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同归》 第1章 初遇 夏末的风裹着铁锈与枯草的混合气息,漫过沉寂的老厂区。斑驳的红砖墙被岁月啃出深浅裂纹,枯褐藤蔓像苍老的掌纹攀附其上,一台锈迹斑斑的机床静立在齐膝杂草中,铸铁外壳上的油漆成片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底色,像尊沉默伫立的旧时代雕像,呼吸间都裹着光阴的厚重。 温时叙半跪在满地碎木屑与铁屑里,摄像机镜头稳稳锁住操作台前那只布满老茧的手——老工人指尖皲裂,指腹带着常年握扳手磨出的硬茧,正轻轻擦拭布满划痕的刻度盘,动作柔得像在触碰襁褓中的婴儿,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陪伴半生的老伙计。他屏住呼吸微调焦距,取景器里的画面带着暖黄的颗粒感,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踩过碎石地面发出清脆声响,像重锤敲在绷紧的弦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这里禁止拍摄。” 冷冽的男声划破厂区的宁静,像一块冰投入温水,瞬间冻结了周遭的空气。温时叙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那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寒潭般的沉静与锐利。男人身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面料挺括得没有一丝褶皱,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银质腕表,表盘在斑驳光影下反射出冷硬的光,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是误入旧时光的闯入者。他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目光扫过摄像机时,带着商人特有的精准审视,像在评估一件没有生命的商品。 “陆景源?”温时叙一眼认出眼前这人——投行界以冷血果断闻名的新贵,年纪轻轻便执掌盛景投行核心业务,也是这次老厂收购案的主导者。他迅速站起身,下意识将摄像机护在身后,像护住一件珍宝,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戒备:“我是纪录片导演温时叙,正在拍摄老厂工人的日常,所有拍摄都经过工人同意,这是他们的意愿。” 陆景源的视线掠过摄像机屏幕,上面恰好定格着老工人泛红的眼眶,眼底那抹未言明的不舍像针一样刺了过来,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恢复了无波无澜的平静:“从今天起,这里正式归盛景投行接管,所有非工作人员,必须立即离场。”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指针转动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语气公式化到没有一丝温度,“收购协议已经生效,老厂将在三个月内拆除,规划建设商业综合体。” “拆除?”温时叙猛地提高音量,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怒火,像被点燃的枯草,瞬间燎原,“这里是三代工人的生计所在,是这座城市刻在骨血里的工业记忆!你一句轻飘飘的拆除,就想抹去几十年的岁月沉淀,抹去几百号人的生存依托?”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与不甘。 陆景源面色未变,指尖轻轻敲击着黑色公文包,发出规律的轻响,像在计算一笔冰冷的账目,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温先生,商业逻辑只讲究投入与产出。老厂连续三年亏损,资产负债率超过百分之两百,保留它不符合任何商业价值,不过是在浪费资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破败景象,那些斑驳的墙壁、生锈的机器,在他眼里似乎只是一串负数的资产,“至于所谓的记忆和情怀,不能当饭吃。我们会给出行业内最高标准的遣散费,足够工人们另谋出路。” “钱能买回他们一辈子练就的手艺吗?能留住这些即将消失的时代印记吗?”温时叙上前一步,摄像机还在运转,红色的录制灯闪烁着,将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忠实地收入镜头,“你眼里只有冰冷的数字和报表,却看不到这些人对这里的感情,看不到老厂承载的历史重量!这些不是用钱就能衡量的!”他的眼神坚定,像扎根在厂区的老槐树,任凭风雨侵蚀,依旧挺拔,带着不容撼动的韧性。 陆景源的黑眸沉了沉,墨色的瞳孔里翻涌着不易察觉的波澜,却没再争辩,只是朝身后的助理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请温先生离开。” 助理立刻上前,伸手想要阻拦,温时叙却侧身灵巧避开,固执地将摄像机重新对准老厂的厂房,镜头缓缓扫过那些褪色的标语、斑驳的墙壁:“我不会走。只要还有一个工人在这里坚守,我就会继续拍摄。”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陆总,你可以用资本收购厂房,但你买不走这里的记忆,也挡不住人们对真相的关注,更抹不掉这段历史。” 陆景源看着他倔强的侧脸,阳光透过厂房的破窗斜射进来,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与他眼中燃着的执拗火焰形成奇妙的反差。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有人敢这样直接顶撞自己,更第一次有人将“情怀”与“记忆”摆在冰冷的商业利益面前,寸步不让。这个浑身带着烟火气的男人,像一颗投入他平静无波生活的石子,溅起了从未有过的涟漪。 他沉默片刻,喉结微动,最终只留下一句“后果自负”,转身带着助理离开。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厂区的尽头。温时叙握着摄像机的手微微发紧,指腹传来机身冰凉的触感,他看着陆景源离去的背影,心里清楚——这场关于老厂留存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与陆景源,这两个价值观如同冰火般对立的人,也注定要在这场碰撞中,开启一段无法预料的交集。 第2章 铁骨与温肠 第二章铁骨与温肠 陆景源的脚步声消失在厂区拐角后,温时叙紧绷的肩膀才缓缓松弛下来。他低头看向摄像机,屏幕上还停留在老工人擦拭机床的画面,老人眼角的细纹里嵌着时光的痕迹,那抹不舍像细密的针,轻轻扎在心上。 “温老师,刚才那就是盛景投行的陆总?”不远处的老工人张师傅放下手里的扳手,脸上带着几分忌惮,“听说这人手段狠得很,咱们厂……怕是真保不住了。” 温时叙关掉摄像机,走到张师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师傅,只要咱们不放弃,就还有希望。我会把这里的一切都拍下来,让更多人看到老厂的价值,看到你们的坚守。” 张师傅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熟悉的厂房,语气里满是眷恋:“我们这群老骨头,一辈子就跟这些机器打交道了。离开了这里,我们就像没了根的草,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温时叙沉默了。他知道张师傅的话是所有老工人的心声。这座老厂,不仅是他们谋生的场所,更是他们青春与热血的见证。他握紧了摄像机,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老厂和工人们争取一线生机。 接下来的几天,温时叙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老厂区。他拍摄工人们最后的生产场景,记录他们的喜怒哀乐,也拍下老厂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陆景源没有再亲自出现,但厂区门口多了几名保安,时不时会过来“提醒”他离开,语气虽不算强硬,却也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温时叙没有理会这些,依旧我行我素。他知道,陆景源不会轻易放过他,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果然,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温时叙正在拍摄车间里的一台老式纺织机,助理小周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温老师,不好了!刚才有几个人过来,说要查封咱们的临时工作室,还说要没收你的拍摄设备!” 温时叙心里一沉,立刻跟着小周赶回工作室。只见工作室门口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和守在门口的工人僵持着。为首的人看到温时叙,上前一步,出示了一份文件:“温时叙先生,我们接到盛景投行的投诉,称你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在其收购的厂区内非法拍摄,严重影响了项目的推进。现在,我们要依法查封你的工作室,没收相关拍摄设备。” “非法拍摄?”温时叙怒极反笑,“我拍摄的所有内容,都经过了工人的同意,而且我并没有妨碍任何施工进度。你们凭什么查封我的工作室,没收我的设备?” “我们只是依法办事。”那人语气强硬,“如果你不配合,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我看你们谁敢!”张师傅带领着几名老工人挡在了工作室门口,脸上带着决绝的神色,“温老师是为我们拍纪录片,是为了留住老厂的记忆。你们要动他,先过我们这关!”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温时叙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一旦发生冲突,受伤的只会是这些手无寸铁的老工人。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了路边,陆景源从车上走了下来。他依旧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面色冷峻,目光扫过僵持的人群,最终落在温时叙身上。 “陆景源,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温时叙看到他,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是你让他们来的吧?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放弃拍摄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陆景源没有理会他的质问,转头对那些制服人员说:“你们先回去。” “陆总,这……”为首的人有些犹豫。 “我说,回去。”陆景源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些人见状,只好收起文件,悻悻地离开了。 现场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工人们也松了口气。温时叙看着陆景源,心里充满了疑惑。他以为陆景源是来落井下石的,没想到竟然会让那些人离开。 “你什么意思?”温时叙警惕地看着他。 陆景源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摄像机上,语气平淡:“温先生,我知道你对老厂有感情,也理解你想要记录下这一切的心情。但我希望你明白,老厂的拆除是既定的事实,你再怎么拍摄,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我拍摄不是为了改变结果,而是为了留住记忆。”温时叙反驳道,“这些记忆,对你们来说或许一文不值,但对我们,对这些工人来说,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陆景源挑了挑眉,“在我看来,不能产生价值的东西,就是无用之物。”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如果你愿意停止拍摄,我可以给你一笔丰厚的补偿金,足够你再拍几部商业大片。” 又是利益劝退。温时叙心里冷笑一声,看着陆景源的眼睛,语气坚定:“陆总,我想你搞错了。我拍摄这部纪录片,不是为了钱。有些东西,是金钱永远也买不到的。” “比如你的情怀?”陆景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温先生,你太理想化了。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情怀值不了几个钱。” “或许在你眼里是这样,但在我眼里,它比任何金钱都重要。”温时叙毫不退让,“我不会因为你的几句威胁和一点金钱就放弃我的初衷。如果你想让我停止拍摄,除非我死。” 陆景源的眼神沉了沉,他没想到温时叙竟然如此固执。他见过太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像温时叙这样不为所动、坚守初心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敬佩。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帮到这些工人吗?”陆景源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你拍的纪录片,或许能引起一时的关注,但热度过后,这些工人还是要面对失业的现实。而我能给他们的,是实实在在的补偿,是让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保障。” “我承认你能给他们物质上的补偿,但你给不了他们精神上的慰藉。”温时叙说,“这些工人一辈子都在厂里工作,他们对这里的感情,不是你能理解的。我的纪录片,能让他们的故事被更多人知道,能让他们的付出被铭记。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慰藉。” 陆景源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闪烁的真诚与执着,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的商业逻辑产生了怀疑。难道真的有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陆景源最终还是没有放弃,“三天后,我会再来找你。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温时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陆景源并没有真正理解他,但至少,他没有再采取强硬的手段。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开始。 接下来的三天,温时叙依旧在老厂区拍摄。他发现,那些保安再也没有过来打扰他,甚至有时还会主动帮他搬一些拍摄设备。他知道,这一定是陆景源打过招呼。 第三天下午,陆景源如期而至。他没有再提利益劝退的事,而是走到温时叙身边,看着他拍摄工人们包饺子的场景。镜头里,工人们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仿佛忘记了老厂即将被拆除的烦恼。 “他们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陆景源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温时叙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你也看到了,这些工人不是只会埋头干活的机器,他们有感情,有温度。这座老厂,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快乐与悲伤。” 陆景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镜头里的张师傅身上,张师傅正拿着一个饺子,小心翼翼地递给身边的小孙子,脸上满是慈祥。这一幕,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爷爷。他小时候,也经常这样坐在爷爷身边,看着爷爷包饺子。 “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的家属院。”陆景源突然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悠远的回忆,“我爷爷也是这座老厂的工人,他经常带我来厂里玩。那时候,我最喜欢在仓库旁边的空地上和小伙伴们捉迷藏,也喜欢看工人们操作那些巨大的机器。” 温时叙心里一动。他没想到,陆景源竟然和老厂还有这样的渊源。 “那你为什么还要拆了它?”温时叙忍不住问道。 陆景源的眼神暗了暗:“我接手这个项目的时候,老厂已经濒临破产。如果不拆除重建,它最终也只会慢慢荒废。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让这块地发挥更大的价值。”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已经为工人们争取了最高标准的补偿,还联系了几家企业,为他们安排了新的工作。” 温时叙心里一震。他一直以为陆景源是个冷血无情的商人,只在乎利益,却没想到他竟然暗中为工人们做了这么多。这让他对陆景源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变。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温时叙问道。 “没必要。”陆景源淡淡地说,“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他们感谢我,只是尽我所能,让他们的生活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温时叙看着陆景源,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愧疚。他之前一直误解陆景源,以为他是个只认钱的商人,却没想到他也有温柔的一面。 “对不起。”温时叙真诚地说,“之前是我误解你了。” 陆景源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没关系。我知道,在很多人眼里,我就是个冷血的商人。” “你不是。”温时叙坚定地说,“你只是用你自己的方式,做着你认为正确的事情。”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默契。之前的剑拔弩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相互理解的平和。 “你的纪录片,打算什么时候完成?”陆景源问道。 “大概还需要一个月吧。”温时叙说,“我想把工人们的故事都拍下来,让这部纪录片成为老厂最好的纪念。”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陆景源说,“我可以让我的团队配合你拍摄,也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必要的资金支持。” 温时叙有些意外:“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也想留住一些回忆。”陆景源看着老厂的厂房,语气里带着一丝眷恋,“这里有我童年的记忆,也有我爷爷的心血。虽然它即将被拆除,但我希望它的故事能被永远铭记。” 温时叙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感激:“谢谢你,陆景源。” “不用客气。”陆景源说,“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景源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他让他的团队全力配合温时叙的拍摄,还为他提供了充足的资金支持。温时叙的拍摄进度大大加快,纪录片的内容也越来越丰富。 两人的接触也越来越多。他们一起采访老工人,一起拍摄老厂的风景,一起探讨纪录片的剪辑思路。在这个过程中,温时叙发现陆景源不仅懂商业,对艺术也有一定的见解。而陆景源也被温时叙镜头下的真诚与执着深深吸引,他发现,这个浑身带着烟火气的男人,有着一颗无比纯粹的心灵。 这天,温时叙在整理拍摄素材时,突然发现了一段被遗漏的画面。那是他在拍摄老厂家属院时,无意中拍到的一个老旧的木制玩具车,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远”字。 温时叙的心猛地一跳。这个玩具车,他太熟悉了。小时候,他经常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这个玩具车,父亲说,这是他小时候最好的朋友送给他的礼物。而那个朋友,小名叫“小远”。 难道这个玩具车,就是陆景源小时候的?温时叙想起陆景源说过,他小时候住在老厂附近的家属院,也经常和小伙伴们在厂里玩。 他立刻拿起摄像机,找到了陆景源。此时,陆景源正在和工人们商量新工作的安排。 “陆景源,你看这个。”温时叙把摄像机递给陆景源,调出那段画面。 陆景源的目光落在玩具车上,瞳孔猛地收缩。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远”字,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是我的玩具车!”陆景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小时候最喜欢这个玩具车了,后来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你在哪里拍到的?” “在老厂的家属院,一个废弃的角落里。”温时叙说,“我父亲说,这个玩具车是他小时候最好的朋友送给他的,那个朋友小名叫‘小远’。” 陆景源猛地抬起头,看着温时叙,眼神里满是激动和疑惑:“你父亲……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温建明。”温时叙说。 陆景源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温时叙,嘴里喃喃地说:“温建明……阿叙……” “你认识我父亲?”温时叙激动地问。 陆景源点了点头,眼眶瞬间红了:“阿叙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在老厂长大,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后来,我爷爷去世了,我家就搬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温时叙的心里也涌起一股激动。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帮父亲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好友。 “我父亲也经常提起你。”温时叙说,“他说,他一直很想念你,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我也很想念他。”陆景源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可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都含着泪水。命运的安排如此奇妙,让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第3章 尘封的往事 自从得知温时叙是自己童年好友阿叙的儿子后,陆景源对温时叙的态度更加亲近了。他经常会抽时间陪温时叙一起拍摄,还会给温时叙讲一些他小时候和阿叙一起在老厂玩耍的趣事。 温时叙也从陆景源的讲述中,了解到了更多关于父亲年轻时的事情。他知道了父亲小时候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经常和陆景源一起在老厂的仓库里捉迷藏,一起在厂区的小河里摸鱼,一起在操场的大树下许愿。 然而,每当温时叙问起父亲当年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老厂时,陆景源的眼神就会变得躲闪,语气也会变得含糊其辞。这让温时叙更加坚信,父亲当年的离开,一定另有隐情。 这天,温时叙和陆景源一起去采访一位老工人李师傅。李师傅是老厂的元老,从建厂开始就在这里工作,见证了老厂的兴衰。 采访结束后,李师傅看着温时叙,欲言又止。温时叙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连忙问道:“李师傅,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李师傅叹了口气,看了看陆景源,又看了看温时叙,最终还是开口了:“温老师,你父亲……是不是叫温建明?” 温时叙点了点头:“是的,李师傅。您认识我父亲?” “认识,怎么不认识。”李师傅说,“你父亲当年是厂里最年轻的技术员,脑子聪明,手脚也麻利,大家都很喜欢他。可没想到,后来竟然出了那样的事。” “什么事?”温时叙和陆景源同时问道,两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急切。 李师傅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厂里引进了一批新的设备,需要技术人员进行调试。你父亲主动承担了这个任务。可没想到,在调试设备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意外,设备短路,引发了火灾。幸好发现得及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设备却被烧毁了,给厂里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温时叙的心里一沉:“您是说,我父亲因为操作失误,引发了火灾?” “当时厂里是这么说的。”李师傅说,“后来,厂里召开了大会,宣布将你父亲开除。你父亲走的那天,很多人都去送他,他哭得很伤心,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可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他操作失误,没有人相信他。” “被冤枉的?”温时叙激动地说,“李师傅,您的意思是,我父亲没有操作失误,是被人陷害的?” 李师傅点了点头:“我觉得是。你父亲的技术水平很高,而且做事非常谨慎,怎么可能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而且,在火灾发生的前一天,我看到厂里的副厂长张富贵和你父亲在办公室里争吵,两人吵得很凶。我怀疑,这件事和张富贵有关。” “张富贵?”温时叙和陆景源对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充满了疑惑。 “张富贵是当时厂里的副厂长,为人阴险狡诈,一直想把你父亲挤走,夺取技术科科长的位置。”李师傅说,“火灾发生后,张富贵第一个站出来指责你父亲,说他是故意破坏设备,想给厂里造成损失。厂里的领导也听信了他的话,所以才把你父亲开除了。” 温时叙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和委屈。他没想到,父亲当年竟然遭受了这样的冤屈。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背负着“操作失误”的骂名,心里该有多痛苦。 “李师傅,您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温时叙问道。 “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李师傅说,“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可又没有证据。直到最近,我偶然遇到了当年负责维修设备的老王,他告诉我,当时设备的线路被人动了手脚,根本不是操作失误造成的。” “老王现在在哪里?”温时叙急切地问。 “他退休后就回老家了,具体地址我也不清楚。”李师傅说,“不过,我这里有他的电话号码,你可以试着联系一下他。” 温时叙接过李师傅递过来的电话号码,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相信,只要找到老王,就能找到父亲被冤枉的证据,还父亲一个清白。 离开李师傅家后,温时叙立刻拨打了老王的电话。电话接通后,温时叙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老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温老师,你父亲确实是被冤枉的。当年,我在维修设备的时候,发现设备的线路被人故意剪断了,然后又重新接了回去,这样才导致了短路,引发了火灾。我当时就想把这件事告诉厂里的领导,可张富贵威胁我说,如果我敢说出去,就把我开除,还要让我在这个行业里混不下去。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实在不敢得罪他,所以就一直把这件事憋在心里。” “张富贵!”温时叙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卑鄙小人!” “温老师,对不起。”老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良心不安。现在,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希望能弥补我当年的过错。” “老王师傅,您别自责。”温时叙说,“这件事不怪您,要怪就怪张富贵那个阴险小人。谢谢您告诉我真相。” 挂了电话后,温时叙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终于知道了父亲当年离开老厂的真相,也找到了为父亲洗清冤屈的证据。 “我们现在就去找张富贵,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陆景源看着温时叙,语气坚定地说。 温时叙点了点头:“好!我一定要让他还我父亲一个清白!” 两人立刻驱车前往张富贵的家。张富贵退休后,就搬到了郊区的一栋别墅里,过着悠闲的生活。 当温时叙和陆景源出现在张富贵家门口时,张富贵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两人,他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们是谁?找我有事吗?”张富贵警惕地问道。 “张富贵,你还记得我父亲温建明吗?”温时叙看着他,语气冰冷。 张富贵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充满了慌乱:“温建明……我不认识。你们找错人了。” “你别装了!”温时叙上前一步,语气里充满了愤怒,“二十多年前,你为了夺取技术科科长的位置,故意剪断设备线路,嫁祸给我父亲,导致我父亲被厂里开除。你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吗?我们已经找到证据了!” 张富贵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变得惨白:“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没有……” “你还敢狡辩!”陆景源上前一步,气场强大,“当年负责维修设备的老王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他说,是你故意剪断了设备线路,还威胁他不准说出去。你以为你能瞒一辈子吗?” 张富贵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了。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温时叙怒视着他,“你一时糊涂,毁了我父亲的一生!这么多年来,我父亲一直背负着冤屈,活得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我对不起温建明……我对不起他……”张富贵一边哭,一边说,“我当时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样的事。我现在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后悔有什么用?”温时叙说,“你必须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们会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 说完,温时叙和陆景源转身离开了。他们没有再理会瘫坐在地上的张富贵,因为他们知道,正义终将得到伸张。 回到老厂后,温时叙把父亲被冤枉的真相告诉了工人们。工人们听了,都非常愤怒,纷纷表示要支持温时叙,为温建明讨回公道。 温时叙也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听了,沉默了很久,然后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这么多年来,他终于等到了洗清冤屈的这一天。 “谢谢你,儿子。”父亲握着温时叙的手,语气里充满了感激,“是你,让爸爸多年的冤屈得以昭雪。” “爸,这是我应该做的。”温时叙说,“您是被冤枉的,就应该得到清白。” 陆景源也为温时叙感到高兴。他看着温时叙和他父亲相拥而泣的画面,心里充满了感慨。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帮助童年好友洗清了冤屈。 第4章 记忆的碎片 父亲的冤屈得以昭雪后,温时叙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他更加专注于纪录片的拍摄,希望能通过这部纪录片,不仅记录下老厂的历史,也记录下父亲那一代人的奋斗与坚守。 陆景源也一直陪伴在温时叙身边,帮他解决拍摄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仿佛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这天,温时叙在整理父亲的旧物时,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日记的封面已经磨损,上面写着“我的青春岁月”。温时叙打开日记,里面记录着父亲年轻时在老厂的生活和工作,也记录着他和陆景源的童年趣事。 温时叙看得入了迷,仿佛穿越回了那个年代。他看到父亲在日记里写道:“今天,我和小远在仓库里捉迷藏,小远藏得真好,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最后,还是他自己出来的,他笑得像个小傻子。” “今天,我和小远在小河里摸鱼,我们摸了好多鱼,晚上回家,妈妈给我们做了红烧鱼,真好吃。” “今天,我和小远在大树下许愿,我们约定,以后要永远做最好的朋友,永远不分开。” 看着这些稚嫩的文字,温时叙的心里充满了温暖。他没想到,父亲和陆景源的童年竟然如此美好。 他把日记拿给陆景源看。陆景源接过日记,看着里面熟悉的字迹,眼眶又红了。 “这些事情,我都记得。”陆景源说,“那时候,我们真的很开心。每天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憧憬未来。可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啊。”温时叙说,“如果不是张富贵的陷害,或许你们现在还能像小时候一样,经常见面,一起聊天。” 陆景源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遗憾。 就在这时,陆景源的手机响了。是他的助理打来的,说有一份重要的文件需要他签字。 陆景源接完电话,对温时叙说:“我要回公司一趟,处理点事情。你继续拍摄,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温时叙点了点头,“你去吧,路上小心。” 陆景源离开后,温时叙继续整理父亲的旧物。他在一个旧箱子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铁盒。铁盒上锈迹斑斑,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温时叙打开铁盒,里面装着一些老照片和几张泛黄的信纸。照片上,有父亲和陆景源小时候的合影,有父亲和工人们一起工作的场景,还有一张是父亲和母亲年轻时的合影。 温时叙拿起一张信纸,上面是父亲写给陆景源的信。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小远: 你好! 我已经离开老厂了,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想我的,我也会想你的。 我真的没有操作失误,是张富贵陷害我。可没有人相信我,他们都以为是我的错。我真的很委屈,很伤心。 小远,我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一个正直、勇敢的人,不要像张富贵那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我会永远记得我们在老厂的时光,记得我们一起许下的愿望。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洗清自己的冤屈,到时候,我一定会去找你,我们再一起在仓库里捉迷藏,一起在小河里摸鱼,一起在大树下许愿。 祝你身体健康,学习进步! 你的好朋友:阿叙 1998年8月15日 看着这封信,温时叙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能感受到父亲当时的委屈和无助,也能感受到父亲对陆景源的思念。 他把信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拿起另一张信纸。这张信纸是母亲写给父亲的,信的内容是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温时叙看着信,心里充满了感动。 就在这时,温时叙的手机响了。是陆景源打来的。 “时叙,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现在过去找你。”陆景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好,我在老厂等你。”温时叙说。 挂了电话后,温时叙把铁盒放回原处,然后走到厂区里,继续拍摄。他知道,这部纪录片,不仅是老厂的纪念,也是他和父亲、和陆景源之间情感的纽带。 陆景源很快就赶到了老厂。他看到温时叙正在拍摄夕阳下的老厂房,夕阳的余晖洒在厂房上,给厂房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看起来格外美丽。 “在拍什么?”陆景源走到温时叙身边,轻声问道。 “在拍夕阳下的老厂房。”温时叙说,“我觉得,这是老厂最美的样子。” 陆景源点了点头,看着夕阳下的老厂房,心里充满了眷恋。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厂里玩耍的场景,想起了爷爷慈祥的笑容,想起了和阿叙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时叙,我有件事想告诉你。”陆景源突然说道。 “什么事?”温时叙转过头,看着他。 陆景源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最近一直在想,或许我们可以不用拆除老厂。” 温时叙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不用拆除老厂?” “是的。”陆景源点了点头,“我觉得,老厂承载了太多的历史和记忆,不应该就这样被拆除。我们可以对老厂进行改造,把它变成一个工业博物馆,让更多的人了解这座城市的工业历史,了解老厂的故事。” 温时叙的心里充满了惊喜和激动:“你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可以保住老厂?” “当然是真的。”陆景源说,“我已经和公司的董事会商量过了,他们也同意了我的提议。只要工人们同意,我们就可以马上启动改造计划。” 温时叙激动地握住陆景源的手:“太谢谢你了,陆景源!你不知道,这对我,对所有老工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用客气。”陆景源说,“我也是老厂的一份子,我也希望能留住它。而且,这也是我对爷爷,对阿叙的一种纪念。”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都充满了希望。他们知道,老厂的命运,即将迎来新的转机。 温时叙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工人们。工人们听了,都非常高兴,纷纷欢呼雀跃。他们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保住心爱的老厂。 “温老师,陆先生,太谢谢你们了!”张师傅激动地说,“你们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不用谢我们。”温时叙说,“这是我们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老厂是我们共同的家,我们都有责任保护它。”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景源开始组织团队,对老厂进行改造规划。温时叙也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纪录片的拍摄中,他希望能通过这部纪录片,为老厂的改造宣传造势,让更多的人关注老厂,支持老厂的发展。 在改造规划的过程中,陆景源和温时叙发现了很多老厂的历史遗迹。他们在仓库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批几十年前的生产工具和产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些泛黄的文件和图纸;在厂区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些褪色的标语和宣传画。 这些历史遗迹,都成了纪录片的珍贵素材。温时叙把它们一一记录下来,希望能通过镜头,让更多的人了解老厂的历史和文化。 这天,温时叙在拍摄老厂的档案室时,意外发现了一张老照片。照片上,一群穿着工装的工人站在厂房前,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温时叙仔细一看,发现照片上竟然有他的爷爷和陆景源的爷爷。 “陆景源,你快来看!”温时叙激动地喊道。 陆景源连忙跑了过来,看到照片上的两位爷爷,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这是我爷爷和你爷爷!他们竟然认识!” “是啊!”温时叙说,“没想到,我们的爷爷竟然也是老厂的同事。这真是太巧了!” 两人看着照片上的两位爷爷,心里充满了感慨。他们没想到,自己和陆景源的缘分,竟然如此深厚,不仅童年是好友,爷爷辈也是同事。 “这张照片一定要好好保存起来。”陆景源说,“它是我们两家友谊的见证,也是老厂历史的见证。” “嗯。”温时叙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了起来。 随着老厂改造计划的推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老厂。媒体纷纷报道老厂的故事,市民们也纷纷来到老厂参观,了解老厂的历史和文化。 温时叙的纪录片也拍摄得非常顺利。他把老厂的历史、工人们的故事、父亲的冤屈以及老厂的改造计划,都融入到了纪录片中。这部纪录片,不仅记录了老厂的过去,也展望了老厂的未来。 在纪录片的首映式上,温时叙和陆景源邀请了很多老工人、市民和媒体记者。当纪录片播放完毕后,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部纪录片拍得太好了!”一位老工人激动地说,“它让我们看到了老厂的历史,也让我们看到了老厂的希望。” “是啊!”一位市民说,“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我们这座城市还有这样一座充满历史和文化的老厂。以后,我一定会经常来这里参观。” 媒体记者们也对这部纪录片给予了高度评价,纷纷表示要加大对老厂的宣传力度,让更多的人了解老厂,支持老厂的发展。 首映式结束后,温时叙和陆景源站在老厂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他们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老厂的未来,一定会更加美好。 “陆景源,谢谢你。”温时叙看着他,真诚地说,“如果不是你,老厂可能已经被拆除了,我父亲的冤屈也可能永远无法昭雪。” “不用客气。”陆景源说,“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而且,我也为能为老厂做些事情而感到高兴。” 两人相视一笑,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他们知道,这段关于老厂、关于友谊、关于记忆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第5章 月光下的啤酒 初秋的第一缕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老旧的木窗棂,斜斜地铺在温时叙的枕边。他翻了个身,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晨光,惺忪地坐起身——今天还要去老厂,把那些即将被遗忘的机器轰鸣声,定格在镜头里。 踩着晨露走到厂区门口,远远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咔哒”声,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咬合,紧接着是工人们嘈杂的议论,像被惊扰的蜂群。温时叙心里一紧,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帆布鞋踩在碎石路上,扬起细碎的尘土。 “怎么了?”他拨开围在机器旁的人群,目光落在那台罢工的老机床身上。 “像是机器故障了!”有人急声回应,语气里满是焦灼,“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卡壳了?” “老洪,”工人李溯的目光带着怀疑扫向角落里的男人,“你今早来的最早,该不会是不想干,还想讹一笔补偿,偷偷在机器上动了手脚吧?上次说要取消开发,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老洪脸涨得通红,双手使劲摆着,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俺咋会干这种缺德事!俺承认,没拿到补偿俺心里不痛快——可那是给俺老婆治病的救命钱啊!俺就算砸了自己的手,也不能动机器的主意!” “别吵了!”温时叙皱了皱眉,率先上前,“先关了电源,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俺们这厂子虽说老,可这么多年从没出过这种故障,”一个老师傅搓着手,满脸为难,“俺们对着这铁疙瘩,真是手足无措啊!” “是啊,从来没遇到过!”众人附和着,脸上都是愁云。 “没事,我找维修工来。”温时叙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喂,陈师傅吗?我是小叙,老城区新坪路这边有台机器出了故障,您方便过来看看吗?……啊,太远了?好,麻烦您了。”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他又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不是说路途遥远,就是说人手不够,最后都婉言拒绝了。 “这可咋办啊!”工人们急得在原地打转,有的甚至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 温时叙回头,看见陆景源站在晨光里,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你来了!”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快步走过去,“机器出故障了,找了好几个维修工,都因为太远不肯来。” “什么故障?我看看。”陆景源说着,已经走向那台机床,目光在机器的各个部位扫过。 “没用的,”有人叹气道,“连老师傅都看不懂,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没事,我就看看。”陆景源弯下腰,凑近机床的齿轮处,指尖轻轻敲了敲外壳,“拿个钳子给我。” “啊?你要钳子干什么?”虽然疑惑,还是有人赶紧递过一把锈迹斑斑的钳子。 陆景源接过钳子,手腕微微用力,对准齿轮缝隙里的异物夹去——那是一颗松动后卡住的螺丝。他动作利落,指尖稳得不像话,片刻后,他直起身,把那颗螺丝扔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好了,启动试试。” 有人迟疑地拉下电闸,随着“嗡”的一声轻响,老机床竟然缓缓运转起来,齿轮咬合的声音顺畅而有力,像重获新生的老人发出的叹息。 “成了!真的好了!”工人们欢呼起来,看向陆景源的目光里满是敬佩。 “陆先生,没想到你还会修机器。”温时叙笑着说,语气里满是感激。 “以前看师傅修过,记了点皮毛。”陆景源淡淡回应,语气里听不出波澜。 “太谢谢你了,陆景源。”温时叙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你,我们今天真的要束手无策了。”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他微微颔首,目光掠过温时叙带笑的眉眼,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你晚上有时间吗?”温时叙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要不要一起聊聊天,喝点酒?” 陆景源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不会喝酒。” “没事,试试嘛,慢慢就习惯了。”温时叙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狡黠。 陆景源沉默了几秒,最终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那我先去买几瓶酒。”温时叙说着,转身跑向附近的小卖部,背影在夕阳里显得格外轻快。 夜幕降临,丝丝缕缕的月光像银纱,轻轻覆盖在老厂区的每一个角落。温时叙提着一袋啤酒,远远就看见陆景源坐在厂区的废墙上,双腿悬空,晃悠着,月光洒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 “这儿!”陆景源朝他挥了挥手,声音被晚风送过来,带着几分轻快。 温时叙跑到墙下,仰头看着他,皱了皱鼻子:“你怎么坐那么高?我上不去。” “我拉你。”陆景源俯身,伸出手,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三二一,起!” 温时叙借着他的力气,笨拙地爬上墙头,刚坐稳就忍不住咋舌:“这也太高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爬上来的,我看你就是个矮冬瓜。” “你说谁矮冬瓜?”陆景源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我说温时叙是矮冬瓜。” “陆景源!”温时叙气鼓鼓地瞪他,伸手就要去挠他的痒。 “哎哎哎,别闹,小心掉下去。”陆景源笑着躲开,伸手拉开一罐啤酒,“呲”的一声轻响,白色的泡沫带着啤酒特有的麦香涌了出来,在月光下泛着细密的光。“来,尝尝,这个度数不高,你应该能适应。” 温时叙接过易拉罐,犹豫了一下,抿了一小口。啤酒的辛辣感瞬间在舌尖炸开,他皱着眉,吐了吐舌头:“嗯~好辣。” “这还辣?真是菜鸟。”陆景源低笑一声,眼底满是笑意。 “你说谁菜鸟!”温时叙不服气地扬起下巴,抓起易拉罐,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着淡淡的麦芽香,辛辣感过后,竟有一丝回甘。“你看,我能喝!”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陆景源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扶了他一把,“小心真掉下去,我可拉不住你。” 温时叙的脸颊很快变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两人就坐在墙头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从老厂的过往,聊到各自的趣事,月光静静流淌,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十点。陆景源看了看手机,轻轻推了推身边的人:“时间差不多了,我明天还要去公司,我们回去吧。” “好。”温时叙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墙下的地面,突然有些犯愁,“但是……我怎么下去啊?” “等着。”陆景源利落地跳下车,稳稳地落在地上,然后抬起头,朝他伸出手,“来吧,我接住你。” “那我来了,你可得接住我!”温时叙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纵身跳了下去。 “哎哟喂,”陆景源稳稳地接住他,手臂微微一沉,笑着打趣,“你这小家伙,看着瘦,没想到还挺沉。” “哪有!”温时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头,脸颊更红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陆景源拎起地上的啤酒罐,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嗷。”温时叙乖乖应着,脚步有些虚浮,不自觉地靠向陆景源。 两人互相搀扶着,身影在月光下歪歪扭扭地往前走,帆布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起他们的衣角,啤酒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老厂区特有的铁锈味,成了这个夜晚最独特的味道。 第6章 资本围城 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像天神打翻了装着冰碴的玉盘,冰冷的雨丝斜斜扫过老厂区的红砖墙,将墙上斑驳的“自力更生”标语泡得愈发模糊,墨色的字迹在湿痕里晕开,像老泪纵横的脸庞。风裹着雨星子扑在脸上,带着沁骨的凉意,温时叙裹紧了洗得发白的冲锋衣,指尖在摄像机冰凉的外壳上摩挲,屏幕里正回放着刚刚剪辑好的片段——老工人们围着修复好的机床唱歌,张师傅的烟嗓带着岁月的沙哑,李师傅的眼角笑出了沟壑,皱纹里都浸着细碎的笑意,像晒透了的棉絮,暖得能化开秋霜。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擂鼓般砸在水泥地上,助理小周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冲进来,怀里的笔记本电脑差点滑落在地:“温老师,不好了!出大事了!我们上传到各大平台的纪录片片段,全、全被下架了!连硬盘里的备份,都被莫名锁定,根本打不开!” 温时叙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摄像机差点从膝头滑落。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临时工作台前,颤抖着手打开自己的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一行刺眼的“内容违规,已强制下架”提示弹了出来,红得像淌着血的伤口,狠狠砸在他心上。“违规?”他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怒火,“我们拍的全是工人的真实日常,是老厂的真实模样,哪里违规了?”他疯狂地点开申诉通道,页面却跳转出“申诉权限已被限制,无法提交申请”的冰冷提示,像一堵铜墙铁壁,将他所有的希望都挡在外面。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弹出一条财经新闻推送,标题像淬了毒的针——《盛景投行加速老厂改造,疑似遭遇舆论阻力》。配图正是他三天前拍的老厂全景,夕阳下的厂房镀着金边,此刻却被配上了刺眼的文字,暗指他的纪录片“夸大工人困境、误导公众认知,严重影响项目推进”。温时叙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人,就是陆景源。 这些天,他不止一次从工人口中听到,盛景投行的董事会频频给陆景源施压,要求他尽快推进老厂改造项目,甚至提出要提前拆除几栋老旧厂房,以此“展示项目决心,稳定投资方信心”。他知道陆景源一直在顶着压力周旋,可现在,纪录片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全网打压,时机太过蹊跷,蹊跷得让他不得不怀疑。 温时叙抓起摄像机,将肩带狠狠勒在肩上,转身就冲进了雨幕。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头发和衣服,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冻得他打了个寒颤,可心里的怒火却烧得更旺。他踩着积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盛景投行的写字楼,雨水模糊了视线,只有远处那栋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在雨雾中闪着冷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此时的盛景投行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陆景源坐在主位,指尖抵着眉心,听着视频会议里董事会成员们的怒斥,脸色阴沉得可怕。屏幕上,董事长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声音像砂纸摩擦般刺耳:“陆总,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再这样下去,项目就要黄了!那个姓温的导演拍的破片子,在网上热度越来越高,已经影响到我们的融资了!你必须立刻想办法解决!” 陆景源缓缓抬起头,黑眸里翻涌着不易察觉的波澜,沉声道:“纪录片记录的是老厂的历史和工人的真实生活,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我们无权干涉。我会尽快和温导演沟通,争取达成共识,避免矛盾激化。” “沟通?”一位董事冷笑出声,语气里满是嘲讽,“我看你是被那个导演迷了心窍!一个拍纪录片的穷酸小子,能给你带来什么?我已经让人处理了,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尽快推进拆除工作!” 陆景源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射向屏幕:“您做了什么?” “没什么,”董事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让各大平台暂时下架他的片子,免得继续误导公众,影响我们的项目进度。” “砰!” 会议刚一结束,陆景源一拳砸在桌面上,玻璃杯被震得嗡嗡作响,里面的咖啡溅了出来,在白色的桌布上晕开一片褐色的污渍。他刚拿起手机,想立刻给温时叙打电话解释,办公室的门就被猛地推开。 温时叙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眼神里却满是冰冷的质问,像淬了冰的刀子:“是你做的,对不对?” “不是我。”陆景源心头一紧,立刻站起身,下意识地想上前帮他擦去脸上的雨水。 温时叙却猛地后退一步,像避开什么脏东西似的,手里的摄像机镜头稳稳地对着他,像一把上了膛的枪,冰冷而决绝:“不是你是谁?董事会施压,你保不住项目,就拿我的纪录片开刀?陆景源,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懂这些老机器的分量,真的在乎工人们的感情!” “我没有!”陆景源的声音带着急怒,胸口剧烈起伏着,“是董事会的人私下做的,我根本不知情!我已经在想办法恢复片子了,你相信我!” “相信你?”温时叙冷笑一声,雨水混着泪水从眼角滑落,砸在摄像机机身上,“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盛景投行的掌舵人,除了你,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能让各大平台同时下架我的片子,还封锁申诉通道?你口口声声说想留住老厂的记忆,原来全都是骗我的!在你眼里,我和我的纪录片,不过是你随时可以牺牲的筹码!” 他说完,转身就走,脚步踉跄却异常决绝。陆景源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伸出手,却只抓住了满室的冷空气。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第7章 暗中守护 第七章暗中守护 临时工作室的门被温时叙从里面反锁,门栓“咔嗒”一声落下,像把他与外界的所有光亮都隔在了门外。屋内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光线勉强照亮工作台,他弓着背坐在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乱麻般缠绕,每一次尝试恢复素材,都以“访问被拒绝”的冰冷提示告终。 硬盘被锁得死死的,像被灌了铅的铁盒,任凭他换了多少种破解软件,都只换来毫无回应的沉默。温时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原本梳理整齐的发丝此刻乱糟糟地竖起来,眼底布满红血丝,像熬了几个通宵的困兽。他一拳砸在桌面上,鼠标被震得滑出去老远,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 “温老师,开门啊,我们给你带了热粥。”门外传来张师傅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温时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躁火,起身拉开门。工人们挤在门口,手里捧着保温桶、揣着刚蒸好的馒头,一张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担忧。张师傅率先走进来,把冒着热气的粥放在桌上,粗糙的手掌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温老师,别难过,身体要紧。我们都相信你,也相信陆先生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相信?”温时叙拿起粥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里却凉得像浸在冰水里,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是商人,骨子里流淌的都是利益至上的血。我太天真了,以为我们一起拍过老厂的晨光,一起听过大爷的故事,就有了什么默契,以为他真的懂我镜头里的那些不舍。” 粥的热气氤氲在他眼前,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他眼底的失落。 与此同时,盛景投行的顶层办公室里,气氛却冷得像冰窖。陆景源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在鼠标上轻点,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后台数据,红色的警告标识像针一样扎眼。技术团队刚发来调查报告,清晰地显示出纪录片下架操作的源头——是董事会的李董私下联系了各大平台,不仅强制下架,还动用了人脉封锁了所有申诉通道,就是要断了温时叙的后路。 “陆总,要不要我们直接联系平台方,出示证据说明情况,把片子恢复上架?”助理站在一旁,语气里带着焦急。 陆景源缓缓摇头,黑眸里翻涌着沉郁的光:“不行。董事会的人现在正盯着我,就盼着我出错。我出面干预,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不仅会彻底封杀纪录片,甚至可能对温时叙不利。”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权衡着什么。片刻后,他抬眼看向助理,眼神变得坚定:“你去联系几家小众的纪录片平台,用匿名账号把温时叙的素材分段上传,再找一些关注非遗和城市记忆的自媒体博主,让他们帮忙转发扩散,切记,全程匿名,绝对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明白,我这就去办。”助理立刻转身离开。 陆景源看着屏幕上温时叙拍摄的老厂照片,指尖轻轻拂过画面里那台锈迹斑斑的机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不能让温时叙的心血白费,更不能让老厂的故事就此沉寂。 接下来的几天,温时叙几乎要放弃了。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刷新网页,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纪录片片段竟然出现在了几个小众的纪录片平台上。起初只是零星的播放量,可没过多久,就像被点燃的星火,迅速在网络上蔓延开来。自媒体博主们纷纷转发,配文里满是对老厂历史的惋惜、对工人群体的同情,评论区里更是一片沸腾,热度不减反增。 “是网友们自发帮我转发的吗?”温时叙看着不断上涨的播放量,眼眶微微发热。他以为是自己的坚持打动了陌生人,却不知道,每一条转发的背后,都藏着陆景源默默的守护。 陆景源并没有停下脚步。他通过内部渠道查到,李董等人不甘心失败,竟然打算绕过他,直接安排施工队进场,先拆除老厂西侧的几栋厂房,造成既成事实。这个消息像惊雷般在他心头炸响,他立刻想给温时叙打电话,可指尖刚触到屏幕,又猛地停下。他不能暴露自己,否则只会给温时叙带来更大的麻烦。 犹豫片刻,陆景源用一个新注册的匿名手机号,给温时叙发了一条短信:“小心,有人要强行进场。”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他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生怕温时叙没有看到。 温时叙看到短信时,正蹲在地上整理拍摄设备。他心里猛地一紧,短信内容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他没有多想,立刻站起身,拿起喇叭跑到厂区门口,召集工人们:“大家听我说,可能有人要强行进场拆厂房,我们得赶紧在门口值守,绝不能让他们进来!” 工人们一听,立刻抄起手边的扳手、铁锹,纷纷跑到厂区门口,自发地排成一道人墙,眼神坚定地望着路口。 果然,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一阵刺耳的机器轰鸣声就从远处传来。十几辆工程车浩浩荡荡地驶来,后面跟着几十名穿着工装的施工队队员,手里拿着撬棍、电钻,气势汹汹地直奔老厂区。 “你们干什么?赶紧让开!”施工队的负责人走在最前面,双手叉腰,态度蛮横,“这是盛景投行的项目,我们奉命来拆除,耽误了工期,你们赔得起吗?” “赔不起也不能拆!”张师傅往前站了一步,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老扳手,“这是我们干了一辈子的地方,没有我们的同意,谁也别想动这里一砖一瓦!” “就是!想拆厂房,先踏过我们的尸体!”工人们齐声喊道,人墙又往前提了提,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双方僵持不下,施工队的负责人脸色一沉,朝身后挥了挥手:“给我冲进去!出了问题我负责!” 施工队员们立刻涌上来,推搡着工人们。混乱中,不知是谁猛地推了张师傅一把,老人本就年迈,身形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磕在碎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张师傅!”温时叙惊呼一声,立刻冲过去扶住他,看到老人膝盖上渗出的鲜血,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他猛地站起身,怒视着施工队的人:“你们太过分了!简直无法无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来,“吱呀”一声停在路边。车门打开,陆景源带着助理快步走下来,他身着深色西装,脸色冷峻得像结了冰,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一步步走向人群。 “谁让你们来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把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动这里一砖一瓦?” 施工队的负责人愣了一下,看到陆景源,脸上的蛮横立刻收敛了几分,结结巴巴地说:“陆总,是、是董事会的李董让我们来的,他说您已经被暂停职务,这个项目由他负责……” “我不管是谁让你们来的。”陆景源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还有这些设备,马上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施工队的负责人看着陆景源阴沉的脸色,又看了看周围怒目而视的工人们,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只好悻悻地挥了挥手:“走!我们走!” 施工队的人骂骂咧咧地收起设备,登上工程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温时叙扶着张师傅站起身,看着陆景源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涌在一起。他刚才明明收到了匿名短信,现在陆景源又恰好及时出现,这一切太过巧合,巧合得让他不得不怀疑,那个匿名提醒他的人,就是陆景源。 “你怎么会来?”温时叙忍不住走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陆景源转过身,目光掠过他脸上的泪痕,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却很快掩饰过去,只是淡淡地说:“我收到消息,有人要强行进场,担心你们出事,就赶过来了。”他刻意避开了匿名短信的事,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这里我会处理,你们先带张师傅去医院看看,回去休息吧。” 温时叙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问他是不是一直在暗中帮自己,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墙,看得见彼此,却又无法真正靠近,那层隔阂,像秋雨过后的薄雾,浓得化不开。 第8章 坚硬外壳下的脆弱 第八章坚硬外壳下的脆弱 陆景源因公然顶撞董事会,被一纸通知暂停了老厂改造项目负责人的职务,像被抽走了脊柱的木偶,只能返回空置许久的私人公寓。偌大的房子里,落地窗映着城市的霓虹,却照不进一丝暖意,冷清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这些天,过往的回忆像挣脱了枷锁的野兽,不分昼夜地啃噬着他的神经——小时候,他最信任的叔叔,那个总把他抱在膝头、给他买麦芽糖的男人,为了争夺家产,竟联合外人设计陷害他的父亲,卷走了公司所有的流动资金。一夜之间,家道中落,父亲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再也没对他笑过。从那以后,他就像一只被刺伤的小兽,学会了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自己,把所有的柔软和信任都藏在心底最深处,不再轻易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这天晚上,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陆景源蜷缩在床上,刚要坠入梦乡,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惊醒,冷汗瞬间浸湿了纯棉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着刺骨的凉意。他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抓着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床单被拧出深深的褶皱。呼吸急促得像要窒息,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眼前不断闪过叔叔背叛时虚伪的嘴脸,还有父亲病重时躺在床上的憔悴模样,那些画面像锋利的碎片,一遍遍扎进他的脑海。焦虑症发作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他感觉自己像在深海里挣扎,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无论怎么努力,都抓不到一丝救命的稻草。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叮咚——叮咚——”,清脆的声响像一道光,刺破了满屋的死寂。他挣扎着爬起来,双腿发软,几乎是扶着墙壁挪到门口,颤抖着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温时叙,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看到陆景源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额头上布满冷汗,整个人像随时会倒下的样子,温时叙心里猛地一紧,连忙上前一步:“我……我听说你被停职了,担心你一个人在家没吃饭,就给你带了点热乎的。”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担忧,“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陆景源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力地靠在门框上,身体微微摇晃。温时叙见状,连忙伸手扶住他,半扶半搀地把他带到客厅,让他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又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水,缓缓。” 陆景源顺从地喝了几口温水,喉咙里的干涩感稍稍缓解,他抬眼看向温时叙,眼神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脆弱,像迷路的孩子。 “别怕,我在这里。”温时叙坐在他身边,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陆景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温时叙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力道大得让温时叙微微皱眉,却没有挣脱。他就那样静静地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手掌轻轻顺着他的后背,直到陆景源的呼吸逐渐平稳,胸口的起伏慢慢恢复正常,眼神也变得清明了些。 “对不起。”陆景源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眼神里带着一丝羞愧和不安,“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很狼狈吧。” “没关系。”温时叙摇了摇头,又给他递了一杯温水,语气温和得像月光,“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这没什么好丢脸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陆景源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他沉默了很久,客厅里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过往的时光。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很好,父亲很疼我,叔叔也总是对我很好,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可没想到,他为了家产,竟然背叛了我父亲,把我们家害得家破人亡。”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了,我害怕再次被背叛,害怕那种心脏被撕裂的感觉。” 温时叙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的愧疚越来越深。他终于明白,陆景源那看似冷血的外壳下,藏着这么深的伤痛。他一直以为陆景源是天生的商人,利益至上,却没想到,他只是用坚硬的铠甲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再受伤害。 “所以,当董事会施压,纪录片被下架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怀疑你,你一定很伤心吧?”温时叙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愧疚,“我太武断了,只看到了表面,却没看到你背后的无奈。” 陆景源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释然:“我不怪你,换做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也会怀疑。毕竟,我是盛景投行的人,在所有人眼里,我都应该是利益至上的。” 那天晚上,温时叙一直陪着陆景源,听他讲述自己的过往,那些被尘封的伤痛,那些无人知晓的孤独。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温热的水杯,看着眼前这个卸下所有防备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他发现,这个看似冷血的商人,其实也有柔软的一面,也需要被人理解,被人守护。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非黑即白”,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也把陆景源想得太简单了。 第9章 真相大白 第九章真相大白 父亲当年骤然离职的谜团,像一枚生了锈的铁锚,二十多年来一直沉在温时叙心底,沉甸甸地压得他喘不过气。这些日子,他攥着李师傅给的那串模糊线索——“老王回了乡下,好像在城郊那片村落”,像一头执拗的猎犬,跑遍了城郊所有带“王”字的村庄,磨破了两双帆布鞋,问遍了路边的杂货铺老板、田埂上的老农,可老王就像被晨雾裹住的影子,连一丝踪迹都摸不着。 一次次的失望像冷雨浇头,当他第无数次把寻人启事贴在村口的老槐树上,看着纸条在风里簌簌发抖时,心底的火苗几乎要被浇灭。就在这时,陆景源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口,秋日的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他深灰色的风衣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手里捏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步伐沉稳地朝温时叙走来。 “我帮你找到了老王的地址。”陆景源将纸条递过去,指尖带着清晨的微凉,纸条上的字迹是他惯有的工整,地址清晰地写着“城郊清溪村三组17号”。“他现在住在这里,我已经托人提前联系过,他同意见我们,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 温时叙的眼睛猛地亮了,像被风吹燃的火星,他接过纸条,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面,惊讶地抬眼看向陆景源:“你怎么会……找到他的?我找了快一个月,连点线索都没有。” “我动用了一些资源。”陆景源淡淡一笑,阳光落在他眼底,漾开细碎的暖意,“我知道你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这不仅是你父亲的心结,也是老厂历史里的一块疤,我想帮你把它揭开。”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像一剂定心丸,瞬间稳住了温时叙焦躁的心。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晨雾还像轻纱似的裹着村庄,两人就驱车出发了。车子驶离市区,沿着蜿蜒的乡间小路前行,路两旁的稻田翻着金浪,风吹过,稻穗轻摇,像在低声诉说着乡村的晨曲。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稻穗的清甜,混杂着晨露的湿气,让人紧绷的神经也渐渐舒缓下来。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清溪村。村子卧在青山脚下,一条小溪穿村而过,溪水潺潺,岸边的芦苇荡泛着白芒。在村民的指引下,他们找到了老王的家——一栋爬满牵牛花的砖瓦房,院子里种着几棵石榴树,熟透的石榴像红灯笼似的挂在枝头,几只母鸡在院子里悠闲地刨着食。 “咚咚咚。”温时叙敲响了木门。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老王探出头来。他头发已经全白了,像落了一层霜,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看到温时叙和陆景源,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警惕取代,像受惊的老兔:“温老师?陆先生?你们……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我已经十几年没跟老厂的人来往了。” “王师傅,打扰您了。”温时叙拱了拱手,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急切,目光紧紧盯着老王,“我们今天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件事。二十多年前,老厂那台进口机床着火,您是当时负责维修的师傅,李师傅说,您当时就发现,设备的线路不是自然损坏,是被人动了手脚,对吗?” “轰”的一声,仿佛有惊雷在老王耳边炸响,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眼神里的警惕瞬间变成了慌乱,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门框,指节泛白:“我……我不记得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早就忘干净了。” “王师傅,您别害怕。”陆景源上前一步,挡住了老王想关门的动作,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眼神坚定地看着老王,“我们不是来追究谁的责任,只是想还原当年的真相。当年是张富贵威胁您,让您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对吗?现在他已经身败名裂,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您再也不用怕他了。” 老王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陆景源眼底的真诚,又看了看温时叙脸上的期盼,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院子里只剩下风吹过石榴树叶的“沙沙”声,像在替他诉说着积压多年的为难。 过了很久,老王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口气像从肺腑里挤出来的,带着二十多年的沉重。他缓缓低下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好吧,我告诉你们。当年火灾灭了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去拆设备外壳,一打开我就傻了——那线路根本不是自然短路,是有人用剪刀把主线剪断,又胡乱接了回去,接口处连绝缘胶带都没缠,一通电,不烧才怪。” 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像有千斤重担压在肩头:“我当时就想跑去告诉厂长,可张富贵当天晚上就摸到我家,堵在门口威胁我。他说,要是我敢把这事说出去,就立刻开除我,还要让我在整个机械行业都混不下去。我家里有老婆孩子要养,小儿子当时还在住院,我实在不敢得罪他,只能把这事咽进肚子里,一咽就是二十多年。” “果然是他!”温时叙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咔咔”响,眼底的怒火像要喷出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么多年,父亲一直背负着“操作失误、毁了工厂设备”的骂名,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夜里常常翻来覆去睡不着,原来这一切,都是张富贵那个小人一手策划的! “王师傅,谢谢您。”陆景源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语气诚恳,“您当年是被逼无奈,这段委屈,我们记在心里。您放心,我们不会让您白白受了这二十年的煎熬。” 从老王家里出来,阳光已经升到了头顶,金灿灿地洒在身上,可温时叙的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搅在一起。有对张富贵的愤怒,有对父亲的心疼,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压在父亲心头二十多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他转头看向陆景源,阳光勾勒出他俊朗的侧脸,连睫毛都镀上了一层金边。温时叙的心里涌满了感激,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真诚:“陆景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老王,我父亲也可能永远背着那个骂名。” 陆景源转过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像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第10章 并肩作战 第十章并肩作战 真相像冲破乌云的阳光,终于照亮了二十多年的阴霾。温时叙彻夜未眠,将父亲当年被冤枉的前因后果细细梳理,从李师傅的口述到老王的证词,一字一句敲成文字,配上纪录片里拍摄的老厂旧貌、工人访谈片段,一同发布到了网上。 帖子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短短几个小时,转发量就突破了十万,网友们的愤怒像潮水般涌来,纷纷谴责张富贵的卑劣行径,痛斥他毁掉一个家庭的清白。#老厂冤案昭雪# #严惩职场黑手张富贵# 等话题接连冲上热搜,盛景投行的董事会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电话被媒体和网友打爆,股价也跟着小幅波动,压力如泰山压顶。 可就在这风波渐平之际,一场更大的危机悄然袭来。盛景投行的老对手——宏远集团,突然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跳了出来。他们雇佣水军在各大平台散布谣言,声称“盛景投行早已知晓张富贵的恶行,却刻意包庇,目的就是为了利用舆论压低老厂估值,趁机低价收购,榨取工人利益”。 谣言像毒藤般疯狂蔓延,不明真相的网友开始调转矛头,对着盛景投行口诛笔伐。一时间,盛景投行的声誉一落千丈,合作方纷纷暂停合作,老厂改造项目也被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陆景源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刷新的负面新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太清楚了,这是宏远集团的阴谋,他们早就觊觎老厂这块地,想趁乱夺取改造项目。他立刻召集核心团队,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烟雾缭绕,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助理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率先开口:“陆总,现在怎么办?谣言越传越广,我们的公关团队快顶不住了,好几个合作方都发来了暂停合作的通知!” “别慌。”陆景源抬手打断他,声音冷静得像冰,却带着一种定海神针般的力量,“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了阵脚。我们现在要做两件事:第一,尽快整理出董事会不知情的证据,联合老王、李师傅等人的证词,公之于众,澄清谣言;第二,立刻派人调查宏远集团,收集他们雇佣水军、散布谣言的铁证,给他们致命一击。”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件事关系到公司的声誉,也关系到老厂工人的未来,必须全力以赴。” 与此同时,温时叙在网上看到宏远集团散布的谣言,气得浑身发抖。他太了解陆景源为老厂付出的努力,也知道盛景投行对项目的重视,这些谣言简直是颠倒黑白!他没有丝毫犹豫,抓起摄像机就直奔盛景投行。 “陆景源,我可以帮你。”温时叙推开办公室的门,脸上带着坚定的神色,“我的纪录片里有很多素材,包括老厂的历史资料、工人们的证词,还有张富贵当年在厂里作威作福的侧面记录,这些都能证明你们的清白,澄清谣言。” 陆景源抬起头,看到温时叙眼里的光,像看到了黑暗中的星辰,连日来的疲惫和压力瞬间消散了大半。他站起身,看着温时叙,眼底满是感激:“谢谢你,时叙。在这个时候,你愿意相信我,愿意帮我,我……” “别说这些。”温时叙打断他,笑了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就该并肩作战。” 从那天起,两人成了最默契的战友。温时叙把自己关在临时工作室里,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从几百小时的纪录片素材里筛选、剪辑,找出能证明老厂历史、工人遭遇以及盛景投行诚意的片段,还重新采访了十几位老工人,让他们录制澄清视频。镜头前,工人们言辞恳切,讲述着陆景源为保留老厂风貌、争取工人福利所做的努力,这些真实的画面,比任何华丽的公关文都更有力量。 而陆景源则动用了所有资源,派专人跟踪宏远集团的动向。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他们就拿到了宏远集团与水军公司的转账记录、聊天记录,甚至还有水军头目的录音。这些铁证,像一把把利剑,直指宏远集团的心脏。 当这些证据被同步发布到网上时,舆论瞬间反转。网友们恍然大悟,纷纷痛骂宏远集团的阴险狡诈,盛景投行的声誉终于得以恢复。合作方重新回归,老厂改造项目也顺利重启,一切都重回正轨。 庆功宴设在老厂改造后的临时展厅里,展厅里陈列着老厂的旧设备、老照片,还有温时叙拍摄的纪录片片段。灯光璀璨,宾朋满座,大家举杯欢庆,气氛热烈。 陆景源端着酒杯,穿过人群,走到温时叙身边。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看着温时叙,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冷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柔,像盛满了星光:“时叙,谢谢你。这段时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 温时叙笑了笑,眼里闪着明亮的光,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陆景源却突然放下酒杯,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陆景源看着他,眼神无比认真,语气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深情:“时叙,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从第一次在老厂看到你对着机床拍照,眼里闪着光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很久了。” 温时叙愣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脸上瞬间染上了一层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他看着陆景源真诚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心里像有无数只小鹿在乱撞,怦怦直跳。 他张了张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却带着无比的坚定:“我……我也喜欢你。” 陆景源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烟火。两人相视而笑,眼里都充满了幸福的光芒。他们悄悄约定,以后要低调相处,避免因为身份、圈层的差异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夜晚,月光皎洁,星光璀璨,老厂的展厅里回荡着欢声笑语,也见证了两颗心的靠近,见证了一段跨越隔阂的爱情悄然绽放。 第11章 风雨骤至 庆功宴的余温还未散尽,温时叙的纪录片《老厂春秋》已在业内掀起不小的波澜。多家知名纪录片平台向他抛来橄榄枝,甚至有影视公司找上门,想将老厂的故事改编成院线电影。温时叙忙得脚不沾地,却乐在其中,他用镜头留住的不仅是一段历史,更是无数人心中的念想。 陆景源则重新执掌盛景投行的核心业务,老厂改造项目步入正轨。他亲自敲定了工业博物馆的设计方案,特意保留了那台见证了两代人青春的老机床,还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预留出空间,专门播放温时叙的纪录片。两人忙得像旋转的陀螺,却总能在深夜抽出时间,要么在老厂的墙头上喝着啤酒看月亮,要么窝在温时叙的小公寓里,分享一天的趣事。 这样平静而甜蜜的日子,在陆景源继母沈曼莉的突然到访中,被彻底打破。 那天下午,温时叙正在老厂拍摄工人修复旧设备的场景,远远就看见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入厂区。车门打开,沈曼莉身着香奈儿最新款套装,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在助理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她妆容精致,眼神却带着审视的锐利,像在打量一件毫无价值的商品,缓缓扫过周围的环境,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温先生,对吧?”沈曼莉走到温时叙面前,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连眼神都没正看他一眼,“我是景源的母亲,找你有点事。” 温时叙心里一沉,停下手中的摄像机,礼貌地点了点头:“沈女士,您好。有什么事,您请说。” “我们换个地方谈。”沈曼莉瞥了一眼周围好奇张望的工人,语气不容置疑。 两人来到厂区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沈曼莉优雅地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温先生,我知道你和景源现在走得很近。但我必须提醒你,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陆家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出身?一个拍纪录片的,说好听点是艺术家,说难听点,就是不务正业,连份稳定的收入都没有。” 温时叙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收紧,指腹传来瓷壁的凉意,他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平静地说:“沈女士,我拍摄纪录片,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留住那些值得被铭记的东西。而且,我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不需要靠别人来定义我的价值。” “价值?”沈曼莉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温时叙面前,上面的数字足以让普通人奋斗一辈子,“这是五百万。拿着这笔钱,离开景源。我知道你拍纪录片不容易,这笔钱足够你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也足够你再拍几部所谓的‘艺术作品’。” 支票上的数字像刺一样扎在温时叙的眼里,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看着沈曼莉,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沈女士,我想你搞错了。我和陆景源在一起,不是为了钱。感情不是商品,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这笔钱,你还是收回去吧。” “年轻人,不要太天真。”沈曼莉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威胁,“你以为你拒绝了,就能和景源一直在一起吗?陆家的门槛,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我可以让你在这个行业里混不下去,让你的纪录片永远无法公映,甚至让你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温时叙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他死死地盯着沈曼莉,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离开陆景源。无论你用什么手段,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沈曼莉坐在原地,脸色铁青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 温时叙回到老厂,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他没有告诉陆景源沈曼莉找过他,他不想让陆景源夹在中间为难。可他没想到,麻烦接踵而至。 几天后,温时叙突然接到合作平台的电话,对方语气为难地告诉他,《老厂春秋》的播出计划被临时取消,至于原因,对方支支吾吾,只说“接到了上面的通知”。紧接着,原本谈好的电影改编合作也黄了,投资方含糊其辞地表示“项目风险过大”。 温时叙心里清楚,这一定是沈曼莉搞的鬼。他看着电脑里那些精心剪辑的素材,心里充满了无力感。他一直以为,只要坚守初心,就能做好自己的事,可在绝对的权力和资源面前,他的努力似乎不堪一击。 与此同时,盛景投行内部也暗流涌动。副总裁赵晖一直觊觎陆景源的位置,得知他和温时叙的关系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始在董事会里煽风点火。 “陆总,现在外面都在传您和那个纪录片导演的事。”赵晖在董事会上,故意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大家都在说,您因为个人感情,影响了公司的决策,老厂改造项目投入那么多,却迟迟看不到回报,是不是因为那个导演在背后吹枕边风?” “赵总,说话要讲证据。”陆景源脸色阴沉,眼神锐利地看向赵晖,“老厂改造项目是公司的重要战略布局,一切决策都是基于市场调研和公司利益,和个人感情无关。” “证据?”赵晖冷笑一声,拿出一叠照片,上面是他和温时叙在老厂墙头上喝酒、在公寓楼下拥抱的画面,“这些照片在公司内部都传遍了,大家都在议论,说您公私不分。现在公司股价已经受到影响,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引起投资方的不满。” 董事会成员们窃窃私语,看向陆景源的眼神里充满了质疑。董事长敲了敲桌子,语气严肃地说:“景源,这件事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不能因为你的个人问题,影响到公司的发展。” 陆景源看着那些照片,心里一沉。他知道,赵晖是故意针对他,想利用他和温时叙的关系,把他拉下马。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和温时叙的关系是私人问题,我可以保证,绝不会影响到公司的任何决策。至于老厂改造项目,我会加快进度,尽快让项目产生收益,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会议结束后,陆景源回到办公室,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他拿出手机,想给温时叙打电话,却发现温时叙先打了过来。 “景源,”温时叙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的纪录片被下架了,电影合作也黄了。” 陆景源的心猛地一揪,他知道,这一定是继母和赵晖联手搞的鬼。他握紧手机,语气里满是愧疚:“时叙,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你的错。”温时叙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强装的轻松,“我没事,就是有点不甘心。不过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 陆景源听着他故作坚强的声音,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温时叙,绝不能让他再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