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城》 第1章 毒案 2016.11.28 19:37 南州省,苍岳边防检查站阿密分站。 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两旁是绵延的群山,风在山林中呼啸穿梭,一辆满载柚木的蓝色货车缓缓朝边境线驶来。 边防武警依照惯例拦截检查,司机是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面对检查十分配合地拿出相关证件,口中不断说着“谢谢”。 副站长段成森接过证件,看都没看一眼,就递给了一旁的年轻人。 “下车。”段成森语气冷淡且不耐烦。 司机连忙下车,赔上笑脸:“那个...警察同志。” 段成森面色不善:“什么警察同志,乱叫什么!” 司机看着他袖章上的“武警”两个字,立刻改了口:“是我不注意了,武警同志,武警同志,这些木材是要运到安海去的,你看我这里运输资质也有,身份证件也有,货都在这里,你们尽管查。” 段成森:“不用你说,我们也要查。” 司机连连点头:“是是是,你们辛苦了。” 几个武警围着货车走了一圈,司机始终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段成森见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心底顿时起疑:“你说货要运到安海去,你一个人?” 司机解释道:“哦,我就负责运到苍岳,这边有人接替我,证明材料里都写着。” 年轻的武警翻开证明材料,递给段成森看。 “安海市北郊区海涛木业有限公司......”段成森看着证明材料,皱了皱眉,“这么多木材,你们用货车运到安海去?” 司机有些局促:“是啊,我就是个开车的,老板让我们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段成森:“从这里到安海,就算路况良好,也要三十多个小时,就用几根绳子捆着,把木材暴露在外面,连个盖布都没有,不怕受潮吗?” 司机和顺道:“柚木,不怕受潮。” 段成森还是板着脸:“你对柚木的特性挺熟啊,经常运柚木吗?怎么我以前没见过你?” 司机搓手:“我也是第一次接这个活,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我爸以前在苍岳林场工作,我小时候经常跟他一起巡林,一些木材的特性我都知道。” 段成森问道:“林场中学就在阿密,你在阿密上的学?” 司机干笑两声:“您真会开玩笑,当年两大国营林场合并以后,林场中学就搬到三江去了,我在三江上的中学。” 段成森盯着他的眼睛,中年司机看上去老实憨厚,一脸诚恳。 年轻的武警弯下腰仔细观察起车轮胎。 “怎么了小孙?”段成森问。 孙清和直起腰:“师父,这么多根柚木,是不是太轻了。” “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好,感觉轮胎应该再扁一点。” 司机手伸进裤子口袋里,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我说小同志,天都黑了,我就是赚点辛苦钱,你别因为说不好的事为难我呀。” 孙清和刚加入边防不久,听见满脸沟壑的司机师傅这么说,下意识想要安抚他的情绪,刚要开口,司机转头看向段成森,急切道:“我说武警同志,咱们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养家糊口不容易,我够配合的了,你们还想让我怎么样?” 段成森扫视一眼货车,坚定道:“卸货!” 话音刚落,司机迅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扔进驾驶室,座椅瞬间被点燃,段成森一把推开孙清和,只听嘭地一声,整个车头湮没在火海里,司机撒腿往大山的方向跑去,速度之快,叫人瞠目,出于工作多年的本能,段成森立刻追了上去,孙清和站在原地发懵,回过神来立刻拉响了警报,段成森追在最前头,漆黑的山林里,孙清和听到三声清晰的枪响,事出突然,他来不及拿手电筒,月色朦胧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倒了下去。 警笛划破长空,红蓝相间的灯光在公路上不停地闪烁...... 2016.11.28 23:42 苍岳边防检查站,会议室。 “……货车司机叫罗文成,男,四十二岁,苍岳人,目前已逃窜至境外。医院那边刚传来消息,段成森同志……失血过多抢救无效,以身殉职。” 米弘峰身上披着一件灰色夹克,背对众人。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夜深了。 “阿密分站目前已经在十二根柚木中发现被包裹的□□,具体数量多少,还要等三百二十六根柚木全部检查完成后再统计。” 米弘峰手中的报告重重砸在枣红色的桌子上:“查!给我一根一根仔细地查!” “公安局已经接手了案子,接下来......” “凭什么让公安局查?!”孙清和噌一下站起来,激动地打断了同事,“因公殉职的是我师父!天杀的毒贩开了三枪,我听得清清楚楚!三枪!凭什么我们不能查!啊?边境线那边不是有我们的线人吗?!找他啊!!找他啊!!” 阿密分站的同事拽他胳膊:“孙清和,什么线人,别胡说八道,你警匪片看多了!坐下!” 孙清和甩开同事的手,直直看向米弘峰,红着眼说:“站长,你可以找他对不对?我们没办法跨过边境,但他就在边境线的那边,站长我求你,我求你……让他想办法,让他想办法啊!” 孙清和急得跺起了脚,嚎啕大哭。他只有二十一岁,这是他加入边防的第三个月,当晚的惊吓和悲愤终于在此刻得到了释放。 米弘峰淡淡道:“给他包抽纸。” 身边的中年人叹了口气,将一包抽纸推到孙清和面前。 “站长!我师父牺牲了!我师父牺牲了!”孙清和头疼欲裂,哭得咳嗽起来,孩子似地指向边境线的方向,“去抓凶手,我要去抓凶手!” 米弘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边防武警不属于警察编制,你身上穿的是军装不是警服,我说清楚了吗?” 孙清和拿袖子胡乱擦了两把眼泪,哽咽道:“我不该……我不该说轮胎有问题……” 米弘峰严肃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边境缴获一克毒,内地少受一分害,你师父没教过你吗?” “米站,我师父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数着日子要回家,假都批下来了,就差两天,就差两天了啊……”小孙坐回椅子上捂住脑袋,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米弘峰目光坚毅:“谁说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从你们加入边防开始,我就跟你们讲,不要忘记牺牲的战友,不要放过一个毒贩。” 孙清和泪眼婆娑,望向米弘峰。 会议室外,红旗飘扬。 2016.11.29 02:16 安海,市中心别墅区。 “姐姐真漂亮。”苏梓言的皮肤格外白皙,眼睛小鹿似的,面上两团红晕,一身宽松的白色毛衣,手撑在松软的床上,慢慢凑近身边坐着的漂亮女人。 女人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触上苏梓言卷曲的头发,笑道:“你也好看。” 苏梓言张开双臂正要将女人拥入怀里,房间门却被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一脚踹开。 女人不满道:“幸亏还穿着衣服,陈书白,我正忙着呢。” 陈书白攥紧手中的手机,急促道:“南边,出事了。” 女人脸色一变,方才的风情荡然无存,苏梓言将她搂在怀里,温柔道:“什么事?我能帮忙吗?” “滚。”女人冷冷道。 苏梓言一怔:“楚兮姐姐……” 楚兮瞪他一眼:“让你滚就滚。” 苏梓言还想说什么,陈书白一把将人拉开,拽出了门外。 楚兮拨通了米弘峰的手机号。 “米叔,这么晚,什么事?”楚兮问。 米弘峰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手中香烟闪着橙色的微光:“阿密分站在一批由境外运往安海的柚木中发现了大量□□,老段没了。” 楚兮一惊:“什么叫老段没了,到底怎么回事?” 米弘峰吸了一口烟,满脸惆怅:“海鸥说柚木跟万岁城没关系,是桑吉的手笔。柚木的目的地是安海北郊的海涛木业有限公司,苍岳警方已经联系了安海北郊分局,你在安海消息灵通,多关注着。” 楚兮呼吸沉重:“老段的追悼会……” “你太扎眼了,别来。”米弘峰掐灭手中的烟头,“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海鸥这次递消息太及时了,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楚兮:“海鸥已经叛变或者……有人在假借海鸥的名义向我们递消息,如果第二种情况,海鸥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米弘峰:“我联系了南州禁毒局,海鸥的情况会有人去核实。你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楚兮:“我有钱,身体好。” 米弘峰轻叹一口气:“你不可以倒下。” 楚兮笑道:“我好着呢。” 凌晨的安海,依旧万家灯火。 苏梓言穿上卡其色大衣,边打电话边走出别墅区:“……怪不得都说她喜怒无常,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你是没看到她经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提溜我就跟提溜啤酒瓶一样,我是被扔出门的,你知道什么叫扔出门吗?我外套都是出了门才穿上,为了伺候她,我通告都推了,你说这种情况她还会给我介绍资源吗……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用你接,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刚走出大门,一辆黑车就停在了苏梓言面前。 司机戴着黑色鸭舌帽,昏暗中看不清模样,车窗缓缓降落,苏梓言还没来得及反应,司机就说:“楚奶奶叫我送你回家。” 楚奶奶是楚兮的诨号,苏梓言一边嘀咕着“算她还有点良心”,一边打开车门坐在后座上。 “观海景苑G区14号楼。”苏梓言说了个地方。 司机沉默地握住方向盘,苏梓言眼看着灯火通明渐渐变冷,周遭景致变得暗沉,路灯也没剩几盏,这不是去观海景苑的路。 苏梓言咽了咽口水,握住车门内把手,试探着问道:“咱这是在抄近路?” 司机终于开口了:“你觉得像吗?” 慌乱中苏梓言只想逃离,于是心一横眼一闭,正要跳车,司机却一个急刹车,叫他脑袋撞上副驾驶,滚进车后座。 啪嗒一声,车门被锁上了。 苏梓言有些头晕,司机淡定地熄火,拿出一根烟叼在口中,苏梓言双眼渐渐看清了橙红色的光点,司机微微转身,将一盒烟递到苏梓言面前。 “来一支?” 司机的面容隐藏在黑色帽檐之下,苏梓言捂着脑袋微微摇头:“我不抽烟。” 司机收起烟盒:“那就直接说吧,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苏梓言:“什么意思?” 司机猛吸一口烟:“我换个问法,她为什么不留你过夜?发生了什么事?” “哈?”苏梓言略一思忖,惊恐道,“她该不会要杀我灭口吧?我、我保证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你放心,她不杀人。告诉我,你撞破了什么?” 苏梓言警觉道:“不对,你如果是她的人,不会问别墅里的情况,你是什么人?” 司机两手交叠搭在方向盘上:“苏勇强,回答我的问题。” 苏梓言讶异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你是什么人?这是哪里?你要做什么?” “回答!”司机厉声道。 苏梓言一惊,磕磕巴巴说道:“没、没什么,就、就是她那个经纪人说南边出事了,然后她就叫我走了,真没什么。” 司机继续问:“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走的时候,她有什么表现?” “我走的时候……”苏梓言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看见她拿出手机打了电话!打给谁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她心情不太好。” 司机掐灭烟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苏梓言:“那个……大哥,我能走了吗?我就知道这些,我真的只知道这些!” 大哥车钥匙一拧,脚踩上油门。 苏梓言着急道:“你要干什么?我知道的都说了,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闭嘴,送你回家。”司机态度恶劣。 苏梓言乖乖坐好,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打电话求救,只是刚从大衣兜里拿出手机,司机就出言提醒:“别动。” 苏梓言心跳很快,害怕极了。 司机握紧方向盘,连闯四个红灯,在公路上疾驰。 四十八分钟后,车停在观海景苑G区14号楼,苏梓言第一次感受到从老城的市中心到新城开发区的距离原来这么近,安海果然只有工作日凌晨两点以后五点以前的三个小时内不堵车。 “滚下去。”司机恶狠狠说道。 苏梓言忍不住问道:“无视交通规则,而且不用导航就能找到地方,你到底是什么人?” “让你滚就滚!” 这句话,苏梓言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眼看着苏梓言安全走进14号楼,司机拿起副驾驶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什么事儿?”手机那头传来男声。 “从现在开始,苍岳的事儿归我管。” 手机那头骂骂咧咧:“纪北泽你丫……” 纪北泽中止通话,将手机扔回副驾驶。 第2章 开场 南州,春江。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突破云层洒满小镇,街上还没有多少行人,临街的几家店铺正在为今天的开张做准备,一双漆红色高跟鞋在人行路上碰出嗒嗒声响,白皙笔直的小腿被阳光拉长,停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 一双纤细的手推开玻璃门,把手上挂着的一串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收银台正在换班,没有人对楚兮说“欢迎光临”。 白色帽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嘴唇和尖尖的下巴,红色方领上衣和白色短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一个中年男人手挎购物篮正在泡面的货柜上寻觅着什么,楚兮走过去,和他之间隔了有两个人的距离。 中年男人先开的口:“我要见的人安排好了吗?” “我劝你别去找麻烦。”楚兮从旁边的货柜里拿起一瓶茶饮又放下。 “跟你没关系,告诉我碰头地点。”男人的购物篮里已经放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泡面。 楚兮抬起头,一双小鹿似的眼睛从帽檐底下露出来。 “万岁城可不光是毒窝,你的女儿应该已经在红灯区当童妓了,不想被掏干净内脏,趁早回家去。” 中年男人瞳孔微颤,楚兮继续说:“一道国境线,分开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你想怎么死?” 中年男人吞了吞口水:“我都认,我只要我闺女。” “金融广场A座206,你可以不去。”楚兮快速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便利店。 “CUT!” 掌声夹杂着人们来来回回的说话声,拍摄现场嘈杂起来,楚兮摘下帽子,乌黑浓密的卷发在光下洒落,一个戴墨镜的金发高个子女人立刻递上牛仔外套。 中年男人朝身边的经纪人嘟囔了一句:“客串加什么词,吓我一跳。” 经纪人连忙给他使眼色,小声说:“影后嘛,理解一下。” 副导演凑到楚兮身边,谄媚地说:“太好了,楚老师。您加的那几句词,立马从侧面映射出一个为救女儿英勇无畏的父亲形象,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楚兮温和地笑着:“戏瘾上来随口加了几句,我就是来客串,没添麻烦就行。” 金发女人在她右侧,站得像一尊雕像。 副导演露出发黄的牙齿:“怎么能是添麻烦呢,这个角色虽然戏份少,但却是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人物,经您这么一演绎,人设立马丰满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那些词儿您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楚兮半开玩笑地说:“可能我真的去过万岁城。” “哈哈哈哈您可真幽默。”副导演话锋一转,“您说您凌晨一点才到春江,一大早就赶过来拍戏实在太辛苦了,这样,我请您去喝咖啡,顺便也见见咱们这部电影的投资人洪总,他老早就想见您了,这不一有机会就托我带话,碧湖公园旁边的贝鲁斯......” “贝鲁斯酒店,我给剧组定了点心。”楚兮强行打断了他的话,“一会儿麻烦您帮忙分一分,我十点多回安海的飞机,现在该走了。” 副导演拦在她面前,影后算什么,年少成名算什么,在资方面前都是打工人。 “您看,您别难为我呀,洪总也不是没有名声在外头,这次特意为了您来春江,只是请您喝杯咖啡,我也要过去呢,您不是要赶飞机吗?这样,洪总下午的飞机回安海开会,我自掏腰包帮您改签机票,您和洪总坐同一班,说不定能聊出一部大片呢,您说是不是?” 言外之意是剧组要靠资方吃饭,你也得罪不起资方,只是一杯咖啡,你赏脸对大家都好。 副导演以为自己苦口婆心,楚兮应该领情,但他没想到楚兮接下来的话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也不是没有名声在外头,不是洪海涛想见就能见的。” 这、这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吗?副导演捏了一把冷汗。 楚兮态度坚决,资方也不能得罪,副导演两头为难,满脸愁苦:“那个...洪总说了,贝鲁斯酒店濒临碧湖,可是绝佳的海鸥观赏点,您......” 副导演满脸期待,圈里清高的艺人不少,但清高的艺人几乎不可能走到楚兮现在的位置,他很清楚,楚兮是个聪明人,就算再不愿意,只要给她一个台阶,事情也不是办不成。 楚兮眸子动了动,红唇轻启:“我是来拍戏的,不是来看海鸥的。” 金发女人护着楚兮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副导演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陈书白坐在副驾驶上,将一个档案袋递给楚兮。 “洪海涛没为难你们吧。” 楚兮打开档案袋,扫视起里头的文件:“他求着见我,不敢为难我。” 金发女人摘下墨镜:“陈书白你干什么去了?我刚差点就绷不住了,都说了,我这小细胳膊小细腿演不了保镖。” 陈书白:“又不用你说台词,你戴个墨镜站在那里就好。” 陈书白说话的功夫,金发女人看看副驾驶上的陈书白又看看坐在身边的楚兮,举起两根手指,夸张道:“我池桥南对车顶棚发誓,再答应你们两个,我就是王八蛋。” 楚兮收起手中的文件,车顶灯打开又立马关上。 “车顶棚说你本来就是个王八蛋。” “哎呀!”池桥南头一甩,几缕金发沾到脸上,“你们俩有病,跟那个导演一样,人家剧本上都写了,是在一个无人的巷口接头,他为了植入方便面的广告,非安排在便利店接头,人来人往的,接什么头?送人头还差不多。” 池桥南说话黏黏糊糊,总带着几丝撒娇的感觉。 楚兮笑道:“都能挑导演的理了,干造型师真是委屈你了,要不你转行当制片人吧。” 池桥南整理好自己的头发:“我可不是那块料,说吧,你俩神神秘秘的,到底什么事儿?” 楚兮把档案袋扔他腿上,一本正经道:“联合国请我去讲话。” “啊?联合国也用这种档案袋?”池桥南将信将疑打开档案袋,看见里边的东西,一时愤恨把档案袋甩到了陈书白头顶。 陈书白咯咯笑起来。 楚兮:“小心点儿,在车里让监控探头拍到多不好。” 池桥南:“呦,您老还真是遵纪守法。” 楚兮:“那当然了,混娱乐圈嘛,遵纪守法很重要。” 其实池桥南的第一反应是楚兮在开玩笑,但她英语确实不错,还当过什么文化大使,出国搞过活动,所以池桥南又觉得可能联合国真的邀请她去讲话也说不准。 池桥南:“你少来,打凌晨一落地就没安生过,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要回安海,说好了来春江看花,现在倒好,跟着你们两个,一天天胆战心惊,我精神都要出问题了。” 楚兮笑道:“好啦~你也看到了,我们在做正事。” 池桥南嘟囔道:“调查秃头大叔的**算狗屁正事。” 陈书白开口:“当然是正事,回安海看戏可比在春江看花有意思得多。” 池桥南头发一撩:“什么戏,还得我亲自去看?” 陈书白不耐烦道:“刺激的戏。” 池桥南:“能有什么刺激的,你们都干了什么?” 陈书白:“哪儿来这么多问题,回安海你就知道了。” 池桥南冷哼一声,头扭到一边:“哼,男人。” 陈书白一脸冷峻:“我还是想不明白,作为海涛木业的法人,柚木运毒案不管跟他有没有关系,他都应该想办法消除影响,减少损失,案子过去一个月了,他唯一的举动,居然是想办法见你,他想干什么?” 楚兮思考起来:“刚才那个副导演提到了海鸥,难道洪海涛跟海鸥有关?” 陈书白:“不清楚,安海警方盯了洪海涛一个月,他的一举一动都离不开警方的视线。” 楚兮咳嗽了两声,池桥南从自己超大号的托特包里翻出一粒感冒药,和保温水杯一起递到楚兮眼前。 楚兮脑袋一歪:“你包里怎么什么都有?上次在山里拍戏,赶上电路故障,周围漆黑一片,没想到你居然随身携带着蜡烛。” 池桥南:“谁叫你和陈书白从来不准备东西,还不都是靠我。” 楚兮看着她手中的保温水杯:“南,我不喝热水。” 池桥南无奈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看,没有热气,常温的。” “要是有冰块就更好了,你包里能变出冰块来吗?”楚兮眨着眼睛,满脸期待。 池桥南:“……你该不会以为我能从包里给你拿出一台制冰机吧。” 楚兮失望道:“没有吗?” “……没有。” 湛蓝的晴空下,春江机场人头攒动,楚兮戴好墨镜口罩,池桥南和陈书白就像一堵墙,把她护在身后,依然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她的身影,好在很快就有工作人员指引她走进贵宾通道,到达机场的时间刚刚好,几乎没有等待就到了登机的时间。 三人才踏进机舱,就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拦住了,池桥南下意识把手伸到楚兮身前,就算已经不需要她扮演保镖了。 “你是楚兮小姐吧,真荣幸和你在一架航班,我叫白凌山,是你的影迷,你主演的那部《火锅大师》我看了好多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能聊聊吗?” 人模狗样,斯文败类。 楚兮微微一笑,陈书白拍拍白凌山的肩膀,十分温和地说:“你好,我是楚兮的经纪人,工作上的事由我对接。” 陈书白说着,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白凌山的五官渐渐扭曲,机舱内好像响起了骨骼错位的声音,陈书白依然笑着,叫人毛骨悚然。 空少过来维持秩序,楚兮难得有些困意,池桥南拉着她躺坐在椅子上,陈书白冲白凌山说:“那再联系。” 飞机平缓地行驶在云层之上,楚兮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池桥南很是高兴,拽着陈书白的袖子,要他看楚兮睡着的样子。楚兮失眠很严重,中药西药都试过,池桥南甚至给她安排过心理医生,灌她喝过酒,没有一点作用,她还是失眠,只能靠药物维持那点可怜的睡眠质量。 池桥南宛如一个老管家,欣慰道:“她能好好休息一会儿,真好。” 话音刚落,一阵轻微的颠簸,楚兮马上清醒了,警觉地看着四周。 池桥南嘴角立刻耷拉下来:“我要投诉航空公司。” 陈书白把鸭舌帽扣在自己脸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别找事儿,颠簸都是正常现象......” 不一会儿,陈书白呼吸平稳,沉沉睡了过去。 池桥南:“死男人,睡眠质量也太好了。” 楚兮脑袋倒在椅背上:“他打小就这样,枪林弹雨不耽误他睡觉。” 池桥南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问道:“枪林弹雨?真的吗?” 楚兮看向他,轻飘飘道:“不止呢。” 关于楚兮和陈书白的过往,池桥南一知半解,可神奇的是,她居然从没有害怕过这两个人,反倒被这两个人吸引,一步步进入了他们的生活。 “都过去了。”池桥南一脸温柔,“光天化日之下,一切都过去了。” 楚兮笑道:“是啊,都过去了。” 空姐走过来给将一杯咖啡轻轻放到楚兮面前的桌板上:“您好女士,后排那位先生给您点的咖啡,希望您旅途愉快。” 楚兮瞥了一眼,咖啡的托盘上有一张纸条,写着:今晚9点9分,温尔顿1314,希望和你长长久久一生一世。 安海著名的五星级酒店,著名的情侣套房,楚兮还是有所耳闻的,上个月,因一部古偶爆火的女明星司马霏霏被爆出和富二代约会,就是在温尔顿1314。 池桥南不满道:“谁叫你随便送咖啡过来的,她需要休息,不需要提神,拿走!” 楚兮向后探头,白凌山露出了得体的笑容,冲她摆了摆手,楚兮忽然想到了什么,冲他莞尔一笑,端起咖啡,把纸条放进自己包里。 空姐一脸赧然,池桥南正要继续说什么,楚兮先开了口:“帮我跟那位先生说,多谢他的咖啡。” 池桥南满脸疑惑,空姐如释重负,甜甜说了句:“好的,我一定替您转达。” 池桥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是,你不再睡会儿了?你要干什么?” 楚兮两手抱臂,闭上眼睛:“公共场合,禁止喧哗。” 池桥南:“我……” 好好好,是我无理取闹了。池桥南轻哼一声,忿忿瞪了白凌山一眼。 飞机落地后,楚兮快速从贵宾通道离开,上了一辆普通的白色轿车,往安海郊外去。 车停在一座三层洋楼的院子里,楚兮换上一双白色运动鞋,走到洋楼顶层的杂物间,左边是陈书白,右边是池桥南,把她夹在中间,显得她太矮太小。 杂物间门口有两个保镖守着,一见她来,立马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还没进门,楚兮就听到一阵慌乱的喘息声,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慌慌张张躲在窗帘后,只露出一个脑袋,整个房间空空荡荡,他**着身体,只能拿窗帘遮挡自己。 楚兮在阴影中,陈书白将一堆衣物扔在他面前,这段距离,男人只有从窗帘后走出来才可以拿到自己的衣服。 “你、你要干什么?”男人喉结动了动,惊恐地看向楚兮。 “曹律师。”楚兮朝他伸出手,“U盘给我。” 曹建业两腿打颤,简简单单几个字,从楚兮口里说出来是难以描述的压迫,她盯着曹建业的眼睛,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第3章 黑猫警长 “什么U盘,我不知道。”曹建业很清楚,裸奔是丢人,交出U盘就是丢命了。 楚兮低头看自己的运动鞋:“你有几个U盘值得我面对面跟你沟通?” 楚兮缓缓抬起头,曹建业心脏一颤,壮着胆子说:“你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背后是谁,放了我,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交、交个朋友。” “交朋友?”楚兮笑了,“你一个勾兑律师,背后只是一堆靠你发财的蠹虫,出了事都巴不得你死,没有谁会帮你。我再说一遍,U盘,给我。” 曹建业扒窗帘的手不停地颤抖:“没、没、没有U、U、U盘。” 楚兮轻蔑道:“怎么了我的大律师,话都说不利索了?” “衣服还我......”曹建业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楚兮朝地上那堆衣服扬了扬下巴:“就在这里,我可没拦着你拿衣服。” 是没拦着,但要拿衣服,就无法用窗帘遮挡自己**的身体,就这么和女明星坦诚相见,曹建业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楚兮温温柔柔开口:“我的时间很贵,没工夫跟你一直耗在这里。是想我把你分成几个部分扔到公海里去喂鱼,还是你把U盘交出来,我把衣服还给你。” “不、不......”曹建业有些崩溃,楚兮看上去就像个变态。 “好。”楚兮点头,笑道,“你非要去海里当饲料我也没有办法,我会给你老婆介绍新的男人。” 曹建业双唇颤抖:“不、不……” 楚兮:“那就把U盘交给我。” 曹建业五官皱成一团,哭了出来:“我跟洪海涛不熟,真的不熟……不关我的事,放了我……放了我……” 楚兮抬手扶额,陈书白厉声道:“谁问你洪海涛了,U盘!交出来!” 池桥南试图用磁性的声音附和:“交出来!” 可惜,南姐的声音过于可爱,实在跟磁性不搭边,引得楚兮和陈书白一起扭头看她。 池桥南尴尬地清了清喉咙。 曹建业继续哭道:“跟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敢……不敢……” 楚兮淡然道:“我只要U盘,其它的我不感兴趣,你听明白了吗?” 曹建业猛吸鼻涕:“没有,真的没有……” 楚兮两手抱臂:“什么没有?” 曹建业拼命摇头:“U盘,没有。” 楚兮提高了音量:“没有?” 曹建业虽然胆小,但他不傻,他知道没有十足的把握,楚兮不会用这种方式逼他交东西,作为业界臭名昭著的勾兑律师,他当然对楚兮的作风有所耳闻。 可得罪一个人和得罪很多人还是有区别的,曹建业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说破天就是个演戏的,吹得神乎其神,能有多大本事。曹建业心一横,冲楚兮喊:“我不会给你的!” 说罢,他啪地一声打开窗,一条腿迈出了窗外,陈书白眼疾手快,像拎小鸡崽一样,把他拎到楚兮面前,门口两个保镖见状,一人架住曹建业一条胳膊将他束缚住,一动不能动。 池桥南眼神瞥到他那物件,颇为嫌弃的“噫”了一声:“不是说叫我看好戏嘛,这也不好看,脏死了。” 曹建业扑通一声在楚兮面前跪下:“奶奶,我跟你无冤无仇啊,放过我好不好?我、我可以帮奶奶做事。我、我当牛做马,我给奶奶磕头.....” 说着,他作势就要磕头,陈书白掐住曹建业的后脖颈,强迫他仰起头跟楚兮对视。 楚兮冷冷道:“U盘,给我。” 曹建业连连摆手,又哭了起来:“我就是搞搞权钱交易,真的没碰毒,那柚木运毒的案子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真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放过我,奶奶你放过我……” 楚兮失去了耐心,拽住曹建业头顶上为数不多的头发,狠戾道:“我只要拿到我想要的。” 曹建业脸上汗如雨下,有些睁不开眼:“不要……不要……” 陈书白拿出一把刀在曹建业面前比划,曹建业的眼珠跟着那把刀游走,看着它落在自己鼓出的啤酒肚上。 陈书白玩味似的笑道:“曹律师在大学里应该学过《中国法制史》,就算没学过也不要紧,人人都知道,中国古代曾经有个刑法叫凌迟,哦对了,除了凌迟,朱元璋是怎么惩治贪官污吏来着……” “事务所我办公室书柜的《成语词典》里!事务所我办公室书柜的《成语词典》里!事务所我办公室书柜的《成语词典》里......”曹建业紧闭双眼,一遍一遍大声重复着。 楚兮松开手,陈书白扔掉手中的刀,拍拍曹建业的脸颊:“看来曹律师对专业知识还是很了解的。” 楚兮对两个保镖吩咐:“跟他去拿U盘,然后送他回家。” 池桥南欢快地说:“我去给林警官打电话。” 陈书白脸色一沉:“用你给林创打电话,你跟他很熟吗?” 楚兮看着自己黏糊糊的手,有些反胃。两个保镖已经给曹建业套好衣服裤子,不用人钳制,曹建业也已经没了力气,整个人如一滩烂泥滩在了地上。 耳边传来凄厉的女声喊叫,隔着墙壁,声音依然清晰,楚兮皱起眉头:“赶紧把他弄走,整个房间给我用消毒水弄干净。” 楚兮说着,离开了房间。 夜幕悄然降临,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小洋楼门口,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运动裤,一个穿着皮夹克。 楚兮换了一件灰色羽绒服,搭配白色运动鞋坐在洋楼院子的秋千上,她眼睛亮亮的,鼻子嘴巴都很小巧,这么一打扮更不像三十几岁的人,倒像阳光朝气的学生,池桥南在她背后,正拿她的头发试验自己新发明的编发,陈书白站在旁边,像个门神。 池桥南冲那个皮夹克挥手:“林警官,好久不见。” “嗯。”林创略微一点头,目光落在楚兮身上。 楚兮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U盘扔给林创:“你们需要的东西。” 林创握住U盘,问道:“你打开过吗?” 头发编好了,楚兮漫不经心反问:“你觉得呢?” 林创:“你有没有删除或者更改里面的数据?” 楚兮轻轻摇晃秋千:“我保证,所有数据都在你们警察手里。” 林创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曹建业呢?” 楚兮:“我让人送他回家了,他一个上门女婿,没有太多自由,回去太晚,不好。” 林创:“你还挺为他考虑。” 楚兮懒洋洋道:“难为曹建业大白天挤出时间去见小情人,为了让他迷途知返,我特意在他前往爱巢的路上把他请过来咨询法律问题。” 林创:“你这叫非法拘禁!我没让你用这种方式要东西。” 楚兮脑袋靠在秋千绳上,幽幽道:“那怎么办?你让他报警抓我吧。” 林创阴沉着脸,这话都快成她的口头禅了。 “如果洪海涛知道你从曹建业手里得到了U盘,你的处境会很危险,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风吹动楚兮乌黑的头发。 “我的处境一直如此。”楚兮从秋千上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林创,“是你小徒弟给我打的电话,说是曹建业手上有个跟柚木□□案有关的U盘,但你们不能确认,所以需要我的帮助,还是年轻人手段灵活,靠你守着一堆破规矩,案子还结不结了?怪不得干了这么多年都升不上去,哎你那位神秘的支队长还活着吗?是他从北郊分局手里抢走了案子吗?他是不是想进步想疯了?要不我帮你把他替下来吧。” 林创:“用不着。” 楚兮走到林创身侧,伸了个懒腰:“你小徒弟叫什么来着?赵洛程?” 林创看向赵洛程,赵洛程垂下脑袋,他知道他做错了,他也只是试一试,柚木运毒案,洪海涛一直积极配合调查,不仅咬定自己毫不知情,还将所有罪责推到了货车司机头上,指责他利用公司资产偷运毒品的行为侵犯了公司的利益,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没有证据,案件陷入僵局,就在此时,市局收到一封匿名邮件,说是曹建业手上有个U盘记录了洪海涛进行不法交易的信息,但始终无法确认,现在重要证物得到了,师父可以睡个好觉了。 池桥南笑嘻嘻凑到赵洛程面前说:“你是林警官的新徒弟?我跟你说,你师父脾气不好,你没事不要惹他,他已经气走很多徒弟啦,特别歹毒。” “我......”赵洛程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上他并不清楚眼前这些人的关系如何,他是偶然听同事说起楚兮总有很多手段帮公安局做一些事情,所以当看到师父通讯录里楚兮名字的时候,他心脏漏了一拍,几乎是颤抖着拨通了电话。 楚兮歪着脑袋看向赵洛程,笑道:“你看你师父,像不像黑猫警长?” “啊这......”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赵洛程越想越觉得好笑,可对上师父严厉的目光,赵洛程又低下了头。 林创一脸恨铁不成钢:“看看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个警察!” “少吓唬孩子。”楚兮看向林创,“柚木□□的案子,查得怎么样啦?” 林创严肃道:“我不方便向你透露关于案件的任何信息。” “是,顶数你铁面无私。我说林警官,你想过没有。”楚兮一顿,“货车承载量有限,并不适合运输大宗货物,洪海涛为什么要这么折腾?” 林创:“洪海涛说国内对柚木的认可度远不如红木,所以他想先从东南亚供货商那里进口一批柚木试试水,等销路打开,再进一步合作。” 楚兮:“东南亚那边是柚木供货商,还是□□供货商?” 林创的眼神冷冷扫向赵洛程。 赵洛程连忙摆手:“我、我没跟她说柚木里藏着□□。” 楚兮见赵洛程手足无措,宽慰道:“别紧张,黑猫警长只是看着吓人,吃不了你。” 林创:“你怎么知道柚木里藏着□□?你还知道些什么?” 楚兮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不方便向你透露我知道的任何信息。” “回答我!”林创低声吼道。 “哎呀呀你吓到人家了。”楚兮捂住心口,看上去很是娇弱。 少见影后这么夸张的演技,陈书白觉得她是有点喜剧天赋在身上的,可以试着接触这方面的剧本。 第4章 时间管理大师 林创呼出一口气,尽量耐心地说:“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楚兮眼中充满戏谑,一字一句轻飘飘道:“我、不、想、说。” “你......”林创感觉自己气血上涌,如果有一台血压检测仪在面前,一定会提示他血压过高,应及时就医,保持良好心情。 他一个缉毒警察,常年逆光而行,见识过那么多难缠的罪犯,却没有一个人像楚兮这样,叫他毫无头绪。你说她是警察的线人,她能把警察气个半死,你说她在拿警察当猴耍,她偏偏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楚兮见他有些生气,解释起来:“林创,有些事我也还没确认,不好贸然讲出来,打乱你们的办案思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曹建业一个勾兑律师,无非就是想在手里捏一些权贵的把柄,把自己和他们拴在一条船上,以便更好地敛财,他没有碰毒的胆子。你要知道,U盘里不可能只有洪海涛的把柄,这是个潘多拉魔盒,一旦到了你手里,就意味着你知道了好多不该知道的事,林警官,你还想不想进步了?” 林创:“那你给我干什么?阻我前途?” 正经人讲起玩笑话总是透着一股冷幽默。 楚兮:“你也可以让这个U盘停在我手里。” 林创:“三百二十六根柚木,苍岳边防一根一根扛下来,又一根一根仔细检查,有人牺牲了你知道吗?案子过去一个月了,不管这个U盘是不是重要线索,我都要查下去。” 楚兮脸上没有多少波澜:“刚才还说没让我帮你拿U盘,现在倒把这个东西当宝贝了。林创,你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比你们想象中还要庞大的跨国贩毒集团,如果不能连根拔起,只会打草惊蛇,你们不该审问洪海涛。” 林创:“罗文成已经逃了,货已经被扣下了,作为海涛木业的法定代表人,洪海涛会不知道消息?就算洪海涛不认识罗文成,那一车柚木总是他的,柚木涉案被扣,公安如果不找他,反而不正常,倒不如走个流程和他正面交锋,再放了他,暗中监视。” 楚兮:“你别说,还真有点道理,这是你提出来的,还是他的决定?” 林创:“你口中的他,指谁?” 楚兮:“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顶头上司好大哥。” “难得你主动提他。”林创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兮笑道:“我的商业海报在安海最繁华的地段,你说我是什么人?” 林创:“我知道你是从苍岳过来的,你和苍岳边防一直都有联系,对吗?” 楚兮笑而不语,与他擦肩而过,向院子里停着的那辆白色轿车走去。 林创转过身:“巴局昨天提到你了。” 楚兮停下脚步,微微回头:“说我什么?” 林创一步步走向她:“说他是你的影迷,你主演的每一部电影,他都去电影院贡献了票房。” 楚兮转过身看向他:“早些年他办案的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现在快退休了倒是清闲,居然还有时间看电影,回头我送他一沓通票,省得他不会在网上买票,总麻烦你们。” 林创:“巴局希望你能好好生活,这么多年,你也该走出来了。” 楚兮两手一摊:“我这生活还不够好?市中心的别墅区住着,豪车坐着,大把钞票赚着,上哪儿去都前呼后拥,我这生活难道不比你们警察强?” 林创:“……” 赵洛程觉得影后说得有道理,他入职也有半年了,每天都想转行,可一听出警,又出得比谁都快。 “巴局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林创冷静的语气中夹带着几分急切,“和你爱的人,结婚、生儿育女,过最平凡的人生,有警察在,你不需要触碰危险。” 赵洛程不知道师父和楚兮算怎样一种交情,但如果不是极为深厚的情谊,按师父的脾气,怎么会放纵楚兮在灰色地带游走呢? 楚兮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看向林创,轻声道:“你有病吧。” 林创:“……” 赵洛程:“……” “正当红的时候我不多赚钱,跑去结婚?”楚兮一顿,“老天爷给了我聪明的脑子和漂亮的脸蛋,我为什么要过平凡的人生?” 林创两耳通红,激动道:“姐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洛程眉头抖动,姐、姐?姐姐?先是黑猫警长,现在又叫上了姐姐,师父在他面前光辉伟岸的严肃形象轰然倒塌,什么情况?师父和影后这么熟吗? 楚兮笑道:“好啦~小徒弟在这儿呢,面红耳赤的干什么。” 池桥南审时度势,挽住楚兮的胳膊说:“哎呀差点忘了,明天一早你还有个校庆要参加呢。” 楚兮对林创举起手机:“我证明,我的南没说假话,林警官,我们可以回家睡觉了吗?” 手机上是一封邀请函,安海大学一百二十周年校庆,她是安大的优秀学子,当年她考上安大的时候,还曾轰动一时。十八岁的春天她获得了人生第一个影后,十八岁的夏天,她考上了这个国家最好的大学之一,风光无限,年少成名,现在网上会评价她是爽文人生一路开挂,但林创知道,她这一路,血迹斑斑,狰狞可怖。 刚走出两步,林创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 “你现在能睡着了吗?” 楚兮笑道:“他还真是你的好大哥,连这个都跟你说。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朝气蓬勃的声音,好像这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小姑娘,可楚兮不是,她是千疮百孔的,被失眠和痛苦纠缠了二十年的女人。 车在安海的高楼大厦间穿梭,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富丽堂皇,遍地黄金。路灯暖黄色的光洒在楚兮侧脸,叫她有些睁不开眼,她好像又回到了万岁城,绿意盎然,断壁残垣,破烂的衣裳挂在空中飞舞,几个孩子踢着已经干瘪的足球,笑着闹着,从楚兮身边跑过去,忽然远处响起枪声,子弹擦过楚兮耳边,一回头,孩子们纷纷倒下,干瘪的足球滚在血水里。 楚兮被一阵来电铃声吵醒了。 池桥南十分生气:“你刚睡着,谁打的电话?!” 楚兮向她展示来电显示:“有正事。” 池桥南轻哼一声,楚兮摁下接听键,手机那头传来沉稳的女声。 “查到了,给市局的那封匿名邮件是温雅莉发的。” 楚兮脑袋后仰,笑道:“有没有搞错啊Madam,温雅莉可是曹建业的老婆,出卖自己老公对她有什么好处?” “不清楚。你那边怎么样?顺利吗?” 楚兮伸手去抓车窗外暖黄色的灯光:“还是那些东西,一来她不是很清醒,二来洪海涛不会让她知道太多。她今天把我的衣服弄脏了,要不是有换洗衣服在,我今天就得一身血迹见林创了,想想都刺激。” “慢慢来,查案就是这样。我还有事,挂了。” 楚兮:“等等,他……怎么样?” 对面难掩笑意:“男他女她动物它?” 楚兮:“……算了。” “他还是那样,工作起来不要命,算是住在局里了。” 楚兮:“他这样身体怎么能熬住?” “先关心你自己,你的身体能熬住吗?” 楚兮:“我光鲜亮丽,好得很。” 对面明显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楚兮心虚道:“真的。” “算了,我跟他不熟,但我们是朋友,你要注意身体,我还指望跟你住同一家养老院呢。” 楚兮笑道:“好,我们一定会住同一家养老院。” “挂了,忙着呢。”那头挂断电话。 “好。”楚兮放下手机,咬住左手弯曲的食指思索起来。 U盘里上百个视频,上千条录音,文件照片更是多到泛滥,这个曹建业要是不干律师,干狗仔不知道能敲诈多少钱。 池桥南:“好好休息,别想了。” 楚兮看向她:“你帮我换个男的,上次那个不行。” “……” 池桥南欲言又止,她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旧社会的恶管家,帮自家的花花太岁强抢民男,区别是,那些男人有上进心,楚兮给钱给资源,两厢情愿的事。 “好。”池桥南还是没有拒绝她。 车开进市中心一栋别墅的地下车库,新的小鲜肉已经等在一楼的客厅里了,见到楚兮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说:“楚、楚老师好,我是塔克乐队的Lucas。” 楚兮问:“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们说楚奶奶欣赏我的音乐风格,要跟我聊聊......” 越说声音越小,朋克皮衣锡纸烫,和上一个温柔居家的小男人截然不同,池桥南还真是什么男人都能给她弄来。哎对了上一个男人叫什么来着?苏…苏……,算了,善后是陈书白的事儿。 “我有那么老吗?”楚兮一脸温和,笑得好看极了。 她身材真好,Lucas心跳如雷,怎么说都不亏,这么漂亮的女人又能给他资源,不就是年纪大了点吗?再说也不是五六十岁了,三十五岁,保养得当,她看上去就像是同龄人。 Lucas摇头:“不、一点都不。” 楚兮一笑,挽住Lucas上了楼,别墅隔音效果很好,关上门,什么都听不见。 池桥南愤恨道:“再给她找男人我就是狗!” 陈书白哈哈笑道:“你都汪汪叫多少回了。” 池桥南眯起眼看他,陈书白立刻不哈哈。 次日,Lucas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看到床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保镖,吓得他从床上惊醒,他没有喝酒,他记得很清楚,昨晚是跟楚奶奶上的床,不是这个保镖,他觉得自己发挥得还不错来着。 “奶奶说了,不让我们叫醒你,她安排了人送你走,就不留你吃饭了。” Lucas觉得自己就像是霸道总裁的小娇夫,楚奶奶还怪贴心的。 “好、好。”Lucas对自己娇夫的身份没有多少抵触,不亏,他可是睡了圈里有名的奶奶。 楚兮神清气爽,在车里伸了个懒腰。宽松的红色衬衣遮住了纤细的腰身,袖口上挽刚好露出半截小臂。 池桥南:“人家卡斯才刚二十,你悠着点。” “以你楚奶奶验男人的本事,他至少二十五了。”楚兮倒在池桥南肩膀上,仰头摸了摸她高挺的鼻梁,“宝贝儿,你真漂亮,别跟陈书白了,跟着我吧。” 当年池桥南作为新人造型师,没少受欺负,有一次某个电视台的跨年晚会,她被欺负了躲在角落里偷偷哭,哭完了继续工作,正巧遇到陈书白在后台,说她眼眶太红,递给她一瓶冰水让她冷敷。后来,陈书白往她身上大把砸钱,工作室的老大说陈书白看她长得漂亮,但求一睡,她看着自己狭小逼仄又破烂的出租屋,狗屁尊严狗屁道德感,她的挣扎和纠结在实打实的金钱面前很快所剩无几,她换上陈书白给的衣服去赴约,谁知道当晚就搅进了一件案子里,再后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她从前想不都敢想自己还能有这么刺激的人生。 池桥南抱住楚兮:“哎呀我的宝贝,都怪陈书白拆散了我们两个。” 黏黏糊糊的声音叫楚兮格外安心,楚兮和她抱在一起,往她怀里蹭,本来楚兮以为陈书白和她一样,玩玩而已,谁想到他是认真的,如果不是池桥南的闯入,她和陈书白两个,恐怕就只能在阴暗里扭曲。 楚兮深吸一口气:“宝贝儿,你的新香水也太好闻了吧。” 池桥南就知道楚兮有品味,不像陈书白,只会说熏得他头疼。 车拐进安大正门,百年历史的正门早就拉上了自家美术学院设计的横幅,门口小广场的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一百二十周年校庆,功成名就的优秀学子们大都回归了母校的怀抱,这是对青春的怀念,也是一次重要的交际场合,同校的情谊,多好的搭话理由。 路两旁的柳树好像又长高了不少,湖边的芦苇随风摆动,天空传来不知名的鸟鸣声。 池桥南感叹道:“我第一次来安海旅游的时候来过安大,我学习不好,大学都没考上,居然还能来参加安大的校庆,宝贝你怎么那么棒,长得漂亮就算了,还那么聪明,你到底是怎么考上的安大呀。” 楚兮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要回到祖国去,好好学习考安大。” 楚兮看向车窗外,学生们朝气蓬勃,昂扬向上。 第5章 怎么,不认识我? 车拐进安大风华大礼堂的地下车库,还不等停下车,池桥南就给楚兮披上了一件棕色大衣,陈书白轻车熟路,很快一群大学生围在车门旁边,他们在拿手机录像,但并不拥挤,也没有过多地喧哗,一个女孩子拿着话筒对楚兮说:“楚兮师姐您好,我是校报的记者,安大一百二十周年校庆,请问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有些紧张,拿话筒的手微颤。 楚兮顺手把她头发上沾着的一片落叶拿下来,温温柔柔笑道:“很荣幸我是安大的一份子,希望将来你们每一个都能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实现自己的理想。” 女孩不自觉有些脸红。 在陈书白和池桥南的护送下,楚兮进入风华大礼堂,这里原本是一个教堂,安大刚建校的时候曾有过神学院,后来没有了,就被改成了大礼堂,楚兮毕业这么多年,风华大礼堂重新翻修过,但保留了百年历史的玫瑰窗,光透进来,美轮美奂,楚兮上学的时候最喜欢这里,喜欢五彩斑斓的光洒在自己身上,好像她也变成了光的一部分。 校庆的流程庄重又轻松,楚兮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知道如何扮演一个功成名就的优秀毕业生,她温和谦逊,叫人挑不出错误。 文艺表演的时候,楚兮悄悄离开了座位,池桥南要跟着,叫陈书白拦了下来,楚兮走进一栋老旧的教学楼,校庆是休息日,教学楼里还有不少自习的学生,但较之平时,算是少了很多。几乎没有人抬头看女明星,就算看到女明星也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尖叫,因为他们不能打扰别人学习。 走到五层,空空荡荡,几间教室都没有人,这栋楼太旧了,没有电梯,上自习也不会有人到顶层,尤其顶层的教室还没翻修,空调都不知道好不好用。 楚兮走进其中一间教室,转身靠在窗台边,冲一直跟着她的男人嫣然一笑:“又见面了白先生,没想到你也是安大的,这么巧。” 白凌山一身定制西装,身量挺拔笔直,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脸上皮笑肉不笑:“是啊,真巧,这么快又见到楚奶奶了。” 楚兮摆手:“哎呀叫什么奶奶,白先生也是安大中文系毕业的,算起来,还是该我叫你师兄。” 白凌山向前走到黑板中央的位置:“你这个师妹可太调皮了。” 楚兮眼珠一转,笑靥如花:“开个玩笑嘛~师兄要跟我计较吗?” 白凌山冷笑:“玩笑?温雅莉一大早跑到我办公室大发雷霆,你跟我说你只是开了个玩笑?” 楚兮发出清脆的笑声:“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我以为曹建业一个讨人嫌的赘婿,温大小姐才不会在乎他呢,谁想到她能去找你的麻烦?师兄昨晚在温尔顿愉快吗?长长久久吗?温大小姐有没有让人把曹建业绑到你面前,说要看你们做?” 光是想想,楚兮就觉得刺激,曹建业喜欢男人,温雅莉有次抓到他和男人睡觉,但是被他糊弄过去,也就不了了之了。陈书白给楚兮的档案袋里就有上次曹建业被温雅莉捉奸的事,图文并茂。温雅莉是个狠人,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安安静静坐在一边,要看曹建业是怎么跟男人做的。 温尔顿就是温雅莉家的产业,也是因为温雅莉和她父亲温跃进都爱干净的特质,温尔顿才会以严苛的卫生标准成为业界标杆。温家保姆每天都要用消毒水洗衣服,曹建业一个上门女婿做不了温家的主,只能选择服从,保姆从他口袋里掏出白凌山写的那张纸条,不敢瞒着当家作主的女主人,而温大小姐核实酒店监控,看到1314号房间进去的是一个男人,必然会大发雷霆。 白凌山脸上阴霾一片,咬牙道:“楚奶奶不愧是中文系的,话里话外高深文雅又不失粗俗浅显,颇具语言加工艺术。” 楚兮两臂交叠在胸前:“师兄还没毕业,就成了洪海涛最喜欢的秘书,一定比我更懂语言加工艺术。” 洪海涛。 话都说到这份上,也该开门见山了。 白凌山嘴角扯出一丝阴沉的笑意:“能把纸条塞进曹建业的衣服口袋里,你昨天下飞机以后一定见过他,他的U盘在你手里,对吗?” 楚兮倒吸一口气:“如果说温大小姐作为曹建业的枕边人,知道他手里有个U盘很正常,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也是曹建业的枕边人?你该不会已经对他产生感情了吧。” 楚兮笑出了声。 白凌山一时愤怒,冲到楚兮面前扬起巴掌,楚兮手指向教室的一角,轻飘飘地说:“有监控呢,你把我打死最好,那帮警察正愁手里没证据,办不了你们,你敢动我一下,就是往警察手里递把柄,不想惹麻烦就把火憋回去。” 白凌山的手停在半空,楚兮拍拍他的肩膀扬长而去。白凌山哪里能轻易放过她,拽住她一条手腕,就将她拉进隔壁的男厕所里,两手在楚兮脑袋两边,把她禁锢在墙边。 “这里可没监控!”白凌山脖子上青筋暴起。 厕所墙面上,老旧的白瓷砖藏污纳垢,气味也很让人反胃,楚兮浑然不觉,尸山血海都见识过,还怕这种脏乱环境吗? “师兄可真浪漫,还知道壁咚。”楚兮笑道。 白凌山:“收起你这副浪荡样子,老子不感兴趣。” 楚兮:“可真绝情,昨天还想跟我一生一世呢~” 白凌山咬牙说:“你听好了,曹建业那个蠢货只能查到些权钱色交易,U盘一点都影响不了我和洪总,听清楚了吗?” 楚兮嘴角收敛:“也就是说,你们做了比权钱色交易还要严重的事,对吗?” 白凌山眼眶欲裂:“楚奶奶难道不知道吗?安海那帮缉毒警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一直盯着我跟洪总,真是烦透了。” 楚兮:“你们烦你们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凌山:“洪总说,你能解决这件事。” 楚兮恍然大悟:“哦~所以这一个月里,洪海涛才会想尽办法要和我见面,可他为什么觉得我能帮他摆平这件事?” 白凌山:“当然因为你和万岁城的关系非比寻常。” 楚兮略一思索:“哦~不是我能帮他摆平这件事,是万岁城能帮他摆平这件事,万岁城这么厉害吗?” 白凌山懒得再废话:“实话告诉你,你是谁,我和洪总都已经知道了,你最好乖乖跟我们合作,只要和万岁城做成生意,一切困难就都不是困难。” 楚兮一脸懵懂:“那你说说,我到底是谁呀?” 白凌山没了耐心,愤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掐住了楚兮的脖子。 下一秒,一个硬物顶住了他的肚子。 白凌山低头一看,楚兮正拿着一把手枪顶在他肚子上。 白凌山慌了神,撒开手。他反应过来了,楚兮是故意引他到这里的。 “私自持有枪械犯法!”白凌山几乎是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楚兮冷冷道:“这么遵纪守法,是跟曹律师深入交流了吗?他在上边,还是你在上边?” 说着,手枪从白凌山的肚子一路向上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你要干什么……”白凌山声音颤抖着,眼睛瞥向手枪那侧。 楚兮忽然一脸明媚地说:“要跟师兄探讨语言加工艺术呀。” 白凌山喉结动了动:“我要是死在这里,洪总不会放过你。” 楚兮大笑起来:“看来你们也不知道我是谁嘛,凭洪海涛,他想怎么不放过我?” 白凌山:“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能合作?” “当然不能。”楚兮收起笑容,“回去告诉洪海涛,跟万岁城的生意他想都不要想。还有你,你但凡敢有一点动作,我一定赶在警察前头,送你的宝贝儿子去万岁城开开眼。” “你跟万岁城到底什么关系?”白凌山眼中生生裂出几根红血丝,“洪总要靠你和万岁城取得联络,可你又为什么要断万岁城的财路?” “问这个,你不要命啦?”手枪滑过白凌山的喉结,最终被楚兮打了个转,收回腰间,“把话带到,其余的跟你没关系。” 宽松的大衣完全遮盖了手枪的形状,正朝外走,楚兮突然回头笑道:“哦对了,《火锅大师》不是我演的,不会搭讪就别搭讪,一点水平都没有。” 白凌山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洪总,白凌山犹豫了一会儿,接起电话。楚兮对他的通话内容不感兴趣,走到楼梯口正要下去,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人也看到了她,在楼梯转角处停了下来,光透过转角处的玻璃洒在他黑色的外套上,树影在他身上摇晃,像楚兮的心,一颤又一颤。 曾经他就像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人,但这些年他总是致力于把自己往糙汉的道路上改造,胡子拉碴加上寸头,颇有些成熟男人的魅力。 简而言之,他花期过了,变得越来越普通了。 楚兮怔了一瞬,很快平复下来,走下楼梯,与他擦肩而过。 “怎么,不认识我?”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楚兮没有理会,抬脚继续下楼,却被他攥住手腕,不得不与他对视,他的缠人跟池桥南不一样,池桥南是可爱精致的小妖精,他是妖孽头子。 至少对楚兮来说,他是个大麻烦。 那人松开她的手腕,关切道:“你不该单独来见白凌山,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关你什么事?”楚兮态度十分恶劣。 那人依旧好声好气:“你身边那对海尔兄妹,没跟你在一起吗?” 海尔……兄妹? 黑皮陈书白金发池桥南,的确是海尔兄妹。细想想,关于林创像黑猫警长这件事也是他先发现的,他还管巴局叫巴依老爷,他真的很爱看动画片。这要是放现在,他怎么也得是个混二次元的游戏宅。其实还挺可爱的,吃零食喝可乐打游戏看动画片,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多变故,他一定可以变成阳光开朗大男孩。 “你是不是有病?”楚兮看着他的眼睛,“全世界的女人死光了?你缠着我干什么?” “我没有缠着你,你很累,需要休息。” 楚兮心里大骂陈书白混蛋,陈书白肯定把她这几天日程排满不眠不休又跟其他男人放纵寻欢的事告诉他了。该死,平时看着老实,怎么一肚子坏水。 “你不用骂陈书白,是林创给我打的电话。” 他是不是会读心术?楚兮心里发怵,她驰骋娱乐圈这么多年,又纵横安海黑白两道,她自问没什么人会让她头皮发麻,向来只有她让别人头皮发麻。 那人张开手臂抱住了她。 楚兮身体整个僵住,深吸一口气,狠狠把他推开了。 “纪北泽你是不是犯贱?”楚兮嘴唇抖动,她知道这是教学楼,所以她刻意压低了自己的音量,“就因为你是第一个,就觉得自己特别了?觉得我会对你念念不忘?我早就不缺男人了,我是什么人?只要我想,什么样的男人我得不到?我能在乎你?” 纪北泽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说完了?” 他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实在让楚兮有些恼火。 “你现在有哪点配得上我?让开!” 纪北泽弯下腰与她平视:“你激动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楚兮气恼道:“听不懂人话吗?你有完没完!” 纪北泽知道她心里慌张,温柔道:“你说过我是你治疗失眠的良药,我带你去睡一会儿,好不好?” “其他男人也是我治疗失眠的良药。”楚兮镇定下来,直直看向他眼底,“你以为我只有跟你做的时候才会睡过去吗?我告诉你,我可以找更年轻的身体,更漂亮的脸,他们听话,他们对我百依百顺,我可以在他们怀里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大天亮!” 撒谎。 纪北泽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是说苏勇强卢志刚那种货色能让你睡过去?”纪北泽都笑了。 楚兮皱眉:“苏勇强跟卢志刚是谁?” 纪北泽:“哦,你应该是管他们叫苏梓言跟Lucas。他们跟你不一样,他们的信息,我很快就查到了。” 苏梓言是谁?他本名叫苏勇强?Lucas本名叫卢志刚? 楚兮忽然觉得Lucas也好,苏梓言也好,他们都变得朴素了起来,好像随时能去车间打铁。 所以陈书白还是告诉了他Lucas和那个什么勇强的事,叛徒!内鬼! “神经病。”楚兮要下楼,却被纪北泽拦住。 “你真的能睡过去?”纪北泽还是很冷静,他习惯了接纳楚兮的一切,他想知道楚兮的一切。 楚兮声音微颤:“滚,赶紧滚。” “离开我,你又开始糟蹋身体了!”纪北泽微微皱起眉头,就算不是爱人,至少,他们也算得上是朋友吧,就算连朋友都不是,至少,不该是仇人。 “关你什么事!”楚兮心跳得很快,他太能影响她的情绪了,楚兮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 她是个亡命徒,她需要的是冷静是狠辣是不顾一切地毁了那个带给她噩梦的地方。 “我就算哪天猝死,跟你有关系?” 纪北泽不想跟她吵架,于是把自己积压的情绪压了下去,他希望她过得好,不管将来在她身边,他是怎样一个身份。 “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正直善良勇敢的人,你不愿意把那些事跟我说没关系,对自己好一点。” “正直、善良、勇敢,哪个词跟我沾边?我求求你去打听打听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赶紧滚,我不睡老男人。” 楚兮要走,纪北泽又拉住她的手腕,这次,楚兮用另一只手,快速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他的眉心。 “有受虐倾向就去看心理医生,别来烦我。”她是个演员,她知道什么样的语气表情可以表达一个人的凶狠。 纪北泽眨眨眼,放开抓住她手腕的手,楚兮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抓住了楚兮握枪的那只手,把枪抵在自己额头上。 “你疯了?!”楚兮想要抽回手,但她的手太小,纪北泽可以完全覆住她的手,叫她没办法动弹。 纪北泽缓缓扣动扳机,闭上眼睛,楚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开始踹他的腿。 “你爷爷的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放手!放手!” 嘭地一声,世界好像安静下来。 第6章 旧情人 数不清的圆形亮片在光下飞舞,窗外的风一吹,亮片落到了楚兮头发上,也落到了纪北泽的肩膀上,纪北泽没有头破血流,但这把玩具枪喷射而出的力量,还是让他的额头红了一块。 最先看到这场景的是保洁阿姨,阿姨不认识明星,只知道这种亮片掉在地上不好扫。 “你们两个什么专业的?!能不能有点素质?你们给我扫地?” 楚兮脑袋嗡嗡作响,一个巴掌甩在纪北泽脸上。保洁阿姨安静了,学霸谈恋爱这么癫吗? “万一这是把真枪呢?万一这是把真枪呢!” 焦急和生气不是演出来的,在扇他巴掌的一瞬间,楚兮真的害怕了,可细想想,真枪假枪纪北泽会分辨不出吗?从她举枪的那一刻,纪北泽就已经看出她在演戏了。 为什么她在这个男人面前总会智商掉线? 楚兮的心脏狂跳不止,自从柚木运毒案发生以来,她很久都没休息过了,惊吓慢慢散去,楚兮下意识低下头捂住心口。 纪北泽下意识攥住她的胳膊,关切道:“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楚兮甩不开他的手,只能气呼呼瞪他:“别碰我!” 纪北泽松开手:“好,我不碰你。” 保洁阿姨靠在一旁泛黄的墙壁上,心中啧啧道:看来学霸谈恋爱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都谈得死去活来稀巴烂。 声响惊动了上自习的大学生,楚兮瞥见楼梯下已经聚集了十来个学生,纪北泽站得就像一段笔直的老树干,魁梧又挺拔。 这个大麻烦,她不能不管。 纪北泽又看穿了她的想法,十分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十分轻快地说:“我们换个地方。” 楚兮总是不愿在纪北泽面前落下风,她很想发疯,但她忍住了。她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的母校,明明是一百二十周年校庆,却出了她和纪北泽这档子事。她不想让事情太难堪,也不想给纪北泽招惹麻烦。纪北泽正是拿捏了她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搂着她,正大光明穿过人群。 四层半的楼梯,一直有学生跟着她和纪北泽,学霸们也是会八卦的。 刚下楼梯,就碰见池桥南闯进教学楼里,在大厅寻觅楚兮的身影。楚兮扯出她的营业假笑,朝池桥南挥手。 “这里。” 纪北泽知道,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这个女人看似放纵,实则最会控制自己,正常人的自控是每天都能坚持做某件事,楚兮的自控,是能游走在自己的各种情绪里不受打扰,依旧做自己想做的事。 池桥南看见纪北泽的时候愣了一下,什么情况?楚奶奶不是不找比自己年纪大的吗?换口味了? 学生们刚刚好围成了一个圈,楚兮笑道:“回去吧。” “啊?”池桥南满脸疑惑。 陈书白来得很及时,看见纪北泽搂着楚兮,震惊之余还有那么一点高兴。 池桥南在他耳边轻声问:“这人谁?他俩,什么交情?” 陈书白回他:“他是楚兮的失眠药。” “啊?”这世界上还有失眠药?池桥南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不是,楚奶奶图什么? 陈书白反应过来:“不对,是安眠药。” 池桥南:“......” 陈书白的车里,气氛多少有些尴尬,池桥南坐在副驾驶,悄悄看向后视镜,陈书白倒是一脸淡定,手握方向盘一言不发。 楚兮第一时间给安大宣传部写了一封简单的道歉信,一是表达自己提前离开的歉意,二是表达自己和某位男子因为琐事占用公共资源的歉意。 纪北泽看着她发完道歉信,问道:“你们明星不都有公关吗?这种事还需要你亲自干?” “闭嘴。”楚兮看都不看他。 纪北泽靠在车后座,翘起二郎腿,嚣张道:“我给你想个办法,就说你隐婚多年,老公是我,我们因为琐事发生了争吵,占用公共资源非常抱歉。” 楚兮朝他翻白眼:“你个学渣知道什么叫公关吗?琐事的琐字你会写吗?” “不好意思,我连抱歉的歉字都不会写。”纪北泽仰头看着车顶棚,“复读两年,还是靠你辅导,我才考上大学,我的成绩就是安工大的最低录取分数线。” 考上安工大也算是学渣?像池桥南这种真学渣很难理解学霸们的世界,也许在安大毕业生眼中,考不上安大的都是学渣。 “那个...”池桥南干笑道,“宝贝儿,他是谁呀,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吗?” “街溜子有什么好介绍的。”楚兮单手拨通一个号码。 嘟声响起,对面传来平缓的女声:“怎么了?” 楚兮:“在安大发生了一点状况,帮我解决一下。” “......你没有公关吗?” 楚兮跟对面解释道:“跟他有关,需要你出手。” “知道了。” 楚兮:“真是我的好Madam,改天请你......” 不等说完,纪北泽夺过她的手机扔到一边,对面明显愣了一阵,才主动挂断电话。 池桥南震惊了。 完了完了,楚奶奶要怒了。 楚兮瞪向纪北泽,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纪北泽十分淡定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池桥南倒吸一口冷气,楚奶奶就、就让他亲了?? 楚兮双手攥紧,凶巴巴说道:“我要杀了你。” 纪北泽:“那你就杀了我吧,死之前咱们多做几次。” 池桥南瞪大了眼睛,这、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这男的谁? 陈书白手握方向盘:“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有病。” 什么?陈书白也认识他很多年了?池桥南觉得脑子很乱。 纪北泽把脑袋伸向驾驶座:“陈书白你变了,你追我的时候态度可好了。” “什么!!!”池桥南的惊叫回荡在整个车厢。 太炸裂了,陈书白他……他……池桥南试图捋顺车厢内他们四个人之间的关系,所以说陈书白当年追过的男人被楚奶奶搞到手了??不对不对,是陈书白追过纪北泽,但最后纪北泽和楚奶奶在一起了,也就是说,楚奶奶和陈书白曾经喜欢同一个男人,他们曾经当过情敌?? “哈?”池桥南捂住脑袋,她脑仁疼,忍不住又发出一声,“哈?” 陈书白:“哈什么哈,字面意义上的追,想什么呢,老子纯直男。” 纪北泽:“放弃吧,我只被楚兮吸引,从十几岁的年纪开始。” 深情专一,寸头型男...... 完蛋!池桥南你在想什么? 楚兮捡起自己的手机,朝纪北泽竖手指:“一把年纪了你恶不恶心,跟你说了我不睡老男人,听不懂吗?” 纪北泽毫不在意:“你们文化人讲话都这么直白吗?我不想当着我追求者的面跟你接吻,怕他伤心难过躲在角落里哭,所以你别再勾引我了。” 楚兮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楚兮就是拿这条狗没办法,估计上辈子欠了他几百亿,这辈子让他这么拿捏。 车停进别墅的车库,纪北泽先下车给楚兮拉开车门,看上去很绅士。 楚兮立刻就从另一侧车门下了车。 纪北泽不觉得有什么,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腰:“走,去睡会儿。” 楚兮甩不开他的手。 “大白天的你闹够了没有!”这是自己家,楚兮可以肆无忌惮吼他,“放手!不然我真的杀了你!” “随你,我愿意死在你手里。”纪北泽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楚兮指着纪北泽在她腰间的大手,严肃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条的规定,你这种行为可以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放开!” “你还是那么爱学习。”纪北泽嘴角扬起笑意,搂得更紧了,“这样,你报警抓我吧。” “那个......”池桥南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说让人报警,不是楚奶奶的口头禅吗? 陈书白冲她微微摇头,池桥南乖乖关上嘴巴。 楚兮歪着脑袋挑眉一笑,抬起一只脚,高跟鞋扎进纪北泽的脚背。 纪北泽惨叫一声,放开了手。 楚兮扭头进了别墅,纪北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楚兮冲他喊道:“那你报警抓我吧!” “啊这......”池桥南心想,这怎么不算一种心有灵犀呢。 楚兮进屋就甩了高跟鞋,跑到自己房间把门反锁,颓然地坐在嫩粉色的床边,张开手臂倒了下去,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床上,纪北泽又重新闯进了她的生活,不,应该说,纪北泽没有离开过她的生活。 ——“向来我想保的人,没有保不住的。” ——“告诉我,是谁在调查他?” ——“敢动他,我保证除了监狱,你在安海不会再有片瓦遮身。” ...... 仔细想想,她和纪北泽这些年的关系就像一个大佬在背后默默守护小娇夫,现在道上的人谁都知道楚奶奶有个身份不明的白月光,楚奶奶对他很上头。 啪嗒一声,门锁开了,楚兮从床上弹坐起来。 纪北泽推开门。 “你从哪儿偷的钥匙?”楚兮问。 纪北泽站在她面前:“陈书白对我还有点感情。” 楚兮:“哪天我全换成密码锁。” “密码可以用我的生日。”纪北泽坐到她旁边。 楚兮跟他隔开一个人的距离:“没必要。” 纪北泽凑到她身边:“十年了,你都没什么变化。” 楚兮看向他:“你变丑了。” 纪北泽笑了出来,两手撑在身后。 “原来你还记得我十年前的样子。” “我……”楚兮哑然,他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纪北泽慢慢向她凑近:“我以为大明星不缺男人,应该早就把我忘了。” 楚兮将头扭到一边:“我不吃回头草......” 脸颊添上一点温热,楚兮眸中漫上一层光彩,转头对上纪北泽的眼睛。 “你的胡子扎到我了。”楚兮说。 纪北泽抱住她,一手穿过黑色的头发,探在她后脑勺,一手在她腰间:“你不喜欢我就剃掉,我带你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楚兮两手垂在身体两侧,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你放过我,好不好?” 纪北泽吻在她脖颈处:“我放不下。” “你扎到我了。”话是这么说,但楚兮没有丝毫的挣扎,不主动,也没有拒绝。 他抱得更紧了些。 “你抱住我,好不好?” 楚兮没有动作:“一把年纪了,你恶不恶心?” “你记得我们分开了十年,你记得我的样子,你跟我说了那么多,把我带回来又不肯抱我。” “我叫陈书白送你回家……” “我们之间甚至都没有信物,我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你这是在跟我要东西?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是不是期待着我甩给你一张不限额的信用卡?” “你这次不抱我,以后我都不叫你抱了。” “……你威胁我?” “我……”纪北泽哑然,她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第7章 一场绑架案 楚兮缓缓抬起双手,抱住他的腰。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突然来见我?到底……” 接下来的话被一个吻堵了回去,不知不觉,楚兮倒在柔软的床上,接受他细密的吻,残余的理智让她说出一句:“起来!门没关。” 纪北泽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在她耳边说:“没关系。” 沉沦化成一声声喘息,门关了,楚兮瞥到一只黝黑修长的手,是陈书白,杀千刀的,他果然跟纪北泽是一伙的! 纪北泽的呼吸声在她耳畔:“别走神。” 楚兮对上他的眼睛,好像把他圈在了自己的领地,又像自己主动踏进他给的牢笼。 抱住他攫取养分,松软的床和被子纠缠在一起,半睡半醒之间,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遍又一遍。 “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万岁城到底是什么地方?” 楚兮没有回应,手被他攥住,交缠在床单上,呼吸渐渐平稳。 她睡着了,没有进入梦境,难得安稳。 纪北泽的指尖顺着她的额头滑到鼻尖,然后是嘴唇和下巴,楚兮轻哼一声,纪北泽吻上她的额头,像亲吻一件珍宝。 客厅里,池桥南坐在沙发上,挺直腰板严肃道:“陈书白,有些事,你要老实交代。” 陈书白郑重点头:“好的领导。” “他们俩怎么认识的?” 陈书白:“离开万岁城以后,我在苍岳,楚兮在安海,我们一南一北,很久之后才见面,我不清楚他们的事。” 池桥南失望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陈书白:“我到安海没多久,他们就分手了,好像是楚兮功成名就,看不上他了。” “你!不!懂!”池桥南咬牙切齿,“破镜重圆的底层逻辑是镜子根本就没碎,你懂吗?如果楚奶奶一心追求名利,他们根本不会这么快又好上,所以他们一直相爱,只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力不得不分开。” 陈书白有些震惊,破镜重圆、底层逻辑、不可抗力,这是池桥南嘴里能说出来的词??? “你但凡分一点心思在学习上......” 池桥南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就知道你嫌弃我学历低!” 陈书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池桥南:“那你什么意思?你考上安大好了不起哦~” 陈书白知道,跟池桥南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对不起,我错了。” 池桥南金发一甩:“这还差不多。” 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楚兮颇为落寞地看着旁边空荡荡的枕头,她很确定不是梦,他人呢? 楚兮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无数条未读消息,楚兮懒得一一点开看,屏幕显示下午一点,还好还好,就睡了两个小时,等等......楚兮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日期,尖声喊道:“池桥南!!!” 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一点了,楚兮以最快的速度套好睡衣冲到客厅,池桥南正在吧台冲咖啡,看到她甜甜说了声:“早啊~” 陈书白走过来:“已经下午了。” 池桥南惊讶道:“下午了吗?” 楚兮眯起眼:“为什么不叫我?” 池桥南笑嘻嘻打趣道:“难得睡这么长时间,不愧是治疗失眠的良药。” 楚兮看向陈书白,那眼神仿佛在问:你告诉她多少? 陈书白搂住池桥南的肩膀:“年前的工作都帮你推了,好好休息。” 楚兮轻哼一声,走到吧台握住杯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喝了一口紧接着吐了出来。 “热水!”楚奶奶表示无法接受。 “我倒的。”纪北泽从书房走出来,双手抱臂,倚着门框,胡子没有了,他整个人清爽了很多。 原来,没走啊。 他这么闲吗? 池桥南攥紧陈书白的胳膊,年少情缘,欢喜冤家,破镜重圆,现场直播,这不比电视剧好看? 楚兮嘁了一声,转身打开冰箱,看着空荡荡的储冰盒,朝纪北泽伸手:“冰块还我。” 纪北泽走到她身边:“从今天开始,不许贪凉,多喝热水,注意保暖,预防感冒。” 楚兮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 冰箱里的冷饮还在,楚兮拿出一罐气泡水,没等打开,就被纪北泽拿走了。 “你最好是要帮我打开!”楚兮看着纪北泽。 纪北泽手一松,那罐气泡水咕咚一声掉进垃圾桶里。 楚兮看着气泡水“坠入深渊”,不由得跟着心一揪。 “报警!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楚兮攥紧拳头。 纪北泽两手插兜:“需要我帮你给黑猫警长打电话吗?” 池桥南:“你也认识林警官吗?” 陈书白:“你能不能直接叫他林创。” 楚兮:“我要找巴局!” 纪北泽:“巧了,巴依老爷的电话我也有。” 池桥南:“巴依老爷是谁?公安局局长吗?公安局那么多局长吗?” 陈书白:“......不是局长是副局长,安海公安局好多副局长呢。” 楚兮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气呼呼道:“烦死了,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睡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一串陌生的号码,楚兮立马挂断电话。 “你们三个!”楚兮挨个指过去,“立刻!消失!”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还是刚才那串陌生的号码,楚兮接起电话,不耐烦又保持了礼貌,问道:“谁?” 手机那头传来男人沙哑的嗓音:“奶奶,是我。” 楚兮:“良哥,你有什么事吗?” “今晚六点,梧桐酒店602号房间,希望奶奶赏光。” “良哥邀约,我不想拒绝,可我那个时间约了一个......”楚兮打量纪北泽一眼,“寸头型男,一米八七,老是老了点,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不好意思了良哥。” 对面冷哼一声:“我劝奶奶准时赴约,如果想要许敏嘉活命的话。” 楚兮嘴角扯出一抹笑:“良哥要是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敏嘉在加拿大呢。” 对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许敏嘉的声音响起:“我刚下飞机就......” 她还没说完,楚兮又听到男人的声音:“奶奶听也听了,六点,梧桐酒店.....” “不去。”楚兮冷冷打断。 对面明显一愣:“奶奶认真的?” 楚兮:“元阿良,想把事做绝随便你,许敏嘉的命,我保证你承担不起。” “哼,一个丫头片子,死就死了。” 楚兮:“没什么事,我还约了美容院,挂了。” “等等。”对面换了一个温和的男声。 楚兮:“白凌山?怎么哪儿都有你?” 白凌山:“绑架这种事我和洪总都很不屑,但想跟楚奶奶谈合作,实在是太难了,所以不得不用点手段,您放心,许敏嘉是什么人,我和洪总心里有数,不会为难她,梧桐酒店,还请奶奶赏脸。” 这样谦卑的态度,很难同安大教学楼里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对上号,楚兮知道,白凌山和洪海涛一定是有了对谈的筹码,才会一次又一次约她见面,而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和挑衅,就是要把洪海涛一步步往绝路上逼,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拿出最大的诚意。 她倒要看看,洪海涛能拿出多大的诚意。 楚兮:“见面可以,时间地点我定,不然你们就撕票。” 白凌山:“好,就照奶奶的意思办。” “今晚九点九分,温尔顿1314号房间,提前给我布置好9999朵红玫瑰,摆成爱心形状,西餐我吃不惯,给我上一道烤鸭,做得酥一点。”说完,楚兮挂断电话。 纪北泽:“看来洪海涛已经到了非见你不可的地步,否则他不会主动招惹许敏嘉。” 楚兮踩上他的脚背,两手搭在他肩膀上:“陈书白还跟你说了什么?” 陈书白:“我在这里呢,不用拷问他,直接问我就行。” 楚兮:“你心疼他?” 陈书白笑道:“毕竟对他还有点感情。” 纪北泽单手搂住楚兮的腰,将人抱了起来,头埋在她脖颈处。 “9点9分1314,9999朵红玫瑰,氛围都安排好了,不带我去,不合适吧” 楚兮搂住纪北泽的脖子:“知道他为什么要见我吗?” 纪北泽:“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吗?” 楚兮:“他呀,要通过我跟万岁城取得联系,你说可不可笑?” 纪北泽:“他这种想法不是空穴来风,对吗?” 楚兮就快碰上他的唇:“你要一直抱着我吗。” 纪北泽迎上楚兮的嘴唇:“也不是不行。” 池桥南胳膊肘碰了碰陈书白,说道:“这个姿势你行吗?” 陈书白:“要试试吗?” 池桥南:“滚滚滚,别碰我。” 陈书白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正事要紧。” 纪北泽腰一弯,轻轻放下楚兮。 梧桐酒店203,许敏嘉手支着脑袋,侧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白凌山。 “我知道你,父亲生病早逝,母亲继承丈夫的遗志苦守戈壁滩教书育人,把你培养成安大高材生,自己倒在了讲台上,你们一家的事还上过早间新闻。” 白凌山:“许小姐还看早间新闻?” 许敏嘉:“你不懂,对我们这些漂泊在异国他乡的游子来说,早间新闻最能缓解思乡之情了。” 白凌山:“许小姐出生就在罗马,当然会有思乡之情,像我们这种人,只会拼了命地逃离故乡。” 许敏嘉四仰八叉躺倒在床上。 “我不是在罗马出生的,我是在春江出生的,哎这么说,我和良叔还是老乡呢。” 元阿良:“我们山沟里出来的,不跟你称老乡。” 许敏嘉从床上坐起来,认真道:“良叔,同乡是缘,你要珍惜。” 白凌山:“......我还以为像许小姐这样常年在国外的人,回来应该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的母语呢。” 许敏嘉眨眨眼:“你都不知道我们街区有多少中国人,我英语不好,但我在加拿大学会了一点闽南语哦。” 元阿良:“少跟那个女人一样,怪腔怪调,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许敏嘉:“随你,那女人是个疯子,我掉一根头发丝,她都能要你的命,良叔你说你风里雨里活了这么久,为了我把命搭上,真是不值当,这样,你放了我,我们联手,一起搞死那个女人。” 元阿良:“......我为什么要跟你联手?” 许敏嘉:“我很机灵的,而且那个女人对我无比信任,我杀她,易如反掌。” 元阿良一脸轻蔑:“小丫头片子,你才多大,就嚷嚷着要杀人。” “良叔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这次瞒着那个女人从加拿大回来,就是为了摆脱她对我的控制,结果在机场打个车,让你给我扣到这个地方。”许敏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认真问道,“良叔,你没钱了吗?” 元阿良一下子就被戳到了痛处:“闭嘴!” 许敏嘉嘁了一声,神情几乎和楚兮一模一样。 “她不让底下人沾毒,良叔你这么多年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也是不容易,货走不出去你们跟我说,我去加拿大帮你们打开销路,那边管得不严。” 元阿良面色一沉:“那个女人都跟你说过些什么?” “良叔!”许敏嘉严肃道,“都说了我很机灵的,不用她说,我什么都明白。” 元阿良走到她面前,许敏嘉脑袋一歪,直视他的眼睛。 下一秒,一个巴掌落到许敏嘉脸上,许敏嘉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脑浆在晃动,口中弥漫着血腥气,紧接着,元阿良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许敏嘉膝盖朝他大腿根部狠狠撞去,元阿良放开手,扯住许敏嘉的头发要把她往地上撞。 白凌山幽幽开口:“差不多可以了,知道她是谁吗?” 元阿良松开手,朝地上吐了一口黄痰。 “我管她是谁,一个丫头片子,还想跟那个老婊子一样发号施令,呸!” 许敏嘉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穿好衣服,脑袋靠在床边大口喘气。 “你们也就这点本事了,想见她还要费劲把我绑来,不怪她瞧不上你们,一群怂包。” “闭嘴!”元阿良瞪大眼睛。 白凌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许小姐,我们不想为难你,请你安静一点。” 许敏嘉:“我天生爱说话,安静不下来。” 白凌山:“知道你是缉毒警察的女儿,正好,我们是毒贩,最想要你命的人,如果你执意不配合,我会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折断,分批次送给楚兮。” “你当送货上门呢,还分批次。”许敏嘉开始控诉,“你觉得她在乎吗?这些年她除了给我花不完的钱,从来没给我一点家的温暖,这种除了钱一无所有的人生,真是太无聊了!” “......” 第8章 代号海鸥 楚兮在家突然打了个喷嚏。 池桥南正给她编发,忍不住唠叨:“这么冷的天,让你多穿点你不听。” 楚兮坐在椅子上:“时至今日,我仍然拒绝秋衣秋裤。” 纪北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冻死你算了。” 楚兮向池桥南告状:“他咒我!你管不管?” 池桥南:“人家是为你好。” 陈书白立马附和道:“有人关心你是好事。” “......” 楚兮现在隐隐觉得,纪北泽不仅策反了陈书白,甚至还收买了池桥南,不止他们两个,林创从小就是他的跟班,这个妖孽头子实在可怕,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他?他的魅力点在哪儿呢? 池桥南扎好最后一根皮筋,笑道:“好了,漂漂亮亮去过你的二人世界吧。” 楚兮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过身正看见纪北泽两手插兜,他身上居然还有股少年的痞气,乍一看像混混头子,仔细一看又像久经沙场的老干部。 楚兮朝他伸出手,纪北泽看了一眼,轻飘飘丢下一句:“走吧。” 没有要拉她手的意思。 楚奶奶当场不乐意了,拿起梳妆台上的眼影盘就砸在纪北泽身上,张牙舞爪道:“莫给老子得寸进尺!家庭地位还是要搞搞清楚!!” 眼影盘掉在地上碎成粉末,池桥南的心也跟着一起碎了。 纪北泽看着自己黑色外套上的眼影痕迹,忽然笑了,抬手摸摸楚兮的脑袋:“好好睡觉果然有精神。” 冰山融化,只为一人…… 池桥南瞬间拼好了自己破碎的心,一个眼影盘算得了什么,为了楚奶奶后半生的幸福,值! 纪北泽搂住她的肩膀,温柔道:“走吧,我和你一起。” 池桥南看向梳妆台上的眼影盘,恨不能都砸了给眼前的二位助助兴。陈书白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把桌上的眼影盘往里推了推,毕竟是白手起家,陈先生还是非常居家过日子的。 到达温尔顿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五十二分,为了卡上九点九分的时间点,楚兮愣是拉着纪北泽又开了一间套房,生生坐到九点五分,才慢吞吞往1314号房间走。 楚兮一手挽住纪北泽的胳膊,一手挎着爱马仕,一进门就被两个穿破旧牛仔褂的小混混拿电棍拦住了,元阿良闭目养神,坐在沙发上盘弄手中的佛珠,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拿起信号探测器走到楚兮和纪北泽面前来回扫着,楚兮包里的手机被拿出来扔到茶几上,手机显示尚在通话中,联系人未知,元阿良当着楚兮的面挂断电话,纪北泽黑色外套上的□□也被摘了下来。 “忙完了?”楚兮脑袋一歪,眼神瞥向举着电棍的小混混。纪北泽一脸温和又从容,活像个串门的亲戚,还没拿一点东西来。 元阿良朝三人摆摆手,电棍被收起来,高大的男人也站在了元阿良身后,楚兮挽住纪北泽的臂弯,一起坐在沙发上,正对着一个世界电子时钟。 “洪海涛呢?”楚兮问。 虽说捏着许敏嘉,可元阿良看见楚兮的脸还是有些打怵。 “以防万一,希望奶奶理解我们,洪总还在路上。”元阿良扯着衣领清了清喉咙,“我先直说了吧,兄弟们现在有了新的出路,希望奶奶不要为难我们。” 楚兮两腿交叠,打量着房间四周,丝毫没有被搜身后的赧然。 “我要的布置都没安排好,你们最近真是懈怠了。” 元阿良:“这些年我们也帮奶奶做过不少事,奶奶要是记着我们一点好,从此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不在安海的地界混,不碍奶奶的眼。” “连茶都没有。”楚兮仿佛没有听见元阿良的话,眼神瞥向刚才举电棍的小混混,“去,青柑普洱,普通的就好。” 元阿良压下心头火气,吩咐道:“去!奶奶要什么,就安排什么。” 楚兮弯起眼角:“辛苦了,小兄弟。” 元阿良手肘支在膝盖上:“奶奶,该谈我们的事了。” 楚兮笑容略微收了收,随即又挑起嘴角。 “这么多年交情,良哥有了更好的出路,我当然不拦着,哪天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良哥尽管开口。” 元阿良:“我不敢指使奶奶,从此以后,我们和奶奶就是不同道上的人了。” 纪北泽手伸进腰间,元阿良下意识以为他在掏手枪,连忙把自己的手伸到后腰带上,戒备起来。 下一刻,纪北泽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低头点烟的空隙,抬眼看着元阿良。 他好凶。 元阿良两条花臂,一脸横肉,却莫名觉得眼前的男人可怕,明明这个男人也没做什么,可他脸上好像就写着“凶狠”两个字,好像这个男人随时可以拧断他的脖子。 烟雾缭绕,楚兮靠在沙发上,埋怨道:“赶紧戒了吧,抽烟对身体不好。” “你容我一支。”纪北泽的语气,仿佛在求饶,又仿佛在**。 楚兮对上他调笑的眉眼,严肃道:“就一支,以后不许再抽了。” 纪北泽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好。” 楚奶奶就、就让他摸头了??元阿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楚奶奶身边不缺男伴,哪个不是乖得像兔子一样,偏偏这个,居然衬得楚奶奶一个驰名的毒妇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楚奶奶!”元阿良提高了音量,“这么多年的交情,这点要求,不为难奶奶吧。” “什么要求?”楚兮转向元阿良,一脸懵懂,“哦,不同道上的人。良哥啊,我不大明白,什么叫不同道上的人?同住地球村,你要当太空人?” 元阿良脸上横肉抖动:“我们在做什么,连许敏嘉都知道,奶奶应该知道的更早。请奶奶来,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不然我们早就走了,还会和奶奶说这么多吗?” 楚兮:“走,你往哪儿走?我不点头,你走得了吗?” 元阿良:“奶奶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楚兮:“是你自己作茧自缚,跟我没关系。聚众赌博,过失杀人,好不容易从里头出来,结果还是戒不了赌,欠赌债被人追杀就那么好玩吗?” 元阿良:“我欠的债,我还得上,不劳奶奶挂心。” “还得上?”楚兮忍不住发笑,“你才见识了边境赌场的冰山一角,就以为自己手眼通天了?靠帮他们运毒还赌债只是他们控制你的第一步,接下来,人口买卖,枪支走私,直到悄无声息杀了你,他们还会拿走你身上每一处有用的器官,榨干你最后一滴血。” 元阿良攥住手中的佛珠:“有钱不赚王八蛋!” 楚兮手肘在沙发靠背上支着脑袋:“那个尽心尽力帮你的狱警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该有多失望。” 元阿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楚兮脸色一沉:“他得肺癌过世了,再没有人能劝导你向善,走到现在这步是你咎由自取。听着,你手上的货不可能在我眼皮底下流出去。安海的地界上,让我知道谁沾毒,我一定让他不得安生。” 元阿良激动地站了起来:“原来每次交易失败,都是奶奶的手笔!” 楚兮:“你应该庆幸,安海禁毒总队目前还不知道你贩毒的事。” 元阿良:“这么说,我还要感谢奶奶替我遮掩?” 楚兮:“不客气。” 青柑普洱端来了,纪北泽掐灭手头的烟,给楚兮倒了一杯,递到她手边。 元阿良两手握拳,恼怒道:“奶奶自己不沾毒,还管我们沾不沾毒?我们帮奶奶做了多少事,奶奶挡我们的财路,不道义吧。” 楚兮抿了一口茶:“法制社会,不搞江湖道义那一套。” 元阿良从腰后掏出手枪对着楚兮,几个小混混见状也举起电棍。 楚兮眼睛看向漆黑的枪口:“这么沉不住气,难怪他们把你耍得团团转。” 元阿良:“妈的老婊子,找死!” 纪北泽:“他骂你。” 楚兮:“这还需要确认?” 纪北泽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颈部关节。他的块头十分有压迫感,元阿良端枪的手微微颤抖。 楚兮拉住纪北泽的衣角:“他一个马前卒,放出来试探我们态度的,你跟他置什么气,坐下。” 纪北泽:“放心,我知道轻重。” 元阿良感觉自己好像很没有存在感,他可是拿着手枪呢。 “少废话!” 元阿良还来不及扣动扳机,纪北泽的拳头就落到了他脸上,元阿良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纪北泽抬腿踢掉了他的手枪,又拿手肘朝他肚子上补了一击,一脚踢在他腿弯,强迫他在楚兮面前跪了下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两个小混混来不及反应,元阿良伸手要拿地上的手枪,却被楚兮捷足先登,拿起枪来对准他。 “停手。”楚兮语气平平,充满杀气,“我的枪法你不是没见识过,乖一点。” 纪北泽活动了一下手腕,楚兮拍拍他刚才坐过的地方,纪北泽乖乖坐回她旁边。 元阿良嘴角透出一丝阴冷:“许敏嘉在我们手上,杀了我,他们就会把许敏嘉大卸八块扔到公安局门口,我倒要看看那群警察怎么给烈士的女儿收尸!” 楚兮一壶茶水泼到元阿良脸上:“你如果还有一点良知,就应该对烈士保留最起码的尊重。” 元阿良脸上横肉抖动:“笑话!不同道上的人,我尊重他?” “所以你在道上走不长是有原因的。”楚兮靠在沙发上,对着套间高声道,“出来吧,躲着也没什么意思。” 套间的门被推开,两个保镖簇拥着白凌山走出来,他此刻戴着金框眼镜,一身整齐的白色西装,见到楚兮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当然,守护社会安宁的人,值得全体公民尊重。” 儒雅的谈吐,随和的神情,其实白凌山身上有种旧社会读书人的气质,不过很可惜,斯文的躯壳包裹着一团污糟,无论如何伪饰,他始终是一个道貌黯然的奸佞小人。 枪在手心打了个转,楚兮看向白凌山。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洪海涛呢?” 白凌山大大方方坐到楚兮对面:“楚奶奶多次拒绝洪总的邀约,洪总现在反而不想见你了。” 楚兮:“那你们还绑架敏嘉?” 白凌山:“我和洪总都不屑于当绑匪,希望楚奶奶不要怪我们,只要你肯跟我们合作,我们一定招待好烈士子女。” 楚兮:“怎么,不跟你们合作,你们就要虐杀许敏嘉,撬开她的指甲,再把她剁碎了封进混凝土里?” 纪北泽:“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吓人。” 楚兮:“不好意思哦。” 白凌山:“我把您的话告诉了洪总,洪总说,楚奶奶和万岁城渊源颇深,他只需要您帮他同那边取得联系,这对您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他知道安海和苍岳都盯上了他,但是怕惊了他,有些动作只能在暗处,他现在是穷途末路,需要您的帮助,也一定会给您回报。” 楚兮将脑袋靠在纪北泽肩膀上,缓缓说:“我只是个演员,洪总太看得起我了。” 白凌山:“洪总还说,演员只是楚奶奶不值一提的身份之一。” 楚兮:“那洪总有没有说,我还有什么身份?” 白凌山:“代号海鸥,真名魏予宁,曾卧底万岁城多年,为苍岳边防输送了大量情报。或许我不该称呼您楚奶奶,而应该称呼您,魏警官。” 第9章 他仍旧在逃 纪北泽绷紧了所有的神经。 魏予宁,这是她原本的名字吗?这些事洪海涛是怎么知道的?不对,楚兮十五岁就到安海了,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会卧底万岁城多年呢? 元阿良瞪大了眼睛,楚奶奶居然是警察派到万岁城的卧底??但现在是什么情况?卧底不应该低调行事吗?为什么要当演员?而且卧底万岁城的警察怎么会在安海? 楚兮替他问出了这个问题:“如你说讲,我应该在万岁城执行我的卧底任务,怎么会到安海来?” 白凌山:“这就是魏警官的厉害之处了,如果不是取得了万岁城那边的信任,怎么会被派到安海来呢?双面卧底,黑白通吃,我和洪总都喜欢您这样的强者,如果您愿意跟我们合作,我们保证不仅不会暴露您的卧底身份,还会帮您走到万岁城最顶尖的位置。” 楚兮的笑声极尽嘲讽:“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万岁城是什么地方?凭你们还想帮我走到万岁城顶尖的位置,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纪北泽见她一派轻松,竟分辨不出是她的演技炉火纯青,还是的确胜券在握。纪北泽与她十指交缠,看向白凌山。 “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和警方的卧底合作,被中国的警察盯上就说是在帮执行秘密任务的人做事,多么伟光正的理由,被万岁城那边盯上,也可以立马出卖海鸥,好处都让你们占了。” 白凌山轻狂道:“魏警官,您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们的邀约,不就是想让我们放低姿态,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吗?现在,我们甘愿放低姿态,拿出最大的诚意,还请魏警官赏脸,我们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楚兮仍然靠在纪北泽的肩膀:“先不急着叫我魏警官,你先说说,你们拿什么来保证不会让我失望?” 白凌山勾起嘴角,一股一切尽在掌握的痛快感遍布全身:“您应该清楚,凭我这株杂草不足以知道您的身份,想同万岁城取得联系的不仅是我,还有庇佑我们的大树,希望您能好好考虑。” 楚兮坐直身体:“万岁城可是片热土,急着寻求庇佑,你们直接去就是了,牵扯我干什么?大树连卧底代号和真实姓名这种高级机密都能告诉你这株杂草,肯定有去万岁城的门路,万岁城欢迎你们。” 白凌山:“都是中国人,何必跟钱过不去?” 楚兮打了个哈欠:“我又不缺钱。” 一听到钱这个字眼,元阿良忍不住开口说:“我看没必要再跟他们废话了,直接把这个女人剁了送到万岁城去,就当是投名状。” 楚兮开始观察自己头发上的分叉:“威胁恐吓可不是谈合作该有的态度。” 白凌山:“说实话,我舍不得奶奶这样风情万种的大美人,但是...许敏嘉,我可以杀了她,缉毒警察的女儿,那边会很高兴收到她的人头。” “你好像忘了,我说过......”楚兮眼中漫上一层杀气,看向白凌山,“你但凡敢有一点动作,我一定赶在警察前头,把你的宝贝儿子送到万岁城去开开眼。” 空荡的山间公路上,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正在疾驰,陈书白手握方向盘,车后座上睡着一个七八岁的小胖子,脑袋在池桥南大腿上。 “喂~林警官吗?送你个二等功,要不要?”池桥南一手拿手机,一手不停捏着小胖子胖乎乎的脸颊,手感不错,小胖子很可爱。 陈书白无奈地摇了摇头。 “带小赵警官一起来嘛~老地方,听说今晚还有流星呢。”池桥南眼睛亮闪闪的,“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楚奶奶难舍旧爱,你就换棵树,天涯何处......” 对面挂断了电话。 陈书白笑出了声。 梧桐酒店里,许敏嘉有些撑不住了。 十三个小时的飞机从加拿大回国,刚出航站楼就遇上了元阿良,说是楚兮安排他接机,许敏嘉还在奇怪自己悄悄回国,怎么就被发现了,直到元阿良抢走她的手机,她才反应过来,元阿良已经背叛了楚兮。 她起初并不清楚元阿良为什么会这么做,听到他跟人打电话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她现在又困又饿又累。 两个保镖站在窗边,温尔顿始终没有传来消息,他们的耐心渐渐耗尽。 许敏嘉一头倒在沙发上,闭着眼喊道:“我要倒时差。” 保镖尽力克制住了不让自己对她发火。 “如果许小姐不介意我们在场,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许敏嘉:“你们可以出去吗?” “不可以。” 许敏嘉缓缓从沙发往下滑:“那给我点杯咖啡吧,冰美无糖。” 保镖刚要出门,许敏嘉忽然一个鲤鱼打挺。 “等一下!我不喝你们给的东西!” 保镖戏谑道:“怕有毒?” 许敏嘉:“那个女人要是知道我一不小心沾了毒,从此断了我的钱怎么办?不行,我坚决不能喝你们给的东西。” “你放心,只要合作谈拢,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谈不拢呢?”许敏嘉一手捂嘴,夸张道,“你们会拔掉我所有的指甲再把我剁碎了封进混凝土里吗?” “……你最好安静些,不然,我们不能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终于,保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忙不迭接起电话。 “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电子合成音:“马上毁掉你的手机,从后厨离开这里,会有车带你去机场,证件已经准备好了,你去美国躲一阵。” “什么意思?” “警察已经找到了这里,你们失败了。” 嘟声响起,保镖反应了两秒,扭头看向许敏嘉。 许敏嘉从他眼里看到了杀气。 保镖举起手枪对准许敏嘉,在他眼里,许敏嘉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嘭地一声。 子弹擦过保镖的耳垂和许敏嘉的发丝,正中房间酒架上的一瓶红酒,许敏嘉下意识捂住耳朵蹲下,炸裂的碎片和深红色液体,现在这里很像凶案现场。许敏嘉起初觉得是警察要击毙这个人,结果不小心打偏了,但转念一想,警察不会这么直接,那会是谁开的枪?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还是电子合成音:“蠢货!按我说的做,否则在警察来之前,我一定先解决了你。” 保镖的衣服上沾了红酒,耳垂火辣辣地疼,对手机那头说:“既然不想杀她,为什么要我们绑她?” “我不喜欢你问这么多问题,你没有时间了。” 通话中止,两个保镖旋即把许敏嘉绑了起来,许敏嘉没有挣扎,她很清楚自己如果挣扎反抗,只会激怒他们,她得活着,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警察。 处理好以后,保镖匆匆走到卫生间,把手机卡掰断扔到马桶里冲了下去,又砸烂手机,才按照电子合成音的指示离开房间,坐上开往机场的车。 温尔顿1314。 此时的白凌山再也维持不住文化人的体面,面目狰狞道:“你动他,我就动许敏嘉,看看咱们两个,谁更难受。” 楚兮从沙发上站起来:“前提是,敏嘉还在你手里。” 白凌山:“什么意思?” 纪北泽也站起来:“字面意思。” 楚兮看向墙上的世界电子时钟:“三......” 白凌山转头才发现,墙上的世界电子时钟,当地时间那一栏居然在倒计时。 “二......” 白凌山意识到不对,立刻掏出了手枪。 “一......” 啪嗒一声,房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踏进套间,卡其色大衣里面是蓝色的衬衣,女人戴着黑色耳麦,两手插在大衣兜里,在她身后,涌进三十多个荷枪实弹的警察,一进门就将众人围住。 白凌山正要将楚兮当作人质,却不想楚兮举起枪来,正对他眉心。 “不是吧Madam,这么慢,我都不知道该跟他聊什么了。” 穿大衣的女人走到楚兮身边,缓缓吐出两个字:“抱歉。” 楚兮环顾一周,问道:“我最爱的野子呢?李舒然,你把我帅到惨绝人寰的野子怎么了?” 纪北泽在她身后幽幽道:“你的……野子?” 李舒然一脸平静:“你知道的,很多女人想救赎野子,他很忙,没空来见你。” 楚兮失望道:“我都好久没有见到袁野警官了,最近不是见林创那个老古板就是见你,我十分迫切地需要野子穿制服站到我面前冲我笑。” 纪北泽:“……我还在,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吗?” 楚兮:“你又不是外人,难道你不喜欢野子吗?野子那么野那么帅,光是看着他,我就很开心。” 算了。 纪北泽很快说服了自己,楚兮一个大美女,喜欢看帅哥说明她审美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是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凌山脑袋嗡嗡作响,眼前这些人是在话家常吗? “退出去!不然我杀了她!”白凌山咽了咽口水,枪口仍旧对着楚兮。 李舒然淡淡道:“你们的手下在去机场的路上被我们的人拦下了,白先生,我建议你放下手枪。” 楚兮脑袋一歪,举枪的手格外稳当:“双面卧底,黑白通吃,白凌山,你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多余的话,你去公安局说吧,我就不听了。” 白凌山高声问道:“洪总呢?” 李舒然如实回答:“洪海涛化名乔治·海登,已经坐上了美联航飞往洛杉矶的飞机。” 楚兮转头看向她,一脸惊讶:“刑警和缉毒警都出动了,你们居然还能叫洪海涛跑了,他到底是怎么跑的?还是……你们内部有谁帮了他?” 李舒然:“最先发现洪海涛逃跑的,是你的野子。洪海涛走的时候甚至冲监控打了招呼,还在监控底下把一封信扔进了垃圾桶,我们找出了那封信,信上表达了让我们白跑一趟的歉意。” 李舒然说着,拿出手机给楚兮和纪北泽展示洪海涛那封打印信的照片。 ——“尊敬的安海市公安局,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让贵单位记住我,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化名乔治·海登,坐上了美联航飞往洛杉矶的飞机,山高水长,有缘必能相会。另外,洪海涛并不是我的真实姓名,一己之身,何其渺小,这么长时间,难为各地公安局都惦念着我,如此,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楚兮看向白凌山,啧啧道:“看来你们洪总也颇懂语言加工艺术。” 纪北泽问:“联系国际刑警了吗?” 李舒然:“已经联系了。” 白凌山心跳加快,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不,你们诈我!这么短的时间,你们怎么可能找到许敏嘉!” 楚兮笑道:“怎么不可能,我一个双面卧底还处理不了这种小事吗?” 纪北泽:“……” “不可能!你们骗我!”白凌山一时激动,举枪对准李舒然。 李舒然:“你现在放下手枪是一个结局,开枪就是另一个结局,你知道该怎么选。” 白凌山犹豫起来,李舒然身旁的男警官抓住时机,迅速夺过他的手枪,三下五除二将他钳制在地,戴上手铐。元阿良还想抵抗,同样被警察戴上手铐,几个保镖见状,纷纷举起手来。 楚兮双手呈上元阿良的手枪:“Madam,这是我缴获的枪,我上交。” 李舒然拿过手枪掂了掂:“感谢大明星协助我们破获了绑架案。” 楚兮:“不客气。”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白凌山脸颊贴着地板,怒目切齿。 元阿良瞪向楚兮:“不是说禁毒总队不知道我贩毒的事吗?” 楚兮:“来的又不是禁毒总队,你激动什么。” 李舒然亮出自己的警官证:“安海市公安局刑警总队重案二支队,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重案...”元阿良两腿发软,“二支队...” 重案二支队流动性很强,这导致道上的人基本不清楚重案二支队的成员,但却都知道这支队伍,许多特案大案,都是这支队伍侦破的,破案率极高,工作压力极大,听说进了这支队伍,基本就算是一只脚迈进了各地市公安局领导班子行列。 纪北泽看着李舒然意气风发的样子,忽然有些恍惚,纪朝霞警官曾经也这样亮出过自己的警官证吗?她是一手创办重案二支队的人,她也曾骄傲地说自己来自安海市公安局刑警总队重案二支队吗? 楚兮轻轻握住他的手。 默默无言胜过万语千言。 第10章 不是海鸥 “不可能!不可能!”白凌山被警察拽着胳膊押起来,拼命挣扎。他看向楚兮,阴笑道,“海鸥,你暴露了哈哈哈哈哈哈,你暴露了,我们一起死吧。” 楚兮:“谁他妈跟你一起死,听好了,敏嘉掉一根头发丝,我就叫你死刑立即执行!” 李舒然:“我希望你不要干扰正常的司法程序。” 楚兮啧啧道:“李舒然你变了,你以前可从来不管什么程序不程序,必要的时刻,你都会毫不犹豫关掉执法记录仪。” 李舒然:“别胡说,我最遵守规章制度了。” 楚兮捂住心口:“……你怼我,你以前最喜欢的就是我,你现在居然怼我。” 纪北泽温柔道:“没事了,剩下的交给二支队。” 许敏嘉没事,楚兮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她再也经不起身边任何人的死亡,太痛苦了,她实在是太痛苦了。 窗外吹进一阵冷风,纪北泽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她那么瘦那么小,纪北泽的外套愣是叫她穿出了大衣的感觉。 “走,我们回自己房间。”纪北泽搂住她的肩膀,带她往门边走。 背后传来白凌山的喊叫:“不准走!!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兮停下脚步,回过头眼神冷冽:“从机场高速到市区,一路上都是监控,为了不被发现,一下高速,你们就会想办法走小路,绑架敏嘉的车在十里垛口消失了六分钟,又出现在兰庄,放大监控,似乎敏嘉还在后座,可兰庄出现在后座上的女人戴了颈链,敏嘉小时候被人掐过脖子,差点死了,她不会在脖子上戴任何东西,从十里垛口到兰庄,六分钟的时间,没有监控的小路,只有两条,一条通往跑马营,那是最近大火电视剧的取景地,很多人在那里打卡,你们不会去那么显眼的地方把敏嘉拽下车,那就只剩下一条通往黄村的土路,黄村大部分都是留守老人,对于一个一头粉毛快入冬还穿短裤的年轻女孩,老人们一定印象深刻。当地派出所进村调查,很快就知道你们把敏嘉绑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白凌山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六点你没办法跟我们见面,一定要九点九分,你在拖延时间。” 楚兮:“怪就怪你太自信,认定了我们查不到敏嘉在哪里。” 白凌山:“上了商务车,然后呢?” 李舒然:“黑色商务车消失在赵王庙,又在三分钟后出现,三分钟,只有一段东西路,你们又换了一个女人上车,还是同样的问题,敏嘉没有耳洞,怎么可能戴那么大的圆圈耳环,所以她一定在那段路下了车,联系当地派出所之前,我们先观察了那段东西路过往的车辆,在一辆面包车上发现了她,跟着那辆面包车到达市区,就发现你们把人关在了梧桐酒店。” 楚兮:“梧桐酒店一共七层,客户不少,我们不想引起骚乱,通过解析电子合成音的背景,我们听到不少杂乱的人声和风吹树叶的声音,你们的房间应该在紧邻梧桐商业街那一侧,背景人声里有卖糖葫芦的音乐,离得不远,声音清晰,你们应该在低楼层,而你们却约我去602,说明你们不能在低楼层那个房间见我,因为,敏嘉在。” 纪北泽:“至于世界时钟上的倒计时,是市局技术处做的远程控制程序,为的是在没有任何联络的情况下,同步我们和李队的时间,确保行动成功。” 白凌山瞪向纪北泽,恼羞成怒:“你他妈又是谁?是谁!!” 纪北泽:“我不值得你关注。” 白凌山眼睛中裂出几道红血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人?” 楚兮一手挽住纪北泽的胳膊,一手掐腰:“我们是送你吃牢饭的人!” 纪北泽见她一脸骄傲,仿佛曾经那个跳脱的少女又回来了一样,他不由地笑了笑,眼神里满是爱意。 白凌山看着楚兮,冷笑一声,略微顿了顿,自嘲似的大笑起来。 “卧底万岁城多年,卧底万岁城多年......是我小看魏警官了,可惜,你暴露了,那边要杀你,你防得过来吗?” 楚兮打量他一眼:“用你的狗脑子好好想想,我来安海的时候只有十五岁,卧底万岁城多年,我十来岁就当警察了?十来岁,我给苍岳边防传递情报,人家边防会信我?” 白凌山:“身份都能造假,年龄算得了什么!” 楚兮不爽道:“你以为我今年多少岁?” 白凌山:“许敏嘉是你女儿,你今年四十九岁,难道不对吗?” “什么!!”楚兮提高了音量,“我,四十九?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四十九??你居然以为我是许敏嘉的亲娘?” 纪北泽拉住她的手:“别激动。” 楚兮凑到李舒然面前:“李队,用你敏锐的洞察力和高超的推理能力看我这张脸,有四十九吗??” 李舒然苦笑:“你十八,你永远十八。” 楚兮又转向纪北泽,纪北泽开口:“你十七,你永远十七。” “算了。”楚兮头发一撩,看向李舒然身边的男警官,“我还是比较关心于警官为什么不说话。” 李舒然眼睛瞥向一旁的于歆。 于歆说:“你这次想开了,要跟我们回局里做笔录了吗?” 楚兮:“于歆呀~咱们也算认识一年多了,你怎么还拿我当犯人?咱们不是朋友吗?” 于歆一脸嫌弃:“谁跟你是朋友。” 楚兮:“摆一副臭脸,又跟你们李队吵架了?听我一句劝,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于歆脸色有些难看,似乎在克制自己给楚兮戴手铐的冲动。 李舒然半边身体挡在他面前:“你逗他干什么?我要收队了。” 楚兮眯起眼:“慢着!” 李舒然:“我们该回局里了。” 楚兮拦在她面前叉起腰,仰头看向她:“我叫你慢着。” 李舒然无奈道:“你放心,于歆虽然已经有了老古板的苗头,但你只要不主动惹他,他不会找你麻烦。” 楚兮:“你是以什么角色讲这些的?于歆的上司还是……” 于歆冷冷打断了她的话:“你最好不要影响我们工作。” 纪北泽抬眼:“你叫...于歆?” 李舒然拉住于歆的胳膊往门外拽:“八卦,我要走了。” “等等!”白凌山被押到门口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海鸥!” 楚兮:“海鸥你祖宗,我还海燕呢!” 白凌山喃喃道:“不是海鸥,不是海鸥......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带到哪里去了?!” 楚兮:“你猜。” 白凌山看向李舒然。 “我要报案,有人绑架我儿子!” 楚兮给到李舒然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李舒然两手插进大衣兜里。 “带走,收队。” 于歆还是没有忍住,挣脱李舒然的手,对楚兮说:“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们回一趟局里。” 楚兮笑了笑,拿起自己的爱马仕:“你邀请我去警局我肯定不会去,除非你说动野子带我去。” 袁野,人如其名,以“人野话不多”闻名于安海市局,那是个比李舒然还不遵守规章制度的存在。 据说,野子双眼视力过于常人,常年活跃在视频侦查的前线,脱下警服不是在夜店就是在去夜店的路上,因为又高又白身材好,帅到惨绝人寰话还少,女朋友不计其数,混混大哥们也对他暗送秋波。重案二支队争强好胜,事事都要得第一,每月的技能考核,袁野都会在夜店加紧练习,最魔幻的一次,重案二支队要进行一项国际交流,袁野在夜店某位女士的床上一把薅起一个私立学校的黑人外教,一句话不说就给人押到一个隔音的房间给整个重案二支队补习英语。 据说,那是一个深秋,卷中之卷的重案二支队难得按时下班,蓝色衬衣都没换,只披了各自的外套,黑人外教一开始以为被绑架了,正要掏出手机拨打110,但见到面前的几个男女脱了外套,立马用蹩脚的中文说自己没有在这里兼职,只是来给学生补习。 据说,野子点了一支烟,淡定且从容的看了黑人外教一眼,说道:“我们也是来学习的。” 据说,本来在中国境内吃喝嫖赌骗小姑娘的外教愣是被这一出吓得离开了中国,再也没入境过。 安海市局的领导觉得重案二支队压力太大,已经工具化,都是业务能力极强的警察,但是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就另当别论了,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袁野是重案二支队精神疾病最厉害的那个,李舒然次之,这也是于歆会被调入重案二支队的原因,他比起队里其他人或许没有那么耀眼,可他是世俗意义上普通的正常的好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李舒然渐渐从一个冷酷无情的Bqueen变得能讲笑话,于歆功不可没。 但于歆能改变李舒然,却改变不了袁野。一个连局领导都管不了的人,怎么能听于歆的话?野子对审问楚兮没有兴趣,如果让他跟楚兮谈恋爱,他勉强还能有点兴趣,只不过楚兮不会招惹麻烦。 于歆耐心道:“我知道你不是犯罪嫌疑人,只是有一些问题需要你回答。” 楚兮笑道:“我身边这位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知道不能逼我说。于歆呀,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不过不是现在。我在温尔顿订了房间,就不去公安局做客了。” 楚兮挽着纪北泽的胳膊往门边走。 于歆刚要阻拦,手腕就被人抓住。 李舒然开口:“不用带她。” 于歆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李舒然骨骼分明,青筋遍布的手,这不像一个女人的手,更像一个清瘦男人的手。 于歆不解:“到底为什么?” 李舒然放开手:“没有为什么,我说了不用带她。” 于歆并不理解李舒然的做法,他一直觉得李舒然身上有股邪性,不肯安安稳稳走程序查案,总是另辟蹊径,手段灵活得有些可怕,先斩后奏更是常事。 楚兮感叹道:“弟弟就是这样,需要做姐姐的引导,李舒然,加油哦~” 李舒然:“于歆,该走了。” “好。”于歆虽然不甘,但还是听了李舒然的话。 楚兮笑眯眯朝于歆摆手。 等人走远些,纪北泽搂住楚兮的肩膀往订好的套房走。 “他好像很讨厌你。” 楚兮:“你说于歆?他一个追求程序正义的热血警官,讨厌我很正常。” 纪北泽疑惑道:“追求程序正义的人为什么会听李舒然的话?李舒然那个邪神不是一向手段灵活,让程序见鬼吗?” 楚兮走回套房,随手扔掉手中的包,张开手臂转了个圈,意味深长地唱道:“如果这都不算爱~” 纪北泽抱住她:“跟你和我一样?” 楚兮搂住他的脖子,摇摇头:“老夫老妻跟姐狗还是有区别的。” 纪北泽:“什么意思?” 楚兮:“老年人要多上网,网上什么都有。” 纪北泽:“怎么,你嫌弃我?” 楚兮带他倒在沙发上:“纪队,你是不是很喜欢于歆?” 纪北泽靠近她的唇:“你叫我什么?” “纪队。”楚兮手指划过他的鼻尖,“安海市公安局禁毒总队一支队,纪队,我真想看你穿制服的样子。” 纪北泽与她对望:“你呢,什么时候穿制服给我看?” 楚兮:“我又不是警察。” 纪北泽:“真的?” “我一直都很坦诚。”楚兮的手指拂过他两片唇。 纪北泽笑道:“你很少撒谎,为什么要跟你的良哥说禁毒总队不知道他运毒的事?我就是禁毒总队的。” 楚兮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注意我的措辞,我说的是目前,目前!也就是在我说之前,禁毒总队不知道,那在我说之后,你们禁毒总队不就知道了嘛~” 纪北泽:“有这情报不跟市局说,找北郊分局那帮孙子,他们能成什么事儿?” 楚兮:“别生气嘛~那北郊分局好歹你也待了四年呢。这次你抢了他们的案子,他们可是好大不乐意哦。” 纪北泽:“你连这都能打听到?你收买了北郊分局的谁?孙猛还是王彪?” 楚兮笑道:“关于我的事,你从来都是最上心的,不用打听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抢走柚木运毒的案子,那天在安大,你应该也是为了我,顺便去监视白凌山的吧。” 纪北泽:“你少自恋,查案不是过家家,禁总的规定,涉及跨国跨境的重大贩毒类案件,分局最多只能做初步调查,案子早晚会交到我手上,不是我抢过来的,至于监视谁那是商讨出来的,跟你没关系。” 楚兮一拳捶在他胸口,纪北泽咯咯笑道:“为什么说我很喜欢于歆?” 楚兮:“审我呀?” 纪北泽的手向下游走:“有这么审人的吗?” 楚兮自齿关透出一声呻吟:“于歆这样的人在重案二支队那种邪神聚集地,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纪队,你把他要去吧,你们应该很合拍。” 纪北泽:“重案二支队是邪神聚集地,禁毒一支队也不是什么乖孩子,而且我要了他,李舒然指不定怎么报复我,硬要算起来,李舒然的职务职级都比我高,我还想进步,不想得罪她。” 楚兮:“还说不是乖孩子,纪队最乖了,安海市局的三好学生,老局长的宝贝疙瘩,从来不做出格的事,所以……” 楚兮一顿,在纪北泽唇上轻啄一下。 “别招惹我了,我只会是你进步路上的绊脚石。” 纪北泽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楚兮看向他眼底:“十年都没查出我的身份,你心里应该有数,白凌山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离谱情报,但有一点他说对了,我是最高等级的机密,你最好不要了解我。” 纪北泽:“可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楚兮:“你是说,正直、善良、勇敢这三个形容词吗?它们更应该被用来形容你。” 纪北泽:“你是在夸奖我吗?” 楚兮贴近他的胸膛:“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话,你当真它就是真的,你不当真,照样身心愉悦。” 纪北泽温热的气息在她唇边:“许敏嘉刚经历了生死一线,你这个当妈的,是不是该回去好好安慰她?” 楚兮:“现在不知道多少警察陪着她,你就不怕我跟你在一块的事被巴依老爷知道?” 纪北泽:“巴依老爷又不会阻拦我旧情复燃。” 楚兮眼中满是爱意:“好久不见,纪队。” 纪北泽:“真想时间停在这个时候。” 纪北泽吻在她脖颈处,楚兮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他。 纪北泽一怔:“怎么了?” 楚兮坐在沙发上:“哎你说洪海涛会是张茂昌吗?” 正温存着,这个女人…… 算了,她一直这样,纪北泽再一次说服了自己。 纪北泽:“……不好说,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重案二支队肯定已经发了协查通报,既然是让各地公安都头疼的人,一定有人认识他。” 楚兮肯定道:“是他,就是他,这么多年让各地公安都头疼的在逃毒贩,张茂昌,一定是他。” 纪北泽:“张茂昌好几次出现都是驼背老人的形象,没有理由这一次突然变成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中年人。” 楚兮一听泄了气:“也是,张茂昌还没逮到,又出现一个洪海涛,在警察的层层监视中逃之夭夭,怎么以前没听说过安海还有这号人物?” 纪北泽替她整理头发:“别想了。” 楚兮:“你说敏嘉的航班信息是怎么泄露的?她回国的事我都不知道,白凌山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纪北泽与她鼻尖相对:“夏州警方上个月刚刚破获一起诈骗案,犯罪分子冒充航空公司的客服,对被害人说飞机故障,航班暂停起飞,需要被害人选择改签或退票,他们通过准确说出被害人的身份信息、航班信息,诱导被害人点击所谓的改签退票链接,不少人上当受骗,涉案金额超过两百万。知道敏嘉的航班信息,对他们来说应该不难。” 楚兮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也是凑巧,敏嘉这个时候回国,给了白凌山逼我见面的机会。当警察也太难了,连骗子都开始信息化作业了,时代在进步,刑侦技术在提升,犯罪技术也在提升,纪队,你辛苦了。” 纪北泽笑道:“你才知道我辛苦?” 楚兮:“我早就知道了。” 纪北泽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说:“那你还说要把我替下来。” 楚兮:“林创怎么那么爱打小报告。” 纪北泽笑道:“林弟弟一向对我忠心耿耿。” 楚兮看着他的眼睛:“我也始终相信你,缉毒警察的儿子,一定不会跟毒贩同流合污。” 纪北泽在她唇边轻啄一下:“他们已经知道你是从万岁城过来的了,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就算是死...” 楚兮:“谁告诉你我是从万岁城过来的?十年了你还没有习惯吗?我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回市局的车上,李舒然的脸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坚毅,耳机里传来袁野冷淡的声音:“结果出来了,是亲生父子。” 李舒然闭上眼,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于歆一言不发,默默握住她的手。 第11章 霏霏 安海郊外小洋楼的院子里,池桥南坐在秋千架上,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院门口,林创和赵洛程从车上下来。 池桥南朝林创挥手:“这里这里。” 赵洛程跟在林创身后,林创衣边带风,边走边问:“楚兮呢?” 池桥南笑道:“一会儿才来。” 林创急切道:“叫我来干什么?陈书白呢?” 池桥南:“他在屋里看小胖。” “谁?”林创知道是楚兮授意池桥南叫他过来,也知道楚兮不会平白无故打扰他,楚兮到底想干什么? 赵洛程:“师父,淡定。” “你懂什么?!”林创剜了他一眼,赵洛程低下头,明明比林创高半个脑袋,此刻却正正好隐在林创身后。 池桥南从秋千上站起来。 “我们进屋说。”池桥南难得正经严肃起来。 客厅里,小胖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面前茶几上堆满了零食,每一个都拆开了包装,小胖满手油腻腻,嘴边沾着零食碎渣。 “杀!杀!”小胖眼睛紧紧盯着平板,口中单个字往外蹦,显然深深被游戏所吸引,什么也顾不上。 陈书白站在吧台旁边调酒。 “来得正好。”陈书白递给林创一杯蓝色液体,“尝尝。” “这里怎么有个孩子?”林创没有接过来。 池桥南接过那杯蓝色液体一饮而尽。 “嗯~好喝,甜的。” 林创:“到底什么事?” “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陈书白边调酒边说,“你看到的孩子,是白凌山的宝贝儿子。” 林创要开口,陈书白立马接着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白凌山的儿子为什么会在这里?对吗?” 林创:“就算白凌山真的是罪犯,你们也不能以威胁恐吓的方式逼他认罪。” 陈书白:“学学人家二支队,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白凌山的前妻同意把儿子交给我们,我们好吃好喝供着他儿子,算什么威胁恐吓。” 赵洛程小声道:“不要卖关子了,师父因为案子已经两天没怎么睡了。” 陈书白眼睛弯了弯:“你倒是心疼他。” 林创:“我没时间跟你们扯皮,不说的话,我要回去了。” 陈书白:“上个月司马霏霏被人爆出在温尔顿1314号房间和富二代约会,这事你们听说过吗?” 林创:“司马霏霏是谁?” 赵洛程:“《群山传》的女主,我知道这件事,当时微博词条都爆了,可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陈书白:“如果我告诉你们,这件事不是娱乐新闻是法制新闻呢?” 赵洛程眨眨眼:“那个富二代未成年吗?” 池桥南:“......小赵警官思维真是活跃。” “不是未成年,但也算不上你情我愿。”陈书白在调好的鸡尾酒上添了一片薄荷,“司马霏霏和那个富二代是吸嗨了精神错乱,才滚上床单。” “什么!!”赵洛程瞪大了眼睛,他过五关斩六将,才刚加入市局不久,就吃到了这么刺激的瓜吗?司马霏霏是选秀出道,立的是清纯可爱邻家女孩人设,作为曾经的追星男孩,赵洛程很难不惊讶。 林创:“这些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池桥南缓缓讲述起来:“司马霏霏本名马有娣,家庭贫困,从小爹不疼娘不爱,被外婆拉扯长大。后来外婆生病没办法再种地养她,她不得不辍学打工,因为嘴甜长得漂亮,很快成了小网红,参加选秀正式出道,演了几部电视剧积攒了不少路人缘,楚奶奶看她乖巧机灵,挣的钱都用来给外婆治病,有心拉她一把,就推荐她演了《群山传》,她一直很感激楚奶奶,两年前,她外婆过世,她一度悲伤到无法工作。洪海涛……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叫他洪海涛,他曾经投资过几部电视剧,白凌山是他的秘书,常跟娱乐圈的人打交道,和司马霏霏打过一些照面,知道她外婆过世,假意对她嘘寒问暖,忙前忙后帮她处理外婆的后事,还说要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陈书白接话道:“白凌山长得人模狗样,离婚后也一直没有再婚,司马霏霏从小缺爱,很快就沦陷在糖衣炮弹里,成了白凌山的情人,没多久就被白凌山诱骗吸毒,从那个时候起,她为了一口毒,被白凌山逼着参加各种酒局,不知道出卖了多少次身体,所谓的和富二代在温尔顿约会,其实是白凌山逼着她陪富二代吸毒。” 赵洛程沉默良久,不由得感叹:“她真可怜。” 林创:“所以,司马霏霏完全可以指控白凌山涉毒,海涛木业也一定有问题,她在哪儿?我要带她回警局。” “不可以。”陈书白和池桥南异口同声道。 林创:“为什么?她是重要的证人。” 陈书白:“她的神经系统已经出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半疯半傻,清醒的时候不多,还有严重的自杀倾向,你让她怎么当证人?上次你来这里,司马霏霏还曾试图自杀,楚兮上去拦着,血溅了一身,不得不在见你之前洗了澡换了衣服。” 林创:“那这些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陈书白从吧台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林创,林创打开档案袋,里面是用透明密封袋装着的好几张不同颜色的发票纸,纸上字迹凌乱,勉强能够辨认字形。 陈书白:“这些,是她在难得清醒的时候写下来的,她不知道该信谁,想给警察,可白凌山跟她说过,在公安系统有不少熟人,她想来想去,还是给了楚兮。” 暖黄色的路灯下,一辆宾利在高架桥上行驶,开车的是纪北泽,楚兮坐在副驾驶,手肘撑在敞开的车窗上,支着脑袋观察纪北泽挺拔的鼻梁,黑色的卷发溶进夜色里,眼角似笑非笑。 纪北泽:“你和李舒然什么交情?” 楚兮:“她是我曾经想要成为的人。” 纪北泽:“你现在不想成为她?” 楚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早就已经不可能了。” 纪北泽:“为什么?” 楚兮笑道:“纪队审问我的样子真好看。” “……” 楚兮:“你还是有点碎发好看,稍微留长一点,好不好?” 纪北泽:“看我心情。” “纪队,人家还是很想看你穿制服嘛。” 纪北泽:“你不是还有野子吗?干嘛看我穿制服?” 楚兮笑道:“哎呦~吃什么醋嘛,野子只是客串,你才是我的男主角,穿制服给我看嘛~再亮出你的手铐,把我拷在床头……” 纪北泽差点一脚踩在刹车上。 “……你居然好这口?” 楚兮眼睛亮闪闪的:“哪口?” 纪北泽:“……你想都不要想。” 楚兮:“你怎么能忍住不拷我……” 纪北泽看了她一眼:“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伤害你。” 楚兮一怔,这算是铁汉柔情吗? “除非你求我。” 去他的铁汉柔情。 楚兮冷哼一声:“人面兽心的老男人。” 纪北泽:“你不就好这一口吗?” 郊外小洋楼里,陈书白和池桥南带着林创赵洛程走到顶楼一间屋子里。 赵洛程看着房间里形容枯槁面色苍白被绑住双腕在床上坐着的司马霏霏吓了一跳,这不是他印象中《群山传》的女主。 林创十分淡定地拍了拍赵洛程的肩膀:“习惯就好,戒毒所多得是这个样子的人。” 司马霏霏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抓痕,可身上衣服干净得很,指甲被剪得整整齐齐,头发也被洗过,房间内甚至还有淡淡的檀香味。 陈书白:“她生病的时候,白凌山推了工作去照顾她,她很感动,直到白凌山喂给她一个玫红色药片,告诉她那是□□。” 司马霏霏歪着脑袋打量起面前的生人,眼神空洞。 ——白凌山:“我的宝贝吃了药,病就好了。” ——司马霏霏:“这种颜色的药我第一次见,这是什么药?” ——白凌山:“这是舒缓心情的药,叫□□。” 赵洛程义愤填膺:“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女孩子,她才多大。” 林创眼睛一亮:“柚木运毒案运的就是□□……对上了,这条贩毒链就要完整了。” 师徒二人,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对女孩的心疼,一个全是获取重大破案线索的兴奋,池桥南嘴角抽搐:“二位真是性格迥异。” 陈书白有时候不得不佩服池桥南的词汇量,在评价他人的时候,一点看不出她从小到大语文不及格。 赵洛程走到司马霏霏面前,亮出自己的警官证,轻声道:“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别担心,我们会保护你。” 司马霏霏缩起脖子连连后退,口中嘟囔着:“不、不要,别碰我,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不要,不要......” 赵洛程知道她大概有PTSD,于是继续宽慰道:“你已经没事了,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而林创林警官则颇为冷静:“送戒毒所吧。” 池桥南评价道:“大相径庭,判若云泥。” 陈书白:“……” 司马霏霏频频摇头,突然跪坐在床上,朝他们磕起头来,没有哭喊,只有惊恐。 “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赵洛程看她可怜,下意识扶住她的肩膀,司马霏霏仿佛全身触电,惊叫起来:“别碰我!!别碰我!!不!!!你们可以碰我,你们碰我吧,别把我摁在水里,别用电棍,别用电棍,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赵洛程吓得松开手,司马霏霏瞬间红了眼眶,不停地抓挠自己,又不断扯着自己的头发,蜷缩在床上冷汗直流,生生咬开了床上的枕头,鹅绒窜出来,在房间飘荡,雪花一样。 林创皱起眉头:“她毒瘾犯了。” 陈书白:“不知道是真疯了还是毒瘾犯了,这段时间我们什么方法都试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林创:“继续绑着她不是办法,赶紧把她送到戒毒所吧。” 陈书白:“她自杀过好几次,就算进了戒毒所成功戒毒,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让她怎么开始新的生活?” 林创:“那也不能一直绑着她,她总要面对这一切,戒毒所会对她进行心理疏导,她的人生还没有结束。” 司马霏霏惊叫着,头往墙上撞去,整面墙都是软包,她没有受伤,很显然,她以前就往墙上撞过,所以墙面被改造过。上次楚兮的衣服沾上她的血,就是因为她往墙上撞,楚兮去抱她。 惊叫声在被泼了一盆冰水后戛然而止。 水从她头上滴落,冰块散落在床上,楚兮扔掉手中的塑料盆。 林创着看站在楚兮身边两手插兜的纪北泽,叫了一声:“北哥。” 楚兮:“我发现你眼里只有他,没有我是不是?打小报告的事我还没找你呢。” 陈书白见几人重聚,勾住赵洛程的肩膀说:“你们聊,我们带小赵警官去看孩子。” “啊?”赵洛程一脸懵。 “走啦~”池桥南拽着赵洛程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