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夜夜》 第1章 随床小羊 纪清如时年九岁,已经很有做母亲恋爱里工具人的自觉。 他们追求纪乔,像上过同一个培训班,一定也要附带讨好她。永远的玩偶首饰,限量款手链也送出批发气势,看不出一条上万的价格。 纪清如得心应手地点头致谢,即使一个月听到数次不同声线的“我们三个做一家人好不好”的问话,笑容也保持甜蜜,没做过半点拖油瓶的行径。 即使纪乔谈上恋爱后是想不起家中有她的,纪清如也不在意。妈妈分手向来很快,回家后自然会摸摸她的脑袋,褒奖她的乖巧。 哪怕这次等待她回家的时间有些太久,纪清如也冷静异常。那么多单身的叔叔都没法维持长久,两三周后纪乔腻掉,一定会分手—— 更不要说那位有两个累赘儿子的沈琛。 谁知道一等就等到她十岁生日。零点前,纪乔终于如约回来,不过不仅带来礼物,也带来沈琛。 还宣布他们即将要结婚。 纪清如想象手下被分割的蛋糕是他们相握的手,面上没有多在意。妈妈怎么想的,现在结婚,过不久打离婚官司时多麻烦。 她差点就把自己哄好了。 纪乔忽然轻飘飘地开口,扔出通知:因为两人分隔祖国两头,要在距离折中的远山市一起买套别墅,统一搬迁过去。 好维系新家庭的和谐。 新任继父在餐桌上笑眼盈盈,打趣道,新的哥哥和弟弟,也作为十岁礼物送给她,多好的事。 纪清如做惯乖巧人设,抿着唇也跟着笑,完全是小女孩的害羞态度。 大人不会去多关注甜食,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蛋糕上的数颗樱桃被碾碎,黏附在餐盘上。 没事人状态的纪清如半夜走出房间门,幽幽地站在二层楼梯口,鬼似的,嘀咕如果她现在跳下去,能不能劝说纪乔回心转意。 多亏家里还有位从小照顾她到大的管家,实在太清楚这位本性如何,她还没迈步,两脚便瞬间悬空,被拎鸡崽似的拎回了房间。 纪清如:“……” 后来也没跳成,管家一句话哄得她回心转意:“说不定结婚后,你妈妈在家的时间会久一点。” 不得不说,听着很有道理。 纪清如思考两秒,信了。 结果便在搬去远山市的前一天,被纪乔再度扔下通知,她要和那位继父飞去国外度蜜月,连搬家事宜也不参与。 留下纪清如和管家面面相觑。 纪清如:“那我不去了。” 管家:“……” 纪清如左磨右磨,最后也只是比继父的两个儿子晚到两天,家没得商量,一定要搬。 她脸垮着,奔丧似的上了路。 “沈鹤为是哥哥、沈宥之是弟弟。”管家念叨了一路这两位的名字,又拿出照片,夸相貌夸气质,意欲让纪清如有个好印象,“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 她忧心忡忡,纪清如却看着已经从坏情绪里走出来,甚至信誓旦旦的做出保证,她会很乖。 “反正,”她微笑,很自信地抬着脸,“我妈肯定会很快离婚。” “……” 到远山的第一天便天气不好,夏天里少有的暴雨。一趟折腾下来,她们到地方时,几乎接近傍晚。 纪清如沾一身水汽,完全想不起她答应要微笑进门,拖着小行李箱在路面辘辘地滚,心情奇差。 到门口时她也不觉得轻松。这地方过分安静,只有几盏房间灯亮着,她一个恍惚,还以为司机开错路,进了什么鬼屋乐园。 越往里越阴森。 门打开,纪清如踩上地毯,身体微微地有些发颤。她立马归咎于太寒冷的天气,当然不会是因为即将见面而紧张。 惨白的灯,沉色的木质家具。 没什么活人气的家。 她还站在大厅打量,继父的两个儿子就从阴影里走出来,吓得她差点要没气势地喊人。 被迫观赏了一路照片,纪清如太清楚哪张脸对应哪个名字。 例如个头稍高的那位,有张不健康的苍白脸,一看便是那位大她两岁,常年需要吃药的哥哥,沈鹤为。 他看到她,但很漠然掠过视线。 这时候路上管家再多的“友爱和睦”铺垫也碎成沫,纪清如没有面对敌意还不宣战的道理。 她绷紧脸,也装作看不见他们。 行李把手硌得她掌心生疼。 以后在这个家一定难过,他们兄弟二人合伙不理她,而她要在这儿待不知道多久,也许几周,也许一年半载……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 身后忽然响起管家的脚步声,给她找场子似的,在漠视她的沈鹤为就忽然变成亲切笑容:“你好啊,清如。” 纪清如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虚伪。 “你是谁,凭什么这么叫我?”她故意道,尽管后半句话声音还是没气势的低了,“这么讲话,搞得好像我们很熟一样。” “沈鹤为。”他笑得愈发深了,好像能将她的刻意完全看穿似的,“你的房间在二层,门上有你的名字,需要哥哥带你去吗?” 纪清如几乎要因为他格外熟稔的语气退后一步,但撑住了,背挺直了没动。 或者说是僵住。 这种毫不掩饰的笑里藏刀还是超出了一个十岁小孩能理解的范畴。她连身后管家说了什么也听不清,半晌后,连行李也不要,直接踉跄冲上了二层。 到楼梯转角时,她往下看了眼。 沈鹤为早就转身去做自己的事,好像她从未来过。 而另一个刚刚被全程忽视,小她一岁的沈宥之,正抬着脸,没有表情地盯着她。 格外符合别墅冰凉的气氛。 纪清如倒吸一口凉气,更加下定决心和他们划清界限。别说做兄妹姐弟,连共处一室,做些面子工程的和谐,她也不想继续。 但安置好行李的第二天,她还是被管家捞起来,和兄弟俩分别单独见面。 美其名曰:建立起和睦家庭的第一步。 管家是纪乔大价钱请来的育儿专家,也许也看出大人的心情。能走到结婚这一步,这个重组家庭的相处时间就不会短。 她看着纪清如长大,自然不愿意看到她在家里受冷落,哥哥弟弟抱团排挤她。 要趁现在年纪还轻,打好关系。 管家很讲究交往上的科学,先成双成对的让他们见面,等彼此互相熟悉些后,再安排三人活动。 先找的是沈鹤为。 她进来那会儿只看到沈鹤为对纪清如的热络,还奇怪,纪清如这么善于表面工程,怎么人先跑回房间了。 因为常年生病,沈鹤为身上少有朝气,但眉眼总温和地笑着,又很懂礼数,应该是不会和纪清如计较的好脾气。 管家构想得很好,又两头千万叮嘱,让纪清如不要提他生病的事,也让沈鹤为不要提纪清如母亲,自认为做好万全准备。 但纪清如有意疏远,指着比她高半个头的沈鹤为,起手便是一句:“你不觉得他笑得很虚伪吗?” 吓得管家啪得下捂住了她的嘴。 纪清如:“……” 结果沈鹤为就印证纪清如的说法似的,和煦笑着,一副不和自己妹妹计较的好哥哥模样,又亲昵地朝管家摇头:“没关系的,阿姨,妹妹还不熟悉我,对我有误解很正常。” 说完后,又侧脸掩唇咳了咳,好像他身上的病气因为这句话更重。 果然,一点点挑拨离间,纪清如马上就转移目标地去看管家,圆溜的杏眼怒瞪着,说怎么,你们竟然熟悉过? 管家:“…………” 沈鹤为如此,管家已对纪清如和沈宥之的见面不抱任何希望。就怕纪清如指着沈宥之,说,你其实是为了不配合名字的谐音,才总阴着脸伪装成熟吧。 百般提防,结果撮着两人聚在一间屋后,竟然在长达几分钟里,没人说话。 纪清如更是刚进门就想走。 沈宥之矮她一头,要稍稍仰着脸才好和她对上视线。明明占尽劣势,但那双黑眼珠自下而上看过来,一眨不眨盯着她时,她还是隐隐地产生不安。 怪小孩。 纪清如眨了眨干涩的眼,即使手心微微出汗,也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 搞什么,好像以为这种对弈能吓退她。 管家终于觉得阴瘆,怎么看怎么像要开战的前奏。她站起身,正要一边一个分开他们,忽然沈宥之便垂下眼,透出属于年幼弟弟该有的怯懦样,轻声对纪清如说:“姐姐……我有礼物送给你。” 纪清如猝不及防,眼里的针对变得软绵绵,嘴唇张着,突然不知道怎么说话,人也变得局促:“礼、礼物?” 沈宥之探向口袋,拿出巴掌大的小羊玩偶,一看便不是多精巧的做工,却很细致。小羊两颗眼珠黑亮亮的,反着头顶吊灯的光。 “我自己做的……”沈宥之垂着眼,声音低低弱弱,“希望姐姐可以喜欢。” 纪清如不说话,盯着他小心呈着玩偶的手。 在旁的管家简直不敢继续往下看。纪乔追求者送来的玩偶小山堆似的,纪清如很早就对这种制品犯恶心,是种生理性的反胃感,视线范围内恨不得连棉花也看不见。 沈宥之还真是标标准准地踩中雷坑,也怪她没提醒。但到底是份心意,管家只好许愿,纪清如不要直接伸手打掉玩偶。 起码等到沈宥之离开后再扔掉吧。 “谢谢你。” 管家一惊,听到纪清如很别扭的声音。 她甚至接过小羊,手指收拢捏了捏,主动寻找话题:“这里面是什么?触感不像只有棉花。” “放了些可以促进睡眠的药草……”沈宥之说,“我想姐姐才来这里,可能会睡不好。如果姐姐不喜欢,我可以拆开拿出来的。” 九岁小孩懂得还挺多。 纪清如被一声声姐姐哄得嘴角翘翘,毫无只大他一岁的自觉,夸奖意味的微微颔首:“不用,我正好晚上睡觉的时候和它一起。” 管家才松口气。 等她在这个新地方上上下下了解一圈后,才意识到她的担心完全多余——这个家里,绝不会出现兄弟两人抱团孤立纪清如的情况。 他们两人的关系极为冷淡。 沈鹤为常年生病,他们的生母为了照顾他,病逝的前几年里,几乎全投身在他身上,根本没怎么看过沈宥之。 管家虽然觉得唏嘘,但并不打算插手修复两人的关系。毕竟她关心的,也只有纪清如的心理状况。 纪清如和沈宥之的关系一路绿灯,已经是出门在外时,默许沈宥之喊姐姐的态度。 直到纪乔和沈琛突然回来。 天知道这两位育儿零成功经验的父母怎么想的,还不如永远不回家。进了门后,竟然是继母去关心两位儿子,继父来和女儿嘘寒问暖。 纪清如冷冷盯着最被关心的沈鹤为。 “清如,在新家还习惯吗?”耳边是继父沈琛俯下身的亲切声音,虚浮语调,哪有准备她摇头后的回答,“和哥哥弟弟相处的怎么样?” 关心完沈鹤为,纪乔又去摸沈宥之的脑袋,夸奖他做的小羊可爱,是很心灵手巧的弟弟。 “很习惯。”纪清如收回视线,乖巧地朝沈琛笑了笑,好像听不到刺耳的背景音,唇甜甜弯着,“我们的关系很好,以后会更好的。” 沈琛满意的走掉,只有在旁的管家分外惊悚地看纪清如。 她恐怕要做出不好的事。 果然,纪乔和沈琛离开后,纪清如提起放在枕边的随床小羊,脸色出奇的坏。 她走向杂物间,一路并不毫不避讳沈宥之紧紧追随的目光,手指掐在小羊的脖颈上,明晃晃地告诉他,什么可爱小羊,她现在就要去扔掉。 才做纪乔多久的儿子,就能夺走她的关注,本来因为沈琛,她回家的时间就只剩下那么一点了,还要分成三份。 凭什么? 纪清如恨恨地从杂物间出来,迎面便撞上沈宥之。那双黑漆湿润的眼瞳一眨不眨,堵在门口。 “姐姐。”沈宥之声如蚊蚋,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变空的手,“你去做什么了?” “看不出来吗?扔掉杂物啊。” 纪清如抱着臂,没有任何歉疚的心,冷哼一声便要离开。衣袖却在这时被扯住,沈宥之低低地叫她:“姐姐。” 和几分钟前,躺在满是灰尘地上的那只小羊一样,温顺可怜地看着她。 “你不想理我了吗?”他说。 好像他们关系该有多好。 纪清如冷笑,啪地一声,重重地甩开他的手。 ——现在想想,沈宥之的黏糊劲竟然从小就有苗头,怪她那时候还不够狠心。 才下过雨,远山机场过于冷了,纪清如划着手机分散注意力,但还是被冻得瑟缩一下,斜挎在身上的背包便跟着耸动。 素黑色,单调的老干部款式,偏偏在拉链处挂一只躲在透明保护套里的小羊,不精致,但布料很好,所以怪唬人的,像从国外淘来的上世纪艺术品。 十年了也保存如新。 纪清如才下飞机不久,为了倒英国到中国的时差,在飞机上硬生生捱着没睡觉,就等着晚上到酒店,正好合眼。 没想到走路会成倍的累。 她随意找了个空椅子作坐下,等着精力恢复再走,又拿没有营养的小视频打发时间。看着看着,顶上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她的呼吸便乱了一瞬。 [沈宥之]:姐姐,你回国了。 不是疑问语调,句号在屏幕上晃晃然的刺眼。纪清如抿紧了唇,他哪儿来的消息,明明没告诉任何人。 [沈宥之]:我会很快到。 纪清如语调立马放轻,伪装要睡着的朦胧感:“你不用来,我已经在休息了。” 膝盖却在这时被只修长的手摁住。 同时的,因为电子失真的语调在她耳边响起,正事她发出的那条语音:“你不用来——” 怪羞耻,纪清如恨不得捂耳朵。她抬起脸,沈宥之放大了的面颊便出现在眼前。 黑眸湿濛濛地看她,唇角却提着。 语音结束。 沈宥之咧着嘴在笑。 “姐姐,我好想你呢。” hello各位小天使~ 观前请注意:本文大修过三次,评论区会有对应不上的情况 请不要在意qwq ·选了谁三个人都是一家人哦 ·家庭和不和睦另说^^ 喜欢的话拜托多多留评灌溉呀~[可怜] 祝大家看文愉快=w= *连载人外文《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专栏各类伪骨/青梅竹马/ABO/阴湿题材求收藏~ *正文第三人称 你是一款恐怖恋爱游戏背后的老板。 游戏上架第一天,另一款恐怖乙游《魇》横空出世,一下子抢占了所有市场。 你生气两小时后,打开了对面的游戏。 画风简陋,制作粗制滥造,里面主角说话也像个伪人,只有念着你的名字,说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说得格外顺畅。 你玩了二十分钟,怒气冲冲地点评:呵呵,根本就不恐怖,你们懂不懂什么叫阴暗爬行。 晚上快睡着前,你模模糊糊地想到,游戏刚开始输入名字的环节,你好像没有说自己的真名。 但你还是睡着了。 梦中,游戏里的主人公跪在床边,向你深情告白。 你碍于美色,答应了。 下一秒,他伸出手来摸你的脸,你看见他的指关节全是木偶做成的。 “……” 你吓醒了。 但当作是场噩梦。 白天到公司,下属都在祝贺你,说游戏大获成功,下载量获得新高。 你矜贵地点点头,装作随意地问道: ——那《魇》呢。 ——什么是《魇》? 你大惊,立马去看电脑,下属竟然没有骗你,网上再无这款游戏的任何记录。 回家后你还在想这件事,但只是当作噩梦的分享给自己管家,他安静听完,照常为你去准备晚餐。 你难得不太愿意一个人相处,所以悄悄到了厨房,准备观赏一下美男做厨。 管家在处理鱼头,手被鱼血染红,向你看过来时,眼尾上竟然隐约浮现一点鳞片。 你懵掉。 但强装镇定的回了房间。 你悄悄给远在美国的哥哥打了电话,尽管你们是重组家庭,但关系一向不错,父母离婚也没有影响你们的亲密。 哥哥说,他会回来保护你。 你松了口气,扔了手机去洗澡,吹头发时,脖颈忽然一冰。 被水汽模糊的镜面里,映出你僵硬的轮廓,以及你背后站着的黑影。 你低头,看到在抚摸你嘴唇的手上,分明带着你哥的尾戒。 ** 你认为一切都是那个游戏害的。 千辛万苦后,你终于找到了那位游戏制作人。 他竟然就住你的隔壁。 趁着他出差,你在阳光明媚的一个中午,悄悄潜入了他家。 翻找他的卧室时,你忽然听到房门转动的声音,慌不择路下,冲进了他的衣柜里。 好奇怪,这里的衣服竟然看着很熟悉。 不过你没多想,继续偷偷从衣柜缝隙里往外看。 游戏制作人站在镜子前,面无表情,脸冷到你以为被发现,吓得差点要报警自首。 下一秒,制作人的脸变了。 他,或者说是祂,脸一点点变成你的管家、哥哥、下属……最后回到制作人的样貌。 你已经被眼前恐怖到几乎麻木,就在这时,镜面竟然发生了变化。 它变成了你的脸。 而祂也终于有了表情,看着镜面,小声羞涩地说:“我喜欢你……” 你真情实感的被吓哭了。 谁知道更恐怖的是,镜面居然又开始变化,这次,倒映出了你现在的模样。 尤其细节的展示出你在衣柜里的场景。 “……” “原来宝宝在这里。”祂过来,打开衣柜,害羞地去舔你的泪珠,“你喜欢我哪副样子?” · ·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随床小羊 第2章 私密相册 纪清如十八岁那年父母离婚,算起来,距离现在快有三年,她也三年没回过国。 在英国三年,她自觉变化很多,没想到沈宥之竟然不变,从小就走路无声的鬼魅样,现在肩宽到黑大衣能轻松笼住她,还安安静静,改不正从阴影里冒出来的陋习。 只是笑容永远怪甜蜜的。 如果不是那双眼里阴沉沉的水汽即将淹没她,纪清如还要以为他变得多大方,能丝毫不介意她瞒下的行踪。 但她在说谎前便有被揭穿的准备,双腿连跳走的反射也没有,嘴唇开合,笑着的弧度显得格外真诚。 “之之,”她的眼眸弯着,脸上笑意簌簌,“我也很想你。”又抬手,顺着拍拍他的肩,好像重新变成亲密无间的一对姐弟。 膝盖在他的掌心里轻蹭了蹭。 沈宥之立马想不起要说什么,视线黏在她身上,舔了舔唇,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姐姐说,她也很想他呢。 直到纪清如站起身要走,他才又找回声音,依依地跟着:“姐姐,你的行李箱呢?” “寄给酒店了。”纪清如说。 “酒店?”沈宥之眼睛闪了闪,“你难得回来,不准备和我回家吗?” 纪清如侧过脸,好像听到梦话:“家里不是没人住吗,我回去干嘛?” 沈宥之眼垂耷着看地,噤了声。 三年前父母离婚的突然,他们分道扬镳得更仓促。财产分割全委托给律师,远山市的别墅竟然谁也不想要。 纪乔和沈琛不住,更不允许他们住。纪乔责令她立马搬走,沈琛甚至不顾沈宥之即将高考,直接将转学手续甩了过去。 现在那别墅,要么已经倒卖重新装修,已经全部面目全非,要么还在等待出售,现在她回去,灰尘恐怕会先呛死她。 没人住,和鬼宅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房子住不成,沈宥之的车倒也可以坐坐。他才拿到驾驶证两年,选车的品味倒是不错,漂亮的黑。纪清如随口夸了两句,心情愉悦地坐上副驾驶。 她实在太困,没坐几分钟便觉得眼皮难以睁开,撑着头正半梦半醒时,车忽然停靠在路边。 沈宥之帮她放倒座椅,又拿起脱下的大衣,盖在她身上。 残存的温热体温笼着,纪清如即使觉得车上的睡姿实在别扭,也还是慢慢睡着。她模糊地感觉车停在路边很久没走,但睁开眼后,人又确实已经到了酒店的停车场里。 这么一睡,她整个人变得很精神。 沈宥之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直到他们到酒店大厅,才轻轻拽住她的袖子,低声道:“姐姐,我刚刚是说,我们两个人的家。” 纪清如以为听错:“什么?” “虽然是平层,但所有的房间都是按你的喜好装修的。你可以在那里开工作室、画画,或者只有我们两个待着……家里什么都有,你连衣服也不用拿。” “……” 沈宥之声音轻轻的,说出口的话却越来越诡异:“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姐姐,你愿不愿意?” ……怎么可能愿意。 纪清如听得眉心一跳。她的形象是有多不能顾好自己,还要小她一岁的人来照顾。 谁知道只是摇了摇头,沈宥之人就肉眼可见的低沉下去,眼晦暗,那点伪装的笑维持不住,人又要重新变回阴郁,藏进角落里。 可拉住她衣袖的手没有收走,纪清如不能向前,只好停住,微微仰起脸看他。 小时候还没她高呢。她诽谤着,语气变得没那么好脾气:“沈宥之。” 沈宥之才放开她。 终于能去前台登记身份,纪清如酝酿着以后该如何和沈宥之相处。才想好措辞,一转身,却见他指尖捏着身份证,神情自然,赫然一副要一起入住的模样。 见她看过来,沈宥之敛眼笑一笑,完全没了几分钟前的阴沉,甚至是在等待赞赏的表情:“姐姐,这里有空房,我查到了。” 怎么这么黏人。纪清如迅速收走他的身份证,还未开口,便对上他要哭不哭的眼睛。 沈宥之轻声:“你不愿意我陪着你吗。” 纪清如明白知道对方是故意,但冷漠不过两秒,认命般地将身份证还给他,微微笑着:“没有不愿意,你先去登记信息,然后跟着我上去,不要再开一间房。” 沈宥之再熟悉不过这种笑。 小时候纪清如要甩开他前才这样勾着唇,哄着他自己去玩,别来烦她。恐怕下一秒就要说更多让人伤心的话。 但瞳孔还是禁不住地放大,哪怕不是入住,只是访客登记,指示也执行得快乐无比,就差摇一摇身后无形的尾巴。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纪清如,推着她取好的小小行李箱,太轻了,她一定没准备住多久。 酒店房间很大,沈宥之乖顺地站在门口,模仿七八年前才有的好习惯——在得到姐姐的允许前,不能进她的卧室。 继姐却不解风情地毁掉他伪装的恭敬:“沈宥之,你要不要我亲自牵着你的手拉你进来?” 沈宥之蜷了蜷手指。 纪清如忽视他的小动作,从他手边捞过行李箱,打开平摊在地上,掏出电脑,抱着坐进沙发里。 她抬头看一眼沈宥之:“门关上,赶快进来。” 沈宥之才快步过去。 “你的手机给我。”纪清如说。 沈宥之愣了愣,眉梢连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迅速供奉出和她同款的手机。 “密码是你的……” 纪清如已经划开屏幕。不出所料,壁纸是他们的合照。她体会到一点温馨,眼又好心情地弯了弯,连沈宥之俯身看她,凑得太近也不计较。 但沈宥之忽然变得慌张。 他想起手机里的私密相册,人变得僵硬无比,眼睛也一眨不眨,紧盯着纪清如动作的手指。 指尖第二次略过相册时,他的身体不安地轻微晃动一下,被她捕捉到:“你想把手机要回去?” “怎么会。”沈宥之飞快地张唇反驳,又抿紧。 纪清如又说:“口袋呢?有藏着其他电子产品吗?翻出来我看看。” 沈宥之面色平稳地看不出慌张,但叮叮当当地放置随身物品在桌上,去展示每一处口袋时手还在抖,在紧张,但也许掺杂更多兴奋。 她会去翻相册吗? 检查完他口袋的继姐支着脸,没有急着再去碰手机,先绵绵捏了捏他的手腕:“你来接我,我真的很高兴。” 沈宥之笑笑。姐姐到底要通知他多么难以接受的事,又愿意抚摸他,语气又这样温柔。 他想到最坏的结果,瞳孔骤然收缩一下,但很快又自行否决。 不可能是有了男朋友。 三年里她的踪迹他了如指掌,出现在任何疑似约会的地方,他的视频都会拨过去—— 手机里监视她位置的定位软件被找出来,拎在纪清如指尖上,可怜地发着抖。 沈宥之笑容才真的枯萎。 “你不想我能看到你了吗?”他半跪在地上,脸上是三年前求她装上定位时的伤心语调,“姐姐,不知道你的位置,我没有安全感。” 但现在和之前不一样。 三年前,纪乔和沈琛出了奇的统一战线,不允许沈宥之出国见她,纪清如才有此下策,让他盯着定位器。 “既然我回来了,就不用再这样。”纪清如不和他对视,摁下删除,又连上电脑和他的手机,“我会给你安上定位软件,你不要老想着来找我。” 沈宥之垂着眼。 半晌后,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好,反正姐姐会和我多见面的,对吧。” 纪清如微微颔首,专心操作定位软件的安装,并不看向他。 也就分辨不出她是答应还是拒绝。 等这场折磨人的酷刑终于结束,沈宥之接过纪清如递还的手机,心知肚明,接下来,她就要赶他走了。 他就快要难过的站起身,但脸还带着笑。今晚的最后一面,他可不愿意纪清如记住的是一张失落难看的脸。 纪清如终于肯看向他。 “顺便……”四目相对,她眨眨眼,“你的壁纸也换了吧。” 空气冷了一瞬。 “姐姐。”沈宥之半跪回去,手搭在椅背上,仍旧在笑,“为什么?这件事对你会有困扰吗?” 纪清如奇怪地看他:“壁纸是我们两个,你不怕被误会?” 搁在桌上的手被轻轻柔柔的握住,她愣了下,反应过来前,掌心已经被重新放入沈宥之的手机,屏幕亮着。 他们依偎在一起。 “我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好误会的。”沈宥之包着她的手,引导她看他们从前有多亲密,兴许也是种指责,只是语调亲昵,“姐姐这么说,是突然想找男朋友吗?” 纪清如脸登时黑了。 他竟然好意思说。 在国内,身边亲近的异性便只有家里那两位。还以为出国后会有多少艳遇,但实际上通通被某些人扼杀,她实在鲜少能和异性出去。 哦,不能说鲜少。 应该说从未。 想到这儿纪清如冷笑一声,这是拜谁所赐。和沈宥之隔着时差也要发信息来当然有关,一天几百条,拿“好想你”当逗号用。 她倒是不用时时回复他,但电话和视频一定要接,否则沈宥之会摆出那张很伤心的,漂亮的脸,还耷拉眼角,伪装大方的笑一笑。 纪清如不能不承认。 在她面前的可怜扮相,确实很管用。 衣料摩挲的窸窣声放大,纪清如回神,才发觉沈宥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得极近,脸就快挨住她的肩膀。 这无疑是种挑衅。 纪清如怎么会落下风。她稍稍偏头,目光刷子似的去扫沈宥之的脸,眼见他因为紧张呼吸变乱,脸也浮上淡淡的红,才认为姐姐的威严重新被捍卫。 “去换吧,免得被人误会。”她满意地点头,理所当然的将沈宥之的发抖视作害怕,怪可怜的。 沈宥之目光闪了闪,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好……但姐姐如果真的想要我换,那么亲自帮我选一张,可以吗?” 多简单的请求,学了几年艺术的纪清如当然不会拒绝他,只是才点点头,正要去拿自己的手机挑图时,就见沈宥之划开了手机相册。 成百上千的合照一下子跳出来,琳琅的,都是她成年前在家里的照片。脸还稚嫩,斜斜靠在沈宥之身上,完全拿他当沙发垫子。 只是很多在她印象里是三人照片,现在被截成两人靠在一起,更不像能做壁纸的样子。 纪清如粗略地划了划,竟然连沈鹤为的半个影子也找不到,截得好像他从来没存在过:“……哥呢?” 沈宥之指指画面侧边的半截小臂,因为和她牵着手,不好裁开。他理所当然道:“在这儿呢。” “……” 纪清如翻了几分钟,除开他们的合照,就是些上课拍的PPT、班级通知……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壁纸照片。 “你换成默认的好了。”她说着,就要将手机递还给他。 指尖却被带着,往下一路划,直到点到“隐藏相册”里。 密码还是她的生日。 只藏着寥寥几张照片,上面是她变得成熟的脸,格外近距离地挨着摄像头,眼睛紧闭,睫毛也看得根根分明。 拍得多讲究,好像他半夜爬床过来,躺在她身边摁的快门。 纪清如差点以为,沈琛给沈宥之下的限制出行禁令已经被解开。 并没有。她翻看拍摄日期,很快看到那是今天。推算一下时间,应该是她睡着在副驾驶时,他拍下的。 指尖不受控地轻颤了下,似乎察觉到她要抽离,沈宥之立马更紧地握住。 他还半跪着。 脸凄凄,视线却毒蛇一样缠上她的颈,停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 “……姐姐,这些,选一张吧。” 谁懂总把沈宥之打成沈幼稚的救赎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私密相册 第3章 镜头虚影 “……好像谁没拍过一样。” 纪清如被盯得眉心跳跳,伸手就要去拿自己手机。没成功,反而被沈宥之扯着手腕,往身前带了带,好险从矮沙发上摔下来。 她撑扶着罪魁祸首坐回去,呼吸因为刚刚的失重略有些紊乱,眼却亮着,脸也带点姐姐的得意:“怎么,很害怕我翻出你的黑历史啊。” 沈宥之近距离的睡颜照片,她手机也存着七八张。只不过那时候心思不纯,并不抱着温馨心情去记录。 那已经是她来远山的第三个月,学校里结交到许多新朋友,但和家里两人的关系还僵着。 和沈鹤为的零交流自不必多说,至于才交好不久的沈宥之——由于纪乔回来的那一趟,他们也正处于冷战阶段。 同一辆车去上学,纪清如也抱着书包坐前排,捂着头戴式耳机,装作后排两人全是空气。 还以为能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度过余生,但天不遂人愿。 远在法国旅游的父母不知被什么触动育儿情怀,又开始关怀起他们三人的关系。 电话里纪清如的“我们关系很好啊”的转述只能糊弄一时,他们很快开始要照片,要视频,要证明他们和和睦睦。 否则就要请来心理医生干预。 纪清如收到消息时两眼一黑,这要怎么证明,他们没有互相谋杀,已经是多好的家庭关系,何必要求那么多。 他们宽宏大量的将周天定为通讯日,要他们三个一起,做个五人亲子会谈。 时间一天天过去,纪清如舍弃掉六七版回话的废稿,已经觉得人生无望,甚至开始排演起和心理医生的开场白。 医生您好。我虽然和沈鹤为不说话,也不搭理沈宥之,但我们的关系超好的。请您放心。 “……” 该来的总会来。周末当天,纪清如踌躇地踱步到书房,沈鹤为和沈宥之已经在等,又专门为她留下长沙发的中间位置,好像他们平常也这样。 桌上放着台电脑。 坐中间,有点大权在握的意思,纪清如也就毫不客气地坐下,结果抬起眼才知道沈鹤为的用心险恶——她正好对上桌上电脑摄像头的中心,如果纪乔和沈琛要问什么,第一个矛头就会朝她对准。 但来不及,视频已经拨通。她看着屏幕上纪乔笑吟吟的脸,人又舍不得走了。 纪乔温柔问着:“清清,最近和哥哥弟弟在家,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纪清如笑容僵硬:“有……” 有就鬼了。 要不说瞎话得预先准备好。她张着嘴,眼神飘忽半天,眼见就要撑不住,可以开始准备欢迎心理医生入住的横幅—— 救命的竟然是沈鹤为。 “有的,”他微微向桌面倾身,很亲切地叫着纪乔妈妈,“我来说吧。” 纪清如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插上u盘,挪鼠标,一张一张地给纪乔发送照片。 “这是清如在画画,”他说得好像是自己安排的会面,“宥之在旁边看书……” “……” “清如很有艺术天赋呢。” 沈鹤为语气多亲切,好像他们兄妹情深,实际上,这会儿十分钟里叫她“清如”的频次,快赶上纪清如来这个家三个月的总和。 但到底是盟友,纪清如也就没吭声,挂着笑,不时点头点头,辅佐沈鹤为完成这场表演秀。 这场视频通话里,唯一讲真话的是沈宥之,很腼腆地垂着眼,说他和姐姐总在一处,安安静静的互相陪伴。 就是当事人完全不知情。 纪乔一件件听过去,似乎很高兴,笑眼眯眯:“我第一眼看到哥哥弟弟,就知道你们相处得来……” 总之这场通话,双方都很满意。 挂掉视频后,纪清如长舒一口气,对旁边的沈宥之很难得的有了好脸色——语气仍凶巴巴的,但至少算作主动破冰:“你从什么时候跟在我后边的?” 本就没她高的沈宥之低下头,装作听不懂。 纪清如也没多生气,只是小声警告他:“以后必须出声,告诉我你在那里。” 这是很别扭的和好信号,好在沈宥之足够聪明,立马抬起脑袋,很上道的去牵姐姐的手。 他们握手言和时,沈鹤为像个局外人一样在关电脑。挪动鼠标的手冷白,上面很多扎针留下的红痕。 纪清如余光瞥着,眼见他起身要走,立马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摆,又很快松开,为的是指责:“你怎么偷拍我?” 只有我,不包含沈宥之,她是不会为继弟捍卫人权的。 沈鹤为脸终于有了表情,那种体面温和的笑,却能让纪清如瞬间因为压迫感而顿住。他看她,居高临下,是在看不懂事的妹妹。 也在道歉,可听不出什么歉意:“抱歉,但我想你也不愿意和我牵手合影吧。我看我们还是保持这样,看图说话的好。” 纪清如语塞。 纪乔一定要看他们相亲相爱的照片,就差让他们三结义,还要嫌亲密度不够。和沈宥之牵手拥抱还可以接受,和沈鹤为么…… 纪清如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浑身便一层恶寒。 现在只需要拍拍日常照片,让沈鹤为编纂照片背后的温馨故事,不需要她虚以委蛇……确实是双赢的事。 太有道理,纪清如脸色很坏的坐在沙发上思考半天,还是屈尊降贵地决定配合沈鹤为,毕竟他们的阶段性目标一致。 远离心理医生。 不过尽管她做出让步,但照片并不是每张都会十全十美。 纪乔不回家,纪清如没伪装安静大方的理由,在家里的表情便异常生动,高兴和生气都是极与极的,完全写在脸上。 也反应在照片里。 青春期,哪能容忍沈鹤为这种抓拍,即使图片上的样子生动明媚,但纪清如盯着,只能看到那些不美丽的细节,人就对沈鹤为产生更多怨气。 沈鹤为做出让步,拍摄前一定敲两下提醒,但情况并没有好多少。 她变得不自然,沈鹤为在客厅举起相机几分钟,她手里的画笔也不知道怎么摆弄。倒是知道在嘴唇涂上润唇膏,在镜头里亮晶晶的更漂亮。 成品让她语塞数日。 是好看了,但那种精心刻意的姿势怎么可能体现“兄友妹恭”,假人似的笑容,她自己也看不下去。 那几天纪清如做噩梦,都是沈鹤为敲门敲桌的“笃笃”两声,在梦里,她还瞬间配合勾唇笑起来。 太折磨人,纪清如实在受不了,赶在每周一次的视频通话前,强硬从沈鹤为那里继承走相机。 她也可以给他们拍照片。 然后看图说话。 纪清如是抱着戏弄的心态拍摄的,但对别人显然没有对自己的苛刻,很有发现美丽的眼睛。她完全认为自己的作品是艺术品,让两人比平常好看一千一万倍。 即使故意晃镜头,虚影也漂亮。 虽然感慨自己精巧的拍摄技术,但她是不太能接受这种结果的,一定要拿到他们狼狈时的照片。 最好是那种能丑化形象,但纪乔看不出来她刻意为之的那种。 深深思考两天后,纪清如终于在某天早上洗脸梳头时悟到,是早起,早起中的人哪会有形象。 结果选人不好,先去拍的是沈宥之。 睡梦中的他少了阴郁,显得过于可爱了。纪清如看一眼便决定放弃,戳戳他的脸,心想还不如晃镜头来得效果好。 接着便在早上偷溜去沈鹤为卧室,去拍他埋在枕头里的脸。 果然和平时温文尔雅的假样子不同,头发翘着,纪清如心情大好,连摁十几下快门。 亮起的不止她的心情。 还有堪比白昼的闪光灯。 纪清如当时便明白大事不妙,但根本来不及跑,就被沈鹤为一把抓了回去。 实在是很不近人情的硬床板。 她被拉坐在床边,垂着脑袋不吭声,乖巧得不像刚刚才激情犯罪过。 也没被说什么,沈鹤为只是面色平静地删除照片,又客气地请她出去。 半小时后,三人坐进上学的车里,气氛凉凉。 纪清如提心吊胆一整天,认为沈鹤为一定会用很恐怖的手段来反制她。 结果竟然完美预测。 沈鹤为不再配合之前的瞒天过海计划,而是开始强迫三人真的并排坐着,肩并肩,拍全家福样的僵硬照片。 还同意管家提出的所有增进三人情感的活动提议。 纪清如:“……” 这个家简直没有天理。 她还在不高兴,思考如何躲开这些活动,却被沈宥之找上门。 纪清如早晨是需要被管家叫醒的,否则会意志力薄弱的睡到中午。那天往常如一日,她听到叫她名字的声音,很轻很缓,只是音色熟悉又陌生。 她半梦半醒地睁眼,对上的是沈宥之那张好看的脸。笑着,但黑眼瞳离她太近,吓得她当时便清醒大半。 “姐姐,早上好。” 他趴在床头,微微歪着脑袋。 纪清如被吓得够呛,当即装着起床气去揪他的头发,也没怎么用力,这位继弟却眼眶红红地看她。 “你只和哥哥好,对吧。” 纪清如脸扭曲一秒,手也失去力道:“你胡说什么?” “可是姐姐没有拍我睡觉的照片。”他敛着眼,头发被抓得发痛也不挣扎,“不要只和哥哥好,可不可以?” “……” 她被迫拿回相机,第二天去拍沈宥之时脸很冷,将他的头发揉得遮住眼睛的乱才按下快门,对模特的态度堪称恶劣。 但沈宥之不要太高兴。 如果不是纪清如提前制止,恐怕他要拿着那张照片给纪乔看,还多甜蜜地咧着嘴,说这是姐姐拍的。 想想那时候拍了不少,后来照片又被半推半就地被沈宥之导入进她的手机里,有段时间她在忆往昔,还翻出来做了屏保。 当然现在早就撤掉。 二十岁的沈宥之身材更颀长,酒店沙发又太矮,他跪在地上,视线微微俯视下来,“我以为姐姐要打别人的电话呢。” “找沈鹤为吗?” 沈宥之立马懊恼似的闭口。 纪清如也没继续这个问题,她放大他手机屏幕里的自己,观察皮肤状态。还好还好,看不出倒时差的狼狈劲。 现在她已经宽于待己很多,自然不会因为沈宥之抓拍而生气。 很大度的,她眼弯了弯,亲切意味地摸上沈宥之的脸,他抖得更厉害,脸颊晕红。 “不换就不换吧。”她好脾气道,“我知道你很想我,但也不用太焦虑,这次回国我会去找爸爸谈谈,让他不要拦你出国。” 接着手便被攥紧了,沈宥之僵硬笑着:“不……不用了吧。妈妈那边允许了吗?” 纪清如还等着他道谢呢,结果收到这种反应。她眉皱了下,推开他,语气变差:“当然了,否则我怎么能回国见你?” 沈宥之顺着她动作,彻底跪好,脑袋就顺理成章地枕靠在她的大腿上,看着好乖巧,“那么,姐姐是专门为了我回来的吗?” “……”纪清如心虚的不看他,“大人的事,小孩别瞎操心。” 尽管她只年长一岁。 她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你想看我,不用那么胆小,我们随时都可以重新合照。” 手机高高举起,没什么认真心态,镜头还晃着便点下拍摄,记录下现在的样子。 沈宥之还枕在她的腿面。 纪清如轻车熟路地在置顶找到自己,将照片发了过去,才朝他晃晃成图:“喏,新合影,这回你就算半夜想我,也不会太伤心了吧。” 沈宥之抬眼去看,照片在晃悠,蒙着层纱似的不清晰。纪清如对镜头矜贵笑着,手按在他的后颈上,粉白漂亮的指节。 他喉咙滚了滚。 和…… 梦里的姿势好像。 弟一天天就这样做spring梦(指指点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镜头虚影 第4章 助眠通讯 纪清如嘴角翘着。心想三年不见又如何,哄起沈宥之,她还是这么熟练。 在英国时他便常常白天打来电话,呜呜咽咽的,说好想去找她。算一算时差,正好是远山市的半夜。 经她安慰,沈宥之果然很受感动,眼睛潋潋,殷红嘴唇张着,但话也说不利索,呼吸也更急促:“姐姐……” “好了。”纪清如将手机塞回到他手里,“快回去吧,不要偷偷订这里的酒店,你知道我能看到你的定位。” 沈宥之攥紧手机,也紧紧盯着她。纪清如以为他舍不得走,刚准备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谁知道下一秒,他的脸忽然凑过来,埋进她的肩窝里,撒娇样的飞快蹭了蹭。 脸竟然滚烫。 在她反应过来前,沈宥之站起身,囫囵地将桌上物品扫进口袋里,走得极为匆忙,害怕被她发现什么似的。 门关上后,纪清如才抬手摸了摸刚刚被贴过的锁骨。没留下丁点的余温,她却好像被烫到,手指迅速蜷了回去。 沈宥之全责。 他离开得迅速,不过门关上后,定位软件上的红点却又停住,在酒店里一动不动。 纪清如耐心等了两三分钟,终于忍无可忍,主动发了回消息:沈宥之! [沈宥之]:在停车场:( 红点才缓缓朝外移动。 纪清如很谨慎地等了等,二十分钟后又要他发来视频报备。回消息很快,不用点开视频便能看清那双眼里的委屈。 “姐姐这么希望我走,不是待会儿有别人要来吧。” 天几近黑透,驾驶座上的沈宥之直勾勾看着镜头,街上的灯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笑便不再像是笑了。 纪清如在洗漱,含含糊糊地回他:“除了你,谁还会知道我在这儿啊。” 消息发完,她脑海便作对似的迅速闪过一个名字。很快又被摇头否决,怎么可能。 沈鹤为才不知道她在哪。 ** [沈宥之]:新屏保好漂亮^^ [沈宥之]:姐姐,是你允许我晚上用你照片的。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沈宥之]:姐姐晚安 五分钟后。 [纪清如]:……撤回了什么? 她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微微的有点不爽。 只是洗澡没看手机,居然收到这么一条被撤回的系统提示。沈宥之现在好大的胆量,对她还敢有所隐瞒。 定位红点倒显示在他发来的家里,和酒店距离不算太远,一动不动,像已经睡了。 纪清如等不来回复,便先去收拾东西。好巧不巧,她蹲下身整理行李箱时,余光里看到沙发旁,有个银光闪闪的金属物件。 她还以为是沈宥之没藏好的定位器,立马皱着眉去捞。等摸到才放下心,那只是串普通的钥匙。 不可能是上任房客留下的。纪清如回想起走得匆匆,或者说是狼狈的沈宥之,便好心情地笑起来。 拙劣的小手段。 纪清如当下没怎么犹豫,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对面接通的很慢,声音还有一丝惊慌,轻声喘着:“姐姐……?” “你的钥匙在我这里。”她偏偏要戳穿,“沈宥之,你故意留下的吧。” “唔……”那边的沈宥之声音小了些,似乎是将手机挪远了,“我明天去取,可以吗?” 纪清如手指转着钥匙,金属壳碰撞时叮铃哐啷地作响,故意不配合:“不用这么麻烦,我点个跑腿给你送过去。” “我错了,姐姐。”沈宥之很快低头,声音蒙着层湿意,背景有一点很隐约的摩挲声,“我想见你,明天来接你,好不好?” 纪清如才很包容地点点头。 沈宥之听不到她的声音,惶惶然中,用干净的手又拿起手机,凑近,低低哀哀地叫她:“姐姐。” “……没有不让你来,我又不会走。”纪清如听出他腔调的不对劲,似哭非哭的,很怵这种反应。 可电话却结束不掉,沈宥之拿很黏糊的声音缠着她,说想多听听她讲话。 纪清如这会儿有点后悔拨通电话。还是太久没见面,忘记如果被沈宥之抓住机会,他会有多黏人。 “干嘛,你想我哄你睡觉啊。”她声音放轻,嘲讽语气也变得很柔软、动听。至少在沈宥之耳里是这样。“要不要我躺在你旁边,抱着哄你?” 他呼吸一滞。 几秒后,那双涣散的双眼才回神,讲出的话湿热含糊:“……可以吗。” “当然不行。”纪清如冷哼,“你刚刚撤回了什么?” “……是好喜欢姐姐。” 就知道这么搪塞她!纪清如气得笑出声,啪地摁下挂断键。这种话他说过多少次,怎么可能撤回。才成年两年,已经藏这么多秘密,她这趟回国当真是不虚此行。 [沈宥之]:是真的很喜欢姐姐。 [沈宥之]:现在可以去找你吗?我睡在地上就好,姐姐多余的衣服当我的被子。 做什么青天白日梦。纪清如客气地发了句“滚”,又很警惕地打开手机,查看沈宥之的定位。 从前沈宥之说这种话,人往往已经在路上或是她房间门口,她不得不防。 门在这时响起敲门声。 笃笃两下。 纪清如心跳飙升,差点再拨电话去问责沈宥之。但来得正好,当面对质,她不信沈宥之还敢那么含混过关。 她攥着手机跳下床,顶着张兴师问罪的脸,摆好架势,又提醒自己不要心软,即使沈宥之又惨惨地看她。 门打开。 沈鹤为含笑站在门口,声音温和:“清如。” 纪清如下意识地甩上门,力气用得不小,却没关上。门砸在隔在门框上的手背,冷白色,青筋盘亘,上面橫着道触目惊心的红。 沈鹤为停在门口,没痛觉的假人样,唇角柔和:“你能回来,我好高兴。” 门因为不受控的惯性缓缓回弹,纪清如也同样条件反射地朝后退。哪来的风,吹得她半潮的发丝怪阴瘆的,头皮也发麻。 会面太诡异,她在阴阳怪气和沉默冷笑间实在难以抉择,又马上需要回答,于是声音便虚张声势:“哦,哦?你是谁啊?” 但眼神不住地去瞟沈鹤为的手。他是个磕碰也无所谓的人偶,但纪清如不是,甚至过度共感,手背上爬过难受的虚痛。 沈鹤为有感应似的,轻轻甩了甩手腕。手垂耷下去,狐狸眼却翘翘地朝上飞,步步朝她紧逼着:“背着妈妈偷跑回来的吗?” “你胡说什么?”纪清如伤人的道德弱势感瞬间消失,表情变得很不客气,“我当然是得到准许——倒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咔哒。” 房间落了锁。 暖光落在沈鹤为脸上,让他那张脸更柔和:“哥哥什么事都知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沈宥之三年前和姐姐贴贴:熟练地晃尾巴 沈宥之三年后和姐姐贴贴:生涩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助眠通讯 第5章 真心赦免 沈鹤为是怎么忽然接管上她,纪清如到现在也想不通。 升上初中不久,她便明白自己做不成认真读书的好学生,在书桌前盯着绿植走神两小时,也比看那些大面积的字有趣。 在这种注意力缺失的年纪,又让她拿到手机,纪清如立马将学业抛之脑后,有时候熬到两三点,第二天还强撑着爬起床。 去课上睡。 但这种日夜颠倒的日子只持续十多天——兴许是老师联系,又或者在副驾驶上睡着的频次太高,总之,纪清如被纪乔通知,将会有人来严格监管她的睡眠。 纪清如起初没当回事。 结果晚十点,来敲她门,提醒她入睡的是沈鹤为。 照片事件后,纪清如已经和沈鹤为相敬如宾很久——家里并不无聊,沈宥之是她想做什么都会点头答应的良好玩伴。 她和这位哥哥话也不说几句,偶尔开门在走廊里碰到他,都要立马关上门,等几分钟再出去。 三岁隔岁如隔山似的。 纪清如早早做好和沈鹤为相敬如宾一辈子的准备,根本不能接受这种安排,马上提出让管家来监管她,被母亲拒绝得很快。 好像谁不知道她被溺爱,全家只有沈鹤为,可以对她狠心一点。 沈鹤为搬来她隔壁住,身体差又浅眠,她的一点点动静都能被捕捉到,偏偏他又睡得奇早。 高中生难道不正是熬夜的好年纪吗。 纪清如龟缩在角落,轻声细语地和好友打电话吐槽。有时声音放得太轻,连自己也觉得含糊,却还是会被沈鹤为捕捉到。 他来敲门,笃笃两声。 平稳的,沈鹤为的节奏。 “清如,还没睡吗?” 很久后纪清如才得知,他是观察家里Wi-Fi的使用情况,才得知到的她迟迟没睡。但初中生哪有那个反侦察意识,她已然被沈鹤为这种无所不知的本领吓到,真的不敢在半夜里偷玩手机。 白天早起,晚上早睡。 在其他狐朋狗友顶着黑眼圈,红血丝、苍白脸,纪清如面色红润,两颗眼珠亮得和没上过学一样清澈。精神尤其焕发,和理想中颓丧的浪漫气质没有半分钱关系。 不是没有做过抗争,正面侧面,奈何沈鹤为官大一级压死人,又太生分,绝不可能因为她说软话而松动。 纪清如心里有些怵高年级的沈鹤为,左思右想,只想出偷偷搬走一条路——他既然不走,她自己去楼下住。 这件事不好让他人承担责任,纪清如特地请了一天的病假,来辛苦搬运。房间看着没多少东西,但林林总总的东西加起来,竟然也费了她好大功夫。 纪清如累得汗涔涔,因为搬弄太不熟练,还扯得手背破了皮。 很小的一道伤口。 她偏过眼当没发生过,扶着收拾出的三个大行李箱,靠着门喘气。 接下来只需要搬去楼下,她想着,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只是将将平复好呼吸,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纪清如累得分辨不能,以为是想来帮忙的管家,脸转也没转,手抬着摆了摆:“没事的,我自己来就好。” 没得到任何回应。 纪清如这才觉得大事不妙,脖子杵着没敢动,许愿一切是错觉。但来不及,身后已经响起沈鹤为的声音,淡淡的温和:“清如。” 好像还微笑着。 行李被摊开,里面的内容重新归位,纪清如冷着张脸,抱臂坐在卧室的小沙发里,盯着重新铺床的沈鹤为,很小声地阴阳怪气:“来得真快——你们班主任知道他的好好学生,在一边上课一边看家里监控吗……” 沈鹤为捏着她的枕头,弹灰似的在空中拍了拍,纪清如瞬间收了声。 他整理好一切,和最初的模样几乎完全相同,也正常,他偶尔来这里半强迫样的辅导她功课,记忆力又那么好。 只是纪清如看得生气,咬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他整理得越还原,越显得她早上的忙碌像一场空。 不,不全是。 还留给了她道伤口。 沈鹤为转身离开房间,连门也没给她带上。纪清如眼眶红红,气得哆嗦,这么不懂变通,怪不得连亲弟弟也不怎么亲近他。 脚步声又重新响起。 是拎着医药箱的沈鹤为。 他半俯下身,轻而易举便捞过她破皮的手,鬼知道他怎么发现的,明明她一直很好的藏在背后。 消过毒的棉签好冰,按得她又一哆嗦。 “哥哥看着你呢。” ** 沈鹤为如今已经健康太多,二十三岁的身体看不出任何问题,没了少年时期的病弱气。 只是喝过这么多年中药,他身上总有股散不掉的闷苦味,淡淡的。每当纪清如站在他身边时,这气息便无声息地包裹上来,引得她呼吸不畅,想背身逃离。 但她撑住了,坚决不动弹。尽管头发上的水珠没干,睡衣也不齐整,但该有的审判者气势还是很足:“谁让你现在出现的?我还没有原谅你。” 沈鹤为一下停住靠近的动作,神色落寞,看着很受伤。 纪清如硬撑着,绝对不流露一点同情。要知道父母刚离婚那会儿,他可不是这个态度。 ——“又不是亲兄妹,我怎么会特地去国外找她。” 父母离婚最混乱的那两天,她睡不好,三更半夜在走廊里游荡,谁知道路过书房,正好听到沈鹤为和沈琛这么不留情面的谈话内容。 尽管血气上涌,但她咬咬牙,还是留守在门口,抱了点会听到反转的侥幸心理,也许是误会。 如果是误会。 ——“您放心,我不会喜欢她。之前那么照顾她,也只是尽一份哥哥的职责。我也会去劝劝沈宥之。” 纪清如大脑嗡的一下,书房里更低声的讨论就没法继续听下去。眼泪和愤怒一起上涌,差点连无声折返回房间也没做到。 她背书很难,偏偏这两段话记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都在提醒她,妈妈说的话是对的,没有血缘相连,关系就这么脆弱。 不过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发展,她也没必要回这趟国。 总之全都怪沈鹤为。 在听到如此划清界限的话后,纪清如已认定他们将永不再见,上飞机前便拉黑他的通讯。有什么关系,他一定不会主动发来信息。 到英国的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纪清如被雨声吵醒。也许是异国他乡,她总有种不妙的预感,摸着手机回复掉沈宥之黏糊糊的早安问候,糟糕的心情才好转些。 行李箱摊开在地上,翻得很乱。 纪清如慢吞吞爬起身,难得的准备动手收拾一下。 窗玻璃忽然被叩响两声。 她猛地转头,不可置信自己刚刚听到什么。 好像她到哪个新地方的天气都不会太好,过分阴沉的暴雨,发暗的绿草地。窗帘崭新,浓重的深褐,为了让眼睛透气才没拉上。 沈鹤为握着一柄黑伞,站在窗边。 这一定是梦。纪清如心跳怦怦,快速去拉开窗户,好像外面是海市蜃楼,这样做幻像就会消失。 冷意弥漫进房间。 她扶在窗框上的手被掌心覆盖上,说不准和风雨哪个更冰些,沁沁冷意。 沈鹤为的伞盖住了大部分风雨,他微笑了下,轻声道:“出来抱抱?” “你——” 手被轻柔地拢了拢。 沈鹤为朝窗内微微倾身,温和地提醒她:“小声一些,别让妈妈发现了。” 父母离婚的一刀两断,连带着要斩断他们的纽带。不止沈琛,纪乔也不愿意他们见面。 也许…… 也许这位继母也看出什么。 可纪清如不要做共犯。 她冷笑一声,已经从见到沈鹤为的惊讶里冷静下来,声音失去温度,一字一句地将那天在书房里听到的话重复讲出来。 交握的手是冷的,连带让她的体温也降低,失去知觉,所以不抽手回来。 “管我这么多年,实在太委屈你了。那么现在没有人要求你了,”她嘲讽道,“你走吧,我就当没有过哥哥。” 说完她认为扬眉吐气,要狠心去关窗。手才稍有动的趋势,便对上沈鹤为一双晦暗无光的眼,像即将入棺,死气沉沉。 纪清如就僵住。 两人无声对峙半晌,沈鹤为才开口,不为自己辩驳,话也像临终告别:“那么,你想要我去哪儿呢。” 纪清如心底发毛,害怕他真的死掉,静悄悄的,就死在伦敦的雾气里。自私如她的继父,恐怕连到英国给他收尸都不愿意做。 “不是说不会来找我,不喜欢我吗?”她执拗地将话题转回来,“你有双重人格啊,昨天那么讨厌,今天就跟过来?” “我想每天都来找你。”他好像得到赦免,神色重新变得温柔,“我也很喜欢你,最喜欢你。书房里的话……并不是我真心那样想。” 到底是第二天就找了过来,纪清如心底确实认为这通话可以相信,但—— “那你当时为什么和爸爸那么说?” “我……”沈鹤为面色迟疑,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清如,这件事和其他人相关,我不能告诉你。” 纪清如脸色立马转阴。 她抽回手,半心安半怨气地瞪他一眼,然后下逐客令:“不告诉我,那我以后也不想看见你。” 又提防沈鹤为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补充道:“我会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你……你可以发消息来,就和沈宥之一样。” 沈鹤为看她展示通讯界面,屏保还是他们三个,拥护她坐在最中央。她表达喜欢的态度从来很热烈,对纪乔是这样,对他们也这样。 出国只带走一个小行李箱,自己的东西不拿多少,沈宥之给她的小羊一定挂着。明明学业已经是不需要再考虑的事,那本厚厚的,他写下的笔记,她也要塞进夹层里。 纪清如操作好,也就收回手机:“不是不愿意偷偷和你见面,但沈宥之不能出国,我对你也不好太特殊。” 多公平的话。 沈鹤为笑起来,咬字轻轻的:“清如,你对哥哥好宽容,谢谢你。” 纪清如拉动窗帘的手指蜷缩了下,心悸莫名。 她确实没再见过他。 只是从那天起,她开始生活在名为沈鹤为的阴影里。 纪清如想不通沈鹤为到底多手眼通天,明明人一定在国内——大学公众号还在弹他的活动推送,风光霁月的学生会代表,人好看到和别人不在一个图层,但竟然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 去夜店前,纪清如做了万全准备,借了别人的手机,沈宥之就没法追踪质问,又在社交媒体发送晚安帖子,连国内好友也瞒天过海。 结果才刚排上入店的队,还没兴奋的多呼吸几口靡乱的空气,莫名的,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老太太拦住她,说有通电话要她接听。 “清如,里面有很多吸毒的人,换个干净的地方去吧。”沈鹤为温柔道。 话说得多动听,但哪里有干净的夜店。 纪清如面颊涨得通红——来源于在异国也被管教的气恼,却还维持体面的谢谢了给电话的老人。 只是再忿忿然,又不能不承认沈鹤为的劝告确实含有贴心成分。她脸冷着,脚恨不得踩穿路砖的走掉。 憋闷几天,最后憋出一条抗争手段,很有骨气地发了过去。 “我不喜欢外人看着我。” 几天后,被迫走向绿色健康清新的纪清如坐在小公园长椅上,人被冷风吹得脖子紧缩,鼻尖通红,还坚持着伸出手,慢吞吞地划着手机。 没划多久,屏幕弹送出条图片。 沈鹤为发来的。 她的背影。 纪清如迅速回头,几乎要站在椅子上巡视,但周围空空荡荡,并没有沈鹤为的影子。 消息又弹送出第二条。 是句亲切叮嘱——“最近伦敦天气不好,围一条围巾吧。” “清洗过的,在你旁边。” 纪清如慢慢捏紧手机,脸微微瞥向身旁,果然,放着只黑礼盒,logo低调又漂亮,是她喜欢的品牌。 她垂着眼,拿起礼物盒打开,迎面的却不仅仅是当季新品。围巾顶上放一只草药包,气味又冷又苦,她被激得皱起脸,即使立马盖上,鼻尖也已经全沾上沈鹤为的味道。 纪清如抱着空礼盒,半截脸埋进柔软的羊绒里,低头打字:“我围上了,很喜欢。” 即使明白沈鹤为有多故意。 要她被浸入他的味道。 纪清如嘴硬心软这一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真心赦免 第6章 甜蜜陷阱 按照面对面的算法,他们确实也快三年没见过。 纪清如并没有真的对沈鹤为有多生气,三年里他的表现很好,做得和那些反话完全背道而驰。行为比言语更能证明真心。 只是才先发现沈宥之有秘密瞒她,正好又看到这张和他眉宇些许相像的脸,带了点迁怒的心态。 书房那件事,她旁敲侧击、威逼利诱、能想到的手段都试过,但沈鹤为就是不回答——到底为什么,他对沈琛营造出他们关系不睦的假象,反而会让那位继父放心。 不过这些现在也没那么重要,因为她这趟回来,有特殊的机会去亲自打探。 “不想说算了。”纪清如很大度地摆摆手,“反正……” “我可以告诉你。” “……” 刹那间,她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差点伸手掐自己一把。 三年对此避之不及的沈鹤为,不知被哪个词打动,竟然松了口,“只是如果我告诉你,那么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永远不分开?” 空气沉默半响。 “哥……”纪清如斟酌了下用词,“你酝酿三年,就提出这种没有意义的要求?” 难不成他以为她这趟回国,是专门和他们决裂的啊。 “好不容易妈妈准许我过来,你能不能说点实际的交换条件?”纪清如没想到自己还得给对方出谋划策,比划道,“比如你最近看中什么,喜欢上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讲话情意绵绵。 却不能当真。 沈鹤为温声:“就算妈妈不允许我们再见面?” 纪清如准备多说两句的嘴巴瞬间熄火。 她看天看地,几分钟前开门的气势荡然无存,最后很憋闷地小声道:“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听……” 捏着手心里的手机这时颤动一下。 纪清如就好像找到救命稻草,眼亮着却伪装严肃:“对了,我得快点回复沈宥之消息,不然他会回来酒店找我。” 很心虚地,她脸恨不得埋进屏幕里地打字,还祈祷沈鹤为会忽然有事,推门出去。 药草味淡淡的,离她更近。 “我来回绝他吧。”沈鹤为站在她身侧,讲话彬彬有礼,“有我在你身边照顾,他会很放心。” 纪清如眉心一跳,真让沈宥之知道,恐怕他只会超速驾驶的赶来,顶着张很伤心的脸,问她怎么可以这么偏心哥哥。 “我也要休息了。”她拒绝完沈宥之,阖上手机,脸朝着门口暗示性地扬扬下巴,“今晚见到你,我也很开心,我们后面多出去玩吧。” 以得体闻名的沈鹤为眨眨眼,情商好像突然清零,语气没有多大的变化:“后面不要住酒店了吧。你的房间我一直有打扫,很干净。” “你在那里住着?” “偶尔会回去。” 纪清如挺意外的,毕竟这人以前从未提过这件事。她想想还是算了,摆摆手:“光我们两个住不太好,我们又不是亲兄妹……” 扬起的手腕便被攥住。 隔着层袖子,但睡衣是配合夏天的轻薄,便如实的将温度和力度传达给她,冷凛凛的,她的皮肤瞬间便打起寒战来。 被门磕到的红痕还挂在他的手背上。 “还疼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纪清如有点紧张。她皮肤薄,伤口恢复很慢,这人比他更慢几倍,这道红还不知道要在身上留多久。 沈鹤为却好像听不到关心,只慢慢道:“不是亲兄妹,就不能住一起吗?” “当然不行。”纪清如虽然任由他握着,但语气比柔软的腕侧要硬气很多,“起码要叫上沈宥之吧,他会觉得被我们丢下的。” 手腕处的指腹摩挲着,像主动寻求安抚的动物,只是越来越重。在纪清如瑟缩之前,沈鹤为忽然又及时松开她,退后一步。 “抱歉。”他重新弯起眼,又成为足够温柔得体的哥哥,“可是我有一份只有在家里才好拆开的礼物,还等着送给你。” 沈鹤为在钓鱼。 纪清如清楚地意识到这点,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上钩的速度:“什么礼物?” “明天中午,我接你回去看看?”沈鹤为耐心道。 能是多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还要明天再揭开谜底,好像她看过后,就会心甘情愿地住回家一样。 不过…… 如果三人可以重新住在一处,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出于谨慎,纪清如并没有立即答应,免得自己真的被礼物勾住迈不开腿。 她还有纪乔指派的回国任务要完成。 “过两天好不好,你把礼物再留几天。”纪清如很亲昵地眨眼,又趁机试图猜出答案,“不会坏掉吧,保质期很短暂那种——” 沈鹤为淡淡笑了笑。 “那么,起码明天一起吃午餐吧。” 纪清如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盯着沈鹤为关上门时,她还很贴心地叮嘱他去处理那道磕碰,如果决定去看医生,一定叫上她。 直到重新摸上床,在黑暗中打开手机时,她才想起一件被抛之脑后的事。 ——让沈宥之千万别半夜过来时,她心思飘忽,直接答应了他明天一起吃饭的消息。 现在屏幕上,并排的两条消息。 [沈宥之]:晚安姐姐,明天见;-) [沈鹤为]:明天见。 ** 上一次面临这种选择还是在初中。沈琛独自回来,饭桌上调侃他们好像多亲近,又要卖弄自己的幽默感,问纪清如,如果哥哥和弟弟都掉进水里,你选择救哪一个。 还当她是五岁幼童来逗弄。 没有纪乔在场,纪清如眼也不抬,叉子戳着杯盘里的舒芙蕾,语气轻松:“非要有一个人不能活,那大家一起去死好了。” 惊天发言,立马惹得全场人怔愣几秒,在旁听的管家迅速站出来,打着“三个人的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的圆场,全是痕迹地转移掉话题。 纪清如也伪装乖顺地笑,和沈鹤为对视时暗暗的挑衅。骗他们的,如果真的在水里,获救的绝对没有这个监管她作息的哥哥。 他一定明白自己不会被选择。 否则也不会避开视线,敛着眼,连餐桌上最拿手的逢迎客套话也不讲。 纪清如满意地转回脸,正要和沈宥之宣告胜利果实,却看到一张眼眶含泪的脸,盯着她,凑过来的耳语呼吸是热的,但怨意几乎要藏不住:“……我还以为姐姐会选我。” 怕什么。 她将舒芙蕾推给他,尽管那份曾经漂亮的甜点已千疮百孔的不能再看,“别伤心,帮我解决掉吧?” 共享一份食物的亲密,她的眼睛在笑,说着,吃吧,这是仅仅和你有的关系。 和她预计的一样好哄,那张脸重新变得快乐,接过姐姐丢弃的食物也微微弯着眼,在她耳边吐气,温温融融,又痒丝丝的:“……姐姐。” 不对。 纪清如的脸顿住。 沈宥之小时候哪有这么大胆,永远只暗暗地躲在角落,下三白的眼睛总让人以为危险。只有她知道,很多次亲近时,他的动作也怯生生的,高中拥抱时会浑身颤抖,得到指令才能动作的小狗样。 察觉失真的下一秒,餐桌上被戳破的舒芙蕾开始膨胀,变大。还有余温的,皮肤似的柔腻质感,缠上,包裹住她。 纪清如陷进柔软的甜蜜陷阱里,脸变得温热,好奇怪的梦,耳边竟然全是沈宥之的气息。 她唰地下睁开眼。 “姐姐。”呼吸洒在她的耳垂上,温温热热的痒意,预示这并不是一场幻觉,“早上好。” 纪清如翻过身,和枕边的沈宥之对上视线。 他没有上床,只是很乖巧地跪坐地毯,趴在床边挂着笑看她:“姐姐今天想去哪里玩?” 大概是个好天气,他穿着很随性,衣襟半露,扣子几乎要解到腰腹那边去。脖子空空荡荡,明显缺一条链子……实在不协调,纪清如看得皱眉。 房间很暗,微弱的光从窗帘边渗进来,分不清到底是几点钟。 纪清如推开沈宥之凑过来的泛红脸颊,权当打招呼。她循着记忆摸到手机,屏幕亮起,才早上七点钟。 她清醒得很快,撑起身,靠在床头,垂着眼质询:“你怎么在这里?” 沈宥之仰起脸,不知怎么又呼吸急促起来,咧着唇,好像很快乐。 他打开手机,递给她看聊天记录。 凌晨五点钟多一点。 [沈宥之]:姐姐,我可以上去了吗? “……”纪清如用力闭眼又睁开。多正常的事,沈宥之从小就这样,就算下午两点钟才该出门,也恨不得凌晨便开始准备,守在她门口,等着出发。 唯一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回复了。 就在他的气泡消息底下,两秒的语音消息。 “上来。” 低低柔柔的,含糊不清,一听便还在梦中。 纪清如捏着手机侧边,实在是不愿意相信她会对此毫无印象。但证据确凿,沈宥之欢欣鼓舞的可爱表在下面跟了一连串,要穿透屏幕的兴奋。 “还是你给我开的门呢。”不等她再问,沈宥之自动回答,又撑着床边站起身,宽肩窄腰的阴影笼住她,语气轻快,“姐姐,你换新睡裙了,真好看。” 纪清如低头,“唔”了声。 睡裙家里有很多,她归心似箭,收拾行李时只是随手从衣柜里捞了一件,完全不记得是新是旧。不过沈宥之比她更清楚自己穿过什么,那么应当就是新的。 她下床去洗漱,顺手又摸摸沈宥之的脑袋,安排后面的行程:“我出来前,你选家好吃的餐厅,氛围也要很好,留着我们中午去。” “姐姐……” 被手抚过的头发卷卷蓬着,沈宥之脸潮红,有几秒甚至无法呼吸,只目光追随纪清如去浴室的背影,痴痴的,又黏烫无比。 姐姐亲自来开门时,他已经觉得好幸福。更不要说她眼皮还闭着,人却能抓着他的手腕带他进来。皮肤温热,多白多漂亮,在浓墨绿的睡裙下更像明丽珍珠。 他几乎想去咬住肩膀上吊着的细细肩带。 如果这是他的珍珠。 如果日夜只有他们相伴。 姐姐在眼前迷迷糊糊地重新躺下,身体无意识蜷起来,似乎觉得冷。她张开唇,小声的,用那种世界上只有他们的温柔音量说话,让他乖一点,等一等。 等她睡醒,他们一起出去。 所以沈宥之很乖地替她盖好被子,将她垂下的手放回去,又去调高空调温度。脑内的那些卑劣想法还叫嚣着,他便半跪着,用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她严密包裹住的肩膀。 不再做多余事,只趴在床边,安安静静,数一数姐姐的睫毛有多少。 “对了,你预定座位时记得要选三位。”镜子前的纪清如擦干脸上的水汽,隔着门喊话沈宥之,“沈鹤为也去。” 半天没得到回音。 纪清如涂好唇釉在嘴唇上,唇面亮晶晶,整个人便有更多做姐姐的气势。 “沈宥之,”她打开门,“怎么不回话——” 吓她一跳。 沈宥之人站在门口,抿着不用唇釉也格外红的唇,眼半垂。他堵在正中间,哪边也没给她留下出去的足够出去的宽敞口子。 纪清如推了推沈宥之,但没推动。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人呢,”沈宥之牵着嘴角,好像在笑,只是怎么看怎么奇怪,“突然加上他,难道昨晚姐姐和我说过晚安后,又和他见面了吗?” 路人:你要和哥哥/弟弟结婚。 纪清如:? 纪清如:绝不可能! 路人:你要和他在一起,从此爱他尊重他,不离不弃,忠诚一生,无论健康或疾病,无论成功与失败,永远支持他,爱护他,与他同甘共苦,直至你死亡。 纪清如(哦哦):我本来就要这样啊。 *梗化用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甜蜜陷阱 第7章 水洗红痕 纪清如一下被推到道德盆地,纠结两秒后,索性在坑里躺平:“他……昨晚是来过,待了一小会儿。三个人吃饭更热闹,再说,你不想见哥哥吗?” “不想。”沈宥之飞快地回答,脸色更差,眼尾低低的塌陷,“不是我们先约好的吗?” 真可怜。 ……也怪好看的。 纪清如被这种神色谴责到失神一秒,沈宥之太知道如何安放表情,扮柔弱相。明明身高早早高出她一大截,却总给她种错觉,还是还是蜷成一小团要雷雨天睡在她床尾的小可怜。 被赶下床也无所谓,下个雨夜里,他照样会无声开门关门,拎着被子,在地上搭建一个小小的窝。 “之之,这次就一起吧。”纪清如亲昵地叫他,手甚至抓住他的衣摆晃了晃,“再往后我们分开,这种机会更少……” “姐姐。”沈宥之打断她,眼里示弱的氤氲散掉,嘴唇还在笑,“你在说什么呢?” 纪清如一愣,脸颊却被沈宥之单手捧住。她没怎么见过这样的沈宥之,想往后退,腰也被扣住,很轻,但不容她移开身体。 “我们不会分开的。” 脸颊被按得陷进去一点,近似微笑产生的酒窝。她太信任他,哪怕被这样握住也没有侧过脸,好像只要力气恰当,做什么都可以。 纪清如眼睁睁看着沈宥之呼吸很快走向紊乱,重得她以为浴室通风出问题,要不就是要找医生急救。 “……沈宥之?”她就着被揽住的姿势拍拍他的背,“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几秒后,沈宥之点头,长睫低垂,指尖轻轻戳戳她的唇角:“嗯,这里涂出了一点,我帮姐姐弄掉吧。” 纪清如没准备答应,他的手指怎么会比纸巾棉签做得更好,“我自己——” 沈宥之已经开始不轻不重地用指尖揉着。 做得好认真,脸凑近,全身心都在她那点溢出的唇彩上,睫毛也像精巧的唇刷,隔着空气在她的脸轻挠。 她忽然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要不怎么说唇面神经敏感,她闭上眼,并没有好受一点,只觉得时不时无意蹭过来的手指更敏感难捱,早知道不该教导他这么乐于助人。还撑着姐姐的体面,不张口催促,免得咬到这个笨手笨脚的弟弟。 她不知道自己唇瓣晶润,张了副多好亲的模样。 “好了。”半晌后,沈宥之终于说。 纪清如松口气,要去镜子前查验他的劳作成果,但连转身也没做到。肩膀被沉甸甸的抵住,沈宥之埋在她颈旁的发丝柔软,还记挂着昨晚的事:“他是怎么哄骗你答应的?你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和我讲一讲吧,我很想知道。” 那也不能叫哄骗吧。 纪清如摸摸他的脑袋,想了想,还是没把礼物的事说出来,否则这人还不知道要说出多惊人的词。 她着重讲述将门摔在沈鹤为手背上的事,心想这样他总该满意了,沈鹤为来她这里一趟,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 “我也要。”沈宥之平静道。 “……你要什么?”纪清如没反应过来。 “他手上有你留下的红痕,我也要。”沈宥之停顿一秒,似乎有点苦恼,“但我不愿意被门砸,姐姐咬我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声麻木的“滚”。 沈宥之退而求其次:“那么,姐姐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纪清如这次会意,他还在记挂那句会分开。 她点点头,打算故技重施,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做安抚。只是保证还没说出来,沈宥之又继续道:“藏在心里想也不可以,姐姐,我最知道你骗人的语气。” 过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肩带上。 成年的沈宥之怎么变得这样难哄。纪清不得已板起脸,重重推了把身前的人:“沈宥之你要死啊,就算我骗人,你也只能乖乖被我骗,哪有你戳穿我的份。” 没能推开,沈宥之牢固伏在她的肩头上,呼吸又烫又乱,大概是要哭。纪清如能想象他眼角有多耷拉,小狗可怜垂着的耳朵。 但锢在腰上的手又很紧,半步不退让,肩头如果现在反被沈宥之咬一口,好像也不是奇怪事。 “……沈宥之!”纪清如抓住他的头发,威胁性的摇了摇,要他松手。否则她立马会不留情面地用力,真的揪掉一小簇头发也不一定。 可传到她耳边的声音又示弱:“对不起,姐姐,骗我吧,我愿意的。” 纪清如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手指蜷缩,竟然有些愧疚。他到底是多没有安全感,被发一点儿脾气就立马示弱,生怕她真的不高兴。 “好了。”她改为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担心什么,我哪有那么多谎要撒,去选餐厅吧。” 沈宥之停在原地没有动,纪清如也没后退,任由他又依依地贴了会儿。但很快她觉得不对劲,好像要将失去的三年全部还回来似的,他抱得愈加重了,整个人几乎要压上来。 再这样恐怕要双双倒在地上。 纪清如用力推他,这次倒很成功,沈宥之顺从地后退,只是脸抬起时,颊上留一道细肩带压出的红痕,眼滟滟的。 “……去洗脸,”她眼前一黑,也顾不上这哪是水能洗掉的痕迹,“你这样我们怎么出门?” 沈宥之抬手摸摸脸,眼雀跃:“这么说,我脸上有姐姐的痕迹吗?” 果然是故意的! 这种情况如果不惩治,恐怕以后会变本加厉。纪清如盯着他的脸,忽然拉下自己半边肩带。 “姐、姐姐?”沈宥之眼瞳放大,有点慌乱,“怎么突然……” 她的皮肤很薄,就算是单纯贴靠,太长时间也会留下淡淡的痕迹,更不要沈宥之刚刚的动作。现在原肩带的位置上一道深红,异常显眼——很简单的道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沈宥之垂丧脑袋,低头认错。 “不知道轻一点?”纪清如冷哼一声,语气刻意凶巴巴的,“你下次再这样,就抱自己去。” 剩下的事好办很多,他问心有愧,进浴室的指令便执行得很快,只是关门时不忘做保证:“我不会让姐姐等很久的。” “……”纪清如立马嘱咐他慢点出来。 门“咔哒”关上,她也迅速弹向行李箱,匆匆脱下睡裙。肩膀另一边也是被勒红了的痕迹,不过这就不必让沈宥之知道。 她扣上胸衣,又拎出件能容纳两个人进去的宽松短袖套上,穿短裤,动作行云流水,绝不能说慢。谁知道刚拉下衣摆,浴室便传来门打开的声音。 沈宥之脸湿润着,红痕未消,睫毛还挂着水珠:“姐姐,没有等很久吧。” 纪清如:“……” 真就捧着冷水洗把脸啊。 事到如今,已经绝不能带着他出去吃早餐。行李箱和床边很近,她顺势坐下,捞起床上的手机,准备点个送餐服务。 被脱下的睡裙挂在行李箱边檐,眼看着就要跌到地面去。沈宥之快步过来,手指轻巧地勾起吊带,抓握着将裙子提起来,为姐姐折叠好。 睡裙挂在他挽起衣袖的小臂上,流淌的一滩绿。多有做弟弟的服务意识,只是如果没有趁着姐姐低头,去吻裙尾,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沾湿睫毛的水珠滚落,在裙面留下一点微不可查的水痕,侬丽艳色,不过很快便会干掉。 “你想吃什么?”纪清如闲闲地滑动屏幕,胃是空虚的,酒店菜单里的食物却让人提不起兴趣,“我先点你喜欢的。” 沈宥之才要回答,门外忽然响起两声敲门。 他条件反射地要去代劳开门,但在床上的纪清如竟然先一步窜起身,将手机扔给他,语气还欲盖弥彰:“应该是客房服务,我去开就好,你快点选餐,免得不吃早餐生病。” 重逢这些天来,没有比这更像客套的话——从小到大,沈宥之鲜少生病,好像做了吸血鬼也能在太阳下行走的健康身体。 尽管他本人对阳光没什么好感。 屏幕里琳琅的餐品黯淡下去,沈宥之握着纪清如的手机也不觉得安心。他盯着背影匆匆的姐姐,看打开门后并不柔和的走廊灯光,刹那间照亮小半曾经昏暗的房间。 曾经昏暗。 因为他在这里,姐姐便不会主动拉开窗帘,她知道他喜欢这样阴郁的氛围,电闪雷鸣更好,可以幻觉出一个小小的窝,他们蜷抱在一处,面贴住面,呼吸交错。 房间灯在床边,开关多方便,可房间会一直维持这样暧昧的暗光。因为姐姐会偏爱他,是这样的,只能是这样—— 缠着白绷带的细长手指探向墙面,熟练到不需要去分辨哪个开关才是对的那盏灯。 房间瞬间亮起,晃人的刺眼白光。 沈鹤为站在门口。 “我带了早饭过来。”他提着保温桶,毫无冲散他们旖旎氛围的内疚,微微笑着。 哥be like:我是来加(拆)入(散)你们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水洗红痕 第8章 亲密无间 沈鹤为这样出现,并不在纪清如的计划预案里,但他们三个已经不是小时候要分成两拨行动的关系。 毕竟她和沈宥之三年不见面也这样热络,追根溯源,和当年沈鹤为的配合也密不可分。 在新家已经快五年,纪清如渐渐开始接受妈妈和继父情感的稳定,即使沈琛单独回来,她偶尔也会展露真心实意的笑容。 一切似乎在朝着和睦家庭的方向滑动。 只有她和沈宥之的关系停滞住,还隐隐有开倒车的趋势。明明是相处时间最长的两个人,却好像出现一道透明隔阂。 没有吵过天崩地裂的架,沈宥之越来越赏心悦目,笑得愈发眼弯弯甜美,但纪清如就是……做不到更交心,更亲近。 他们卡在朋友以上,但好像离亲人又太远,少一些什么。 明明不管她前一晚对这位继弟态度如何,第二天一早,面对的都会是张好看笑着的脸,和好的台阶铺得四面八方,就算她闭眼不看,都会被牵住。 也许就是因为这种盲目的包容心。 只有短期关系不需要考虑动机。纪清如不觉得当年那个十岁小孩魅力有多大,能一眼哄得继弟往后余生死心塌地。 她心理上不舒服,体现在行动上便是垮着脸,一张试卷要趴在沈鹤为旁边做一晚上——那时候他已经全面接管她的学业,经常被她皮笑肉不笑地喊“沈老师”。 这种拖延并不出于她本心。 毕竟周内和沈鹤为待多久,周末她就要按时常“端水”给沈宥之,否则他会惨兮兮的掉眼泪,眼圈红红,那种最好看的哭法。 美人鱼似的。 她被眼泪这么淹没,又已经自认为是成熟的中学生,不可能对着继弟哭回去,一颗心便被泡软,于是丢掉所有周末的安排权。 大概是思考太多,她今晚做题的速度破纪录的慢,简单的几何关系在草稿上来回做辅助线,铺满稿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求小学生破解微积分。 沈鹤为似乎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忽地抽走她的笔,淡声道:“回去睡觉吧,下周一再继续。” 纪清如踉踉跄跄离开书房。明天周六,又是和沈宥之出去的日子。 她心浮气躁得睡不着觉,凌晨又翻下床,准备在大厅厨房随便摸点什么当夜宵,开门下楼梯时动作无比轻巧,免得被沈鹤为抓到。 好不容易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才要宣告自由,头顶的走廊便传来脚步声。慌乱一秒后,她很没出息地蹲在了转角楼梯背后。 但不是沈鹤为。 是管家。 她侧头听着电话,音量压得极低:“我很担心清如后面在家里的处境……” 纪清如正准备走出去的身体瞬间缩了回去,很狐疑地继续听着。 “她和沈鹤为走得越近,和沈宥之关系以后就越远,”管家叹气,“我看要么请一位老师来家里住好了,不要再找沈鹤为帮她……” 这两者间怎么会有关系。纪清如皱着眉,身体往后退避开即将走下楼梯的管家,她还要继续听过多。 没退多少距离,忽然撞到什么半硬不软的东西,她扭头去看,身后竟然站着沈鹤为。 “嘘。”视线相接,沈鹤为温和地笑了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管家的电话还在继续。 “是的,我早就这么觉得,毕竟沈宥之无条件缠着她,只是因为她也正好不待见沈鹤为罢了。她如果变了态度,恐怕……” “他的那些朋友不就是吗,不管之前玩得多好,但凡在他面前讲一点他哥哥的好话,再也没被邀请到家里来。” 声音渐渐走远了。 纪清如此时已经想不起去计较沈鹤为为什么在身后,她面露凶光,低着头重重深呼吸几口。 拖鞋上的可爱草莓忽然面目可憎起来,她想起沈宥之是蓝莓,买时一定要和她凑对。 原来过分顺从,是因为这样。 一片安静中,还是沈鹤为温声打破沉默:“那么……你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 纪清如眼里烧着火,当然是去揪沈宥之起来,他今晚的眼泪最好真的是珍珠,否则—— 她绷紧的身体忽然顿住。 “哥哥,”很难得的,她这么叫他,声音甜腻,带着不掩饰的刻意讨好,主动去牵他的手腕,亲昵地轻轻晃了晃,“明天和我们一起出去吧?” 沈鹤为一怔。 他猜想她要做修复他们关系的粘合剂,嘴角嘲讽的勾了勾,不过并不是针对这位天真的继妹。 “好。”握住他的手指柔柔的,又滚烫,沈鹤为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微笑着,“很晚了,快回去睡觉吧。” 大厅重归安静,他目送纪清如的背影上楼,消失在转角。光黯淡,她的影子也朦朦胧胧。 结果和修复关系毫不沾边。 接下来的一周,几乎家里的上上下下,几乎都在怀疑纪清如被调包,要么是沈鹤为下了什么兄妹情深的蛊。 她对沈鹤为的态度大转弯,以前就算三人在一处,沈鹤为也像局外人,只无声看着她与沈宥之成双入对。现在却被她牵着、挽着、靠着,从重组家庭的假惺惺继兄,忽然变成她口中的很好看温柔的哥哥。 不过这并不代表纪清如对沈宥之的态度变得多恶劣,她只是倒果汁时从两杯多加到三杯;看恐怖电影选最长的薄毯,从哥哥的左肩,拉到弟弟的右肩,而她坐在中间,脸很自然快乐。 沈宥之脸愈加沉,很可怜地抓住她的手,想让他们更近些。纪清如不反抗,会笑眯眯地任由他用力牵住,可脑袋还歪在沈鹤为的肩膀上,喊“哥哥”的甜美程度,和喊继弟“之之”的语调几乎一样。 被这样亲密无间的对待快一周,沈鹤为才想明白纪清如的态度——也或许是故意拖延着,不愿意去分析。 他找到纪清如询问,单独只有两人时他们又保持从前的距离,好像只有他变得不习惯。 是的,她很小声的承认,她在利用他。 如果沈宥之是因为讨厌沈鹤为才对她那么好,那么她现在和哥哥这样亲密,他以后还要做她最乖最听话的弟弟么。 这些话纪清如没有明说,但清楚沈鹤为既然找到她,当然是看出七七八八的意思,她很心虚地垂着脸,乖巧得不像打算利用他更多的人:“我没有给哥哥造成困扰吧?” 她很自信,沈鹤为这种体面派,只会假意地笑一笑,说没关系,只要你们相处顺利就好。 “造成了。” 沈鹤为眼很沉地看她。 “没事就……”纪清如倏地睁大眼,怎么得到这种回答,想好的说辞瞬间吞了回去,紧张道,“我碰你的时候,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沈鹤为无声看着她。 气氛陷入冷却,纪清如垂着脸犯嘀咕,果然果然,她和沈鹤为处不来,永远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身下的椅子忽然被握住,拖拽着朝他的方向滑行,滚轮声很重,纪清如猝不及防地朝后仰,脊骨抵住椅背,很惊慌地看着沈鹤为。 “……哥?” 他们都没有翘腿的习惯,两张椅子被拉近,沈鹤为分开的膝盖快挨上她的,仅仅差几厘米,可也像锢住。 “没有不舒服。”他语气和往常一样温和,手却撑在她的扶手上,双目垂着俯视下来,“那么,你还需要利用我多久呢?” 纪清如唯唯诺诺地低下头,不过不肯放弃自己的完美计划:“当然是要看哥哥的意愿。” 那只冰凉干燥的手圈住她的手腕,吓得她一哆嗦,差点就要原地开始写检讨书,结果手心真的被塞进一只笔。 “……” 沈鹤为将她的椅子转回去,推向书桌,“做题吧,你落下很多课程。” “…………” 从书房出来前,纪清如还有点恍惚,一箩筐的知识量塞得她头昏脑胀,沈鹤为怎么如此残忍。 她脚步虚浮地出门,迎面撞见在走廊里等她的沈宥之,脸色这几天里惯有的坏,似乎也想模拟出好看的笑迎接,可嘴角牵牵,还是过分阴冷。 “姐姐。”他咬字怨怼。 纪清如懒懒地牵住他的手,很自然地开始抱怨:“我以后一定不要学数学,你知道哥哥的卷子有多恐怖,那些题看着和英语似的,全是字母。” 哥哥。 你什么时候起这么叫他,又是什么时候,和他变得这样亲密。 沈宥之的心一半泛着酸,他已经在偷偷学纪清如的课程,掌握大半,可因为年龄,不会有人信任他能辅导姐姐。 相握的手是热的,指节攥着指节。他不动声色的稍稍用力,纪清如并没有发觉,习惯性的带他到房间里,他们睡前讲一会儿小话,已经和喝牛奶一样成为固定行为。 本来这个夜晚就该这样平淡开始,可沈宥之忍不住,在端来热牛奶时还是开口,伪装无意似的:“姐姐,你和哥最近走得好近。” 纪清如弯着眼,呷了口牛奶,捏着玻璃杯就好像捏住他一颗心,还多无辜地看他:“是啊,所以呢?” 他好像要说出她多么排斥的事,手蜷紧了,指骨凸起,爬着细长的青筋。 纪清如也紧张,捧着牛奶在等,如果他表露半点要求“二选一”的情况,以后别想再踏进她的房间一步。 接着听到沈宥之张口:“你们在一间房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 喝进去的牛奶就险些呛到喉咙,纪清如重重咳嗽两声,望着连忙来拍她背顺气的沈宥之时,视线极为不可置信:“……就这样?” 就这样?沈宥之在心中冷笑一声,倒是想自己年长两岁,这样也不至于只能看着她和沈鹤为在一处,被他轻易诱骗、哄走。 他抿抿唇,神色低落:“如果姐姐不愿意……” “可以啊,桌子很长,加你一个也不会拥挤。”纪清如大方地允诺,话锋忽地一转,兴师问罪道,“不过……我以为你会因为哥哥,不愿意和我继续走近呢。” 沈宥之堆砌起的那点可怜就消失掉。 他认真去思考这段话的逻辑关系,但还是困惑:“为什么我要在乎他?和我关系最好的不是姐姐你吗?” 纪清如半信半疑,将那天在楼梯转角的话一五一十讲出来,不过隐瞒掉消息来源,只是审问的态度保持着。 她眼睁睁看着沈宥之一秒一秒变得委屈,好像全天下的罪名都向他汇集,手指气得发抖。 但第一句话竟然是先和她道歉。 “如果姐姐有任何可能相信这些话,一定是我平常做得不够好。”他深呼吸,冷静几秒,“可至少要让我解释解释。” “爸爸之前带回来过很多任女友,新的兄妹姐弟我都有过。哥对他们的态度有好有坏,姐姐可以去问家里的任何人,我有没有缠过他们。” 纪清如默默捧杯喝了口,润润嗓子又继续:“可是,我也确实没见过你再邀请朋友到家里来。” “那是因为……”沈宥之想想便咬牙切齿。 因为他们眼睛半瞎不明——明明夸奖姐姐漂亮就足够了,却又画蛇添足地恭维,你哥也好好看,他们以后会在一起吗。 “他们说了对姐姐不好的话。”沈宥之很坦然,毕竟他也是真的这么定性,“再说,到家里来,姐姐还要分出注意力给他们。” 纪清如一下子被戳中,她是最能理解这种心态的人——毕竟五年前到这里时,她就这样看待夺走纪乔目光的沈宥之。 所以她慢吞吞地“哦”了声,算是接受了这些说法:“那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 想说“顺从”,但未免太把人当小狗看,斟酌了下还是换了个说法,“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很喜欢姐姐啊。”沈宥之用人活着便需要呼吸的口吻讲话,脸笑着,“再说,姐姐也对我很好啊。” 她对他很好么? 纪清如看着沈宥之理所当然的接过她剩下的牛奶,仰起脸,长睫半垂着喝下去,毫不在意杯口她留下的奶渍。 还笑得热融融的。 完全是奖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亲密无间 第9章 模糊禁忌 不过就算解开和沈宥之的误会,纪清如也并没有刻意疏远沈鹤为,三个人的行动稀里糊涂地延续至今。 “不是让你晚一点过来吗。”她虽然放沈鹤为进酒店房间,还是低低抱怨了声。 几分钟前她回了他发来的早安问候,说好中午见,顺嘴提了句沈宥之在房间里,他最好晚一点过来。 结果餐还没选好,先听到他的敲门声。 还提着只素白色三层保温桶,毫无装饰,和他本人一样的性冷淡风格。 沈鹤为空出的手捏捏她的手腕,微笑:“我怕你饿到。” 仍旧是长袖衬衫,再热的天气,衣领也扣到最上面一颗。不过皮肤还是冰凉的,并不会引起纪清如太多的反感。 她矜贵地点点头,接受了这种说法。 “宥之?”沈鹤为像才发现站在床边的沈宥之,嘴唇弧度是恰好的抱歉,温声道,“不知道你也在,所以没准备你的那份。” 似乎很亲切,又怪客气。 不过他对其他人只会更疏离礼貌,纪清如很习惯他的做派,甚至觉得氛围和睦,便也看向沈宥之。 他的手腕上还搭着她的裙子,没有挪动,只是眼定定地看向他们,或者说看向她,牵着嘴角:“没关系,我拿姐姐手机订餐就好。” “二楼就有自助餐厅。”沈鹤为笑一笑,语气不变的关切,“比他们送上来要快很多。去吧,不吃早饭,会生病的。” “……” “千万不要。”纪清如不可能让沈宥之现在出门,他脸上的红印还残存,人显得很委屈,被别人看见还以为她有特殊癖好。 她接过沈鹤为的保温桶:“我和沈宥之先吃着,如果不够,再去叫他们服务好了。” 又不是什么只有一颗的救命药丸,非要做出选择。 难得的三人一桌,不过围的是酒店的小小茶几。纪清如和沈宥之挨着,平分沈鹤为带来的餐具。 她做大人的拿陶瓷筷,沈宥之用勺子,而沈鹤为坐在对面,并不看他们,只垂眼回着消息。 这是在场唯一需要工作的成人,纪清如光明正大用余光去看,字倒着,也能想象文字有多熟练客套,全是同一套外交辞令,青年暮气样。 但别人评价他多得体,很轻的年纪就有沉稳心态,又清隽俊逸,性格柔和。 也难为她记住这么多词。 不为别的,就等着哪天找到机会,掐着嗓子,能在沈鹤为面前阴阳怪气的重复一遍。 带来的饭菜也养生,如果不是她这么年轻,怕是连白水里都要泡上枸杞,让她喝掉。 不过蔬菜汁的味道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纪清如并没有多旺盛的食欲,甚至有过滤难闻气味的特殊本领,小时候闻着沈鹤为的药味也能很好就餐,勺子舀起甜布丁,眉头也不皱一下。 不过关系太差,并不影响她背地里的悄悄吐槽,还真是天生的苦味药罐子,喝药后连方糖也不含。 后来后知后觉,那时候沈鹤为也没有多喜欢她,只是假面笑着,用这种方式故意膈应,引得她大发脾气才好。 证据便是关系稍微缓和一些后,餐桌上再也没出现过大碗中药。 听说喜苦的人会有很强的攻击性,也不知道沈鹤为被药味包围那么多年,会不会斯德哥尔摩的沉浸其中,现在长成一个文质彬彬的潜在罪犯。 纪清如想得出神,沈鹤为起身去打电话,她也疏于反应,机械式地抬腕进食。 也就没注意到越靠越近的沈宥之。 “姐姐。”呼吸在她耳边,很轻的语调。 耳垂如果能蜷缩,大概立马会成为舒展不开的紧密一团。她的筷子没拿稳,当啷一声相碰,差点就这么掉下去。 “……怎么了?”她偏头问。 沈宥之半分也不撤离,面容含着笑:“我们一起看餐厅吧?” 评测软件贴心的附上团餐选项,两人的情侣用餐,三人的家庭套餐。纪清如刚吃半饱,对这些兴致缺缺,看哪个也觉得一样,只是任由沈宥之上下滑动。 他在情侣餐的地方停得过于长了,纪清如走神很久,再看屏幕时却还是同一个界面,当即推了推他的手臂,指责他做事不认真。 沈宥之才掠过那些“双人热恋”、“甜心蜜意”,只是又久久地看着亲子选项。 “我们……”他的目光在介绍语里的丈夫和妻子上停留,眼微微弯起,试探性地问,“可以预约这里的三人份?” 纪清如看清内容,皮笑肉不笑:“……你不会准备将儿童套餐安排给我吧,沈宥之。” “我没有这样想!姐姐就吃妻子的那份,我——” 纪清如“唔”了声,打断他:“儿童套餐?” “……” 沈宥之幽怨地看她,纪清如才笑起来,眉眼舒展,很坏心眼的表情:“谁让你年纪最小呢。” 她开玩笑态度多亲昵,完全将他视作弟弟,又轻轻拍了拍他抓在沙发扶杆的手背,奖赏被戏弄的小狗一样。 沈宥之脸色才真的变差,嘴唇动了动,也不叫姐姐:“我只比你小一岁。” “那不是小吗?”纪清如笑眯眯,“好啦,不要看这些固定套餐,选一家菜品多的店就好。” 沈宥之慢慢抿紧唇。 姐姐好像故意似的,在用这种语气戳破他的漫想。尽管他明知道她才看不出来。 三年没亲密牵手拥抱过,昨晚他面红耳赤硬得久久不能入睡,姐姐恐怕永远不会朝这个方向想吧。 她怎么会做他的妻子,哪怕现在,他们近得他随时可以吻上去,咫尺间的模糊禁忌,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沈宥之盯着她开合的红唇,如果他再倾身,靠近得过分一点。 她还会这么无所谓吗。 “去吃火锅吧。”沈鹤为忽然说。 纪清如仰脸,无意识拉开和沈宥之的距离,很古怪地朝他望去:“火锅?” 她看餐厅看得头疼,什么提议也会答应,只是没想到会是沈鹤为提出这种选项。 分明他最不能吃辣。 “是啊。”沈鹤为弯着唇,“你好不容易回国,我想你会喜欢我们热闹一些。” “也可以。”她答应。 这是周内,纪清如和沈宥之在假期里,沈鹤为却还要忙工作的事。 临走时他朝纪清如笑笑,又站在沈宥之身旁,不知道和他说了些什么,后者竟然听得脸色骤变。 纪清如去问,沈宥之模棱两可的规避掉回答,在她身旁面色纠结有几分钟,忽然起身,也说着自己要离开。 反常事,她还以为沈宥之要腻到中午一起去餐厅。 趁着白天,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人,她给好友拨去电话。虞岁安的声音格外热情,算算她们也很久不见,一个英国一个美国,都是因为家庭原因被迫出去。 虞岁安:“你来我家吧?我哥要出差好久,我自己在家很无聊。” 纪清如倚靠在床头拒绝:“我最近也很没空,沈琛要结婚,请我去帮忙策划婚礼。” 电话那头要疯:“沈琛?你那个继父?他结婚来找你帮忙?” “我妈妈答应了。”纪清如也觉得挺奇怪的,“不过也……算是好事,否则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国呢。” 虞岁安沉默半晌:“……好感人的亲情,你那两位哥哥弟弟一定高兴疯了吧,小心一点,别被绑走,我整个暑假再也见不到你。” “……” 危言耸听。 门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很诡异的,纪清如立马认出是沈鹤为。她捏着电话去开门,没打算和他的对话保持多长时间,用气音说:“你回来有什么事?” 沈鹤为戴一副细细的镜框,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手臂端着只电脑,温和笑着:“我不能进去吗?” 她晃晃在通话的手机,当作拒绝。 正欲关门,另一头听到他们全部对话的虞岁安开口,声音有点雀跃:“男生?” “是我哥。”纪清如立马泼去冷水。 “噢……” 沈鹤为轻声道:“虞岁安?” 纪清如点头,不算太意外他记得她的声音。毕竟和她在高中时期疯狂打电话的,就这么一位。 既然知道了,那就快走。她用眼神示意道。 沈鹤为却装作看不懂,甚至无声地示意她凑近,还要她捂住话筒。 她万分不解,但还是勉强照做。 沈鹤为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她就是你那位在和哥哥谈恋爱的朋友,对么?” 沈鹤为疯狂暗示这一块/. 别名沈黑屋,因为不喜欢哥哥就要进小黑屋(开玩笑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模糊禁忌 第10章 辣味因子 纪清如简直在听惊悚故事,眼睁大,如果做猫,浑身炸起的猫毛恐怕会瞬间刺伤沈鹤为。 虞岁安和虞青白在恋爱这件事,分明只告诉过她一人。 纪清如飞快地摁掉电话,免得有什么破碎的话传过去,会让虞岁安误会。接着看向沈鹤为的眼神震怒,连被监听的可能都想到:“你怎么会知道?” 沈鹤为却回答得轻轻巧巧,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事:“我和虞青白认识,他觉得我们境遇相仿,很适合告诉我。” 纪清如怔愣两秒,才想起他们确实做过很久的同班同学。 可以接受的真相,但她对沈鹤为有朋友这件事还是不可思议,尤其是竟然关系匪浅,虞青白连禁忌爱恋也会向他分享。 她这样想,也这样问出口:“……为什么会适合告诉你?” 沈鹤为微怔一秒,还很亲昵地笑着,狐狸眼看着也温柔:“都有妹妹,共同话题当然会很多。” 能一样吗? ——纪清如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很及时地刹住车。话不能乱接,再这么纠缠下去,他迟早会找到借口进屋。 “有什么话不好放在餐桌上说?”她讲话很凶,着急赶人,“中午再来敲我的门,还有,以后不要在我朋友面前讲这些话。” 无论她语气多坏,沈鹤为的温和好像也不会变:“好,不打扰你和虞岁安了,你们继续聊天吧,我中午再来接你。” 很平常的话,纪清如却应激似的,看向沈鹤为的眼神很警惕:“你干嘛,不会这次又想拆散我的朋友关系吧?” 实在有太多案例。 这类型的话,她以前也听过,可从第一次听到起,就没得到什么好结果。 她升上高中不久,对学业没有多少紧张,但已经学会用补习借口去班长家作客,进门后三过书房而不入,游戏室倒是灯火通明。 那时候她还不认识虞岁安,只跟着班里半生不熟的众人团伙作案。游戏室放了四五台PS,小团体过去,当然是为了打联机游戏,比在家里更自由。 尤其游戏室的主人是班长,有这层身份在,说给家长听,没人会觉得不信任。 被班长邀请时,纪清如只迟疑几秒便答应下来,对那些封面温馨的卡带看也不看,一上手,便是十八禁的暗黑追逐战。 鬼突脸时围观的人惊声尖叫,她就带点得意的地翘着嘴角。 这才哪儿到哪儿。 论如影随形,不如走路无声的沈宥之,论无法摆脱,不如知晓一切的沈鹤为。 挺奇怪的事,小团体里也有胆子大的,但几乎没人和她主动坐在一起过,只有班长偶尔会过来,但躲避鬼影追随的反应实在太差,柜子就在身后,还握着手柄在原地转圈。 所以哪怕她已经在这地方游戏两周,也没和这里的任何人成为朋友,只是因为太自由,所以有机会一定会来——家里是万万不能有这种内容的,哪怕是对她最百依百顺的沈宥之,也不愿意她看这些。 她去得勤,对谁印象也不深,班长的面容还不如他每次端来的果汁清晰。 不过也算得上是点头之交,偶尔纪清如也需要拜托他买几个游戏,无外乎是钱财交易。 《寂静岭3》发售,纪清如一颗心都挂念地快扑过去,恨不得直接要司机开到班长家。 但纪乔不在家,最高权威就是沈鹤为,她必须要报备,还要获得批准。 开始胡扯时她眼也不眨,人很稳重冷静,理由也很有逻辑。 ——要去班长家里学习,反正两栋别墅离得很近,不会很晚回来,不会给小吴司机添加麻烦。 背包里还欲盖弥彰的放两张卷子。 沈鹤为做她形式主义的监管人,走半开明路线,两周里从来没拒绝她过去。纪清如想这次一定也是,完全想不起他几天前,目光略过她的成绩单,脸上的表情可没有多好看。 “……哥哥?” 保险起见,她屈尊降贵地喊了喊人。 沈鹤为温和地点点头。 纪清如才要松口气,便看见沈鹤为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如果不是他还顺手捞起桌上笔记,看他架势,她还以为他一个还没过成年生日的高三生,要罔顾交通法规地去开车。 沈鹤为要做什么,总会达到目的。 纪清如连阻止的理由也想不到,也许老早便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她盯着坐在副驾驶的沈鹤为,满脑中全是要露馅,还祈祷奇迹降临,让小团体集体转性,突然就拎着卷子开始学习。 “我不打扰你们的学习,”到门口时,沈鹤为才开口说话。他拨通她的电话,朝着她摇了摇,“保持通话,确定安全后再挂断。” 有什么好确认安全的。 想归想,她还是佯装淡定地应下,开门去敲班长家的门。 “出来后我接你回家。”沈鹤为降了半扇车窗,“清如,我们待会儿见。” 纪清如莫名感到不安起来,深深地回望一眼,竟然萌生不如现在回去的想法。但班长家的阿姨已经开了门,她定了定神,还是走进去,轻车熟路地找去游戏室。 看到的一幕就让她傻掉。 游戏室里满是气球丝带,嫩粉色,地上也撒白羽毛和花瓣,好大的阵仗,纪乔从前的追求者就这么制造惊喜。 纪清如两眼一黑,几乎立马开始反胃,连已经付过钱的游戏也失去兴趣,撑着体面才没当场走掉。 没有屏幕开着游戏,其他人好好坐着,只有视线在若有若无地朝着她的方向瞟,暗戳戳的,她就更烦躁。 班长就是在这时过来的。 他照例端一杯果汁,嗓子压着,吃了卡车似的气泡低音:“快进来吧,纪清如同学。” “……” 纪清如第一次觉得假笑这么难以维持,嘴角抽动,她接过纸杯,恨不得用从窗户跳下去的速度逃离:“谢谢,不过我只是过来看看。我哥说我不能待很长时间,喝完我就要走,你们继续玩吧。” 谁知道这句话怎么就触犯他的神经。 纪清如手还端着纸杯在半空,半满不满的很脆弱,眼睁睁地看着这位班长不顾马上会晃出的汁液,要来拉住她的手腕。 那只手覆上去的前一秒,几乎下意识的,她就将果汁泼了过去。 汁液顺着班长的脸往下淌,滴滴答答的落地,果肉还黏附在衣领上面,晕一圈很深的污渍。 纪清如半捂住脸,遮住要笑不笑的唇角,至少眼看着很关切:“抱歉抱歉……衣服费用我会赔给你的,你微信把价格发给我啊。” 他们背后的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但也觉得门外气氛好像死掉,窃窃私语的起哄声停滞住,呼吸也变成音量太大的事。 纪清如笑一笑,纸杯松手扔在地上。 她转头走掉。 出来时车还停在门口,连车窗也没升上去,沈鹤为垂着脸,似乎在背书,听到她走近时才抬起头,很温和地问她,怎么这么快出来。 装什么。 他脸上的惊讶程度,和她刚刚演的不好意思也没多少差别,狐狸眼微微翘着,半愉悦的心态。 纪清如只心疼自己没能玩到的游戏,更气的是白瞎这么好的借口,现在这两份卷子,她非做不可了。 她上了车,气呼呼地抱着臂。 这件事后,家里对她的管控态度竟然松动,那些需要悄悄买来的游戏,被沈鹤为当作礼物送给她,开明得让她怀疑他在积攒人品,好为即将到的高考做准备。 不过游玩时仍然需要成人陪着,也许是远山市第一个会遵守厂商免责声明的未成年。 几个月后,班长找到她,又道歉,说那天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遇到沈鹤为,被他指点,她会喜欢浪漫一点的场景。 “我哥说我喜欢气球、白羽毛、花瓣?”纪清如冷笑,“还要你准备一群你的朋友助阵,拉着我进去告白?” 班长就说不出话。 后面她遇到过更多这种人,被沈鹤为稍稍一点拨就和失了智似的,拿着各种她厌恶的东西来表白。 每一次,沈鹤为都会在会面开始前,很体贴地送她过去,总是那句不会打扰他们交友,等聊天结束,就来接她回家。 纪清如硬生生被培养出习惯,一听到他说类似的话,便条件反射,开始思考和对方断交的礼貌措辞。 诚然他过去认人很准,但虞岁安是她很好的朋友,不容他产生挑拨离间的想法。 纪清如要为她申辩,沈鹤为却皱着眉:“什么是拆散?连你喜欢什么也搞不清,难道你还要他们当男朋友吗。” “……我说的是虞岁安。”她咬牙切齿道。 沈鹤为轻轻歪了歪头,笑起来:“她又不会和你表白,我为什么拆散你们?” “……” 门被纪清如用力甩上。 ** 没想到很快就有机会报复回去。 中午沈鹤为来接纪清如,沈宥之竟然还没有空,含糊地讲餐厅在见面,不知道在筹谋什么。 他不来,不影响纪清如的安排,不过点菜时正要点鸳鸯锅,却被沈鹤为否决,说难道来吃火锅,一定要挑战辣锅。 送上门的机会。 纪清如看一眼沈鹤为还在笑的假人面具,差点要丢掉良心的点一份地狱辣上来。 只是顾及他以前身体太脆弱,做得太过分,回国第二天就要送他去病房洗胃,勾选锅底时,纪清如还是很体谅的选择微辣,让他重在体验。 只是没怎么吃过辣的人果然不行,才只是闻一点辣椒味道,沈鹤为便开始轻咳。 脸也少见的浮上层粉红。 “哥哥,”纪清如看得很高兴,站起身,十几年来第一次做贴心妹妹,“我来帮你。” 和牛涮几秒就好,但浸在红汤里,还是沾滚的全是辣味。沈鹤为面前堆得小山高似的,谁见到不说一句羡慕兄友妹恭。 如果妹妹笑得没有那么像个反派。 纪清如连自己要吃什么也顾不上,全程紧盯着沈鹤为的脸,很满意地在笑,心想沈鹤为啊沈鹤为,你也有今天这么狼狈的时候。 不知道又吃到什么,沈鹤为一下抽出好几张纸巾,半掩着口,咳嗽数声。 纪清如懂得见好就收,将凉饮无声推过去,另一只手却悄悄地摸向手机,一定要留下沈鹤为的照片。 “清如。”沈鹤为折好纸巾丢掉,重新抬起起脸,微笑着闯进她的镜头,“待会儿陪我回趟家吧。” 他的下唇一向饱满,是很漂亮的弧度,现在被辣椒刺激到整个红肿起来,只更好看。眼睛又因为咳嗽太多,溢着薄薄的泪液。 满是春情的一张脸。 纪清如被自己诡异的形容惊吓到,嘴唇微张,即将摁在拍摄键的手指也愣住。 ……见鬼。 她怎么会这么想。 此男全是手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辣味因子 第11章 无效疏远 火锅店旁几十米的地方,便有停车场。沈宥之手搭在方向盘上,在静静地等纪清如的消息。 姐姐会不会训斥他快点过去呢。 ** 沈宥之有段时间里,确实和沈鹤为的关系缓和不少。 一方面,沈鹤为去上大学,姐姐就只有他独占着;另一方面,在这种独占期里,即使他和姐姐产生矛盾,沈鹤为也没有趁虚而入,而是选择协助他们解开误会。 那也许是他们第一次配合做事。 纪清如升上高二不久,也许是青春期,对家里人忽然谁也不大热情。放学回来,首要事是先蹬蹬上楼,反锁门。 那年是远山入冬最快的一年,他们住郊区,寒风更甚,沈宥之却很喜欢。 哪怕纪清如前一晚甩门甩得再冷漠,早晨上车前的那段路,她也会和他走近些,要他走在前面,用身体挡一点风。 沈宥之走得奇慢,十几米的路也千里远似的,催得纪清如不得不去推他的背。风冷绰绰,他走路也踉踉跄跄,但仍然是挪行的速度。 可这点小手段也不能延续太久,姐姐坐上副驾驶后,又翻脸不认人。 明明和他在同一所高中,下车前要命令他等会儿再走,走廊里碰到连招呼也不愿意打,目不斜视,好像他们从来不认识。 疏远持续有三四天——已经让沈宥之觉得度日如年。他不能再等。姐姐如果不愿意告诉他自己在想什么,那么他便努力。 接送他们车的空调便坏掉。 第一天纪清如还生捱着,坐在副驾驶上手搓得要起火,戴能拉到鼻梁的毛线帽,甚至很有骨气的回绝掉沈宥之递来的暖手宝。 也因此错过司机格外心虚的眼神。 第二天她就坐进后座了,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寒风洞穴中互相依靠的两个原始人,她自嘲,但不耽误靠在沈宥之身上取暖。跟个火炉似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高的体温。 但同一个理由,实在经不住反复地用。到第三天便被抓住,那是周五,纪清如气势汹汹地到他房间,眼神要吃人。 “你真是出息了,沈宥之。”她拽着他的衬衣领带,力度并不客气,“你敢贿赂外人来骗我,接着还想做什么?” 惹得她还以为家里快破产,连空调也修不起,白白担心好几天。 “对不起。”沈宥之快呼吸不上来,挤着氧气开口,“可是姐姐,你很久不理我。” 缺氧的是他,纪清如却也觉得无法呼吸,手里长条领带变成山芋般烫手。“那、那是因为——”她结巴着,分明是对他有点生气的,可兴师问罪的态度却瞬间软掉。 跑回房间的脚步声慌慌张张,和另一道走路声却杂糅。沈宥之追过去,看到新来的阿姨正巧从走廊另一头走来,不经意似的又偏过头,好像只是在检查卫生。 纪清如撞到她,连道歉都应付。 这可不像姐姐的作风。 几乎没费什么功夫,沈宥之便查出这是沈琛指定派来的帮佣。翻一翻通话记录更奇怪,纪清如开始疏远他的前天,竟然正好接过沈琛拨来的电话。 他获得的信息,正好和沈鹤为那边对应上。 那时候他讲话的技巧已经趋近纯熟,套一个高中生的话更轻易,三言两语便让纪清如讲了出来。 是有人在散布谣言。 她和沈宥之是同一辆车上下学这件事,被人很轻易的拿来做文章,即便澄清是重组家庭,没有效力反而更证实他们住在一处。 他们不同的姓氏——“沈”、“纪”,变成秽乱事的铁证。话说得格外难听,不仅限于他们有恋爱的可能,还着重强调“同居”二字。 这种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抓不到源头,隐隐约约的,每个人都含糊其辞,说,我是听别人这么说的啊。 纪清如在学校里扮演的是完美人设,亲切温柔,和人起冲突是几乎没有过的,根本想不到是到底是谁要在背后这么恶心她。 在学校里被悄悄非议便算了,她只交虞岁安一个真心朋友就够——谁知道风言风语又传进家里,沈琛给她拨来电话。 不是来关心体谅的,而是言辞温和的,明示着,清如,你和沈宥之两个人在家,关系亲近是好的事,但毕竟都长大了,有些时候,还是保持距离的为好。 毕竟无风不起浪。沈琛语重心长地劝导她,话里话外,不外乎在说,总不是亲姐弟,要那么亲密无间做什么。 纪清如捏着手机,终于还是气笑了。听到谣言时她也没这么气血上涌过,现在管得这么多,没见他平常有多上心沈宥之的心理状态。 沈宥之只听沈鹤为的转述,已经觉得纪清如该多么委屈,有点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发现。他压低声音:“……怪不得家里会来新的阿姨,原来是监视我们。” 沈鹤为:“我可以解决阿姨的事。但这只能应一时的急。学校里的谣言如果还在,爸爸好面子,又只做甩手掌柜,应当还会去找纪清如的麻烦。” 当然,沈鹤为也提到,他们也可以先适当保持距离,沈宥之当作信号不好,没犹豫便挂了电话。 纪清如被瞒得很好,但长着眼睛便知道家里发生变故。 先是在通话后的隔天,新来的阿姨主动提出离职,临走时她听到对方和沈琛的电话,咬死了是自己的原因,又反过去劝他,有时候矫枉过正,反而会生出想不到祸端。 多言之凿凿,完全没有几天前,她看到沈宥之和纪清如坐在一起看电影时,慌张跑去打电话,如临大敌的神色。 收拾好东西后,她甚至过来和纪清如道歉,说不应该将才青春期的他们想得那么坏,一家人,何必被几句话挑拨至此。 纪清如懵着“嗯嗯”点头,后来才知道,是沈鹤为是先兵后礼,开始时讲一些法律条款,怪唬人的警告她。说完后又松口,付给她几倍的工钱,妥帖的为她找好下一任雇主,唯一的要求是缄默,闭口不言。 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但学校里的事并不是有钱就能解决,不说源头在哪,就算谣言散布者真的被找到,如果他死不承认,好像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所以当那个平日老实的同班同学,忽然在众目睽睽跪在她面前时,纪清如受了好大的惊吓。 “对不起!是我散的谣言!我就是觉得,如果你一直被这么说,接着我来表白,你会为了撇清谣言,同意我……” 周围同学也震惊,这件事传的速度更快,道歉书写了七八页,还逻辑缜密的贴上他和朋友的聊天记录,内容更不堪入目,证明全是他心思丑恶。 这东西被封锁得也快,不过既然是要封锁的消息,那就算是不感兴趣的人,都很难不去瞄一眼。 那人彻底被钉在耻辱柱上。 纪清如勉强去看过,文字是没什么内容,只是从事件排列的清晰顺序里,恍惚看出点沈宥之的影子。 也许是错觉。 这件事曝光后,始作俑者不可能继续在远山待着,没几天便休了学。 纪清如以为再也不用见到他,结果网球课她悄悄躲在阴凉处时,又被他堵住,带着肿的像桃子似的眼,跪得轻易无比,声泪俱下:“我已经这样了,你能不能让他别——” 第二次被下跪,纪清如还是没办法镇定面对。她犹豫着要不要让他先起来,抱着臂正不知所措时,一双手代替性的从身旁探出,捞起了那人。 “不要脏了姐姐的手。”沈宥之冷淡道。 地上那位就跟见了鬼似的,站着也一副腿软的模样,大汗淋漓,嘴里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好像是对抱歉,不过转身便跑了。 纪清如目送他跑远,视线才别扭回到沈宥之身上:“你在这里做什么?沈宥之,现在是你的上课时间吧。” 对上的是一双通红的泪眼。 抿着唇,连头发丝也丧丧的。 纪清如才看过一张哭脸,扭曲难看到她以为自己是多冷漠的人,落泪是多伤心的事,她竟然觉得好烦,跪在那里做什么,不如快点去投湖。 谁知道沈宥之眼眶才将将含住泪,她就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 “没有人会再对我们说什么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理我?”沈宥之耷拉着眼,很可怜的模样,“我想和你说话。” “我没有不和你说话呀。” 沈宥之去牵她的衣角,拽得她离他更近:“昨晚,前天晚上,大前天晚上,你都没有让我进去房间。” “可是爸爸——” “姐姐明明知道,他只会间歇性的关心我们一段时间。”沈宥之打断她,脸顺从,只是高过她的身体已经快完全笼罩她。 不过是三分钟教育热度。 只有恩爱照片是不断的在往家里传的,两个人在电子屏幕上笑得多甜蜜,天作之合,做恋人一定接近满分。 偶尔偶尔,才会想起家里还有三个血缘相连的青少年,即使不清楚是什么状态,凭着空想,以及父母的身份,竟然也可以朝着他们指手画脚。 “我喜欢和姐姐在一起,姐姐也喜欢和我在一起,这不就够了么。”沈宥之好看的脸俯视着,微微逼视她,语气还是在撒娇的。“姐姐睡前不和我讲晚安,我睡不好,已经快要长黑眼圈。” 哪里来的黑眼圈。 倒是釉白皮肤上泪眼朦胧,眼睫毛湿黑,怪好看的。 纪清如失神几秒,忽然道:“其实我有在攒钱。” “……什么?” “如果沈鹤为不收买那个阿姨的话,我也会找的。”她仰着脸,眼里隐隐有股得意劲,似乎知道自己的话会让沈宥之有多高兴,“就是不如他那么熟练,还是成年好,能支配的资金比我们多那么多。” 短暂的怔愣后,沈宥之果然笑起来。 “谢谢你,你真好。”他勾着纪清如衣角的手偏移,牵住她的手腕,“那么姐姐以后,都不会和我疏远了吧?” 纪清如矜贵地点头答应。 “姐姐保证?” 纪清如本来不想讲得太黏糊,但沈宥之颇有她不讲漂亮话就不移动的架势,而余光里,已经正好有同样想偷懒的同学过来——要知道,她这位弟弟可是逃课来见她。 “我保证,以后不论爸爸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和你避嫌。”她语气放软,捏捏他的手指,“你还是我关系最好,最喜欢的弟弟。现在可以回去上课了吧?” 沈宥之才愿意松开她。 “其实……”他喉咙滚了滚,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说其实没关系的,就算她今天没有答应他。 但怎么会没关系呢。沈宥之不明白,只是等到几年后,他才想通自己为什么,当时会产生那样的想法。 即使姐姐做不到,不答应也没关系。 因为她丢不开他的。 这样一直缠在她身边,也可以算作是种爱侣吧。 ——“一直这么跟在她身后,不怪她永远把你当弟弟看。” 酒店房间里,沈鹤为这么和他说道,又意味深长,“你不想她时时挂念你吗。” 沈宥之对沈鹤为的态度,已经有看婚礼证婚人的工具属性,思考过后竟然觉得有些道理。 也许正是因为太紧密,让纪清如从来无所谓他会做什么,靠近也好拥抱也好,再暧昧的事,只会被她亲昵地拍拍脑袋。 不过他哪里有什么经验,唯一想到的办法,是欲擒故纵,一反常态的不那么依赖她——体现在被主动赶出去前,自己先行出去。 几年前她的一点点疏远就会让他难受, 那么现在,姐姐也会难受吗。 他在停车场发送自己在忙,打字时嘲讽地笑,忙什么,忙着想姐姐会不会催他一定过去。 没了他就吃不下饭。 纪清如的消息终于弹送过来,只是沈宥之看一眼便不能再欲擒故纵地等——等不来的,她很贴心地关心他,如果来不了,自己一个人也要记得吃饭。 他幡然醒悟,姐姐怎么会因为这种疏远忽然产生其他念头,在她心里,他就算按住她在床上,也只会被认为是要来帮忙盖被子吧。 沈宥之迅速下车,往火锅店的方向赶,不过并没有特别责怪沈鹤为。 应该是他理解错那份建议。 毕竟沈鹤为很早就知道,他非常、非常喜欢纪清如。 看到姐姐出神的弟:……补兑[求你了][求求你了][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无效疏远 第12章 检验方法 火锅店人不少,不过沈宥之锁定纪清如的本领很突出,抬眼扫过后,很轻易便找到了那张微微泛红的脸。 一双眼水润光亮,举着手机,似乎在拍对面的沈鹤为,却没有发现摄像头范围内,他也在逐步靠近。 沈宥之快步过去。 姐姐是被烟气熏得,才看不出他身影吧。 他停在餐桌旁,目光划一眼沈鹤为,很快从他写着吃不了辣的脸上略开,这么没用,有什么拍下来留作纪念的必要。 “姐姐。”沈宥之俯身。 纪清如抬头看他。 沈宥之准备着她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或者情况更好,她愿意拧起眉,责怪他为什么这么迟才来。 可他凑近的脸忽然被她捧住了。 只有几秒,很快又放开。 沈宥之呆愣在原地,脸仿佛还残存她手心细腻的触感,睫毛在颤。被抚摸过的地方升起高温,不用辣也变烫变红。 姐姐故意的。 那张粉白脸上笑意晃晃,很漂亮。手虽然撤走,视线还牢牢锁在他的脸上,用审视的目光在描绘着,精神上的亲吻。 至少对于沈宥之来说,这种超出平常的认真注视,无比接近于春梦里的亲近。他头是晕的,还要低头靠得更近,想她继续看,也想她继续摸他的脸,声音低低地问:“姐姐,我做了什么好事……?” 否则怎么会得到这种奖励。 “没做什么啊。你能来我太高兴罢了,”纪清如眼还弯着,“沈宥之,你吃过饭了吗?” 姐姐还在看他。 沈宥之嘴唇动了动:“……还没有。” “我把碗分给你用。”纪清如说着,拍拍身边空出的皮椅。 他就带着点恍惚坐下。 纪清如确实是真心高兴沈宥之过来。 这张脸完全是她的救命稻草——可以将她从对沈鹤为的奇怪想象中抽出来,回归现实生活。 她不否认,在她面前的沈鹤为是好看的,可还是被那张脆弱漂亮的脸吓跑食欲。 很奇怪。 他只是被辣到而已,竟然让她幻视一些**片。 万分感谢沈宥之忽然出现,她靠持续盯着他的的脸去洗掉那几秒的印象。沈宥之脸也蒸红,但她看习惯多年,并不会产生其他想法。 可还是忍不住去偷瞄沈鹤为。 他正如常地微笑着,还朝同样看过去的沈宥之轻轻点头,打招呼也自然,只有脸红一些,可没有半点旖旎。 竟然变得无比正常。 衬得她的联想就更大逆不道。 纪清如难以相信,闷着脸,吃得心不在焉。手包裹在塑料手套里,好像一刻也没停的辛勤劳作着,实际一只虾剥去五分钟,真正送进口里的虾肉,大多是沈宥之指尖递来的。 他下手没轻没重,以为她今天多喜欢吃辣,又顾及锅没什么辣的力度,调制酱料时恨不得全塞满辣椒。 投喂速度又快得惊人,咬得她脸也薄红。两颊吃得饱满,嘴唇上的唇釉掉得干干净净,换上的鲜红同样是因为辣味,看着却是甜的。 沈鹤为的进食变得无比缓慢。 他停止去分食沾满辣味的食材,只挑饭桌上的甜食,应当是为了解辣才这样吃。 又来做贴心哥哥,吃什么也先夹给她餐盘同一份。纪清如皱着眉塞进嘴巴里,心里却将沈鹤为想的很邪恶,好像他能看穿自己在想什么。 有一段时间里,餐桌上只剩下他们的进食声,周围背景多冗杂热闹,偶尔偶尔,三个人讨论一个很短的话题。 只是每当纪清如抬起眼,沈鹤为都有所感似的,也笑眼盈盈地看向她。 “……” 她凑近嘴巴同样吃得红润的沈宥之,在他耳边悄悄问:“你觉不觉得沈鹤为表情很奇怪?” “姐姐说什么?”沈宥之好像没听清,很疑惑地反问她。 纪清如不得已更近,半潮的热气打在他的耳垂上。她重复一遍,不清楚他有没有听得清楚,自己先被折回的呼吸弄得痒呼呼的。 沈宥之才抬头看一眼,也在继姐耳边轻轻地说:“我不觉得。姐姐累了吗?不想继续吃的话,手张开,我放一颗糖给你。” “……” 纪清如咬碎唇齿间的薄荷糖,一下觉得很孤立无援。没有人会相信沈鹤为有过奇怪样子,他是多正经的人。 连她自己也觉得那是幻想。 可惜当时因为太吃惊而失神,没有及时拍下来,否则怎么也算一个拿捏沈鹤为的把柄。 哥哥,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脸红的样子吧。 纪清如像个反派似的,桀桀桀地在心里笑完,才捂上脸。搞什么,她大概是生理期快到,想任何事才带点不健康的色彩。 快离开前,沈鹤为忽然提到要回家一趟,特意强调是从前三个人一起住的那个家,视线倒没有刻意在她身上。 纪清如拿不准他的语气,好像也没有要她一定一起走的意图,她眼神闪烁几下,决定装聋。 沈宥之象征性地问了问,他便解释,说别墅里有不能不去取的东西。 “那哥就赶快去忙吧。”沈宥之转过脸,对纪清如又是另一副态度,“姐姐有安排吗,要不要去我那边看看?” 纪清如摇头,又怕沈鹤为误会这是一种他们去后门碰面的暗示,眼眨了眨,也不说回酒店,借口想得无比顺畅:“我和虞岁安约好了,要去她家回国叙旧。” 天衣无缝的理由。 “我送你去吧。”沈鹤为说。 “不用,不顺路。”她知道上他的车八成会被抓回家,否决速度很快,但下一秒祸从口出,“时间快到了,沈宥之送我就好。” “我一定不会让姐姐迟到。”沈宥之无缝点头。 “……”反悔便来不及。 解辣用酸梅汁,光荡漾在玻璃杯里,幽幽的。沈鹤为目光垂在深色水波上,再抬起脸时,笑恒古不变:“……好。” 同样多年不变的还有虞岁安家里的地址,纪清如之前经常去,稍一回忆便全部想起来。 她略有点紧张,即使已经通过微信发送好该有的串通消息,但虞岁安没回复她。大概是休息,也可能虞青白突然折回远山,他们出门约会。 停车场直通虞岁安家的电梯,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快步地走。沈宥之千万别跟过来,她想,万一虞岁安不在家,她杵在门口,还得在他面前上演一把惊讶戏码。 但沈宥之不跟过来,就不是沈宥之。 从停车场走到电梯口还不够,他亦步亦趋,一定要送她到门口,等着门铃按响,门开了后才离开。 好像电梯里会凭空出现什么怪物。 几声门铃过后,虞岁安的家门仍旧紧闭着。 “她不在家,那么姐姐跟我回去吧。”沈宥之说。 纪清如装淡定:“怎么会,我们约好了的。”说着便上手敲敲门,很坚定的目不斜视着,垂着的手腕忽然被猝不及防抓住,热融融的掌心。 沈宥之攥着她的手腕,手指很长,指尖高出她的指尖一大截。大概是今天纪清如对他实在太好,好到他认为,更逾矩一点也觉得会被容忍。 “跟我回家吧,姐姐。”他低声说。 门在这时被打开。 虞岁安顶着睡眠不足的惺忪眼,头发乱翘,看着刚从枕头上抬起来。她看着两人,“怎么来找我”差点说出口,但纪清如用飞速眨眼压了回去:“虞岁安,我没迟到吧。” “……没。”她目光划过他们正交握的手。 沈宥之打招呼:“岁安姐好。” 他的手指蹭了蹭纪清如的手心,在她要甩开前主动松开:“姐姐,你要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接你回家。” 谁要跟你回家。纪清如诽谤一句,掌心推他往后走:“不用,你快点回去,我今晚要睡在这里。” 沈宥之就听话地点头:“那么,姐姐玩得愉快。” 纪清如绕过虞岁安脸上耐人寻味的表情,进门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转头,虞岁安门也没关,还看着沈宥之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 确定沈宥之消失后,虞岁安才转身才关上门,拍拍正轻车熟路换鞋的纪清如肩膀,语气斩钉截铁:“你弟有问题。” 纪清如放好她的鞋,直起身:“有什么问题?” 虞岁安接着的话差点让她平地踉跄,不带任何缓冲地说最惊人的话:“我之前也这么黏着我哥,后来我们上床了。” “……” 纪清如难得停滞,不过不是很在意:“不一样,十岁起沈宥之就这么黏我了。” “说得好像我小时候不黏我哥一样。”虞岁安抱臂,“你们不是很久不见吗?不见还这么亲近,一定有问题。” “那是我们每天都有聊天,通话。”纪清如解释。 “哇哦。”虞岁安挑眉,“那你不敢和他回家?” 在纪清如充满凶光的眼神杀过来前,虞岁安灵光一闪地“哦”了声,“想起来了,你还要去给你前继父策划婚礼,得掩人耳目。” 纪清如才哼一声。 房子里的布局和她上次高中来拜访时,几乎一样。虞岁安打了个哈欠,趿拉着拖鞋,朝着卧室走,俨然要再去睡回笼觉。 纪清如便跟着她进去,在她房里的工作椅上坐下。书很多,不过琳琅满目的专业数学,她嘴角抽抽,还是点开了手机。 谁知道埋在枕头里的虞岁安忽然又开口:“我有检验方法,百试百灵的那种,你要不要试试?” “检验什么?” “当然是检验沈宥之是不是想和你□□。” “……” 纪清如实在觉得很没有必要。 她愿意和沈宥之亲密,也是因为纪乔总不在家,谁面对这么一个百依百顺的漂亮玩伴会不高兴。 也因为这点,他们两人都养成太顺理成章的肢体接触,但只是牵手拥抱,怎么会到亲情变质的程度。 “那你不想知道,你能容忍到什么程度吗?”虞岁安还在推销,“试试呗,我当时这么做,我哥根本来不及找借口。” “你说说?” “随便挑一个他睡着的晚上,然后轻轻摇醒他,趁着他意识不清醒……” 虞岁安伸出两指,比了一个指节那么长的距离:“夹着嗓子,用那种让他以为在做春梦的语气,问他,要不要接吻。” “……” 她打补丁,过来人的口气:“不能问是不是喜欢,这种他反应过来后,和你狡辩,说是兄弟姐妹的喜欢,你根本没办法。” 纪清如“唔”了声,很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你们就……” “那倒没有。”虞岁安翻了个身,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哥立马把我送出国了。” “……” ** 纪清如站在沈宥之家门前。 手心里是那把他装作随意扔下的钥匙,本来是准备中午聚餐时给他的,只是因为沈鹤为,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正好方便她现在无声无息地过来。 沈宥之的定位信号很清晰,钥匙柄又有标好的门牌号,找到楼层不是费力的事。 纪清如被虞岁安撺掇一下午,她咬死了沈宥之一定有问题,还安慰道:“没事的,你如果真的亲上去了,你还可以找你哥,可以让他劝劝沈宥之。” “……” 不过纪清如到这里,并不是真的被虞岁安说动。她明天要去见沈琛,如果今晚沈宥之能说出点什么,她和沈琛的交涉会容易很多。 比如,为什么只有他不被允许出国。 顺带也可以试试虞岁安的方法,所以她先很谨慎地发送信息,语气尽量模拟正常:“之之,睡了吗。” 这里是装修很现代化的新小区,但走廊不亮,纪清如打着手机做手电筒,瓷砖反映出一圈白光,微微有些渗人。 她等了一分钟,沈宥之没有回复她。 ——“咔哒。” 钥匙插进锁孔旋转时格外轻声,纪清如用生平最大的耐心,很慢地推开门。 屋内黑漆漆。 她不熟悉这里的构造,一时间还真有点后悔来这里。怎么就信了虞岁安的话。 纪清如很轻地关上门,手电筒光在屋内扫视一圈,寻找可能是沈宥之卧室方向的门。 在寂静中,一股沐浴露的味道忽然飘来,清甜味。 纪清如来不及调转手电筒,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从背后被抱住。 一双手扣在她的腰上,搂紧了。 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竟然是凉的,皮肤上带着微潮的水汽。 耳边是沈宥之的声音,哑着声,但在黑暗里格外清晰。 “我在做梦吗,姐姐。” 本来弟可以被姐姐主动kisskiss,却因为没有早睡含泪错过。 所以早睡很重要!(? *回答在做梦会怎么样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检验方法 第13章 私人画展 怎么是醒着的。 纪清如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任由他抱着,不过有点嫌弃道:“你头发还没吹干。” 半湿的脑袋就更凑近她,发丝刺刺地蹭在她干燥柔软的脸颊上,好像被倒刺舌头舔过一样。 “姐姐怎么会愿意过来?”沈宥之追问。 纪清如是不会有闯入别人家该心虚的自觉的,她现在明白自己是可惜占上风——因为他不按时睡觉,导致她打好的腹稿就变得没话讲。 她侧过一点脸,避开点他的湿发,不讲道理的回答:“因为你在做梦。” 搂住她的手不松开,收得更紧。几秒后沈宥之开口,语气竟有种分不清现实的恍然大悟:“怪不得会看到姐姐主动来找我。” “……” 讲话还挺委屈。 纪清如要拍拍他,安慰两声后让他松开,只是临张口,忽然灵光一闪,竟然想出将计就计的好主意。 虽然才洗过澡,可沈宥之看着和清醒也不怎么沾边,说不定更好套话。 她捏着嗓子,语气是任何时候都没有的轻柔甜美,慢慢诱哄:“就是梦——你就和之前在梦里一样,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是一听便知道在钓鱼的不真诚。 沈宥之却喃喃:“……可以吗?” 手机的亮光早早被碰灭掉,玄关看不清哪里是哪里,黑夜会让聪明人也变得不清醒。 纪清如点点头,眼还眨着在适应这种昏暗,用猜测墙上模糊的摆饰轮廓是什么,来消磨等待沈宥之反应的时间。 和她相比,沈宥之的眼睛便看得过分清晰了。 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脸侧,那里是白皙饱满的耳垂,长着好含的柔软模样,用嘴唇去碰,纪清如也不会瑟缩,还天真地认为他是爱蹭蹭碰碰的小狗,有什么规避的必要。 “那么,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回英国?”他轻声问。 “唔……”纪清如倒没预料到他会问这个,回答下意识不作伪,“要看妈妈那边怎么想……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后,大概一两周吧。” 沈宥之很轻地叹息一声。 叹什么气。纪清如要开口教训,舌头都没来得动一动,耳垂上便传来痛感。 她震惊,用力挣开沈宥之,揉着被濡湿的耳垂,转头一巴掌扇过去,响在空气里很清脆的一声。 黑夜中,看不清沈宥之的神色,也许咧着唇在笑,黑暗里发亮的眼珠愈加清晰,快乐地震悚着。 不过很快的,那双眼又被垂耷的眼皮盖住大半,欲泣的不安声音传过来:“对不起姐姐,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梦。” 他去握住纪清如的手腕,爱惜地摩挲着手心:“姐姐手疼不疼?” 纪清如于是飞快消气。 “疼什么?说得好像我用力了似的……”她的口吻还是训斥的,但声音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放软,“你以为自己做梦,所以咬我做验证?” 耳垂是对痛觉不敏感的部位,她揉了几下,不知道为什么那地方烧得厉害,无事发生的另一边便不平衡,竟然生出再摸摸那里的冲动。 “算了。”纪清如对自己的想法产生慌乱,捋不清,“我先走……” 啪嗒一声。 玄关整个亮起。 沈宥之手从开关上收回来,脸很乖的垂着,抿着唇,眼泪在眼眶里蓄得很讲美学。 被咬的好像是他一样。 该走掉的,纪清如却不能动弹。她已经猜到湿发的沈宥之才洗过澡,但不知道他只围一件松垮浴巾,宽肩窄腰,漂亮的肌肉线条向下蔓延,没入他绑好的结里。 怪就怪头顶水晶灯亮得太突兀,晃得她一时间想不到下一步该做什么。 纪清如视线逃避似的扫向别处,呼吸停滞住——沈宥之家里竟然堆满她的作品,镶嵌在墙里,和房子融为一起。 纪清如人明亮,喜欢的画却是阴郁风格,小时候还知道假装画青草白云,成年自由后,迅速走向诡谲怪诞,哪怕纪乔站在画前,恐怕也很难相信这是自己女儿画出的作品。 笔调复古,画常年阴雨古堡里的郁郁主人公,透来的视线极为惊悚,好像只有一副人形外壳。 还要感谢她的两位哥哥弟弟,在孜孜不倦的提供恐怖素材。 沈宥之为了配合这种画,墙大面积的瑰丽深色,繁复浮雕,檀木地板,家并不太像家,像她的个人艺术展。 纪清如冷静地盯住这些十几秒。 彻底不动了。 “姐姐。”沈宥之在这时上前一步,又去牵住她的手,“我错了,可已经很晚,你今晚不要走了吧。” 纪清如哪里会走,嘴角勾着,怎么也扯不平,抬手摸摸他微微浮粉的脸颊,顺便悄悄夸赞一下自己的作品,“你家里真好看。” “我们的家。”他纠正。 “嗯,嗯,我们的。”纪清如很高兴,当然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带我参观参观?” 这些画只发在过小号里,画后便被她藏着,束进床底,或是纪乔永远不会去的杂物间角落,不过更多的被烧掉。 她还以为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它们——早知道直接寄给沈宥之,免得他墙上只挂仿真的复印件。 没有艺术家会不喜欢自己主题的画展,纪清如被沈宥之牵着,在客厅和玄关逛了三圈,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一两百平,漂亮的模拟小展厅。 不过就算这样迷你的展览,在伦敦也是不要想的,纪乔最痛恨这种暗调色彩,纪清如在她面前,作品是清新的草草花花。 有那么一刹那,她真是想连房子也带回英国,这也算是她的第一个私人画展,私人到只有她和沈宥之知道。 噢,沈宥之。 她转过脸,眼弯着,哪怕沈宥之再咬一口也不会在意的好心情,甚至关心起他:“你怎么会在晚上洗冷水澡?” 否则不能那么冰凉的出场。 大概被溜了三圈,沈宥之的身体竟然渐渐热了,耳尖微红,先前握住她的泛凉手心现在反过来,提供温度给她。他轻声解释,像撒娇:“因为一直在想白天发生的事,心神不宁,所以没办法睡着。” 白天…… 纪清如想一想,早上他来叫她起床,中午一起吃饭,这都是平常事件。 “下午遇到不高兴的事了?”她问。 “……挺高兴的。” 纪清如认为这是种不愿意的说的态度,略微不爽几秒,但念及沈宥之偷偷布置了这么美丽的画展,还是捏捏他的指节,“那么先睡觉吧?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告诉我就好。” 温柔得倒真的有几分像排解忧难的姐姐。 “嗯。”沈宥之垂眼。 “我的卧室是哪间?”她左右看看几扇被关紧的门,“你之前邀请我来住,应该有准备我住的地方吧。” 沈宥之指向其中一间。 纪清如点头,就抬脚要往她的卧室走,手腕却被沈宥之拉住,往他的卧室里带。 “……沈宥之?”纪清如疑惑地皱起眉,但却也往那里走——她也想看看卧室是什么装修,会不会做得更艺术。 开门后她小小的失望了,这只是普通卧室,和几年前在郊外的别墅家里一样。 纪乔和沈琛为了表明不偏心,给他们三人的装修如出一辙。那么不必想了,沈宥之既然这么打扮这里,另一边她的卧室,一定是同样的布置。 “我给姐姐准备了睡衣,前两天才洗好的。”沈宥之松手打开衣柜前,给她解释很多,“是随手放在了这里。” 纪清如闲闲地“嗯”一声,看他在吊挂里的衣服里翻找,全是他的衣服,可他手指拨弄,从悬挂的黑色中间里,拿出一件白色睡裙来。 她挑眉,这是她喜欢的睡裙品牌之一。面料很薄很滑,穿脱都最方便。 沈宥之递给她,眼直勾勾地看她:“姐姐要给我一个晚安……拥抱么?” 不穿上衣,做事竟然很大方,和她相处的状态也没怎么变——纪清如确信,应当不像是心里有鬼的模样。 只不过是和以前同样黏人。 她点点头纵容,不过手还没抬起来,腰便被用力揽过去,脸颊猝不及防贴在他的锁骨上,硬得她牙齿一酸。 “以后见我,要好好穿衣服。”她闷着声警告,完全忘记是她不请自来。 大概是老天看不下去这种行为,转夜,她便梦到变本加厉的沈宥之。 梦里他咬得更多,不局限那一点可怜的耳垂,牙齿顺着颈侧,一路亲咬着往上挪移,好像吃掉她似的,齿痕湿重,她拼命反抗,免得要在夏天穿高领毛衣。 但好似被鬼压床,挣动不能。 终于在被咬到唇肉前,纪清如猛然睁开眼,醒来。 周围空无一人。 还好,梦不能模拟没经历过的事。 纪清如已经因为这种梦要去忏悔,正是痛心疾首时,忽然收到一连串的消息,叮叮叮个没完。 她权当转移注意力,去看是谁一大早来骚扰,结果看到继父沈琛的名字。 “……” 天降来谴责她的梦一样。 纪清如用力闭了闭眼,划开屏幕,是沈琛发来的见面邀请,或者说是通知。要她下午过去,和那位阿姨一起,谈一谈婚礼策划的想法。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眼放空看向屏幕,直到黑屏,也没想好怎么回复沈琛。 肩膀在这时忽然一沉。 紧接着沈宥之的声音便响起,轻轻的,甜蜜意味浓重:“早上好,姐姐。” 纪清如被吓得眼皮跳跳,很恼怒地去看沈宥之,这人怎么走路永远没有声音,明明是一米八几的大骨架。 她的视线落在他那张才在梦里亲咬过她的脸上,脸色一怔,立马碰到烫手山芋似的转回头,很敷衍地打招呼:“……早早早。” 沈宥之不在意,脑袋依依靠在她肩膀:“姐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一些无聊的东西。”纪清如手指摁住他的额头推开。 “我们今天去外面做点什么?”沈宥之笑眼盈盈,“如果姐姐不想出门,旁边还有当放映厅的房间,我们可以一起看会儿电影。” 纪清如现在不怎么愿意见到沈宥之,梦是一方面,还有便是下午要去见沈琛,沈宥之再这样黏人下去,难免要跟着一起。 但沈琛严辞拜托过她,婚礼这件事,一定对沈宥之他们保密。 心烦意乱下,她便拉住被子蒙过脸,坏脸色摆得很突然:“我还要再睡,你有事的话先走吧,记得关门。” “……好,”沈宥之顿了两秒,“那我待会儿来叫姐姐起床。” “不用。” 房间安静片刻后,他才继续开口,透过被子的声音微钝而闷潮,恹恹的:“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姐姐变得讨厌我了吗?” “没有。”纪清如很怕他这种反应,软心肠地补了句,“……我才回国两天,时差还没调整好呢。” 总不能实情告诉他。 做了和你太亲密的梦,现在看你有点尴尬,所以离我远一点。 她不愿意掀开被子去看,免得对上沈宥之怪可怜的眼睛。闷着闷着,她竟然真的睡着,醒来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时间无比充沛,她从卫生间神清气爽的出来后,离会面时间也还有个把小时。 完全来得及。 可她去拧门把手时,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住。 打不开。 纪清如敲门,喊沈宥之的名字,没有应答。房子静悄悄,只剩下她的声音。 好在这是现代社会,她给沈宥之拨去电话,接通的快速度让她愣了愣。 “沈宥之,你不在家吗?” “嗯。”那边的声音很轻,“姐姐找我吗?” “卧室门打不开了,我出不去,你快点回来。” “姐姐要去哪儿?” “……” “别担心,姐姐,我会很快到。” 通话结束,纪清如下意识想推算两人的间的距离,看看自己需要多久获救。 她点开定位软件。 盯着上面不动的红点长达几分钟后,她退出界面,抿紧唇,给沈宥之发送消息:“你到哪里了?” [沈宥之]:还有一段距离。 [沈宥之]:姐姐很无聊吗? 可红点和这栋楼的定位明明重合在一处。 沈宥之在家。 也许就站在卧室门外。 但他…… 不来开门。 看到房子装修的纪清如:对弟弟的好感度疯狂 不过本来就是满的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私人画展 第14章 翻窗小羊 一定有别的原因。 沈宥之不会做囚禁她的事。 五六十平的卧室,家具还是旧时家里的老几样。纪清如盯着关紧的门,退回坐在床上,怎么连床单花纹也好像和她曾经的房间一样。 既视感太强,就似乎真的回到几年前,她房间的门也这样关着,任由沈宥之在外边苦等。 纪清如要读国外大学这件事,是早早安排好的——纪乔崇尚轻松自由的人生,自然不会让女儿还承受高考的苦。 不过全程在负责的人是沈鹤为。 从春招时该去哪所国际高中,到目标大学,是英国还是美国,雅思去哪个地方学,事无巨细,几乎让人忘掉,他也只不过是个高二学生。 面对学习这方面,纪清如一向很老实的服从沈鹤为的安排,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乖得也像换了个人。 艺术类能供给的科目选项并不多,她不贪图漂亮成绩,只选最低标准的三门科目,成绩大概徘徊在2A1B,偶尔也能拿到一门A*。 有沈鹤为在,家里人是不担心她的文化课的,要她好好准备作品集,谁知道前两年她还能画出点东西,临近高三,反而次次动笔不尽如人意。 这是人民币解决不了的情况,纪清如白天去画室呆坐,用迪拜画法,在画布上扔颜料,颜色太多,染得画布发黑。 晚上就锁门在家里躺着,沈宥之屡次敲门,她都回绝。倒没有因为灵感缺失而迁怒他,但也实在摆不出太真诚的笑容。 天阴了一整天,预报反复提醒会有台风,暴雨,要关窗。纪清如等了一下午,雨迟迟不来,她索性直接打开窗,让风先灌进来。 这种天气不太适配闲闲无事,纪清如索性看起恐怖电影。她将房间的灯全部关掉,找到电影投在床对面的白墙,妄图从唯一亮起的阴森画面里,捉出一点灵感来。 不怎么幸运,这是部太老的片子,除了色彩艺术外,每个惊吓手法全被用过无数遍。突然惊叫的黑猫,被打翻的花瓶,还有晃动的窗帘。 纪清如不太沉浸,看着看着发起困,才八点多钟,眼皮便睡眼惺忪地垂着。 也就忘记关掉窗户。 她被惊雷吵醒时,电影已经进入尾声,演职员表在黑色背景上滚着。遥控器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她闭眼摸索一阵,还是只好爬起来去找,人也被迫清醒不少。 因为梦而模糊在耳边的动静也跟着清晰。她摸到遥控器,同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在她没关掉的窗户边。 “……” 纪清如半跪在床上,身体无比僵硬,用余光慢慢去瞟。 声音停了下来,但不是好消息。被风吹得飘鼓起的窗帘下,一道黑影子踩在窗沿边上,正无声扒着两边。 纪清如哪里敢看清,心里已经有千百个不好的念头——这会儿装睡恐怕来不及,早知道该在枕头下放把刀。 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去投诉小区的安保系统。 也许只过去几秒。 没有人的落地声音,却有窗户关上时的滑轨声,金属碰撞音。这不代表安全,黑影也许正站在窗帘旁,无声地看着她。 纪清如腿变得软弱,挪动不能。她代替用手指用力捏住遥控器,已经有用塑料壳破釜沉舟一战的准备。 可还是听不到那人靠近的声音。 ……或者她该趁机喊人。她想。 家里的帮佣都住在一层,最近的只剩下同住二层的沈宥之。纪清如在心中恨恨地重复他的名字,好像在念什么咒语。平常多热络,怎么这会儿倒不来敲门。 “沈——” 她才张开唇,黑暗中,一只修长,泛冷的手忽然出现在她眼前。来不及反应,那只手轻而易举地盖住她整个下巴,也堵回去她即将溢漏的求救,变成一声“唔嗯”。 微刺的,麻绳的味道。 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纪清如瞳孔紧缩,整个人被带的往后倒,却没有摔在床上。身体被胸膛撑住,很冷,浑身的潮意。 “姐姐,不要喊,他们会听到。” 是最熟悉的声音。 纪清如绷紧的手指一下便松开,遥控器没声音地落在被子上,又被她挣扎的腿弹走,砰地滚砸在地面上。 “沈宥之!”纪清如踩在地板上,音量还很配合的压低,不过火气并没有削减多少。手边能摸到什么,她便拿什么砸过去,“大晚上的,你要吓死我啊?!” 捏住的是他亲手做的随床小羊,物理上没什么威慑力,但心理上的效果却很显著。 沈宥之好像是自己被扔出去,尽管脸藏在阴影里,嘴唇嗫嚅一下,声音却无限委屈:“姐姐。” 纪清如拧着眉,倒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外面雷声好大,我好害怕。”他也站起来,脸压低,手指来抓她的睡衣衣角,“可是我敲门,你不回答我。” 纪清如震惊他在说什么,“什么时候——我八点多钟睡着,你敲门我当然听不到。” 解释完她又冷笑:“害怕雷雨天,但是能顶着雨来爬我的窗户?” 沈宥之不说话。 白墙的荧幕光反射在他脸上,浓黑睫毛,嘴唇失去血色,没有往常的健康,是漂亮颓丧的苍白。 纪清如大脑如同过电。 隐隐约约的,有灵感在脑海里扎根。 沈宥之既然能爬窗过来,便不可能被两三声质问说走。更不要说她在沉默,沉默是种默许,是愿意亲近的台阶,他很能把握机会,抬起眼去看她,声音轻轻:“姐姐,可以不理我,但不要把我关在没有你的地方外面。” 锁门的是她,但不自由的人却变成沈宥之,他承认,受不了这种空间上的隔阂,一刻也不愿意和姐姐分开。 作品集缺失的情绪好像被找到,纪清如要印住这一幕在脑海里,手指就去戳戳沈宥之的胸膛,语气也软化很多:“真没用……这你就没办法接受了?过一年我去英国,我们还会隔得更远,一年里,更久的见不到面。” 沈宥之跟她上同一所高中,区别是他选择几门晦涩科目,大学会去读计算机,但一定是要跟着她去英国的。 也默认到时会住在一起。 但还是有一年,这一年里,他们会一个在伦敦一个在远山,隔着近万公里。 “那时候我再独立一点,学着不依赖姐姐,”沈宥之说,“这样,不可以吗?” 纪清如想不到沈宥之可以依赖她什么,但显然很受用这种说法。她很矜持地微微点头:“可以,快回去睡觉吧。” “我今晚想睡在姐姐这里。”沈宥之垂着眼,“好不好?” 雷雨天,她这位继弟的脸色从来很差,纪清如对他也比平常更宽容,连为难也没有,指指衣柜,“你自己找垫子铺床哦。” 那张苍白的脸笑起来。 扭开灯帮忙照明视线时,纪清如才注意到沈宥之手心红刺刺,薄得好像随时会鲜血淋漓一样。她看着,掌心也跟着难受起来:“沈宥之,你怎么上来的?” 沈宥之若无其事地继续铺床:“我从阁楼上吊下绳子。” 纪清如大骇,对这种当自己是动作片主演的行径非常气愤:“你疯了?如果摔下去怎么办?如果我的窗户锁住,我一觉睡到明天呢?” “那我明晚再来找姐姐。” 沈宥之手指去勾她生着气的指尖,笑意吟吟。 她总会让他进来的。 * 纪清如不要太了解沈宥之,就算是担心被她抛下,要她留下来,也不会用门隔开两人间的距离。 玉石俱焚,不如将他们锁在一处,最好再找条锁链,同时铐在他们的手腕上,真正意义上的寸步不离,这样才算沈宥之的风格。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揣测,沈宥之还没有缺失安全感到这种地步。再者说,他一直很懂礼貌,连出国前要给她安装定位软件,也是很健康地和她商量,答应后才安上。 和其他原生家庭里过分的掌控欲完全不一样。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他不愿意让她知道他正做什么,和谁会面,才会成立。 纪清如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很宽宏大量地重新拨去电话,“沈宥之,你现在到哪里了?” “姐姐,你再等等,我会很快到。” 不知道快在哪里。她冷哼一声:“好,我就在这儿等你。不要挂断电话,也不许静音。” 沈宥之又变得沉默。 纪清如坐在床边,手机免提声音开到最大,听筒里跑动的风声便变得明显。没多久后,又有钥匙插进锁孔的动静。 “……” 剩下的声音不需要再通过电子设备传播,急促脚步落在地板上时,纪清如已经能听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卧室门便被打开。 沈宥之轻轻喘着气,额间有细密的汗珠,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要拥抱,“对不起,姐姐。” “不需要道歉。”纪清如推开他,省去吵架前的客套,“沈宥之,你去见谁了?“” “没——” “不要装。你的定位一直在这里,怎么——这栋楼里还藏着你别的姐姐妹妹?” 沈宥之反驳飞快:“没有,我只有姐姐。” 纪清如不为所动。 不承认自己在这里,不就是担心她会问他,怎么这么久不上来吗。再怎么讲这种甜蜜的话,也没办法扭转事实。 沈宥之想去牵她的手,被躲开。他的眼珠明明灭灭,嘴唇动了动,吞吐出实情:“是爸找我,我想你应该不愿意见到他。” 没有说服力的理由。 “他是讲了什么,还要你对我这么遮遮掩掩?”纪清如听到名字,倒没有多生气了,毕竟她也瞒着他要去会面,但语气还装着,“怎么,你们计划分遗产啊,要这么避着我。” 沈宥之脸色惨白,却到她离开前,也没说出什么有用信息。 不就是再婚的事吗,害怕什么。纪清如想着。三年里纪乔又谈恋爱数次,不乏有大家族的叔叔,但她也没有因为母亲这样,就不认沈琛留给她的哥哥弟弟了啊。 没什么事件能挑拨动他们的关系。 纪清如还以为要几天才能撬开沈宥之的嘴,谁知道当天中午便解开疑惑。 沈琛和她见面没几分钟,轻飘飘地先吐出一句话—— “清如,你愿意回国是好事,但最近和沈宥之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他对你有不好的心思。” 沈宥之be like:飞檐走壁但弱小可怜无助[可怜] 要和姐姐一起睡觉才能好[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翻窗小羊 第15章 血缘关系 纪清如收到沈琛询问位置的消息时,人正好刚从沈宥之家出来。她没多想,顺手便报给对方。得到的回复也在预料之内,沈琛说,爸爸正好在附近,载你一起过去吧。 她答应下来,临到停车场前,还是停下搓了搓脸,揉出一张以前的乖巧笑容面孔。离沈琛车还有两三步的距离,“爸爸”的招呼已经打了过去。 车启动后,他们寒暄几句,氛围是很正常的生疏。 纪清如对即将的会谈没多少心理负担,她并不是多爱逞强的人,如果他们提出的婚礼设计要求太离奇,她绝对不会勉强应下。 说到底,她答应下来,也只不过是能借机回国,并且纪乔给她开出的条件也足够动人——如果到地方表现良好,也许往后,她不会再限制沈鹤为他们来找他。 纪清如尚不清楚这个表现良好指什么,暂且将它作为纪乔铺下的台阶,给她和哥哥弟弟往后自由重逢的铺垫。 也许纪乔也在后悔,曾经设置过这道限制令。 纪清如做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维持住脸上微笑的准备,接着沈琛就让她知道什么是防不胜防。 “沈宥之对你有不好的心思。”他连缓冲时间也不给,话题生硬到纪清如怀疑自己听错,“你是从他家里出来的吧,清如,你们总该要避嫌的。” “……” 她认真听完,也开始认真思考现在换个目的地的可行性。还去什么餐厅,冲沈琛这种昏头的程度,完全可以直接开去养老院。 连头发也不像三年前似的打理体面,混杂着数根白发。 可惜她是副驾驶,只能看着握着方向盘的沈琛,礼貌地微笑着:“谢谢爸爸提醒,我一定多加小心。” 空调冷气凉飕飕。 纪清如低头看手机,屏幕上红点的距离不停歇的在移动,又克制地和他们的车保持距离,落后几十米的远近。 ……如果真让沈宥之跟上来,那才是真的要坐实沈琛说的话。 [纪清如]:你回家去。 沈宥之迟迟不回复,旁边沈琛的话又渐渐多了,听得纪清如微微烦躁去来:“说到底,都怪那几年我和你妈妈总在外边……爸爸该多陪陪你们的。否则你现在也不会和我这么生分,几年里,连电话也少有打来。” 语气里藏不住的暗暗指责,不过既然是暗暗,纪清如就装作听不懂:“没事呀,我们三个挺好的,同龄人才有话讲嘛。” 不联系,不是应该的吗。 她对沈琛颇有微词,并不是来源他十年里可怜的回家时常——纪乔已经培养出她擅于等待的本领,也帮她敲定习惯,父母和孩子,本身便不需要多少相处时间。 原因在于沈宥之。 大概沈琛也清楚原因,再开口时,在车上不知道多少次叹气:“清如,当年我一定不准沈宥之去国外,不是因为和你妈妈闹矛盾,而是看出些不对劲的苗头。” 纪清如软脾气地点头,眼是恰到好处的惊讶,好像很体谅他的苦衷。内心在冷笑,苗头,竟然为这种无聊的理由。 不出国,便只能参加高考。 那一年里,沈宥之天天凌晨两三点发来消息,又要在五点钟早起,休息时间少到她常常打开手机要赌,收到的会是沈宥之的短信,还是沈鹤为发来的继弟讣告。 还好课业进度追上来得快,他后面才有一天五六小时的睡眠。 沈琛话不停:“我和他讲,我和你妈妈恐怕会离婚,他听到后连伤心也没有,只问不会影响你和他后面的生活吧——我当时便觉得不对。清如,你们日夜相处,他难免误会,你不能顺着他来。” “我和哥哥也日夜相处。”纪清如微笑点头,伪装起的好脾气消失掉,“爸爸,你要不要再去找沈鹤为聊聊?” 沈琛没再说话。 会面地点定在家有海景视野的餐厅里,离市中心太远,车终于进停车场时,她已经饿到麻木,早知道该带点充饥的小面包。 更多的是后悔来这里。 临下车,沈琛又低声说:“清如,你也觉得我们当年不该离婚吧,是不是?” 是什么。 离婚有什么该不该的,妈妈能收心待住十年她才觉得奇怪。 纪清如装聋地闪下车,一路无话。踏进餐厅正门时她才觉得熟悉万分,很惊讶地扫量周围。 也不怪她没意识到,这里改掉名字,原先叫“和睦堂”,现在喊“嘉仁堂”。只有古风制服还没变,上面别着只金光闪闪的姓名牌匾,想认错都难。 竟然是他们每年过年都会来的地方,极为难得的三人出行。沈琛开车,纪乔坐副驾驶,她坐在哥哥弟弟中间睡觉,快到地方才会醒,只有醒来时靠在谁的肩膀上是随机的。 纪清如有些微妙的不爽。 又想离开。 不过这种情绪只略过几秒,她又说服自己。她认为这地方有纪念意义,沈琛作为中年人,大概只觉得这是味道不错的餐馆。 才在心里过完这套逻辑,纪清如偏过头,面对的却是沈琛带了些探究的神色在看她。四目相对时,又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 服务员来带路,她听到沈琛说,还是他们从前常坐的那一桌。纪清如在心中深呼吸,要礼貌、大方、微笑示人。 现在她的记忆复苏,不用别人去指挥,脚下的速度也很快。转过屏风,沈琛的声音在背后追她:“清如,等一等。” 但纪清如已经在空桌子面前站定了。她格外疑惑地看着桌面,上面写着沈先生,地方没错,但怎么没人在这里等着。 “阿姨……”她转身,不确定地开口,“是已经走掉了吗?” 和沈琛相对坐在饭桌上时,纪清如还保持狐疑,越来越觉得这是鸿门宴。难道热情邀请她设计婚礼是假,给她见面下马威才是真。 沈琛到底有没有和新婚妻子说清楚,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从法律上,没有争家产的可能。 按理说新娘不到,这场打着婚礼设计的饭局也该散掉。但即使沈琛真的开口这么说,纪清如也不会就这样离开。 她很饿。 几乎要干嚼空气的那种饿。 菜一道道上,他们这对前父女在饭桌上相望几秒,又扭开脸。纪清如默默拿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夹着菜,人很安静。 “你妈妈最近还好吗?”沈琛突然问。 “挺好的。”纪清如垂着眼,并没有抬起头看他,“上个月才做过体检,各项指标都很健康。” “嗯,那……感情生活呢?”沈琛笑笑,“她应该也开启新生活了吧。” 何止开启。 开启有几轮了。 不过最近确实是单身。她如实相告,但对这种行为也不太欣赏:“爸,你要不还是说说你和新阿姨的事吧。” 话讲完,人才后悔。她对继父的新罗曼史哪里会感兴趣。 虽然祸从口出,纪清如坐直,手放在腿上,做好听到内容不过脑的准备,空气却沉默良久,久到隔壁桌的人已经换了个话题,沈琛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 “清如,哥哥和弟弟都很想你回来。你虽然不说,但我也知道,你也想我们还是一家人,对吧。” 腿面上的布料被攥紧,皱缩,松开后也留下不平整的痕迹。 为什么要说还是。 他们现在难道不是吗。 纪清如慢慢笑起来:“爸,你在说什么呢,你就要结婚——” “没有新阿姨。” 沈琛脸上的神色竟然是和蔼迫切的,伸出手,要拉她去做同盟的姿态。 “我也骗了你妈妈……清如,我找你回来,是想借此寻求一个机会,和你妈妈复合。” ** 纪清如拎着两瓶福佳白玫瑰回的酒店,总共没拎两步路,等电梯时指腹便已经勒出几圈红痕,明明重量也那么一丁点。 门打开后,她匆匆忙忙奔去小茶几旁,袋子放下后才松口气,甩甩手,瘫坐在矮沙发里,另一只还有知觉的手去摸手机。 两个小时前的机票成功订购通知还在消息栏里,纪清如划走,点开推特,将自己发布作品的小号从头翻了个尾,回复掉几条新增的夸赞评论,又去逗了逗诈骗她可以出画展的钓鱼账号。 全部做完后,也没用多长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再过十五个小时,纪乔会拨来电话,问她,沈琛的婚礼如何如何,他准备要她如何帮忙,怎么安排这次婚礼。 纪清如将手机扔到床上。 桌面酒瓶从冰柜售卖到她手里已经有段时间,外壁开始冒着小小的水珠,饱润的覆盆子红,是拿颜色来吸引购买。 纪清如无心欣赏,垂着眼随便拿起一瓶,去拿床头柜旁的开瓶器,人也就顺势坐在床边。 “呲”的一声。 她肉眼可见的心情差劲,眼皮半睡半醒,是想借酒消愁。但忘记自己鲜少没从酒精中体会到过乐趣,仰脸囫囵几口,没尝出气泡甜味,反而捂着脸,咳嗽数声。 好死不死,酒液正好从她没拿稳的瓶身晃洒出来,腻得她满手玫瑰香,白被子也迅速湿掉一大片。 “……” 纪清如彻底清醒。 通话的前台很专业,马上要派人去更换。纪清如犹豫几秒,又改口,要他们半小时后再来。 她是想给自己留点整理思绪的时间,但才放下手机两三分钟,敲门声便响起,很破坏她忧郁的风情。 怎么听不懂客户需求。 纪清如脸色很坏,不过顾念是自己惹祸,还是很迅速地起身去开门,脸上还带点抱歉的笑意。 不是工作人员。 是沈宥之。 摆着张若无其事的脸,报复她昨晚不请自来似的,好像和她分别很久,一见面便想拥抱。 “姐姐,你房间里好多酒。” ……眼睛怪尖的。 纪清如忽然就觉得他要伸过来的手格外刺眼。她弯起腰,惟妙惟肖地干呕一声,假装醉酒严重,要他离她远一点。 “姐姐?”那双手改变轨迹,捧着要放在她嘴旁,人离得更近,太着急的指尖蹭过她的下巴,“你不舒服吗?” 纪清如演不下去,直起腰:“你不怕我吐你一身啊。” 听到她并不虚弱的声音,沈宥之的神态才放松了些,只是手还很关心似的,从她腰的两侧抱过去,轻轻拍她的背,“那我只好借一借姐姐的浴室。” “……” 纪清如摁下他的手:“借什么借,我这里可没有合适的衣服给你穿。” 她终于还是让沈宥之进了门,却不坐下,也不准他坐下。人靠在墙上,一副很不欢迎他的态度。 “你有什么事吗。”话冷冰冰的,才说完就见对方双眼垂成委屈的弧度。 纪清如咬了下唇,不该这样,沈琛的欺骗行径,和沈宥之当然没什么关系。 她招招手,要沈宥之靠近点,他果然重新笑得翘翘,往前两大步。 离得太近,她现在要仰起脸才好和他对视,但毕竟是自己招来的,也就按计划讲下去:“爸今天找我了。” “我知道。”沈宥之很乖地点头,也自然的,牵住她的手,“你们谈了好久。” “你最后还是跟过来了?”纪清如皱眉。 “怎么会。”他又耷拉眼,“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明明是姐姐太少关心我的定位。” 纪清如一时语塞。 不好证伪他这番话,她只能磨了磨牙,语气幽幽:“……好,以后一定多看看你。” “那么,爸和你讲了什么?”沈宥之笑着,“我想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吧。” 倒不能算是无关紧要。 “他说,”纪清如顿了顿,“他想和妈妈复合。” 牵住她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嘴唇的弧度还没变,不过却没有几分钟前的甜蜜,近乎森冷:“我不同意。” “谁问你怎么想了?我们的意见没什么重要的,重要是妈妈怎么想。” “姐姐。”沈宥之声音轻轻的,却听得纪清如心愈加下沉,“你也和妈妈说不愿意吧,家里的孩子大半都不同意,他们不会那么一意孤行。” 在说什么疯话。 “你为什么不高兴?”纪清如挣开他的手,“先不说他们会不会复合,但不好吗?复合后我们又可以成为姐弟,说不定还可以在同一个户口本——你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她很喜欢避嫌吗。 她很喜欢隔着屏幕见他吗。 做恋爱工具人这种事,她从小习惯了,做纪乔的,和做沈琛的没什么不同。订购的回伦敦机票只是假样子,喝一点酒,过了今晚她就会想通的。 她已经容忍到这种地步,沈宥之竟然还这副态度,显得她倒是自作多情,非要来做他的姐姐。 “不是的,我只喜欢姐姐,有姐姐就够了。”沈宥之慌乱地将她圈抱在怀里,抚摸脊背就好像给猫顺毛,安抚着,“但我们不要以这种方式在一起,好不好?” “好什么好。”纪清如冷漠道。 可紧绷的身体还是被这种行为哄得放松了些,沈宥之精准捕捉到,于是微微松开些,低下头,额头几乎要贴住额头:“如果姐姐很在乎户口本的关系,其实不需要他们复合,我们自己也可以做到啊。” 纪清如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胡扯。 她忽然发现他们离得太近,近到呼吸交缠,比赛场对手间挑衅才有的距离,又或者是—— 沈宥之的视线落在她的嘴唇上。 “姐姐,”他轻声,“你愿意考虑一下么?” 这已经是不能再用从小亲密来解释的行为。纪清如心惊,表面却伪装听不懂地后退,背抵住白墙,便避无可避。 从沈琛那里听到沈宥之不能出国的理由后,她是有点恨沈宥之的。如果不是他分不清亲情爱情,也不至于被沈琛抓住把柄,他们也不会需要避嫌。 是的,一定是这样。 沈宥之只是将想念错觉成爱意。 “除了想复合,爸爸今天还告诉我一件事。”纪清如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语气趋紧许愿,“可是我不相信,沈宥之,你知不知道你受了好大的误会。” “误会么?”沈宥之慢慢笑起来,“可是我觉得,那也许是他唯一真正了解我的事。姐姐不赞同吗?” 她连是什么事都没讲,他便知道。 纪清如今天大彻大悟什么是言多必失,唇抿了又抿:“明天我会和妈妈讲他的心意,你……你不用担心,她答不答应复合,都不影响我们两个的关系。” 只是她避而不答,沈宥之却不能放过她,眼仍旧温情漂亮:“关系?我们是什么关系,在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后,还能相安无事的关系吗?” “你胡说什么?你不就想和我好好当一家人吗?” “我想和你接吻。”沈宥之平静道。 纪清如头皮发麻,这会儿才真的想坐飞机走人,她想稳住沈宥之,让他先离开,让两人冷静冷静,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爱意是误会。 “这一切只是种错觉,沈宥之,你明白吗?是落差带来的错觉,”纪清如声音在抖,耳边过速的心跳分不清是谁的,砰砰跳个没完,可她还要坚持自己的理论,“你只是把思念当成了喜欢,你看,就像我们平常牵手一样,这只是……” 沈宥之像才回过神,缓慢地眨动眼睫,目光还专注认真地定格在她脸上,笑意完全消失。 “是亲情!”纪清如声音拔高,“沈宥之,你——” 他低下头。 先过来的是殷红的舌。 沈宥之没有把想念当□□意,但纪清如是实打实地误会爱意为想念。 下章入v,再次宣传宣传预收~ 《亲你一下怎么了》粗糙文案 ** 妹需要阳气。 妹觉得男主香香的。 妹开始死缠烂打求阳气,不过很有鬼德,男主没答应,就忍着,也不悄悄去吸。 后来男主是终于松了口。 妹很珍惜机会,搜罗各种教程,但还是搜偏,学成电视里吸血鬼的方式吸阳气,不过亲亲舔舔后还知道安慰男主,疼和难受是正常的。 男主:…… 实则难受的地方另有其处。 吸阳气不需要亲,知道正确步骤后的妹变得很不好意思,很懂礼貌地开始保持距离。 男主:…… 后面又几次吸阳气,他发现妹是真的变得老实,不亲不抱,连哄人的话也不说了,各种暗示也没用。 因为妹很有鬼德。 于是男主很快在沉默中走向变态。 男主:找我要阳气 你找我我就要给你吗 你以为你很特殊吗 你以为你很招人喜欢吗 不许笑 我不喜欢接吻 亲几秒就走是什么意思 你找别人了 你想走 谁允许你离开的 别走 我的 只能找我 只看我 只许看我 要什么我都给你 别走 我需要你 别想甩掉我 只喜欢我 和我一样在一起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妹:诶? #这个人好像被亲得坏掉了sos# #请好好负责^^# 预警:究极二人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血缘关系 第16章 感官背叛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17章 道德禁制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18章 玻璃藏品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19章 下流病症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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