连他现在喝口水,要是放慢动作都跟拍MV似的,暖黄的落日夕阳折射在水上,将他的瞳色也染得锗黄。 喉结上下滚动,反倒让看的人口干舌燥的。 南知不由舔了下唇,看着他一阵出神。 心里感慨自己刚才能抵挡住他的美色|诱惑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这道德小标兵实至名归。 喝了水,他拧上瓶盖,放到一边,偏头问:“真不去爸妈那儿了?” 他说的是“爸妈”,不是“你爸妈”。 “不去。”南知说,“今天去肯定是碰壁的,过两天再说吧。” 她太了解自己母亲的性格了,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等气消了稍微哄一哄便也好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南知反倒坦然了。 顾屿深微皱了下眉,而后点头:“行,那我这两天准备一下去你家的东西。” 南知笑了,手伸过去揉了揉他手背:“紧张啊?” “嗯。”他居然还真承认了。 南知笑意更明显:“没什么可紧张的,我爸妈其实特别好说话。” “我没什么跟父母长辈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怎么说怎样做才能让他们放心把你交给我。” 这话说的南知一阵心疼,一想到他幼时遭遇的那些糟心事儿她就想骂人。 可惜想骂的对象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南知伸手摸了摸他头发,凑过去主动亲他。 男人眉眼低唇,安静任她亲,看着特别乖。 “乖”这个字眼本和顾屿深完全搭不上边,但在南知面前却显得没那么违和了。 南知心疼后又心软,人也软乎乎的了,又忍不住亲了亲他,被美色蒙蔽双眼后大逆不道说:“没事儿,有我在呢,他们要是敢骂你,我替你骂回来。” 顾屿深心情格外愉悦地笑出声。 - 两人回家吃饭。 过程中两个手机都没消停过,不停有人来问网上消息的真实性,还有不少南知从前国外的朋友,大家那会儿都见识了她铁石心肠拒绝所有追求者,得知她已婚的消息就更吃惊了。 南知无可奈何,决定官宣一把,一并回答了这消息。 她看了眼餐桌对面的男人。 他到家便脱去了西装外套,只一件淡薄的衬衣布料,袖子卷至手肘处,清冷又矜贵。 餐厅灯是酒红色的束状灯,将他本就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勾勒得愈发锋利流畅。 啧啧。 这脸真是祸害啊。 南知打开摄像头,对着他拍了张照片。 那照片只是随手一拍,但架不住他这身材和脸是真的优越,就算是糊照都抵挡不住的帅气。 南知很满意,要的就是这种随意的感觉。 她打算发条朋友圈。 从前结婚时稀里糊涂,像赌气,而现在一切云开见天明,她就有些忍不住自己的炫耀之情了。 但也不能炫耀得太明显了,省的顾屿深骄傲。 没发文案。 单独一张男人的糊照。 发送—— 很快,点赞和评论纷纷攀升。 【上次校庆就觉得你们俩不对劲,还以为要和好了没想到都他妈结婚了!】 【啊啊啊真好,你俩又在一起了。】 【太过分了!必须请吃饭!】 【哈哈哈哈哈哈感谢小红揭开隐婚秘密!】 …… 这些都是从前的同学的评论,而后来国外认识的那些朋友也纷纷发来祝福: 【我能理解为什么你拒绝那些帅哥们了,这可他妈不是一个level的。】 【你老公也太帅了吧!!!】 【这颜值的确需要藏起来:)】 【女神结婚,我又失恋了。】 …… 南知看着那些评论笑得不行,而后很官方地统一回复了一条谢谢大家。 刚回复完,冒出一个新的小红圈,标着1——“[老公]点赞了这条朋友圈” 南知抬眼看对面的男人,扬了下眉:“你就点个赞?” “你再刷新一下。” “?” 南知刷新朋友圈,最新一条,顾屿深发的。 跟她方才偷拍的顾屿深一样角度的照片,也是他坐在位置上随手对她一拍。 只不过……这拍的什么玩意儿? 她把他拍这么帅一堆人夸,他就给她拍成这样??? 照片里,南知捧这个手机,一脸姨母笑,人靠在椅背上,看着格外懒散。 “你删了。”南知说。 他扬眉。 南知:“这也太丑了吧。” 他笑:“不丑,很好看。” “……” 您有正确的审美观吗您? 南知冲他掀了一眼,在他那条朋友圈下评论了一句:你把你年轻貌美的老婆拍成这样良心不会痛吗? 顾屿深还没回复,底下已经齐刷刷一溜人回复她,都是从前那些狐朋狗友们。 【南姐绝美!!】 【南姐怎么样都好看!!】 【郎才女貌!!!】 【你这话说的,咱顾爷这脸在南姐这里都黯!然!失!色!】 南知:“……” 这群社会渣滓怎么又开始叫她南姐了。 不过这称呼倒是又带她回到了高中时候,这群人也是这样,说几遍都不听,乐此不疲地叫她“南姐”。 明明年纪都比她大,还因为顾屿深的缘故故意把她捧得跟中二少年拉帮结派里头的老大似的。 南知最后也懒得纠正了,无奈地笑了声,随便了。 又看回自己那条朋友圈。 又多了好几条祝福,而最底下则是一条很突兀的评论。 [妈妈:你还真是结了婚就忘了娘了?你同意你们结婚了吗就发朋友圈?] 她被这评论弄得忍俊不禁,哄着回复:[乖啊,过两天我们就回家看你和爸。] [妈妈:谁是你爸妈,别回来了!] 南知:“……” 怎么还气呢…… 她这边又哄了妈妈几句,微信又收到一条信息,陈峰俞发来的,一条语音。 南知扬了下眉。 她对陈峰俞印象不错,之前追她时也温文儒雅不给任何负担,坦率直白,后来说开了也就基本没什么再联系了,这会儿她还没听语音,但估计是来祝贺她新婚的。 结果也是这样。 陈峰俞声音依旧是儒雅温和的:“南知,恭喜你终于遇到心上人,新婚快乐。” 没有一丝逾矩的真诚的祝福。 南知回复个“谢谢陈教授”,结束话题。 结果一抬眼,便看到顾屿深一脸不爽地看着她。 南知仿佛被当场抓包,懵了一下,眨了眨眼,试图萌混过关。 顾屿深:“那个经常来找你的教授?” “……?” 南知没想到他还能听出陈峰俞的声音,下意识解释,“人家现在也没经常来找我。” 他挑眉:“就是以前常来?” 南知忽然觉得这样刨根究底的顾屿深也挺可爱,托着腮倾身,眨巴眨巴眼:“对呀,你不会觉得你老婆以前连个爱慕者都没有吗?” 他没说话。 南知更起劲了:“国外那会儿我一场演出底下可得坐一排追我的人呢。” 顾屿深坐直了些,笑了下,嗤声:“你是不是晚上不想睡了?” “……” 顾屿深起身,走到她旁边,捏着她手臂就把人拎起来。 “你干嘛?” “睡觉。” “?” 南知觉得现在跟这个吃醋的男人去睡觉自己可能会死。 “哥、哥,我错了我错了,咱们公开第一天能不能温馨一点儿?” 顾屿深不为所动,弯腰将她抱起就往楼上走。 南知被丢到床上,男人随即也倾身而下,随手松了领带。 他做这动作时很性感。 顾屿深亲了亲她嘴唇,咬了口:“你一天天的除了惹我生气还会什么?” “老公。” 这一声唤得极甜,顾屿深猝不及防接了这么大一个糖衣炮弹,喉结滚动,声音哑下几分,含着笑意:“这么乖?” 南知从前在他这无法无天,现在顾屿深在床榻之上算是终于找到治她的办法了。 她见好就收,搂着他脖子撒娇:“我一直这么乖,我可从来没有给过除你之外的人一点机会。” 这话虽然是为了哄吃醋的男人开心,但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那时候有不少男人向她抛出爱慕,南知都非常直白地表示自己没有恋爱的想法,根本不给人追求的机会。 顾屿深哑声:“滋滋。” “嗯。” “如果可以重新再来一次,我不会给别人任何敢觊觎你的机会。” 他不愿意再错过她任何成长的时光。 一切都仿佛阴差阳错。 顾屿深在童年不断被丢弃、被打碎,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那个小少年已经坠入深渊,也因此让他刚过必折,没法接受当时南知的离开。 而南知也误以为他是薄情人,误以为他把从前给她的偏爱都毫无保留地抽走离开,断了所有联系离开北京。 他们明明在年少时就已经相识,却各自错过对方六年的光阴。 这六年里,南知成为极为优秀的芭蕾舞者,顾屿深成为赫赫有名的顾氏集团总裁,这一步步艰难的上坡路他们却彼此错过了。 南知愣了下,搂住他:“没关系,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一切都还不是很晚。 往后我们还要一起去经历往后余生的每一步。 - 当晚,吃醋的男人的确是被哄好了,熄了灯之后的整个过程顾屿深都温柔极致,于是南知又发现,温柔到了一个极点后是更加难受难耐的。 想哭又哭不出来,被磨得整个人都绵软颤抖。 一直到后半夜才挨着枕头沉沉睡去。 从前还偶尔会失眠,现如今都只会觉得缺觉了。 第二天醒来,顾屿深已经不在卧室,南知洗漱完出去,正好他拿着早餐上楼。 “你还没去上班啊?”南知问。 “一会儿就去。”顾屿深把人拽到床边,“先把早餐吃了。” “你吃过了吗?” “吃了。” 南知便自己吃,刚吃好,舒姨敲了房门,顾屿深让她进来。 “顾总,你刚才说有被子床单要洗?”舒姨说。 顾屿深:“嗯,放在那。” 舒姨拿上装着被子床单的收纳篓,很快就下楼去了。 南知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回想起些什么,脸红了:“你怎么这个都让别人洗。” 顾屿深看着她表情便笑了,搂着人说了些荤话,把小姑娘逗得又羞又恼才作罢,起身上班去了。 - 旷了两日,估摸这南母脾气应该消了不少,南知这才跟顾屿深一块儿回了躺家。 说来也奇妙,上回他们一起来时已经结婚,但却要装作不熟的样子。 顾屿深还刻意准备过,准备的礼物就不用说了,今天还破天荒地戴了副眼睛。 金属色的细边眼睛,鼻梁高挺,衬得整个人都矜贵内敛不少,把他平日里的轻慢慵懒都敛去不少。 南知看着他笑:“好帅呀。” 顾屿深看向她,眼睛前挡了片玻璃镜片,桀骜气被消磨掉,只剩下温柔,又有点衬“斯文败类”一词,看得南知心跳都有些快。 “以后在外面你可不能戴眼镜。”南知说。 “嗯?” “太招人了。” 他笑了声:“好,以后在家戴。” 过了两秒,他又补充:“滋滋喜欢的话,床上也可以戴。” “……” 自从开荤以来,这人说话就越来越不要脸了,没说几句就喜欢逗她脸红。 可这男人前一秒还在跟她说什么“床上也可以戴”这种流氓话,下一秒就站在门口对南兼石道:“叔叔,我是顾屿深,很抱歉现在才过来拜访你们。” 男人西装革履,脊背板正,笑容浅淡得体,眼镜压住平日的肆意张扬。 考虑到第一次以这种身份见南知父母,而他们也还没点头认可他们的婚姻,他也只礼貌性地叫一声“叔叔”。 在这一瞬间,南知忽然有些疑惑。 到底是从哪一刻起,顾屿深慢慢从最初那个被破坏到满目疮痍的小男孩,变成现在这样成为大家眼中“年少有为”的代表的。 南兼石对此事倒不像南母那般生气,只是震惊。 这两日好不容易逐渐接受了这事实,可现在这顾氏集团的顾总就站在他面前,他发现这事儿还是没那么容易就能接受的。 南兼石颇为尴尬地笑笑,招呼两人进屋。 “我妈呢?”南知问。 南兼石使眼色,低声道:“屋里呢。” 南知换了鞋:“那我先去看看。” 她推开卧室门进去,便见妈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进来连视线都没瞟过来,摆明是刚才听到他们在外面的说话声故意不理的。 南知过去搂着她撒娇:“哎呦都气好几天啦你要气到什么时候呀?” 南母板着脸推她:“你给我放开,别拉拉扯扯的。” 她便死不撒手,搂着南母晃来晃去的:“真的不要你女儿啦?” 南母横她一眼:“你要我这个妈了?” “我当然要呀。” 她“哼”了声:“我看你是结了婚就忘了娘。” 南知笑道:“人家都是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怎么到你这儿就掉个儿了?” 南母瞪她一眼:“你还有理!” “没有。”南知顺从道,又问,“只是你之前还一直催我找男朋友呢,怎么我现在结了婚您倒这么大肝火?” “结婚这么大的事是能这么草率决定的?”妈妈叹口气,“他能一直对你好就罢了,要是不好呢,妈妈怎么放心?” 南知愣了下,而后笑着说:“他对我很好。” “真的?” “嗯。” “以后呢?” “以后也会对我很好。” 南母:“你怎么知道?” 她笑了笑:“我就是知道。” 那六年的时光当然是遗憾。 但也让南知现在无比相信,她和顾屿深的感情是时间和外人都改变不了的。 南母看她这笃定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顾屿深,只是突然得知这消息,自己好好保护着养大的优秀女儿已经结婚,而她一个做妈的居然根本不知情,便理所当然地觉得是那男人拐骗的,实在是太不知礼数。 南母叹了口气,而后问:“他跟你一块儿来的?” “嗯,现在就在外面呢。” 南母起身:“走吧。” 南知立马狗腿地上前扶住她胳膊:“诶,起驾了。” 到外面,顾屿深正跟南兼石聊天。 南兼石起初还对这女婿拘束着,但两人不愁没话题聊,很快便就着最近某项新出的商业政策聊起来了。 南母一出来,真跟太后驾到似的。 她对顾屿深没摆什么好脸色,但事已至此也没让人太难堪了,示意面前的椅子:“坐吧。” 顾屿深坐下,南知挨着他也坐下。 “关于你们俩结婚的事我现在也大概都已经清楚了,一开始是有点的确是没想到,很意外,也有点生气,但滋滋是我唯一的女儿,所以也希望你不要介意。” 南母到底是明白的,自己这女儿从小到大被娇惯着长大,从不缺爱,更不会被一般男人骗去,真能让她愿意结婚的一定对她很好,于是也没有继续对顾屿深冷脸。 顾屿深喉结滚动,神色认真:“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妥当,您和叔叔生气都是应该的。” 南知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顾屿深。 认真,成熟,严肃……还有些沉到骨子里的卑微,像是恳请他们能够把她嫁给他。 自从长大以后,顾屿深就从来没有展现出过这一面。 童年被张晓淳和顾孟靳那样对待,他很刻意地伪装自己,从未让人看到自己微下的样子。 南知觉得心疼了。 桌下,她手悄悄伸过去,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顾屿深也回握住她。 他轻咳一声,脊背挺直,在二老面前下颌微低,沉声道:“我和滋滋领证的时候没有签署任何婚前协议,也没有财产分割协议,往后顾氏集团的所有收益和红利都有属于她的一份,前几天我已经通过股东会说明,我会把我手下24%的股份转让给滋滋,接下来会带滋滋一起去签署协议。” 南知愣住。 不仅是她,她父母也都愣住了。 顾氏这么庞大的集团,把24%的股份转让已经是一件牵扯特别多利益的事,甚至可以引起很多权力的转换更迭。 尽管南知嫁给他后,不管是否拥有这些股权都能过上随心肆意的日子,但毋庸置疑,这些股权对南知父母来说,是一颗分量很重的定心丸。 对于南知嫁给顾屿深一事,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顾氏实在是太庞大了,顾屿深愿意纵容就罢了,若哪天不愿意了,南知是没有一点话语权的。 所以南母有时便觉得,倒不如嫁给没有这么大权势的,他们做父母的还能继续做她的靠山。 而现在,顾屿深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也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了他们的顾虑。 24%的顾氏集团股份,已经不仅仅只是钱的问题了。 而是,他把自己和整个公司的性命都交给了南知,南知有对他生杀予夺的权力。 “我和滋滋高中时候就认识,我喜欢她很多年,这么多年来我也只喜欢她。往后的日子里,我一定会好好对她。” 顾屿深喉结滑动,几乎是虔诚又恳求的,一字一顿地认真道,“所以,希望阿姨和叔叔能够放心把滋滋交给我。” 57 票夹 他跨洋过海而来的掌声和目光。…… 到这, 南母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她笑了笑:“都已经把我的滋滋拐去结了婚了,怎么还叫阿姨呢?” 顾屿深一顿,终于露出走进家门以来第一个放松下来的笑容, 唤了声“妈”。 这是一个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唤过的称呼。 或者说,自他有记忆始就没有叫过这个称呼,很陌生。 他对张晓淳的记忆都已经模糊。 南知也跟着松了口气, 转而好奇问顾屿深:“你什么时候处理的股权的事?” “三天前。” “三天前不是小红刚来采访我那天吗?” “嗯, 其实之前也考虑过, 趁着召开股东会时就正好提了。” 南兼石在一旁忍不住说:“屿深啊,其实不需要把这么多股份给滋滋的, 她一小丫头对做生意的事什么也不懂,我们做父母的其实只要你能好好对她就够了。” “没事, 这个不影响,不管有没有这份协议, 从我和南知领证那天起, 我就决定这辈子跟她好好过下去了,只要能让你们和滋滋更有安全感就够了。”顾屿深说。 两人一块儿在家吃了晚饭。 一顿饭的功夫,顾屿深成功以人格魅力俘获南母芳心。 明明下午来的时候还躲着不愿见人,等晚上离开南母还不停嘱咐人以后常过来吃饭。 - 离开嘉御华庭, 南知和顾屿深步行出去。 月光皎洁, 悬在头顶, 灯下有小虫在飞, 夜色恬静。 南兼石还是有些从商道义的, 明白顾氏集团那24%的股权意味着什么, 实在是受之唯恐。 而南知没什么概念,也向来对顾屿深给她的心安理得,对那24%的股权倒接受得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反正她也不会再和顾屿深分开,这24%的股权相当于还是顾屿深的,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她牵着顾屿深的手,笑问:“等我签了那份协议之后,就变成真的富婆啦?” 顾屿深也笑,看她一眼:“开心?” “还不错。”她想到从前凤佳给她传输的那些知识,笑答,“富婆能干的事儿可就多了。” 顾屿深眉一挑:“比如?” “……” 她从顾屿深眼底清楚地看到:你敢说一个试试。 南知瞬间门将话咽回去,摸了摸他脸,哄他:“比如我可以拿钱包养你。” 顾屿深嗤一声,掐了把她的手。 风轻轻吹来,南知的好心情也被风吹得轻飘飘地往天上飞,像气球。 之前一直是隐婚,倒没什么真的已经结婚了的实感,到此刻南知才真的觉得,她和顾屿深真的已经结婚了,在众人迟来的祝福中。 她舒出一口气:“老公。” 顾屿深脚步一顿。 南知其实很少这么叫他,也许是认识太早的关系,以前是同学是同桌,现在叫老公会觉得有些不适应。 她多狡黠,知道顾屿深爱听,故意不如他意,只有床上求人的时候才会说软着嗓说些漂亮话。 顾屿深无端想起些香艳画面,喉结滚动,侧眸,哑声:“怎么?” “没事,叫叫你。”南知晃着他的手,“挺神奇的,真就结婚了。” 顾屿深提醒她:“我们已经结婚半年了。” “……” 晚上回去,南知翻出两人的结婚证看。 其实当时她也挺想仔细看看结婚照拍得怎么样的,但碍于面子,不想显得自己对此太重视,忍着心思只粗粗一扫,后来这结婚证便一直放在抽屉里吃灰,也没再拿出来过。 照片里两人笑容都是浅浅的。 还是当时那拍照大叔让他们“笑一笑”、“挨近一点”才拍下的这张照片。 说来也奇妙,当时他们重逢没多久,明明结婚前几天还在恶语相对,结婚照也拍得拘谨生涩。 可他们就是在当时都能互相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不管如何都无法放弃的人。 不论最后结果怎样,都必须和他有一个结果,哪怕只是有“过”一个结果。 所幸,一切都是正确的选择。 - 自结婚消息曝出之后,南知再去舞团就被那些小姑娘们缠着问细节。 这些人年纪轻轻,还处于整日看偶像剧韩剧的阶段,一听南知这种极端浪漫主义的疯狂结婚过程立马起了兴致,盘问不休。 直到过了一周,她们才终于把南知重新看作平常人。 后面有演出,南知又开始每天都有排练的日子。 一场排练结束,南知回到后台休息,那些小姑娘正在聊天,提及外国舞团的Sherry要来北京演出。 Sherry是国外一个非常著名的芭蕾舞者,同样也是首席舞者,南知当然听过她的名字,还很佩服她,早就想找机会去看她的表演了。 南知偏头问:“什么时候呀?” “就半个月后,今天下午就要开始售票了。”那女生问,“滋滋姐,你以前在国外的时候认识Sherry吗?” “我跟她不认识,但我跟她有不少共同好友。” 女生感慨道:“啊,真好,这就是首席舞者们的好友圈!” 南知笑了声。 在后台休息了会儿顾屿深便来接她了。 南知将手机丢进包,一出去就看到停在不远处的车。 她跑着过去:“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啦?” “处理完事情就来了,累么?” “不累。”南知说,“对了,半个月后你有空吗?” 顾屿深想了想:“应该可以,我让助理把时间门给我空出来,怎么了?” “有个我很喜欢的舞者要来北京演出,凤佳看这种容易睡着,肯定不愿意陪我,你要陪我去吗?” 顾屿深笑了下,答应得干脆:“行。” 刚才舞团小姑娘们跟她说下午五点开始售票,南知看了眼时间门,正好到了。 她也懒得从包里拿自己手机,见顾屿深手机就放在手边,顺手拿起,解了锁。 搜索购票小程序,进入。 首页最醒目的地方就挂着Sherry的演出信息。 南知掐着点点进去,立马买了两张前排票,手速一流,成功抢到。 她又点到票夹想看看出票的具体座位,手指往下一滑,却忽然发现顾屿深之前也用这个小程序购票过。 底下还有他其他的购票记录。 没想到他还有看演出的闲情逸致。 南知愣了下,定睛去看。 却忽然心跳骤然加速,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反复确认。 那里有十几条过去的购票记录。 都是她在国外Afir芭蕾舞团的演出。 “这个是……你买的?”南知开口声音都有些颤抖。 顾屿深握在方向盘的指尖停顿,侧头看向手机屏幕,喉结滚动,承认了:“嗯。” 她觉得不敢置信,仔细看那些票务信息的演出时间门。 最早的一张是在她大二的时候,表演《睡美人》。 后面陆续隔三四个月或半年,顾屿深都会去看一次她的演出。 那时她演出各国跑。 常常欧洲诸多国家轮流演出,顾屿深也跟着她跑,穿越几千公里,一次又一次。 所以…… 其实,顾屿深从来没有错过她的成长,即便只是坐在漆黑的观众席一角,无人知晓,但他依旧陪着她,看着她如何一步一步坐上首席舞者的位置。 “你是来看我的吗”她太震惊,问了个傻问题。 顾屿深低低笑了声,揉她头发:“不然呢?” 她不敢相信,觉得难以接受。 自以为在国外独行的六年里,实际上有十数次谢幕致谢,台下就有来自顾屿深的跨洋过海而来的掌声和目光。 她以为他们已经六年没有再见。 她以为他们在北京重逢时顾屿深那一眼并没有立马认出她来。 其实并不是。 顾屿深来看过她的。 他对长大后的她并不陌生。 “你……你怎么会过去的?那时候你不是也在国内读大二吗?” 他应该也很忙才对。 那么远的距离,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他怎么会,在大二那年突然买了票第一次去国外看她的演出? 顾屿深停顿了下,而后淡声:“我大二那年,顾孟靳去世了。” 南知一愣。 “他是车祸死的,很突然,公司上下都没交接过,那些股东看我年纪轻就动了歪念头,那段时间门公司挺动荡的。” 顾孟靳去世,21岁的顾屿深上位。 他太年轻了,没有人服他,所有人都已经这座大厦终于要倾覆,员工辞职,股市动荡,其他股东妄图操纵公司。 谁都没有想到顾屿深真的能够在那个年纪坐稳那个位置。 他手段狠厉,不留情面,那些走过歧路的股东全被他打压下去,自己控股掌握话语权,成功稳住顾氏集团。 现在说来云淡风轻,但那时候却是持续了五个月的风波。 五个月后的一次股东大会,顾屿深终于坐稳这个位置,公司也重新走上正规,直至如今的规模。 在商场上勾心斗角五个月,顾屿深回家睡了一觉,精疲力尽。 醒来时天色大暗,偌大的房间门内只有他一个人,寂静空荡,除了秒针转动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顾屿深在漆黑中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手机,正好推送了一条信息——您关注的Afir芭蕾舞团即将开启演出预售。 顾屿深买了一张票,最后一排。 那是他第一次买,终于没有忍住。 他当时只是觉得,如果再看不到南知,他就要在这寂静声中崩溃了。 半个月后,他坐上飞机,去了有她的国度。 观众席中大多是妆容精致、服饰得体的西方人,只有顾屿深是稚嫩的亚洲面孔。 进场时许多人看向他,他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 当灯光熄灭,幕布徐徐拉开,他终于再次看到了南知。 看到她在舞台上熠熠生辉的模样,似乎和高中时候也一般无二,她好像一直都在那里,他也好像一直能够在台下看到她。 顾屿深坐在漆黑处,看着聚光灯下的南知,无意识地无声泪流。 演出结束,全场鼓掌。 谢幕后大家纷纷离场,而顾屿深在坐到周遭空无一人才起身离开。 观众和表演者离场的通道不同,不可能碰到南知。 一走出剧场,他接到助理的电话说有事情需要他立马回去处理。 他眼角仍是红的,神色却是淡的,平静说“好”。 挂了电话,他靠在剧场外的墙边抽完一整包烟,看到舞者的车从车库驶出,看到南知坐在靠窗座位和旁边人说话。 他丢掉最后一支烟,忽然就释然了,扯着嘴角笑了下,买机票回国。 只是这种事情有过一次肯定会有第二次,后来那几年,每当他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就会去看一次南知的演出。 她就像是他的灵丹妙药,只要能够看她一眼,便能支撑他再去度过一段晦暗无望的日子。 分开那六年,他依旧亲眼见证他的女孩儿是如何成长,如何强大,如何笑容满面高举首席舞者桂冠。 而他就这么坐在无人知晓处,或自豪,或欣喜,或泪流。 58 吃醋 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结婚了。…… 听他说完, 南知早已红了眼眶。 她紧紧攥住他的手,嗓音带颤:“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他笑了笑,俯下身吻她, 没说话。 南知不由想到一些狗血情节:“你是不是看到我和其他男的在一块儿,不敢来找我了?” 顾屿深轻嗤一声:“你得庆幸幸好我没看到这样的画面,不然我可能在那时候就会把你拎回国内去。” 南知眨了眨眼, 有点想哭, 又有点想笑, 食指在他手心上戳了戳:“你都来看我演出了你还不来找我,说什么大话呢。” “没说大话, 认真的。”他低声说,“不是不想来找你, 是不敢找你。” 南知愣了下,轻声问:“为什么?” “好不容易才习惯没有你的日子, 一旦来找你, 如果你不愿意回来,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那如果我一直没有回来呢?”南知看着他的眼睛,“你也不来找我了吗?” 他笑了声:“你觉得可能吗?” 打从一开始,除了南知, 他就没有再考虑过别人。 他也没有过多去考虑以后, 比如未来跟她如何, 比如怎么重新把她带回到自己身边, 那时候的顾屿深实在没精力去细想未来。 那段时间, 南知更像是一盏灯。 是他漆黑深渊中唯一一处灯塔, 支撑不下去了,就去看一看。 当时的他只知道,自己不会选择除她以外的女人, 也无法接受南知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而南知却因为他这句话,忽然想到自己回国后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在酒吧外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他。 那一刻就像电影画面,仿佛时间一下就停止,周遭都只剩下一个他。 而后,他们俩口是心非地装作不认识,一起吃了顿夜宵。 南知没怎么吃,接到别人的电话,借口先回去了。 而顾屿深呢,喝得酩酊大醉,在见到她的第一晚,他就已经忍不住给她打了电话。 南知现在回忆起来,笑眼中含着泪光,说:“其实那晚上那个电话,我就猜到是你了。” 明明他什么话都没说,可她就是突然有一种直觉,这通电话的对面,是顾屿深。 “我知道你能猜到。”顾屿深笑了笑,低声说,“我那时候喝多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你叫我一声,我就求你回来。” 他说的很平静,南知却忽然脑海间空白了一瞬。 顾屿深和“求”这个字眼从来是无法挂钩的。 她忽然想到刚回国那段时间,通过凤佳、通过周越、通过从前那些朋友们慢慢知晓的,那个时间段的顾屿深。 由于童年的阴影,南知要离开这件事在他看来是——她要把他丢弃了。 年少轻狂的他用一句“那你走呗”去发泄自己自小到大都被丢弃的不满,却没料到这句话会无法挽回,南知一走就是六年。 他那么骄傲的人,那么狂妄的人。 到最后竟然只要她回来,只要她能够回来,他就忍不住当晚给她打了电话,只要她有一丝念及,他就愿意抛掉所有自尊去求她回来。 南知眼中含泪,搂着他脖子抱住他。 “顾屿深。” 他温柔的:“怎么了?” “你为什么喜欢我?” 明明他身边有那么多的选择,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哪怕童年时的确不快乐,但到现如今,只需他一句话,肯定有数不清的人愿意在他身边,不会再有人抛弃他。 “你觉得呢?”他把问题抛回给她。 南知不知道。 以前高中两人谈恋爱的时候,她以为是因为她的性格和别人都不一样。那时候别人都怵他,就她不怵,还敢故意招惹他。 后来又觉得是不是因为他太孤单了,而她恰巧在那个时候陪在了他身边。 可现在看来,这两点都无以支撑他等待漫长六年的事实。 南知回答不出,打了下他肩膀,娇纵道:“我不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从来没有去考虑过自己为什么喜欢南知,为什么就非她不可了。 就好像,爱她是本能,从见到她第一眼就刻在他身体里,没法改变。 他一边吻着她,鼻息交错间,哑声道,“因为只能是你,喜欢你不需要理由。” 他只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但看到南知的第一眼,他就有明显的悸动。 少女美丽鲜活,像带着光的仙女,跑到他面前,不怕他也不可怜他,笑着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第一次有一种认知,她好漂亮。 见色起意。 顾屿深在完全不认识她的情况下,对她第一个念头的确是她好漂亮。 但他见过那么多的女生,漂亮的根本数不清,却从来没有一个入了他的眼,也从未去用好看与否去评价对方过,对谁都是漠视的态度。 其实南知也不只是漂亮。 她更多的是明艳,她与生俱来一种能够让人充满朝气、感受温暖的能力。 再往后,这种认知便成了一种执念。 只是因为——“她是南知。” 初见时她说,她叫南知,东南西北的南,知识的知。 他喜欢她的理由也仅仅是因为,她是南知。 - 半个月后,到了Sherry芭蕾演出的日子,南知和顾屿深下班后在外面吃过晚饭便直接去了剧场。 排队、检票、入场。 买的是前排票,看得很清楚。 顾屿深倒也不爱看这种演出,从前看的都是南知的演出,今天完全是为了陪她来看的。 但无疑这是一场很精彩的演出,看完,南知还兴冲冲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 “怎么就还行。”南知还不太满意,“她每个动作都做的也太漂亮了吧!” 顾屿深挺敷衍地回答:“没你的好看。” 南知愣了下,转而笑了:“我又不是在考验你,这不是网上那种给男朋友的送命题。” 他挑眉:“男朋友?” “老公。”南知立马纠正。 过了会儿,她好玩似的,笑着又唤了声:“老公。” 顾屿深被她这种野路子的撩拨劲儿弄的心猿意马,刚想过去亲她,旁边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Sherry用英语唤了南知一声:“我听Alisa说你来看我这场演出了,谢幕时就觉得眼熟,原来真的是你。” 南知跟Sherry不熟,但几次在一个剧场演出过不同剧目,也算互相认识、彼此欣赏。 见她特意过来,南知惊喜道:“我特别喜欢你的表演。” Sherry说她也一直以来很喜欢南知的表演。 相互客套完,Sherry便把目光转到了她身侧高大男人身上,笑了下:“这位就是你丈夫吗?” “嗯。”她说的是丈夫而不是男朋友,南知笑问,“你也知道这件事了吗?” Sherry笑着点头,说是Edward痛哭着告诉她这件事的,还说他的女神彻底离开他了。 这话肯定有夸张的成分在,Edward是从前南知的追求者之一,男芭蕾舞演员,挺有趣一哥们儿,跟她们俩都认识。 又聊了几句,那边有Sherry的朋友叫她,这才结束。 往剧场外走,顾屿深挑了下眉,平静道:“Edward?” 南知看他一眼,笑起来,点了点头,毫无求生欲地回答:“哦,以前把我当女神的一个舞蹈演员。” 顾屿深“啧”了声,抬手摁住她后颈,用力掐了把。 “疼!”南知怒了。 他跟拎小兔崽似的,依旧不松手,淡声:“把你当女神?” 南知:? 怎么会有这种男人!!! 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认命道:“不说了不说了。” 顾屿深轻嗤一声,终于松手。 南知揉着脖子歪了歪头:“变态。” 顾屿深眼风一扫过来,她立马往旁边撤几步,生怕又被他抓去。 顾屿深笑了声:“你怕什么。” “……” “过来。”他招招手,“疼了?我给你揉。” 南知挪回去,让他揉,小声说:“小心我告你家暴。” 顾屿深笑了笑,把人重新搂到她怀里:“看不出来,现在口语还可以?” 从前读书时候南知因为跳舞耽误不少学习时间,又是个贪玩的性子,英语早读课被懒觉占据,经常被英语老师叫起来读课文。 而那时顾屿深作为她的同桌,也被牵连着作为搭档一块儿读。 跟他的口语比起来,南知的就有些难登台面了,那时候不知道被英语老师比较着数落了多少回。 南知知道他在说什么,笑道:“要是在国外这么多年还不会说,我真成傻子了。” “难学吗?”他问。 “挺难的。” 南知是一个没怎么吃过苦的人,唯一不那么顺畅的几年都是在国外前几年,本也觉得没什么,但顾屿深一问,她便又觉得有些委屈了。 “刚到国外开始上课的时候,经常听不懂,但又要考学,经常要学到很晚。” 顾屿深摸了摸她头发。 她耸了耸肩,笑着:“其实我那时候也想过,我不想那么努力了,想回国,想去找你,我还计划得挺好,我少吃一点,节约一点,就死皮赖脸地让你养着我算了。” 顾屿深弯唇,又觉得心疼,侧过头在她发顶亲了下。 南知轻轻吸了口气,缓着声故作轻松道:“可是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啦,我也只敢心里想一想,但一想到不可能实现就更难过了,现在再回过头去看,我们好像真的阴差阳错地错过太多了。” “都过去了,未来几十年,我们每一天都会在一起。” 顾屿深沉声道,“未来的所有日子,你想怎么生活都可以,不想努力就不努力了,跳舞觉得累了就休息,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后,你可以做你任意想做的事。” 顾屿深很少说浪漫的话。 但是只要是他口中说出来的保证,南知就知道一定可以相信。 - 从剧场出来,晚风和煦,湖边杨柳抽芽,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 南知忽然不想这么早回家去了。 “我们散会儿步吧。”她说。 “好。” 周围来看演出的人们渐渐都开着车离开了,只剩下他们。 南知起初还牵着顾屿深的手规规矩矩走路,到后来心情愈发飘飘荡荡地腾空,步子也雀跃。 她蹦蹦跳跳地走到顾屿深前面。 大概是常年跳芭蕾的功底,她穿着细高跟也不觉得难走,小腿修长纤细,踩着细高跟走得毫无负担。 忽然,她扭过头来,笑着问:“顾屿深,你说你对我是一见钟情?” 他浅笑着“嗯”。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是怎么样的?”她回忆起来,“哦,那天我没带钥匙,被关在家门外,正好你回胧湖湾,我就看到你了,你也是那天看到我的吗?” “嗯。”顾屿深说,“不过我看到你比你要更早几秒。” 南知不解,眨了眨眼,问:“我在干什么?” “跳舞。”他说,“在路灯下跳舞。” 像乘光而来的仙女儿。 南知立马跑到一旁路灯下。 昏黄的灯光迤逦而下,带着星点尘光铺满她周身,她笑容艳丽明媚,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顾屿深渐渐停下步子,沉着眸子看向她。 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地方那个时刻。 她拎起一点裙摆充当芭蕾舞裙,踩着高跟鞋踮起脚,在灯光下转了个圈,又拎着裙摆做了个谢幕的揖。 她弯着笑眼问:“这样吗?” 顾屿深听到自己心跳沉重的声音,在这一刻除了她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听到自己说:“滋滋,我们结婚吧。” 南知愣了下,瞬间明白了他意思。 我们结婚吧。 不再是领证隐婚,而是真正的结婚。 我向来讨厌那些繁琐复杂的事,更讨厌无意义的习俗。 但如果是和你,我迫切地想要去经历疲累、麻烦又繁杂的婚礼,去走一遭世俗的形式,换得众人的祝福。 让大家都知道,我们结婚了。 让全世界都知道,南知是我的妻子。 所有的一切,好的坏的,我都想和你一起去经历。 南知也笑起来:“好啊。” 59 正文完 你站在暴雨之中,朝我伸出了手…… 两人在剧院外逛了一会儿才回去。 南知今天心情太好了, 一路哼着歌回锦绣山庄。 她伸长了手臂放到顾屿深眼前:“你看看是不是缺了点儿什么?” “嗯?” “没有戒指。” 其实顾屿深前段时间就已经叫人去订做了,但这会儿没告诉南知,笑着应了声。 “我要大——钻戒!” 他温柔的:“好。” 车停在家门外, 南知下车,刚一进屋就被男人束住腰倾身吻了下来,灯都没有开。 他动作惶急, 像是忍耐了一路。 南知忍不住吐槽:“顾屿深,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他把人抱到桌面, 勾起裙摆人蹲下来。 南知瞬间说不出任何话了。 屋内漆黑一片,细碎声音如潮起潮落, 时高时低,南知长发披散, 人懒懒地陷进沙发里,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结束后顾屿深也依旧很粘人, 跟之前强大攻势不同, 这会儿他是能把人温柔化了的粘人,亲着她嘴角哄着人问累不累、腰疼不疼。 好像刚才她怎么求都不理会的人不是他似的。 从前南知还被他这种温柔攻势击溃,即便他做的再过分也不会太生他的气,但次数久了当然就能识破他的招数了。 她别开脸, 不让他亲, 开口声音都喑哑:“你烦不烦人。” 顾屿深倒像是丝毫没察觉她话中的不满, 很没眼力见的继续凑过去亲, 恬不知耻地问了句:“怎么了?” “你别碰我。” “滋滋。”他哑笑一声, “你这是提裤子不认人啊。” “……” 这人简直是倒打一耙。 顾屿深撩开她汗湿的长发, 一点不嫌热,还和她黏糊糊地挤在一块儿。 要是被别人知道顾氏集团总裁在家里是这幅德行,恐怕他在公司都没威严了。 “很累?” “你说呢, 你自己试试。” 他轻笑:“那得看你,看看你哪天能把我弄累了。” “……” 南知闭着眼懒得动,就这么在沙发里躺了会儿,安静片刻,而后才开口跟顾屿深说:“沙发是不是脏了?” “脏什么?” 南知脸热:“……你说呢。” “不脏,滋滋的东西怎么会脏。” “……顾屿深!” 他闷笑,搂紧她,嘴唇抵着她耳朵说话:“我们滋滋怎么这么乖。” 南知语速飞快地堵他的话:“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了,我要睡觉去了。” 顾屿深好脾气地将她抱着上楼,先给她洗过澡抱回到床上。 没一会儿,他也洗完澡出来了。 南知正侧躺在床上重看今天晚上Sherry的演出录像,人已经很困了,边看边打瞌睡。 顾屿深抽走她手机,放到自己这头的床头柜:“困了就睡觉。” “还不想睡。” “都打瞌睡了还不想睡啊?” “嗯。” 顾屿深看她一眼,没再说,坐进床将人搂进怀里,而后拿出自己手机检查今天的邮件,几份助理发来的工作邮件。 他也懒得再去拿电脑,就这么在手机的小屏幕里看邮件。 南知趴在他胸口一起看。 翻到最底下,是来自他们高中校长办的一封邮件。 南知提起点兴致:“这是什么?” 他点开,是一份邀请他去学校演讲的邀请函。 顾屿深:“之前有个项目跟学校合作过,学校在做机器人竞赛相关的特色校园项目,公司投资了一间研发实验室给学校,算是校企合作。” “就是上回校庆时你和校长谈的内容?” “嗯。” “那你去吗?”南知问。 放平时顾屿深肯定不去,最多派人代他出席就罢了,他本就不是这种爱凑热闹的性格,也不会像很多人那样怀念母校。 但这次他问:“你想去看看吗?” 南知想了想:“我还挺想跟你一起回趟学校的。” 他笑:“那就去。” - 舞团里的日子忙碌过一阵后,又迎来几天清闲日子。 最近几天南知的腰也渐渐好起来,不再酸疼了,只每周固定去做一次保健性质的理疗。 这天闲来无事,而顾屿深又忙碌起来,她便买了中饭自己开车去公司找他。 到顾氏集团外,南知拎着食物打包盒走进公司,因为想给他一个惊喜,南知没告诉他自己过来,到前台那儿说明自己要找顾屿深。 前台抬起头看了她三秒,忽然鞠躬激动道:“总裁夫人好!” “……?” 随着前台小姐姐这声音,周围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 这个点正是中午吃饭时间,大堂来来往往很多人,都顺着这声音朝南知看过来。 之前她都是直接从地下车库坐电梯直达总裁办的,大家真正见过她的不多,这会儿纷纷张望着看她。 南知长得漂亮,这种浓颜系的漂亮是有攻击性的,但她只要一笑就变得很亲和,变成明媚的漂亮。 众人纷纷笑着给她打招呼:“总裁夫人。” 南知头一回听到这称呼,脸上发烫,笑着给大家招了招手也算是打过招呼。 正好顾屿深助理这时下楼见到她,连忙小跑上前:“太太,您来找顾总的?” 之前他们没有明说过关系,助理们也都以为是女朋友之类,叫她都是“南小姐”,这次才真正改了称呼。 南知点头:“嗯。” “那我带您上去吧。” “好。” 走进电梯,众人还看着移不开眼,直等电梯门合上才纷纷议论开。 “总裁夫人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这也太漂亮了吧!” “怪不得能把顾总收了,我一女的看到都觉得心动了。” “人家和顾总那可是高中就在一块儿的,顾总肯定一直喜欢人家呢,不然之前那么多喜欢咱们顾总的小姑娘们他压根看都不多看一眼。” “呜呜呜我以为咱们顾总是不近女色,结果原来这么专一,这是什么神仙男人。” …… 电梯门打开,助理说:“顾总刚刚开完会,现在在办公室,太太您喝点什么?” “咖啡吧。” “好,我去准备。” 助理走后,南知推开总裁办的门走进去。 顾屿深正低头看合同,有人进来也没抬头,估计以为是助理,直到南知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没说话他才抬头,而后愣了下。 南知歪着头冲他笑:“吓到你了?” 他便也笑了:“怎么突然过来了。” “查岗,看看你有没有干对不起我的事儿。” “哪儿敢。”顾屿深起身,冲她招手,“过来。” 南知走过去,看了看他面前摆着的各种纸质资料:“很忙?” “还好。”他搂着她腰把人抱到桌面上,低头吻她,耳鬓厮磨,似乎对南知过来找他这件事很开心,低低笑着亲她,“今天舞团没事?” “嗯,我买了东西来跟你一起吃中饭。”南知问,“饿了吗?” “不怎么饿,再亲会儿。”他上瘾似的。 这时,助理敲了敲门。 南知推他,不让亲了。 顾屿深:“进来。” 南知还被他刚才抱着坐在桌面上,顾屿深双臂拢着她,暂时忍耐着没亲她,只亲昵着聊天。 助理进来后眼都不敢抬,把咖啡放下后就立马走了。 出去后立马摸出手机点进公司群里。 群里发布消息都是由助理负责的,所以顾屿深不在群里。 这会儿大家正兴致勃勃地聊关于总裁夫人来公司了的事儿,顾屿深在大家眼里是登上了神坛的人物,而神坛上人的红尘事就更加引起众人好奇。 助理加入热聊。 「刚才我进去给总裁夫人送咖啡,看到顾总把太太抱在桌上讲话!!!!呜呜呜太温柔了!!!」 [董助,你也太不识趣啦!你要是不进去人家可能都要办正事了!小心顾总扣你工资!!!] [现在咱们已经民风开放到在工作群里开车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觉顾总遇到咱们总裁夫人以后跟平常都完全不一样。] [我以前竟然还天真的以为顾总是真正的禁欲系。] 助理回复:「你要是看到刚才办公室那一幕一定会感慨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天真无知。」 …… 南知跟顾屿深一块儿吃完中饭,在办公室内待了会儿便准备回舞团。 顾屿深:“让司机送你。” “好。” 他拎起外套,揽着她腰出去:“我陪你下楼。” 两人不知道,经助理刚才在群里一通宣传,现在公司上下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调动起来了。 听说总裁夫人要走了,众人纷纷下楼去看。 顾屿深一出电梯便发觉不对劲,大堂的人也太多了。 他扫了一眼,助理心虚地避开他视线。 他心知肚明,但没出声训斥,依旧面不改色,揽着南知出去:“车停在哪儿了?” 南知指了个方向。 正好司机也过来了,顾屿深交代人送太太去芭蕾舞团。 送她到车边,还是顾屿深开的车门,南知刚要坐进去,又被他拽着亲了下,这才说:“下午我去接你。” “好。” 围观在集团一楼玻璃窗外的众人目睹这一幕,纷纷捧着脸少女心爆炸。 还有胆儿大的拍了顾总在车边亲太太的照片发到了群里。 [这要是一年前,我绝对想不到有一天能看到顾总是这样子的!!] [呜呜呜好甜好甜!没想到我这年头的单身鳖有一天还能有少女心乱撞的机会。] [呜呜呜呜老板赚着人家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还有人家几辈子都娶不到的漂亮老婆……] [虾仁猪心!!!] …… - 日子一天天过去,气候转暖,到五月份。 也到了之前学校跟顾屿深约定去演讲的时间。 振才高中从前就注重学生的动手创造能力,鼓励大家参加高中生机器人大赛竞赛,顾屿深那时候还被叫去参加过,拿了含金量很高的金杯。 这次他返校演讲,学校布告栏上还特意贴了他从前拿奖时的照片。 他一到学校便先去校长办,南知则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这会儿还是上课时间,校园里没什么人。 她站在布告栏前看时隔多年再次被张贴出来的报纸。 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照片里的顾屿深穿着一身蓝白校服,青春张扬又狂妄,手里拿着奖杯,目光淡淡看着镜头,看上去很不可一世。 南知看着看着,又笑了声,发了条朋友圈。 配图就是她拍的布告栏的那张顾屿深的照片。 很快,底下一群人评论。 【救命这人一公开结婚以后怎么老是撒狗粮!】 【百年好合!!!】 【我捂着嘴生怕从自己嘴里发出一声狗叫。】 【顾爷也太不给面子,之前班聚校庆都不来,怎么现在带着老婆一块儿回学校了?】 【我没什么想说的,只能说早!生!贵!子!】 …… 在校园里逛了一圈,顾屿深还没结束,南知闲着没事,便去找班主任。 “童老师。”她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班主任一抬头看到她还愣了下,“哟,南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陪顾屿深一起来的,他要回学校做个演讲。” 班主任笑起来,她也知道这两孩子结婚的事儿,也替他们高兴:“他现在人呢?” “还在校长那儿呢。” 班主任:“说起来,你们还是我带出的第一对高中谈恋爱真有了结果的。” 南知嘴甜:“我们都结婚了您还是老样子,周围都是十七八岁的小朋友,您看着也一直那么年轻。” “哪儿呀,都有白头发了,被那群小崽子们气的,比你们那时候还不听话。” 南知笑道:“我刚才走过班级,看他们一群人穿着校服,看着太朝气了,所以说最显年轻的衣服就是校服了。” “我这儿有一件多的,你要不要?” 说着,童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件新校服,是她学生买错了尺码本来要换的。 童老师本是开玩笑,南知看着那件校服,却忽然真的想穿上试试。 尤其在看到布告栏上顾屿深的那张照片以后。 她笑着问:“我试试?” 童老师也笑了:“送你了,反正放我这儿也没用。” 看她套上,童老师说,“正好,我们是收到通知准备要去听讲座呢,你穿着这校服一块儿去?” 南知笑起来:“好啊。” 班主任回班上让班长组织大家去阶梯教室,而后便领着南知一块儿过去,路上闲聊着,到教室,两人便坐在最后一排。 前面的学生们时不时转过头来看她,议论纷纷。 南知穿上这一身校服一点不违和,乌黑长发,身量纤纤,气质优越独特,随处一坐便自带光芒。 从前她被不少人认为是校花,现如今美得更加出尘。 南知自己也觉得好看,拍了张照,给顾屿深发去。 他估计是在忙,没有马上回复,大概过了10分钟,他回复:「已经在阶梯教室了?」 「南知:嗯。」 刚回复完,门打开,顾屿深和校长一并走进来。 那些女生们瞬间就沸腾了,一个个花痴起劲儿,南知坐在最后排都能听到她们夸帅一类的词。 顾屿深视线往后面扫过来,很快注意到她。 他愣了下,心跳骤然加快几分,而后低下头忍不住笑了。 像是回到以前。 后面的演讲南知没怎么听清,她跟那些激动议论的女学生一样,只注意到顾屿深的脸,还拿着手机拍了好一通照片。 深深意识到,顾屿深这样的,也算是被脸耽误了的学霸。 顾屿深介绍了一些专业相关的内容,为那些有意向参加机器人大赛的学生提供些许帮助。 演讲结束,周围大家还没散,他便直接朝南知走来。 步履沉稳。 每一步都确信。 直至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笑着看向一旁的从前的班主任:“老师。” 童老师调侃:“这么多年过去,老师想见你一面还得托南知的福,毕业后我就没再看到过你了吧?” 他垂眸轻笑,模样温柔:“这些年忙。” 童老师拍拍他肩膀,忽然说:“高考前问你们愿望是什么,虽然来得迟了些,但好歹也终于实现了。” 顾屿深一顿,想起来了,转而笑着点了点头:“是。” 童老师跟他们道别,带班回去了。 一过去就被那群孩子们围坐一团,纷纷八卦顾屿深和南知的事。 童老师在他们脑门上敲了一记:“都给我回去上晚自习,期末考再考不好都把家长给我叫来!” 顿时哀嚎一片。 南知偏头好奇问:“高考前童老师还问你们愿望了啊?” “嗯。” “你的愿望是什么?” “你。” “……” 其实很好猜,听方才童老师的话南知就已经猜到了,但还是吃惊,“你那时候就这么跟童老师讲的?!” 顾屿深没多说,拍拍她脑袋:“走了。” - 高考前一个月,童老师给全班发了一张纸和一个信封,让大家把自己的愿望写下来,到时高考完后还给大家,看看有没有实现。 这是高三很多班主任都会做的一件事,用来激励大家。 大家也多是写下目标大学、目标专业,或是目标分数。 高考结束,大家来拿报考指南,童老师把这些尘封不久的信封一封封还给大家。 最后剩下一封没人拿走——顾屿深的。 他没来拿报考指南。 他那年正常发挥,全市前几的分数,学校早就一张横幅贴出来,国内知名大学招生办纷纷上门抢生源,当然不需要那本报考指南。 童老师便把那封信封重新放进了办公桌抽屉里。 后来新的学期到来,又来了一批新的高一新生。 她有一次偶然打开抽屉,又看到那封信,这回她打开信封。 上面一个字都没写。 他画了一个穿芭蕾舞裙的女孩子。 这些年他一直没回过学校,童老师没机会把这封信还给他。 但今天他来了,身边带着画里的女孩。 愿望已经实现。 - 两人走到学校操场。 天热起来,白昼也变长,这会儿天也是亮的。 南知身上还穿着那件校服,有些长,袖子包住整个手,不过从前读书时她就喜欢穿这种宽宽大大的。 顾屿深的校服长,她有时还会抢顾屿深的穿,大到明显不合身,能直接当裙子穿。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格外瘦长。 南知幼稚地去踩他的影子。 忽然,顾屿深忽然松开她的手。 南知不明所以,抬眼去看他。 风将他的碎发吹得凌乱,少年气都跃然而生。 她心跳加快,静静看着他动作。 便见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他忽然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打开了那个盒子,一枚钻戒光芒璀璨。 “滋滋。”他轻声说,“我爱你,这是我16岁就认定的事。” 他们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一起长大、彼此相爱。 当时他们无忧无虑,从未想过未来会遇到什么,但他们现在经历过一切,此时此刻站在未来回看,依旧并肩而立。 南知泪水涌出眼眶。 她哭得说不出话,伸出手,让他给自己戴上戒指。 顾屿深将她拥入怀中,他抱着穿着校服的南知,就好像抱着高中时候的她,抱着那个他曾嘉差点错过的他。 南知吸了鼻子,哽咽着说:“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决定回国。” “为什么?”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站在暴雨之中,这回朝我伸出了手。”她轻声说,“所以我就回来了。” 我那么冲动地决定跟你结婚,但实际上,这是我做过最深思熟虑的一个决定。 做这个决定我用了六年的时间,在回国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次不管如何,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我都要和你纠缠不清。 - 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用我的余生去跟你打这个赌。 还好,我赌赢了。 我们都,再次,坚定的选择了彼此。 而往后余生,我们都会携手共绊,一直走到更远的未来。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就像第一次遇到,南知跑到他面前,说我叫南知,东南西北的南,知识的知。 就像重逢后的第一眼,他们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卷起的风暴。 除了震惊和压抑后的平淡,还有从未熄灭的熟稔的爱。 他们本就该纠缠不休一辈子。 至死不休。 【正文完】 60 番外一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从学校回去路上。 南知手上拿着那封童老师给她的信封——装着顾屿深18岁时愿望的信封。 她看着纸上画下的跳着芭蕾的女孩儿, 泪流不止。 她不知道,当时顾屿深到底是抱着怎么的想法与心情画下的这幅画。 顾屿深叹了口气,将车在路边停下, 抽了纸巾替她擦掉眼泪,又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亲,低声:“哭什么?” “对不起。”她眼泪依旧掉不停, “对不起, 顾屿深, 我从来不知道……” 她抽抽噎噎的,说不下去了。 我从来不知道你那几年是怎么过的。 我脑海中总是被分手时那一刻画面占据, 我频频想到那些,似乎都忘了过去你对我有多好, 也忘了你的爱明明那么沉那么重。 我甚至觉得,也许你早已经忘记我了。 南知又想起他票夹里的那些记录, 想起顾屿深一次次孤身一人坐上飞向异国他乡的航班。 其实真论起来。 顾屿深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她。 如果没有他的坚持, 也许他们早就真的断了。 顾屿深耐心地一次又一次擦掉她眼泪,笑着哄她:“都已经过去了,何况,真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来说。” 南知摇头:“如果我再勇敢一点, 那六年间能够回来看你哪怕一次, 或许我们就不用分开那么久了, 又或者……我再细心一点, 看到演出舞台下的你, 我们可能也……” 她只是觉得遗憾。 真的好遗憾。 为什么他们都要因为年少时的逞强与自尊白白分开那么多年。 “没事的。”顾屿深忽然说。 南知红着眼眶抬眼, 睫毛上全是泪珠。 “因为我还会爱你很久。”顾屿深看着她极为认真地低声道。 南知怔愣着眨了眨眼。 顾屿深轻勾唇,捧着她脸:“因为那六年只会是我们人生中极为短暂的片刻,未来我们都会是相爱的,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倾身靠近,额头与南知相贴,“反正我始终都会爱你。”他喉结上下滚动着,沉声,“反正顾屿深只会爱上南知。”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顾屿深都只会爱上南知。 明明是虚无缥缈的情话,可经顾屿深的口中说出,却仿佛沉甸甸的千斤重。 南知喉咙发紧,眼眶更烫。 顾屿深两指轻轻捏住她的左手指节,抚过戴着钻戒的无名指位置,温柔缱绻,垂眼看了又看,像移不开视线。 她忍不住哽咽着问:“你在看什么。” 他俯身,一个吻落在戒指上,再抬眼时他眼眶也有些红。 “谢谢滋滋替我实现18岁的愿望。”他说。 南知的心脏像是被用力攥一把。 18岁,当所有人满心憧憬的都是考一个好大学、读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时,顾屿深从始至终的愿望都是她。 娶她,是他贯穿整个年少和青春的愿望。 而在这一刻,南知忽然想起一件过去的往事。 高一那年的寒假,过年前夕。 他们一群胧湖湾的朋友约着一块儿去西山露营。 南知和凤佳一块儿闹闹腾腾四处玩,等天暗下来才准备回去,却不料下坡时跌一跤,左手无名指被一片锯齿状的叶子划伤。 立马割开一道口子,渗出鲜血。 凤佳惊呼一声:“没事吧?疼不疼?” 南知摇头:“没事儿。” 凤佳回头看了眼那叶子:“还是先回去吧,问问他们有没有创口贴。” 回去时男生们已经在帐篷边升起篝火,坐在一起喝酒侃天儿。 顾屿深坐在中央,他没加入他们的话题,靠在一边看手机,直到听到凤佳喊有没有创口贴才抬眼。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起身快步过去,看到南知渗出血水的手指。 “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了下。” 同伴中也没有带了创口贴的。 顾屿深蹙着眉,转身便去不远处山脚的小商店买来了碘伏和创口贴回来。 他将南知拉到一旁坐下,低着头替她处理伤口。 那会儿他们刚确认关系不久,朋友们也才刚知道,顿时起哄声一片。 南知处之泰然,也不觉得害羞,任由顾屿深帮她处理伤口,可碘伏碰到伤口时她还是被刺痛弄得一颤,手下意识回缩。 顾屿深紧紧捏着她手指,抬眼看她一眼。 小姑娘细眉皱紧,唇紧抿着。 他继续用棉签沾了碘伏往伤口上抹。 这回南知反应过来了——他故意的。 故意沾了许多碘伏,重重抹在那道细小伤口上。 她含着火气不满地喊一声他名字:“顾屿深!” 而后手往回缩,不要他弄了,但力气抵不过他,抽不回去,同时,南知抬脚就朝他踹过去。 顾屿深这才“啧”声,捏她脸:“干什么?” 南知声音比他响:“你干什么!” “消毒。” 她被刚那一下弄得眼眶都红了,瞪着他:“你故意的。” 他挑眉,痞里痞气地笑,特混蛋:“教你长点儿教训。” 南知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也不惯着他,朝他身上打一圈,骄矜着“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顾屿深眼疾手快将人捞回到身边,声音几乎是瞬间放软了:“不是下周还有演出么,要是摔伤的是腿你又得忍着疼去跳舞。” 差点忘了演出的事儿。 但她逞强,继续理直气壮道:“那我又没摔到腿。” “是。”他笑了声,漫不经心地随口哄,“多亏了滋滋摔得有技术含量。” 南知:“……” 一旁众人已经被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屿深这原本满是棱角的性子算是被南知磨得都软和了,哄惯了,什么都能哄。 只不过那话听在南知耳朵里便总觉得有点儿阴阳怪气的。 还没来得及发作,顾屿深忽然俯身,朝着她那伤口轻轻吹了吹气,温声:“还疼?” 南知把话咽下去了,抿了抿唇:“还好。” 周越一行人在旁看着,实在想说,就那小伤口估计包扎得再晚些都找不着了。 消毒完,顾屿深撕开创口贴。 伤口在无名指根部,贴上创口贴的动作似乎让他想到什么,黑睫轻颤了下,贴好后还轻轻捏着她手指没放。 不知是谁喊了句:“我靠,今天有流星雨啊!”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啊?” “预测时间是零点后!” “这么晚啊?” “等等呗,反正我跟我爸说了可能不回去了。” 流星雨对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显然是有吸引力的。 南知从前从没看过流星雨,跟爸妈打了电话说今晚不回家,也兴致冲冲要等流星雨。 只不过熬不过瞌睡,还没到点儿就靠在顾屿深肩头睡着了。 山中的夜间很冷,顾屿深新拿了件厚衣服盖在她身上,又裹上围巾,手拎起围巾一角替她挡去吹在脸上的西北风。 一群人方才还兴致勃勃的,渐渐声音奚落下来,都睡着了。 只剩下顾屿深没睡。 他倒不是对流星雨多有兴趣,只是觉得南知要是看不到会失望。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忽然划过一道亮光。 顾屿深仰头。 看到有一道流星划过漆黑夜幕。 “南知。”他低声唤,“滋滋?”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靠在顾屿深怀里,听到他说,流星雨来了。 她还没清醒,过了大概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猛地直起身,仰头看向天际。 小姑娘睡得侧脸是红色压痕,眼睛却亮亮的,鲜活灵动,而后“啪”一下双手合十,许愿道:“希望我能成为特别特别厉害的芭蕾舞者。” 顾屿深勾唇。 她还生怕流星雨不认得自己,实现不了愿望,自我介绍道:“我叫南知,东南西北的南,知识的知。” 许完愿,她又叫醒周围朋友。 在重新嘈杂的氛围下,南知侧头看向顾屿深:“你许愿了吗?” “许了。” “许了什么?” 顾屿深捏着她无名指创口贴位置,仰头看着天幕:“说出来就不灵了。” 南知睁大眼,低低“啊”一声:“完了,那我刚才直接说出来了。” 顾屿深笑:“你这么厉害,那愿望就算不许也会实现的。” 南知在舞蹈上向来自信,闻言还真点头:“也是。” 而后又不依不挠地问:“顾屿深,那你悄悄告诉我,你到底许了什么愿。” “不说。” 他轻笑,只是反复轻轻摩挲她手指,低声,“是我未来特别特别想实现的愿望。” 而如今,多年之后,几千个日夜之后。 南知似乎终于知道了当年顾屿深在流星雨下许的愿望是什么。 - 回到家。 南知身上还穿着方才童老师给的那件校服。 “顾屿深。”她一边换鞋一边说,“我们要补拍婚纱照吗?” “要。” 他没有说“随你”。 他并不喜欢拍照,但还是说了“要。” 南知笑了笑:“那我要把这件校服好好留起来,到时候我们可以穿着校服去学校也拍一组照片。” 换了拖鞋,南知往屋里走,正准备将校服脱下来。 忽然被顾屿深从身后抱住。 校服外套脱到一半,耷在臂弯,又被他抱住,无声中成为束缚自己的绳索,挣脱不开。 顾屿深低头,灼热的吻落在她颈间。 男人身上是不容忽视的侵略感,滚烫的呼吸和因克制忍耐凸起的青筋都带着浓浓的欲气。 外头太阳还没落山,浓墨重彩的晚霞洒入落地窗,像是洒下一层金粉。 “顾屿深……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南知忍不住要躲。 “都听你的。”他答得很敷衍,而后索性将南知拦腰抱起便往楼上走。 被放到床上,他单膝跪在床面,而后捞过一个枕头放在她腰下替她缓解些负担,俯身吻她,同时单手解扣。 “校服……”南知作最后挣扎,“你别把我校服弄脏了。” 她说着就挣扎着要先将外套脱了。 不止是怕弄脏了到时没法儿拍照,更是因为觉得羞耻。 可谁知顾屿深攥住她手腕往上推,与她十指交扣着压至头顶,一边吻她一边哑声道:“滋滋,穿着好不好?” 他眸底黑沉,嗓音也哑得厉害,完全是沉沦模样。 南知被男人这恶趣味弄得满脸通红,心脏也跳得紊乱,想拒绝却使不上劲儿,浑身软成一滩水。 最后男人得逞,结束时天已经暗了。 校服也被折磨得皱巴巴。 南知终于脱掉校服,将自己卷进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愤愤看着一旁的顾屿深:“你混蛋。” 男人餍足,站在镜子前穿衬衫。 他那件白衬衫倒还立整,一穿上又成了清风霁月模样,哪里还能看出刚才的混蛋劲儿。 他侧眸扫她,见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样,心间又一动,靠近了想再亲昵亲热,却被南知蹬了一脚。 她瞪他:“你赔我校服!” “赔。”他笑,“保准给你恢复原样。” 楼下舒姨已经准备好晚餐,听到动静才知道一人回来了,在楼梯口喊了声说晚餐已经做好了。 顾屿深应声。 南知缓了会儿才支起身子,穿上衣服下楼。 顾屿深拿着那件校服也下楼,倒是没弄脏,只是动作间被摩擦揉捻。 他问舒姨熨斗在哪儿。 舒姨看向他手里的衣服:“顾先生您给我吧,我去熨。” 桌下,南知立马悄悄踹过去一脚。 她可没脸让舒姨帮忙熨这衣服。 “没事,我自己来。”顾屿深说。 舒姨很快从储物间找来熨斗,一边闲聊着问道:“这校服是先生太太从前的校服?” “嗯。”顾屿深面不改色,“拍婚纱照要用,先熨熨。” 舒姨笑道:“太太长得显小,要是穿上校服估计真和学生一样,拍着都不像是婚纱照。” 南知:“……” 如果放平时听了这话会开心,只不过如今听着怎么听都别扭。 一旁顾屿深一边熨衣服,一边轻笑一声。 “是。”他笑得很坏,“是跟学生一样。” 南知:“……”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61 番外二 #顾屿深 恋爱脑# 备婚是一件特麻烦的事儿。 真准备起来就知道到底有多少东西要筹备, 拍婚纱照、订婚纱、订化妆师、订婚宴酒店,还有一系列细小繁琐的内容。 不过这些大多都是顾屿深去准备的。 南知则忙着每天去做美容、去做皮肤护理,再抽时间门健健身、练练瑜伽, 倒也把行程安排得很满。 试婚纱那天是周六。 为了保留婚礼上的first lk,南知没有叫顾屿深,而是叫凤佳陪她一块儿去。 她身材本就好, 细腰长腿还凹凸有致,常年跳舞气质更是好,不管是穿什么款式的婚纱都特别好看。 凤佳更是夸张,彩虹屁都快要把她捧上天。 “滋滋!”凤佳视线都移不开,“太美了吧,顾屿深到底何德何能, 能娶到这么好看的仙女儿!” 南知笑起来,也顺着点点头:“是便宜他了。” 试了好几身,最后南知还是更喜欢鱼尾的款式。 精致奢华的蕾丝纱面, 后背镂空,露出瘦削而精致的蝴蝶骨与白皙的背,十米长的头纱,上面点缀了满手绣蝴蝶刺绣与颗颗饱满的天然珍珠钻石。 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当真的戴上头纱,礼服师将裙摆整理好, 连凤佳也忽然鼻子一酸。 这才真有了挚友要出嫁的实感。 …… 一共订了六身礼服, 南知刷卡付下定金。 礼服师为南知重新量了尺寸, 为她优先定制。 “南小姐,晚点我们会将您刚才试纱的照片发给您, 您可以再看看。”礼服师笑着说,“真的很漂亮,您比电视上还要漂亮得多。” 南知笑着道谢。 刚走出婚纱店就收到顾屿深的短信:[订好了?] 时间门掐得真准。 刷得是顾屿深的卡, 估计是看到扣款短信了。 [南知:嗯。] 他发来语音,带着笑意:“这么快订下了,喜欢么?” 南知回:“主要是你老婆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顾屿深笑着:“那让我看看我老婆有多漂亮?” 南知很有原则,坚定回复:[不行。] 离开婚纱店后,南知和凤佳在商场找了家新开的店吃中饭。 “以前没觉得婚纱有什么特别漂亮的,今天看你穿上突然觉得好美啊。”凤佳说,“弄得我都想结婚了。” 南知笑:“结呗,你又不是没结婚对象。” “你当谁都跟你似的,一眨眼就决定结婚。”凤佳托腮,叹口气,“我可不行,我恐婚,我一想到未来几十年都要和同一个人绑定就觉得难以置信。” 南知挑眉:“你和你的艺术家不是挺稳定的嘛。” “稳定是挺稳定的,只是我无法想象,没有任何血缘绑定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光凭着爱意去度过未来或许平淡又无趣的几十年。” 凤佳耸了耸肩,向来直白,“我不相信对方的爱能够如此坚定,甚至都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这话其实南知是能理解的。 如果换成是顾屿深之外的旁人,她也一定会有这样的怀疑和顾虑,或许这辈子也不会选择婚姻这条路。 说着,凤佳又笑了笑:“说来奇怪,我连自己都不相信,却特别相信顾屿深对你的爱。” “为什么?” “有一句情话是爱你就像爱生命,可我总觉得顾屿深爱你早就超过了他的生命。” 凤佳说,“他那样的性格,我觉得你们之间门不是‘他喜欢上了你’,而是‘他遇见了你’。” 这个世界上他从始至终只会爱上那样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与他适配。 而恰巧,他遇到了你。 - 晚上回到家。 顾屿深这段时间门工作忙,回家后又处理工作到很晚,南知先进浴室洗了澡,手机就丢在床上。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南知在里面喊让他帮忙看一眼是谁。 顾屿深看了,回她:“舞团团长。” 话落,铃声便断了。 南知说:“你帮我给她发个信息说我一会儿回她。” “行。” 南知后来把手机密码改成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顾屿深将手机解锁,按她说的给团长回了信息,正准备推出时微信忽然噼里啪啦收到一堆信息。 顾屿深指尖微顿,退出与团长的聊天界面。 那人微信名是一串英文字母,像是品牌名儿,发来二十几张照片。 顾屿深视线忽然定住,喉结滑动。 那一连串都是南知穿着婚纱或礼服的照片。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南知。 周身都像是被罩上一层淡淡的柔光,明艳又耀眼,美得不像是会存在在人世间门的仙女儿。 当看到自己的女孩儿真正穿上婚纱的这一刻,顾屿深几乎是瞬间门红了眼眶—— 她真的要嫁给他了。 …… 等南知从浴室里出来,便先给团长了通电话。 倒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下周舞团内的一个演出活动,南知应下来,挂了电话。 顾屿深还在一旁书桌前处理工作,南知掀开被子躺进去,打算玩会儿手机消磨些时间门,结果一点开朋友圈就看到顾屿深十分钟前发的内容。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是她穿着那件鱼尾婚纱的侧拍图。 长而薄的头纱,极为精致又显身材的蕾丝鱼尾,长发盘起,侧脸线条瘦削而精致,眼底笑盈盈的,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南知:“?” 顾屿深朋友圈原本是设置了不可见的,也从来不发内容。 后来两人结婚的消息被乌龙传开后发了条公开的朋友圈后,他便把朋友圈开放了,加上今天这条,一共两条,都是南知。 这条朋友圈下已经有许多过去狐朋狗友留言。 一溜夸南知漂亮的。 一溜笑顾屿深老婆奴的。 她退回到微信首页,便发现她和顾屿深的聊天记录里她发过去几十张照片。 南知:“……” 看来都是刚才顾屿深自己拿她手机发的。 她抬眼:“你干嘛?” 顾屿深坐在书桌前,面前摆了电脑,闻声无言地挑了下眉。 “朋友圈。” “好看。” “……” 好看。 他就说了这么两个字,南知心脏却像是被那么击中了一下。 顾屿深很少说甜言蜜语,但就是这样简单的两个字,让南知知道他是真的觉得很好看,是真的很喜欢自己。 于是便也顾不及什么一开始打算的first lk了,反正是照片上,也不算亲眼看到。 她笑起来:“我是不是特别漂亮?” 他手从键盘上拿开,抱臂环胸,靠在椅背上,笑着承认:“嗯。” “那你是不是特别特别迷恋我?”南知又问。 顾屿深看向她的目光渐渐变得胶着,像是凝聚着数不尽的爱意,喉结滚动,低声:“是。” 托顾屿深的福,当天晚上,南知那张照片很快就在网络上流传开来。 这些年来顾屿深虽然不怎么接受各种采访,但也加过几个杂志报社主编,也不知这回是被谁流出去的。 【啊啊啊啊啊啊姐姐好美!】 【这是我看过穿鱼尾婚纱最好看的!】 【现在是要补办婚礼吗,顾氏集团的婚礼我靠不敢想,世纪婚礼啊!】 【这牌子的鱼尾婚纱定制好像上百万,呜呜呜有钱人的快乐想都不敢想。】 【啊啊啊啊好期待!】 …… 网络上关于两人的热度再次被重新掀起,还有人发了先前回学校时两人的照片。 按照顾屿深原本的脾气,一定是要去查是谁泄露出去的。 这回倒是正合他意。 他本就迫切地想要全世界知道他和南知要举行婚礼了。 - 在婚礼到来更早的是拍婚纱照。 找到拍摄团队是全国有名的摄影工作室,主拍不少国内一线时尚杂志,是顾屿深特地叫人去联系对接邀请来的。 订了好几组拍摄主题。 顾屿深向来不爱拍照,但他那张脸棱角分明又流畅,骨相优越,身上又带着股独绝的劲儿,不仅上相,还别有一种别样味道,雅痞又轻慢。 每张照出来都完美得几乎不用修图,带着最原始的美感。 就连拍过不少明星模特的摄影师也连连赞叹。 最后一个拍摄地点在学校。 除了几身外景婚纱,还带了两套校服,南知那件是之前班主任给的,顾屿深那件则是后来找朋友翻出来的。 去学校路上接了一通周越的电话,接起就嚷着让顾屿深出来打德州。 顾屿深坐在南知身边,手牵着她的搭在她腿上,指腹漫不经心地在她手腕轻轻摩挲着,闻言也不应,只是随意“嗯?”了声。 周越嗓门大,一通嚎。 南知坐一旁都听明白了,大意是他们圈里哪家特没眼色的公子哥在会所里跟人杠起来了,赌注越抬越高,到了五百万一把的程度。 顾屿深虽然不爱玩扑克,但架不住脑子好,十把九胜是常有的事儿。 周越这是给他送钱来了。 听他讲完,南知原本在膝上点动的指尖停了,懒懒抬了眼。 顾屿深在一旁睨她,想笑,懒洋洋回道:“不去,我这已婚跟你们那些不一样。” “……” 周越被这话弄得失语许久:“……不是,你真被下蛊了?今天的场子是真有意思,你就当来捡乐子的。” 顿了顿,又忍不住劝道,“我可跟你讲了,就南知那惯会拿乔的劲儿,再这么下去你真得被她吃死了,以后一点自由都没有,她指东你不敢往西,你这日子就完了!” 一旁,南知眯了眯眼。 顾屿深轻笑,在这会儿直接开了免提:“打个招呼?” “周越。”南知出声。 电话那头足足安静半分钟。 周越压着声朝顾屿深骂了句脏话,而后扬起笑:“哎哟南姐,这大白天的你们在一块儿呐,忙什么呢?” 南知:“……” 顾屿深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笑,回他:“拍婚纱照。” 周越:“……” 瞧瞧,婚姻都给男人带来了什么。 拍婚纱照这种无聊无趣的事儿到底有什么可乐的! “哪儿啊?” “高中。” “回校拍啊?”周越愣了下,“你们够新意的啊,这叫什么,从校服到婚纱?” 车正好开到校门口,顾屿深挂了电话。 今天是周末,学生们都放假了,顾屿深提前和学校打过招呼,见到他们的车便摇起栏杆。 两人都换上校服。 顾屿深今天心情好,面儿上笑意也重些,淡化了平日里的冷肃,再穿上校服简直和那桀骜痞气的风云学长没什么区别。 南知仰头看着他,恍惚间门觉得仿佛是看到了从前的顾屿深。 他们准备了两身衣服,一套是校服,一套是西服婚纱。 两相对比,真是应了周越说的那句,从校服到婚纱。 在从前的班级、篮球场、操场上都拍了照片。 过去他们从来没有合照,更没有穿着校服的合照,这回也算是弥补了过去的遗憾。 摄影师看着取景框中的画面,称赞不已。 拍摄到最后,摄影师提议去学校门口再拍一组照片。 南知不喜欢摆刻意的姿势,两人只是自然地并肩站立,顾屿深揽着她肩,懒散轻慢模样,下颌又微抬,极为自豪的样子。 摄影师刚要按下快门,忽然远远传来一道喊声:“顾爷。”然后是凤佳的声音,“滋滋!” 两人抬眼望去。 便见周越为首的六七人结伴从马路对面走来,都是从前同住胧湖湾的同班好友。 凤佳跑到南知身边:“拍得怎么样啦?” “马上结束了。”南知说,“你怎么会和他们一起过来?” “我在外面吃晚饭碰到的,听周越说你们在这拍婚纱照,挺近的,过来看看。” 一群人又七嘴八舌恭维南知,夸漂亮,夸得天花乱坠。 摄影师笑问:“你们是同学吗?” 周越说:“不止,一块儿长大的。” “这样啊。”摄影师,“那要不要拍张合照,还挺有意义的。” 南知愣了下,而后笑着应:“好啊。” 随着“咔擦”一声,画面定格。 朋友们纷纷上前去摄影师那儿看拍得怎么样,留他们两人站在校门口的牌坊下。 顾屿深在这时侧头看向她:“也算是补拍了一张毕业照了。” 南知一愣。 照片中,她和顾屿深依旧穿着校服,左胸口写着校名,而身边簇拥着的是认识多年旧友,个个张扬耀眼。 和从前一般无二。 南知渐渐笑起来,紧紧牵住他的手:“顾屿深。” “嗯?” “我发现我们结婚后,越来越多的遗憾都在被弥补。” 他说:“娶了你,我就没有遗憾了。” - 当晚,顾屿深发了两人的婚纱照。 九宫格,微博上,还是顾氏集团官微。 在一堆夸好帅好美好配的彩虹屁里头,另一种评论蹿到前排。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顾总就是明晃晃在炫耀自己老婆!】 【哈哈哈哈甚至还用官微发,就是要全世界都看到。】 【虽然你老婆确实很漂亮,但你炫耀的有点太明显了!】 晚上,又一则热搜迅速升至前排—— #顾屿深恋爱脑# 62 番外三 婚礼 靠顾屿深一己之力, 两人婚礼筹备过程简直是全程网络直播,也算是坐实了他恋爱脑的“标签”。 因为这称号,他们富家公子圈儿里头不少还有不少笑他的。 谁都没想到有朝一日顾屿深会被冠上这名号,偏偏他自己还甘之如饴。 某天晚上南知两人闲来无事, 窝在客厅沙发看电影, 南知靠在沙发一侧, 怀里抱着一盒樱桃, 脚搁在顾屿深腿上。 她听着电影的声儿, 一边捧着手机和凤佳闲聊。 凤佳最近接了个任务, 负责替她那位艺术家筹备一场小型音乐会, 正好场地对接的人是过去的同学, 叫李卓。 [凤佳:滋滋, 顾屿深以后怕是真要没‘顾总’的威严了。] [凤佳:连李卓都敢笑顾屿深恋爱脑了,说他现在在他们圈子里已经没地位了。] “……” 脚趾踩踩他腿, 顾屿深侧头看她。 南知把手机给他看。 顾屿深扫一眼,勾唇轻嗤。 “你现在是不是特后悔。”南知笑问,“以前你在他们里头可是头头儿, 现在连面子都没了。” “有什么可后悔。”顾屿深挑眉,“那群人是吃不到葡萄酸。” “……” 还真是甘之如饴。 - 日子过得很快,到了6月初。 冬天早已过去, 短暂的春天也迎来了初夏。 北京的初夏特别漂亮, 悠长的胡同,院子里都是郁郁葱葱的树,鸟叫蝉鸣此起彼伏, 斑驳光影下飘荡着槐花香和阳光的味道。 他们的婚礼便定在的6月。 当初他们在冬天分开,记忆里都是连绵不停的阴雨和刺骨的寒风。 而现如今,夏天的记忆覆盖冬日回忆, 阴雨变成骄阳,寒风变成纯白色裙摆。 因为那张结婚证早已经领了大半年,于是婚礼也省去了一系列接亲的繁复流程,只保留晚上的婚宴,以及供好友们狂欢的after party。 凤佳陪着南知一块儿在化妆室化妆。 她已经换上那件蕾丝鱼尾服,坐在镜子前,皮肤白皙光泽,光是坐着就闪闪发光。 “一会儿我肯定会哭死的,呜呜呜我的滋滋也太美了。” 凤佳平时大大咧咧,但这一刻还是被这氛围感染,又说,“我觉得顾屿深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肯定也得哭。” 这些天南知刷了不少别人的婚礼视频。 也有不少特意将婚纱的first lk保留到婚礼当天的,新郎转身看到新娘就开始鼻酸流泪。其中国外草坪婚礼新郎哭得更多,情绪更外放,还有不少捂眼哭得泣不成声的。 不过南知想象不出顾屿深哭的样子。 她从来没亲眼见过他哭。 更何况—— “上次试纱时的照片他都看到过了,也不算是first lk了。”南知笑了笑,“应该不会哭了吧。” 两人正说着,忽然房间门被敲响。 凤佳问:“谁啊?” 顾屿深的声音:“我。” 凤佳立马跑过去挡门,只开一条缝,探出脑袋,不止顾屿深,身后周越也在。 她用身体挡着指责道:“新娘化妆呢,你们过来干嘛?” 顾屿深挑眉,笑了:“我老婆我还不能看了?” “婚礼前就是不能见面。”凤佳随口胡诌,“这是习俗,见面不吉利,会婚姻不幸福的。” 她完全是性急下的胡言乱语,而顾屿深正抬手准备推门的动作却因为这话顿时停了,蹙起眉,似乎是在思考这习俗是真是假。 一旁周越目瞪口呆:“不是,你还信这个?!” 凤佳朝周越打一拳:“你就是不信才光到现在!” “呸,我那是没兴趣进婚姻的坟墓好吧。” 周越说着,又佯装要破门而入的架势用力扒住门板往外拉,吓得凤佳惊叫不已,拼死抓住门把。 直到顾屿深把周越往后拉一把,他才哈哈大笑松开手,显然刚才是故意逗她。 周越啧啧摇头:“凤佳,你可让我太失望了,你居然也相信那种玩意儿” 凤佳也发现自己被取乐,气急败坏地喊周越快滚。 里头,南知也笑得停不下来,盈盈笑意全从眼底透出来。 她穿着洁白婚纱,耳边依旧是故友闹闹腾腾的声音,跟从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 吉时到,南知由酒店工作人员引着来到宴会厅大门前。 里头传来主持人的声音,说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新娘入场。 台下掌声雷动,夹杂着好友们的欢呼声口哨声,氛围热烈。 宴会厅大门徐徐打开,白色雾气铺散开来,像是梦幻云海。 这是一个可以容纳上百桌的宴会厅,层高十米,一切都如梦似幻,高中好友们坐在一起,格外捧场,喊着“南姐万岁!”“仙女下凡!”…… 逗得其他人都笑起来。 换作平时,南知估计又要因为“南姐”那称呼骂人,但此刻她仿佛已经全然听不见周遭的声音。 婚礼场地的布置由顾屿深全权负责,这是南知第一次走进这个宴会厅。 周围灯光都熄灭,偌大的顶悬挂着高低错落的水晶灯饰,向四周铺散开去,几乎看不到边际,在灯光折射下流光溢彩,像是置身亘古银河下的漫天星河之中,主舞台顶上是一轮巨大的弯月,一架飞机悬挂在星河之中,机尾灯光闪烁。 这一切都让南知想到分开六年时间顾屿深无数次坐上的那架飞往国外的飞机。 婚礼布置花了很多很多心思。 绝非只是顾屿深交给婚庆公司去准备的,这其中融入了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细节。 比如背景中由光束绘作的朦胧又梦幻的跳着芭蕾的女孩儿形象,比如那一盏昏黄的路灯。 这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画面。 比如此刻大屏幕中放着的两人身穿校服在校园中的照片,纸飞机遥遥飞过,照片也变成了身着婚纱与西服的模样。 这一刻南知甚至不觉得自己是在婚礼现场。 而是真正一步步走进了顾屿深的世界,走进了他的心尖。 她鼻尖发酸。 在众人欢呼雀跃声中缓步走到舞台前。 父母就站在这儿,父亲眼眶湿润,母亲早就没忍住泪水。 南知微微矮身,由妈妈替她盖下头纱,而后挽着父亲手臂缓缓走上台。 她抬起眼,看着长长的舞台尽头站着的男人。 他穿着得体的西装,打了领带,身量挺拔,下颌微抬,紧紧注视着她的方向。 按照原本的流程,是由南父牵着南知到主舞台,将南知交到顾屿深手中,但此刻顾屿深看着眼前一袭洁白婚纱的南知,喉结不住滚动,几乎是迫切地提步往前走去,主动去接过了南知的手。 距离近了,南知才发现顾屿深眼眶红得厉害,又沉又深,像沼泽般。 她眼睛也是湿润的。 两人便这么对视着,像是从一汪深潭看向了另一汪深潭。 在底下的欢呼尖叫声,南知的手被交给顾屿深。 男人手掌宽厚温热,牢牢攥紧。 他视线不变,只眼尾的红又加深了一度。 两人牵着手回到主舞台,接下来便是新郎新娘相互致辞环节。 首先是南知。 其实她也是不习惯去表达那些肉麻衷肠的性格,更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表示爱意,所以这份致辞她昨晚想了很久很久。 南知手握话筒,看着顾屿深的眼睛。 “屿深同学。”她笑着这么说了一句。 顾屿深眼睫轻颤了下。 “我想了很久在婚礼这个场合,我最想对你说的话是什么?昨天晚上失眠时我终于想明白了,不是我爱你。”她停顿,看着他歪头笑,“而是,谢谢你。” “谢谢你这么多年一如既往的爱我,谢谢你对我的所有纵容和宠爱,谢谢你让我觉得那些不确定的未来都可以成为浪漫的冒险,谢谢你支持我成为我想成为的人,谢谢你让我站在这里,可以昂首挺胸地踏入婚姻,自豪地说出——” 南知眼含热泪,心脏仿佛被蜜饯塞满,她如此笃定这一刻的选择,左手高举起,嗓音也染上雀跃的坚定,“我结婚啦!” 因为是你,也只有你,能让我此时此刻喜悦又自豪,因为我要嫁给你了。 南知致辞结束,台下众人响起掌声。 好友们起哄打趣声都停了,无数道目光温柔地注视过来,一旁妈妈和凤佳早就哭得泣不成声。 轮到顾屿深发言。 他一开口嗓音就带着浓浓哽咽,强忍着,鼻音很重:“滋滋,你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多么沉甸甸的一句话。 可经顾屿深的嘴说出来,就能让人确信的确如此。 痛苦无助的童年,不负责任的母亲和暴力倾向的父亲。 南知是他的灯塔,是他的风向标,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如果没有你,顾屿深就不是完整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格外沉重,声线低而缓,发自肺腑,“只有你在我身边时,我的心和人生才是完整的。” “十六岁那年在胧湖湾外拂过的夏风,终于翻身越岭,吹过重重山岗,直至今日,我们站在这里。” “滋滋,我爱你。” 顾屿深喉结滚动,黑睫颤了又颤,明亮的聚光灯光束下滚落的泪珠并不明显,台下没人看清,但还是被南知捕捉到。 像是砸落在她心尖的水潭,泛起层层涟漪。 南知瞳孔不自禁地下意识放大,视线被那颗滚落的泪珠牢牢抓住。 听到他继续说:“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南知鼻尖发酸。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住顾屿深,双臂收紧。 台下是欢呼鼓掌声。 他们或许并不知这句话对顾屿深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南知明白。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这句话有多沉重多认真多赤忱。 这个婚礼宴会厅层高十米,高低错落悬挂的玻璃灯化作宇宙星河,而他们就这么站在璀璨星河下,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最最难得的珍宝。 台下的掌声喝彩声都是为他们历尽千帆后的颁发的奖章。 南知抱着他,察觉后颈滚落一个灼热的温度——那是顾屿深的眼泪。 她睫毛颤着,也落下泪来,她仰起头,下巴抵着顾屿深肩膀,在她耳边认真地低声:“我爱你,屿深,我们会拥有一个特别幸福的家。” 他胸腔中心脏跳得格外用力。 “嗯。”喉结滚动着,顾屿深说,“我也爱你。” - 婚礼仪式结束,顾屿深同南知一道各桌去敬酒。 大多都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以及南知这头的亲戚、同事和好友。顾屿深父母早亡,亲属关系也简单,只有一桌,两家看着还挺年轻的家庭。 中间坐了个小朋友,五六岁模样,穿着粉色的蓬蓬裙,头顶盘发上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像个小公主,打扮得精致漂亮。 一见南知走过来,小女孩儿便挣开妈妈的手摇摇晃晃走过去,“啪叽”一下抱住了南知的腿。 一点不怕生。 南知一开始还被吓了跳,但低头看到女孩儿黑葡萄似的漂亮眼睛便觉得心都化了。 她笑起来,举着酒杯弯腰问:“怎么啦?” 女孩儿用软乎乎的稚嫩声线说:“姐姐你长得比仙女还要漂亮。” 没有人不喜欢嘴甜的漂亮小姑娘。 南知学着她语气问:“你还见过仙女呀?” 女孩儿用力点头,竖起一根食指:“我在电视机里看到的。” 女孩妈妈从座位上起身,笑着快步过来,将女孩儿抱起到臂弯,笑斥道:“叫错啦温温,你要叫阿姨。” 南知:? 她就跟顾屿深结了个婚,这都升级成“阿姨”了吗? 顾屿深介绍道:“这是我妈亲姐姐的女儿,这是她孩子,温温。” 南知在心里迅速推算了下,眼前这个年轻女人算是顾屿深的表姐,她伸出酒杯碰了碰,叫一声“姐姐”。 女人立马不好意思似的摆手:“别别……” 看得出来,顾屿深和他们这些年确实没有来往。 当时张晓淳出生于普通家庭,家境并不优渥,外甥女家自然也如此,不过她们安于现状,从未刻意攀附顾家什么,过得也算舒适自在。 如果不是这次婚礼,大概几年也见不上一回。 南知笑起来时明艳又有亲和力,很快就和一桌人打熟,临走时还教温温原样叫自己“姐姐”,邀人放了暑假就来家里玩儿。 耽搁了些时间,继续往下一桌走。 顾屿深笑问:“你很喜欢她?” “嗯?” “温温。” “喜欢啊,所有长得漂亮的小孩儿我都喜欢。”南知说,“而且她还那么乖,嘴又甜,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不喜欢她吗?” 顾屿深听她闹闹腾腾地说话,夸着他的血缘亲人,不自觉勾唇。 顿了顿,南知侧头看向他。 男人今天特意打理过发型,利落干净,衬得眉眼轮廓更优越,帅得要命。 南知自顾自说:“儿子和女儿的话,我还是更喜欢女儿,我还可以给她买好多好多漂亮裙子。” 她又看顾屿深一眼,说,“而且听说女儿会更像爸爸。” 顾屿深步子一顿,喉结滚动,沉声:“你打算要孩子吗?” 南知不明所以:“你不要吗?” 他没说话。 他们其实从没认真讨论过这个问题。 但仔细想想,如果顾屿深不打算要孩子的话,南知也是能理解的,毕竟那样被忽视的痛苦童年,也许他会对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感到负担和压力。 “你可以在未来这些时间里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孩子,当然也可以只有我们俩。”南知说,“但我还是……” “要。”顾屿深说。 南知一顿,看向他。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想要。” 顾屿深并不是想要有一个孩子。 而是想要一个自己和南知的连接。 南知从他掌心的温度和力度中感受到了这个想法。 她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月牙。 顾屿深注视着她,忽然,他捏着酒杯的手往下放了放,另一只手拦过她腰靠近,吻住她嘴唇。 “喂——” 声音被封缄,带着凉凉酒精味的唇舌交织。 众目睽睽下。 南知脸瞬间红了,好不容易推开他,她登时朝他肩上打了拳:“你干嘛!” 他皱着眉,唇上沾染上她的唇色,似乎还真是有些苦恼的模样:“你笑起来太漂亮了。” “……” 他靠在她耳边,撒娇似的抱怨:“都不想敬酒了。” 南知好笑地顺着问:“那你想干嘛?” 顾屿深看她,四目相对,停顿几秒后,他忽然挑着眉轻笑出声,那笑声特坏特痞,撩着人心尖。 他没说话,但又明明白白说了。 那你想干嘛? 想干生孩子干的事儿。 南知:“……” 脸发烫得厉害,好在旁边一桌的好友叫嚷起来,救南知于水火。 “行啦你们俩这腻歪劲儿,我们可都等这杯酒等大半天了!” 南知连忙推着顾屿深过去,也推散这一片带颜色的旖旎。 - 敬酒耗了不少时间,一圈下来已经挺晚,婚礼进行尾声,大家也接连起身,向他们又送上祝福后离开。 除了同学和好友们。 南知提前预定包场了一家酒吧,作为婚礼结束之后的after party。 送走宾客,众人结伴去酒吧。 南知先回更衣室换衣服,一条银色带细闪的开叉吊带长裙,海藻似的长发披肩,带着光泽感的大卷,氛围感十足。 “滋滋。”顾屿深在门外问,“好了吗?” 南知已经换好裙子,正对着更衣室里头的镜子臭美,拨弄着长发,而后侧身将门拨开,回身,继续俯着身靠近镜子戴耳饰。 顾屿深走进更衣室。 从后面看,南知的身材曲线更优越。 他挑了下眉,走近,抬手捏住她手腕。 “诶——等会儿。”流苏耳坠还没扣上,南知头侧着,长发也往一侧顺,歪着脑袋看他,“你干嘛?” 顾屿深将她拉进怀里,单手托着她臀将人轻松抱到首饰柜上,又格外黏人地贴着她唇瓣吻下来。 南知双手抵在他胸前,趁着换气空挡小声抱怨,“你刚不是还在催我么。” “不急。” 他一点一点吻着她,从唇角到饱满的唇珠,气息灼热,大掌在她腰间摩挲,含混笑,“他们自个儿也能玩得好。” “……” 酒店内的更衣室并不宽敞,狭小区域内温度攀升飞速。 南知身上的裙子是大露背,她白皙瘦削的后背靠在镜子上,灼热与冰冷冲撞下让镜子表面都蔓延开一层薄薄雾气。 南知被吻得仰起头,脖颈拉长,仿佛置身于涨潮海水中,不断有浪点打在她身上,又退去,再上涌,一潮接着一潮,窒息感也一次接着一次。 半小时后。 南知靠在镜子前,贴着脖颈的几缕黑发湿了,嗓子也干得很。 她有气无力地抬眼看顾屿深,眼神也没力道,却变得更柔,勾子似的,结果就又被顾屿深搂着亲。 南知那点儿耐心终于被磨到临界值,烦了,抬脚。 她高跟鞋一只勾在脚尖,一只掉落在地,此刻左腿光着踩在顾屿深小腹,开叉长裙随之往下滑,若隐若现。 她用了劲儿,把他踹开了。 “我耳坠呢?”嗓音有点哑。 耳环刚不知掉哪儿了。 顾屿深捏住她脚踝往上,蹲下身去捡掉进桌底的耳坠。 南知在他这儿向来没规矩,白生生的脚顺着就踩在他肩头。 顾屿深捡起耳坠,低着头帮她戴上。 两人在更衣室内磨磨蹭蹭又耗了点时间,这才起身去after party。 预定包场的酒吧就在酒店三楼,参加婚礼的年轻人们不少都留下来参加,同学以及南知的年轻同事们。 大家本就是同龄人,没一会儿就打成一片。 南知进去时正好看到周越和舞团一个漂亮妹妹喝酒。 她走过去,从身后拍了拍舞团妹妹肩膀,拎过一杯酒,随口提醒道:“当心着点儿啊,这可是我们圈子里出了名的渣男。” 周越一笑:“这大喜的日子还拆我台?这可不地道啊滋滋。” 顿了顿,又朝一旁顾屿深扫一眼,戏谑道,“你们俩迟到这么久,刚干嘛呢?” 南知:“……” 好在酒吧里灯光昏暗看不出来她脸红。 今晚的主人公一出场,其他人也纷纷过来。 众人聚在一起,聊着聊着话题便成了那些青葱岁月的青春往事,说到兴起处闹哄哄的笑。 嘈杂环境下,不知是谁提议了句:“顾爷,咱玩个游戏呗。” 顾屿深一半脸隐在昏暗中,修长骨感的手指捏着酒杯杯口,闻声抬眼:“玩什么?” “咱们一人说一个问题,比如我起个头——南知来胧湖湾后第一次提到你时是什么称呼?”那人说,“你要是对这问题有兴趣,想知道答案,就得给个彩头。”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都感兴趣,议论起要什么彩头,最后由周越定:“今儿这日子,那就9999红包呗。” “玩呗。”顾屿深懒洋洋笑说,他今天心情格外好,兴致也好,不见平日里的冷肃。 而后他拿出手机,先给那人转去彩头,扬了扬下巴,“什么称呼?” 那人笑了笑,回答道:“那会儿还是暑假的,南知和凤佳一块儿来喝冷饮,就听到她问那个长得特别帅的哥哥叫什么名字。” 南知:? 真的假的? 她自己都没印象了。 她来胧湖湾后其实并不是立马和顾屿深关系特别好的。 刚开始她只是远远见过顾屿深,但从没说过话,倒是胧湖湾其他孩子爱带着她一块儿玩。 周越一拍桌,兴冲冲接着说:“哦——我想起来了!然后我进来正好听到,告诉她胧湖湾最帅的帅哥叫周越。” 旁边一群人笑起来,纷纷骂周越不要脸。 “然后滋滋看我一眼,上下打量的那种。”周越捧住心口,故作伤心道,“然后笑得背都直不起来,特打击人,心都碎了!” 说到这,南知终于隐隐记起来些。 周越朝顾屿深挑眉:“这彩头花得值不值?” 他笑:“值。” 南知:“……” 两人都窝在沙发中,顾屿深手臂搂着她肩,又懒洋洋没骨头似的倚在她肩头,偏头,唇碰到她的流苏耳坠。 低声,带着戏谑的笑意:“怎么后来没听你叫过哥哥?” “……” 男人的恶趣味。 南知忍不住翻白眼,“那我那时候不是以为你比我大么。” “本来就比你大一岁。” “才大一岁就得叫哥啊?” “不然呢。”他笑得胸腔在震,闷着声,“有没有礼貌。” 南知看他一眼,很正直,坚定拒绝:“不叫。” “行。”顾屿深点点头,喝一口酒,再次靠近她耳边,视线向前,没看她,淡声,“晚上回去我们再谈这问题。” “……” 我该听懂你这话吗? 之后又不少人提了问题,凡是跟南知有关的,顾屿深都二话不说发去彩头红包,像极了奢侈挥霍的纨绔二世祖。 倒是南知这头,有人问想不想知道顾屿深那会儿一周能收多少情书,南知没兴趣,说自己跟他收的情书不比他少多。 又有人问想不想知道顾屿深大学后跟旁的女生的合照,南知也没兴趣,合照而已,她可不想成为整日吊在男人身上管着他不能跟任何异性来往那种人。 直到周越问:“我这儿有个他高考结束后的视频,要看么?” 南知目光这才动了动——顾屿深高考后的视频。 而后一言不发的拿起手机,给周越转账。 周越笑:“咱南姐的彩头可不容易啊。” 南知摊开手心:“视频呢。” “发你。” 周越从云盘里翻出那个久远的视频,发给南知。 那是高考结束后当晚,周越父母都不在家,他邀着众人回自家玩,他家地下室是休闲室和影音厅。 他爸还在地下室藏了不少好久,周越开了几瓶,众人很快就都醉得七倒八歪,开始举着话筒鬼哭狼嚎地唱歌。 后来轮着顾屿深。 他没点歌,只是正好轮到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 “突然好想你 你会在哪里 过得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模糊的眼睛 ……” 他人靠着沙发背,手里握着话筒,目光淡淡看向屏幕,嗓音低沉,跟其他喝醉的人完全不同的状态。 南知低头看着手机,心跳渐渐放缓了。 尽管顾屿深没表现出太多的情绪,但她还是能从那些颤抖的尾音与睫毛中感知到,当时顾屿深在想什么。 这是一首唱给当时在千里之外的她的歌。 她第一次到顾屿深唱歌。 “我都不知道。”南知声音轻轻的,克制着此刻的情绪,不想在今天去刻意煽情,“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 顾屿深捏着她手,不轻不重地揉,轻笑,没说话。 周越说:“咱滋滋都发话了,不唱一个可说不过去了。” 众人大多都没听过他唱歌。 顾屿深向来懒得去参与这些活动。 只是这会儿侧头,问南知:“想听?” 南知点头,说想。 “行。” 酒吧里最不缺的就是设备。 顾屿深过去选了歌,而后走上一方半圆高台,坐在高脚椅上,往上调试眼前的立式话筒。 前奏从音响里传出来,音质优越。 他选的歌是《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男人脱掉了外面的西服,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臂弯,时间晚了,发型也不如先前那么服帖,几缕碎发落下来,耷拉在眉骨处,显得更为散漫慵懒。 他俯身唇靠近话筒,嗓音磁沉,抬眼看向南知时目光又温柔到极致。 南知看着他,心跳开始加速。 好像不论过了多久,顾屿深都可以轻易调动她的情绪。 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 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了勇敢 一次次失去又重来我没离开 …… 陪你把想念的酸拥抱成温暖 陪你把彷徨写出情节来 未来多漫长再漫长还有期待 陪伴你一直到故事给说完 …… 唱完最后一句。 众人纷纷鼓掌欢呼,气氛再次被掀至高点。 南知就站在原地,被众人簇拥着,被顾屿深浓到化不开的目光注视着,眼眶又湿润。 半晌,顾屿深再次倾身靠近话筒。 “滋滋。” 他依旧坐在那张高脚椅上,衬得身材比例愈发好,而后垂下眼,用一腔极为标准的粤腔清唱一句“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 他看着她。 视线里只有她。 南知忍了许久的泪再次落下。 原来真的有人的爱能一次又一次突破她原本的想象,那么沉重那样炽热。 63 番外四 怀孕。 散场时已经凌晨两点。 街上安静空旷, 只有偶尔几辆车在公路上飞速驶过,北京正式进入初夏,昏黄路灯下许多飞虫。 众人都喝了不少,好些人醉得都是被扶着出来的。 后来一群人玩起酒桌游戏, 南知今天运气不好, 把把输,这群人平日里不敢怎么刺她, 揪着这机会被狠狠一通嘲笑, 于是越输越上头, 最后也喝得过量。 顾屿深将她扶着先到酒店大堂沙发上坐下, 脱了西服外套盖在她身上, 又请酒店人员帮忙暂时照看。 等将其他人都送上车,顾屿深折回大堂。 女人醉得不轻,头重脚轻地早就倒到一边,开叉的吊带裙露出一片大腿肌肤,被黑色西服挡出腿根,黑白色彩对比间更加显得皮肤细腻白皙。 “滋滋。”顾屿深蹲下身, 捏着她手腕低声唤道。 她软着哼哼唧唧几声, 眼睛都没睁开。 顾屿深也不着急,指腹在她手腕处轻轻摩挲着, 像是怕惊醒她, 不知过了多久,南知终于被手腕处的痒弄得微微睁开眼。 顾屿深将她碎发挽到耳后:“回家了。” 她迷迷糊糊眨了眨眼,乖乖“哦”一声, 借着顾屿深的力坐起来。 “司机已经在外面了,走吧。”顾屿深说。 南知摇头:“我们走回去。” “……” 酒店离他们住处二十几公里远,要是真走回去等到家都该天亮了。 顾屿深哄着她:“我们明天走好不好?今天太晚了, 该回去休息了。” “不好。”南知口齿都不清,“我不管,你背我走。” “……” 显然跟醉鬼是说不清道理的。 顾屿深叹口气,将那件西服系在她腰间,而后认命地在她面前转过身蹲下来。 背上南知走出酒店大门。 司机已经候在门口了,正准备开车门被顾屿深眼神制止了,司机疑惑问:“顾总,您和太太不坐车吗?” 他摇头,又吩咐:“你开车在一旁跟着吧。” 喧嚣热闹过后,一切恢复如常,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引擎声,连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顾屿深背着南知沿着公路往前走,一辆黑色宾利缓缓跟在他们身后。 忽然,南知勾着他脖子人往上伸了伸,凑到他耳边:“顾屿深。” “嗯?” “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声音是软的,尾音拖长。 顾屿深忍不住笑:“什么秘密?” “我今天,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开心。”她一字一顿,格外认真道。 顾屿深故意问:“为什么?” 南知声音脆生生的:“因为我终于嫁给你啦!” 他轻笑一声:“那你现在应该叫我什么?” “顾屿深。” 他摇头:“不对。” “屿深?” “还是不对。” 南知虽然喝醉酒反应慢一拍,但还是后知后觉意识到顾屿深正引诱她跳下去的坑是什么。 “老公”这个称呼她平日里几乎没这么叫过,觉得意义不同太过肉麻,不过今天这日子她愿意去哄他高兴。 南知白皙纤细的手揪着顾屿深耳廓轻拽,再次凑过去,声音亮亮的:“老公。” 顾屿深脚步一顿,喉结滚动:“再叫一声。” 南知搂着他脖子笑起来:“老公。” “……” 顾屿深觉得有点忍不了。 “滋滋,我们坐车回去好不好?”顾屿深问。 南知:“我很重吗?” “不重,但走回去要很久,我这么背着你也亲不了你。” “……” 最后还是哄着南知上了车,二十分钟开回家。 顾屿深还给司机一个红包,辛苦他工作到这么晚,而后便抱着南知快步进屋。 …… 关于新婚之夜的回忆,是有些模糊、有些磨人、有些羞耻的。 南知只觉得自己脑袋发晕,又被折腾得来回晃,像是上了一艘摇晃不止的木船。 翌日一早,南知睁开眼。 盯着天花板放空了足足两分钟,而后察觉到那只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关于昨晚的记忆才一点点复苏。 顾屿深借着求饶的机会,问她小时候是怎么叫他的。 ——屿深哥哥。 南知臊着脸,死咬住唇,叫不出口。 顾屿深也不强逼她,只是力道加重,频率放快,直到酒精将羞耻心彻底蒙蔽,最后还是如了他的意,一声接着一声的“屿深哥哥”。 而此刻。 南知:“……” 这狗东西…… 南知嫌弃地只捏起他一根食指,丢开他手臂,起身准备下床,刚直起身,腰酸的同时,顾屿深再次搂住她腰将人重新抱回了怀里。 “起这么早?”他嗓音喑哑。 “……” “不累?” “你松开。”南知脸冷的像提裤子忘情人的渣女。 “看来是不怎么累。”顾屿深笑了声,“昨晚谁喊着说不行了,再做要死了?” “……你闭嘴。” “滋滋,今儿可是咱们新婚第一天。”顾屿深手臂伸到身前,不轻不重的揉着,“态度好点。” 南知立马抬手攥住他手腕,但奈何敌不过他力气,也挡不住他动作,脸越来越红:“你再这么下去明天就得是我们离婚第一……” 下一秒,南知从喉咙底发出尖细的“唔”一声,再次被进入,用最直白的动作阻止了她要说的那句话。 …… 新婚第一天上午,两人几乎是在床上度过的,吃了个中饭,又上楼睡了一下午的回笼觉。 于是等傍晚起床,微信里已经一堆还没回复的信息。 顾屿深那群狐朋狗友们从一开始正经聊天,到后来发现顾屿深一直没动静就变了味儿。 [顾爷牛逼啊!!!] [不会这才刚睡下吧?!] [你爷爷就是你爷爷,这持久度谁看了不说一声牛逼!] …… - 南知和顾屿深在婚礼前没商量过蜜月旅行去哪儿,直到晚上南知突然发现英国马上要举办一场规格极高的芭蕾舞大赛决赛。 参赛的都是如今最新一代芭蕾舞者,其中不乏南知关注着特别欣赏的年轻舞者们。 当初她出国后第一次在国外芭蕾舞团站稳脚跟也是因为拿到了这比赛的一等奖。 她跟顾屿深说了这事儿,顾屿深自然对蜜月去哪儿没意见。 于是当晚顾屿深交接处理完工作,翌日一早就和南知一同坐上了飞往英国的航班。 决赛时间还有几天,两人先在当地随便玩几天。 过去她在英国生活过几年,对这儿比顾屿深要熟。 她带着顾屿深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看着完全不同的景色,此时此刻却有和多年前完全不同的感受。 就好像,这一次她在和顾屿深一起回顾自己的过去——那些没有他参与的过去。 而这一次,他也来了。 两人模样标致优越,南知一袭A摆黑裙,顾屿深依旧是板正得体的正装,走在街头引得不少行人频频回首。 南知带他去吃了她那些年挖掘出来的曼彻斯特好吃的餐厅,也带他去看了自己很喜欢的博物馆展厅。 傍晚时他们经过一座石桥,落日余晖倾洒在湖面,波光粼粼,整片天空都被玫瑰般的晚霞照亮,微风徐徐吹着,像一幅色彩浓艳的油画。 南知忽然停下脚步,看向那座桥。 “怎么了?”顾屿深问。 “看到那儿的锁了吗?” 顾屿深这才注意,石桥下的铁网上密密麻麻挂满了锁,上面有字迹,有英文有中文,还有许多不知道什么国家的文字。 挺常见的,情人桥,不少地方都有,只是顾屿深没想到原来国外也流行这玩意儿。 南知笑了声:“之前有一回在这附近集训,我和一个朋友饿得不行,溜出来买夜宵,结果就经过这座桥,那会儿桥上灯光都亮了,夜景特好看。” 顾屿深安静听她讲。 南知双手环在胸前,发丝被风往后吹,又染上夕阳的光晕。 “当时很多人,中国人外国人,都在这儿挂锁。我那朋友刚谈恋爱,正热恋期,也立马买了锁写了她和她男朋友的名字挂上。” “你挂了吗?”顾屿深问。 “挂了。”南知笑了笑,“周围都是一对对的,我不想一个人像傻子似的杵在那儿,所以也买了个锁,没什么可写,就写了自己名字,画了个芭蕾舞裙的小图案,也挂上了。” 顾屿深微微蹙起眉。 看向那些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锁。 “顾屿深。”南知轻声,“其实那天我真的特别想你。” 他心脏像是被用力捏一把,而后牵住南知的手:“现在我们一起来了。” 顾屿深试图重新找到当年南知挂的锁,可在这儿找如同大海捞针,南知劝他别找了,说不定之前的早已经被丢掉了。 但他还是蹲下身,拿手机手电筒照着,低着头翻来覆去一个个仔细找过来。 没想到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了。 早就被海浪拍打得锈迹斑斑,被掩埋在成批的新锁后。 顾屿深买了一把新锁,在上面写下了两人的名字,而后标上两人去年领证时的日子,就挂在过去南知的那把锁旁边。 “好了。”他起身,腿都麻了,笑了笑,“那时候你心里想的人现在和你在一个锁上了。” 所以,所有的遗憾都是可以被弥补的,对吗? 顾屿深告诉她,是的。 过去南知独自一人走过的街区,这回顾屿深陪她一同走过。 过去南知独自一人吃过的餐厅,好吃的踩雷的,这回顾屿深也同她一起重新经历一遍。 还有两天后他们一起去观看的芭蕾舞决赛,一切都那么碰巧,一切都是恰到好处,举行决赛的剧场正是顾屿深第一次飞来看她时的那个剧场。 过去他独自一人坐在漆黑无人知晓的最后一排。 而这次和南知一起坐在光线明亮的首牌。 …… 这群最新一代的年轻芭蕾舞者都不足二十岁,却过关斩将闯到总决赛,每个人都表现得格外好,能从她们的演出中看到他们对芭蕾的热忱。 也让南知从她们身上看到过去自己的影子。 看得她莫名热泪盈眶,心潮澎湃。 甚至让南知也更加热爱自己,曾经在这条路上那么努力拼搏的自己,那么闪耀那么强大的自己。 离开剧场时,她对顾屿深说:“屿深,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久都忘不掉我了。” “为什么?” 她走下台阶,轻提裙摆转一圈,裙摆摇曳,她笑起来眼睛很亮:“因为原来舞台上的我是那样耀眼的。” 顾屿深笑起来。 “那时候你来看我演出,是什么感觉?”南知问。 “我在想,我的滋滋活得那么漂亮,那么优秀。”顾屿深说,“我也不能丢了她的脸,总也该做出点什么来。” 南知一愣。 “没有南知。”他牵着她的手,像是对待稀世珍宝,“就没有现在的顾屿深。” 这份回答实在太沉重了。 他并不只是简单地被她吸引而已。 他是因她而成长,因她而优秀。 - 俩人在欧洲兜兜转转逛了许多国家,也因此耗了不少日子,等回国时北京已经正式进入夏天,路边的木槿花都开了。 其实南知是不怎么喜欢盛夏天的,觉得又晒又闷,还要加倍注意防晒,麻烦得很。 她躲懒,除了去舞团平日里也少出门。 但顾屿深去公司时她一人在家时间久了难免也有些无聊,好在凤佳是个无业游民,闲来无事便叫她过来玩。 凤佳见她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模样,真跟被暑气融化了似的。 这几天南知都没什么精神。 “我说——”凤佳狐疑地看着她,伸了爪子就往她肚子上摸,“皇后娘娘您不会是已经有了吧?” 南知拍掉她的手:“没有。” “这事儿可说不准,要不测测?” “不用,我们都做了措施的。” 顾屿深那措施做的,没可能有漏网之鱼。 南知用签子戳一颗冰镇荔枝放进嘴里,“而且我估计又快来例假了,今早还长了颗痘。” 凤佳“哦”一声,顿了顿,又忍不住侧头道,“你是不是怕影响身材不想要孩子啊?” “没呐,我问过几个舞团的前辈,我们跳舞的本身身体肌肉含量高,孕期再注意控制着些,做好产后修复,都恢复得挺好的。” 身材这方面其实凤佳也觉得不用担心,以南知为了跳舞对自己的狠度,肯定能迅速恢复身材。 “那你们还做措施啊?你不是还挺喜欢漂亮小女孩儿的嘛。” 南知慢吞吞抬眼看了凤佳一眼:“顾屿深还不想要孩子。” “顾屿深不想?!怎么可能!”凤佳反应激动,“那可是你生的孩子诶,说不定会和你长得特别像,跟南知小手办似的,他肯定喜欢死了。” “……” 其实南知也不太明白。 之前也聊到过这话题,那时候看顾屿深反应似乎是挺想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的。 不过看他照样依旧做好措施,有回家里没套了,南知都说自己安全期,他也硬是等跑腿送来才继续。 不过南知这方便脸皮薄,也没什么要立马生个孩子的执念,便也由着他去了。 - 当晚,顾屿深从公司回来,进屋时正在打电话。 南知听了会儿听出来,是他表姐为着温温暑期补习班的事儿想找顾屿深帮个。 无非是补习班里再安个人的事儿,不算什么难事,顾屿深又打了通电话帮忙解决了。 等他挂了电话,南知问:“温温这么小就有暑期补习班啊?” “钢琴班,那老师挺厉害的,不随便收徒。” “在哪儿补呀?” 顾屿深说了个地名。 跟他们这儿挺近的,另一处高档别墅区,估计是钢琴老师住的地儿。 “离这么近,温温上下课不是可以住我们这儿嘛,多方便呀,上回婚礼上我就让她暑假来玩了。” 顾屿深笑了声:“你喜欢?” “喜欢。” “我一会儿问问。” 温温父母这段时间确实工作特别忙,还有外派的可能,又问了温温愿不愿意,小姑娘一听是去先前的仙女姐姐家玩,立马兴冲冲同意了。 于是后面一段时间,到傍晚时分,南知就溜达着去隔壁区接温温下课。 两人相处得极好,南知还给小女孩买了许多群主,每天打扮公主似的给她搭配一身衣服配饰。 而如此,顾屿深和温温自然也免不了接触。 温温这孩子还是很有眼力见儿的,瞧得出顾屿深是个性子冷的,每回都规规矩矩叫“叔叔”,也不和他过分亲近。 在南知这儿倒是每天抱着她脖子叫“姐姐”,要多甜就有多甜,哄得南知越看越喜欢。 不过等到暑期过半,温温也没那么拘着了,知道顾屿深那是性格原因,并不是不喜欢自己。 南知爱吃甜,温温也爱吃甜,有时听公司员工提及哪家新开的甜品店不错,他也会买了带回家。 美食对孩子来说是最好的拉近关系的利器。 后来顾屿深回来时,温温还会兴冲冲跑到门口去迎他,跑步声啪嗒啪嗒响,把这个家也染得热闹有生气。 顾屿深有时会弯腰单手将她抱起,问她今天的课学得怎么样。 两人多少也有些血缘关系,其实看久了会发现温温的鼻子嘴唇和顾屿深挺像的,他抱着温温时这种相似就更明显了。 一点不违和,真像是年轻奶爸和女儿。 舒姨端着晚餐从厨房出来,打趣道:“等以后太太生了宝宝,顾总肯定是个特别好的爸爸。” 顾屿深笑了笑,没说什么。 只可惜暑期钢琴班课程不长,到八月中旬温温就结束课程回家了。 南知这几天都习惯了,温温这一走她还真有些无聊和不适应,于是第一次真正认真考虑要一个孩子的打算。 晚上,两人洗过澡躺到床上,南知便提了这事儿。 顾屿深蹙眉,沉默了许久,像是在考虑些什么。 南知以为他是因为童年的阴影,真要准备拥有一个孩子时便觉得压力大。 于是劝解道:“其实这些天你和温温相处的也不错呀,所以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们可以把孩子养得很好。” “我想要拥有和你的孩子的,滋滋。”顾屿深看着她说,“我一直都想要。” 南知更不解了:“那你是为什么……?” “因为后来我才了解了怀孕生产和女生而言意味着什么,需要承受多大的身体损伤,承担多大的风险,也有几率产生很难治愈的后遗症。” 顾屿深低声说,“更何况,生产也是大手术,有风险。” 她说的这些其实南知并不非常了解。 她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性格,只是问舞团同事了解了个大概。 但她又是个乐天派,从来不会提前担忧一些小几率的事儿。 于是便说:“以现在的医学技术,应该几乎不会有什么大风险吧?” “万分之一的风险我也不想承担。” 顾屿深说,“滋滋,在这方面我很自私,我不愿意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去让你的身体甚至性命担风险,包括我们的孩子,我不想看到你疼,更不能接受你因此落下后遗症或别的更严重的什么。” 南知没说话。 但她明白顾屿深担心的是什么。 最后,顾屿深说:“如果你想要个孩子,我们可以抽空去了解一下领养。” 于是这件事儿便暂时作罢。 南知也没考虑去领养。一来是以顾氏集团的规模,继承人是最受关注的,若是领养了指不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二来也都还年轻,这事儿没必要那么急。 - 日子过得很快,暑去秋来。 南知又迎来了行程紧凑的演出高峰期,满世界各地跑的表演,也确实忙得没精力再去想这事儿。 北京的秋天很短暂。 十一月初时下了第一场雪。 也是在这天,顾屿深受邀参加活动,也带了南知一块儿去。 其实婚后顾屿深是很少参加活动的,一般都请人代他出席,只是这次是为了借着活动的由头谈一笔生意。 如今顾氏集团正转移项目重心,发展前沿科技,需要和科技公司合作来更快研发开发。 一到活动现场,两人便成了众人视线中心。 南知很少在商场上露面,大多人也只有在婚礼上见过她一面,这会儿近距离看便更觉得惊艳。 众人真心也带着几分恭维意思的不停夸她漂亮,称顾总好福气。 南知笑着道谢。 也有人要敬她酒,被顾屿深挡了,代她喝一杯。 前段时间演出太多,南知刚闲下来,但腰又超负荷需要理疗,最近不能喝酒。 一来一去,顾屿深喝了不少。 又知道南知不喜这种浮华的名利场,打过招呼后便带她去了一旁的小包间,嘱咐道:“你在这儿等我会儿,谁的酒都不必喝,结束后我来找你。” 南知乖乖应:“好。” 这小包间前面都是透明玻璃,双面镜,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从里面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南知才知道,原来顾屿深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可以在任何场合随性自如的。 她原以为,以顾屿深的地位,不想喝的酒就不必喝,不想应付的事就不必应付,可到此刻才知道,原来他身处高位却也背负着高位所必须承受的逼不得已。 其实顾屿深应酬的模样看着挺游刃有余的。 跟人谈笑风生间碰杯喝酒,相互引荐。 但南知明白,其实他也不喜欢这种场合。 只是顾孟靳早亡,他太早需要背负起这些,南知不知道当初那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又是如何去适应这一切的。 散场时已经很晚。 两人一块儿回到车上。 顾屿深显然已经过量,但他向来酒意不上脸,步子也如常,看不出分毫,只是眉心微蹙,单手解开一颗衬衫扣子,拉下车窗,同时重新牵住南知的手。 “还好吗?”南知问。 “没事。” “合作谈得怎么样?” 他笑了笑:“没什么问题。” 到家后,南知先倒了杯白开水,又翻出解酒药拿给顾屿深。 洗过澡躺到床上,顾屿深先只是搂着南知,而后开始亲吻她脖颈,指尖也逐渐带上火星,擦枪走火。 平日里南知不喜欢和喝了酒的顾屿深亲热,男人喝酒后总会泛出那点恶劣因子,动作大开大合,她吃不消,但今天还是由着他了。 蓄势待发之际,顾屿深停了动作,倾身拉开床头柜。 南知不知道这人怎么喝多了还能记得这事儿。 她握住顾屿深手腕制止他动作,轻声:“别戴了。” 顾屿深垂眼看她:“滋滋。” 南知抬腿,膝盖碰了碰,闭着眼一副豁出去模样,说:“快点,你行不行。” 这话简直就是挑衅。 顾屿深被她动作刺激,又被她的话刺激,酒精上脑,一时崩断了那根神经,也不管不顾了。 …… 等第二天醒来,顾屿深先醒来,看着一旁还睡着南知,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又看了眼干干净净的垃圾桶。 “……” 顾屿深蹙着眉坐起来,拳头敲了敲额头。 等南知醒来时,顾屿深已经不在卧室。 待她洗漱完他才回来,手里拎了个塑料袋,里头一盒药。 南知愣了下,问:“你不舒服吗?” “没,昨晚没避孕。”顾屿深停顿了下,“对不起滋滋,昨天喝的有点多了。” 其实这也怪不了他,是她自己制止他的。 而后便见顾屿深拿出了那盒东西——紧急避孕药。 南知:? 要不是知道顾屿深不愿意要孩子的原因,现在她手里这瓶面霜恐怕已经砸在顾屿深身上了。 “你怕怀孕生产会伤害我身体,那你知道这药的副作用也很大吗?” 顾屿深停顿,用力抿了抿唇。 “我是想我先把药买来,如果你也确实不想怀孕的话,醒来就可以吃,时间越早效果越好。” “我挺想的。”南知说。 顾屿深一愣。 南知刚刚洗过脸,素净白皙的脸上还挂着晶莹水珠,顺着脸颊往下落,目光清澈又认真。 “我挺想生个我们的孩子的。”南知又重复了遍。 尤其是昨天看到顾屿深应酬模样后,她想要一个孩子来陪他,让他的人生变得更热闹一些。 顾屿深没说话。 南知也知道他担心着什么,不想给他太多压力,便又说:“而且,你当怀孕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么,我例假刚结束没多久,应该还算是安全期呢。” 于是最终也没吃那粒药。 南知买了盒验孕棒,过了一周测了一次,一条杠。 看看,怀孕哪是那么容易的。 南知放下心,继续跟着舞团到处演出,演出之外便还要辅导新人舞者练习,日子过得也格外忙碌。 临近年关,也距离她和顾屿深一周年结婚纪念日越来越近。 原本打算两人一块儿找个目的地出去玩几点,但却被临时加的一场演出撞上,泡了汤。 于是顾屿深提前预约好一家餐厅,准备了鲜花,打算看完南知的演出后带她一起去吃。 到了演出日子,南知父母也闲来无事一起来看。 顾屿深叫了爸妈,跟他们一块儿坐在第一排。 南知的节目是压轴,依旧是高水平的完美表演,每个大跳与落地都轻盈干脆。 所有曲目结束,众人纷纷上台谢幕,长长三横排,南知站在首排的中央,拉着旁边两个小姑娘的手鞠躬谢幕。 顾屿深坐在台下笑着鼓掌。 结束后,观众们纷纷起身离场。 顾屿深拿上那束鲜花准备去后台找南知,刚走到台侧,便见南知准备走下台阶,一个小伙子则急匆匆往上跑。 肩膀正好撞到,南知没站稳,跌坐在地。 她面色几乎是瞬间变得不好看,额头有大颗的汗渗出来。 众人纷纷惊呼着聚拢过来。 顾屿深脸色一沉,快步跑过去,拨开众人到南知身边蹲下:“没事吧?哪疼?” 南知摇了摇头,又怕他会去追究刚才撞到她那个小伙子的责任,忍着痛说:“跟他没关系,刚才演出结束我就觉得不舒服了。” 南知父母也注意到动静,连忙跑过来。 顾屿深一把将她抱起,步子又急又快。 南母急得不行:“怎么了这是?” “爸妈,我先送滋滋去医院检查。” 一路上他车开得飞快,一边电话预约好最近一家私立医院的主任医师。 南知只觉得小腹坠着疼,犯恶心得厉害,也不知是不是吃错了什么。 终于赶到医院,南知很快就被送去做检查。 没一会儿南父南母也都急匆匆赶来。 三人坐在检查室外忧心忡忡,顾屿深一边电话让助理去联系北京最好的医院,以防万一真是什么严重的病还要转院。 时间每分每秒仿佛都被无限延长。 顾屿深坐在椅子上,背弯着,头低着,手掌撑在额头,眉也蹙得格外紧,仔细回忆这些天南知都吃了些什么,有没有表现出过什么不适。 因为过于担心,他胃也隐隐得有些不舒服。 南父拍拍他肩头,安慰一句:“先别着急,滋滋身体向来好,不会有事的。” 顾屿深沉着“嗯”一声。 正好医生出来了,顾屿深立马起身,走在最前,急急问:“医生,我太太怎么样?” “顾总您放心,顾太太是因为短时间内剧烈运动导致供氧不足导致的,没有严重的问题。” “她这十几年来一直都在跳舞,身体都习惯这个强度了,怎么这次会突然供氧不足?”顾屿深问,“而且她还觉得小腹疼。” “这正是我要说的,顾太太她现在有了身孕,当然和从前不一样,以后也要注意着不要高强度跳舞,尤其是大跳一类的动作。” 顾屿深愣住。 完全出乎意料的结果。 顾屿深喉结滚动,被怔得说不出话, 身后南父南母对视一眼,也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南母先出声问道:“医生,滋滋怀孕了?” 医生诧异道:“是啊,顾太太已经有了四周的身孕,你们之前不知道吗?” 64 番外五 怀孕(二)…… 顾屿深在心里推算着日子, 只可能是那夜喝多酒的那次,后来南知自己验过一回是一条杠后便也没再在意。 大概是那回测错了。 “那——医生。”顾屿深问, “她小腹疼是不是也是因为怀孕。” “是, 不过不要紧,已经都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之后注意着别太累就可以了。” 南父南母听了立马高兴起来,不停念叨着“太好了”。 南知此刻已经躺在病床上,也是刚刚听医生提及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的事儿。 这些天她忙着各种彩排与演出, 没少剧烈运动,如今想来也实在有些后怕,好在没什么意外。 她抬手轻轻抚上肚子, 如今还平坦着,一点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而这里正孕育着她和顾屿深的孩子。 她忽然生出些异样的感受,觉得生命奇妙又伟大。 很快,顾屿深和父母就推门进来了,妈妈小跑着走在最前, 握着南知的手不停嘘寒问暖, 问想吃什么,又问还有没有哪儿难受的。 南知摇了摇头, 又撒娇说要喝妈妈炖的汤。 “那妈妈明天炖好了中午就给你拿过来, 你明天就不要去舞团了,这些天都请假, 最好也别走动, 就躺床上养着。” 南知觉得这太大惊小怪:“没事,我现在都没觉得疼了,医生都说了没问题, 我平时注意着点别太累就行。” “你看看你,这么大人了,连自己怀了孩子都不知道,幸亏这回没出什么意外,不然可怎么办。”妈妈念念叨叨的。 一旁顾屿深一直站在床后,闻言出声:“妈,这事是我不好,没多留心着。” 跟父母提及这事儿,南知还有些不好意思,含混着应过,很快就揭过这话题。 冬日里天也暗得快,外头已经漆黑一片。 南母还要先去买些炖汤的食材,看南知确实没什么事便先离开了。 病房内只剩下南知和顾屿深两人。 南知伸了伸手,叫他一声。 顾屿深立马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问:“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吗?” 南知笑起来:“我都说多少遍啦,好着呢。” 他眉间皱着没散开过,像是有浓重化不开的愁,脸也沉着,一点不像是马上要有孩子的模样。 “你看,今天是我们一周年,还检查出来我怀了孕。”南知哄着他,“我们的宝宝就是特意来给我们送这个一周年礼物的。” 顾屿深抱着她,脑袋轻轻埋在她颈间。 过了会儿才轻轻舒出一口气,低声道:“我不想你辛苦,也不想看你疼。” 南知轻轻拍着他的背:“放心,我们的宝宝肯定特别乖巧,不会让我辛苦的。” 最后等验血结果出来,一切指标如常,也没有因为那晚顾屿深喝了酒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南知当晚便出院了。 顾屿深带她回家,他自己开的车,一路开得缓慢又平稳。 回家最近的路有一段在修路,露面凹凸不平,顾屿深还特地绕了条平坦的远路回去,简直是无微不至。 等到了家,南知怀孕的消息就已经迅速传开,大概是爸妈太开心,藏不住,一传十十传百。 两人手机里叮叮咚咚信息不断,全是祝贺信息。 南知一一回复了。 而顾屿深始终在一旁愁眉苦脸的,看起来并不怎么惊喜。 他统一一概回复了,而后便埋头开始查关于怀孕的资料,从吃什么用什么到各种产前育儿培训。 过了会儿,大概是网络上资料实在是太多,他打开自己电脑上空白文档,开始一边查一边记录,分门别类,加粗字体、下划线、标黄,特别详细。 南知在一旁好笑地看着。 觉得自己这怀孕一遭,估计顾屿深都能出本孕期照料手册。 其实也不能怪顾屿深过分紧张。 他本就担心怀孕生产会影响南知的身体,今天还是这样的方式发现怀孕,他不可能不更加紧张。 南知请了三天的假,顾屿深便在家陪了她三天。 工作都是由助理将资料文件送来家中处理的。 最后还是南知先闲不住,再这么天天窝在家里和顾屿深大眼瞪小眼她都要闷出病来了。 知道的是因为她怀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关起来了呢,就是下个楼梯,顾屿深听了动静也立马从书房出来,要扶着她下去。 于是周末便约着凤佳一块儿去玩。 顾屿深原本还想阻止,但被南知那双眼一瞪,只好点头了。 - 凤佳一得知怀孕的消息就预约好了以后是孩子干妈,见了面就直奔商场给孩子买东西。 南知笑:“你这会不会太早了?才一个月呢。” “这是我的订金,以后这孩子可只能有我一个干妈。” “放心,干妈只能是你。” 凤佳先去金饰店里给买了个宝宝的小镯子,又买了个特可爱的小金汤匙,凤佳笑说:“你们这孩子才真叫作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买完了饰品,又去逛衣服。 小朋友们的衣裳都特别可爱,尤其女装,蓬蓬裙,蝴蝶结,可爱得人都走不动道儿。 南知说:“这种裙子起码得两三岁了才能穿吧,现在买也太早了,而且还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凤佳只好作罢:“那可说好了,以后他的衣服都干妈包了。” “行啊。”南知笑起来。 “不过啊,要是这是个小公主就更好了。”凤佳摸摸她肚子,“女孩儿的衣服可都比男孩儿的漂亮多了,款式也多。” 南知想起温温,说:“我也更喜欢女孩儿。” “那顾屿深呢?” 南知想了想,还真不知道顾屿深更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他没表现出来过。 甚至至今也还没从那忧心忡忡的状态里出来,还没功夫去思考孩子的性别问题。 “不知道。”南知说完,停顿了下,“不过还是女孩儿吧。” “为什么?” “女孩儿应该能招他心疼些。” 顾屿深那样儿一看就是个严父,儿子性格不管是像他们哪个都是倔的,南知都能提前预见到父子俩以后得天天干架。 “……” 下午三点,两人在商场溜达完,提着大包小包战利品,准备去找家店喝下午茶。 刚下电梯,顾屿深电话就来了。 南知接起:“喂?” “逛怎么样了?”他嗓音放得低沉又温柔,“我过来接你?” “你最近工作不是挺忙的嘛,我一会儿让司机来接就好了。”南知说,“我们刚准备去喝下午茶呢。” 顾屿深停顿了下,显然是不赞同,但又不敢直接反对惹南知生气,便好声好气地打商量:“我现在过来接你们,我让舒姨准备些点心,回来吃吧?” 南知不满:“我这才刚出来不到三小时呢。” “没不让你出来。”顾屿深简直是被治得服服帖帖,好脾气地解释道,“我是担心外面的东西食材没那么好,万一有些不新鲜的,或者添加剂什么的,你吃了不好。” 凤佳在一旁挽着南知的手,听了个大概,想笑。 简直想录个音丢微信群里让大家一块儿笑。 不过他这话也有道理,孕早期在饮食上还是得格外注意些,南知便也答应了。 没一会儿顾屿深便给她打电话说到商场门口了。 南知算算从家里过来需要的时间,估计打电话那会儿就已经在路上了。 凤佳是个嘴欠的,上了车还调侃一句:“我真是几辈子修来的面子,能坐上顾总开的车。” 顾屿深不怎么乐意搭理她。 凤佳还拍张照发给周越。 被周越讽了——[你有没有发现顾爷已经在心里骂你没眼力见儿了?] [你懂什么,我这可是正经scial呢,我妈天天训我没正事干,这就是正事,我现在可已经是未来顾家继承人的唯一干妈了。] 凤佳漫不经心地满口胡诌:[这可比谈个百万千万的合同重要高效多了。] 不过其实顾屿深也不是烦凤佳。 她能陪着南知解闷儿他挺乐意的,只不过他那三分耐心全部都给了南知,再分不出任何给别人,就显得有些冷淡漠然。 而到了南知家,凤佳看着院子里已经摆了一桌子的甜品饼干饮品震惊了。 这哪是两个人的下午茶,简直堪比宴会活动上的甜品台。 还看着格外精致,每样都是又新式又可口,在外面买都买不着的。 自从南知怀孕后,顾屿深就请来了两名专门照料孕妇的保姆,还给配了私人营养师,要多兴师动众就有多兴师动众。 即便凤佳也是个从小奢侈惯了的,看到这一幕还是超乎想象的咋舌。 “滋滋,你这怀的不只是个小公主小少爷啊。”凤佳瞠目结舌道,“你这怀的是个太上皇啊!” “……” 凤佳觉得自己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甜品。 她问顾屿深是从哪儿挖掘来的甜品师,又说:“你给他开多少月薪?等南知生完孩子你让他去那我那儿工作呗,这要是开个甜品店还不赚翻啦?” 顾屿深看南知一眼,问:“好吃?” 南知点头。 确实特别好吃。 顾屿深便回凤佳道:“滋滋喜欢吃那就继续留着,你要是想吃随时过来。” 凤佳便明白了。 太上皇不是南知肚子里头那个,而是南知本人。 顾屿深也不是因为南知有了身孕,为着孩子请来那么多照料的人。 而是怕这孩子会折腾南知的身体,才那么费心悉心照料着。 好在那孩子许是察觉了父亲的忧心,特别懂事,特别叫人放心。 后面南知去产检各项指标都没有一点问题,也没有孕吐反应,甚至不耽误她跳舞,要不是报告单上明明白白写着已孕,她自己都没什么感觉。 - 北京又下了两场大雪,便到了除夕。 北京的除夕特别有节日氛围,白雪皑皑的街道,光秃秃的枝杈上面挂满了红灯笼,狭窄的弄堂里灯笼长亮,还贴上了崭新的横幅与福字。 南知和顾屿深下午去看望了爷爷,而后便回南家过年。 南知穿着件红色斗篷,一圈毛绒绒的白领子,托在下巴处,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细腻,头发前两天刚做过护理,海藻似的大卷,睫毛也纤长卷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她孕肚还不显,小腹依旧平坦,这么穿着说是刚毕业也一点不违和。 两人一块儿上楼,顾屿深手里提着给南父南母准备的年礼。 门铃按响。 南母很快就跑着出来开门,笑眼迎两人快进来。 顾屿深换了拖鞋进屋,抬眼一看。 屋内都认真布置过,干净亮堂,地板显然刚拖过,还有残留未干的水迹,桌上铺了一块红色桌布,碗筷也全换了全新,阳台上浅蓝碎花的床单正晒着,随风轻轻飘动着。 南父爱喝茶,顾屿深特地带来了上好的茶叶。 进屋后他便先陪南父聊天去了,而南知则和妈妈一起进了厨房。 “你这怀着孕呢,快出去坐着,厨房里当心烫着。”南母一看她进来就要赶人。 南知笑道:“我离那儿那么远呢,怎么烫到?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大惊小怪。” “谁跟你似的,都怀孕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南母说,“要不是屿深细心,我是真不放心你不在我跟前。” “现在夸人细心了,那会儿瞒着你结婚谁还跟我冷战呢。”南知打趣道。 南母瞪她一眼,烦了,朝着厨房外喊一声“屿深”,他立马在客厅应了。 南母说:“快过来把你老婆带外头去。” 南知:“……” 顾屿深轻笑,很快就过来牵着南知离开。 爸爸也问了些怀孕的问题,胃口怎么样?孕检怎么样?工作最近累不累? 南知一一答了,让他放心:“您这外孙乖着呢,不让人操心,我有时候都忘了自己怀孕。” 南父听到“外孙”,问:“是男孩儿?” “不知道,随口说的,顺其自然。”南知问,“我倒更希望是女儿。” 南父问:“屿深呢?” “都行。”顾屿深笑了笑。 其实一开始南父还是有些担心的,这样的大集团一般都需要一个男性继承人。 不过顾家如今顾屿深一人做主,只要他不介意南知也就不用因为这事受什么委屈。 没聊一会儿,南母便招呼大家吃晚饭。都是家常菜,但味道很好吃。 边吃边聊。 什么都能聊,聊工作聊生活聊孩子,也聊隔壁家孩子前天犯错挨了顿骂,热热闹闹的,全程都没有沉默的时候。 末了,众人还纷纷提杯,笑着互相祝福“新年快乐”,南母说:“明年过年我们就得多准备张椅子啦。” 热闹又幸福。 顾屿深对这样的饭桌氛围很陌生。 幼年时他家的饭桌上总是很安静,顾孟靳不常回家吃饭,常常只有他和张晓淳两人,分据长餐桌两端。 沉默无声都是件值得让人松口气的事,有时张晓淳会突然发病,把满桌食物砸得七零八落。 而如果顾孟靳难得回家吃饭,最后的结果也必然是父母爆发剧烈争吵。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顾屿深一直觉得吃饭是一件需要提心吊胆的事,所以也很难理解为什么南知吃到好吃的食物会露出那样幸福又快乐的表情。 吃完饭,顾屿深和南石兼一起帮忙收拾碗筷。 而南知则心安理得拿出南母提前炖好的燕窝坐到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当着顾屿深的面儿,这对比太强烈,南母看不下去,轻斥道:“哪有像你这样懒的?” “没办法,谁让我会投胎,还嫁得好呢。”南知耸了耸肩,“再说了,我要是真起来帮忙,您又得说我没怀孕的样儿了。” “……” 南母说不过她,转而问顾屿深,“屿深,你这老婆天天这样说话,一句亏都吃不得,你受得了?” 其实南母也就是家里人之间的打趣,明白顾屿深宠着自己女儿才能故意这样说,其实心里高兴着呢。 顾屿深将碗筷都放进洗碗机,开启,笑答:“滋滋从读书那会儿就这性格,我都习惯了。” 收拾完,一家人都坐下来一起看电视。 春晚依旧是无聊又热闹的阖家欢基调,南父南母看电视,南知和顾屿深则窝在另一边边看电视边闲聊。 到晚上十点,南母就催着南知先去休息。 怀了孕后确实容易觉得困,南知起身,又被叫住。 南母从茶几柜里拿出两个大红包,一个给南知,一个给顾屿深。 顾屿深愣了下,忙推拒着说不用了。 南母坚持着重新将红包塞进他掌心,说:“我知道你们也不缺这个钱,不过这是压岁钱,意义不一样,是保佑你们明年平平安安的。” 压岁钱。 顾屿深垂眼,定定地看向那个红包,一条红色穗子,上面用金色丝线勾出“平安喜乐”四个字。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收到过压岁钱。 见他不说话,南母怕他还是不愿收,又道:“你们也就今年还能收这红包了,明年等滋滋生了孩子,压岁钱就都是给他的了。” 顾屿深这才道谢收下。 虽然回国后南知就搬出去住,但他们还是给她留了房间,看得出来还花心思布置,此刻房间内被子都是新晒过的,一股暖烘烘的阳光味道。 一旁柜子上摆着许多南知的照片,从小到大都有,每张都是笑着的,高高举着手比“耶”,笑得眉眼都弯着。即便这间卧室常年不住人,但依旧找不到一点灰尘,空气里是极清新的淡淡香味。 这一切都是顾屿深从未经历过的生活和家庭氛围。 南知洗漱完从浴室出来,便看到顾屿深正拿着她照片看得出神。 “这张还是我刚到胧湖湾时拍的,那时还不认识你呢。”南知说。 顾屿深勾唇,放下照片:“你小时候的照片还挺多的。” “我房间里就一部分,我妈那儿更多,估计大大小小相册就有几十本。”南知坐到床边,将湿漉漉的发顺到一侧,拿出抽屉的吹风机。 顾屿深自然接过吹风机,帮南知吹头发。 南知早习惯了,由着他吹头发,顺手拿起红包数了数,她那个包了八千八。 “看看我妈给你的红包是不是比我多。”她又打开顾屿深的,一倒,先掉出来一枚一块钱硬币。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再数一遍,一共一万零一块钱。 南知笑起来:“万里挑一啊。” 顾屿深也轻笑。 南知把两个红包收起来:“明天我存到银行去吧,现在这现金也没机会花出去。” 顾屿深停顿了下,说:“留着吧。” “嗯?” “不用存,就放家里。” “干嘛?”南知笑起来,“你不好意思花我妈给的钱啊?” 门外传来电视机里春晚的声音,正在放小品,逗得南母笑出声。 “留纪念。”顾屿深继续帮她吹头发,平静淡声,“这是我第一次收压岁钱。” 南知一愣。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啊,顾屿深那个父母以前怎么可能还会给他细心准备压岁钱。 她鼻子一酸,忍住了。 而后从自己那个红包里头抽出两张,拉过顾屿深的手,“啪”一下拍在他手里:“呐,这是你老婆给你的压岁钱。” 他轻挑了下眉。 “你可别嫌少,200块钱对已婚男人来说可已经是巨款了。” “行。”他轻笑,“谢谢老婆赏赐。” “……” 赏赐…… 这要是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会相信堂堂顾氏集团顾总会称200块钱为“赏赐”。 吹完头发,关了灯,两人在除夕夜相拥而眠。 南知那张床是从前买的单人床,不大,两人紧紧挨在一起。 南知搂着他腰,在他耳边轻声说:“新年快乐,顾屿深。” “新年快乐,滋滋。” “我爱你。” 漆黑中沉默,过了许久,顾屿深才哑着声,格外认真道:“我只爱你。” 南知一顿,而后牵着他的手轻轻放到自己肚子上:“那可不行,你还得爱他。” “嗯,我是因为爱你而爱他。” - 或许是因为跳舞的缘故,南知肚子一直不怎么显怀,身子也轻便。 孕期到24周了还能每天坚持练习芭蕾基本功,也能跳完技术难度没那么高的整支舞,肚子微微鼓了一圈,但马甲线依旧清晰可见。 上周和顾屿深一块儿去看电影,他去买兑换电影票时,南知穿着件宽松的白色卫衣站在一旁等,还被个高高瘦瘦的大学生要微信,把顾屿深气得面色铁青。 舞团那儿的演出活动也逐渐全线暂停,顾屿深怕她闲来无聊,常带着她出去玩。 那群纨绔子弟们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吃喝玩乐的活动,从前顾屿深基本不参加这些,最近倒是陪着南知去了好几回。 这天晚上这群人还搞了个游艇派对。 南知和顾屿深到的时候他们正在打德州,一见南知来了,纷纷自觉掐烟,开窗通风,旁边几人也都起身让位。 “滋滋,来一把?”周越问,“给咱们小小顾来点不一样的胎教。” “……”南知无语,“我不太会玩。” “没事儿啊,反正输了有咱顾爷呢。” 闲着无聊,南知便也摸了副牌。 顾屿深就坐在她旁边,手臂搭在她肩上,大多时候他不出声,只在南站犹豫时简单提醒一下。 南知一开始几把基本都输了,他们赌注大,输一把就是一个包,筹码一粒粒付出去也心疼,于是后面几把就都由顾屿深出牌。 其他人打牌动静都挺大,顾屿深话不多,任由南知抓着牌,他一手搭她肩,一手摸排出牌,一边黏人,一边干脆利落。 他那模样其实挺帅的,游刃有余,轻而易举将那些筹码都重新赢回来了。 等最后结束,南知面前已经一摞的筹码。 一群人笑着摇了摇头:“得了,顾爷拿牌的时候这牌局就已经结束了,就当是咱们给肚里头小太子的礼了。” 顾屿深眼也不抬地笑:“一码归一码,这就是你们输的。” 南知看着他极为熟练的弹牌、理牌,修长骨感的手指,凸显的青筋,极为强烈的性张力。 她眨了下眼,随口道:“你打牌挺厉害啊。 南知确实只是随口一提,听到那群人耳朵里就不同了,顾屿深打牌太厉害,他们巴不得南知天天管着他。 “确实,顾爷这牌技无人能敌。” “滋滋,这打牌可不是一个好男人该有的习惯,你管管他,管管他。” “这打牌容易上瘾,确实得好好管着,做爸爸了更要好好以身作则。” 南知:“……” 等晚上回去,南知余额里已经多了笔不菲的小金库。 “顾屿深,我要是有你这牌技都不用天天上班就能成富婆了。”南知数着后面几个零。 他笑:“你就算没这牌技也是个富婆。” 到家,洗漱完后上床。 刚一关灯,顾屿深就从她身后将她搂进怀里,她倒没怎么拒绝,挺顺从。已经孕中期,每次体检也都很稳定,没什么问题。 可顾屿深就这么搂着她吻着她后颈,气息逐渐沉重又滚烫,而后他忽然松开南知,起身又准备去卫生间洗冷水澡。 只是这回被南知拉住了。 漆黑卧室内她的眼睛很亮,直直注视着他:“医生都说了没问题。” 顾屿深就怕个万一。 如今月份大了,这个“万一”的代价他负担不起。 但南知此刻的眼睛、表情,身上淡淡的、湿漉漉的沐浴露香味都是他的犯罪因子。 他忍了又忍,克制了又克制。 半晌,拽着南知重新躺了回去,侧躺着,南知背对着他,后背紧紧贴在他滚烫的胸膛。 当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时,南知无意识地睁大双眼。 半小时后—— 南知明明没怎么动,但浑身却还是出了薄薄一层汗,脸颊红扑扑的,白里透粉,唇张着急急呼吸。 南知依旧侧躺在床上,双手下意识抚着肚子,一副生无可恋模样:“顾屿深,你孩子以后也这么混蛋,都得怪你。” 他含着笑意“嗯?”一声。 南知不耐烦地脚蹬着他,讽刺性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你可太有创意了。” 他挑眉,实事求是地说:“这也不算特别少见的。” “……” 顿了顿,他又特坏地靠近她耳边,压着声儿打趣说:“以后慢慢教你。” “…………” 南知忍无可忍:“顾屿深!” 他立马亲了亲南知,安抚地摸摸她脸:“睡觉了。” “……” 南知原以为她这“天使宝宝”会一直“天使”到生产那日。 直到过了七个月,南知突然开始反胃严重,吃不下东西。 孕中期好不容易长得几斤肉也都给吐了回去。 顾屿深请来了许多专业医生来照看,也都无济于事,又请厨师了法子做各种口味清新的酸口吃食,可南知就是吃不了多少,不出一小时就又吐了个干净,眼见着人都消瘦下去。 旁的人怀孕都是长胖,偏偏她除了肚子其他的看着还轻减了不少。 到后来索性直接去医院挂营养针。 顾屿深也因此整日愁眉苦脸,肉眼可见的一并消瘦下去。 公司里也好几日没去了,整日陪着南知在医院待着,文件资料都是由助理送来医院处理的。 这天南知又在病房卫生间内吐完,胆汁都快呕出来了,手上还插着吊针。 顾屿深在一旁扶着她,眉间越皱越紧,眼底都是担心的神色,帮她擦干净嘴,他抿了抿唇,忽然低声说:“对不起,滋滋。” 南知面色很白,唇色也淡,但还是冲他笑了下:“对不起什么?” “早知道你怀孕会那么辛苦,那天晚上我就不该被冲昏头。” 南知想说那天晚上被冲昏头的其实是自己。 看到他在名利场中应酬喝酒的样子,她忽然就很心疼,心疼他需要承受强加在他身上的负担,心疼他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想有一个孩子能够陪他。 让他身边别那么孤单。 好在南知前后一共就吐了一个月,之后又恢复如常,正好是孕晚期最快增重的时期,正常饮食后体重也长了不少。 再次产检时胎儿稍有些偏小,但好在没什么大碍。 最后一个月时,顾屿深担心会发生早产一类的情况,还专门搬到了离医院最近的一套公寓里住,又请了住家医生每天照顾。 南知这段时间肚子大得很快,她觉得挺有意思,还去拍了一组孕期写真。 而随着预产期越来越近,顾屿深恶心呕吐的症状越来越明显。 起初南知还以为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但这呕吐非但没停止,还越来越严重,跟她孕吐那会儿差不多。 南知不放心,生怕是别的什么病症,带顾屿深去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结果各种检查结果出来都没有问题。 最后还是负责她的产科医生解释说:“有很少一部分男性是会产生这种妊娠伴随综合症的。” 南知一愣:“妊娠伴随综合症?” “是的。”医生解释道,“大概是预产期临近,也导致顾总精神紧张过度,所以会产生相同的妊娠反应。” “……” 南知从来没有听过还有这样的症状。 又心疼又好笑。 “这下你不用心疼只有我一个人承受怀孕的痛苦了。”南知笑着说,“你也经历过了。” …… 真到了生产那天,南知只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也或许是唯一一次看到顾屿深这副模样。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眶通红,担心与害怕都分毫掩藏不住,就连呼吸声都是凌乱破碎。 他一个劲儿的告诉她,别怕,加油,以及——我真的很爱你。 - 10月3日,南知诞下一女。 顾屿深原以为南知会是他此生唯一爱的人,如今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