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词》 第12章 夜探神庙 朝堂骤变 “听风者”回报,谢琅的藏身小屋被处理得极其“干净”,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的线索,像是被专业的清道夫打理过。这反而让承安更加确信,谢琅带来的消息,哪怕其中有陷阱,也必然触及了核心秘密。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听风者”关于武忠的密报上:山神庙。那座荒废的庙宇,成了眼前迷雾中唯一可见的、或许布满荆棘的路标。 不能再等,也不能再假手于人。承安决定亲自去探一探那山神庙。此事关乎内宫隐秘,甚至可能牵动父皇安危,他必须掌握第一手的信息。是夜,他换上夜行衣,未惊动任何侍卫,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出了宫禁。京城夜巡的兵士脚步声规律而沉重,承安凭借对街巷的熟悉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轻易避开了所有耳目,直奔京郊。 荒山寂寂,残破的山神庙在惨淡的月光下更像一个蹲伏的巨兽阴影。断壁残垣间,野草疯长,唯有庙门前的石阶,似乎有被人近期踩踏过的痕迹。承安屏息凝神,感官放大到极致,确认四周并无埋伏后,才如狸猫般闪入庙内。 庙内蛛网密布,神像早已坍塌,只剩半截泥塑的身子,在夜色中显得狰狞。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奇特的香料气味。承安蹲下身,指尖擦过地面,在一些看似随意的尘土覆盖下,发现了细微的、并非自然形成的刮痕——像是某种重物被定期拖拽的痕迹。他沿着痕迹摸索,在原本神像底座的后方,发现了一块略微松动的石板。 他心中一动,运起内力,小心翼翼地将石板移开一道缝隙。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那奇特香料和陈旧纸张的气味涌出。下面是一个不大的暗格,里面放着一只小巧的、材质非木非铁的盒子,盒子上没有任何锁孔,却严丝合缝,仿佛一个整体。 承安将盒子取出,入手冰凉沉重。他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打开。这盒子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团。是谁放在这里?武忠?还是那个神秘的“主人”?里面装着什么?他不敢在此久留,将盒子贴身藏好,将石板恢复原状,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迅速隐没在夜色中。 回到东宫书房,天色已微明。承安对着桌上那枚冰冷的盒子,眉头紧锁。这盒子工艺精湛,绝非寻常之物,上面的纹路古朴诡异,不似中原风格,倒与……与北狄或是更西边国度的器物有几分相似。难道勾结的,不仅仅是月氏? 他唤来一名绝对忠诚、且精于机关巧术的暗卫研究此盒,自己则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一夜奔波,身体尚可支撑,但心神的损耗巨大。谢琅失踪,武忠嫌疑难消,这诡异的盒子,还有那深藏不露的“主人”……千头万绪,如同一团乱麻。 然而,他没有太多时间梳理。清晨的朝会上,一场更大的风波,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一位素以刚正不阿闻名的老谏官,手持玉笏,颤巍巍出列,声音却洪亮得响彻整个太极殿:“陛下!老臣要弹劾太子殿下,私德有亏,结交妖人,祸乱宫闱!” 满殿哗然!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章 巫蛊陷储 东宫自囚 那老谏官涕泪交加,言之凿凿:声称有宫人亲眼所见,太子与一形迹诡异的“妖道”在宫中秘会,那“妖道”擅使巫蛊之术,太子竟向其请教长生邪法,更有甚者,怀疑近日御苑仙鹤暴毙,便是太子行巫蛊厌胜之术的反噬! 这指控恶毒至极,直指储君最为忌讳的“巫蛊”二字,更是将之前市井流言中“结交江湖死士”的影射,升级到了“祸乱宫闱”的惊天罪名。一旦坐实,不仅是储位不保,更是性命堪忧。 承安猛地抬头,看向那老谏官,对方脸上那种“舍生取义”的悲愤,不似完全作假。是谁?谁能买通或者说动这样一位清誉颇着的老臣,用如此卑劣却难以立刻辩清的手段发难?是武忠背后的“主人”开始最后的反扑了吗? 景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目光如刀般扫过承安,又落在那老谏官身上:“爱卿,此言可有实证?污蔑储君,可是重罪!” “老臣愿以性命担保!”老谏官重重叩首,“有宫人为证!只求陛下彻查东宫!” 朝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承安身上。珠帘之后,谢含烟端坐的身影微微一颤,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承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此刻任何失态的反应都会落入对方圈套。他没有惊慌失措地辩解,也没有愤怒地斥责,只是稳步出列,对着景帝深深一躬,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父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儿臣行事,无愧天地,无愧祖宗社稷。既然有人指控,儿臣恳请父皇,立即派遣得力之人,彻查东宫每一寸土地,讯问东宫每一名仆役。儿臣愿禁足东宫,配合调查,直至水落石出,还儿臣清白,亦正朝纲!” 他以退为进,主动要求最严格的调查,这份坦荡与镇定,反而让一些心存疑虑的朝臣暗暗点头。但这无疑是一场豪赌,将自身完全置于对方的审查之下。若对方在东宫做了手脚……后果不堪设想。 景帝凝视承安片刻,眼中神色复杂难辨,最终沉声道:“准奏。此事,由宗正寺会同大理寺即刻查办!退朝!” 承安回到东宫,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知道,自己已被软禁。风暴的中心,终于移到了他的头顶。而他手中,只有那个打不开的诡异盒子,和一个失踪的、真假难辨的告密者。 站在空旷的殿宇中,承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但他眼底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他倒要看看,这深宫之中的鬼蜮伎俩,究竟能猖狂到几时。他的剑,已完全出鞘,寒光凛冽,只待斩向那最黑暗的源头。 东宫大门紧闭,隔绝了外间的风雨,却也像一座华丽的囚笼。宗正寺与大理寺的官员次日便至,面色肃然,程序公事公办,搜查、记录、询问宫人,一丝不苟。承安配合地禁足于书房,表面平静地翻阅书卷,内心却如绷紧的弓弦。他知道,对手既已发动如此恶毒的攻击,必然准备了后手,绝不会让调查轻易以“无事”收场。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章 盒钥乍现 密信惊雷 他的大部分心神,都系在那只冰冷的盒子上。暗卫尝试了数种方法,甚至用了腐蚀性极强的药水,都无法在盒子上留下丝毫痕迹,更遑论打开。这盒子仿佛不是此间之物,坚不可摧。 “殿下,”暗卫最终无奈回报,“此物构造匪夷所思,非寻常机关术所能解。若要强行破开,恐会损毁内藏之物,或触发自毁装置。” 承安挥手令其退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盒子打不开,谢琅失踪,武忠的嫌疑悬而未决,自己身陷囹圄……局面似乎坏到了极点。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被高墙切割出的四角天空,一种无力感悄然滋生。难道真要坐以待毙,等待对方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到自己头上? 不。他猛地握紧了拳。若对方的目标是废黜他这储君,甚至动摇国本,那么除了污蔑他行巫蛊,必然还有更实际的行动。北境!他们的最终目的,一定是让边关大乱,内外呼应,才能最大化地撼动朝廷。攻击他,只是为了扫清障碍,让朝廷在应对边患时失去主心骨,陷入内耗。 想通此节,承安眼中重新凝聚起锐光。他不能只困守于此被动应对。他需要破局的关键——要么打开盒子,要么找到谢琅,要么……证明武忠的清白或罪证。 他召来那名绝对忠诚的心腹内侍,低声吩咐:“想办法,将我被弹劾软禁的消息,尤其是‘巫蛊’罪名,透露给永寿宫的武公公知道。注意他的反应,每一个细微表情都不要错过。” 永寿宫是景帝日常起居之处,武忠作为内侍监首领,常在那边当值。这是一步险棋,打草惊蛇,却也可能是引蛇出洞。 心腹领命而去。承安则再次将目光投向那诡异的盒子,他拿起它,在手中细细摩挲,感受那冰凉的触感和奇异的纹路。忽然,他想起谢琅曾提及,此物或与北狄、西戎风格相似。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少时太傅曾讲过,一些西域小国和草原部落,有以血脉或特殊音律为钥的古老秘法。 血脉?他自然无法尝试。音律……他沉思片刻,将盒子凑近耳边,用手指以不同的力度和节奏轻轻敲击盒面,侧耳倾听。起初并无异样,直到他尝试着模拟记忆中某次宫廷宴会上,一位月氏国使者所奏乐器的一段怪异旋律时,盒子内部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咔”声。 承安心头狂跳,稳住呼吸,继续模仿那段旋律,指节叩击的力度和位置随着记忆中的音调变化。终于,在最后一个音符模拟落下时,盒子正面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悄然裂开,盒盖弹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幅度。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盒盖。里面没有机关,没有毒烟,只有一卷薄如蝉翼的白色绢帛,和一小块颜色暗沉、散发着淡淡奇异香料的木牌。 他首先展开绢帛,上面是用一种特殊的隐形药水书写的密信,需对着光线调整特定角度才能看清。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章 将计就计 以饵反钩 字迹工整而陌生: “影已动,鹤唳为号。太子性锐,必查山庙。盒中之物,可乱其心,亦可为饵。北风将至,待宫墙内火起,即可挥师南下。‘主人’静候佳音。” 没有落款,但信息量惊人!“影”很可能指武忠,“鹤唳”指仙鹤暴毙,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目的就是引导他去山神庙找到这个盒子!而“盒中之物”……承安拿起那块小木牌,仔细端详,木牌上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而那淡淡的香料味……他瞳孔骤然收缩,这味道,与那晚在山神庙中闻到的,以及……许多年前,在已故的、因“谋逆”而被父皇赐死的姜才人殿中闻到过的味道,一模一样!姜才人,是当年与母后争夺后位最激烈的对手,其家族势力在事后被连根拔起。 难道所谓的“主人”,与姜才人余孽有关?他们蛰伏多年,如今勾结外敌,卷土重来,意图颠覆朝廷?这块木牌,是信物,也是栽赃的工具?若被搜出,他便是与逆党勾结的铁证! 好毒的计策!一步步引导他,让他自己将“罪证”带回了东宫!承安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对手的心机与耐心,远超他的想象。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心腹内侍闪身而入,脸色凝重,低声道:“殿下,消息已透给武公公。他初闻时似有惊愕,但瞬间便恢复平静,只说了句‘清者自清,陛下圣明’。但奴才注意到,他退回值房后,立即焚毁了一张小纸条,灰烬已无法辨认。” 惊愕,平静,焚毁纸条……武忠的反应,太过镇定,也太不寻常。这不像一个被无辜卷入阴谋的忠仆该有的表现。他更像是一个……接到了意外消息后,迅速处理首尾的知情者。 承安将木牌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他头脑异常清醒。他已经落在了下风,但并非全无收获。他知道了对手的部分计划,知道了可能的幕后黑手渊源,也对武忠的嫌疑有了更进一步的判断。 现在,他需要反击。而反击的关键,或许就在这块作为“饵”的木牌,和那个失踪的谢琅身上。对方想用这木牌坐实他的罪名,他偏要以其为引,揪出深藏水下的“主人”! 他铺开纸笔,开始写下两封密信。一封给北境的镇北将军,提醒他警惕内部奸细和可能的变故;另一封,则是给他暗中培养的、游离于朝廷体系之外的另一股力量,指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谢琅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写完密信,用特殊的火漆封印好,承安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东宫被围,但他相信,总有办法将消息送出去。这场博弈,从现在起,攻守之势,该易位了。他的剑,已看清了第一个需要刺穿的目标。 东宫被严密看守的第七日,夜色如墨,压抑得令人窒息。承安静坐书房,指尖抚过那块冰冷的木牌,上面的奇异香料气息已变得极淡,却像毒蛇般缠绕在他的感知里。他在等,等一个信号,一个破局的机会。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章 密道闯榻 剑指武忠 子时刚过,窗外传来三声极轻微的猫头鹰叫声——两短一长。承安眸光骤亮,这是他与父皇约定的暗号,意味着宫外的布置已然就绪。几乎同时,书房内侧一面看似完整的书架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后面黝黑的密道。心腹内侍引着一名身着夜行衣、风尘仆仆的汉子快步走出,正是镇北将军麾下最得力的副将,他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难掩激动: “殿下!将军依计行事,已掌控全局!那试图里应外合、开关引敌的内奸,是监军副使周焕,人赃并获!他已招认,受宫中一位‘大人物’指使,承诺事成之后许以北境节度使之位。北狄前锋见信号未起,疑心中计,已暂退三十里!” 承安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北境的危机暂时缓解,证明他的判断和父皇的暗中支持是正确的。但真正的决战,在宫内。 “起来。宫内情况如何?”承安扶起副将。 “陛下……陛下今日午后突然‘病重’,呕血不止,已昏迷不醒!太医束手无策!现由武公公亲自带人守在永寿宫,隔绝内外,说是奉旨,任何人不得惊扰圣驾!”副将急声道。 病重?昏迷?承安的心脏猛地一缩,但随即强自镇定。这太过巧合,很可能是对方见北境计划受挫,狗急跳墙,提前发动了最后一步——弑君,或者至少是控制君王,然后嫁祸于被“巫蛊”诅咒的太子!武忠,果然动了! “我们的人呢?”承安声音冷冽。 “已按殿下先前的密令,潜伏在永寿宫各处要道,只等信号!” 承安不再犹豫,他迅速脱下太子常服,换上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将那块作为“饵”的木牌小心藏入怀中。“走密道,去永寿宫!” 密道幽深曲折,直通永寿宫后殿一处废弃的佛堂。当承安悄然而出时,宫内的气氛已紧张如拉满的弓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巡逻的侍卫明显增多,且面孔陌生,眼神警惕,显然是武忠调换的心腹。 承安凭借对宫廷地形的熟悉和超绝的身手,如影子般潜行,避过一道道岗哨,逼近景帝所在的正殿。越是靠近,那股奇异的香料气味越发明显,与木牌上的气息同源!果然在这里! 正殿外,武忠亲自守着,他不再是平日那副低眉顺目的模样,腰杆挺直,眼神在灯笼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几名膀大腰圆、显然身怀武功的内侍立在他身后。 “殿下?”看到突然出现的承安,武忠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愕,但迅速被阴鸷取代,“您不在东宫静思己过,怎敢擅闯陛下寝宫?陛下病重,需要静养!” 承安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如刀:“武公公,孤是太子,父皇病重,孤理应在榻前侍疾。你阻拦于此,是何居心?” “老奴是奉旨行事!”武忠尖声道,手中拂尘一摆,那几名内侍立刻逼上前来。 “奉旨?”承安冷笑一声,骤然提高声量,确保声音能穿透殿门,“是奉你那蛰伏十五年的‘主人’之旨吧?姜才人余孽!”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章 破窗惊变 血战救父 “姜才人”三字自承安太子口中吐出,轻如耳语,却重若千钧,如同一道惊雷,在这深宫夜殿中炸响。 首当其冲的武忠,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谦卑与谨慎面具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煞白如纸。他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被这无形的声浪击中了要害。不止是他,他身后那列看似低眉顺目的内侍中,也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抽气声,阵型出现了细微却致命的骚动,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石子。他们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这个名字,这个被尘封了十五年的禁忌,为何会在此刻、由此人之口重现?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间隙,承安动了!他蓄势已久的身形如离弦之利箭,却并非直取近在咫尺的武忠,而是猛地侧身,以肩背之力,悍然撞向殿门旁那扇雕花繁复的支摘窗!木质窗棂应声碎裂,木屑飞溅。与此同时,他怀中一枚小巧的信号烟花破空而起,尖锐的呼啸声后,在墨染的夜空中爆开一团耀眼而诡异的蓝色火焰,将宫殿的琉璃瓦顶映照得一片幽冷。 “拦住他!”武忠的尖叫划破了短暂的死寂,那声音因极致的惊惧而扭曲,不复往日沉稳。 瞬间,殿门内外,杀声顿起!早已潜伏在暗影角落、廊柱之后的太子亲卫,如同鬼魅般现身,与武忠麾下那些伪装成内侍的叛徒们短兵相接。兵刃碰撞的铿锵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垂死者的惨嚎,顷刻间将原本庄严肃穆的宫廷变成了修罗场。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 承安已从破窗处滚入殿内,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苦涩药味,混杂着那股他记忆中异常清晰、甜腻中带着诡异的奇异香料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他顾不得身上被碎木划出的细小伤口,目光如炬,直射向宫殿深处的龙榻。 蟠龙金柱之下,明黄色的锦被中,景帝紧闭双目,静静地躺着。在摇曳的烛火下,他的面色是那种令人心悸的灰败,仿佛生命的光泽已从他体内悄然流逝,唇边一抹已然发暗的血迹,触目惊心。而最让承安心胆俱裂的是,龙榻旁,一个身着太医正官服、面容却陌生而阴鸷的男子,正手持一根细长的银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芒,欲向景帝头顶的百会穴刺下!那是足以顷刻毙命的死穴! “逆贼敢尔!”承安目眦欲裂,胸腔中的怒火与焦灼化作一声爆喝。他腰间长剑“铮”然出鞘,剑光如匹练,人随剑走,直取那假太医的后心! 那假太医显然也非庸手,听得背后风声骤起,竟异常敏捷地侧身闪避,银针脱手射向承安面门,同时袖中滑出一柄泛着幽蓝光泽的淬毒匕首,反手便与承安缠斗在一起。他的招式阴狠刁钻,专攻要害,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 殿外,厮杀声愈烈,不时有尸体撞在殿门上的沉重闷响。承安心系父皇安危,手中长剑使得如同狂风暴雨,剑剑不离对方要害,力求速战速决。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章 假病引蛇 真凶伏地 他深知,拖延一刻,父皇便多一分危险,外面的亲卫也可能支撑不住。剑光闪烁间,映照出他年轻却坚毅的面庞,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几个回合后,承安故意卖了个破绽,假太医果然中计,猱身抢攻。承安手腕一抖,剑势陡然一变,如灵蛇出洞,“铛”地一声脆响,精准地挑飞了对方匕首,随即剑尖如毒蛇信子,已死死抵在了假太医的咽喉之上! “说!解药在何处!”承安厉声喝问,声音因激烈的搏斗和内心的焦灼而微微沙哑。 那假太医脸上却露出一抹诡异的狞笑,眼中尽是疯狂与决绝。“解药?呵呵……陛下……当与姜娘娘……同眠……”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嘴角随即溢出一丝浓黑的血迹,身体抽搐了两下,已然咬破齿间毒囊,气绝身亡。 希望瞬间破灭,承安的心直往下沉。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殿门被从外猛然撞开!只见镇北将军谢擎渊——承安的舅父,身披重甲,浑身浴血,如同战神般率领着一队精锐侍卫冲了进来。他们迅速控制了殿内局面,将所有残余抵抗者缴械制服。 武忠被两名魁梧的侍卫反剪着双臂,粗暴地押了进来。他发髻散乱,象征着一品大员身份的绯色官袍被撕裂了好几处,脸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然而,与这狼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脸上那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难以掩饰的嘲弄与绝望。 龙榻之上,就在这片混乱之中,景帝的眼睫微微颤动,竟悠悠转醒。他虽然依旧虚弱不堪,连抬手都显得费力,但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却清明无比,锐利如鹰隼,哪里有一丝一毫病入膏肓的浑浊?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最终落在持剑而立、气喘吁吁的承安身上,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所谓的“病重”,亦是帝王精心策划、引蛇出洞的死局,只是代价更为凶险,几乎赌上了所有。 内侍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景帝扶起,垫高靠枕。景帝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射向阶下囚徒武忠,声音虽然微弱,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寂静的殿宇中:“武忠,朕……待你不薄。” 武忠闻言,先是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逐渐变大,最后化为凄厉甚至癫狂的哈哈大笑,在空旷的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待我不薄?陛下!哈哈哈……好一个待我不薄!您……您可还记得十五年前的姜雪宁,姜才人吗?!”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与积压了十多年年的怨毒,“她才是明珠,才该是母仪天下的人!谢含烟那个贱人!还有她生的这个孽种!”他恶狠狠地指向承安,“他们谢家,不过是仗着军功,巧取豪夺,生生逼死了雪宁,夺了本该属于娘娘和她孩儿的一切!我忍辱负重,曲意逢迎,像个真正的奴才一样伺候你们谢家父子,就是为了今天!就是为了送你们下去向雪宁谢罪!可惜……可惜啊!天不助我,功亏一篑!”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章 忠宦碎首 承安悟本 他声嘶力竭地喊出最后的怨恨,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猛地挣脱了侍卫的钳制,在所有惊愕的目光中,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向殿中那根粗壮的蟠龙金柱!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头骨碎裂,鲜血与脑浆迸溅在描绘着祥云蟠龙的朱红柱子上。武忠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在地,当场气绝,唯有那双圆睁的怒目,依旧死死地盯着龙榻方向,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与诅咒。 殿内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承安站在原地,感觉双脚如同灌了铅。他看着柱下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看着那滩在冰冷金砖上迅速蔓延、刺目得惊心的鲜红,心中并无半分父皇口中“铲除奸逆”后的快意与轻松,反而被一片无尽的悲凉与深入骨髓的疲惫所淹没。他想起了几个月前,武忠还曾在东宫书房,与他侃侃而谈《史记》,论及权术与平衡时,眼中闪烁的是智者的光芒权力的欲望,时光积攒的怨怼,竟能将一个曾经或许也有过治国平天下抱负的人心,侵蚀、扭曲至此等狰狞地步。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吞噬的又何止是武忠一人? “清理了吧。”良久,龙榻上传来景帝疲惫而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死寂。这声音里听不出胜利的喜悦,只有历经风暴后的沧桑与无力。侍卫们这才如梦初醒,上前小心翼翼地处理现场,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生怕玷污了这皇权圣地,也怕惊动了那死不瞑目的幽魂。 夜风吹过破碎的窗户,带来一丝凉意,也吹不散这满殿的血腥与沉重。宫变虽平,但这场风波所揭开的旧日疮疤,以及它所带来的余震,或许才刚刚开始。 三个月后。 北境之乱已平,勾结外敌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朝堂经过一番清洗,焕然一新。谢琅在事败后第三日被发现于京郊一处庄园的地窖中,身受重伤但性命无虞,他确实是真心投诚,却被武忠等人利用并囚禁。 春光正好,御花园内,景帝与谢含烟携手漫步,承安跟随在后。景帝的气色已大好,他停下脚步,望着远处巍峨的宫阙,对承安道:“安儿,经过此番惊涛骇浪,你可知这万里江山,其重几何?其根基,又在于何处?” 承安躬身,目光扫过父母略显苍老却依旧坚毅的侧脸,沉声道:“回父皇、母后。儿臣日夜思之,以为江山之重,不在宫阙之辉煌壮丽,不在疆域之辽阔无垠,甚至不在兵甲之锋利强盛。其根本,在于民心之向背,如水载舟,亦能覆舟;在于朝堂之清朗公正,使贤者有其位,能者尽其职。儿臣手中之剑,锋利非为杀伐立威,而为守护这来之不易的清明盛世,让阴谋诡计无所遁形,让边关烽火永息,让黎民百姓能安居乐业,共享太平。”他的声音清朗而坚定,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景帝闻言,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真正欣慰的笑容,他与谢含烟相视一眼,眼中尽是默契与感慨。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章 帝后东巡 太子监国 “我们的儿子,长大了。”景帝感慨道。 谢含烟微笑着,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是啊。他不仅学会了如何使用手中的剑,更懂得了为何要执剑。这江山,交给你,我们放心。” 承安抬头,目光越过宫墙,望向那广袤的天地。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暗处的风波或许永不会止息。但他手中的剑,已不仅锋利,更有了灵魂和方向。他将用这柄剑,守护这片父母携手打下的江山,开创一个真正海晏河清的盛世。” 景帝握紧了谢含烟的手。他知道,他们携手打下的这片江山,开创的这个盛世,已经有了最可靠的继承人。 岁月无声,流年似水。 又是数载春秋过去,太子承安已是弱冠,在父母的悉心教导与放手磨砺之下,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提点的少年,而是成长为一位能够独当一面、深受朝野信赖的储君。他时常代父监国,处理政务游刃有余,颇有景帝年轻时的风范,而他推行的几项关于农桑和教育的仁政,又处处可见其母谢含烟的影子。 景帝与谢含烟,则逐渐从繁忙的朝政中抽身而出。他们实现了年轻时“江山为卷,你我共笔”的诺言,如今,他们更愿意做那个指点江山的阅卷人,将更多的舞台,留给了他们的儿子。 这一年的深秋,天气格外晴好。 景帝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决定——他要带着皇后,效仿古之圣王,东巡泰山,封禅祭天。 封禅,是帝王至高无上的荣耀,非有经天纬地之功、四海归心之德者,不能为之。以“永安之治”的功绩,景帝封禅,名正言顺,无人有异。 只是,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去,多少有些出人意料。 临行前,景帝将太子承安和一众内阁重臣召至御前。 “朕与皇后此去,归期不定,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景帝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承安身上,“在此期间,由太子监国,总理万机。诸卿当尽心辅佐,一如辅佐朕躬。”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监国,而是近似于将整个帝国的权柄,做了一次和平而正式的交接预演。 承安跪领旨意,心中百感交集。他明白,父皇此举,是在用最隆重的方式,为他铺平未来的道路,让他真正开始承担起一个帝王的责任。 东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但与以往帝王出巡不同的是,景帝并未大张旗鼓,极尽奢华。他裁减了半数以上的仪仗,只带了必要的禁军与随从。一路上,他们轻车简从,深入乡野,体察民情。 在黄河岸边,景帝看到百姓利用新式水车灌溉良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在山东的府学里,谢含烟看到不仅仅有富家子弟,更有许多出身贫寒的学子,甚至还有几位聪慧的女学生在旁听,她的眼中,闪烁着满足的光芒。 他们亲眼看到了,自己毕生心血浇灌出的种子,已经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开出了最绚烂的花。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章 泰山极顶 帝后铭心 这比任何史书上的赞美之词,都更让他们感到幸福与骄傲。 泰山,自古便是帝王告天封禅、彰显功业的圣地。而今日,对于景帝与谢含烟而言,此行却有着更为深远的意义。这并非一次功成名就后的炫耀,而是一场对过往的告别,对未来的期许,更是对彼此相伴一生的深沉印证。亲眼见证太子承安在朝堂上展现出超越年龄的睿智与担当,这比任何史书上的赞美之词,都更让他们感到由衷的幸福与骄傲。 登山的御道早已被仔细清扫,但千级石阶依旧考验着意志与体力。景帝拒绝了轿辇,坚持与谢含烟携手步行而上。随行的仪仗与侍卫远远跟随,保持着恭敬的距离,将这难得的静谧时光留给帝后二人。山路蜿蜒,松涛阵阵。行至半山,景帝停下脚步,微微喘息,额角已见汗珠。谢含烟从袖中取出丝帕,自然地为他拭去汗水,动作轻柔,目光中满是关切。 “老了,不比当年了。”景帝自嘲地笑了笑,握住她递来帕子的手,紧紧攥住。 “陛下正值盛年,何言老字?”谢含烟莞尔,“只是这泰山,确实比我们当年征战时所攀的任何一座山峦,都更显庄严沉重。” “因为它承载的,不仅是我们的脚步,更是天下的目光与千古的评说。”景帝望向云雾缭绕的山巅,神情肃穆。 他们继续向上攀登,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沿途可见前人留下的摩崖石刻,多是歌颂文治武功。景帝偶尔驻足观看,却只是淡淡一笑,未作评论。谢含烟明白他的心思,轻声道:“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说,何必急于此刻镌刻于石上?” 终于,他们登上了泰山之巅,玉皇顶。 刹那间,天地为之开阔。云海在脚下翻涌,如万马奔腾,又如银河倾泻。正是日出过后不久,万丈霞光穿透云层,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锦缎,金红交织,紫气东来。山风猎猎,吹动帝后的衣袍。 在如此壮丽的背景下,景帝一身玄色祭天龙袍,上绣金龙腾云图案,在霞光中熠熠生辉,更衬得他身形挺拔,庄严肃穆。谢含烟则身着深青色凤服,翟纹华美,头戴珠翠凤冠,仪态万方,静立于其侧,宛如与这天地共生的一株灵秀玉树。他们没有像历史上的许多帝王那样,急于命人刻下夸耀自己功绩的碑文。对他们而言,脚下这片安宁的江山,便是最不朽的丰碑。 礼官唱喏,简单的祭天仪式庄重完成。待众人退至远处,山顶真正只剩下他们二人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满足感弥漫心间。 景帝深深吸了一口清冽而充满天地灵气的空气,转向谢含烟,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历经岁月,那触感依旧温暖而熟悉,指腹间甚至能感受到常年握笔或批阅奏章留下的薄茧。“含烟,”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巅显得格外低沉而清晰,“含烟,”景帝握住她的手,触感依旧温暖,“还记得我们初见之时吗?朕以为,你只是一把锋利的剑,一心只想复仇。”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章 山巅夕影 约走天涯 夕阳熔金,将泰山玉皇顶的每一块石刻、每一株古松都镀上恢弘而温柔的赤金色。云海在脚下翻涌,时而如绵延无际的雪原,时而露出下方深不可测的巍峨山体。 谢含烟闻言,缓缓转过头来。霞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流淌,勾勒出那历经岁月沉淀后愈发清雅柔韧的线条。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意里盛满了太过复杂的情绪——有历经劫波后的疲惫与释然,有相互扶持的温暖,有回想起峥嵘往事的慨叹,更有一份矢志不渝的深情。这笑容,竟让时光仿佛瞬间倒流,景帝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在凛冽冬日宫宴上,身着素雅宫装、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容折辱的倔强与清冷的少女。 “臣妾也记得。”她的声音被山风送过来,清晰又带着一丝飘渺,“那时臣妾也以为,陛下只是一位身处困局、急需寻得一位有力盟友以稳固地位的年轻君王。而臣妾,亦不过是一个身负家仇、亟需借助皇权之手了却心愿的孤女。我们之间,始于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她微微停顿,目光掠过脚下浩瀚的云海,仿佛在看那逝去的波澜岁月,“一场……谁也不敢倾注真心,都以为随时可以抽身而去的交易。” “谁曾想,”景帝的声音低沉下来,目光变得无比悠远,穿透了绚烂的霞光,仿佛看到了数十年来那些惊心动魄、刀光剑影的日日夜夜。他看到登基之初的朝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太后的外戚集团虎视眈眈,边境烽烟时起,国库却空空如也。他看到自己深夜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那个总会“恰好”送来一盏参茶或一碗羹汤的身影;看到自己因推行新政被群臣围攻时,那个在后宫不动声色便替他安抚了宗室元老、瓦解了数次阴险算计的智慧女子;更看到亲征北伐身陷重围时,那个不顾所有人反对、亲自督运粮草驰援前线,于万军之前神色镇定、却在他平安归来后在他怀中默默流泪的伴侣。“我们竟一路相互扶持,跌跌撞撞,经历了那么多猜忌与试探,走过了那么多生死与共的关头,最终……竟走到了这里,走到了这泰山之巅。”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感慨,那不仅仅是对权力的感慨,更是对命运的感慨。“我们不仅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朝堂,平定了四方蠢蠢欲动的烽烟,缔造了这‘元景之治’的盛世,更……看到了一个远超我们最初想象的、海晏河清的天下。这其中的艰辛,曲折,乃至痛楚,确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因为我们的心中,装的不再仅仅是当初的那个自己了。”谢含烟轻声接话,她的声音像山涧最清澈的泉水,温柔地流淌入心田,抚平了所有波澜。“不再是那个只知孤注一掷、燃烧着复仇火焰的谢家孤女,也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如履薄冰、眼中只有权术与制衡的困局君王。我们的心里,不知不觉间,早已装下了彼此,装下了我们的承安,更装下了这天下的万千黎民苍生。是这份对家国的责任,让我们在无数次危难面前变得无比坚韧;而正是这份……”她微微侧头,望进景帝深邃的眼眸,“正是这份我们之间萌生的爱,让我们在铁血统治之外,学会了怜悯,懂得了宽容,变得……柔软。” “是啊,是爱与责任。”景帝动情地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仍戴着九龙四凤冠的发顶。凤冠上的珠翠触感微凉,却丝毫掩不住她发丝间那份他无比熟悉、能让他瞬间心安的暖香。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充满了对未来宁静岁月的无限憧憬,“是爱与责任,让我们超越了最初那个只知算计和自保的自己,最终,成就了这段……或许后世史书工笔,可称之为旷古烁今的传奇。” 山风拂过,松涛阵阵,如天籁低语。他沉默了片刻,似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随后缓缓开口:“朕在想,等承安大婚之后,再经过几年历练,待他真正能够独当一面、胸有乾坤之后,朕便找个时机,将这九五之尊的位子,彻底、放心地传给他。这孩子,心性仁厚,明辨是非,又经我们悉心教导,比我们当年,准备得更充分,也更有仁德之心。这天下交到他手里,朕……放心。” 谢含烟依偎在他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中,对这个决定并不意外。她早已从景帝近年来有意放权、让太子监国、并时常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政事的举动中看出了端倪。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感受着他胸膛下沉稳而有力的心跳,那是支撑她走过半生的力量源泉。她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晓与赞同。 “到那时,”景帝的眼中,已彻底褪去了平日属于帝王的锐利与威严,充满了寻常男子对平凡幸福的向往,那目光变得格外明亮而温暖,“朕就带着你,彻底卸下肩上这一切重担。我们不再是什么皇帝与皇后,只是一对相守了大半生的寻常夫妻。我们去江南,看真正的杏花烟雨,乘一叶扁舟,听雨打芭蕉;我们去漠北,看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在篝火旁依偎着数天上的星星;我们去东海之滨,看那磅礴壮丽的日出,就像……就像我们此刻看到的日落一般,充满希望。我们把这亲手守护、治理了大半辈子的天下山河,真真正正地、轻松自在地、细细地走上一遍。只以你我之名。” “好。”谢含烟在他怀中,轻轻点头,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混合着幸福与释然的轻微哽咽,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烁,那是洗尽铅华后的圆满泪水,“一言为定。陛下,到时你可不能以任何朝政繁忙为由反悔。臣妾可是……期盼已久了。” 夕阳终于沉入浩瀚的云海之下,最后的余晖将无边的天际渲染得如同一幅绚烂无比的织锦。景帝与谢含烟相依相偎的身影,在山巅之上,被这最后的金光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紧密地交织在一起,仿佛他们的爱情与这段传奇,已经与这莽莽群山、浩荡天地深深地融为了一体,被永恒地铭刻于此。山风依旧,松涛阵阵,似天地在为这段传奇,奏响最后也最圆满的乐章。 远眺山河,万家灯火渐次亮起,如星辰洒落人间。那一片他们用一生守护的太平盛世,正静静地沐浴在安宁的暮色里。而他们的故事,也在这泰山的见证下,迎来了最温暖的终章。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章 帝后归隐 永恒序曲 数年后,一个春意盎然的清晨,太极殿前百官肃立,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景帝果然履行了他在泰山之巅对谢含烟许下的诺言。 这一年,太子承安已大婚,新太子妃出身书香门第,仁慧明理,与承安举案齐眉,东宫一派和睦气象。帝后二人每每见之,皆感欣慰。就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景帝在庄严肃穆的大朝会上,颁布了那道震惊朝野的禅位诏书。 诏书由内侍监朗声宣读,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朕承天命,统御天下二十有八载,赖天地宗社之隐,诸位将士用命,文臣辅弼,得享太平。今四海安宁,百姓安居,太子承安,仁孝英明,克肖朕躬,宜嗣大统。朕精力渐衰,思得山水之乐,遂内禅之意... 诏书宣读完毕,朝堂之上一片寂静,随即哗然。几位跟随景帝多年的老臣忍不住跪地哽咽:陛下正值盛年,何以...话未说完,已是老泪纵横。景帝从容起身,目光扫过群臣,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朕意已决。太子仁德,众卿有目共睹。朕征战半生,理政多年,如今只想与皇后共享这太平盛世。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队列前方的承安身上,带着期许与信任。 禅位大典并未极尽奢华,却格外庄严肃穆。典礼那日,阳光正好。承安身着绣金玄黑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礼官的唱喏声中,一步步踏上丹陛。玉阶九重,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定。文武百官屏息凝神,注视着这位即将开启新时代的年轻帝王。 在人群不易察觉的宫墙阴影处,景帝与谢含烟并肩而立。他们未着繁复的帝后冠冕礼服,仅是一身用料考究但样式简洁的深色锦袍与常服。谢含烟的发间只簪着一支白玉簪,那是景帝多年前赠她的定情信物。景帝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儿子的身影。 当承安从容地从父亲手中接过象征江山社稷的传国玉玺时,阳光恰好透过大殿的窗棂,照亮年轻帝王坚毅而沉静的面庞。山呼海啸般的声响彻云霄,震得殿宇梁柱似在微微颤动。景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那不是不舍,而是无比的骄傲与释然。 走吧,大典礼成的钟磬余音中,景帝侧过头,在谢含烟耳边轻声说,语气轻松得如同寻常人家完成了一件大事,这里的舞台,彻底交给安儿了。我们,该回家了。他向她伸出手,掌心温暖而稳定。 谢含烟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回以同样温柔而坚定的微笑:我们的家,在宫墙之外,在万里河山之间。 两人的身影悄然从喧闹与辉煌中退出,如同退潮般自然。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带着几个贴身侍从,几辆简装的马车,从容地汇入了名为的广阔海洋。 此后,大盛王朝的市井乡野、名山大川之间,便多了一对气度雍容、举止优雅的游人。他们时而在江南烟雨中泛舟,时而在漠北风沙中驰马,时而在东海之滨观潮。 坊间的传闻渐渐多了起来。在杭州西湖的画舫上,有船夫信誓旦旦地说,曾见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温柔地为妻子描眉画鬓。那男子手法娴熟,女子笑靥如花,两人情意缱绻的模样,让人见之忘俗。 在西域古道的茶棚里,有商人言之凿凿,说听过一位声音温婉如清泉的女子,在篝火旁为丈夫吟唱古老歌谣。那歌声苍凉悠远,却蕴含着说不尽的温柔。 还有人说,在边陲小镇的学堂外,见过一对夫妇匿名捐赠书籍;在遭遇水患的村落,有人留下银钱助人重建家园却不留姓名。这些故事在民间口耳相传,渐渐织就了一段美丽的传说。 这一日,他们来到一个不知名的江南水乡。夕阳西下,将河水染成金黄,炊烟袅袅升起,孩童嬉笑着归家,小贩的叫卖声渐次沉寂。临河的一家客栈里,木质窗棂外可见小桥流水,乌篷船缓缓划过,留下道道涟漪。 景帝与谢含烟临窗对坐,桌上摆着几样清淡小菜:一碟嫩笋,一碗莼菜羹,几条酥炸小鱼,还有一壶温热的当地米酒。这些菜肴简单却精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景帝执起粗糙的陶制酒杯,目光掠过窗外安宁祥和的市井画卷。卖豆腐的老妪正在收摊,绣坊的姑娘们结伴而归,更夫开始点亮街灯...这一切,都是他曾经刀光剑影、呕心沥血守护的江山缩影。 他看向对面风霜虽染鬓角、眼神却愈发澄澈温柔的挚爱,举杯道:敬我们的江山。这江山,不再是冰冷的版图,而是眼前这鲜活的人间烟火。 谢含烟会意,浅浅一笑,眼角的细纹里盛满了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幸福。她举杯相和:敬我们的岁月。这岁月,不再是沉重的责任,而是与他携手走过的每一天。 杯沿轻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两人将杯中略带甜涩的浊酒一饮而尽,相视一笑,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 窗外,是他们亲手缔造并最终安然放下的海晏河清。 眼前,是他们相伴一生、笑看风云的挚爱之人。 后世的史书工笔,对此仅有简练记载:永安末年,景帝内禅,自称太上皇,携孝贤纯皇后谢氏离宫云游,踪迹缥缈,成为美谈。弘安帝承其父志,励精图治,宽仁勤政,将永安之治推向了极盛,史称弘安盛世,国祚绵延近三百载... 然而,对于景帝和谢含烟而言,那些青史留名的功业,固然重要,却并非最辉煌的成就。他们最珍视的,是此刻这平凡而真实的相守。 夜色渐深,河灯次第亮起,倒映在粼粼水波中,宛如星河坠落人间。景帝执起谢含烟的手,轻声问道:下一站,想去何处? 谢含烟望着窗外月色下的江南水乡,眼中闪着温柔的光:听说蜀中的杜鹃开了,漫山遍野,如霞似锦。 好,那我们就去蜀中。景帝微笑,看尽这江山如画。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粉墙上,亲密相依。远处隐约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和着潺潺水声,奏成一曲太平岁月的和弦。 这,便是他们的故事,最圆满的结局。 这,便是他们的人生,最动听的回响。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章 棋局暗涌 霜月无声 这日傍晚,澄光殿内烛火通明,暖香袅袅。景帝与谢含烟对坐用膳,席间珍馐罗列,他却似心情颇佳,亲手为她布菜,言语间提起一桩朝堂之事。 “户部尚书李阁老前日递了折子,以年老体衰为由,恳请告老还乡。朕已准了。”景帝语气温和,又夹了一筷子鲜嫩的西湖醋鱼放入谢含烟面前的碟中,目光落在她沉静的眉眼上,续道,“这个位置空出来,朕思来想去,属意由你父亲接任。” 他见谢含烟抬眸,微微一笑,语气更显轻松:“你父亲在吏部多年,考评官员,铨选人才,一向勤勉公允,功绩有目共睹。如今由吏部转调户部,执掌天下钱粮,也算是更进一步,朕看,这是众望所归。” 谢含烟执着玉箸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那颗心,随着他的话,猛地向下一沉,直坠冰窟。 她的父亲谢远,为人清正,才干出众,却也因这份正直,带了几分读书人的清高与耿直。在吏部尚书任上,掌管官员考绩升迁,黜陟臧否,这些年下来,明里暗里得罪的人岂在少数?吏部虽为六部之首,权重望隆,终究管的是“人”。而户部,掌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天下钱粮、赋税户籍,那是国之命脉,更是无数双眼睛盯着的肥肉,也是最为凶险的漩涡中心。一旦踏足,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更何况……谢家如今已因她这个身居贵妃之位的女儿而备受瞩目,圣眷过浓,本就是双刃之剑。若父亲此时再登高位,手握帝国的钱袋子,在外人看来,谢家权势岂非滔天?那便真真是将整个谢氏一族,都架在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上炙烤。 这安排,不似景帝平日深思熟虑、步步为营的风格,倒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吹了风,刻意引导。 她心念电转,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抬首望向景帝,唇边漾开一抹柔婉的笑意,声音轻软如羽:“陛下厚爱,臣妾与父亲皆感激不尽。只是户部责任重大,牵涉国本,父亲才疏学浅,性情又过于板正,只怕……难当此大任。臣妾私心以为,此事关乎国体,还需从长计议,陛下不妨再多考量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 景帝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啊,总是这般过于谦逊,为家人思虑太多。你父亲之能,朕心中有数。此事朕心意已决,爱妃不必再多言了。”他眼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宠爱,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擢升,一份给予她和她家族的恩典。 见他如此坚持,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谢含烟心中的警铃霎时震耳欲聋。她几乎可以断定,这背后,定然有那位深居慈宁宫的太后的影子! 是了,太后终于找到了新的棋局。她不再执着于在后宫与她这个“妖妃”在妃嫔争宠、琐碎事务上缠斗,而是轻飘飘地落下一子,直接将战火,引向了更为广阔也更为凶险的前朝。 捧杀! 这才是比直接打压更高明、更歹毒的杀招! 将谢家捧到权力的顶峰,让其显赫无双,成为所有野心与嫉妒的靶心,成为皇权之下最显眼、也最容易被猜忌的“威胁”。到那时,根本不必太后亲自动手,皇帝的疑心、朝臣的攻讦、政敌的落井下石……这无数无形的力量,便足以将看似花团锦簇的谢家碾得粉身碎骨。而她这个备受争议的“祸水妖妃”,届时便会成为家族覆灭最直接的罪魁祸首,百口莫辩。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个一箭双雕!不仅针对谢家,更是将她置于不忠不孝、进退维谷的绝境! 这盘棋,太后终究是技高一筹,将子落在了她最薄弱、最无法招架的地方。 窗外,月色如霜,澄光殿内明明温暖如春,谢含烟却觉得,那个真正寒冷的冬天,才刚刚开始。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章 梵音谋局 再启旧案 “娘娘小心!”谢含烟身边的贴身宫女晚晴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横身挡在了两人中间。 姜雪宁被晚晴稳稳拦住,而她手中那方丝帕,却“不经意”地拂过了谢含烟的衣袖。她站稳后,连忙请罪:“臣女该死!惊着娘娘了!” “无妨。”谢含烟淡淡道,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她看着姜雪宁,眼神平静无波,心中却已是雪亮。刚才那一下,绝非意外。姜雪宁的丝帕上,恐怕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果然,待姜雪宁告退后,晚晴立刻低声道:“娘娘,她的帕子上有一股极淡的红花气味。” 红花,活血化瘀,却是孕妇的大忌。只需一丝,便可能导致血行不止。 “她倒是真敢。”谢含烟冷笑一声,指尖抚过刚才被丝帕拂过的衣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阴冷的杀意。她就知道,姜雪宁的复仇,绝不会因一个虚无缥缈的“喜脉”而停止。今日这一撞,既是试探,也是警告。 回到凤仪宫,谢含烟立刻换下了整套衣物,命人将其用烈火焚烧。 当夜,景帝再次驾临,带来了北疆的最新战报。兄长谢蕴再立新功,于雁门关外大破北戎三万铁骑,捷报传遍京城,谢家的声望一时无两。景帝的脸上带着笑,可那笑意背后,是对谢家功高震主的更深忌惮。他握着谢含烟的手,温言抚慰,说着让她好生安胎,为皇家开枝散叶。 谢含烟柔顺地依偎在他怀中,心中却是一片冰寒。她知道,这短暂的平衡,很快就会被打破。姜雪宁今日的举动提醒了她,她不能只守不攻。 她腹中的孩子,是她最坚实的盾,亦可是她最锋利的矛。 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孕期的慵懒与娇憨:“陛下,臣妾近日总是梦见华妃姐姐。梦里,她总说太液池太冷,想去寺中听听梵音,求个来世的安宁。” 景帝的身子微微一僵。 谢含烟仿佛未曾察觉,继续说道:“臣妾想着,不如以臣妾与腹中皇儿的名义,在感业寺为华妃姐姐做一场法事,超度亡魂,也为我们的孩儿积福。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为死去的仇敌祈福,这般以德报怨的姿态,任谁也挑不出错处。可景帝却从她清澈的眼眸中,读出了一丝截然不同的意味。三年前华妃的案子,本就有诸多疑点。此刻由身怀六甲的谢含烟旧事重提,其意图,绝非“积福”这般简单。 她要的,是借着超度亡魂的名义,重新将华妃的死,将姜家的罪,挖出来,摊在所有人的面前。 她要让姜雪宁知道,君子兰的毒刺,一旦扎出,便绝无收回的道理。这场对弈,从她吐出那口血开始,便已是不死不休。 景帝沉吟半晌,深邃的目光在谢含烟那张看似温婉无害的脸上逡巡,最终落在了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他缓缓点头,声音听不出喜怒:“贵妃有此仁心,是华妃的福气,也是皇儿的福气。准了。此事,便交由礼部与你协理,定要办得妥当,莫要惊扰了龙胎。”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章 深宫毒计 红颜劫起 翊坤宫内,烛火高烧,珠帘半卷。夜已三更,殿外雨声潺潺,檐角铁马叮咚作响,像是为这深宫再添几分凄清。殿中却无人入睡——或者说,无人敢睡。 “啪——!” 又是一声脆响,比先前更尖厉。一只斗彩缠枝莲纹碗被掼得粉碎,瓷片四溅,一块锋利如刃的碎瓷掠过宫女云鬓,割断几缕青丝,贴着她面颊钉入紫檀脚踏。宫女扑通跪倒,额头抵地,连呼吸都屏住,生怕再惹得主子雷霆震怒。 “贤良典范?”华妃立在鎏金仙鹤灯旁,一袭绯红寝衣被烛火映得似血。她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陷掌心,殷红一点从指缝渗出,却浑然不觉,“一个靠着狐媚手段上位的贱人,也配在本宫面前扮演菩萨?” 声音不高,却像一条淬了毒的丝线,缠绕在殿梁之间,久久不散。 殿内八名宫女、四名内侍跪成一片,额头贴地,鸦雀无声。唯有鎏金炉里的沉水香仍在袅袅,似想抚平这场风暴,却反被风暴撕得七零八落。 “娘娘息怒。”贴身心腹宫女绮罗膝行两步,颤声劝道,“如今她圣眷正浓,陛下又赐了凝香斋,日日召伴御书房,我们若硬碰硬,只怕……” “硬碰硬?”华妃忽地笑了。那笑意从唇角一丝丝漾开,却冷得叫人心头发颤,“本宫自然不会那么蠢。” 她转身,步摇乱颤,珠玉相击,像碎冰坠玉盘。铜镜里映出她艳丽的脸——杏眼含煞,柳眉倒竖,昔日盛宠之下最娇艳的花,此刻却像淬了毒的罂粟。 “刀子,要用在看不见的地方才最痛。”她抬手,慢慢抚过镜中自己的面颊,声音低而清晰,“她不是爱惜名声,装作温婉贤淑吗?本宫就让她身败名裂!她不是仗着那张脸蛋固宠吗?本宫就让那张脸变得比鬼还难看!”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映得她眼底那抹狠厉如同毒蛇吐信。 “绮罗,”她忽地唤道,“去,把本宫那口描金剔犀匣子取来。” 绮罗心头一凛,不敢多问,膝行退下。少顷,捧来一只尺许长的乌木匣,匣面雕着缠枝蔷薇,花心嵌着细碎红宝石,像一滴滴凝固的血。华妃亲手启开,里头并排放着三物——一卷黄绫包的小册、一枚乌金令牌、一只羊脂玉瓶。 她指尖掠过,最终停在玉瓶上,轻轻摩挲,声音温柔得像在哄睡婴儿:“残英露,无色无味,入膳即化。久服,气血两亏,色如枯槁,神仙难救。” 殿外一声惊雷,雨势更急。华妃抬眼,眸中映着闪电,亮得骇人。 “本宫要她,一点一点,失去所有——宠、色、名、命。” 当夜,翊坤宫角门悄然开启,三乘青帷小轿分赴不同方向。 第一轿,去往内务府总管王德发私宅。王德发正搂着小妾饮酒作乐,忽被唤至暗室,一见华妃令牌,酒顿时化作冷汗。华妃要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月底的月例银子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扣下储秀宫三成,再悄悄散出风声:谢婉仪仗着圣宠,克扣下人月钱,用以豢养外臣。 “娘娘放心,奴才省得。”王德发跪地磕头,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像抵着一把刀。 喜欢春风词请大家收藏:()春风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