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有闲》
1. 第 1 章
“贵妃与三皇子久居行宫,朕时常牵挂。难得因太后寿宴回宫,这才住了半个月就又要走?”
“臣妾也想多陪伴太后与陛下,可惜臣妾这身子骨不争气,咳疾又发作,咳咳。”
太后六十寿宴办得隆重,许韵带着三皇子回宫吃吃喝喝半个月,又从皇帝这儿得了不少赏赐,这就准备回行宫去了。
秋景怡人,御书房里两人一道坐在椅塌上说话。入宫十年,盛宠算不上,好在上头没有皇后压着,权势富贵都有了,膝下还有个养子,许韵真没什么不足的。
皇帝为人威严肃穆,哪怕是在妃嫔面前,也从不见一丝温和,但其实他对后宫很好。
皇帝:“太医院无能,这么多年都没看好你的病,上月江南传信说已经寻到民间神医,专治咳疾,不日就要抵达京城。”
“臣妾多谢陛下。”许韵想借口,“只是......”
只是她真不喜欢宫中生活,更不喜欢眼前这个古板老男人,虽然他对自己很好。
皇帝忙于朝政,日夜不缀,她带着三皇子在行宫整日吃吃喝喝、逍遥快活,就这样,皇帝还得三不五时派人来行宫对她嘘寒问暖,逢年过节的,那奇珍异宝、金银首饰如水似的往行宫送。她稍有个头疼脑热,皇帝不放心行宫的御医,还得派自己贴身的御医来给她瞧病。
皇恩滋养十余年,年已三十的女子依旧如少女一般,低垂眉眼温顺恭敬,乌黑发丝也温柔,耳垂上挂着一对素净的珍珠耳坠。
“贵妃的咳疾是为了养育三皇子而患上的,朕定会派人寻遍名医,来为贵妃治疗。”
许韵一听这话,心头一颤,这个......她这咳疾可不是因为养育三皇子。
若是皇帝能看清她那双低垂的眼眸,定会发现那乌黑的眼珠子转了几圈。
皇帝并无亲生子,过继了他已故皇兄的三个孩子,宫中就三位皇子。三皇子到她身边时尚在襁褓之中,当时她已在嫔位,伺候的宫女无数,皇帝又怜惜她年轻,增派了不少人,她每日只需去偏殿看看孩子就行。
她这咳疾是因为寒冬腊月熬夜写话本子得的。
许韵出身御史世家,上头还有个文采出众的哥哥与学富五车的姐姐,全家都是老古板,父亲一心想着把姐姐送进宫,好让姐姐陪伴劝诫皇帝。
可当年许韵那位克己复礼的姐姐,却做了一件最出格事情,与爱慕的才子私奔了,于是许韵就得顶上。
许韵当时是不肯的,她只想嫁个闲散人儿,然后夫妻二人天高海阔游山玩水去,无奈出了那件事。
年少时在闺房中闲来无事,喜爱写话本子,一跃成为皇城炙手可热的话本子写手,由于太过香艳而遭官府通缉,几次险些被抓,最后只能答应入宫,以此躲避牢狱之灾。
若是叫她那位清贵的御史父亲知道,她正是□□诗词通缉榜上的首位,她这会儿坟头草都老高了!
初入宫时美人如云,皇帝又正值壮年,美人们为着权势富贵,为着君王恩宠,斗得腥风血雨,那些人死的死,进冷宫的进冷宫。
而许韵呢,入宫后无人管束,一心埋头写话本子,稀里糊涂地就被塞了个孩子,封了贵妃。
如今风靡皇城的《君恩》便出自她手,内容活色生香,吸引了皇城万千女子的追捧。
许韵与书斋掌柜合作,每月她都会派宫女将手稿送出皇宫,书斋掌柜再联系几个黑作坊印刷成本子在黑市售卖,畅销皇城!并且至今无人察觉她的真实身份!
毕竟宫中谁能想到,她这位端庄贤良、出身清白的贵妃,暗地里却是个炙手可热的香艳话本子写手!
“臣妾这几日咳疾发作,胃口也不大好,故而想着早日回行宫修养。”
胃口不大好?皇帝回想太后寿宴上的贵妃,他怎么记得贵妃进膳进得挺香的......
“罢了,贵妃身体重要,贵妃明天就启程去行宫养病。等神医抵京了,朕再命他过去为你治病。”
这就对了嘛,别再挽留她了!他们又不是感情很好的夫妻!
“臣妾多谢陛下!”乖巧温顺的人儿欢喜地一仰头,一双清纯美目入了元辰的眼。
皇帝:“只是元祁已年满十岁,叫他留在东书房与他两个哥哥一道读书。”
“啊?可是寻风已经快生产了,若此时把祁儿留在宫中,他定要、”许韵话说得急,到了一半才发现自己逾越了!!
男人凝视着她,倒也没责备,“寻风?”
“寻风是祁儿最喜欢的一匹马,快要生小马了。”许韵解释道。
元辰:“朕竟然不知道祁儿会骑马,是谁教的?”
许韵:“祁儿素来活泼好动,他六岁就自己学会骑马了!”
皇帝眼神一闪,“贵妃从来没有跟朕提过。”
等等,怎么说歪了!
许韵心道自己不能将儿子丢坑里,能捞还是捞一把,否则整日被这个古板老男人拘着读书,“陛下,祁儿在行宫每日都上课的。”
“可是朕昨日考他功课,他大多都答不上来。”
什么意思?这是要责问她这位母妃?
许韵眸光含泪,“都怪臣妾教子无方。”
“朕的意思是行宫的师傅没有宫里的好。”
可怜的三皇子,不行再努力捞一把。
许韵:“祁儿比他两个哥哥小几岁,回宫里读书也跟不上,倒不如陛下再寻几位好师傅,臣妾必定督促他好好读书,等过几年再去东书房,行不行?”
皇帝静静地瞧着她。
“恐怕不行。”
许韵微微一愣,入宫十年,旁人口中肃穆威严的皇帝,可是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一个不字的!
许韵:“可是陛下、”
对面的男人神情冷峻,可那眼神又似乎在等着她还能编出什么借口。
罢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许韵话锋一转:“那就听从陛下吩咐,留祁儿在宫中读书吧。”
“贵妃是慈母,元祁长大以后不会忘记你的养育之恩。”
他当然不会忘记,许韵自问与元祁之间还是有几分母子之情的,哪怕其中牵扯太多利益关系。不敢指望他继承皇位,将来封个王,带着她一起去领地逍遥快活还是不成问题的!
“朕今日命御膳房备了几道治咳疾的药膳送去你宫里,贵妃记得用啊。”
这是在赶人了。
“多谢陛下。”
许韵行礼告退,夫妻之间没有几分情意,与君臣无异。皇帝的赏赐源源不断,可是他整个人是冰冷的疏离的。
走出御书房后许韵想想都后怕,自己刚才这是与皇帝过了两招?
自己怎么能企图违抗皇帝的命令呢?十年夫妻,许韵对自己这位天底下顶尊贵的夫君只有敬畏!
刚回紫宸殿,太后身边的李嬷嬷带了一群宫婢气势汹汹地过来。
李嬷嬷:“回禀贵妃,近日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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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有宫女私藏□□话本子,太后派奴婢去各宫搜查。”
大宫女彩墨:“贵妃娘娘管教下人向来严厉,李嬷嬷您还是去别处吧。”
李嬷嬷:“太后吩咐,做奴才自然要遵从。”
许韵这位贵妃不得宠,即使她这次回宫,皇帝也没有召寝,谁人不知她是个不知情趣的木鱼脑袋,凭着家世与抚养三皇子的功劳才被封贵妃,更别说看什么香艳话本子这种时髦东西。
李嬷嬷:“贵妃娘娘,得罪了,奴婢知道您这儿是最清白的,不过走个过场。”说完就命人分散去搜查。
许韵愣住,不清白,天底下最最不清白的人就是她啦!!
天哪!!这可真叫他们找到老巢来了!!!
新写的稿子还在寝宫的小书房里,特别特别香艳!!!
若是被掀了老底,那她这位贵妃可是要遗臭万年的呀!!
几位大宫女的脸色已经苍白,贵妃背后那些勾当,她们可全是知晓的!!还参与了!!若是东窗事发,贵妃是皇帝的女人,最多被降位罚个月俸,她们可是要被重罚的啊!!
众人只见贵妃神情淡然,“既是太后吩咐,李嬷嬷随便搜。只是三皇子的功课还在本宫房里,陛下方才说要亲自检查,本宫得先命人送过去。”
这位贵妃可真跟木头人似的,其他宫的娘娘多少要抱怨几句,她说话做事死气沉沉的,难怪不得圣宠。
李嬷嬷:“既是陛下要的东西,自然耽搁不得。”
在众人目光下,许韵仪态端庄地走向卧房,然后她迅速让彩墨把稿子送走!!!
那张人前神情冷淡的脸上,瞬间喜上眉梢!!唇角扬起,眸光灵动可爱至极!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许韵就是天底下最最机智的女子!!!
李嬷嬷可是瞧见那几位大宫女脸色,亲自搜查了她们的房间,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最后灰溜溜地带人走了。
许韵挥一挥衣袖,“本宫去睡个回笼觉,你们谁都别打扰。”
午间醒来之后,许韵又有几个新巧思,打算改一改稿子,却见书桌上那堆稿子已经不见了。
等等,她的稿子呢?彩墨没送回来么?
小宫女完全不知情,“那不是三皇子的功课么?李总管方才过来取走了。娘娘吩咐不许打扰,奴婢就没有叫醒娘娘。”
许韵险些晕厥过去,她的稿子,她那堆香艳艳的稿子!!!
李总管定是把东西送去御书房,只要她在皇帝下朝之前把稿子拿回来!!
不行!若是已经被皇帝发现了呢?她过去难道不是自投罗网?!
“禀告娘娘。”大宫女彩墨端着从御茶膳房拿回来的点心,“奴婢听说,宫里头查出□□之物了!”
啊?!!
“陛下已经知晓,龙颜大怒,下令严办。”
啊?!!!
“娘娘?!娘娘怎么了?!!”
许韵一时头晕目眩,昏厥过去,吓得宫女们从四面八方奔过来搀扶。
“快去请御医!!!”
“......不用请御医了,直接把毒药端来吧......”许韵气息微弱。
她许韵,若是让人知道,她这个皇帝眼中温顺的妃子,大臣眼中贤良的娘娘,太后眼中孝顺儿媳,背地里竟然是皇城万千少女追捧的香艳话本子写手!!
呜呜呜,本该留于史册的一世美名,全毁于一旦了!!!
2. 第 2 章
“回禀陛下,贵妃娘娘气血上冲,以至于晕厥,并无大碍,想来时秋后暑气还在,紫宸殿闷热所致,还请凤驾迁回行宫静养几日便可。”
许韵醒来时,但见床榻边一张严肃刻板的脸,她眨眨眼睛,后悔晚矣,皇帝这是来亲自处置她了。
“陛下,臣妾死罪!!”
皇帝垂眸看她,“贵妃何罪?”
“臣妾、臣妾、”
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运气好,她可能只被贬去冷宫,若是皇帝严罚,可能连家族一并获罪。
“贵妃确实有罪,身体这般不适,该早日禀告朕,为了给太后祝寿强撑着,简直愚孝。”
啊?啊?!
速来端庄温顺的女人,睁着一双清纯无辜的眼睛。许韵的脑子还是好用的,所以查出的那些□□之物,可能与她无关?
皇帝:“来人,为贵妃收拾行装,护送贵妃回行宫养病。”
许韵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看着皇帝,她话本子草稿还在皇帝那呢,她不能走!!
“臣妾不去行宫。”许韵立即央求。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疑虑。
“元祁自打出生就没离开过臣妾,臣妾暂时留在皇宫陪他、”
李御医惊呼:“贵妃娘娘乃天下第一慈母也!!”
其他御医纷纷附和,“紫宸殿燥热,实在不宜贵妃养病!”
“还请贵妃移驾行宫!好让太后与陛下放心!”
“若三皇子知道娘娘的病情,也会央求娘娘回行宫静养!”
皇帝开口:“贵妃牵挂太后,牵挂三皇子,只是自己身子重要。”
现在不是身子重不重要的问题!是脑袋比较重要一点!!
许韵抹了抹眼泪,“陛下,臣妾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只是还请陛下成全臣妾一片爱子之心。若是臣妾独自回了行宫,必定日夜记挂三皇子,到时候也养不好病......”
皇帝神色平淡,喜怒难辨地瞧了她一会儿,“既然紫宸殿不宜养病,贵妃搬去养心殿偏殿。”
啊??
好消息,她留下来了,坏消息,要和古板老男人同住了。
不用半日,许韵的事就传遍了后宫,为了给太后祝寿,为了三皇子读书,拖着病体强留宫中,下午就有十多本赞扬她的奏疏飞进了皇帝御书房!
将她夸成了孟母第二!
由于许韵装得太好,季太后向来对她和颜悦色,如今知道这件事,亲自来探病。
季太后最疼爱已故的长子,爱屋及乌,也疼爱长子留下的三个孩子,哪怕元祁年纪最小,她也很上心。
季太后:“元祁不是你与皇帝亲生的,但这些年哀家瞧在眼里,你将他视若亲生,如今更是不顾自己身体,留在宫中照看他,你放心吧,元祁长大以后会孝顺你的。”
许韵:“元祁最孝顺的还是您这位祖母,在行宫时老惦记着要回来给您请安......”
季太后不似表面那般和蔼,生性计较得很,许韵绝对不能让她觉得元祁与自己的母子感情很好,于是添油加醋说三皇子在行宫时怎么思念太后的,将季太后逗得欢喜不已。
夏谨妃:“我听陛下说,要贵妃妹妹迁去养心殿住?”
哎,谨妃还是老样子,十多年过去了,还计较皇帝的恩宠。
夏春儿是太后的外甥女,性格脾气与她的皇帝表哥是有几分相似的,沉闷古板,长相最多算周正,从未得过皇帝喜爱。
别看她这闷声不响的性格,当年只要后宫谁稍微得了皇帝注意,她的手段残忍至极。大皇子名义上养在她身边,实则都是太后教导。
皇帝年近四十无亲生子女,满朝文武都看得明白,这是一心培养大皇子继位。
许韵真不稀罕什么养心殿,等拿到草稿她立马回行宫,“陛下同御医都劝我回行宫,臣妾这身子留在宫中也是拖累,等祁儿习惯了与他哥哥们一道读书,臣妾就回行宫去。”
谨妃一听这话,稍稍安心并没有说什么。
季太后却感叹,“贵妃这一片爱子之心呐。”
轻而易举把这两位打发了,三皇子元祁从东书房赶来了。
“母妃!!母妃你没事吧?!我听彩墨说你病了!!”
元祁自小多病,身形要比十岁的孩童娇小些,因为不是同母,瓷白小脸也与他两位兄长不一样。
“母妃没病。”总不能说她因为话本子的事急晕过去了吧。
“若是没事,我们快些收拾行李回行宫吧!那东书房不是人待的地方!”
哎,小可怜你是回不去咯。
许韵:“你父皇命你以后都留在东书房。”
“什么?!!”瓷白小少年如遭雷劈,愣愣地看着许韵。
“所以......所以母妃是装病,就为了留下来陪儿臣吗?”
啊?这......
“是这样吗?嗯?”
元祁有着一双漂亮闪亮的眼眸,宫人私下都说贵妃与三皇子像是真母子!
元祁像漂亮小马驹一样蹲坐在床上,一双眼睛闪亮亮看着许韵。
许韵:“是啊,都是为了你啊,我的儿。”
“母妃......”元祁感动地扑进许韵怀里。
许韵:“......”
十岁的娃娃真好哄。老天爷啊,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说谎的,每次只要她稍微装一装,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一位贤良淑德的贵妃。没办法,谁叫她生得这般人畜无害、童叟无欺呢!
“母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其实每次太后单独召见我,都要说你不是我亲生母亲,还有谨妃娘娘,总说她与太后两人才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好啊!!季太后这就开始挑拨离间了!!
许韵笑得切齿道,“你皇祖母说得对啊,你并非我亲生的。”
元祁:“不对,我们两个才是真母子!!天底下只有母妃对我最好,我以后也会对母妃最好!!”
再熬六年,等元祁成年了,她就想法子让皇帝早日封他爵位,母子俩就可以远走高飞去封地了!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先把草稿拿回来。
打听之下,李召误将她的草稿送去了养心殿。
挪宫后第一个夜里,许韵借着谢恩的由头去了趟养心殿。
皇帝这些年修身养性,很少再召后宫妃嫔侍寝,御史也不敢劝,若皇帝真有了亲生子,太子人选恐生变故,皇室纷争不是什么好事。
她最后一次侍寝是什么时候?太监去通报时,许韵站在养心殿门口思考这个问题。
对了,是除夕之夜,她与元祁从行宫回来,出席皇室家宴那夜。
太监通报了好久,秋夜微凉,古板老男人在干什么?练字?安寝?不会在看元祁的功课吧?!若是看到她的草稿,那她不活了!!
***
“贵妃前来谢恩?”元辰沐浴完毕,披着广袖长袍,站在书案前练字,听说这事以后,剑眉微蹙。
纸上的字龙飞凤舞,与素日里那温和的笔迹简直天壤之别。
太监抬头,窥探龙颜,贵妃为人木讷,她那位左都御史父亲也总惹皇帝不快,皇帝向来是不喜欢她的。但好在人还算识趣,终年待在行宫,今日怎么还凑到皇帝跟前来了?
“真是无趣的夜晚。”皇帝把笔一扔,眉宇间哪里还有白日的温和高贵。
褪去一身龙袍,披上这袭华美飞鹤广袖长袍,沐浴过后长发微湿,少了些许威严,容貌之中那份薄凉凌厉肆无忌惮地张扬开来。
太监心道,皇帝这哪里是说这个夜晚无趣,而是在说贵妃整个人无趣。
“奴才去打发她回去?再去请静妃娘娘过来?”
“罢了,传她进殿。”
许韵沾了寒气进殿,一双美目打量着养心殿四周,穿过层层纱帘,她瞧见了紫檀木长案上那一堆文书,她那几页可怜的稿子就在其中!!
“贵妃。”
听见皇帝轻声唤她,许韵一侧眸,整个人顿时驻足原地。
哪里来的绝世美男子!!!
她睁着一双水润呆愣的眼眸,直勾勾地瞧着书案前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
他、他、他是皇帝?!
许韵很少瞧见过换下龙袍的皇帝,侍寝时都是熄灯的!
云鹤刺绣长袍之下,并无一件里衣,富丽的色彩与华美的刺绣衬得他肌肤白皙,五官英挺,那身段更是叫许韵在心里啧啧称奇。
哪怕做过最亲密的事,许韵也从未领略过如此美色,哪里还有一丝古板老男人的味道,完全就是二十出头的美男子!
许韵装模作样谢了恩,赖在养心殿不肯走。
十年宫廷生活,除去三皇子的事,两人就再也无话了。墙边站着数十个宫人,估计都想着她这位贵妃脸皮真厚吧。
皇帝自顾自练字,“贵妃体弱,早些回去休息吧。”
许韵:“臣妾伺候陛下安寝后再回去。”
许韵心里扭扭捏捏的,她哪敢走啊,小命要紧,接着熬,熬到皇帝安寝,她就顺走稿子!!
“贵妃的字写得如何?过来,写给朕瞧瞧。”
皇帝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许韵心瞬间就提了起来。难道他已经看过稿子,需要比照字迹来抓出真凶?!
哼!她是绝对不会自投罗网的!!!
“臣妾识字不多。”
“御史世家养出的女儿,识字不多?”皇帝眼底闪过一丝疑虑,“贵妃在家不读书么?朕记得你姐姐是皇家女学的山长。”
“臣妾天资不及姐姐,只读了女戒。”许韵随口扯谎。
“女戒?”果不其然,这无趣的话令皇帝没有往下交谈的兴致了,估摸心里想着,贵妃真是好无趣的一个女人。
李召立在边上,整个后宫的妃嫔就属这位贵妃最无趣,谨妃经常提起年少趣事讨皇帝开心,柔妃没脑子吧,性格憨厚可爱,静妃书法琴艺了得,还有其他能歌善舞的不在少数。
贵妃也就凭着御史世家的身世,还有就是抚养了三皇子的功劳,皇帝这才将她抬到妃位。
若是没进宫,嫁了个寻常富贵人家,这会儿也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当家主母,叫妾室瓜分了丈夫的宠爱!
熬到子时过半,许韵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横竖这稿子上也没写她的名字,就算被皇帝瞧见,她打死不承认就是。
她起身要走,“臣妾告退......”
“陛下!!!”忽有人闯入养心殿,竟然那没脑子的柔妃,“臣妾恳求陛下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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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玉嫔!”
柔妃哭得梨花带雨,“玉嫔妹妹年纪尚轻,平日里就爱看话本子消遣,李嬷嬷非要说是□□本子,臣妾可以作证,那话本子绝无害处!可是太后娘娘不听臣妾解释,要将玉嫔降为答应,幽禁冷宫一年,求陛下救救玉嫔!!臣妾将话本子带来了,若陛下不信,可以翻阅看看,绝非什么□□之物!!”
许韵仔细一瞧,脸色瞬间惨白,这不就是她写的《君恩》么?
原来玉嫔也看呐,柔妃手里也有,不就说明柔妃也......
“贵妃怎么在养心殿?”柔妃语气一转问道。
许韵与柔妃也不对付,全因当年三皇子原本是要给柔妃养的。
“柔妃放肆。”皇帝斥责,虽说是斥责,声音也算温和,“夜里擅闯养心殿可是重罪。”
柔妃:“可是、可是玉嫔看的话本子,真没什么的,这话本子特别有趣,陛下你就看一眼吧!”
许韵真想将柔妃打醒,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明晃晃地拿到皇帝眼前,还要他看?!!这是嫌命长吗?!
许韵:“柔妃,太后正在气头上,你还是、”
“你懂什么!”柔妃训斥道,“我与玉嫔不是姐妹胜似姐妹,你却抢了你亲姐姐进宫机会!你懂什么叫姐妹情深么?!”
许韵一口气险些堵死。当年也不是她自愿进宫啊,怎么到旁人嘴里,就是她嫉妒姐姐,抢了姐姐进宫机会了?
皇帝:“朕听太后说了,这话本子里尽是淫诗艳句。原本以为只是玉嫔一人触犯宫规,但如今看来这话本子流传甚广,荼毒了不少人、”
啊?不不不不不,许韵越听心里越慌!
“陛下,玉嫔与柔妃尚且年轻,一时被这等□□本子蛊惑,还请陛下小惩大诫。臣妾那儿有女戒,不如明日臣妾、”
柔妃:“可是这话本子不□□,还特别特别精彩,写这话本子的人,必定是天底下第一奇女子!!!臣妾若能结交这等奇女子,必定会举荐她入宫为女官!!或者请她去女学教书!!”
越说越不像话了,许韵真想把柔妃的嘴巴堵起来,真真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皇帝脸色阴沉,“柔妃罚俸一年。”
柔妃:“陛下!!”
“来人!”皇帝转头又吩咐御前侍卫,“传令大理寺卿,命他一个月内找到写这话本子之人!”
啊?!!!许韵一下摔坐到椅塌上。
皇帝侧眸看她,“难道贵妃素日里也看这等□□话本子么?”
诶?许韵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皇帝,双手狂摆,“臣妾没有,臣妾从来不看这等□□话本子!!”
她是写这话本子的始作俑者......
“你觉得朕罚玉嫔与柔妃罚得太重了?”
“不重!不重!陛下英明,臣妾认为身为后宫妃嫔,乃天下女子表率,该多读女戒,至于这等□□话本子,就该烧了!!”
皇帝回书案前继续练字。
许韵想逃走的心达到了顶峰!!
“陛下......”
“贵妃还有何事?”皇帝练字不抬头。
“若是大理寺卿抓住了那个写话本子的人,陛下预备如何处置?”
“杀了,以儆效尤。”
许韵偷偷抿住了嘴。元辰你这个暴君!!!
同时心在颤抖,怎么感觉脖子凉凉的。
不!她是绝对不会被他揪住的!
皇帝忽走向了窗边那张长案,长案上摆了个香炉,还有她那堆稿子,许韵吓得魂都飞了!!
“陛下!”
“怎么了贵妃?”皇帝已经将稿子拿在手中。
许韵不自觉屏住气,只见皇帝转过身,将稿子放到了书架上。
许韵松了一口气,这一晚简直如履薄冰。
“贵妃。”
皇帝放完稿子,忽然走近,就立在许韵眼前。
今夜褪去龙袍的皇帝不像皇帝,像话本子里那名动皇城的名倌儿!
浑身似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是衣裳上的熏香。
许韵头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的头发浓密乌黑,肤若凝脂。
文武百官都说皇帝这些年越来越像他死去的兄长,那位原该继承皇位的先太子殿下。
此时此刻,眼前的男人美得让人心惊,夫妻十年,许韵头一次知道,原来私底下的皇帝是这样的风姿绰约。
“贵妃,朕今夜没有这个意思。”
“嗯?什么意思?”许韵睁着一双无辜眼睛的时候,人也显得呆呆的。
“朕今夜没有召寝的意思。”皇帝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墙边立着的宫人全听见了。
许韵虽也已经年近三十,小脸腾得一下红透了!!
哈?!滑天下之大稽!他哪只眼睛瞧见她想与他、与他、
皇帝:“祁儿再过几年也该到了娶妻的年纪,你快当祖母了,况且你向来体弱,贵妃还是......”
这些话自然也入了宫人们的耳朵。
许韵满脸通红,瞪着一双清纯湿润的眼睛,一口气憋在胸膛,若眼前这个男人不是皇帝,她早就扑上去跟他厮打起来了!!
哼!古板老男人在床上也很古板,房事也很无趣得很,她从来只觉得煎熬!
3. 第 3 章
养心殿外太监禀告,“回禀陛下,绮罗郡主夫妇夜扣宫门,求见陛下。”
这一对怨偶又闹到皇帝面前来了。
皇帝:“朕不见他们、”
太监:“可是太后闻言,已经从寿康宫赶过来了。”
皇帝微微蹙眉瞧了眼自己练字的案台。
又有好戏看了,许韵心中偷笑,自言自语嘀咕了声,“原来养心殿夜里这么热闹。”
皇帝忽得侧眸看过来,许韵赶紧低下头,这人千里耳不成?
柔妃:“郡主必定又受委屈了!”
皇帝与许韵同时看向跪在地上的柔妃,像是才记起殿里还有这么个人。
绮罗郡主是已故肃亲王的独女,皇室子息不丰,郡主尤受宠爱,肃亲王夫妇早早为女儿铺好了路,求太后认郡主做女儿,自己又过继宗室子承袭爵位,想着再将郡主嫁回王府,如此可保一生荣华富贵。
可没成想肃亲王突发恶疾过世,绮罗郡主守孝三年之后,不肯嫁回王府,最后嫁给了舅舅家的表兄罗正宾。
罗家是个破落户,太后原先并不同意,可无奈肃王妃这位生母进宫苦苦哀求,太后才叫皇帝下旨赐婚,还命修建了郡主府。
柔妃:“绮罗郡主顶尊贵的人儿,原就不该下嫁给给破落户!”
许韵点点头,“听闻那罗正宾在外置宅,长年累月不回郡主府,对郡主很是不尊重。”
柔妃:“我听说置外宅的银子,还都是郡主的嫁妆!!那罗正宾在外还说郡主是悍妇!”
许韵双手叉腰:“岂有此理!这是软饭硬吃!”
柔妃:“我俩看法相同!我平生最痛恨这种没用的男人!若真过不下去了,郡主还是休夫吧。”
两人面面相觑,向来不对付的两人,竟然在这件事上同仇敌忾。
皇帝神情冷淡地瞧着她们,尤其是瞧着许韵,许韵放下手臂,“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柔妃冷哼了声,对许韵说:“你这什么陈词滥调,没骨气!”
郡主夫妇来皇帝跟前时,已经打过几回,罗正宾的脸都被抓花了,衣衫不也被抓破了,郡主哭求着:“皇帝哥哥,罗正宾养外室,还把持着郡主府的银子!求皇帝哥哥做主,我要休夫!!”
罗正宾规规矩矩行了礼,“陛下,郡主婚后奢靡无度,上个月一掷千金买了匹老马,肃王妃这才命臣管着账房银子。至于外室,简直子虚乌有,全因郡主不许臣留在郡主府,臣这才在外购置了房产,求个安身之所。”
柔妃:“本宫听闻,你在外说郡主是悍妇,可有此事?!”
罗正宾:“禀告柔妃娘娘,臣绝对不敢,全因臣管着郡主花费,郡主这才命人传播谣言,想治臣一个不敬之罪!”
柔妃:“外室之事呢?这也是郡主污蔑你?”
罗正宾:“郡主几次带人搜查臣的宅子皆无所获,足以证臣清白。”
元绮罗跪在皇帝面前,歇斯底里地要休夫,妆也哭花了。
皇帝垂眸瞧着,“既你心意已决、”
“绮罗,你又胡闹!”太后与谨妃赶到,先斥责了元绮罗,又对皇帝说,“皇帝不能允郡主休夫!这世上若还有人能管住绮罗,那就是罗正宾一人了!”
许韵事不关己听着,这罗正宾可真厉害的,能把原先瞧不上他的太后都收服了。
绮罗:“母后!!”
太后:“住口!你夫君都同我说了,你花费千金,买了一匹老马!!这种事还不是头一次了!!肃亲王留你那么大笔嫁妆,不是叫你这么糟蹋的!”
绮罗:“我、我、母后,他真真在外养人,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谨妃:“皇城谁人不知,罗卿虽出身寒门,但最是清正,你几次三番带人去搜,可搜出什么外室来?听闻那府邸里连个婢女都没有!”
柔妃也糊涂了,此时此刻绮罗郡主像是个泼妇,那个传闻中吃软饭的罗正宾倒是很占理。
柔妃:“郡主,你怎么花费千金去买一匹老马呢?”
元绮罗满面泪水,憋着没有解释。
许韵瞧着她,总觉得此事必有隐情,元绮罗婚前虽然在皇室有万千宠爱,但并非不讲礼之人。
郡主:“他就是在养外室!每次我去他都藏起来了!!”
肃王妃也进宫来,她同样站在太后一边,认为自己的女儿太过放肆,女婿是个好女婿,不许郡主休夫。
肃王妃:“这么晚惊扰陛下与太后,真真死罪,我今日先带绮罗回去。”
元绮罗不肯走,揪着皇帝的袖子苦苦哀求,“皇帝哥哥,求你下旨吧,我真的不想再与他当夫妻了!!求你了!!罗正宾他真的在养外室,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呢!!”
哭得歇斯底里,许韵心微微颤抖,上个月去书斋交稿时,从书斋老板那听到一个消息,书斋老板是个老江湖,他的消息向来可靠。
皇帝并未多表态,还是命人将哭到几近晕厥的郡主送回府邸。
一场闹剧眼看着就要散了。
许韵是最后一个离开养心殿的,小声嘀咕了声,“府邸里没有婢女,说不定这外室是个男人呢。”
“贵妃说什么?”
诶?这么小声皇帝也听得见?
“贵妃再说一遍。”皇帝较真问她。
龙阳之好对于这个古板老男人来说是件惊奇的事吧?难怪是这个反应。
许韵敷衍一句,“没什么,臣妾告退。”
皇帝深深地看他一眼:“你是说罗正宾有龙阳之好?”
许韵抿了抿唇,“臣妾胡说的,臣妾告退。”
皇帝:“赵勋,派人去一趟罗正宾的府邸。”
什么?!许韵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左脚,“陛下要派人去审问?”
皇帝回到案前继续练字:“赵勋手下掌管着一支暗卫。”
妙啊!!
许韵笑意盈盈地问,“这是直接上屋顶掀瓦偷窥?!!”
那她可不走了。
郡主从来不是泼妇,她是在万千宠爱之中长大的皇室贵女,成婚短短几年就成这般,这其中必有隐情!!
“贵妃不去安寝了?”皇帝拿起笔也不看她,话是正经话,就是唇边噙着笑意。
许韵心想,你装什么呢!你明知道我也很好奇!
“事关郡主婚姻大事,臣妾无心睡眠,臣妾替陛下研墨。”
皇帝轻笑:“贵妃贤良。”
许韵心头一颤,这是皇帝常夸她的话,可不知为何,此情此景,皇帝像是在逗趣她。
“坐着研墨吧。”皇帝发了慈悲。
“多谢陛下。”
夜极深了,在行宫时许韵若此时还不睡,就会进些点心。
许韵:“臣妾命人御茶膳房送些点心?”
皇帝:“更深露重,再让人暖一壶酒。”
“臣妾这就去!”
皇帝也不那么古板的嘛!!深秋凉夜,喝点小酒正好!!许韵一溜烟起身跑了出去,一时间没了平日里端庄模样。
元辰抬眸,看着那一抹跳脱的背影若有所思。
后宫之中许韵并不是最美艳,可她生了一张清纯无辜的脸,近三十的年纪,头发乌黑肌肤雪白,皇宫是权势富贵的中心,很多人进宫之后戾气渐盛,比谨妃之流,有些人却被权势富贵滋润,日渐迷人,比如说眼前的人。
许韵取来酒水,低头给皇帝斟酒,皇帝一直瞧着她,她也不知道他在瞧什么。
珍珠耳坠轻晃,烛光映衬之下,她圆润的耳垂,雪白的脖颈,以及锁骨都仿佛渡上了一层柔光。
皇帝看人的眼神深了几分。
“陛下喝酒暖暖身子。”
皇帝看着纤纤玉手递过来的酒杯,“贵妃上一回侍寝是什么时候?”
这突兀的一句话,许韵愣了愣,“......似乎是除夕那会儿?”
平日里瞧着并不美艳动人,这会儿小声的嘤咛,像是揉进了人心坎里。
......
诶诶诶诶?!!许韵一阵天旋地转,人就被扣着腰抱坐到了书案上。
她人都吓傻了!反应过来皇帝这是喝醉了!!喝酒误事啊!!
古板老男人不可能在床榻以外的地方!!诶?!!!
下一瞬唇瓣也被咬了一下,皇帝眸光流转,别有深意地望着她。
这还是皇帝么?!!天哪!!
“陛下、陛下、”
“不许出声。”低沉狠厉声音就贴在她耳边。
男人那沾了墨的指尖解了她的腰带玉扣。
许韵是从这一刻真正开始惶恐的,从前侍寝都是很规矩的,太监通报、宫女伺候沐浴、再是伺候皇帝更衣、熄灯、皇帝在席塌间也很古板规矩。
今夜这算哪一出?!
男人唇角轻轻吻上她耳坠,许韵心间微颤,夫妻十年从未有过这般,气息温热,一路吻入衣襟,她在慌乱间用手臂撑在书案,以防后仰摔落,只是皇帝的手掌比她先一步,拖住了她的腰肢。
......
养心殿的龙塌从来不是承欢之地。
当酒意与欲念褪去,皇帝赤着上身靠到塌尾,眸光已恢复了清冷,塌上的女人云鬓酥腰,玉骨冰肌。
贵妃从来都不是一个讨喜的人,平日里规规矩矩索然无味。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让身为帝王的他年近四十还荒唐了一会儿。
但不得不说,滋味很不错。
许韵缓了很久才等到那层叠的余韵褪去,才看看撑着半个身子起来。罗裙之下的许韵,身段可一点儿不平平无奇,只是平日里习惯穿宽松的裙裳,让人忽视了她傲人的资本。
荒唐了半宿的两人面面相觑。
皇帝:“御茶膳房送的什么酒?以后都撤了吧。”
许韵也对那酒深恶痛绝!!皇帝那么古板规矩的人,竟然能在书案上对她做那种事!!那是加了春、药的酒吧!!
“贵妃?”
许韵彻底醒神,裹着薄被跳下龙塌,她的小衣呢?她的凤钗呢?衬裙怎么还碎了!苍天啊!!
皇帝站起身,眼看着平日里端庄的贵妃,赤足踩在地毯上,如小白兔一般蹦跳着,东捡一件西捡一件往身上穿。
“禀告陛下,赵勋回来了。”外头太监禀告。
许韵一听又慌慌张张跑回龙塌,好似偷食禁果的少女。
皇帝回过神,冷静地穿戴,出去命赵勋进殿禀告。
许韵跪坐在龙塌上,怀里抱着自己的外袍,犹如惊弓之鸟。
“禀告陛下,奴才全都查清楚了!!”赵勋中气十足,“奴才听了一整夜,罗正宾与小肃王有私情!!!”
“你说谁?!”皇帝震怒。
赵勋:“千真万确!他那宅邸与肃亲王府有暗道相连,罗正宾与小肃亲王有私情!!奴才听他们行苟且之事,又听他们一起骂郡主是疯女人!!原来罗正宾的父母,也就是郡主的舅父舅母早就知道他们的私情!!当年还是他们二人向肃王推荐的小肃亲王承袭爵位!!”
许韵听得发愣,思绪紊乱,她得好好理一理。
郡主的舅父舅母,也就是肃王妃的哥哥嫂子,早就知道自己儿子有龙阳癖好,还知道罗正宾的相好是宗室子,恰逢肃亲王要过继子嗣承袭爵位,所以将这落魄的宗室子推荐给了肃王!!!好啊!这是两头吃!!
赵勋:“罗正宾嫉妒郡主,这才想法子勾引郡主!”
“郡主是真心喜欢罗正宾这个表兄,婚后罗正宾对她冷淡,她就想尽法子讨好他,买马也是为了给他作寿礼!却不想枕边人竟然是豺狼虎豹!!”
“就连那匹马,都是小肃亲王透露给郡主说罗正宾喜爱那匹马,郡主才一掷千金买来的!”
......
赵勋又禀告了许多事情,将牵扯其中的人全部一一点到。
许韵心慌意乱,牵扯到小肃亲王,这简直是拿爵位开玩笑,此事牵扯甚广!!
“朕知道了,退下吧。”
养心殿内静若寒蝉,许韵穿了衣裳战战兢兢地行礼告退。
皇帝眸光冰冷,落到桌案上,语气寡淡道,“秋后有余热,贵妃切莫再饮酒,朕会命御茶膳房制些降火的汤羹,贵妃记得饮啊。”
“臣妾遵命。”
许韵一离开皇帝寝宫就腹诽。昨夜这荒唐事合着全怪到她头上了!!!
“母妃,你昨夜去了何处,我等你好久!”
许韵进偏殿时,三皇子元祁正等着他用早膳。彩墨:“奴婢也等了一夜,不见娘娘从主殿出来。”
许韵一本正经道,“陛下与本宫探讨三皇子的功课。”
元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探讨一夜吗母妃?”
她的孩子怎么如此灵气可爱,许韵心道,不愧是我养的,面上故作严肃,“是啊,在行宫时母妃劝过你好好读书,你不肯听,你父皇看了你的功课很生气。”
“啊?!!”元祁瞠目结舌。
“在东书房读书要机灵些!”
“儿臣明白!!”元祁抱着粥碗挺着胸膛中气十足道。
哎哟,她的孩子怎么如此讨人喜欢,到底不是那个老古板亲生的!
昨夜之事皇帝与许韵都闭口不谈,皇帝起居注上也未留下只言片语,如此甚好,她暂居养心殿偏殿,皇宫多少眼睛盯着,若知道她侍寝,或许会惹来麻烦。
只是她昨夜落了一只珍珠耳坠在养心殿。
接着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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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那位走运继承肃亲王爵位的宗室子突患恶疾身亡,再是郡主的夫君罗正宾的马车落入护城河中,溺水而亡,紧接着罗家因贪墨罪满门被抄,哪怕肃亲王妃为自己娘家而进宫苦苦哀求,皇帝也不曾手下留情,只是命人将新寡的绮罗郡主接进宫来安抚。
一切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那位高坐明堂的君王之手,除了许韵。
绮罗郡主暂住太后寝宫,众妃嫔一道去安抚这位新寡的小姑子。
许韵一本正经坐着饮茶,忽然瞧见郡主手边的册子,仔细瞧瞧,呀!这不是她的《君恩》吗?!!
竟然敢在太后眼皮底下看这香艳话本子!
许韵:“郡主妹妹,这等淫、秽的话本子,还是不要带进宫为好,近日宫里头正严查呢,若是叫太后知晓、”
柔妃头一个惊呼起来,“谁同你说的这是淫、秽话本子?!!你可不要污蔑郡主妹妹!!”
静妃:“郡主妹妹新寡,看看话本子解闷,贵妃这种时候就不要太苛刻了。”
绮罗郡主将话本子抱到怀里,“只要你不去告诉太后与谨妃,又有谁会知道?!!”
兰嫔:“郡主说得在理。”
吉嫔:“这话本子好看么?回头我也看看。”
张美人:“妾也想看看。”
太后与皇帝都疼爱郡主,众妃嫔一时间都跳出来维护这位顶尊贵的小姑子,许韵倒是成了众矢之的,郡主发脾气赶走许韵。
许韵悻悻然迈出福康宫偏殿,她罪孽深重啊!!
郡主这脑子就是看这种情情爱爱的话本子看坏的,这才着了那罗正宾的道!!
“哎......”许韵深深地叹了口气。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贵妃无需叹息。”
许韵被这话吓了一跳,原来是季太后与谨妃正立在廊下!
季太后一脸欣赏的看着她,“宫中风气受这等民间淫、秽话本子荼毒已久,哀家年迈不中用了,没能彻底遏制这等风气。谨妃为了照顾哀家,也无暇管理后宫。倒是许贵妃你直言不讳,敢劝诫郡主。”
许韵做贼心虚,“臣妾惶恐......”
季太后:“从今日起,由你全权处理此事,若发现谁宫中有这等淫、秽话本子,就来禀告哀家!”
嗯?这是要把搜查后宫的职权给她?
这不是老鼠掉入米缸了吗?!!
许韵忍笑答应,“臣妾遵旨!”
季太后:“谨妃,命内务府给许贵妃每月加二百两俸银。”
啊?!!涨二百两俸银!!
许韵险些笑出声来,“多谢太后娘娘抬爱!!”
这贤惠儿媳她是要装到底了!!夜里宫中设宴为郡主接风,皇帝也过来了,柔妃去皇帝面前告状。
皇帝:“母后,贵妃她向来体弱,母后命她整顿后宫风气,恐怕会拖累她的身子。”
许韵:“陛下,臣妾这几日身子好多了,不拖累的,能为太后与谨妃姐姐分忧,臣妾必定鞠躬尽瘁。”
这么好的饭碗,不能被皇帝给砸了!!还有二百两银子呢!!
皇帝侧眸打量她,眼神泛着淡淡厌恶,仿佛没料到她这位万事不管的贵妃,竟然会热衷于此。
皇帝:“贵妃忘了御医的医嘱?你需要静养。”
许韵:“臣妾没有忘,臣妾可以一边静养一边整顿后宫风气。”
向来高傲的静妃也开口道,“淫、秽的话本子自然要清理,只是贵妃出身御史世家,恐怕眼中揉不得沙子,到时候将后宫妃嫔们用来解闷的话本子也当做淫、秽之物,那可真是太冤枉众人了。”
静妃最得皇帝宠爱,她一句话自然抵得过旁人千百句。
许韵:“静妃放心,我必定不会污蔑任何一人。”
季太后从不喜欢柔妃、静妃,偏偏这两位还挺得圣心,谨妃没少使绊子,所以这两位也与太后谨妃不对付。
季太后瞧见有今日有许韵为她冲锋陷阵,看她的眼神又满意了几分。
皇帝:“贵妃既然身子渐好,有空也管管祁儿的功课,今日太傅向朕禀告,说祁儿是他见过最差的学生。”
这是将儿子给搬出来当挡箭牌,许韵笑着道,“祁儿也是陛下之子,既然已经进了东书房,那自然要有陛下与太傅一道教导,臣妾一介妇人,实在担不起教导皇子的职责。”
皇帝没料到许韵会反驳,“朕几年前就要将他留在东书房上课,是贵妃说可以教导好他。”
许韵:“臣妾确实用心教导了,他在行宫每日上课,只是教书的老师是陛下请的。”
皇帝:“贵妃责怪朕挑选老师不用心么?”
许韵:“臣妾岂敢。既然陛下觉得臣妾教不好祁儿,如今他到了东书房读书,想来陛下必定能教好他。”
两人一来一回,等许韵歇下来想饮茶时才发现宫殿里已经鸦雀无声,太后与众妃嫔都瞧着她们俩。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与寡言的皇帝争吵了起来。
哎,中年夫妻的悲哀,就连皇家夫妻也逃不过,因为儿子读书的事而吵架!
季太后也没料到,寡言的皇帝竟然会与妃嫔争论,“罢了,皇家血脉自然都聪慧,往后祁儿必定能读好书。皇帝与贵妃也不要再争论了。皇帝该上心为大皇子挑选一门好亲事。”
皇帝端茶的手微顿,其他妃嫔也显然诧异,大多妃嫔是二十多的年纪,自己还未生育呢,怎么皇帝的长子就要娶妻了?
皇帝:“理儿年少,母后未免也太操之过急了。”
季太后:“理儿今年已经十六了,皇帝自己娶妻晚,可不能让自己儿子也跟着晚,哀家盼着抱曾皇孙呢!”
时下皇亲贵族娶妻嫁女都晚,男子大多要二十以后,太后确实操之过急。
季太后:“若理儿今年封爵定亲,明年成亲,说不定年底便有子嗣,皇帝能当祖父了。”
哈哈!许韵看热闹看得很欢喜,皇帝听到祖父两个字,神情僵了一瞬。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竟到了能当祖父的年纪。
季太后的心思,皇室众人皆知,她爱已故长子,盼着长孙能继承皇位,这是催着皇帝立太子呢。皇帝并无亲生子,后宫妃嫔从未放弃,此时妃嫔们深情各异。
宫宴散去,妃嫔们一个个告退,许韵饮了点酒心情正好,告退时故意跑到皇帝跟前,“臣妾提前恭喜陛下,马上就要当皇祖父了!到时候儿孙绕漆,尽享天伦之乐!”
皇帝瞧着那个离开的欢脱身影,神情冷峻,“贵妃这是在调侃朕?”
“啊?”边上的李召满脸疑问,“贵妃娘娘怎敢呢?她说的不都是好听的话么?!”
4. 第 4 章
宴上的菜色太好,许韵用了不少,散步回寝宫顺路消消食。
妃嫔们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能入宫为妃,享受天底下最尊贵奢靡的生活,谁不想拥有更富贵的下半生?
年近三十,她可没有静妃那样的野心,只想着等着元祁封爵的那一日,她可以随儿子去封地过自由快活的日子。
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怕被查出在写淫、秽话本子了!!
皇帝饮了酒,李召还以为他会去静妃宫中,静妃那边都派人来说煮好了醒酒汤,皇帝偏偏回了养心殿。不过皇帝这几年修身养性,也不大宠幸后宫了。
李召:“陛下,醒酒汤。”
皇帝坐在椅塌上闭目养神,“等贵妃回偏殿,传她来见朕!”
李总管心头一颤,皇帝不去静妃或柔妃宫里,而是着召幸贵妃?还真是净水楼台先得月啊。
皇帝闭着眼,“就说朕要与她议论三皇子功课。”
李总管:“奴才遵命。”
许韵回来路上恰逢霁嫔,霁嫔年纪稍大她几岁,家世不显,也并不受宠,却是一位良师益友,霁嫔劝她,“贵妃妹妹切莫为了话本子的事得罪整个后宫,哪怕整顿好了后宫风气,你又能得什么好处?先不论太后与谨妃的心思,陛下最宠爱静妃与柔妃,若得罪了这两位,她们随便谁去陛下跟前数落你几句,那你还有没有安稳日子了?”
许韵心里的算盘比谁都打得好,可惜不能对霁嫔和盘托出,“姐姐是一心为了我好,可是太后的命令,我又不能不从,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绝对不会得罪柔妃与静妃。”
一回养心殿,她就被传去了皇帝寝宫。
要与她议论祁儿的功课?不会是宴上没吵过瘾,回来要接着与她吵吧?
不过皇帝到底脾性温和,许韵小人之心了,皇帝命人备了醒酒汤给她,“太后整顿后宫风气是好事,只是这担子不该落到贵妃身上,贵妃养育三皇子已经劳累不已,何苦再辛苦你自己。”
许韵捧着碗喝醒酒汤。
“贵妃,明白朕在同你说什么吗?”
许韵点点头,“臣妾明白,臣妾不怕辛苦。”
皇帝是个很好的老古板,就差跟她说:没错太后要坑害你,你别被坑了,安稳点过你的富贵日子吧!!
许韵笑意盈盈:“臣妾要为太后与陛下分忧。”
皇帝语气冷淡几分,“贵妃,若贪恋那几分权势得罪其他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许韵眨眨眼,“臣妾必定不会徇私枉法,陛下放心。”
“贵妃喜欢什么?朕命内务府再为你置办几套钗环首饰,然后你就回行宫修养?”皇帝语气很真诚,“至于祁儿你放心,朕身为父亲,必定会亲自教养好她。”
皇帝这话带着哄人的意思,等等怎么说的像是鳏夫一般。
她的稿子还在那书架上呢,她才不走。
许韵也是有几分醉了,本性流露出来,眉宇间带着几分俏皮的神韵,“臣妾喜欢陛下,臣妾不去行宫。”
皇帝的脸彻底冷了下来,边上的宫人也惊讶地瞧着贵妃,哪怕是皇帝最宠爱的静妃,也不敢在皇帝跟前如此放肆!
“贵妃醉了,扶贵妃回偏殿休息!”皇帝命令。
李召立马给几个宫女使眼色。贵妃从前在他眼里就是个木头人,一个识趣待在行宫的木头人,如今怎么也糊涂了?
元辰瞧着那个背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说到底,不过是个贪恋权势之人。”
皇帝寡淡语气里充斥着厌恶。
仿佛那日清晨,那个灵动的跳脱的身影,那样可爱的性子,都是他的幻想。
李总管真替这无知的贵妃捏一把汗,出身清贵走了好运,进宫十多年受皇帝照拂,眼瞧着年纪稍长了,怎么还越来越糊涂了?
也就依仗着进宫早,抚养了三皇子,否则后宫那么多年轻懂事的妃嫔,怎么论得到她当贵妃!!
李总管:“陛下开恩允贵妃来养心殿住上几日,倒是让贵妃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皇帝:“你去传令,命贵妃回行宫。”
李总管:“奴才这就去。”
皇帝:“回来!”
皇帝终究是个很有人情味的皇帝,“罢了,等中秋宫宴过后吧。”
李总管眼神一顿,忽然发现皇帝手腕上常年戴着的一串并不显眼的紫檀木佛珠上,多了一颗珍珠,这珍珠虽然价值不菲,但在宫里绝不是什么稀罕物,更不值当让皇帝特意加到佛珠上去。
***
新上任大理寺卿陆少离今日前来觐见皇帝,年纪轻轻刚从外地升迁来京,为父母官时政绩斐然。
皇帝有意提拔年轻官员,瞧着这陆少离仪表堂堂,容貌端正,心中更欣赏了。
陆少离:“臣查了往年卷总,《君恩》这淫、秽本子暗中流传已久,每个月还出新稿子,大理寺陆陆续续追查了十余年。”
皇帝:“十余年?你是说写这话本子的人逍遥法外十余年,还继续写?”
陆少离;“是,每回有什么蛛丝马迹,再追查下去就断了。”
皇帝:“这是有人庇护。”
陆少离:“这话本子最受人追捧,利润颇高,印书的黑作坊也难以根除,臣也猜想其中必定牵扯权贵。”
皇帝:“竟敢藐视王法,陆卿就查此人。只是这案子不好办,陆卿可不要辜负朕大期许啊。”
治一治宫外文人的风气,却不想因此祸及后宫妃嫔,从源头上把人揪出来,后宫风气自然也好了,也不会劳累贵妃了。
陆少离那是一身本事就怕无处施展,这是他新官上任皇帝亲自委派的任务,打算不眠不休,也要揪出真凶!
“臣遵命!三个月内,臣必定将真凶绳之以法!”
君臣之间,还是要增进情意的,皇帝不想显得自己太冷淡寡恩。
“陆卿年少有为,可成婚否?”
陆少离:“禀告陛下,臣还未成婚。”
皇帝:“朕命静妃留意着,看看有哪家贵女可匹配陆卿。”
陆少离:“禀告陛下,臣得皇恩,刚任职于大理寺,还未阅览完往年卷宗,这两年尚未有成婚打算,”
倒是个奇特的人,皇帝越看陆少离欣赏,若换做旁人必定顺杆往上爬,迎娶一位权贵之女,好攀附结党,这人很与众不同。
陆少离:“臣先行告退,还得去拜见贵妃娘娘。”
“贵妃?”皇帝神情微凛。
陆少离:“是,听闻宫中也查到淫、秽话本子,贵妃传臣过去问话。”
皇帝沉吟片刻,“皇城不少女子受这话本子荼毒,贵妃也操碎了心啊,你去吧。”
陆少离:“臣告退。”
“她竟敢私自结交朝臣?”皇帝愠怒道。这话着实将御前宫人吓住了。皇帝极少发怒,尤其是对后宫。
许韵这几日心情甚好,在行宫时,她每月都自己出去与书斋老板对接交稿,顺便逛庙会玩乐,有几回险些被抓住了,幸好她拿着宫中令牌才逃过一劫。
“对于真凶,陆卿现在有什么头绪么?”许韵高坐椅塌,垂下幕帘,摆出贵妃的架子。
陆少离一天见了皇帝又见了贵妃,真不知该怎么表忠心才好了!
陆少离:“臣查往年卷总,几次发现该人踪迹分别都是初一、十五、初一,且他与书斋老板交易地都离庙会很近。所以臣斗胆猜测,此人是年轻女子,贪玩喜热闹,不过三十左右。”
“既是年轻女子,怎么又是三十呢?!”
“禀告贵妃,初次发现其踪迹是十多年前了。奴才猜测她这些年已经嫁人。”
该死,这陆少离竟然是个有脑子的。
“最近一次是三年前,那夜也正是十五庙会时。所以臣断此人出身高门大户,平时不能轻易出门。这淫、秽话本子每逢佳节前后便不出新稿,该是家中忙碌有宴请。”
还真被他说中了!每逢宫中宴请,她都不写新稿子!
陆少离:“臣还私自推测,此人或与皇室有所关联。极有可能是高嫁入皇室。”
许韵脸色都变了,“放肆!”
陆少离不卑不亢,“臣不敢,臣只是发现话本子之中所写宴请排场、金银首饰,都足以证明此人非一般权贵之女!该生活在极鼎盛之家!并且每逢宫中重大事宜,当月也不出新稿。”
陆少离:“臣准备仔细读这本话本子,以找寻更多线索。”
皇帝提拔的这位大理寺少卿,竟还真有几分本事!
帘幕后的许韵咬牙道,“陆卿自小读圣贤书,为了查案去读这等淫、秽话本子,还真是为难你了。”
许韵只能吩咐这案子有任何新的动向,陆少离必须进宫向她禀告!
这陆少离倒是听话,但凡大理寺要出去搜捕,都提前来向她禀告,正好这个月有中秋宫宴,许韵打算中秋那日出新稿售卖,如此也好混淆视听!
可是那份稿子还在养心殿正殿书架上,皇帝这几日也并未召见她,她只能夜里窝被窝里重写一遍稿子,再叫宫女偷偷送出宫去。
太后与谨妃倒是为大皇子挑了个好妻子,火清漪,出身富贵比得过宫中大多妃嫔,父亲为为战功赫赫戍边的异姓王火忠王,外祖母为先帝看重的荣安大长公主,母亲有县主封号,火清涟自幼由外祖母教导。
正好中秋宫宴,火忠王与县主都来了皇城,太后命他们出席宫宴,眼看着好事将成,宫中流传说皇帝要正是下令封大皇子为太子,太子迎娶太子妃,火忠王夫妇也满意。
霁嫔:“听闻封太子太子妃的诏书都拟好了。”
洛嫔:“对,我也是这么听说,火忠王与县主特意为此事参加中秋宫宴。县主真是风光得意,丈夫是火忠王,母亲是大长公主,女儿就是将来的皇后了、”
霁嫔:“妹妹可不能这样说,这里是养心殿。”
许韵正好梳妆完毕,自从她搬来养心殿偏殿,洛嫔渐渐与她交好,常来探望她,这安的什么心思,许韵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她不在意。
许韵:“祁儿呢?”
霁妃:“去了养心殿,李总管说陛下要看三皇子功课。”
许韵:“宫宴就要开始了,这会儿看什么功课?他衣裳还没换呢!”
她去了正殿,三皇子正在皇帝跟前立得笔直挨训呢。
皇帝神情严肃,“这也写不好么?”
“陛下。”许韵乖顺地行礼,“待明日再考他功课吧,宫宴就要开始了,误了正事可不妙了。”
皇帝:“贵妃先过去吧。”
元祁朝着许韵看了一眼求救。
皇帝:“李召,你去取一根藤条来。”
许韵自然不肯,“祁儿的功课差到需要动藤条么?”
皇帝:“贵妃不必担心,朕自有定夺。”
祁儿又用小狗眼神看了眼许韵,许韵心更软了。
李总管很快就取了藤条来,许韵立即夺下藤条,“陛下,今夜可是中秋之夜,若是打了他,在皇室宗亲面前不好看吧?”
皇帝:“贵妃是慈母,可惜三皇子不值得。你自己看看。”
功课再差能差到哪里去,许韵紧紧握着藤条不给李召,元祁忍着眼泪往许韵身后躲。
许韵接过文章仔细看,原来太傅让写歌颂母亲的文章,元祁写的什么?
写他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读书,说母亲许贵妃也不喜欢皇宫,皇宫规矩太多,太傅太严厉,恨不得待在行宫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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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们母子二人只喜欢逍遥自在的生活,还说希望中秋以后能与母妃一道回行宫,那里才是他们母子的家,还说、还说皇帝严厉,根本不像一个正常父亲,他希望父母能和离,自己能与母亲永远逍遥快活......
天塌了!!
“母妃,我写的都是真心话。”元祁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啪--!
一记藤条准确无误地落在元祁手上。
“母妃?!!你打我?”
许韵怒火中烧,老娘一生荣华富贵,这就要葬送在你手上了?!!
元祁边跑边质问,“母妃,你真的打我?!!”
“敢跑?!站住!”皇帝从椅塌上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将孩子按住,还翻个身,方便许韵手中藤条落下来。
李召在边上看得瞠目结舌,那场面可真是稀有!!
向来沉稳的皇帝,温和的贵妃,一个揪住一个狠揍,配合得天衣无缝!!
许韵:“我看是平日对你太和颜悦色了!!你才如此胆大包天!!”
皇帝:“贵妃,藤条给朕!”
许韵顺手一扔,皇帝稳稳接住,继续揍儿子。
她气得胸口冒火,外头宫女太监一堆,没得传出去叫人笑话,许韵亲自关了殿门,最后手叉腰看着皇帝将元祁按在椅塌上用藤条狠狠打,她才感觉出了口气。
许韵:“中秋宫宴你不必参加了,给我待在偏殿,重新写!写到我满意为止!”
元祁:“母妃???”
皇帝:“还敢回嘴!去写!我与你母妃从宫宴上回来,你若是还没写好,少不得第二顿揍!”
元祁最怕皇帝,立即溜了。
皇帝:“在教育祁儿的事上,贵妃不可心慈手软了,你可是御史世家出身,若是叫他外祖父看到他写的文章,左都御史怕是要气昏过去。”
好啊,这是怪上她许家了。
许韵:“他也不是我亲生的啊!”她气得昏了头。
“贵妃说什么?”
“没、没什么。”许韵坐到椅塌上喘气,过完年她就二十九了,年纪不请了,方才以一折腾累得慌。
“他也不是朕亲生的啊。”
片刻寂静以后,许韵竟听见皇帝口中这小声一句嘀咕。她惊奇地抬眸,他方才明明就听清楚了,不但不责怪,自己也这么来了一句。
她忍俊不禁笑了,两两对视之间,她发现皇帝唇角也若有似无浮现一抹弧度。
一走出养心殿,一个又成了身着龙袍温仁威严的帝王,一个仍是众人眼中端庄贤淑的贵妃。
“贵妃与朕一道坐龙辇去宫宴?”皇帝发出邀约,许韵可不傻,虽然她并不怎么得宠,但她必须避宠,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先一步到了宴宫上,与霁嫔洛嫔她们坐到一处。
霁嫔:“贵妃瞧瞧,那位就是火忠王与县主的爱女,火清漪。”
洛嫔:“说是已经在太后寝宫与大皇子见过面了,大皇子甚是喜爱。”
中秋宫宴,皇室宗亲与大臣亲眷齐聚一堂,太后也一改往日作风,早早来了宴上,一片和乐气氛。
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火清漪,瞧着就是万千宠爱之中长大的贵女,只是比起一般恭顺的贵女,性子更活泼豪爽,正好大皇子古板严肃,十分匹配。
许韵是没什么不满意的,未来皇后为人爽快和气,那她和元祁将来的日子也好过。
皇帝来得迟些,一进殿时众人叩拜,皆瞧见了李召手中捧的圣旨,这太子与太子妃之事板上定钉了。
宫宴开始,奏乐上御膳,火忠王夫妇特意领着女儿上前叩拜。
皇帝褒奖了几句,“火忠王请起,你远在边关,日夜辛劳,劳苦功高......”
只是待火清漪起身时,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皇帝,似着魔了一般,许韵瞧见了,这是大不敬。
太后也一脸喜色,“大长公主每回进宫都要提起她这个外孙女,今日见了,哀家也很喜欢.....”
“清漪,还不谢太后娘娘。”县主轻推了一把女儿,小姑娘也没回过神来,依旧直勾勾地看着皇帝。
此时已有不少人察觉异样,火清漪僵硬地收回眼神谢恩。
洛嫔笑道,“初次进宫,紧张了,一会儿皇帝赐婚,还指不定怎么惊慌呢。”
霁嫔:“看来宫廷礼仪,还得李嬷嬷慢慢教。大长公主与县主太过宠溺,没教好。”
洛嫔:“火忠王独女,可不是宠坏了。”
皇帝开门见山,“火忠王劳苦功高,只一个独女留在皇城,听闻婚事还没定下,想来总有牵挂。大皇子年已十六,朕与太后瞧着你的女儿都很喜欢,不如今日就赐婚,将婚事定下?”
大皇子元理目光始终落在火清漪身上,未来丈人手中有兵权,那更是如虎添翼,“儿臣谢父皇恩典!”
火忠王夫妇自然欢喜不已,拉着女儿下跪谢恩。
火清漪倔强不跪,眼神又直勾勾地瞧着皇帝。
“臣女不愿嫁给大皇子,臣女想嫁给陛下。”少女声音清丽,响彻大殿。
许韵霎时抬眸,手中那双象牙筷子险些没拿稳。
没错,谁都没有听错,火清漪不嫁大皇子,而是要当皇帝的女人!!
一时间王公大臣,贵妇女眷们的神情堪称绝无仅有的精彩!!
光是身边洛嫔与霁嫔都已经目瞪口呆,柔妃与静妃那惊愕过后,神情明显恼怒,更别论太后、火忠王夫妇、还有皇帝这个老古板,吓坏了吧?!晚节不保!!给自己儿子找媳妇,结果儿媳妇看上的是自己!!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许韵只恨自己只有一双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这场面真是太精彩了!!!
5. 第 5 章
宫宴上,妃嫔脸色都很差,有人跟自己抢夫君,脸色能好么?只有许韵努力压着唇角,好不叫幸灾乐祸的神情流露出来。
好好的宫宴乱成了一锅粥,火忠王夫妇连连解释是女儿头一回进宫面圣,太过兴奋以至于胡言乱语,太后气得头昏,谨妃扶着她回宫......
许韵跟着洛嫔霁嫔她们一道走的。
几个人寻了一处偏僻的亭子说话。
洛嫔:“真真荒谬,这简直是扫了皇家颜面!大长公主不知是怎么教的外孙女!”
霁嫔:“陛下已年近四十,她不过十五,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连你我听着都生气,更不论太后与陛下了,对了,还有大皇子。”
许韵:“我倒不这么认为,这恰恰说明这火清漪有眼光!”
喝了点酒,再瞧瞧四周无人,她实在忍不住了。
不顾霁嫔与洛嫔惊愕眼光,许韵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陛下不过四十,往后还长着呢,若此时封她个太子妃,少说熬上二十年才可能登上皇后之位,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没诞下孩子,按照太后与谨妃的行事风格,说不定要送一堆美人给大皇子,说句实在话,将来太子登基,火清漪能不能当皇后还不一定呢,她现在走捷径,直接入了后宫,按照她的家世,少说封个妃位,嗐,真是个有远见的贵女。”
她说得太痛快,话中有话,讥讽嘲笑,以至于没有留意到假山之下早已经有一行人驻足了。
许韵:“况且火清漪尚且年轻,陛下子嗣单薄,说不定陛下可以老来得子呢!”
洛嫔:“贵妃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陛下是我们的夫君,你能容得下火清漪?”
许韵:“怎么容不下?不就是宫宴上多双筷子的事吗?平日吃穿用度与赏赐,也是皇帝私库里的,也不从我月俸里扣啊。”
霁嫔到底年长几岁,“贵妃这是气昏了头,说胡话呢,洛嫔妹妹别当真了。”
洛嫔心想也是,皇帝对后宫那般温情,谁能舍得多一个人来分宠爱呢?
霁嫔:“贵妃,我送你回宫吧。”
许韵只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一个两个都很正经古板,就没有人跟她调侃调侃么?
许韵就这么被霁嫔带着离开了。
“幸好我没回行宫。”她忍不住又嘀咕一句。
霁嫔:“是啊,若你回了行宫,我回头同你说这宴上发生的事,你必定不信,真真是丢皇室的颜面。”
许韵还在兴头上,“若是回了行宫,哪能看到这鬼热闹!”
霁嫔又诧异了几分,她发现这么大的事,这么伤体面的事,贵妃竟然是隔岸观火的态度,仿佛被惦记的不是她的夫君,仿佛火清漪一旦进宫,分走的不是她的宠爱!
她从不知道贵妃还有这一面。
只是许韵一下假山,险些被吓掉了魂。皇帝一行人,不知何时驻足在这儿。
“参见陛下!”洛嫔与霁嫔立即行礼,皇帝定在气头上,回想方才自己有没有说什么冲撞皇帝的话。应该是没有,倒是贵妃她......
许韵安静如鹌鹑,比洛嫔与霁嫔更端庄地行了一礼。
皇帝:“秋夜已有凉意,你们饮了酒,回宫休息吧,莫得了风寒。”
许韵正准备开溜。
皇帝:“贵妃与朕一道回养心殿!”
不容置喙,许韵就这般被御前宫人们簇拥着离开了。
那假山上的亭子那么高,皇帝应该没听见吧?否则还能捎着她回养心殿?
许韵坐在龙辇之中,悄悄瞧了眼皇帝,脸上似覆着一层郁气。
身为后妃应该在皇帝失意时加以安慰,说不定月俸还能提一提呢!
皇帝:“贵妃,可有话说?”
许韵顺势而为,“陛下不必烦闷,今日之事虽不体面,但也有益处。”
皇帝侧眸看向她,一副洗耳空听的架势,“贵妃说说有什么益处?”
这可正中许韵下怀,她可是有一肚子话呢。
许韵:“至少火忠王之女够真诚,没有瞧上大皇子,瞧上了陛下,坦率直言,这总比成了亲再说爱慕上陛下好吧?”
皇帝脸色没有丝毫回转之意,看向许韵的眸色略微深了些。
许韵今夜一袭月白色长裙,配一身珍珠首饰,中秋之夜的月色都没有皎洁明亮。
似乎没起到安慰的效果?嗨呀,古板老男人真难哄。
“火清漪爱慕陛下,也证明陛下虽然年近四十,但风姿不减!!陛下该高兴才是!!”
皇帝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笑意,反而神情更凝重地看着她。
许韵住口了,横竖该调侃的都调侃了,古板老男人肯定听不懂。
“那你觉得朕该不该将她纳入后宫呢?”
许韵:“她这么一闹,必定嫁不了大皇子,其他皇室宗亲也别想了,若她实在想进宫,那就依着她的意思,说不定还能为陛下添个小公主呢!陛下老来得女岂不美哉!而且火忠王夫妇可真的放心了!”
“贵妃很喜欢女儿么?”
“臣妾自然喜欢。”许韵随口应了一声。
之后两人再也无话,跟古板的皇帝同坐一车真煎熬。
终于到了养心殿,许韵:“臣妾告退,还要去给祁儿瞧功课呢。”
“不忙,贵妃随朕来正殿,朕有事同贵妃商议。”
还能有什么事?
“陛下要拟诏命火清漪入后宫?”
皇帝干笑了声,“你随朕来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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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韵也笑了,“臣妾知道,臣妾明日就挪出偏殿回紫宸殿去住。陛下不必特意再同臣妾商量,陛下与臣妾是多年夫妻,臣妾受陛下宠爱多年,不会计较这些事。”
“贵妃贤良,人还没入宫,贵妃已经知道要腾地方了。”皇帝笑意未达眼底。
许韵又被夸贤良,她不禁沾沾自喜,“臣妾回偏殿了。”
“朕还有旁的事,贵妃随朕过来。”
难道有什么赏赐?许韵亦步亦趋跟在皇帝身后进了正殿。
殿门一关,微醉的许韵仰着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她并没有静妃柔妃那般美艳,但年近三十却隐隐透着温婉灵动的气质,瞧着着实让人舒心。
“朕老了么?!”
许韵笑颜无影无踪,她被粗暴蛮狠扣住腰翻身抵在了殿门上,顿时酒也醒了。
元辰今夜憋了一肚子火,谁叫她撞枪口上了!!
每一句话都刺耳!
明明每一句都挑不出错,可就是刺耳!撩得他心火更旺!
“你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没脑子?!”
灼热而危险的气息喷洒在耳侧,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问的,许韵心脏砰砰直跳。
皇帝瞧她们许家不顺眼已经不是一日两了,她父亲迂腐,在朝堂上总指摘皇帝,皇帝已经不胜其烦,以为她还算乖顺,今日喝了点酒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陛下不老,臣妾没有说过......”
这身后死死压制她的人还是那个待她温和的老古板皇帝么?!
“老来得女,不是出自贵妃之口?”
“臣妾、臣妾死罪......”许韵喘不上气来,皇帝的胸膛坚如磐石,“臣妾再也不敢了......”
这小猫儿似的声音撩拨了心弦。
元辰头一次真正对后宫的女人发火,可他一点儿也不想罚她抄经书也不想罚她禁足。
许韵后悔死了,她没事跑他跟前调侃什么,这不是自找死路么?!皇帝虽然古板,可绝对是聪慧过人的,怎么听不明白她话中有话!
然而多年夫妻,她了解皇帝是个心软之人,只要她求饶几句,他必定会放过自己。
“陛下,臣妾酒后胡言乱语,陛下就饶过臣妾吧,唔、”
身后之人一口咬在女人雪白细长的脖颈,赌气似的,哪里像是个沉稳的君王,反倒像个莽撞的少年。
名门世家出身的贵女,墨守成规的性格,最怕做出格的事。
皇帝铁了心要教训她,哪怕知道她只是酒后胡言乱语,就这么在逼仄而狭小的角落,殿里宫灯还未来得及点燃。
殿门外光影忽明忽暗,侍卫与宫人走动。
将贵女的矜持碾碎!才能叫她长长记性!
6. 第 6 章
“不是要朕开枝散叶么?这就受不住了?”一双手臂从身后箍住了许韵腰肢,“又不是刚入宫的新人!”
月白色浮光锦宫裙被揉得不成个样子,许韵真怀疑皇帝像话本子里一般被什么妖魔鬼怪上了身,慌乱中她偷偷回眸看了一眼,只看到男人刀刻般冷峻的下颚,微微垂首抵在她肩胛。
......
规矩、古板、疏远、高贵,这一刻她对这位君王所有的印象统统被推翻!
许韵需要死死咬唇才能遏制住喉中嘤咛,那一双纤细粉白的手,双镯叮当响,指甲死死的抠入门框。
这人绝对不是她的夫君,进宫十年都没有这么挨过。
清晨时分是怎么回的偏殿,已经记不清了,她险些死在那处。
唯一记得的便是皇帝在兴头上时,要她为他生一个公主。
这一回自然也没有被记在皇帝的起居注上。
许韵是真被醉酒的皇帝吓怕了,随后几日她称病都躲着皇帝,稿子没拿回来,只能自己深夜躲被子里重写一遍,否则她这么久没消息,书斋老板得急了。
***
每月初一都是后妃去向太后请安的日子,因着中秋那事,今日倒是有些特别了。
许韵是与霁嫔一道去的,霁嫔瞧她形容憔悴,“贵妃妹妹那日可是挨了陛下责罚?”
许韵脸色又苍白了几分,“陛下训斥了几句。”
霁嫔:“你啊,饮了酒就如同变了个人,往后在宴上可别再饮酒了。”
许韵点了点头,“我绝不再饮了。”
一饮酒就如同变了个人的何止是她啊。许韵感觉老脸都丢尽了。不为其他,就因为她觉得比起索然无味的规规矩矩侍寝,她觉得那一夜还挺有意思的。
醉酒反常的皇帝不古板了,也不疏远了。
不行不行,还是躲着点儿吧。
“皇帝来了。”太后欢喜道,“正为大皇子选妻呢,你快来瞧瞧。”
皇帝也来给太后请安,许韵努力维持平静,皇帝那样的老古板,必定也想尽快忘记那出格的一夜,只要她不提,他必定也不会再提。
柔妃:“听说啊,那火清漪回去以后要死要活,说非要进宫侍奉陛下!女儿家的矜持全不要了,真真丢皇家的脸面!”
柔妃这个没脑子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后:“大长公主也被她闹得没法子,前几日进宫求哀家......”
许韵静静听着太后说,皇帝坐得离太后近,目光难免扫到皇帝,他刚下了朝,一身龙袍未更换,掌心挂着那串佛珠,紫檀木制的十八籽,皇帝随身戴了很多年。
只是许韵诧异地发现,那串佛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珍珠,那明明是她耳坠上的珍珠!
许韵一眼就认出来了!
掉落之后她命宫人寻过,没有寻到!
男人指尖若有似无地轻捻过佛珠上那颗珍珠。
静妃:“陛下的佛珠上何时多了珍珠?”
许韵立即别过脸去,皇帝目光扫过女人又收回了,“没什么,近日琼州进贡了不少珍珠。”
静妃:“陛下从前不喜欢珍珠。”
皇帝语气很淡,“近日觉得珍珠把玩起来也很有意思,随意挑了一颗。”
君王的任何喜好都足以掀起轩然大波,妃嫔们又议论起珍珠的事,还是太后高声问皇帝,“皇帝觉得,纳火清漪入后宫如何?她外祖母大长公主可是特意来求过了。”
“朕忙于国事,实在无心再纳妃嫔。”皇帝眸光看向那个沉默的女人。
......
许韵正眼观鼻鼻观心,忽然被边上的霁嫔轻推了一把,“陛下问你。”
啊?
“陛下问臣妾什么?”许韵一时没招架住,流露出迷茫的神情,怎么殿里一众人的目光都瞧着她?
谨妃:“陛下问贵妃,纳火清漪入后宫如何?”
许韵:“请陛下太后赎罪,臣妾病了半个月,身体虚弱,没有留神听陛下讲话。”
太后:“好了,贵妃向来是个没主见的,皇帝问她做什么?”
许韵立即明白,太后是要皇帝纳火清漪的,皇帝的意思......应该是不要。
皇帝:“朕要贵妃答。”
语气不重,却是君王气势,此时太后也不言语了。
许韵骑虎难下,得罪谁都不好,“臣妾听陛下与太后的。”
皇帝:“身为贵妃,为天下女子表率,怎么连这点主见也没有么?”
他今日就是要为难她!还记仇呢?!许韵没想到多年枕边人竟还有这样的坏心眼!
许韵:“臣妾觉得既然大长公主都进宫央求太后了,倒不如就遂了火清漪的愿,好叫火忠王夫妇也放心。”
太后很满意,皇帝的神色却冷了下来。
太后:“皇帝,就这么去办吧,至于大皇子的婚事,哀家再挑选更合适的贵女。”
皇帝没言语,太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许韵觉得得罪皇帝不碍事,只要他不喝醉,两人便相安无事,若得罪了太后,那太后可太有手段了。
不出几日,后宫妃嫔们都戴上了珍珠首饰,皇帝喜欢珍珠,她们自然要投其所好!!连带着宫外的贵妇贵女、平民女子也戴起了珍珠!珍珠品质价格不一,人人都戴得起,一时间掀起了风潮。
许韵手头银子不下十万两,只恨没有提前囤积珍珠!否则她的小金库得翻几番!
这日夜里,皇帝命人送了一盘珍珠到偏殿。当然,许韵不是特别的,各宫都有。
元祁正在做功课,“哇!好大的珍珠!都可以用来打鸟了!”
彩墨惊呼,“我的三皇子,你可知道这一盘珍珠多贵重么!”
许韵正在写稿子,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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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看了一眼,这珍珠品相真好,又白又大还圆整,世间稀有。
彩墨:“内务府狗眼看人低。”
许韵:“这么好的一盘珍珠,你还不满意?”
彩墨:“从前我们在行宫住,虽然赏赐多,可得的珍珠没这么好的!!好的都往静妃柔妃还有太后宫里送,如今娘娘因病住到养心殿偏殿,陛下眼皮底下,他们便不敢了,送的珍珠竟这么好,这一盒都足够在皇城热闹地段置办一套豪华宅院了!”
除去这盘珍珠,李召又特意送来一样物件,装在精美妆奁盒子里,竟是一对珍珠耳坠。
“陛下特意命内务府为娘娘制的。”李召对她的态度近乎谄媚,“其他宫里都没有。”
“劳烦总管亲自送来。”彩墨接过来,惊叹这一副掐丝珍珠耳坠的巧夺天工。
许韵懒懒的,她一点儿也不想去谢恩,横竖皇帝也不在意,只是命彩墨把东西收起来。
这幅珍珠耳坠也不过是皇帝的补偿罢了。
该不该去谢恩呢?
算了,老夫老妻了,不去了。
“贵妃没有说来谢恩吗?”
李召一回去,皇帝就问了。
李召:“贵妃正看着三皇子写功课呢,或许今夜就不过来了。”
皇帝:“贵妃喜欢么?”
李召心头突突,他怎么知道贵妃喜不喜欢,御赐的东西,那么贵重,肯定喜欢呐!
李召:“贵妃命彩墨仔细收进柜子里了。必定是很珍惜陛下赏赐。”
皇帝倚靠在塌,手里攥着卷书,“收起来了?不应该戴上么?”
李召:“那么华丽的掐丝珍珠耳坠,平日里戴也太张扬了。”李召斟酌用词,“或许是在避宠?”
皇帝:“宠?一副珍珠耳坠就是宠了么?”
李召心骇,这还不宠么?
“赏赐给贵妃的那一盘珍珠可是陛下一颗一颗亲自挑的,还有那一对珍珠耳坠,用的是贡品里最好的一对珍珠,内务府本来是打算镶嵌在龙袍上,陛下亲自吩咐奴才让内务府制的!”
皇帝:“朕对后宫向来都很宽厚,朕对静妃柔妃不都很好?”
是!没错!虽然皇帝对后宫妃嫔都很好,丝毫不吝啬赏赐,平日里但凡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亲自言语关怀,还要仔细问过御医,但其实都是淡淡的。
李召都不知该怎么答了。
总不能说,其实你对静妃柔妃都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么?
李召:“陛下这一回对贵妃比静妃她们更上心。”
皇帝沉吟了片刻,“她怎么值得朕上心呢?”
这忽然蹦出的一句,吓了李召一跳。
“三皇子在贵妃寝宫写功课么?”
李召:“是......”
皇帝下了椅塌,“朕去瞧瞧。”
啊?去看三皇子功课还是去看贵妃?
7. 第 7 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人在眼前晃悠,总能引起皇帝的兴趣,难怪所有外放的臣子都盼着调回皇城呢!
许韵正写到话本子的精彩处呢,偏殿的门就被推开了,有屏风拦着她还以为玉书送点心进来,她准备从椅塌上下来,就瞧见皇帝步了进来。
“父皇。”
“不必多礼,朕来瞧瞧你的功课。”
皇帝一挥手,就免了众人行礼,
许韵僵在了塌上,怎么回事,她挪来偏殿这么多时日了,皇帝从未踏足啊。
“贵妃在练字么?朕瞧瞧。”
这不是字,这是她在写的稿子,她完了!!
许韵吓得魂都飞了,赶在皇帝靠近她的稿子之前,她立即下榻趿鞋,挡在了矮几前,“臣妾字丑,陛下别看了。”
她双手揪住皇帝手臂,忽然的亲近令这个老古板愣了愣。
好险!!
元祁见了皇帝可不如同老鼠见了猫,“父皇,儿臣回自己寝宫写功课!”趁着皇帝还没看他的功课,他立即把所有纸页都卷走,溜得飞快,连带着许韵在写的稿子,也一道带走了。
好儿子!好眼力!许韵松了口气。
皇帝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许韵已经沐浴过了,身着一袭白色窄身长裙,身段玲珑,面庞素净没有一点珠视,一头乌黑的青丝披散在肩背,宛若那一对珍珠耳坠,素白华美,温婉动人。
“贵妃就这么让祁儿在你房里么?”
“嗯?怎么了么?”许韵目光疑惑。
“祁儿已经十岁了,贵妃这般显得不太得体。”
许韵险些翻个白眼,这身衣裳一点儿也不露,没什么不得体的!老古板真的很讨人厌!
许韵:“臣妾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
“朕赐的耳坠,怎么不戴?”
许韵不言,瞥见皇帝手腕上佛珠串上的珍珠,鼓起勇气,“这是臣妾的珍珠。”
“朕在桌案上寻到的,原来是贵妃的么?”皇帝轻声道。
语调有点让人心里不舒服,许韵继续道,“是臣妾那日落在正殿的,这颗珍珠不算好,陛下还给臣妾吧。”
皇帝反问:“那盘珍珠还不够抵这一颗的么?”
许韵总觉得怪怪的,皇帝是不是在调戏她?老古板还会调戏人了?!
“虽然品相不佳,但是臣妾戴了十多年的耳坠,臣妾不要那副耳环,陛下把这颗珍珠还给臣妾吧。”
不是不喜欢那副耳环,而是实在是太夺目了。
“不还。”
诶?许韵仰起头,诧异地看着皇帝,她没有听错,皇帝说不还。
“贵妃为何不要那一副耳坠?”
皇帝就是故意要刁难她!
“臣妾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太张扬了。”
“取来,朕亲自替你戴上。”皇帝往椅塌上一坐,一副她今日不戴上,他就不放过她的架势。
许韵无奈去取来,皇帝真亲自替她戴上,微凉的指尖触碰耳垂时,她心惊了一下。
“戴着,不许摘下来。”皇帝很满意地看着许韵,用命令的口吻说。
许韵就一个想法,若是叫太后知道皇帝亲自替后妃戴耳坠,那必定要寻她麻烦。
男人的指尖从耳垂滑落,经过颈侧,再划到锁骨。
许韵立即醒了神,皇帝今夜还有这个意思?前两回是饮了酒,那今日呢?不不不行,她得写稿子!!她很忙的!!
许韵抓住皇帝的手,“臣妾近日身子不大爽利,恐怕不能侍寝。”
皇帝的神情向来淡淡的,叫人不辨喜怒,但许韵此时明显在皇帝眼神中看到了失望。
“贵妃早些休息。”
这样的神情也就一瞬间,皇帝又恢复了正常。许韵一恍惚,皇帝已经走了。
是她的错觉么?
进宫十年,从未有过这般的心烦意乱,揣测圣意真难。果然不能住得太近,从前就相安无事。
她照了照镜子,这幅珍珠耳坠比从前那副更华贵,如若戴了,恐怕引起更多麻烦,许韵将它摘了下来。
明日还是回禀皇帝一声然后回行宫吧。
***
翌日许韵等皇帝下了朝就正式去御书房请辞,她穿戴华美,双耳戴了一副碧玺耳坠,身着金丝缂丝裙裳。
“御医说臣妾待在行宫养病更为妥帖,故而臣妾......”
许韵一边说,一边能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在自己耳垂上停留,不知为何心虚了。应该是她多虑了,身为君王,怎么可能在意这一点小事呢?
避宠?元辰想起李召说的那句话。
这样墨守成规的无趣女子,不值得他上心。
可看到她耳坠上这一副碧玺耳坠时,一股无名怒火没有任何缘由地直冲心间。
她不值得他在意,更不值得他亲自为她挑选珍珠。
“那贵妃便回行宫养病吧,朕与太后也放心。”皇帝如是说。日复一日,横竖这些年两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人会是特别的。
“臣妾告退。”许韵欣喜皇帝没有为难自己。
“祁儿他......自小贪玩了些,还请陛下耐心教导,不要过分责罚。”许韵临走时还替儿子求了个情,十年母子,她对元祁是有亲情的。
“朕自有法子教导皇子,贵妃就不必挂心了!”
这说的什么赌气话?!
“臣妾告退。”
许韵退出御书房时,意外瞧见殿外等候着的臣子,待臣子行礼进殿以后,她随口问了一句,“那是新进御史台的宋青御史?”
李召:“是,宋御史要成亲了。”
许韵对宋青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这么多年她是看着宋青苦读、中科举、入礼部、外放、最后入御史台的,从穷困潦倒到高官厚禄!
可是......
“宋青不是已经成婚了么?!”许韵了解宋青,因为他是书斋老板的妹夫!!
李召:“回禀娘娘,听说那是有人污蔑,宋大人此番来估计是为自己陈情。”
什么?!!
许韵也不走了!她的心狠狠揪紧!
书斋老板贾适的妹妹贾秀秀,许韵认识,秀秀从小有腿疾,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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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便,贾适为了这个妹妹弃文从商,当年并没有书斋老板敢接许韵的稿子,是贾适与她合作,才有了风靡皇城的君恩,贾适脑子灵活是个商业奇才,总能掩人耳目叫官府追差不到,替她承担了所有风险。
她能有今天这番成绩,贾适功不可没,哪怕后来他开了酒楼,买下皇城许多店铺,经营了其他更赚钱的生意,也从未放弃与她合作,对于她的事更是亲力亲为。
贾适为了这个妹妹耽误了自己成婚,他慧眼识人,从一群穷秀才中挑中了宋青,陪了许多嫁妆把妹妹嫁过去,宋青高中那日,贾适比任何人都高兴。
许韵已经有十年没见过秀秀了,可是偶尔与贾适见面,总能从他口中知道秀秀的近况,说她如今是官眷,再也没有人能瞧不起她了。
许韵就这么站在门口,听着御书房的动静,什么体面也不顾了。
宋青:“臣的妾室就在宫外等候,若陛下不信,可以宣她进殿亲自询问。当年她与她兄长颠沛流离来到皇城,臣见他们可怜便收留下来,她的兄长却贪心不足,哭着说她跛足,嫁不了好人家,求臣收留,臣才勉强留她在家昨个妾。这个跛足的乡村野妇绝对不是臣的妻子!”
胡言乱语!怒火直冲许韵心间!这个宋青住着秀秀的宅邸,花着秀秀的嫁妆!如今竟然她是个跛足的乡村野妇!
“他要娶的是哪家的贵女?”
李召从未见贵妃如此怒意,“回禀贵妃,听闻是庆国公府大房家的三小姐。”
“庆国公府?!难怪了!”许韵恨得牙痒痒。
庆国公府在朝堂里早就没有人了,否则也瞧不上一个家世单薄的宋青!估摸时看着他家宅邸大,宋青出手又阔绰,权衡利弊之下才会将女儿嫁过去。
李召:“这宋大人家底丰厚啊,听说下聘给了五万两银子。”
“哼,家底丰厚?”许韵嗤之以鼻,他宋青从前差点饿死,若非贾家给他饭吃,他能有今天?这五万两是秀秀的嫁妆钱!!也是她辛苦写话本子,贾适帮着她印刷售卖赚的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大人真是好生冤枉啊!”许韵擅自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君臣之间的对话被突然打断,宋青惊愕地看着许韵,许贵妃可是他顶头上司左都御史之女,自然是帮着自己的。
宋青:“贵妃所言甚是。”
许韵:“陛下,既然宋御史说了,那名妾室在宫外等候,倒不如传她去紫宸殿,臣妾亲自问一问,好还宋御史清白!”
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皇帝,他若不允,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真真气得心肝疼,若贾适知道自己一心一意供养的妹妹遭如此对待,该心碎成什么样!
宋青:“多谢贵妃,臣这就带她去紫宸殿。”
许韵:“不必,本宫命宫女去接她!”
皇帝还未开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许韵字字句句不容置喙。这样的气势,这样的果断,是皇帝从未见过的。
元辰看许韵的眼神变了,虽不知道她的目的,却仍纵容道,“一切按照贵妃的意思去办。”
只要她不去行宫,怎么都可以的。
8. 第 8 章
从宫门到紫宸殿很远,官眷是不能坐马车的,宋青竟然忍心秀秀走那么长的路!许韵命宫人抬轿子去接贾秀秀。
那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妹妹,秀秀也是第一个读她话本子的人,鼓励她继续写下去,说她很喜欢许韵写的这话本子,她、秀秀、贾适曾在一间破茅草屋里幻想着靠这话本子成天下首富。
印象中那是个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女,虽然跛足,但她自信、善良、识字有文采!怎么在宋青口中成了什么跛足的乡野村妇!
贾家兄妹不知道她身份,不知她是御史之女,也不知她入宫为妃,她不说,兄妹俩也从来都不过问。
许韵思虑片刻,还是准备以真面目示人。
她高坐紫宸殿主殿,贾秀秀唯唯诺诺,一进殿叩拜,彩墨玉书都来不及搀扶。
许韵无以复加地惊愕,眼前这个挺着肚子骨瘦如柴的妇人,还是当年那个神采飞扬一堆鬼点子的小妹妹么?
“快快起身,让本宫瞧一瞧!”
“民妇粗陋,怕污了贵妃眼睛。”
许韵亲自将她搀扶起来,贾秀秀吓得只往后缩,抬眸的瞬间,她却瞧见了许韵的脸,愣在了原地。
贾家兄妹一直知道许韵出身富贵,嫁得也极好,但最多猜测她嫁入了勋爵人家,从未敢想那每月来交稿子的贵妇人,竟然、竟然是当今贵妃娘娘。
“许、许姐姐?”
许韵屏退了左右,“这事你兄长知道么?”
良久之后,贾秀秀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她摇头,“我已经许久没见过兄长了,因为夫君说他已入御史台,不能与商贾来往。兄长也认同夫君的说法。所以知道我怀孕之后,兄长只是每日派人送补品来。”
许韵:“那你还这么瘦?!宋青对你不好是么?”
贾秀秀:“没、没有,夫君对我很好。”
许韵:“对你好要贬你为妾,另娶贵女?!”
贾秀秀:“不是这样的!许姐姐,不、贵妃娘娘,是我自己要自降为妾。我一个出身商户的跛足妇人,我生下的孩子也会低人一等的,夫君说他要把这个孩子记在那位国公府小姐的名下,这样对我们母子都好。孩子也会有一个好前程!”
许韵:“这是宋青同你说的吧?!你真是昏了头了。你兄长耗费多少心血才将宋青送入仕途,若非如此,他早就穷死饿死!没有你兄长,他宋青能平步青云么?没有你兄长,他现在还被外放在穗州!哪能短短几年就调回京城?!你可知道你兄长花了多少银子!全是为了你啊,你现在自降为妾?!你还挺着肚子来为宋青辩驳?!这事不行,你必须寸步不让!”
贾秀秀摇头:“都是我自愿的,不关宋青的事。”
许韵:“国公府的小姐会允许你的孩子排在她孩子前头吗?你若为妾,你的孩子才会低人一等!你怎么就不明白!”
贾秀秀哭着道,“不只是孩子的事,是我,我当不来宋青的妻子,每每与其他官眷一道参宴,我总是做的不够好。”
许韵知道皇城那些官眷,大多拜高踩低,秀秀商贾出身,又是跛足,自然被当好欺负的主!
许韵:“那些官眷欺负你么?”
贾秀秀:“总之,我实在不行。”
许韵:“行,你自降为妾,将来让她们把你当奴仆使唤!”
贾秀秀:“我不作奴仆!”
许韵:“妾就是正房夫人的奴仆,就是侍候人的!”
贾秀秀:“哥哥会被我气死的!”
许韵:“你还知道怜惜你哥哥!你自降为妾这事,他若知晓就已经被气死了!”
许韵:“你真这么大度,愿意让出正妻的位置么?”
贾秀秀摇头,“齐大非偶,我后悔嫁给宋青了,我也不想当什么妾,可是我又不能和离,不想哥哥为我伤心,我走投无路了!”
许韵:“你可知道方才在皇帝面前,宋青是怎么说你兄妹的么?”
许韵把宋青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贾秀秀。
贾秀秀:“他这么说我兄长?!”
许韵知道在贾秀秀心中,最重要的还是与她相依为命的哥哥。
许韵:“说你兄长贪心不足,半字不提你兄长对他的恩惠。若他再添油加醋说你兄长几句,皇帝一生气,给你兄长定个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许韵:“你想想若你兄长知道你自降为妾,必定要找宋青理论。宋青与庆国公在皇帝面前可是都说得上话的,你兄长会是个什么下场!”
“不、不行!我不能害我兄长!我不要管宋青如何,我只要我兄长平安无事!”贾秀秀经这么一点播才想通,“我不想为妾,是宋青一直逼我,今日也是他逼我来的。他还说庆国公府逼他贬妻为妾,若不从就会有灾祸。我不信他的。但他说我兄长必定不依,到时候庆国公府为难兄长,取他性命都是可能的!”
宋青为了迎娶贵女,什么话说不出来?许韵早就想好了整宋青的计谋,“你安心在紫宸殿住下吧,我自有办法。”
贾秀秀从前就崇拜许韵,觉得她跟仙女儿似的神通广大,帮了他们兄妹很多很多,如今知道她是贵妃,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贵妃娘娘,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还是叫许姐姐吧。”许韵安抚她,叫她在紫宸殿好好安胎,把彩墨留下照看。
“宋青不是嫌弃你商贾出身么?我就叫他尝尝没钱的滋味。”
行宫嘛,暂时不去了。
留人在宫里,自然要向皇帝禀告,夜里许韵就去了正殿。
李召:“贵妃娘娘,宋大人的妾室是否已经出宫了,宋大人等在宫门外,差人来问呢。”
许韵:“你去告诉他,那名妾室早就回去了。”
妥了,李召:“奴才这就去回禀。”
没想到许韵转头就说,“陛下,臣妾求陛下一件事,陛下一定要依臣妾。容宋青的妾室在紫宸殿住上一阵子。”
什么?李召不明白了,不是说已经送出宫了么?
“为何?”元辰也不上心,拿着棋谱自己与自己下棋玩。
李召总感觉皇帝今日不对头,没有缘由地生气,看谁都不顺眼,朝堂上、御书房里、甚至去了东书房还将几位皇子的功课批评了一通。
“陛下你不知道,那女子名叫贾秀秀,她可不是妾室,而是宋青明媒正娶的妻子。”
“那就责罚宋青。”皇帝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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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陛下听臣妾说。”为了让皇帝专心听她说,许韵甚至揪住了皇帝的手,这、这、李召吓死了。
皇帝终于仰头看了她一眼,“贵妃说吧,朕听着。”
许韵将贾家兄妹的发家史告诉了皇帝,当然省去了话本子那一段,虽然添油加醋,但基本符合事实。
李召听完先惊呼起来,恨得牙痒痒,“宋青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还是御史呢,这削官也不为过啊!!”
皇帝听完神情依然很淡,身为君王自小见多了谋算,其实在知道那女子是正妻时,已经猜出了事情原委,“悔教夫婿觅封侯。”
许韵也是见多了,可是当受委屈的是自己当做小妹妹的人,她横竖是要出这口恶气的!
皇帝任许韵拉着手,“只是贵妃怎么如此了解那商贾兄妹?”并且许韵对那妾室的兄长,评价很高。
许韵一时间被问住了,由于太生气,露出了马脚。
“臣妾、臣妾在闺中时就听过贾适的事,听说他是一位儒商,当年江南洪灾,他还捐过五千两银子呢。”
“五千两银子?朕怎么不知道?”
“臣妾关心灾情嘛。”
皇帝用狐疑的眼神瞧着她。
“哎呀,总之陛下一定要答应臣妾!”
李召在一旁连连点头。
“说说,贵妃有什么谋划?”
许韵顾盼神飞,“其实庆国公府早就是个入不敷出的空壳子,他家嫁女,不过是看重宋青有钱,只是这钱都是贾家送的嫁妆,若巨额财富化为乌有,就能将宋青打落枝头!”
“庆国公府是个空壳子了么?”皇帝又问。
“是啊,典当行里的老主顾啦!”许韵知道是因为贾适收了庆国公府许多古董!对了,那典当行也是贾适开的。
“贵妃又是怎么知晓?”
苍天,这又问住她了!他就不能不问么?!
“陛下不要打断臣妾说话。”许韵认认真真说的,李召心头又一惊,贵妃这话放肆了。
“好,朕不打断,贵妃继续往下说吧。”
李召也在边上听着,此时此刻的贵妃不是个墨守成规的木头人了,是灵动得有生气的,实实在在的人。
她讲话时眸光闪烁,时而娇嗔,时而愤慨,皇帝很有耐心地听她讲,那蹙了一日的眉心也化开了,像是宠着贵妃纵着贵妃。
这样的神情,李召从未在皇帝脸上见过,恐怕他自己也没察觉到。
岂料皇帝脸色一沉,对李召说,“贵妃不是命你去宫外知会宋青一声么?怎么还不去?”
“奴才马上就去!”
待李召一走,皇帝又和颜悦色对许韵说,“贵妃坐到椅塌上来说。”
到底是老夫老妻了,什么事都好商量,许韵这会儿又觉得皇帝慈悲了。
“总之,陛下答不答应?”
“朕自然是依贵妃的,只是不知道贵妃依不依朕了?”两人近在咫尺,不再生疏,男人若有似无地闻着许韵发间馨香。
许韵人愣住了,眨眨眼睛轻喃道,“......什么臣妾依不依?”
男人别有深意地凝视着她,仿佛发现了欺负老实人的乐趣。
9. 第 9 章
皇帝忽得嗤笑一声,仿佛发现了欺负老实人的乐趣。
直至男人一点一点吻入她的衣襟,许韵才明白他的意思。作为一个写惯了香艳话本子的人,她懊悔地发现自己竟然这么迟钝!!
“陛下与臣妾多年夫妻,祁儿都这么大了,臣妾已然色衰,陛下就不要总戏弄臣妾了......”
皇帝留恋她身上这份温婉馨香,夫妻十年,她与十七八岁刚入宫时的轻盈纯真不大一样,宛若青涩果实长成多汁的蜜桃。
“你又不戴朕赏赐的那一对耳环,朕今日原本很生气的。”
耳鬓厮磨之间,暧昧得使人心颤。
许韵去御书房请辞时大约能感受到皇帝的怒意,可是君心难测,这还是皇帝头一回明明白白将自己的心境告诉她。
元辰变本加厉地,齿尖磨着她耳垂上那副碧玺坠子。
这么多年,御史世家出身的贵妃在席塌间可是很规矩的,皇帝也明了,偶尔召她侍寝,也顾着她的感受,大多时候很温柔。
“李召很快就回来了。”许韵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魅力,能使得君王留恋于她。
“贵妃的借口未免太拙劣了。”
......
男人也不做旁的,就只是吻她。从她敏感的耳垂轻吻到细长雪白脖间。
“贵妃甚美。”
皇帝不禁感叹,每一寸都是芳香四溢的,懊悔自己从前怎么没如此仔细品茗过,简直暴殄天物,又想起她说自己色衰,真是荒谬,“朕就喜欢贵妃这样的。”
从前在席塌间老古板的话可没有这么多!
“不许你讲了!”许韵伸手捂住皇帝的嘴,可不知这任性的举动又怎么惹皇帝高兴了,眉宇间泛起纵容的笑意。
许韵陷入椅塌软绵靠垫,一双湿漉的眼眸瞧着皇帝。
“过来,让朕抱一抱,你总是待在行宫,离朕那么远。”
元辰想起来了,头一次注意许韵是她刚入宫那会,她睁着这一双清纯眼眸,对皇宫里的一切都充斥着好奇,偶尔单独相处时也会对他问东问西,他总很耐心地回答她。
她是特别的。
后宫的每一位妃嫔都是太后与先帝精心挑选,只是那原本该是他那个软弱无能的兄长的后宫,除了许韵,她代替她姐姐入宫,正如元辰代替皇兄坐上皇位。
相似的经历,使得元辰自然而然地将自己与她划分到了一边。
元辰曾经多么期盼许韵能喜欢皇宫,喜欢自己,可是她渐渐的就没那么好奇了,话也少了,他赐她的华贵首饰裙裳,也再引不起她一丝一毫的兴趣,她渐渐疏远他,经常将自己关在紫宸殿里一待便是一整日。
再后来有了元祁,许韵也没有那么喜欢。她似乎挺喜欢行宫的,如果行宫能使她欢快一些,使得她的病能好一些的话。
许韵无以复加地惊骇,老古板竟说这样的话,这话若叫旁人听见,必定要参她一个惑君之罪!
诧异出神之际,人就被席卷包裹到了男人怀里,他继续吻她,锁骨、心口、分分寸寸、
这还是皇帝么?
许韵眼神迷离地瞧着眼前凶悍的男人,最后连骨头都是发酥的。
还没等皇帝真做什么,李召就回来了,在外等着回禀。
许韵吓得一脚踹上在男人的腹上、
可她一踹完就后悔了,皇帝眸光惊骇地瞧她的足踝,一双眸子变得狠厉,哪怕是在席塌间,这也是死罪。
皇帝忽得动作,许韵来不及跪到地上去,就被握住足踝,狠咬了一口。
雪白柔滑得足踝上就这么印上了皇帝的牙印,眼底笑意明显。
“贵妃甚美,以后都要这样侍寝。”
许韵人都傻了,她头一次真正明白,这个古板老男人在席塌间其实并不古板,他还会玩花样!
他眼神中盘桓着侵略,每一根发丝都诉说着他很满意方才的缠绵。
“陛下,奴才已经打发宋青走了!”殿外传来声响。
许韵立即爬起来,“臣妾告退了。”
她是真的被吓住了!再一次落荒而逃!!
她怎么了?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了,皇帝也不再年轻,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
次日许韵写信给贾适,告知了他来龙去脉,并且说自己留了秀秀在府里,叫他只管去宋家要人,最重要的是就是将秀秀的嫁妆都带回去!一个铜板都别给宋青留!
贾适不知许韵身份,但他认得出许韵字迹,并且充分信任她,立即领人去宋家。他做得更绝,直接把宅子奴仆也统统收回来,将宋青扫地出门!
宋青这头为了寻秀秀,一日一夜不眠不休,这头大舅哥又来要人。
“兄长,眼下寻秀秀最是要紧,她还怀着孩子,她跛足,必定走不远的!”
贾适何等人,“不必劳烦宋大人了!我自己的妹妹自己会找!你又不是他的夫君,你尽管撒手去迎娶高门贵女!”
“不是的兄长你听我解释,我并不是要贬妻为妾,我是想着待秀秀生下孩子,再扶她为平妻的!”
贾适命人关门放狗,宋青与父母皆被扫地出门,一时间引来不少人围观。
宋青还穿着官服呢!
宋父狼狈数落宋母:“若不是你去参加什么宴会,听了别人的话回来教唆青儿休妻,这事也不会变成这样,你我过几日都能抱上孙儿了!”
宋母:“难道不是你整日在我耳边说媳妇儿商贾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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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跛足,如今青儿官做大了,这样的妻子不体面!”
宋青也是今年才将父母从老家接来,从前他虽然心中嫌弃秀秀跛足,但还是很感恩大舅哥的恩德,父母来后家中就不得安宁,母亲挑剔秀秀,父亲又时常在他耳边数落他娶了个商女。
此时他才隐隐后悔,秀秀不会犯傻自寻短见吧?
宋父:“罢了,我们也不贪她们贾家什么钱,青儿如今是大官,还愁以后没钱么?”
宋母:“对,国公家的小姐上赶着嫁给你,青儿,此番你正好摆脱了那个商女,只是可惜了这么大的宅子!”
宋青哪里顾得了这些,他得赶紧去找秀秀!!
他后悔了,早后悔了,在说服秀秀去宫里陈情,看到秀秀落寞神情时,他便后悔了!!
许韵当日下午就得到消息,不过宋家这么样也太便宜他们了,她命人去查了查,宋青整日与那些文人墨客在酒楼办什么诗社雅集,上个月赊的三千两银子还没给。
照理说酒楼知晓宋青的身份,不会去要账,但是这事叫她知道了,那就不得了了,许韵派人指使酒楼去要账。
“贵妃何事这么欢喜?”
许韵回过神,她这会儿正在太后宫里,与其他妃嫔一起挑选贵女画像,要为大皇子选妻,皇帝也过来了。
正好四周无人,都簇拥在太后那。
许韵便把这事告诉了皇帝,“不是厌恶商贾出身么?看他这会儿怎么办!”
皇帝倒是没料到,贵妃还有这一手。
许韵:“宋青拿不出钱来还账,必定急得团团转,若是有人在朝堂上参他一本,陛下尽可以装作愤怒,吓唬吓唬他,或者干脆罚他!”
皇帝:“朝堂之事,岂能儿戏?”
许韵一本正经道:“臣妾可没有儿戏,宋青身为御史做贬妻为妾之事,臣妾这是帮着陛下修理他。臣妾为陛下好!”
皇帝瞧她一会儿,“贵妃贤良。”
这绝对不是夸她,许韵就是知道!!
许韵:“横竖臣妾要将此事管到底的!陛下必须向着臣妾。”
她不管谁管?贾适虽然是个经商奇才,但他不太与官员为伍,兄妹俩遭人欺负了只能闷声吃亏!
“好,朕必定向着贵妃。”
许韵立在窗口角落处,顺手浇浇花。
“那贵妃今夜要来养心殿么?”元辰轻问。
这轻声的一句,许韵手中水壶险些落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老古板面不改色,眉宇间沁着淡淡笑意。
许韵此时终于肯定,皇帝这是临老入花丛!年近四十色心又起了!
“宫中多的是年轻美貌的妃嫔,陛下该多见见她们。”许韵认真建议道。
10. 第 10 章
许韵可是一心跟着儿子去封地养老的,说实话到了她这个地位,母族强大、儿子孝顺、自己权势富贵全有了,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迁就皇帝。
“皇帝与贵妃说些什么?”太后远远问道。
许韵放下水壶走过去,“回禀太后,陛下关切臣妾的咳疾。”
太后:“哀家方才在说,这么多贵女画像,宫里已经许久没有新人了,倒不如趁此机会选一些贤良之女进宫陪伴皇帝?”
这不是赶巧么?
贵妃:“臣妾觉得太后说得有理。”
太后:“皇帝觉得如何?”
皇帝抬步要走,“朕觉得如今后宫众妃就很贤良!”
这是狠狠下了太后的面子,一时间众妃嫔都尴尬,太后神情不悦,她不喜欢静妃柔妃,想召一些新人进宫分宠。
次日宋青就倒了霉了,被人在朝堂上参了一本,就说他欠酒楼银两之事。
然而许韵得到的消息是,皇帝在朝堂上一言带过,并未追究宋青。这、这与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好都依她的么?
晚上许韵去正殿见皇帝,用的借口是与皇帝一同查看三皇子功课,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好啊,皇帝包庇臣子!!
都说君心难测,许韵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不打紧,接下来不必她出手,父亲左都御史是最刚正不阿之人,眼里容下沙子,他知道宋青所为,那可是要在朝堂上闹翻天的。许韵只管命御医好好给贾秀秀补身子。
正因为父亲太刚强,故而皇帝不喜欢他啊......
果不其然,次日左都御史大人细数宋青的罪状,求皇帝务必严惩!
再然后左都御史大人,贵妃的父亲,皇帝的老丈人,就这么入了刑部大牢。
虽然左都御史每年因为得罪皇帝要下几次牢狱,但朝臣们都觉得御史大人这回可没说错,看来皇帝真要包庇宋青到底了!
许韵这一回真真气死了。
不过与此同时,她虽然有了几分觉悟,“你说,陛下是不是在我唱反调?”
彩墨:“贵妃得罪陛下了么?”
许韵:“我哪里敢得罪皇帝!”
想要惩罚宋青,结果自己父亲倒是先进了大牢,她这个贵妃颜面荡然无存。
那真要说得罪,便是那日建议他多宠幸年轻妃嫔,这话怎么得罪他了!!
玉书急匆匆进来,“娘娘,御书房有人来传话,说那宋青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御书房,要求见贵妃娘娘。御书房外许多臣子等着面圣呢,那场面真不好看。”
是皇帝!真皇帝真从中作梗?!是他透露了她将贾秀秀藏在宫里!
许韵才不去御书房,她端庄温良的贵妃形象容不得一丝折损。
她命人将宋青忘恩负义之事散播出去。
元祁晚上过来用膳,“今日功课又没做好,叫师傅打了一顿手板子,母妃你快看。”
十岁的稚子跟炫耀似的摊开手心,脸上故作落寞伤心。
“行了别装了。”许韵了解这个儿子。
元祁那张白净小脸上展露一丝笑意,“还是头一回有人打我手板子,母妃你看呀。”
元祁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他所有的不学无术都是装的,其实他功课很好。
许韵:“你装得也太过了,回头皇帝又来寻我的麻烦。”
元祁:“挺有意思的,大哥二哥真把我当傻子呢。”
母子俩有一个共同目标,元祁封王后去领地逍遥快活,他们甚至还在地图上认真找了哪块封地最好,不要最富饶的,不要离皇城太近的,最好是民风淳朴的......
彩墨形容母子像是随时准备捞一笔卷包跑的匪徒。
母子俩一道用膳,元祁撒娇,“手疼,握不了筷子。”许韵便亲自给他喂饭。
许韵瞧着他每咀嚼一回小脸就鼓包一回,还挺可爱。
“怎么跟小猪仔似的。”
“要吃鱼肉。”
许韵便给他夹了一块鱼肉,她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若大的年纪,还要母妃喂饭么?”皇帝从御书房过来,不请自来迈进偏殿。
许韵心中鄙夷,前头还不见她呢,这会儿自己跑来了,许韵:“手叫师傅给打了,握不了筷子。”
皇帝:“朕小时候也被师傅打,手疼也要自己吃饭的。”
许韵:“太后不疼陛下啊。”
许韵专门往他肺管子上戳。太后疼长子,不疼皇帝这个次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皇帝被这么挤兑一句也没走,“贵妃怎么不来御书房?宋御史可是闹着要见你。”
皇帝也有法子气她。
许韵:“他要见我,我就必须去见他么?那我贵妃的身份是摆设?”
皇帝被挤兑得无话,鲜少见贵妃母子这般相处,母亲给孩子喂饭,似乎是寻常人家才有的事。
待喂了饭,许韵又仔细给元祁擦药,皇帝都在旁边瞧着。
元祁对他的父皇只有敬畏,一溜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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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跑了。
“贵妃对祁儿倒是很耐心。”皇帝不咸不淡地道。
“祁儿是臣妾唯一的我孩子,自然要上心。”许韵心道皇帝这都要挑刺。
“朕小时候,太后也对兄长更上心一些。”皇帝不咸不淡道,“只可惜事与愿违,正好比太后如今对大皇子更上心些,却不想或许后头还有变数呢。”
许韵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皇帝起身要走,“贵妃不会以为照顾好皇子,就万事大吉了吧?”
皇帝离开片刻后,许韵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这是点她呢,斥责她伺候皇帝不够尽心,威胁元祁不能保她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意识到这一点,许韵没来由的心慌。皇帝是个老古板,但同时他心思颇深,皇帝看透了她的心思。所以真是为了她那句话赌气。
温和仁慈只是他的伪装!
“陛下何必为难贵妃呢?”李召劝说皇帝,贵妃一直温厚良善,这回得做法也没错,皇帝却给她使绊子。
元辰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与向来温顺的贵妃计较。
皇帝:“去传旨,召贵妃今夜来正殿侍寝。”
李召明白,皇帝这是给贵妃一个台阶下。
这事却在后宫掀起了风波,皇帝已经久不传人侍寝了。还得是净水楼台先得月,贵妃住到偏殿去,在皇帝眼前晃久了,还得一个侍寝机会。
柔妃:“我看她就是故意装病!陛下这是被她骗了才容她住到偏殿去!”
静妃:“未必是侍寝,听说左都御史入了大狱,皇帝这是安抚她?”
柔妃:“哼,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她!”
不过消息很快就传来,宫女回禀,“贵妃身体有恙无法侍寝。”
柔妃一听欢喜了,“就她那病秧子还侍寝呢!我就说她没福气!”
太后宫中听闻,倒是对贵妃更放心一些,她从不争宠,并且是真的身体不好,估摸这样下去也撑不了几年。
许韵这头气都气死了,皇帝与她唱反调,关了她父亲,还妄想她侍寝,她又不是柿子,任由皇帝拿捏!偏殿早早熄灯安歇了。
正殿里头,皇帝听了回禀神情倒也淡然,继续看书。
李召:“御史大人还在牢狱里头,贵妃也没心思侍寝,估计这会儿......这会儿在反思己过呢。”
偏殿的灯已经熄了,人家这是早睡了。李召从前没看清贵妃,只当她是个木愣之人,没想到还是个犟种。
“她不来侍寝,朕怎么放她父亲呢?”
11. 第 11 章
“她不来侍寝,朕怎么放她父亲呢?”
李召诧异地听见皇帝这么说,可前头贵妃来见皇帝,皇帝又将人拒之门外。活了这么多年,突然发现皇帝也有如此拧巴的一面。
宋青这么一闹,皇城里人尽皆知,他是个负心薄幸之人,如今妻子被贵妃留在宫中安胎,许韵这个贵妃名声就更好了。
许韵心气也上来了,她才不怕皇帝,她抚养三皇子有功,他还能夺了她妃位不成?至于她那个顽固不化的老父亲,一年当中总有几个月被是在牢中度过的,关得越久,名声越好,他恨不得皇帝一气之下杀了他,那可真是青史留名了!
因大皇子婚配之事,次日太后又将众妃嫔叫过去挑贵女画像。
谨妃:“这位是宋阁老家的孙女,早慧孝顺。”
太后:“这模样瞧着也好。甚好。”
许韵也就是陪着饮茶的,大皇子的婚事容不得她掺和,不过这一坐就等来了热闹。大长公主领着火清漪来了。许韵就精神了!
大长公主:“太后娘娘,您亲口告诉她一声,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太后也头疼:“傻孩子,皇帝只把你们当小辈看待,你才见皇帝一面,怎么闹着非要进后宫了呢?”
火清漪:“回禀太后娘娘,臣女觉得陛下生得好看,与话本子里写的男子一样好看!话本子里写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嗯?许韵忽得抬头,“是哪本话本子?!”
“君恩啊!”火清漪道,“贵妃娘娘不会没看过吧!”
许韵的脸僵住了。
火清漪:“皇城但凡识字的女子人人都看,我外祖母与母亲也看,母亲这回随父亲从边疆回来,还如饥似渴地将自己关在房里,把没看的都补全了呢!贵妃真不知道?!!”
许韵:“听、听说过,是本不堪入目的话本子,本宫自然没有看过。”
一字一顿,许韵感觉下一瞬自己就要泣血了!柔妃偷偷朝着她翻了个白眼。太后瞧了眼大长公主,顾着颜面没有发作。
许韵不死心又追问,“你不会是看了这话本子,才说要嫁给陛下吧?应该、不是吧?”
火清漪:“就是看了这话本子!我才决心要嫁给话本子里一般的男子!那日一瞧见陛下就惊为天人,他简直与话本子里的男子长得一模一样!”
许韵:“怎么可能一样?!你放肆!”
火清漪:“贵妃又没看过话本子,怎么知道不一样呢?”
她当然知道,因为她开始写这话本子之时不过十四五岁,没见过皇帝。
自己真是造孽啊!!所以火清漪原本可能嫁给大皇子,更有甚者当上皇后,只因看了她这话本子才闹出这一通笑话。
许韵:“本宫的意思是......陛下是真命天子,话本子里的人怎么可能与陛下相象。”
太后:“贵妃所言甚是!这等话本子,还是少看为妙。”又转头看向许韵,“怎么?大理寺还没查到写这话本子的狂徒么?”
狂徒本人:“回太后,暂未查到线索。”
太后:“加派人手查!查到就立即处死!!”
许韵又感觉脖子一阵凉嗖嗖的,“是......天下女子受这等话本子荼毒已久......”
柔妃:“清漪妹妹,陛下忙于朝政,哪怕长得与话本子里的人物相像,也不能整日陪你花前月下,倒不如找个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陛下年近四十,你们未必都能说到一块儿去。”
许韵:“柔妃所言正是!”
她只求这些个名门贵女给自己留个活路,否则真严查下去,万一被人掀了老底......
许韵:“陛下已近中年,虽然英明神武,百姓人人爱戴。私底下在妃嫔面前他为人古板,言辞乏味,不知情趣,你瞧我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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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你十多岁,已经与皇帝说不到一块儿去,你这般好的青春,可不要耗费在皇帝身上!”
火清漪:“说不到一块去不打紧,我进了宫整日对着陛下那俊美出尘的脸,我也高兴!”
许韵:“陛下也不英俊啊,你不觉得他很严肃刻板么?也不知打扮,整日戴着串佛珠,平日的常服也都是些老气颜色。”
火清漪,“可是我听闻皇帝对后宫都很好。”
许韵:“没错,是很好!好得都叫人厌烦了!譬如有一回我只是感染风寒,皇帝派他最信得过的御医来行宫给我瞧病,御医看皇帝这么重视,一连给我开了一个月的药,苍天,就只是一个小风寒,一个月的药啊!!!”
霁嫔坐得离门口近,恍惚间瞧见个门外一个人影,呀,竟然是皇帝!
许韵继续滔滔不绝,“那药还特别苦,我喝了半碗就不喝了,这事传到皇帝耳朵里,这个老古板特地命李总管来行宫传口谕,要我一定把御医开的药全喝完!其实我风寒几日以后就好了,那药却生折磨了我一个月!”
火清漪,“这不算,我身体好得很,才不会跟贵妃似得总生病。我听说陛下对后妃都很慷慨,不管大小节庆,都赏赐珠宝。”
许韵思索片刻,“陛下确实很慷慨,但是他年纪大了,送的珠宝样式都很老气,我都不大喜欢。”
火清漪,“照贵妃这么说,那你是后悔入后宫了?”
许韵噎住了,这少女还挺难打发的,“那后悔也不至于,皇室尊贵,我家深受皇恩,进宫伺候太后与陛下一直是我年少时的夙愿......”
火清漪:“参见陛下。”
许韵一扭头,瞧见皇帝不知何时立在门外!
天哪!!!他、他都听见了?!!难怪整个宫殿的人只有她一个人在苦口婆心劝火清漪,合着她们都已经瞧见了皇帝,就只有她傻乎乎地把皇帝得罪完了!!
12. 第 12 章
一时间场面尴尬,皇帝倒是神色平常,“都无需多礼,朕来给太后请安,不想皇姑母也来了。”
皇帝看向火清漪,“你父亲方才来见朕,说要把你一道带去边疆历练历练,回去收拾行李,明日就出发吧。”
边疆是苦寒之地啊,皇帝就这么无情地把少女春心扼杀了。太后、大长公主、众妃嫔面面相觑,火清漪都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真的是好无情一男人!
从太后寝宫出来,许韵去给皇帝赔罪,“臣妾那么说也是为了杜绝那姑娘的念想,其实臣妾心中不是那么想的、臣妾、”
皇帝忽然驻足,“贵妃嫌弃朕古板也对,朕嘛,就是个没什么情趣之人,年纪又大了。”
如此一说许韵就愧疚了,皇帝一直对她很好,“其实臣妾、”
“不过当年贵妃入宫前,朕可是听说,许御史的子女皆才学斐然,这才答应你入宫的。”皇帝神情淡定道,“许御史博古通今,你姐姐身为皇家女学山长,你兄长诗词名扬天下,只是到了贵妃这里。”
好啊,皇帝在阴阳怪气挤兑她!
她擅长写的,只怕皇帝都不敢看,这个老古板看了都可能当场气死!!
许韵真气笑了,正好左右无旁人,“今日艳阳高照,陛下怎么还流汗了,臣妾给你擦擦。”
她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拂过皇帝侧颜,笑得人畜无害,皇帝显然没反应过来她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还来不及训斥她不成体统。
“哎呀,这儿这么有这么深一条皱纹?!”许韵惊呼了声,“陛下果然是上了年纪了,平时可要多保养身子。”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告退了,留下皇帝一人在原地诧异。
连李召都愣在原地,贵妃这顾盼神飞的模样,这跳脱的性子,这还是贵妃么?!
当日夜里,许韵都已经睡下了,突然听见了贾秀秀生产的消息,她立即赶过去。
“瞧着月份不大,怎么就临产了?不会出了什么差错?”许韵心惧,人若是在她这儿出了事,贾家宋家必定要责怪她!
彩墨:“御医说已经足月了,只因为贾姑娘过于纤瘦,瞧着月份小罢了。御医还说眼下的问题是胎位不正,幸好娘娘将她扣在宫中,否则光凭宫外那些产婆,很难将孩子生下来!”
许韵没自己生过孩子,听着内室凄厉的哭喊声,她心都揪紧了。
折腾到黎明,贾秀秀生下一个女儿,许韵命人去宫外传话给贾适。
这事同时传到了太后宫里,许韵被叫过去问话。
“竟将臣子的妾室私自扣在宫中,还叫她在宫里诞下孩子,贵妃这事做得太出格了!”
许韵立即下跪认错,“是臣媳做错了,请太后息怒。”
太后又训斥几句,皇帝就过来了。
太后:“皇帝,贵妃竟然做出如此有违宫规之事,该狠狠责罚!”
皇帝:“是儿臣命贵妃这么做的,太后不要迁怒贵妃。”
太后:“你?”
皇帝:“宋青薄待妾室,败坏御史台的名声,故儿臣命贵妃将那妾留在宫中。”
太后:“这是人家的家事,皇帝尊贵,怎么会无辜插手人家家事。”
许韵:“太后娘娘,您是不知道那女子有多惨!!”
许韵最擅长的就是写话本子!也相当于一个厉害的说书先生,她立即添油加醋说了贾秀秀的家世。
太后听后动了恻隐之心,“倒是一对可怜兄妹,得亏了她兄长争气,闯下一份事业,只是怎么让妹妹当了妾呢?来,贵妃你坐过来同哀家讲,谨妃,你坐过去。”
皇帝瞧着新奇,众后妃之中,太后最偏爱谨妃,她的椅塌从来只容许谨妃坐的,连皇帝来了都只让坐边上。
李召在边上小声道,“真不知道贵妃还有这本事,奴才听得都入迷了。”
许韵:“若公主还在,年纪该有贾秀秀那么大了。”
这话又激起了太后的心思,太后有一个夭折的女儿。
太后:“嗯嗯,你接着往下说。”
许韵:“他那兄长争气,替她攒了不少嫁妆,一心要将妹妹寻一个好人家......”
太后:“嗯嗯!”
......
“竟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季太后听完来龙去脉,不顾仪态一个劲拍桌子,“好个宋青!皇帝,你去给我斩了他!!”
许韵:“太后息怒,原本是要斩的,可是如今贾秀秀生了孩子,不能叫孩子没了父亲。”
太后:“那皇帝预备怎么办?是叫他们和离还是?我瞧着和离罢了,横竖那孩子,贾家也都养得起!”
许韵:“太后息怒,那宋青一家被扫地出门以后,居无定所,又被到处追债,不过他每日都去御书房求皇帝让他见一见秀秀。”
“不许他见!不许!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秀秀的嫁妆,为着银子为着宅子!”太后着急道,“听见没有,贵妃,你可得把贾秀秀藏好了,就让她带着点孩子在紫宸殿坐月子!我来替她做这个主!!”
许韵:“臣媳知道了,多谢太后。”
太后又抓住许韵手,“秀秀可怜,若是我女儿,我必定心疼死了。贵妃你也是的,明明是皇帝叫你这么做的,哀家刚才斥责你,你怎么不说实话!”
许韵:“臣妾身为陛下的妃嫔,自然要为陛下分忧。”
再然后,皇帝看着许韵继续睁眼说瞎话。
许韵:“太后教训得对,如此留她下来,确实有违宫规,可是她一介商贾出身,受了委屈还能怎么办?幸好太后仁慈,容她留下来,否则......”
太后:“是啊,没娘的孩子,怎么办呢......”
许韵忽又跪下,“她兄长虽是一介商贾,却几次三番捐款赈灾,臣妾在这儿为她求一个恩典,若能封她诰命,就、就封一个兰淑夫人,将来她哪怕独自带着孩子,也能安稳度日了。”
太后:“对,贵妃想得周到,就这么办!皇帝,你就这么办!”
皇帝立在边上,“儿臣谨遵太后之命。”
许韵走出太后寝宫时,非常得意,看来自己不止话本子写得好,这口才这做戏也了得啊。
沉默许久的皇帝忽然幽幽道了一句:“贵妃不去写话本子可惜了。”
不用你夸,我正写着呢,许韵心道。
许韵:“陛下谬赞。”
皇帝:“朕今日已经命人从牢里把你父亲接出来了,贵妃就不要再同朕怄气了。”
许韵还是感激皇帝的,她一被太后叫过来,皇帝就过来帮他解围了。
许韵:“臣妾不怄气了,臣妾还要感激陛下,不过我父亲嘛,无所谓了,横竖他每年总要在牢里待一阵子,否则一开口又要气陛下了。”
贵妃眼神灵动,语气俏皮,皇帝眼神微微闪动,夫妻十年,仿佛今日才算了解几分贵妃真实的性子。
皇帝:“只是这事,贵妃准备怎么收场呢?”
许韵:“陛下瞧好吧!臣妾早就计划。”
宋青得知秀秀生产,更是每日来跪在御书房前,说不要秀秀的嫁妆,不要宅院,只求秀秀能原谅他,让他看一看女儿,以后绝无二心......
就这么求了一个多月,贾家才出面与他谈,给了很多苛刻条件,比如往后月俸银子得归秀秀管,比如宋家父母必须回老家养老,比如宋青在皇城朱雀大街上贴告示昭告百姓自己所作所为,比如宋青得帮着带孩子,比如宋青得攒钱自己买宅子......
贾秀秀呢,答应给宋青一次机会。
所以等她坐完月子,宫里头才允许宋青接走母女,皇帝还赐了秀秀一个诰命,保证她将来再官眷之中不会欺负。
皇帝问许韵:“宋青如此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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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负义,你怎么还让贾家松口与他谈条件呢?”
许韵道:“世间哪有那么多深情郎?多少春闺少女,最终都不能嫁如意郎君。若宋青能真心改过,将来好好对秀秀母女,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结局。陛下你瞧,像绮罗郡主那般的贵女,尚且姻缘坎坷。若臣妾还是十六岁的少女,必定劝秀秀不要回头,可如今臣妾不是了。”
皇帝神情微异,“那贵妃呢?贵妃如意了么?”
嗯?这话题怎么还引到她身上了呢?
许韵笑道,“祁儿都这么大了,陛下不要问臣妾这个问题。”
皇帝:“所以呢?你如意了么?”
怎么可能如意呢?这个古板老男人与许韵年少时幻想的郎君没一点儿关系!若非他是皇帝,自己当年又情况紧急,她怎么可能答应入宫?
许韵:“臣妾爱慕陛下,陛下又厚待臣妾,臣妾自然是如意的。”
这事转头被人写成了话本子,说了宋青如何负心忘恩,说了皇帝、太后、贵妃如何巧计治负心郎,又说宋青怎么改过自新,如何与贾秀秀母女重逢。
这话本子一问世,一万册就卖空了。
皇城酒肆茶楼里,说书先生一说这本,立即宾客满座。
许韵气得心口疼,这话本子竟然把她君恩的风头全碾压了过去,她辛苦耕耘十年,还不如这故事!!!
主要是这故事是真实发生的,还牵扯到当今皇室,大家可不都要听听?!!
再去向太后请安时,李嬷嬷一边翻着话本子一边讲给太后听。
许韵万分诧异,“太后娘娘怎么也爱看话本子了?”
季太后:“说是这话里含沙射影哀家,哀家就让人从宫外买来看看,若是抹黑皇室,定要斩这写话本子的。”
许韵:“是啊,这话本子还是禁了吧。”
太后:“贵妃这就不对了,哀家听着,这话本子没什么不妥的,里头有不少赞扬哀家的话,对了,还有赞扬皇帝与你的,贵妃应该也读一读。你与谨妃啊,平时就是太死板了......”
太后:“倒是写那香艳话本子的狂徒,该杀!”
后来听太后宫里宫女说,话本子出来那一日,太后专门命太监出去采买,买来以后就让宫女读给她听,已经连着两夜听到深夜才睡了。太后很喜欢这话本子,还说要召见此人呢。
许韵:“......”
合着她忙活了半天,给同行送上枝头了......
一直都是她压着同行的!狂徒的口碑在这儿!
柔妃从太后宫里出来,“真不知道这话本子有什么好看的,还比不上君恩一个小指头!”
玉嫔:“嘘,姐姐小声些......”玉嫔指了指许韵,谁人不知许韵最近正查话本子的事,都躲着她走。
许韵气鼓鼓回到偏殿,不成了,她不能再在宫里虚度光阴,君恩已经多久没出新稿子了,她得回行宫去,闭门好好写稿子!
许韵这回真去御书房请辞。
李召:“贵妃来得正好,陛下命人从民间寻来的神医在御书房里呢,此人最擅长治疗咳疾。”
啊?!
许韵掉头就想走了,李召已经为她打开御书房的门,“禀告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参见陛下。”许韵只能硬着头皮进御书房,哎,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皇帝:“贵妃咳疾常年发作,蔡神医,如果你能治好,朕必有重赏。”
蔡若恭敬参拜,小心诊脉,又开了药。
许韵这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了,心道糊弄几日,再装模作样咳嗽几声,皇帝以为没效,自己就能去行宫逍遥快活了。
“贵妃无病。”等许韵一走,蔡若便道,“贵妃娘娘气血充足,面色润泽,绝非久病沉疴之人。”
皇帝神情冷峻,沉吟片刻,“你是说,贵妃她在装病?”
13. 第 13 章
夜里,许韵正倚靠在美人塌上看话本子。
“娘娘,御药房送药来了。”
许韵头都没抬,“倒了。”
内室垂着月影纱幕帘,外头看进来,只见美人塌上歪着一个惬意身影。
“倒了?”幕帘后传来低沉声音,许韵抬头的同时男人挺拔身子出现在幕后,他撩开幕帘,手中捧着药碗。
“陛下。”许韵忙不迭从塌上爬起来,心虚地行礼。
“朕费心让人寻来的名医,御药房熬了两个时辰的药,贵妃说倒了?”皇帝神色严肃,一副说教的口吻,许韵只在皇帝管教皇子时,才在他脸上看到这神色。
真是个老古板。
“臣妾......臣妾......”许韵装出楚楚可怜的神情,“臣妾自幼为治疗咳疾吃过无数药,那些所谓名医,皆是虚名,臣妾怕吃苦药。”
皇帝无动于衷,眼神浓稠如墨,静静瞧她半响才开口,“过来,朕亲自侍候贵妃喝药。”
好无情的男人!
苦得扎心,但许韵惊讶于皇帝真亲自喂她喝药。
眼神紧盯着她,像是生怕她转头就吐掉。
动作不疾不缓,许韵喝下一口药,还没等苦涩味渐散了,第二口就来了。还不如她一口灌下去来得痛快呢!
“臣妾自己喝,不敢劳烦陛下。”许韵伸手去接药碗。
“贵妃不要心急,神医说得一口一口喝。”
皇帝的语气平静得瘆人,抬手又将下一口喂到她嘴里,许韵苦得都沁出眼泪来了,皇帝依旧无动于衷。
“这药里是不是有放黄莲?怎么那么苦?”许韵蔫蔫地问。
“有没有黄莲,这药贵妃该喝还得喝。”皇帝幽幽道,眼神一动不动凝视在她身上,两人挨得很近,仿佛是一对感情深厚的夫妻。
只是这话这语气,不知道得还以为皇帝在喂毒药呢。
一碗药下肚,许韵已经没脾气了,命彩墨送蜜饯进来。
“恐与药效冲突,贵妃还是忍一忍。”
“那、那臣妾要饮茶。”
皇帝将人按回美人塌,“茶也不许饮。”
这是什么老古板!
许韵有一句话不是谎言,她幼年时身子不好经常吃药,父母便没逼着她读书,只是盯着她吃药,皇帝这个老古板,与那时的父母无异!
皇帝就这么背对着她坐在塌边,侧眸瞧着许韵紧皱的眉头,仿佛这么多年才发现逗弄许韵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
许韵欲哭无泪,时近立冬,殿里已经燃着兽金炭,许韵身着一袭素纱窄身长裙,裙摆下露出的半截小腿儿,肤若羊脂,比裙摆更白上三分。
男人的掌心毫无预兆地抚上柔弱无骨的足踝,一本正经道,“贵妃可要去朕寝宫一起探讨祁儿的功课?”
“咳咳!”许韵不住轻咳几声,“臣妾这几日咳疾发作,恐怕不便。”
许韵疑惑,自己并非后宫之中最美艳的,皇帝怎么这段时日老缠着自己呢......
“行,那就等贵妃调理好了。”皇帝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微凉手心顺着小腿往上,手背轻蹭,带来些许痒意。
“太后为大皇子选妻,如何了?”
许韵收敛心神,“已经选定了几位贵女,唔、”面色微红,说不下去了。
“都是哪几位?怎么不说了?!”皇帝柔声问她。
向来刻板守礼的男人,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反复摩挲捏捏她小腿,剐蹭她肌肤,乐此不疲。
“说啊,贵妃。”皇帝语气揶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
许韵头一次发现,男人眼角是上扬的,唇角含笑时透着几分阴柔。
皇帝是不是也看了什么不正经的香艳话本子!否则正经了半辈子的男人,打哪儿学的这些!
许韵不敢躺着了,从美人塌上坐起身,只是这么一坐,离男人更近几分。
“禀告陛下,静妃娘娘携了古琴来,说新谱了曲子要与陛下共赏。”
静妃来得正是时候!
“陛下,莫要让静妃久等。”
“是贵妃让朕等。”皇帝一本正经道。
手掌更过分了,许韵急切去握皇帝手臂,却发现男人的臂力惊人。
她这么挡,反而惹得男人变本加厉。
她呆愣住了,虽然她写话本子写得香艳,可是平日举止却不曾有一丝一毫逾越,毕竟自小教养在这儿。
“从今日起,朕每日都会亲自侍候贵妃喝药,直至痊愈。”
许韵人已经傻了,她不知道她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朱唇微启时,让男人想欺负她的心思达到了顶峰。元辰也确实从欺负矜持贵女的手段之中获得了意趣。
许韵被欺负狠了,只能好脾气地道,“你不要这样。”
皇帝轻应了声,继续欺她。
“贵妃妹妹?陛下今日不在寝宫么?我怎么瞧见静妃抱着琴立在殿外。”
是霁嫔来了,许韵吓得从美人塌上滚落下来。
所以等霁嫔与洛嫔进内室时,正好看到许韵跪坐在地,而皇帝则坐在美人塌上。
霁嫔:“陛下......贵妃怎么?”
这怎么解释?!
许韵带着哭腔道,“陛下,求陛下宽恕了臣妾!”
皇帝侧了侧头,眸光疑惑地望着她,元辰从不知贵妃如此会做戏。
霁嫔:“陛下,不知贵妃所犯何错?贵妃向来体弱,地上寒凉,还是容她先起身。”
“起身吧,贵妃。”
许韵腿软,还是霁嫔扶她起来的。霁嫔还是头一次见皇帝对妃嫔如此脸色,就这么生着气走了。
霁嫔感慨,“陛下对静妃到底与我等不同,这边斥责了你,又迫不及待去见静妃。你究竟怎么惹了陛下了?”
许韵:“不过为了三皇子之事,祁儿在东书房读书读得不好,陛下责怪我从前没有好好教导。”
哼,皇帝这是老不正经,晚节不保!!
次日许韵正用早膳呢,本该去大殿的皇帝忽然拐进了她的寝宫,皇帝一身龙袍十分威严,宫女们纷纷拜见。
“贵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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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呢?”皇帝一伸手。
彩墨立即递上,许韵正披散着发喝粥呢,“陛下,朝会重要,喝药这等小事,臣妾、”
“贵妃不要耽误朕,张口。”
男人威慑力极强,许韵只能张口。
“今日咳疾咳好些了?”
许韵摇头,“昨夜咳得厉害,想来这药效果不大,陛下不要听信什么民间神医,太医院的御医都不能治好臣妾。但是臣妾住在行宫时,咳疾便能缓和,还请陛下,咕噜、”
皇帝又将一口药喂到许韵口中,“贵妃讳疾忌医可不行,来人去御药房吩咐,今日多煎一贴药。”
李召立即去传话。
许韵脸上全是苦恼,皇帝最后将空碗一放,“贵妃莫药辜负朕的心意,早日康复。”
皇帝一走,许韵就下令挪回紫宸殿,跑得飞快,再跟这个老古板一起住她得疯了!给李召的理由是如今凉快了,不好再占着养心殿偏殿了。
夜里等皇帝从御书房回来,先行去偏殿,“贵妃的药呢?”
偏殿早已经人去楼空,李召回禀,“贵妃娘娘识大体,已经挪回紫宸殿了。”
李召:“哦对了,贵妃还派人回禀,她晚膳之后已经用过药,还请陛下不要再为她操心。”
元辰气笑了,原来这么多年乖顺的贵妃,竟是个叛逆的犟种!
元辰:“去传令,命贵妃今夜来养心殿侍寝。”
李召:“啊?可是贵妃近日咳疾发作,她、”
皇帝:“不得有误。”
许韵正美滋滋写稿子呢,终于摆脱老古板了。
“他怎么就同我杠上了呢?!”李召来传旨,许韵真感觉自己被男鬼缠上了。皇帝多久没传人侍寝了,这会儿全后宫都盯着她呢!
“我又哪里惹到他?!”
“莫名其妙!!怎么就揪着我不放呢!”
“大皇子已经议亲了,他身为父皇,这合适么?!”
“我不活了,丢死人了!”
“宫里都怎么编排我啊?必定说我借着住在偏殿,勾引皇帝了!”
背后数落归数落,许韵在人前还是端庄贤淑的贵妃,沐浴完乘坐龙辇前去养心殿,正经侍寝,可是要记在君王起居注里的。
许韵主动熄灯,皇帝却又将宫灯点起,脱了龙袍上塌来。
宽肩窄腰,肌理遒劲,行吧。她收回那句说他老的话,眼神不禁瞥过去,啧啧,这是一具高大成熟的男人身躯,比得过话本子里的俊美青年。
“贵妃,怎么不在偏殿多住几日?”
“臣妾身为贵妃,该以身作则,不能贪图陛下恩宠就赖在偏殿。”
“可是朕想贵妃留在朕身边养病。”
许韵险些翻白眼,苍天呐,再被他盯着喝药,她都快腌入味了!
她平生自由不羁,最不喜欢别人管束,偏偏这个男人现在对她束手束脚的!
“贵妃呢?不喜欢留在朕身边么?”皇帝认真问她。
“陛下怎么如此想臣妾呢!臣妾在行宫养病时对陛下可是日思夜想!”
14. 第 14 章
“臣妾去熄灯。”许韵一点儿也不愿意跟皇帝独处,她只想快些了事回紫宸殿。
“不急,贵妃跟朕说说,太后与谨妃选了哪几位贵女给大皇子挑选。”
原来上她这儿打听来了!许韵同时松了口气,她就说自己没这么大魅力,皇帝怎么可能缠着她不放呢。
“唔,挑了左阁老的孙女。听说那女子冰雪聪明,性子活泼。”她事无巨细地禀告,皇帝的掌心不经意间搭在了她腰上。
“左阁老家近日不太平啊。”
“这么不太平了?”许韵眼神一亮,她最爱打听事情了。
“贵妃听过拘魂的故事么?”
“什么拘魂的故事?!”许韵的眼神更亮了些,一双手同时揪住皇帝衣袍。
“朕也是听钦天监禀告的。”
“不管是谁禀告的,赶快说吧!”
“左阁老长子的妻妾争宠,小妾做木偶娃娃扎针,妻子为报复寻来个道士。那年轻道士是个散修,并非出身正统,自学了邪术,要了正妻一千两银子,说是可以将小妾弄疯。”
皇帝随口一句话,许韵已经睁着那双清纯的眼睛,乖巧地望着他。
“陛下继续说呀!急死人了!怎么弄疯的,用什么邪门法术?”
皇帝故作诧异,“贵妃这么感兴趣?”
许韵:“陛下快点儿!”
“说是中元节那夜道士开坛做法,先告知了城隍,城隍应允了,他念咒烧符,一开始并不灵,婢女回来禀告说小妾好好的没有疯。那年轻道士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后面想起来,还有一道符没有烧。手起刀落,烧完这一道符。周遭忽然冷了下来,原本空旷的屋子里,仿佛瞬间挤满了看不见的人,走来走去的。”
许韵脸都吓白了,皇帝看得有趣极了,“然后呢?”
元辰微微一笑,“朕记不清了。”
“不行,今日陛下必须记起来。”许韵抱着皇帝胳膊嘟囔道,“哪有人讲故事讲一半的?!”
“钦天监说这道士是祸患,需要铲除,朕不信这些,便也就没理会。”
“那你明日召左阁老到御书房,叫他亲自说!”
“朕身为君王,难道要为贵妃打听这些家私么?”
“横竖是你先开的头,你若不告诉我接下来的故事,我今夜就不侍寝了!”
元辰愣了愣,“哪有人这样的?那朕再想想。”
“陛下好好想!”许韵抱着手臂道。
皇帝是觉得这故事有点意思,他向其他亲近的臣子讲过,还有太后,其他人都觉得荒谬不爱听,岂料许韵听得这样入迷。
“朕想起来了,那些纸人忽然动了,然后西厢房传来惊叫声,那小妾疯了。根据钦天监的人说那妖道用了禁术,把人的魂拘到了纸人里,再这么一烧,那小妾的疯病就再也好不了了。”
许韵听得既惊恐又过瘾,“这事是真的?”
元辰:“不知真假,不过听说京城里贵妇人聚会,无人再邀请左阁老的大儿媳。她还出钱在郊外给这妖道安了个道观。”
“那必定是真的......好吓人......”许韵不自觉往皇帝怀里躲。
男人眼眯成狐狸似的,“钦天监的人经常来朕跟前禀告这些事,这件不算吓人,还有更吓人的。贵妃要不要听?”
“要听要听!!”
许韵央求皇帝说故事,一直到子时过后。
每一个故事都比前一个更瘆人,许韵几乎躲到了皇帝怀里。
男人心眼坏,“罢了,这么晚了,朕也该就寝了,朕命人送贵妃回紫宸殿?”
“臣妾不回去!”许韵往皇帝怀里钻,“更深露重的,臣妾今夜就宿在养心殿吧。”
“明日大朝会,朕恐怕要早起惊扰贵妃,贵妃还是早早回去歇息?”
“臣妾不怕惊扰,臣妾就喜欢跟陛下一起安寝!”
“是么?”皇帝似笑非笑轻抚怀里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是的是的!”
“左阁老的长子今年调回皇城了,在太常寺任职,下回宫宴贵妃可以见到他妻子,问个仔细。”
“别别别!”许韵伸手遮住皇帝的嘴,“若是我惹她不高兴了,她让那个妖道把我的魂魄也锁在纸人里烧掉怎么办?!!”
皇帝眉眼舒展笑了,贵妃如此灵动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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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严肃道,“无妨,贵妃哪怕疯了,朕也会好好养着贵妃的。”
许韵一点都不怀疑皇帝的话,她思考了片刻,认认真真告诉皇帝,“那还是不疯比较好吧。”
她有自己的小秘密,若是疯了,全说出去怎么办?
许韵一开始是很抗拒来养心殿的,不知不觉就和皇帝贴得这么近,她心里也没那么多防备,一切很自然而然地发生。
主要是不想深夜回紫宸殿,那只能任由皇帝摆弄。
“下回宫宴什么时候?臣妾想偷偷看看左阁老的大儿媳。”
皇帝正在兴头上,着了迷似的,近日看许韵越来越顺眼,尤其是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很认真问他问题时,真就很讨人喜欢,身体某处兴致盎然。
“朕觉得这总时候,贵妃该专心一些。”
皇帝与她额头相抵,微凉的秋夜龙塌上却是炙热的。
许韵从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一丝让君王痴迷的魅力,不理解皇帝为何非要她今夜侍寝。
不过等到大汗淋漓靠在宽阔胸膛的时候,今夜格外好眠,感觉任何邪祟都无法侵入这一方天地。
“起来洗漱喝药。”
次日许韵被皇帝地从塌上拽了起来。
“陛下今日有大朝会,还记得臣妾的药?”许韵欲哭无泪,自己这是被老古板盯上了!
“贵妃的事,朕总要上点心。”
皇帝瞧着许韵那张睡眼惺忪脸,无奈又只能被迫起塌的样子,不再是人前一丝不苟的模样,越看越觉得有趣,不再是行宫之外疏远的贵妃,而是活生生的人,不知她在闺中是否也是这模样,御史夫妇是不是也拿她很无奈?
许韵洗漱喝药。
“昨夜朕听贵妃咳疾好些了,这药该是很有用的。”
昨夜她没工夫装咳嗽,许韵放下药碗抚了抚胸口,耷拉着眉眼道,“可是臣妾觉得心口更闷了,这药不好,臣妾还是想回行宫养病。”
横竖她这病不能好,否则她就和行宫快活自由的日子永别了!!
皇帝起身,“那就接着喝,喝到贵妃痊愈为止!”
古板强势的老男人!
15. 第 15 章
皇帝偶尔召幸不奇怪,除夕那会贵妃回宫,皇帝不也召幸了么?后宫倒是没起什么波澜。
“母妃,我们什么时候回行宫?我都快撑不下去了!”元祁嘟囔道。
“快了,等你大哥成完婚,我们就回行宫。”
母子今年一起犯太岁,元祁在东书房被夫子严格教养,动不动就打手板罚抄书,许韵则每日被皇帝督促喝苦药。
太后与谨妃选了几家贵女,今日邀请官眷们领着女儿来寿康宫赏枫。
许韵一整日都晕晕乎乎的,皇帝讲故事的声音犹言在耳。
什么那年轻道士是个散修,什么符一烧完,周遭瞬间冰冷,什么空旷的卧房忽然像是挤满了人......
“左阁老的孙女左雪蕊怎么没来?”
“说是明日才随父母到皇城。”
“她不过是个陪衬,太后其实不满意她家。”
......
左雪蕊的母亲不就是故事里那个正妻么!许韵提心吊胆了一上午,这会儿终于松了口气,这事是钦天监禀告的辛秘,皇帝不当真,未必就是假的!
太后看中的是骠骑大将军家的长女,这女子性格爽朗,模样姣好,宫妃们也都很满意。
陪着太后用了晚膳,许韵才回紫宸殿,今夜总算不用去皇帝跟前喝药了吧。
“禀告贵妃娘娘,左阁老家的长媳向氏带着女儿左雪蕊已经在殿里等候多时了。”
彩墨在殿门口告诉她这消息,一阵凉意从头落到脚,下意识地转身就走。
“参见贵妃娘娘。”向式迎了出来。她一身紫色华袍,笑意盈盈,仿佛料定了许韵这会儿回宫。
“向夫人不必多礼,”许韵表面上端庄,心里已经在哭了,太吓人了!除了她无人知晓这其中利害!
虽说是钦天监禀告的臣子家的怪事,但到底是钦天监啊!!
“这是小女左雪蕊,今日臣妇特意携她来拜见贵妃娘娘。”
左雪蕊生得倒是标志。
“太后娘娘今日念叨着你们母女。进宫了怎么不去寿康宫?”许韵很努力才维持声音不颤抖。
向氏:“太后中意的不是小女,而贵妃娘娘圣眷正浓,臣妇求到贵妃面前来。若贵妃能在陛下面前为小女美言几句,将来臣妇与小女必定会为贵妃鞍前马后。”
向氏怎么知道太后中意的不是左家?太后明面上可是很满意她家的。
“回禀贵妃,宫门口出事了!”玉书进殿来禀告。
“何事啊?”
“骠骑大将军家的女眷出宫时,马儿忽然发疯乱跑,将车厢里的人颠了出来,说是摔伤了腿,这会儿被送去了太医院!”
啊?!!
许韵下意识看向氏,连马的魂魄都能拘吗?
苍天啊,来个人救救她吧!!!
养心殿里,贵妃的汤药已经送来了,皇帝随口问了一句,“贵妃呢?”
李召:“奴才还未去请,听人说贵妃宫里有人,左阁老的长媳与孙女进宫拜见贵妃。”
“谁?”
“左阁老的长媳和孙女啊。”
李召不明白皇帝为何笑了。
元辰:“去传朕旨意,让贵妃来养心殿。”
李召不明白了,喝药这事这么急的么?
许韵如坐针毡,等李召过来传皇帝口谕,她简直对皇帝感激涕零,救她于水火啊!!向氏此人说话滴水不漏,面带微笑,她却心慌意乱,只想逃之夭夭!!
许韵从龙辇上下来,真是奔进养心殿的,也不顾周围有没有宫人。
“陛下!!!”
皇帝正在书架前找书,忽然一个软绵绵的人扑进他怀里。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了?!”
皇帝哭笑不得,“贵妃吓着了?不要害怕,不过是钦天监危言耸听罢了。”
“可是、可是那向氏竟然知道太后不满意左雪蕊,直接就没去寿康宫,还有、还有骠骑大将军之女还没出宫,就从马车上被颠了下去,摔伤了腿!怎么不是真的!就是真的!太吓人了!!”
“我方才那么敷衍她,她会不会回去就让道士施法?”
皇帝:“不怕,朕今夜看着贵妃,若那妖道派妖魔鬼怪来,朕不让他们把你的魂带走就是了。”
李召远远瞧着贵妃不对劲,趁着宫女伺候贵妃沐浴的之时询问皇帝,“可要宣太医瞧一瞧?贵妃可是受了什么惊?”
皇帝老神在在,“无妨,不过听了个鬼故事罢了。”
李召:“鬼故事?”
李召:“......贵妃那么老实的一个人,陛下戏弄她做什么?”
元辰:“你不觉得很有趣么?”
再有趣也不能这么戏弄人啊。
鬼故事是假的,妻妾相争把人弄疯却是真的。
许韵这会儿一点儿也不嫌弃皇帝了,夜里缩在衾被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她是信鬼神的,自幼就爱看鬼怪的话本子,十四五岁时看得整宿整宿睡不着,总感觉房里有动静。
但现在不一样了,龙塌成了庇护所,皇帝龙体炙热,这都叫她感觉安心。
“这不闷坏了么?”皇帝将人从被子里剥出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哪里象之前那个端庄寡言的贵妃,倒如同十七八岁刚进宫时的少女模样。
许韵也觉着丢脸,没影的故事,自己怎么吓成这样,一下扭头埋进被褥里。
“无妨,朕在这里,贵妃什么都不用怕的。”皇帝笑着轻拍她肩背。
许韵闭上眼睛,周身暖意融融的,迷迷糊糊,被睡意带走最后一丝神识,她想老古板其实对她挺好的。
一直到半夜被强势弄醒之前,她都是很感激皇帝的。
“你!”
她被摁在龙塌上,曲着腿,背后压了座大山!胸腔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这座大山还有锋利的牙齿,如猛兽般咬着她后颈细嫩肌肤。
皇帝原本是没有这个心思的,看了书熄了灯,静静看着怀里睡颜。
她真算不上后宫最美艳的妃嫔,这些年的印象不过是个守规矩的木头人,刻板迂腐,跟每一个出自御史世家的人都一样。
但如今她在他心里已经不是那无趣的模样了,她是灵动的、跳脱的、可爱的、会偷偷嘲讽人,甚至背后大不敬说他坏话,也会傻乎乎被吓得六神无主。
就这么静静瞧着,就起了心思。
怀里的人是温软而真实的,元辰忽然就像感受这具躯体最真实的温度。
直至晨起太监在外头提醒已经卯时过半了,皇帝才直起腰身。
许韵人都吓傻了,被褥掀起,露出男人一双阴鸷餮足的眼眸,男人侧首在她膝上落下一吻。
男人唇角还残留着饱餮过后留下的水渍。
古板禁欲是许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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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皇帝最大的误解。
哪怕她写过那样香艳的话本子,也比不上皇帝对她所做的万分之一!
妖魔鬼怪哪里有元辰这个人可怕。
若昨夜算是侍寝,那前头十多年算是什么?
待她回到紫宸殿,趴在浴殿池壁上时,人还没回过魂来,她不许任何一个宫女进来伺候。
彩墨:“禀告贵妃,洛嫔与霁嫔来了。”
连着两夜召幸,自然会有人来打听。
肩上腿上都是印痕,烦死了,还是得早日回行宫去,不然真被弄死。
这二人来的目的很简单,表面上关心她,实际就是打探消息。
许韵只能装模作样在二人面前哭诉,“祁儿的功课实在太差,陛下责问我这些年在行宫都是怎么教养他的。”
洛嫔的脸色稍好些,皇帝不曾偏宠过什么人,哪怕对静妃也只是欣赏看重而已。
这些年几乎已经不召幸后宫,年头上贵妃回来召幸一次,众人也没当回事,毕竟贵妃常年居于行宫,皇帝稀罕一回罢了。
可是最近不大对劲了,连着两夜了。
原来不是宠幸,而是责问,如此才说得过去。
许韵:“三皇子毕竟不是我亲生,我哪里敢打骂,平时都是哄着劝着。”
霁嫔比洛嫔真心几分,“我懂贵妃的苦处,三皇子自小体弱,你将他养这么大已是不易,自己身体也累垮了。”
洛嫔:“姐姐莫哭,这又不是姐姐的错,还是求太后劝劝陛下,三皇子尚且年少,不要对他太严苛为好。”
不过半日的功夫,后宫众人都知道,皇帝召见贵妃不为侍寝,只为了责问三皇子的功课,贵妃被训斥得不住哭泣,旧疾也发作了,还宣了太医,说若再不去行宫修养,恐怕有性命之忧。
李召瞧着皇帝今日心情甚好,连带着在朝堂上也和颜悦色几分,午膳过后去东书房查看三位皇子功课。
从前十个问题,只有一个问题是问元祁的。
今日瞧着他,不知为何比从前顺眼了一些,连着十个问题都是问他。
元祁没答出来,皇帝也没责备,就只是嘱咐他要好好听太傅讲课。
二皇子元舒:“今日怎么回事?父皇都不问大哥?”
元祁耷拉着眉眼:“我昨天功课没做好,父皇估计今日专门来逮我的。”
元舒似笑非笑:“哦?原来是这样啊。”
元祁:“是啊,我功课最差嘛。”
大皇子元理若有所思地看着元祁。皇帝还未立太子,他的任何一句话一个举动,可能含着深意,尽管三皇子在外人看来最不可能被立为皇储。
皇帝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翻开了御史台的奏疏。
奏疏里劝诫他不要对三皇子期望太高,贵妃养育三皇子已是不易,皇帝不能太苛责于她。
然后皇帝的心情就没有那么好了。
究竟是谁说他苛责贵妃呢,这很容易就查到了。
“贵妃亲口说的?朕这几日传她去养心殿是为责问三皇子的功课?”
赵勋:“是,贵妃在霁嫔与洛嫔面前哭诉,自责没有教导好三皇子。”
“下去吧。”
男人靠在御座上,手中轻捻佛珠,正好那一粒珍珠在他指腹反复蹂、躏,责问?训斥?那他们昨夜的温存算什么呢?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么?她这么躲着?!
16. 第 16 章
“什么?!罚抄三百遍?!!”
晚膳时分,许韵正写稿子,元祁从东书房抱着功课回来嚎啕大哭,“都怪父皇,十个问题都问我一个人,我一个都答不上来,太傅气得要死,罚我这些答案三百遍!”
“只问你一个人么?”
元祁哽咽道,“对,就针对我一个人!!”
这还有天理吗?!
哎......他们母子俩都被皇帝盯上了。
“太傅大人说明天他要检查,若有一个字抄错,就打一记手板子!”
这么严重啊......
许韵发愁,咬着笔头给儿子出主意,“那要不明日装病不去东书房了怎么样?”
元祁含泪猛然摇头,“不可以的,太傅说了,若明日装病,以后每日都打一百下手板子。”
哎......发愁......
“先用晚膳吧,晚膳过后母妃给你想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可想,晚膳过后,母子俩奋笔疾书,许韵照着元祁的笔迹帮他抄。
“呜呜呜,太傅眼神很好的,若是被他看出来母妃替我抄,肯定也要挨手板子。”
“那你一个人抄完这么多?”
元祁摇头,“抄不完。”
“抄不完也是挨手板子,那姑且试试看能不能混淆过去咯。”
“都怪父皇,只问我一个人!”
许韵心道其实元祁肯定都答得上来,非要在人前装傻充愣,你但凡答出来一个呢,今夜是不是少抄一些?
“还好有母妃帮我一起抄,呜呜呜呜。”
“怪朕什么?”幽幽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母子俩一愣,许韵立即将手中的书页藏到了矮几下面。
皇帝堂而皇之地进殿,“自己答不上来被罚抄书,还要你母妃偷偷帮着你抄么?”
母子俩安静地盯着始作俑者,元祁叫了声父皇,人就蔫蔫地站在那。
“若少抄一个字,是要被打一下手板子的。”许韵终究憋不住,“陛下怎么只考问元祁一人?原本他就跟不上其他两位皇子,这不是害他挨罚么?”
元祁是幺儿,元辰丝毫不在意兄长这个遗腹子。只是今日他总想到许韵,去东书房考皇子功课时,自然而然考问了元祁,谁叫他是她养大的呢。
“太傅确实严厉,要不明日就装病不去东书房吧?”皇帝大发善心。
“不去也要挨手板子!”母子俩异口同声道!
元辰微微诧异,瞧着许韵那幽怨的眼神,旁边还有个小,也是委屈地看着自己,忽然就有点头疼。
许韵大大方方抽出纸页,“陛下就别添乱了,只有我们母子俩通宵抄书,才可能抄完!”
李召在外面听得有趣,皇帝成了添乱的那个人,后宫妃嫔谁敢这么出言不逊?
“求父皇回去歇息吧!”元祁气鼓鼓道。
元辰轻拍额头,这满宫里头,自己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嫌弃,好吧好吧。
皇帝在她跟前坐下,从笔架上取过一支笔,又从抄好的纸业里拿出一张,照着元祁的笔迹抄。
皇帝这意思是要帮着一起作弊?
行吧,横竖都是他惹的祸,许韵将砚台推过去些。
皇帝写了片刻停下,目光凝在桌案对面的许韵身上,他还是头一次见她写字,整个人清清静静的,脊背笔直,十分专注,握笔的姿势很好看。贵妃似乎特别喜着珍珠白的素衣,像这般去了珠钗的素衣打扮,比华丽富贵的模样更迷人。
“母妃,我睡一会儿再起来写。”
元祁还没抄几页,就这么爬上椅塌,枕在许韵腿上睡着了。
许韵低头瞧着他,哎,孩子也不容易,其实他从小就聪慧,读书也好,只是许韵考虑母子俩的未来,教导他要在人前装傻充愣,他才这般表现。
并非她亲生,若要说什么深切的母爱那是没有的,但她对他的疼爱是有的。
许韵将元祁抱去床上盖上被褥,回头又去帮他抄功课。
“这恐怕太不过太傅大人的眼睛吧?”许韵没法子,只能从皇帝这儿下手了。
“太傅应该能认出来。”
“那陛下忍心看着祁儿挨打么?陛下不心疼么?”
元辰是不心疼的,他从来都没有把他们当成过亲生子,皇兄的孩子终究还是皇兄的孩子,哪怕他们唤自己父皇。
“臣妾是心疼的。”许韵咕哝,“既然祁儿不能不去东书房读书,若明日太傅有什么事不能过去。”
皇帝皱眉抬头,对上的是一双眸光流转的眼睛。
“比如呢?”
那许韵主意可多了,“太傅年近五十还没成婚你知道么?”
“储济还没成婚?!”皇帝搁下笔。
许韵抿嘴笑,“他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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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皇恩,官至二品,皇城多少贵妇人企图登门给他说亲,都被他拒绝了。”
皇帝想起了郡主之夫,“他有龙阳之好?”
许愿抱着手臂摇头,“据我观察,他只是不愿意娶妻而已。这样,明日你先他传到御书房,我再不经意出现,假意要给他说亲。你再假意说要给他赐婚,咱们里应外合吓唬吓唬他,他必定吓得跑出皇宫,可能称病几日都不去东书房教书了!如此祁儿就不会挨手板子了哈哈哈哈。”
许韵一边说一边感叹自己这点子真好,全然未察觉皇帝神情肃穆。
“贵妃这是把皇子的教育当做儿戏了?”皇帝沉声质问。
许韵回过神,缩了缩脑袋,“臣妾惶恐!臣妾不敢。”
元辰:“贵妃怎么知道太傅未成婚的?你不是久居行宫么?”
“......”
这个......那个......许韵想说自己除了写话本子看话本子,其他爱好就是打听别人的趣事,没错没错,抛开尊贵的身份,她与那些市井长舌妇人没什么区别。
“陛下一点都不关心臣子与其家眷么?!”许韵反客为主质问道,“臣妾身为妃嫔,哪怕身在行宫,也十分关心朝廷的股肱之臣!”
皇帝静静地瞧着她,半响才道,“贵妃贤良。”
没错,她就是很贤良嘛!!许韵得意自己又在古板老男人面前糊弄过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口口声声说心疼儿子的许韵趴在矮几上睡着了。
皇帝一抬眸瞧见对面睡迷了的人,乌黑发丝从桌案蜿蜒垂落到椅塌上。
她周身都是温暖的,元辰伸手轻抚过女人的发丝。
有的人连亲生子都不爱,有的人却能怜爱养子。
什么关心臣子与其家眷。
“真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皇帝原本该离开的,若是心好一点就命人扶贵妃到塌上去别受凉了。但他似乎可以预见明日清晨,母子俩惊呼着六神无主的样子,贵妃说不定还把错归到他头上,罢了,继续抄完那三百遍吧。
原本该是三个人做完的事,最后只留皇帝一人完成。
直至卯时,元辰抄完将纸页归拢起来,意外在矮几之下发现了另外几张奇怪的纸页。
唔......淫词艳句,不堪入目,但......也不失文采。男人在心里很中肯地评价。
17. 第 17 章
皇帝读了半页,竟然是话本子,该是贵妃从后宫搜查出来的,又将其放了回去,确实很香艳。
许韵清晨醒来时,人还趴在矮几上,肩上盖着一件厚厚的大氅。
“母妃,完了完了,我没抄完,我要挨手板子啦!!”
许韵也头疼,然而把纸页归拢起来以后发现,似乎有三百张,皇帝昨夜何时走的?他替元祁抄完的么?皇帝亲力亲为到这种程度么?
朝会上,皇帝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朝着太傅储济飘过去好几回,朝臣们都看着呢。
等朝会散去,又将储济叫到御书房去了。
储济:“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储济此人最是刚正不阿、明察秋毫,他必定会看出那三百遍的笔迹不同。若认出贵妃的也就罢了,若认出他的,那君王的脸面挂不住。
皇帝:“听闻你年近五十还没成亲?”
皇帝从来不是个会与臣子聊家常的人。
储济微微诧异过后回道,“臣闲暇之余都醉心于读书,无意成家。”
哎,贵妃出的这馊主意。可是不把人绊住,那元祁的手心就遭殃了。
皇帝:“贵妃关心臣子家事,知道太傅还孤家寡人,说要给你做媒。”
储济:“啊?”
储济:“多谢贵妃娘娘好意,臣年纪大了,平日里教导皇子已经是分身乏术,实在不好耽误女子青春。臣告退,还得去东书房、”
皇帝:“贵妃一定要给你做媒,还说要去东书房等你。”
储济:“啊?”
皇帝:“朕听闻贵妃选的那女子特别贤良,博学多才,年近四十也是醉心诗书,没有成过婚。”
储济:“啊?”
啊是什么意思?皇帝想着难道自己编得太好,储济真想见见?
皇帝:“朕让贵妃将人宣进宫来,你见一见?若是满意了,朕亲自为你们赐婚?”
储济皱眉,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严肃寡言的皇帝么?
储济:“不不不不不,臣不成婚!不成婚!”
皇帝:“见见也无妨么?这个不满意,还有下一个!你是朝廷股肱之臣,你孤家寡人的,朕瞧着也心酸,太傅啊,就这么定了,我让贵妃将人领去东书房,正好让皇子们也见见。”元辰觉得许韵的那套话术真好用啊。
储济是连滚带爬逃出御书房的,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回家休息。
元辰还是头一次见人前一本正经的太傅这样狼狈。
李召捧着茶盏进御书房,“陛下这招好,这招能拿捏太傅大人!这都是谁献的计啊?”
皇帝:“......”
除了贵妃还能有谁,她鬼点子怎么这么多?那从前的端庄贤淑,一本正经都是装的么?
大理寺卿陆少离今日去紫宸殿见贵妃。
许韵对大理寺的行踪完全了如指掌,“陆卿今日查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知己知彼嘛。
陆少离事无巨细地禀告,“臣说过这女子必定出身权贵之家,嫁得也是极好。近日看那话本子得出结论,她成亲应该已有十年之久了,并且未生养孩子。”
竟然全准。
许韵:“陆卿太武断了吧?”
陆少离:“她前期描写的宅院与首饰,皆是一般权贵之家有的,并不稀奇。但这十年的稿子,宅院与首饰,更有奴仆,都比从前更奢华,可见她是高嫁!鱼跃龙门那般的高嫁!再者她描写生子场面,并不真实,故而臣有此推测。”
陆少离:“若这女子嫁入皇家,身份尊贵,所以大理寺查了十年没查到人,因为她有身份尊贵的丈夫为她庇护!”
这样下去,早晚要露馅。
许韵:“陆卿有怀疑什么人呢?”
陆少离:“臣不敢胡乱揣测,不过,若这女子为后宫哪位妃嫔娘娘,臣也不觉得稀奇。”
完了。
皇帝早早见完臣子,没回养心殿而是去了紫宸殿,“陆少离在贵妃寝宫?”
没进殿,在廊下瞧见了陆少离在里头。
彩墨:“是,陆大人来禀告话本子那个案子。”
元辰:“他经常来?”
彩墨:“......十天半个月来一回,太后经常问贵妃此事,故而贵妃很上心。”
许韵想着不能让陆少离查下去了,到时候查到书斋老板贾适,再查到自己头上。
许韵:“这案子进展不大,陆卿又是刚从外地提拔上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年少有为,手下许多苦熬多年的老臣都不服气吧?”
陆少离也是一肚子苦水,“臣忽蒙受皇恩担任大理寺卿,实在惶恐,只想赶快破案,好向陛下娘娘交差,也叫大理寺其他人信服。”
许韵:“你也是不易啊。”
许韵:“也不必太过焦心,大理寺查了十年都没破的案子,自然有他的难度,其实这个案子并不是最紧要的,不要钻牛角尖,倒不如眼光放远,再去看看其他案子。这对于你我都好。”
陆少离点头如捣蒜,贵妃讲的都是实在话,他刚到皇城,有这样一位贵人指点,也是感激不尽。
陆少离:“臣知道了。臣听闻贵妃与三皇子近日身子欠佳,还请贵妃多多保重。”
知道了就好,许韵难得在臣子面前露出笑意,“时候不早了,快出宫吧。”
等人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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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韵静坐着盘算了会儿,往后不能随心所欲写稿子了,否则陆少离他会很快怀疑到她头上。
“贵妃很器重陆少离?”
许韵一抬头,皇帝怎么又来了?
“太后关心话本子那个案子,故而臣妾要听他查到了什么,回头再向太后禀告。”
“是么?辛苦贵妃了。”
皇帝瞧着脸色不大好。
许韵话锋一转,“臣妾要恭喜陛下了,陆少离能力非凡,是大理寺卿的不二人选,有他在,许多陈年旧案恐怕就能查明白了。”
皇帝:“这么久了,话本子的案子还没破,朕不觉得他能力非凡。”
许韵:“其实他已经查到很多线索了。”
多到她都害怕,若陆少离再去话本子里找找细节,自己恐怕就无所遁形了。
皇帝:“很少听贵妃夸奖朝臣。”
许韵:“这话本子的案子看着容易,但大理寺十年未破,必定有难处。他年轻镇不住老臣,不如再命他办几个别的案子?好叫手下人心服口服。”
皇帝:“别的案子?这么简单的案子都没查明白,朕倒是要怀疑自己看走眼了。不好好查案,到你跟前倒是很勤快,贵妃可不要落个结党之名!”
啊?她么?结党营私?
许韵:“臣妾不敢。”
皇帝:“贵妃没有这个意思,朕看他陆少离倒是对贵妃很谄媚。”
啊?
许韵:“没有啊,他只说案子的事,哪里谄媚了?他年纪轻,臣妾瞧着他人实诚,不像是那些个圆滑的臣子,臣妾很喜欢陆卿呢。”
话本子的案子已经坑了陆少离,许韵想着在皇帝跟前替他说说好话。
皇帝神情凛冽,许韵终于留意到了,她立即闭嘴,皇帝不会真怀疑她结党营私吧?那罪责可就大了去了。
终究不是寻常夫妻,沾染上皇权,再亲密的关系,也会有杀身之祸。
“怎么不说话了?”皇帝问她,“听说祁儿在东书房没挨打,太傅今日告假没上课。”
“真的?!苍天显灵!”许韵喜笑颜开。
元辰:“贵妃猜他为何没去东书房?”
许韵:“管他因什么事耽搁呢,总之祁儿逃过一劫!”
李召在外头听得颇有意思,人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遇着,皇帝这是巴巴地凑到贵妃面前邀功,贵妃没接这茬!
男人欲言又止,静静凝视着许韵。
“怎么了嘛?”许韵睁着清纯无害的眼眸,皇帝做什么这样看着他?又没欠他银子!哼!
“没什么。”男人幽幽道。
许韵:“......”奇怪古板的老男人!
18. 第 18 章
太子妃的尊荣最终落到了左雪蕊头上,皇帝在太后催促下立大皇子元理为储君,宫中这就开始操办太子与太子妃的婚礼。
元辰这人有个癖好,他有事没事就喜欢用私库里的东西打赏后宫妃嫔,这会寻到个正经由头,大手一挥赏赐了许多昂贵织锦与首饰。
许韵身为贵妃,得的赏赐最多,其中有一套足以压断脖子的黄金镶宝石首饰,金钗发簪步摇全是以皇宫亭台楼阁为样式制的,最主要的是一顶黄金花冠,华贵到叫人叹为观止。
每到这种时候,许韵才会感慨,她嫁入皇室是正确的选择,留着以后带到封地去,以备不时之需!
许韵也有个癖好,她喜欢将皇帝赏赐的物件写进话本子里。
宫中许久不曾有过婚宴,正好国库充盈,皇帝下令大办,许韵领着元祁吃吃喝喝热闹了一整日,回到紫宸殿只觉得脑袋疼,一是些许醉意,二是这顶黄金花冠实在太沉啦!!
人正晕乎呢,皇帝怎么又来了她紫宸殿?前几日皇帝又传令召幸,许韵寻个借口躲过去了。太子大婚在即,皇帝单召她侍寝,许韵觉得不大适合。
皇帝人真好,还替她摘了花冠,又替她褪下沾了酒污的锦袍,还很热心的将她抱到塌上去了。
等等等等。
“今夜是太子的洞房花烛夜,又不是陛下的。”
元辰动作微顿,到底没言语,只是一味去解许韵层层叠叠的裙裳。
元辰从来不是个贪图女色的君王,但他承认清心寡欲了几年,瘾莫名其妙被许韵勾了出来,“不是收了朕赐的花冠首饰么?还不愿意?”
“许韵,君王召幸,你只有谢恩的份。”
既然他搬出尊卑规矩,许韵便不再拒绝。儿子新婚之夜,身为皇帝的父亲还召幸妃嫔,许韵终究觉得很奇怪。
她也不配合,装醉躺在塌上。
只是她并不知道,微醺的人浑身雪白肌肤覆上淡淡一层粉,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你!”她越是这般抗拒,皇帝越是发狠,最后她指甲掐进他手臂里去,只叫男人更兴奋。
......
太子妃大婚次日去太后宫里谢恩,众妃嫔都得在场,许韵几乎整夜不眠,期盼皇帝只是一时兴起,别再来招惹了。
左雪蕊给众妃嫔敬茶,先是太后,再是谨妃,接着该是许韵,毕竟贵妃的身份更高一节,不过不知为何她先给静妃柔妃敬茶,许韵成了第五个人。
太后选定左雪蕊之后,皇帝并未首肯,举棋不定了一阵子,左家人万分心急,许韵猜测向氏与左雪蕊去寻求静妃帮忙,静妃在皇帝面前说话颇有分量。
许韵后悔了,当初她们母女来示好,自己应该应承下来,这对元祁的未来没坏处的。
不过哪怕她吹枕边风,皇帝也不听她的。
从太后寝宫回来之后,彩墨禀告说陆大人已经静候多时。
许韵召见他,她早不端着贵妃的架子了,见陆少离时也没隔着幕帘。
“陆卿说说近日那案子什么进展?”
陆少离盯着她的珠宝花冠出神,“陆卿?”
陆少离回过神,“臣辜负贵妃期盼,那话本子又出了新内容,但人仍旧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看来这陆少离也没她想的那么神,许韵照例安抚几句,又劝他多看看旁的案子,不要钻牛角尖!
夜里皇帝又召她去养心殿。归功于许韵努力,宫里人尽皆知,皇帝召她去养心殿,一是为了看着她喝药,二是为讨论三皇子的功课,至于其他,那是没有的。
“陛下,今日这药没那么苦。”
皇帝在边上批阅奏疏,李召笑道,“前几帖药娘娘吃着没效,陛下又命神医改了药方。”
改什么药方都没用,横竖她会继续装病。
李召:“陛下对娘娘很上心,就娘娘戴这顶金花冠,也是陛下亲自命内务府打造,其他娘娘都没有呢,天底下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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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噗!许韵一口药险些喷出来,呛着了,捂着胸口不住咳嗽,“这顶花冠,其他妃嫔都没有么?”
“正是,因为陛下亲口吩咐,内务府工匠用了心,连图纸都送来给陛下过目,陛下改过之后,再打造的呢。”
难怪陆少离今日总是盯着她瞧呢!
他必定起了疑心!!
许韵确实很喜爱这顶花冠,她连着戴了几日,还写进了话本子里!!
李召瞧她呛得不轻,眼角含泪,必定是受宠若惊。
“臣妾谢陛下恩典。”许韵凑到皇帝跟前。
元辰的神情倒是淡淡的,“将药喝完。”
许韵:“是......”
“时近冬至,夜里寒凉,贵妃今夜留在养心殿吧。”
许韵都得怀疑皇帝是不是眼睛不好,她生得又并非天仙绝色,怎么总逮着她欺负。
她脑子乱如麻,得好好捋一捋了,没得被陆少离掀了老底,随意编了个借口就开溜了,皇帝也没强行留下她。
心烦意乱,浑身燥热,整夜不得安眠,在塌上滚来滚去。
得把那顶花冠藏起来,不对啊,这显得她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都怪皇帝给每个妃嫔都送了不一样的首饰!
清晨她一醒来就闻到了药味,御药房又送药来了,皇帝亲自吩咐过,故而御药房半点不敢怠慢。
许韵觉得自己确实是病了,这药来的正是时候。不同于从前那几帖药,这药不苦,甘甜中夹杂淡淡药香。
陆少离今日又进宫见她,眼神古怪,目光几次落在她头顶,许韵今日没戴花冠,陆少离又旁敲侧击问了一些事。
陆少离:“对于真凶,臣已经有些眉目了。”
许韵:“是谁?”
陆少离死死盯着许韵,“太子宴上贵妃娘娘戴了顶独一无二的花冠,与那话本子里写的一模一样。”
果然被他发现了!!许韵脸色骤变。
19. 第 19 章
陆少离:“太子宴上娘娘戴了顶独一无二的花冠,与那话本子里写的一般无二。”
果然被他发现了!!许韵脸色骤变。
陆少离话锋一转,“该是参宴之人才能看到娘娘那顶花冠,故而臣准备一个一个排查。”
行吧,至少没直接怀疑到她头上来。
许韵:“如此就太得罪人了。”
陆少离:“只要将陛下与娘娘交待的案子查清楚,臣不怕得罪人。只是可否让臣仔细瞧瞧那顶花冠?”
彩墨着急道,“那顶花冠已经藏起来了!”
蠢货!许韵不自主地皱眉,陆少离诈她呢!!
许韵:“御赐的花冠贵重,本宫已经命宫人放好了,彩墨,你去取出来给陆卿瞧一瞧。”
待陆少离瞧了花冠离开紫宸殿,许韵感觉心里更慌了。
其实不止花冠,还有其他御赐之物,不是每个宫里都有,只要陆少离一一比对,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许韵:“彩墨,你偷偷去内务府把册子要出来。就是记录这十多年来陛下赏赐给紫宸殿的物件的册子,要神不知鬼不觉。还有交待内务府的人,若陆少离来要任何记档册子,一律不给。”
下午彩墨慌慌张张从内务府回来,“贵妃娘娘,内务府的人说,陆大人已经要走了册子,说是为了查案。”
啊??!!
彩墨:“我已经命令他们,立即去要回来!”
啊??!!
许韵扶住额头,“别去!要回来不就叫他起疑心了么?!”
打听之下,陆少离还在御书房待了两个时辰。苍天,不会是在向皇帝告她的状吧!!
做贼心虚。
故而夜里她再去养心殿喝药时,整个人都小心谨慎,幻想着皇帝那个老古板将那一叠香艳话本子拍她脸上,质问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事实是皇帝并没有那么做,他依然坐在椅塌前翻阅奏疏,但偶尔看她一眼,许韵都会草木皆兵地战栗一回。
“听闻陆卿去御书房禀告案子的进展,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呀?”许韵故作从容地问。
皇帝:“陆少离没有去紫宸殿禀告贵妃么?”
许韵:“说了,说什么那话本子里写的花冠与臣妾戴的这顶花冠很像,怀疑写话本子那狂徒也曾在宴上见过臣妾,猜测狂徒可能是皇室中人,臣妾觉得荒谬,没有相信。臣妾想着陛下应该也不会信吧。”
怎么不言语了?!难道皇帝也怀疑到她头上了?。
皇帝批阅完奏疏,抬眸看她一眼,“什么花冠之事?”
许韵顿时抿住了嘴!
皇帝:“陆少离并未讲细枝末节。”
许韵:“......”
皇帝:“药碗是不是还剩下半碗药?”
许韵捧起药碗一口饮尽,“这案子查了也有阵子了,还没有眉目,要不要换个人来查?户部不是还有空缺么?要不要将陆少离调过去?”
皇帝沉默着批阅了几个折子才道,“贵妃不要干涉朝政。况且,陆少离没查好案子还给他升迁?!”
许韵心头火烧似的,她这心病已经不是一贴药能解决的了。皇帝虽然态度很敷衍,但有问有答的,可惜说的都是她不想听的!!
“陆少离在御书房、”
“你来养心殿不过片刻,已经提了几回陆少离了?”皇帝将最后一本奏疏写完往边上一扔后质问她。
许韵:“......”
“这案子朕心中已经有数,年前能缉拿真凶,贵妃就不必过于操心了,还是好好保重身子吧。”
“已经有数了......”
叫她保重身子?皇帝是不是话中有话啊?!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今夜留在养心殿么?”皇帝问她。
啊?
“臣妾留下!”许韵疑神疑鬼,自己觉得真就快疯了!还是多旁敲侧击问问,皇帝心里到底有什么数吧!!可是她说留下,皇帝的神情也很寻常,说不出哪里古怪!!
罢了,还是多讨好讨好皇帝吧,若是将来东窗事发,皇帝还能念念旧情。
确实很古怪,皇帝在龙塌上变着法地纠缠她。他从前不这样,更多时候是温柔的体贴的。
“陆少离在御书房究竟说了什么?”
“朕不记得了。”
许韵几番试探,皇帝仍守口如瓶,她心里更烦躁不安,那把火越烧得更旺!
直至汹涌的情、事带走她所有思绪,缠绵之下她脑子一片空白,那股烦躁竟然就这么渐渐平息下来。
许韵肌肤在龙塌深色床褥映衬之下白若羊脂,她有着一双不掺杂权力欲望的清澈眼眸,愣神时带着点儿不自觉的不谙世事。
“若那凶手真是皇室中人,不,若是后宫之人,陛下如何处置?”许韵小心翼翼地试探。
元辰丝毫不在意那个案子,他沉溺于眼前的活色生香,“单看是谁,朕喜不喜欢。”
若是喜欢,便相安无事,若是厌恶,那抄家的都有。
“若是臣妾呢?”许韵湿漉漉的眼睛瞧着皇帝,男人褪了龙袍,眼前完全是一具成熟男人的躯体,宽肩窄腰,青筋虬结,许韵却无心欣赏。
“吃了你。”男人倾身贴上温软,咬着她的耳坠威胁道。
暧昧的话语传到许韵耳朵里可真不是那么一回事!!吃了她的意思是要杀她?!
一整夜许韵都忐忑不安,她没有办法向男人敞开心扉,又纠结又痛苦,皇帝没了耐心,也不哄她。
直至热、潮带走许韵所有思绪,她心中那烦躁烈火才被浇灭!
清晨浅眠入睡,许韵还做了噩梦,梦见自己真被皇帝吃了。
她是被一声黏腻的轻喃吵醒的,醒来之后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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幔帐才意识到这是在皇帝寝宫的龙塌上,那声音是她自己的。
再然后她就淹没在了自己的惊叫声中。
那不是什么梦!皇帝他、皇帝他!
男人仰起头,许韵见到的是一双攻击性很强的眼眸。
许韵双手捂着自己的嘴,眸光死死盯着肌理分明、以磅礴气势抵着龙塌的男人。
她顿时有落荒而逃的冲动,皇帝先一步握住了她的小腿,“时辰还早,贵妃再歇片刻,朕会唤你。”
苍天!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陛下不要这样。”她很认真地劝他,不成体统。
“不要哪样?”皇帝唇边沾着水渍,一本正经地反问她。
许韵顿时就不语了。
“怪不得朕,全是贵妃勾起来的。”许韵隐隐听见皇帝如是说。
她累得睡了许久,一直到天亮,许韵躺从龙塌上醒来,像只餮足的小猫咪。
“该喝药了,贵妃。”皇帝亲自将药碗端到床头。
皇帝虽然刻板严肃,但待后宫真温柔体贴,许韵再一次感慨自己入宫是最正确的选择。
“昨日臣妾心头烦躁,吃了这药今日就好些了。”许韵道。
“那往后多吃几副,过来,朕喂你喝药。”
许韵回到紫宸殿,彩墨禀告道陆少离又来了,许韵头疼,若是不见他就又惹得怀疑。
“不知贵妃平日搜查后宫淫、秽本子,可有什么头绪?”
许韵每月领着额外的二百两银子,实际无所事事,只命宫人去各宫溜达装装样子。
“陆卿怀疑那狂徒是后宫中人?”
“能将那顶花冠看得那样仔细,并非寻常官眷,臣怀疑是柔妃娘娘。”
“柔妃?!她不可能,柔妃出身武将世家,她读书不多,怎么可能写出那么精彩的话本子。”
“精彩?”陆少离眉头蹙起,“贵妃是说那话本子精彩?”
许韵:“!!!!”
许韵:“那话本子虽然伤风败俗,但皇城有那么多人喜爱,必定有他的精彩之处。”
陆少离沉默不语地观察着她,片刻后才道,“贵妃所言甚是,这话本子虽然不入流,但其中引经据典,可见背后之人自小饱诗书,家境殷实,不过是写来玩趣的罢了。”
又准了......许韵强烈预感,其实陆少离已经知道真相了!
此时正好李召过来了,手里捧着一个螺钿匣子,“贵妃娘娘,陛下命奴才从私库里找出这么件新奇玩意送到娘娘宫里。”
十二柄羊脂玉雕刻的玉如意,沉甸甸的,放在手心里把玩正好。皇帝所赐之物数不胜数,许韵倒也兴趣乏乏。
不对,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陆少离放弃揭发她的念头!叫他知道得罪不起她,他才可能放过她。
那什么人得罪不起呢?
自然是宠妃。
20. 第 20 章
李召:“陛下还说夜里,请娘娘再去养心殿,一起看看三皇子近日的功课。”
许韵:“......”皇帝这是吃错了药不成?!怎么整日只缠着她?
许韵:“告诉陛下,三皇子的功课重要,本宫夜里会过去的。”
李召没想到今日这么顺利,前阵子贵妃总推三阻四的。
陆少离也不蠢,瞧着李召笑着告退,再瞧一瞧那盒精美的玉如意,眼前人高坐椅塌,是皇帝宠爱的贵妃,有抚养三皇子的功劳。
许韵:“陆卿若无旁的事,就去忙吧。”
等打发陆少离走后,许韵急得在殿里踱步,心口那把火又蹿了起来,惹得她坐立难安!!太后让去寝宫陪着说话,太后她一日比日更喜欢太子妃左雪蕊。
季太后道:“听闻贵妃这几日身子又不好了,查宫中淫、秽本子之事就交给太子妃吧。”
从前是没有人,只能将权力给了还算听话的许贵妃,外甥女夏谨妃是个没能力的,如今有了太子妃,季太后还是要将权力抓到自己人手里。
嗯?自己今年是不是犯太岁?
季太后:“就这么定了!哀家看你也没查出什么来!”
左雪蕊一心表现,“孙媳绝对不辜负皇祖母的期盼。”
左雪蕊是个有魄力有手段的女子,再加上陆少离,许韵已经预见了自己的下场,绝对不能交权!
许韵:“太子妃初来乍到,臣妾觉得这等事不方便让太子妃这个新妇来管。”
左雪蕊:“儿媳不怕,还请母妃给儿媳这个机会!”
其他妃嫔事不关己,柔妃道,“太子妃初来乍到,就该叫她历练历练,太后发话了,贵妃你怎么还把持着权力不放?!”
谨妃:“后宫看淫、秽话本子的风气盛行,这段时日贵妃却没查出结果,不会是收了哪个宫的贿赂吧?”
霁嫔劝道,“贵妃管教三皇子已经是分身乏术,这种事还是叫太子妃去查吧。”
这节骨眼上,许韵可不敢释权,只能搬出皇帝。
许韵:“陛下对此很上心,召见臣妾,每每过问这案子的进展。”
太后却会错了意,皇帝召见太子妃倒是没什么,但有着火清涟的例子在前,君王正值壮年,权势正盛,若那左雪蕊真起了什么心思......
季太后明白了许韵的用意,“罢了,太子妃年轻又是新妇,不能叫她太操劳,还是由贵妃担着吧!”
左雪蕊面色不佳,贵妃这是把持着权势不肯放手!当众下她这个太子妃的面子!
回头母亲向氏进宫时,她原原本本告知了此事。
向氏:“贵妃可真不是识时务,与她父亲一模一样!虽说她是贵妃,你是太子妃,可将来可是你比她尊贵!她与她那个不成器的三皇子,都要看你和太子的脸色过日子!太后娘娘的命令她也不听,这一回你不能让步,得杀鸡儆猴,让后宫其他妃嫔都知道,往后这宫中是谁当家做主!”
太子妃:“可是母亲,她是贵妃,若是她在陛下耳边吹枕头风......”
向氏:“放心,陛下难道还为了她闹得父子不合么?况且我瞧着皇帝也不宠她,还有太后坐镇,只要你将太子与太后哄好了,一切都好办!”
太子太子妃成婚,各宫都赠了新婚贺礼,随后几日太子妃给后宫回礼,唯独没来紫宸殿,许韵也不在意。
这日下朝之后,陆少离进御书房说是有重要事情禀告。
元辰:“那话本子的案子可有眉目了?”
陆少离答非所问,“臣想问,贵妃娘娘平日里可有看话本子的习惯?”
印象中,许韵喜爱看一些鬼怪话本子。
元辰:“贵妃只看女戒。”
陆少离:“敢问除此之外,贵妃平日里在寝宫里都做些什么?”
皇帝脸色一沉,“放肆!不许对贵妃不敬!”
陆少离犹豫片刻,“臣怀疑贵妃便是写那本淫、秽话本子《君恩》之人!”
“荒谬!”皇帝此时此刻才惊觉自己真看走了眼!
皇帝:“贵妃出身御史世家,是饱读诗书的贵女!陆少离你敢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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蔑贵妃!!”
陆少离:“臣没有污蔑贵妃!正因为贵妃自幼读书识字,而写话本子之人文采风流、引经据典!”
皇帝:“荒谬!朕真要替贵妃喊冤了!贵妃入宫十多年,一心抚养三皇子、服侍朕与太后,贤良之名朝臣皆知,你不好好查案子,竟怀疑到她头上!她为着清除宫中淫、秽话本子,将自己都累得旧疾复发!”
陆少离:“可臣有证据,话本子里所提到的贵重物件,大多都是陛下赏赐给贵妃的!”
皇帝:“你不要跟朕提证据!朕是天底下最了解贵妃之人!她性格软弱些,平日里对你们这些臣子太和颜悦色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欺负到她头上!”
陆少离还要再提,皇帝气得要用砚台砸他,李召领着侍卫冲进来,劝阻陆少离,才没有出更大的事。
李召也吓得头皮发麻,他还是头一次见皇帝如此雷霆震怒,事后一听缘由也是气笑了,“这位陆大人真是读书读傻了,贵妃娘娘可是天底下第一贤良之人,她整日只想着照顾好三皇子,侍候好太后与陛下,旁的什么都不想了。就这么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还要被如此恶意揣测,哎,好人难做呐!”
皇帝:“此事不要宣扬出去,更不能叫贵妃知道,否则朕怕是她要气哭了。”
李召:“奴才知道,这事真荒唐啊!”
许韵只知道陆少离又去了御书房见皇帝,夜里皇帝来紫宸殿,她殷勤备至。
“真是难为陆卿了,为这案子恐怕吃了不少苦头。他才上任,陛下不要对他过于严苛?”看似是关心,实则是在打探情况。
皇帝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
“臣妾怎么了么?”许韵心慌意乱的,不会是陆少离在皇帝面前掀了自己老底了吧。
男人一本正经道,“贵妃就是性子太软,时常受人欺负。”
啊?
许韵被皇帝这么一说,倒是有点难为情了,自己的性子,其实也没有太软,夫妻十年,老古板一点儿也不了解她......嗐!谁叫她生了一张童叟无欺的无辜脸呢!
21. 第 21 章
“臣妾没有受人欺负啊。”许韵说话时,眼神清纯无害,“倒是陆卿,臣妾担心他会受大理寺那些臣子的欺负。陛下可不要因为他案子没查好就责怪他,这案子拖了十多年没查明白,并非他一人之过。”
皇帝始终静静地瞧着许韵,神之中似乎带着点儿......怜爱?
元辰是真觉得许韵可怜,她这头还傻乎乎帮人说好话,殊不知人家在御书房是怎么污蔑她的!!
许韵这般清纯无害的人会写香艳话本子?!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皇帝牵着许韵的手将她拢到怀里,“朕看贵妃近日清减了。”
“啊?没有啊......”许韵愣愣道,皇帝今日有些古怪。她绝对没有清减,太子成婚那几天胡吃海喝,长的肉还没消下去呢。
元辰:“贵妃的手怎么如此冰凉?”
因为你来之前我在写话本子,可是这周遭也不冷,殿里燃着兽金炭呢。
元辰:“朕命内务府再为你多制几件冬衣,还有狐氅也再制几件。”
“不必的,今年新制的冬衣已经够了。”
“贵妃节俭。”
啊?节俭吗?皇帝你要不要去看看紫宸殿那十多个衣柜,里头放的全是新衣。许韵可以一整个冬日都穿不重样的。
元祁从东书房过来用完膳,今夜吃羊肉火锅,小少年呼啦一下把斗篷一脱,“母妃!羊肉好香!”
一眼瞧见皇帝,元祁的脸就垮下来了,“父皇。”
印象中三人从未如寻常人家围坐着一起用膳,元祁闷头扒拉饭,许韵心想皇帝怎么还不走。若是平时元祁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与她说东书房的趣事,今日他在这儿,母子俩都不能好好说话。
元祁怎么只吃白米饭?
许韵放下筷子给儿子剥了一只虾,又给他夹块羊肉。
皇帝就这么瞧着她,于是许韵也给他剥了一只,“眼看这天要下雪,陛下用了晚膳就回养心殿吧,臣妾怕路滑不好走。”
元辰:“无妨,晚膳后,朕给祁儿辅导功课。”
啊??!!
母子俩皆震惊,尤其是元祁,父皇从来不给大哥二哥辅导功课!怎么坏事都落他头上了!
元祁:“父皇日理万机,儿臣这点儿功课还是自己温习吧!”他狼吞虎咽扒拉完,就匆匆离开了紫宸殿,回了皇宫就是不好!母子俩都不能好好说说话!
许韵只能憋出一句,“祁儿懂事了,会自己温习功课了。”
元辰让宫女再给自己添一碗饭:“贵妃再给朕剥两只虾。”
许韵:“......”
皇帝故意打发元祁走吗?就因为她给元祁剥了只虾?应该没那么小心眼吧。
晚膳过后皇帝还不走,还亲自侍候她喝药,许韵这几日因为心虚,对皇帝无有不应的。
“这药甚好。”许韵道,“臣妾从点冬日畏冷,自从喝了这药浑身暖融融的。”
皇帝似乎很享受给她喂药,每一回都颇有耐心,“那这一回神医用对了方子。”
许韵:“陛下也要多多保重,臣妾瞧着你还穿着去年的氅衣,臣妾命内务府将御赐的一件狐皮改成新的氅衣,陛下一会儿穿着再走吧。”
彩墨将狐皮氅衣取出来。其实这是许韵命内务府专门给皇子们制的,太子妃也有,身为母妃,偶尔的关怀是要有的,只是元祁的这件太大了,许韵就用来讨好皇帝。
元辰瞧了瞧大氅,“贵妃费心了。”
入宫十多年,这是许韵头一次给皇帝送这么贴身的物件,皇帝命李召仔细收起来。
元辰:“这天确实看着像要落雪,今夜朕就不走了。”
皇帝总是寻各种借口留宿,或者召她去养心殿侍寝,许韵最近都没拒绝,纵着皇帝,对他的要求无有不应的。
或许这事多了也有瘾,或许是身体莫名其妙燥热,每每侍寝过后,她才觉得身心舒畅。
......
已是丑时,元辰没有丝毫睡意,瞧着趴在她胸膛上的女人。
写香艳话本子之人?荒谬!
她该是天底下最矜持的人,连他不小心弄出点动静,她都要皱眉求他收敛。
他要她坐自己腰间,她说这是大不敬,不肯。非得他动手将人按上去。连席塌之间,都要顾忌着君臣尊卑,还会央求他,不让宫人记在起居注上。
次日清晨用早膳时,皇帝仍用那等怜爱的眼神瞧着自己,许韵心虚,总感觉自己老底被掀了。
“若宫里有什么人欺负你,贵妃都必须事无巨细地禀告朕。”
啊?她许韵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欺负过。
“没有人欺负臣妾。”
“怎么没有?昨日陆少离昏了头了,竟在朕面前指认你是写淫、秽话本子的狂徒。”
咳!!许韵险些被一口热粥呛死,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许韵:“臣妾怎么可能写淫、秽话本子!!臣妾连看都未曾看过!!陆少离污蔑臣妾!!”
元辰:“朕狠狠斥责他,他仍不知错,还说要拿证据给朕。真是错看了他,竟是如此昏聩之人,倒不如贬去琼州、”
“不能贬去琼州!!”许韵虽然心虚,但她到底是个心善之人,“这是陈年旧案,他一时钻牛角尖罢了,陆少离尚且年轻,还需历练,陛下不要因此盖棺定论。”
“尚且年轻?”男人揪住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词,“若换了静妃柔妃,必定要求朕狠狠责罚,贵妃倒是......宽宏大量。”
皇帝用了早膳就要上朝去了,许韵不知他为何忽然变了脸色。晨起路面有积雪,她殷勤地替皇帝穿好狐氅。
皇帝刚出紫宸殿大门,恰逢几个宫女端着两件狐氅迎面过来。
他随口问了声,“太子宫里的人?来紫宸殿做什么?”
宫女禀告,“这是贵妃娘娘送给太子太子妃的狐氅,太子妃说氅衣太小,叫奴婢送回来。”
李召在边上听着,明白这已经不是氅衣的事了,这位新太子妃与贵妃不合啊。
许韵也心知肚明,不过也没放在心上,正好元祁缺一件。
下午皇帝去东书房,太子成婚后每日不再来东书房,而是跟着皇帝去朝堂议事。皇帝瞧见二皇子身上也穿了狐氅。
“这是贵妃给的?”
二皇子元舒的性格与太子相反,整日嘻嘻哈哈不着调,虽说是静妃抚养,但母子俩很疏远,他也不受皇帝重视。
自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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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被接进皇宫抚养,最受重视的永远是太子。
元舒:“是啊父皇,母妃昨日叫人送来的,真暖和,大小也真合适!儿臣预备晚膳前去给母妃请安!”
“你很孝顺。”皇帝漫不经心道了一句。
等皇帝一走,元舒还没回过神,“父皇从来没有夸赞过我,元祁,你听见没,父皇方才夸我了。”
元祁嗤之以鼻,“夸了就夸了,很重要么?”他只求父皇不要注意他,而且母妃为什么给他们都制了狐氅,明明给他一个人制就好了!
许韵很喜欢二皇子元舒,留他下来用晚膳,元祁就没那么高兴了,好不容易父皇今夜不来了,母子俩仍没能说话。
许韵:“你里头这件,不是去年冬天我命内务府给你做的么?”
元舒:“是啊!这是儿臣最暖和的一件冬衣了!”
许韵:“今年没制新的?”
元舒:“有啊,母妃不是赠了我一件狐裘么?!”
元舒名义上由静妃抚养,静妃性子冷清,自幼不大管,外加太后不喜欢静妃,故而宫里真没多少人对他上心。
许韵伸手摸了摸元舒的袖子,“这都洗薄了,里面皮毛也不保暖了。你这一年也长高了许多,明日我让内务府制新的给你。”
元舒:“母妃对我真好!!”
许韵让小厨房做了羊肉火锅,是元祁爱吃的,也不知道元舒爱吃什么,除夕在即,元舒还特意写了对联赠她,“二皇子爱吃什么?下回来我让小厨房备着。”
元舒:“儿臣什么都爱吃,就是平日里一个人用膳怪无聊的。”
许韵:“你若不嫌路远,每日来我宫里用膳吧。”
许韵觉得元舒挺可怜的。兄长是太子得防着他,自己还没成婚,太后皇帝也不重视他,静妃也当他不存在,人啊,若身边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在宫里会活得很憋屈。
元舒:“儿臣不嫌路远的!儿臣最喜欢紫宸殿了!”
此时元祁道,“大雪天的跑那么远用膳做什么?”
羊肉还没吃几口,皇帝也过来了,这紫宸殿就热闹了,元舒显得拘谨,“父皇。”他可没有同父皇同桌用过膳。
皇帝料到他在这儿,“一道坐下吃吧。”
外头下着雪,里头四个人吃得浑身暖融融的。
元舒:“贵妃娘娘小厨房里的羊肉真好,没有膻气!”
元舒:“紫宸殿布置得也好,这么一关门,外头再冷也不妨事。”
许韵被他哄得很开心,她就不喜欢皇帝那样古板性子的,喜欢二皇子这般鲜活的人。
许韵亲自给他布菜,“那你明日还来吧,告诉母妃爱吃什么,我让御厨给你做。”
那头贵妃二皇子聊得正欢,元祁默默道了一句,“我母妃又不是他母妃,今日还真赖上了!”
“不光今日赖上,人家明日后日也来。”
幽幽的一句传来,只父子俩听得见,元祁顿时瞪大了眼睛,竟然是皇帝......他立即拘禁坐板正了,再也不自言自语。
皇帝视线一转,冷脸瞧着被元舒逗得笑意盈盈的许韵,她入宫十多年,元辰第一次知道,原来许韵也可以笑得如此开怀,至少在他面前不曾有过。
22. 第 22 章
许韵看着二皇子纤瘦,光顾着给他布菜,今日都不给元祁剥虾了,更别提皇帝。
用过晚膳,元祁与元舒一道离开紫宸殿,恰逢太子与太子妃从太后宫里出来。
太子:“二弟三弟怎么在一道?”
元舒笑着道,“贵妃娘娘叫我们过去用晚膳,正好父皇也来紫宸殿。”
太子:“原来如此。”
等人一走,左雪蕊道:“贵妃只叫了二弟三弟?父皇也在......”
这种事可不常有,虽说是父子,但彼此之间并不亲近。元理明显神色不悦。
左雪蕊:“昨日贵妃命人送了两件狐氅,我瞧着不合适就没收,今日穿在三弟身上倒是正合适。贵妃不叫你我过去,不会是介意此事吧?”
元理:“父皇从来不与我们兄弟同桌用膳。”
元理看向紫宸殿方向,最近紫宸殿风头不小,皇帝去了很多次,前头在东书房,皇帝也很看重元祁。
左雪蕊:“要不我明日去向母妃请罪?”
元理:“不必了,她是故意的。”
左雪蕊:“我听说母妃多病,从前一直待在行宫,近日怎么总待在宫里了?”
元理:“三弟也总在父皇面前出风头,不过他是个傻子,起不了什么风波,我看倒是她许贵妃有了什么心思。还拉拢二弟。”
左雪蕊:“有一桩事我没听你说,前头皇祖母命我查后宫之人看香艳话本子之事,也是贵妃阻挠......”
***
半夜,柔妃与玉嫔住着的星澜殿着火,侍卫竭力扑火,但殿里的半个书房都被烧了。
皇帝听闻火灭了,便也没有再管,许韵没料到倒霉的是自己。
次日她被季太后传去寿康宫。
季太后:“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柔妃的书房里满是这话本子,你竟然一本都没查出来?!!”
书房里一半是正经书册,另外一半全是君恩,这傻子柔妃她痴迷君恩,平日闲着没事还总抄书,火灾留下的全是君恩。
许韵跪在地上,“臣媳搜查不严,求母后赎罪。”
每回彩墨、玉书去各宫搜查都睁一只闭眼闭一只眼。
谨妃:“莫不是贵妃收了柔妃什么好处,故意包庇吧?”
柔妃跪在一旁不吱声。
太后这是要给柔妃定个厉害罪名,许韵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臣媳与柔妃素来不和,并没有私下包庇。”
季太后见许韵不接招,更为恼火,“柔妃吃斋抄经一年罚俸禄三年!贵妃罚俸一年!往后搜查后宫淫、秽物件之事,交给太子妃办!”
左雪蕊没料到他们夫妇略施小计就叫两位妃嫔受了责罚,得意非凡,“孙媳必定不辜负皇祖母期许。”
许韵蔫蔫地走出太后寝宫,柔妃揪住她的胳膊让她走,“是你纵的火是不是?!我说上回彩墨来我宫里搜查,明明瞧见了话本子,也并没有声张,只是让我的宫女把话本子藏好,合着你还有后手!”
柔妃这个蠢货!
许韵:“若我有意要揭发你,何不当场揭发?”
柔妃:“因为你虚伪,你怕当场揭发得罪我!”
玉嫔:“柔妃姐姐说得对!我原以为你好心帮忙包庇,实则恶意纵火揭发柔妃姐姐!”
“我怕得罪你什么?”许韵懒得同她们争辩,“随你们怎么想。”
柔妃:“太后罚她一年俸禄,看她这一年怎么过?!”
玉嫔:“我就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陛下面前告状!”
许韵富得流油,宫外钱庄里一大笔银子呢,一年俸禄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然而太子妃转头就做了一件恶心她的事。
下午左雪蕊领着人来她宫里搜查了一遍,自然什么都没搜到,“禀告母妃,太后娘娘说罚一年俸禄,平日里紫宸殿的衣食开销也减一半,好叫三皇子安安心心留在自己寝宫里,不要整日往你殿里跑。”
这事叫许韵冷了脸,左雪蕊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刚入宫用她这位贵妃来立威望,她老实了,三皇子也老实了。
减少衣食开销应该不是季太后的命令,而是这位太子妃故意刁难自己,太子妃的意思自然也是太子的意思。
活了这么些年,她没受过这等委屈,然而为自己和儿子的未来,许韵也只能忍气吞声。
还是行宫好,宫里勾心斗角太烦人。
这一切没必要叫皇帝知道,因为太子才是未来的皇帝,她吹个枕边风得了一时的便宜,到时候太子登基翻起旧账来,可不是罚点俸禄那么简单了,她和元祁的命都可能没了。
“贵妃今日喝药了么?”皇帝夜里照样过来,“晚膳怎么皆是素菜?”
太子妃权力颇大,眼下还管起后宫的小厨房。元祁也在膳桌边跨着一张脸,许韵已经与他说过事情利害,虽然愤怒,但也不发作。
许韵:“御医让臣妾多食素。”
皇帝:“瞧着没什么胃口,养心殿里备着晚膳,不如贵妃今夜、”
许韵:“不必不必,前几日羊肉食多了,臣妾没什么胃口吃荤腥,祁儿也一样!”
元祁气鼓鼓:“是的呢父皇,儿臣一点也不想吃肉呢。”
许韵自省一番,元祁与她说了昨日遇到太子之事,悟出一个道理,母子俩要保命只能服从太子太子妃,离皇帝的宠爱远远的。
元辰瞧了瞧菜色,“也没到食不下咽的地步,朕也留下一道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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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听闻母后罚了你一年俸禄?”
“是臣妾办事不力,这纠察后宫之事交给太子妃做也正合适,臣妾瞧着她能力不错。”多在皇帝面前说说太子妃好话,许韵只求他们小夫妻二人能放过自己。
皇帝:“是么?”
皇帝:“这一年的俸禄,朕私下补给你。”
啊?
许韵:“陛下不必了,太后娘娘罚得对。”
皇帝不置可否,转头就叫人把银子补给她。
李召亲自送的,“贵妃一年俸禄两千两,陛下叫奴才送了三千两,陛下对贵妃真好。”
皇帝:“贵妃养着元祁,朕也偶尔去她宫里用膳,太后扣贵妃一年俸禄,昨日朕过去瞧见她膳食都削减了。”
李召笑道,“是,三皇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紫宸殿的开销又不用贵妃的俸禄,皇帝真是瞎操心。
皇帝:“皇家猎场送来一些野味,你叫他们送到紫宸殿小厨房去。”
李召:“奴才遵命。”
许韵眼瞧着李召叫人抬这么多野味进紫宸殿后门,“这是紫宸殿独有的?”
李召自然要显摆,“贵妃娘娘说得不错,其他宫里都没有,陛下说三皇子正长身体,让厨房做这些野味给他补补身体!还有贵妃体弱,正好冬季里头多进补。”
天哪,宫里头都看着呢!!皇帝这不是宠爱,是把他们母子往火坑里推!!
不行不行。
许韵给李召塞了些银子,央求他将野味送到太后宫里,还有太子宫里去,对了还有二皇子,自己小厨房里就留一只野山鸡。
李召照做了,他也不为银子,他明白贵妃的用心,皇帝这一股脑儿地对她们母子好,却不知皇恩会引起多大的嫉妒!
元祁知道以后气鼓鼓的,“还没有我们从前在行宫里吃得好!从前父皇时不时从宫里派人送膳食来行宫,这会儿给我们添点野味怎么不行?!”
许韵:“道理你都懂,还需母妃说么?”
从前她们母子以养病名义住在行宫,皇帝偶尔关怀,没有人说什么!如今形势不同了,皇帝立了太子,太子夫妇看他们母子不顺眼。
皇帝夜里又来用膳,想象中的满桌野外只有炖汤的野山鸡,“贵妃宫里没烤鹿肉么?朕记得贵妃喜食鹿肉。”
许韵顺水推舟做人情,“食野味上火,故而臣妾分到其他宫里。对了,鹿腿应该是给了霁嫔姐姐,她宫里此时应该烤着鹿肉,她还自己酿了酒,陛下过去尝尝?”
元辰不是木讷的人,许韵就差明说不想留自己用晚膳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往外推,元辰也是个有气性的人。
元辰:“朕就依贵妃的意思,去霁嫔寝宫尝尝鹿肉!”
23. 第 23 章
李召看着皇帝心情愉悦地进紫宸殿,又冷着脸出来的。
古板老男人总算走了,许韵长舒一口气。可是夜里也不安生,柔妃与太子妃领着嬷嬷宫女冲进紫宸殿。
太子妃笑着行礼,“母妃得罪了,有人向我禀告,母妃殿里也藏着淫、秽话本子!儿媳需得好好查一查还母妃清白!”
柔妃:“去,把她书房里的话本子全部搜出来带走!我就不信这里头没有!”
柔妃前几日回宫罚抄经书,越想心里越憋屈,贵妃害她害得好惨!她得报复回来!
啊??!!许韵原以为这些野味以皇帝的名义赐下去,太子宫里得的最多,他们夫妻俩能消停呢,怎么还下狠手了呢!
太子妃的宫人将紫宸殿一众人团团围住,许韵无计可施,只能任由她们蛮横搜查。
她书房里的大多是些鬼怪的话本子,倒也不怕他们查。
等人一走,许韵关起门来去找椅塌蒲团之下找自己正在写的那份稿子,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不见了?!
糟了!揭发她的人难道不是柔妃是陆少离?!!
柔妃在太后那吃了那么大亏,那可是整整三年俸禄!她去皇帝跟前哭诉,皇帝也只是安慰她几句。她誓死要将许韵拉下水,这么多箱话本子,她这就不信找不出香艳词句来定许韵的罪!!
柔妃对太子妃道,“太子夫妇新婚,不好叫你太操劳,还是由我这个母妃来查看这些罪证!”
左雪蕊知道柔妃与贵妃有仇,自然乐得轻松,“那就劳烦母妃了!!”
养心殿里皇帝也得了信。
李召:“贵妃娘娘那般实诚的人,这回可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帝听后神情淡淡的,也不上心。
李召:“若陛下出手阻止这场闹剧,贵妃必定会感激陛下。”
皇帝仍一言不发,自顾自地研究棋谱。
不多时太子觐见。
李召:“这大约是为了太子妃闹的事来赔罪了。”
但元理其实是来告状的,说了陆少离数次进宫觐见贵妃之事。
“据儿臣听内苑侍卫禀告,陆少离每每要在紫宸殿停留半个时辰,我朝有规定,后宫妃嫔不得结交朝臣,儿臣实在觉得不妥,更何况他们男女有别,贵妃却无视礼节......”
男人抿着唇一言不发,神情肃穆地看着底下初长成的少年郎。
等太子禀告完,他才道了一句,“太子费心了。”
李召没分辨出皇帝态度,只是在他送太子出宫以后,听皇帝说了一句,“拘泥小节,难当大任。”
这才品出皇帝的心思,他一点儿没怀疑贵妃与陆少离,倒是太子自作聪明,不知听了哪个谋士的谗言,竟然敢来皇帝跟前告贵妃的状!
***
许韵连着几日寝食难安,太后也不允许元祁再来紫宸殿,说他年纪也不小了,不该整日腻在母妃身边。
宫中吃穿用度皆由太后掌管,这几日也削减得厉害,许韵处处掣肘。
后宫的人皆精明,都看出来许韵这是得罪了太子夫妇,一边感叹她时运不佳,一边又疏远她。
柔妃来了几回冷嘲热讽,“不叫我看话本子,巴结太后谨妃,你看看你什么下场!”
她是真的恨,就因为许韵,她珍藏的满墙的君恩话本子付之一炬!!还有三年的俸禄!!
许韵心道,你不来找我茬,我还能继续写稿子,现在被你一锅端了,你以后都看不了君恩了。
柔妃回去之后将那几箱子话本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任何淫词艳句,一直到她最后拿起散落在边上不起眼的纸页。
“这是什么?”夜里柔妃精疲力竭地坐在地毯上,她翻开了第一页,“这是贵妃的笔迹?”
“好个许韵,面上看起来正经,背地里也在偷偷抄这些淫、秽话本!”
可是柔妃陆婉仪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啧,这里头的人物不也是君恩里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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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段我没读过啊,该是这月新出的桥段?”
陆婉仪看得入迷了,翻过三页之后,噫?怎么没有了!这没抄完啊!许韵真是的太懒惰了!
又想起清晨让小太监偷偷出宫给她买这月的话本子。
哪怕被罚了三年俸禄,买话本子的钱不能省!
陆婉仪将小太监召到跟前,太监禀告道:“回禀主子,奴才去各个书斋都寻遍了,这个月没出新的。”
陆婉仪愤怒道,“你该欺骗本宫,这个月明明出了新的,你就是胆小怕被太后责罚,才没有买来!”
小太监快哭了,“奴才不敢欺瞒主子,真的没有出......”
陆婉仪又去找玉嫔,玉嫔今日也偷偷差了自己宫里太监去采买,同样空手而归。
行吧,倒是误会下人,陆婉仪:“那从贵妃宫里搜出来的这一份算什么?”
宫女提醒她:“若确定这是贵妃娘娘的字迹,说不定她编写来解闷的。”
自己写的?看这丝毫看不出破绽,衔接得太自然了,风格也一模一样,自己都看得入迷了。
陆婉仪瞬间醍醐灌顶,等一等,等一等!有一缕思绪从她脑子里闪过!
写君恩之人身份成谜,只是每回会在稿子最后留下自己的名号,就叫狂徒。
柔妃向来不聪明,可是这一刻她的智慧被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许韵出身书香世家,父母兄姐各个才华横溢声名远扬!!!没道理许韵就是个平凡人是不是?!
她为何揽下搜查后宫的差事?大约就是为了不被查到?所以许韵的大宫女来搜查时也包庇了她这个柔妃!
她为何长时间躲在行宫?也是为了方便写稿子?!
在往前捋一捋!许韵进宫是哪一年来着?对了,正是官府开始通缉狂徒那一年!
柔妃心里小鹿乱撞,不行了不行,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
难道许韵就是写君恩这话本子的狂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