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 第199章 前世影初现 谢珩推门进来时,薛明蕙已经倒在床边。药碗碎了一地,瓷片四散,她的一只手还紧紧攥着一块碎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将她抱起。她的脸贴在他胸前,冰冷如霜。他低头看去,她唇色青灰,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探了探她的鼻息,尚有气息,心头一松,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蕙娘。”他轻唤一声,她毫无反应。 他将她轻轻放回床上,顺手拾起那片被她握在手中的碎瓷。指尖刚触到,便觉异样——碗底刻着三个歪扭的字迹,像是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璇玑局。 他凝视那三字,心跳蓦然一滞。 五年前那个雪夜,他在冷宫废墟中翻找线索,在瓦砾堆里摸到半块染血的玉佩。玉佩背面,也刻着这三个字。当时他唯恐惹祸上身,匆匆藏入袖中,此后多年未曾再取。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这桩旧事。 可如今,这三个字竟出现在她打翻的药碗之上? 他反复翻看瓷片,又抬眼望向她。她双目紧闭,额上渗出冷汗,嘴角残留一抹黑褐色痕迹。他伸手抹了一下,指尖沾上湿黏的液体——并非鲜血,颜色更深,带着一股浓重的腥气。 心口猛地一沉。 这不像寻常咳血。以往她咳出的血虽暗,终究是红的,从未如此漆黑。太医曾言她心脉受损,每次动用血纹皆会伤及根本。可眼下这般症状,已远超寻常病态。 他俯身欲探其脉,低头时,唇角无意擦过她的额头。 刹那间,眼前一黑。 画面浮现。 他身着明黄龙袍,立于高阶之上。阶下群臣跪伏,鸦雀无声。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台阶尽头——她倒在那里,白衣胜雪,长发散落,口中不断涌出黑血。她望着他,眼中无恨无惧,唯有解脱般的平静。 画面骤然消散。 他猛地后退,撞上床柱,喘息不止。屋内寂静,唯有炭盆偶尔发出轻微爆响。 他坐在床沿,手仍微微颤抖。方才那一幕清晰得不像幻象,也不似梦境。他甚至记得她倒下时,头上那朵玉兰花坠地,花瓣裂开一道细缝。 低头一看,不知何时,那枚玉佩已被他攥在掌心。玉质已旧,但“璇玑局”三字依旧清晰可辨。 是他疯了,还是这世间本就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真相? 他再次看向薛明蕙。她仍在昏睡,眉心紧蹙,似在强忍痛楚。他拨开她额前湿发,发现太阳穴附近浮现出一道淡淡的红痕,仿佛某种印记正悄然显现。 他忽然想起她曾多次提起的事——她总梦到一座荒芜的御花园,石桌上刻着半幅残图。她一直以为那是病中妄念。可如今看来,那或许并非虚幻。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被某种力量悄然操控。 他紧握玉佩,指尖一遍遍摩挲那三字刻痕。那天,他为何偏偏去了冷宫废墟?为何偏偏寻到了那块玉佩?若非巧合,那背后又是谁在布局? 他凝视着她,声音低得几近呢喃:“你到底知道多少?” 她未答,只是轻轻咳了一声。一口黑血自唇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枕上,迅速洇开一片暗痕。 他急忙取帕擦拭,却见血迹在布面上留下几道纹路。他屏息细看——并非完整图案,但轮廓熟悉,竟与他记忆中的《璇玑图》残纹极为相似。 原来她每一次咳血,都在拼凑一幅更大的图。 而这幅图,或许关乎他们的生死存亡。 他将帕子收进袖中,扶她躺好,盖上锦被。她依旧冰冷,他便解下外袍覆在她身上,随后坐回床边,一手搭着她的腕脉,双眼始终不离她的脸。 时间缓缓流逝,窗外天色由墨黑转为灰白。远处传来两声更鼓,已是丑时。 她忽然动了动,手指微蜷,喉间逸出一声轻哼。他立刻俯身靠近,听见她断续吐出两个字:“……别娶。” 他低声回应:“我不娶别人。” 她眉头略略舒展,不再言语。 他又静坐片刻,确认她呼吸平稳,方才起身。走到桌边,将药碗碎片一一拼合,对着烛光细察。除“璇玑局”三字外,其余之处皆无痕迹。他又取出玉佩比对,刻痕笔画分毫不差。 绝非巧合。 他将玉佩贴身收妥,转身朝门口走去。手刚触上门环,身后传来细微响动。 他回首。 她睁开了眼睛。 目光清亮,直直望来,全然不似病人模样。 她开口,声音轻却清晰:“你看见了,对不对?” 他站在原地,未动分毫。 她撑着床沿缓缓坐起,动作缓慢却稳定。她看了看自己指尖的血迹,又看向他:“你看见我死了。” 他终于走回来,在她面前蹲下,直视她的眼:“你怎么知道?” 她嘴角微动,未笑:“因为我……也梦见了。”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0章 冷宫废墟情 谢珩坐在床边,手中握着那枚玉佩。指尖一遍遍摩挲着背面的刻痕。刚才她说“你也梦见了”的时候,眼神太清醒了——她不是在猜,而是确定。 他低头看着玉佩。这东西他藏了五年,一直锁在书房最底层的暗格里,久到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它的存在。那天他为什么会去冷宫?那里早已荒废,杂草疯长,几乎盖过了屋顶。可他就是去了,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一步步走进那片废墟。 他闭上眼,将玉佩贴在胸口。屋内寂静无声,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他已经两天没合眼,脑袋沉重得像灌了铅,意识渐渐模糊,如同潮水退去。 忽然,眼前一变。 风很大,旌旗猎猎作响。他站在高台上,身披明黄龙袍,腰间悬着玉玺。台下跪伏着一群人,头颅低垂,无人敢抬头看他。他的手紧紧攥着剑柄,指节泛白。想松手,身体却不受控制。 台阶尽头是一座祭坛。她跪在那里,一身素白长裙,发丝散乱,脸上毫无血色。她抬起头望向他,嘴唇微启。 “谢珩!你若称帝,我必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喊,可嘴根本没有张开。他想冲下去,双脚却像生了根。手中的剑缓缓抬起,直指她的心口。 她没有躲。 剑刺入的瞬间,她轻咳一声,一口黑血喷涌而出。她的手慢慢抬起,似是想触碰他,最终却无力地垂落。倒下的那一刻,双眼仍睁着,目光牢牢锁住他。 风停了。 画面碎裂。 谢珩猛然睁开眼,浑身一震。额头满是冷汗,后背衣衫也被浸湿。他大口喘息,手指仍在颤抖。那个梦太过真实——他甚至能感受到剑刃刺入血肉的阻力,还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低头看掌心,玉佩还静静躺着,已被他攥得滚烫。 这时,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头。一块干净的帕子擦去汗水。他抬眼,看见薛明蕙倚在床头,一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拿着帕子。 “做噩梦了?”她问。 他没说话,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不再追问,只是将帕子叠好,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动作缓慢,显然还未恢复力气,但她的眼神沉静而清明,不似病人。 “你梦到了什么?”她轻声问。 他望着她,终于开口:“我杀了你。” 她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惧,只是轻轻点头,仿佛这句话早已预料。 “我也见过。”她说,“不止一次。” 他盯着她:“你说什么?” “每次我咳得厉害,就会看到一些画面。”她缓缓道,“你站在高处,我跪在下面。你手里握着剑,我嘴里吐着血。然后你就醒了,什么都不记得。” 他心跳骤然加快:“你怎么不说?” “我说了,你会信吗?”她反问,“你会觉得我病糊涂了,还是怕吓到你?” 他哑然。 她伸手拿过那枚玉佩,细细端详。“这个……是你五年前在冷宫捡的吧?” 他心头一震:“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去过很多次。”她说,“每当你半夜醒来,总会一个人走去那里转一圈。你不记得,可我都看见了。” 他愣住:“你看见?” “我在梦里看见的。”她将玉佩递还给他,“那个地方,是不是有个塌了一半的亭子,石桌上刻着半幅图?” 他呼吸一滞。 她说的,和他梦中所见分毫不差。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因为那不是你的梦。”她看着他,“是我们共同经历的事。过去发生过的。” 他脑中嗡然一响。 “你是说……前世?” 她没有否认:“不然怎么解释我们总做同样的梦?怎么解释药碗上的字和玉佩上的字一模一样?怎么解释我每次咳血,都能预见到你要走的路?” 他低头凝视玉佩,手指紧紧掐着边缘。 “如果真是这样……”他声音低沉,“那我为什么还要活着?我亲手杀了你,还不止一次。”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手上。 “你没杀我。”她说,“是有人逼你。就像现在,也有人在推我们往前走。但我们还能停下,还能回头。” 他抬眼望她。 她脸色依旧苍白,唇无血色,可眼神却亮得惊人。 “我不想死。”她说,“但我更不想看你变成那样。所以这一次,我们要一起查清楚——是谁在布局,是谁在篡改我们的命。” 他望着她,忽然觉得胸口某处悄然裂开。 这么多年来,他装傻避世,远离纷争,以为只要不碰权力,就能护住身边的人。可原来从一开始,他就逃不掉。 他握紧玉佩,另一只手缓缓握住她的手。 “你说得对。”他说,“这次不能再让你一个人扛。” 她轻轻点头,未再言语。 屋外传来鸡鸣,天将破晓。屋内光线昏暗,唯有烛火摇曳。她靠在床头,呼吸略显急促,明显支撑不住。他察觉异样,松开手,扶她躺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休息。”他说。 她闭上眼,眉头微蹙,似有隐痛。他欲唤人,她轻轻摇头。 “别走。”她说,“我就睡一会儿。” 他应了,在床边坐下。玉佩被他收进怀里,紧贴心口。他盯着地面,脑海中不断浮现梦中的画面。 她忽然又睁眼:“谢珩。” “嗯?”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 他思索片刻:“慈恩寺。” “不是。”她说,“更早。你七岁,我四岁。你在冷宫外面摔了一跤,膝盖破了。我从墙缝里递给你一块帕子,上面绣了朵小花。” 他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事?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 她嘴角微微动了动,似要笑,最终只是闭上眼。 “因为那次,你捡到了第一块玉佩碎片。”她说,“你说奇怪,怎么会有半块玉,偏偏落在我家门口。” 声音越来越轻。 “你说……以后要找到另一半。” 说完,她沉沉睡去。 他坐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小时候的事,他确实记得。那天他追蝴蝶跑进冷宫废墟,不慎摔倒。一个小女孩从墙缝里递出帕子,他接过时,指尖触到一块硬物——是半块玉,沾着泥,看不出原貌。他带回去洗净,才发现背面刻着三个字: 璇玑局。 后来他再去寻那小女孩,墙已坍塌,无人知晓她的踪迹。 原来那是她。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命运早已纠缠。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她安静的面容。 窗外天光初现,风掀起帘角。他抬手,轻轻拨开她额前一缕乱发。她的皮肤冰凉,太阳穴那道红痕仍未消退,像一道未曾愈合的旧伤。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不是开始。 这是重来。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1章 婆媳情更深 天光微亮,屋内的烛火尚未熄灭。薛明蕙眨了眨眼,缓缓睁开双眼。胸口闷得难受,呼吸有些吃力,但头脑却比昨日清明了许多。 谢珩坐在床边,手搭在床沿,低着头,似是睡着了。他面色憔悴,眼底泛青,显然一夜未眠。 薛明蕙想抬手碰他,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谢母走了进来,脚步极轻,手中提着一个布包。见她醒来,便停下脚步,微微一笑:“你总算醒了。” 薛明蕙张了张嘴,声音细若游丝:“母亲……” 谢母并未回应,径直走到床前,将布包放在小几上,打开后取出一排银针。她瞥了眼谢珩,低声说道:“让他再歇会儿,别吵醒他。” 薛明蕙轻轻点头,没有出声。 谢母掀开她的袖子,露出手腕,指尖按上脉门,眉头渐渐皱起:“心脉仍虚,气血不稳。”说着,拈起一根银针,轻轻刺入她手腕。 针尖入肤的瞬间,薛明蕙的手指微微一颤,却未喊痛,只是咬住了下唇。 谢母看了她一眼,语气缓了些:“疼就说出来,何必硬撑?” “不疼。”她轻声答道。 谢母不再多言,继续施针。一根接一根,扎于手腕、肘窝、肩头。每落一针,她身体便轻轻一颤,却始终未曾挪动分毫。 屋中寂静,唯有银针轻触瓷盒的细微声响。谢珩仍在床边安睡,呼吸平稳。 片刻后,谢母收针,从布包里取出一块热毛巾,轻轻覆在薛明蕙额上,动作温柔,仿佛怕惊扰了她。 “五年前,我在慈恩寺外跪了一整夜。”谢母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那天下着大雪,我求的,是你能活下来。” 薛明蕙睁着眼,目光未移。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儿媳。”谢母继续道,“你是罪奴之女,出身低微,府中许多人说我瞎了眼,才答应这门亲事。可你病重垂危,谢珩抱着你回来时,脸都白了。他自小到大,从未为谁如此失态过。” 薛明蕙喉头微动。 “我在佛前许了个愿。”谢母低头整理银针,语气平静,“若你能活下来,我愿折寿十年。” 屋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薛明蕙眼眶泛红,泪水顺着太阳穴滑落,浸湿了枕畔。 谢母抬眸看她,眼中也泛着水光:“别以为我不近人情。我只是不敢靠得太近。你身子一日比一日弱,我怕哪天你走了,我撑不住。所以我不叫你儿媳,我不敢认。” 薛明蕙嘴唇微抖,终于低唤一声:“母亲……” “如今不怕了。”谢母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你挺过来了,我也守住了诺言。从今日起,我该叫你儿媳了。” 薛明蕙猛地闭上眼,泪水止不住地滚落。她想坐起身,却被谢母轻轻按住肩膀。 “别动。”谢母柔声道,“听我说完。” 薛明蕙点头,手指紧紧攥住她的衣袖,指节泛白。 “这些年,你总以为我没把你当家人。”谢母声音低了几分,“可你还记得南疆那次换血吗?我派人连夜送来的血匣,是你活下来的唯一机会。还有去年冬天,你被崔紫菀推入水中,是我亲自熬了三天姜汤,一勺一勺喂你喝下。” 薛明蕙轻轻应了一声。 “我不是不会心疼人。”谢母轻叹,“只是习惯了不说。皇家女子,不能轻易示弱。可今天,我不想再藏了。” 薛明蕙睁开眼,满脸泪痕,却笑了:“您早该这么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谢母也笑了,抬手替她拭去泪水:“傻孩子,你以为我想等吗?我也怕你不肯认我这个娘。” 两人相握,久久无言。 这时,谢珩动了动,抬起头,看了看她们,未多问,只轻轻握住薛明蕙的另一只手。 谢母起身收拾针包:“你们说说话,我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走到门口,她又顿住脚步:“蕙娘,以后叫我娘就行。” 门轻轻合上。 薛明蕙望着那扇门,许久未回神。谢珩轻捏她的手:“她不容易。” “我也不容易。”她低语。 谢珩笑了:“你们俩,总算说到一处了。” 薛明蕙靠在他肩上,闭目片刻:“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娘。” “现在有了。”他说。 她没再说话,只是将脸埋进他肩窝。 不久,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紧接着是三声急叩。 谢珩起身开门。暗卫立于门外,脸色凝重:“二皇子余党已尽数落网,但北狄王亲率十万骑兵,正逼近京城。” 屋内气氛骤然紧绷。 薛明蕙立刻坐直,呼吸急促,胸口起伏,面色更显苍白。 “何时的事?”谢珩沉声问。 “昨夜探报,今晨确认。”暗卫低头禀报,“他们打着‘取薛氏之血祭旗’的旗号,扬言要活捉夫人。” 薛明蕙的手悄然探入袖中,那里藏着她的血帕。她未取出,却觉指尖下的帕子隐隐发烫。 谢珩回头望她一眼:“别多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只想知道,他们离城还有多远?” “快马六日可达。”暗卫答道,“斥候已在沿途设伏,尽力拖延。” 谢珩颔首:“传令冷十三,调东线三营弓弩手入城,城门加岗,宵禁提前两个时辰。” “是!”暗卫抱拳退下。 门关上后,屋内重归寂静。 薛明蕙盯着地面,眼神渐沉。她想起昨夜那个梦——她跪在祭坛前,谢珩举剑对准她心口。她动弹不得,也无法言语,而那剑终究落下。 如今北狄来犯,竟以她的名义。 绝非巧合。 谢母推门而入,手中端着药碗。她已听见方才对话,神色未变,将药搁在桌上:“他们想拿你当祭品,那就得先踏过成国公府的门槛。” 薛明蕙抬眼看向她:“您不怕吗?” “怕。”谢母直言,“但我更怕你再倒下。” 薛明蕙未语,伸手去端药碗,手微颤,却稳住了。 谢母按住她的手:“这药是我亲手煎的,加了安神之物,喝了能好好睡一觉。” “我不困。”她说。 “你得养足精神。”谢母语气坚定,“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 薛明蕙凝视她,忽而轻声问:“若我真的死了,您还会为我减寿吗?” 谢母盯着她,良久,笑了:“你要是敢死,我就追到地府骂你一顿。我认下的儿媳,轮不到别人来定她的生死。” 薛明蕙怔住,眼圈又红了。 谢珩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只将手轻轻覆上她肩头。 窗外风起,吹得帘幕轻晃。远处马蹄声由远及近,旋即消散。 薛明蕙低头看着药碗,热气扑面。忽觉胸口一紧,喉间泛甜。 她迅速侧头,一口血咳在袖中帕上。帕角瞬间染红,她未展开,却知血已蔓延。 谢珩察觉异样,立即扶住她:“怎么了?” “没事。”她喘息着,“只是有些累。” 谢母皱眉:“别硬撑。” 薛明蕙摇头,悄悄将帕子塞进袖袋。她抬眼望向谢珩:“北狄此来,不只是为了打仗。” “什么意思?” “他们是冲着‘璇玑局’来的。”她声音很轻,“他们知道,我能看见未来。” 屋中空气仿佛凝滞。 谢珩注视着她:“你何时发现的?” “从药碗刻字那一刻就在想了。”她缓缓道,“为何偏偏是‘轮回’?为何母亲会有‘归途’这样的药?北狄不可能无端来犯。他们在等——等我耗尽力气,再也撑不住的那一刻。” 谢母坐在椅上,指尖缓缓摩挲着药碗边缘。 “那你打算怎么办?”谢珩问。 薛明蕙深吸一口气,慢慢挺直脊背:“我要见冷十三。” “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还能走。”她打断他,“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不能让他们用命定做借口。”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章 北狄铁骑至 谢珩松开薛明蕙的手,转身朝门口走去。他的步伐比先前沉稳了许多,背脊挺直,不再有半分疲惫之态。 门外站着一名暗卫,披风上沾着露水,似是从城外连夜赶回。 “你说北狄王亲自来了?”谢珩声音不高,却让四周空气骤然紧绷。 “是。”暗卫低头禀报,“昨夜探子回报,敌军已过雁门关。今晨确认,十万骑兵分三路南下,主力正直逼京城。” “他们打的是什么旗?” “狼头旗,中间加了一道红边。阵前还立了木牌,写着‘取薛氏之血祭旗’。” 屋内的烛火轻轻晃了一下。 薛明蕙靠在床头,指尖缓缓收紧。她没有出声,只是将袖中的帕子攥得更紧。那块布早已僵硬,边缘凝结着干涸的血迹。 谢珩回头看了她一眼,又问:“距离城下还有多远?” “快马六日可至。”暗卫答道,“但他们行进缓慢,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是等。”薛明蕙忽然开口,声音轻却清晰,“是在拖。” 谢珩走回床边,“拖什么?” “拖我。”她低声道,“他们知道我能窥见一些事。只要我还活着,就能提前预知他们的动向。可每一次动用这能力,都会损伤自身。他们不怕强攻,怕的是我在背后搅乱他们的部署。所以故意放慢节奏,逼我不断耗损元气。” 谢珩眉头微皱。 她抬手抚了抚额头,指尖冰凉,轻轻咳了一声,侧过脸去。再抬手时,帕子悄悄展开一角——上面有血,歪斜蜿蜒如一道残痕。 她凝视那团血迹片刻,低声说:“城西三十里……有埋伏。” “你说什么?”谢珩靠近了些。 “城西三十里,山谷两侧藏了人。”她闭上眼,“不止一队。他们想伏击出城的守军。” 谢珩望着她苍白的脸,“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她将帕子重新收好,“血纹显现出来的。” 他不再多问,当即转身向外喝令:“备马!调玄甲军三百,随我出城!” “你不能去!”薛明蕙猛地坐起,呼吸急促,“你现在离开,府中便无人镇守。万一有人里应外合——” “我已经命冷十三入城。”他打断道,“他会守住这里。你只需待在房中,不要出门,也不要见任何人。” 她还想再说,却被他抬手止住。 “信我一次。”他看着她,目光坚定,“这一次,我不再掩饰。我要让他们明白,谁都不能动你。” 说完,他大步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只剩薛明蕙一人。她缓缓躺下,手覆在胸口,听着心跳一声声落下。窗外传来马蹄声,一队人马集结后疾驰而出。 她闭上双眼,意识渐渐沉入一片模糊的赤红之中。 谢珩骑在马上,风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天色灰暗,乌云低垂。他握紧缰绳,目光始终盯着前方山路。 玄甲军紧随其后,步伐整齐,无人言语。 半个时辰后,队伍抵达城西三十里的山谷口。两侧山势陡峭,林木茂密,仅有一条窄道穿行其间。 副将策马上前,“将军,是否先派人探查?” 谢珩未答,抬手示意全军止步。他下马走到路边一块岩石旁,拂去表面浮土。 石缝间卡着一根断箭,箭羽呈褐色,像是被人刻意涂抹过。 他又往前几步,在一棵树根处发现一小片皮甲残片,上面刻着北狄特有的狼牙标记。 “果然在此。”他站起身,回头下令,“弓弩手上前,盾兵列阵。其余人绕至山后,封锁退路。” 副将迟疑道:“我们只有三百人,对方可能上千,正面交锋太过危险。” “我们不打硬仗。”谢珩抽出长剑,“我们放火。” 命令迅速传下。士兵们取出火油罐,沿路悄然倾洒。引火点设在几处枯树堆旁,只待一声令下。 最后一队人刚布置完毕,山顶忽地响起一声鹰唳。 紧接着,山坡上闪出无数人影。北狄伏兵从藏身处冲出,拉弓搭箭,箭锋齐齐对准谷底。 “中计了!”副将惊呼。 “不。”谢珩冷笑,“是他们中计了。” 他高举长剑,猛然挥落:“放火!” 火把掷出,点燃枯枝。浓烟腾起,火焰顺着油线迅速蔓延。风助火势,整片山坡顷刻燃起熊熊烈焰。 北狄伏兵顿时大乱。有人试图扑救,更多人则争相逃窜。山路狭窄,彼此推挤践踏,惨叫连连。 谢珩翻身上马,剑锋直指山顶大旗,“砍倒旗者,赏百金!” 数名精锐骑兵立刻冲锋。一人被箭射中落马,另两人顶着箭雨继续前进。其中一人跃下战马,攀上旗杆,一刀斩断绳索。 那面狼头旗轰然倒下,坠入烈火之中。 “追!”谢珩一夹马腹,率先冲入浓烟。 战马踏过焦土,穿越残火。前方敌军四散奔逃,不少人弃械跪地求饶。 他一路追至山谷尽头,眼看敌军主力即将脱困,正欲下令合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回头望去,一名传令兵飞驰而来,面色焦急。 “将军!府中来人,说夫人突然昏厥!” 谢珩心头一紧,“何时发生?” “就在刚才!但她醒来后留下一句话,命我们务必带到——她说:‘谢珩中箭’。” 话音未落,远处山坡上寒光一闪。 一支冷箭破空而至,直取谢珩咽喉。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3章 血纹预警急 谢珩猛地偏头,一支箭擦过他的脖颈,钉入身后的焦木。战马受惊扬蹄,他一手死死攥住缰绳,另一手紧握长剑。 他没有追击敌人,反而勒马停在火海中央。 风声与火焰爆裂声交织耳畔,远处喊杀不绝。可他脑中只回荡着一句话——“谢珩中箭”。 那是薛明蕙昏厥后醒来留下的低语。 他抬眼望向城西方向,目光穿透浓烟。就在这一瞬,山坡两侧的弓弩手已悄然拉满弓弦。 第一支箭自东南林间射出,裹挟火星直扑面门。他挥剑格挡,箭杆断裂,碎片四溅。他心知这只是试探。 第二支箭从西北坡顶掠来,贴着肩头划过,撕开锦袍。他未动,眼角却微微一颤,锁定了真正的杀机来源——正上方断崖。 第三支箭无声而至,破风极快。 他察觉时,箭尖已逼近左肩。本能驱使他侧身旋臂,动作干净利落。可就在即将完全避过的刹那,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张脸。 苍白无血色,唇瓣干裂,咳着血低声呢喃。 那一瞬的迟疑,让箭锋刺入皮肉,贯穿肩胛。 剧痛袭来,他闷哼一声,左手仍牢牢攥住缰绳,未曾坠马。 战马嘶鸣,在火线边缘打转。他咬牙抽出腰间匕首,将箭杆从中折断,断口处鲜血涌出不止。 他刚抬头欲寻下一威胁,忽然听见一声呼喊。 “珩郎!” 声音穿透火啸与风吼,如刀劈开混沌。 他猛然回首,望向高崖。 薛明蕙立于断崖边,披帛一角已被热风吹裂。她手中高举令旗,脸色惨白如纸。春桃与一名暗卫随侍身后,欲上前搀扶,却被她挥手拦下。 她又咳了一声,抬手掩住嘴,指缝间渗出血丝。那方帕子早已被血浸透,垂在袖口轻轻晃荡。 她闭上眼,指尖按在太阳穴上。意识深处,画面再度浮现:三箭连袭,左肩中箭,北狄王跃下巨岩,狼牙棒当头砸落…… 她睁开眼,凝视山谷中央那个身影,唇微启:“我在……” 谢珩望着她,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攥住。她不该在此。她连走几步都会喘息,此刻却站得笔直,旗不倒,人不退。 就在此刻,身后劲风压来。 他猛然警觉,欲转身迎敌,却发现左臂脱力,难以抬起。右臂刚提剑,头顶阴影已然笼罩。 北狄王耶律弘自高处跃下,手中狼牙棒挟着烈火与狂风,直击谢珩天灵。 棒未至,风先到,吹得他额前碎发紧贴皮肤。战马受惊前冲半步,又被他强行勒住。 他并未看敌,只望着高崖上的女子。 她仍在那儿。 旗在手,眼含泪,唇未合。 她没再喊第二声,只是死死盯着这边。 耶律弘嘴角扬起,手上加力。狼牙棒旋转砸落,一旦命中,必是头骨碎裂。 谢珩终于抬剑,却已迟缓。左肩伤口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流至剑柄,湿滑难握。 剑尖堪堪抬起,离棒影尚差寸许。 高崖上,薛明蕙忽然踉跄一步,单膝跪地。春桃急忙去扶,她却甩开手,挣扎着重新站起。令旗斜指下方,声音嘶哑:“挡住……左边!” 话音落下,她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旗面上。 可她没有倒下。 她知道他还活着。 只要他还站着,她就不能闭眼。 山谷中,火势愈烈,浓烟滚滚,遮蔽半边天空。玄甲军与北狄伏兵在火线间厮杀,刀光混着火星四溅。 有人抬头看见高崖上的身影,怔了片刻。 “那是……夫人?” “她怎么上去的?” “她在指挥?” 混乱中,几名暗卫迅速占据制高点,弓弩对准北狄残部。一人吹响短哨,三支冷箭同时离弦,射倒两名准备偷袭的敌兵。 谢珩听得哨音,立刻明白其意。 他不再强撑右臂,反手松剑,整个人向左倾倒。战马顺势侧移半步,狼牙棒擦盔而过,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火星。 他借力翻下马背,落地时左腿一软,单膝跪地。右手迅速抽出靴中短刃,反手掷出。 短刃旋转飞出,直取耶律弘面门。 耶律弘冷哼一声,挥棒格开,金属相撞发出刺耳声响。他低头看向谢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居然还能动。” 谢珩不答,仅以右手撑地,缓缓站起。左肩血流不止,染红半边衣袍。他呼吸沉重,但眼神依旧坚定。 他知道薛明蕙在看着他。 所以他不能倒。 耶律弘举起狼牙棒,再次逼近。火光照在他脸上,映出狰狞轮廓。 “你以为她来了就能救你?”他冷笑,“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谢珩抬眼,望向高崖。 薛明蕙正高举令旗,手臂颤抖,却毫不迟疑。 旗落瞬间,三支弩箭自崖顶射出,呈品字形直逼耶律弘后背。 耶律弘察觉异样,猛然回身,狼牙棒横扫一圈,击落两箭。第三箭擦过肩甲,带出一道血痕。 他怒吼一声,指向崖顶:“给我把她抓下来!” 数名北狄亲卫立即朝山坡攀爬。 春桃见状,抽出袖中裁衣剪,挡在薛明蕙身前。暗卫亦迅速围拢,结成屏障。 薛明蕙却推开他们,向前迈了两步。 她站到崖边最突出的位置,高举令旗,用尽全力喊道:“谢珩——往东退三步!” 谢珩没有迟疑,拖着伤腿向东移动。 刚站定,身后轰然炸响。一处隐藏的火油罐被点燃,火焰冲天而起,将耶律弘逼退数步。 原来她早已发现那处埋藏的油罐。 谢珩抬头,与她目光相接。 她对他轻轻点头。 接着,她抬手抚上额头,指尖沾血。 下一瞬,身体一晃,向后倒去。 春桃扑上前抱住她,失声呼唤她的名字。 谢珩瞳孔骤缩,想要冲上高崖,却被熊熊火浪阻隔。 耶律弘趁机再度举起狼牙棒,猛冲而来。 棒影压顶,风声震耳。 谢珩咬牙提刀,迎上前去。 刀与棒相撞,火花四溅。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4章 夫妻联手击 谢珩的刀被死死压在地上,北狄王的狼牙棒几乎贴着他的额头悬停。火光映照在对方脸上,那双眼睛里杀意翻涌。谢珩牙关紧咬,手臂青筋暴起,却仍无法抬起分毫。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自高处疾射而下。 一柄剪子破空而来,狠狠钉入北狄王的手腕。他闷哼一声,手一颤,狼牙棒偏了方向,重重砸进泥土,溅起一簇火星。 谢珩立刻翻身跃起,长剑顺势上挑。剑锋斩中狼牙棒前端,利齿应声断裂。他刚落地,左手已探向靴筒,抽出三截黑铁笔,咔的一声拼接成一根。 北狄王试图拔出剪子,抬头却见谢珩已逼近身前,急忙后退。但他慢了一步——谢珩一步抢上,反手一击,铁笔直刺其咽喉。 鲜血从他指缝间喷涌而出,北狄王双眼圆睁,喉咙发出咯咯声响,最终轰然倒地,再无动静。 谢珩喘着粗气,转身望向山坡上方。 薛明蕙已经倒下了。 春桃跪在一旁紧紧抱着她,另一名暗卫守在侧旁。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唇角还残留着血迹。 谢珩顾不得肩上的伤,踉跄着往山上奔去。每走一步,左肩都如刀割般剧痛,可他没有停下。他爬上崖顶,一把将薛明蕙揽入怀中。 她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醒了?”他声音沙哑。 她缓缓睁眼,看了他片刻,嘴角微微扬起:“用血纹……找到你了……只是太累……” 话未说完,便又闭上了眼,头轻轻歪向一边。 谢珩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手指探向她手腕——脉搏细若游丝。他低头看她袖口,帕子已被血浸透,仍在不断渗出。 春桃低声说道:“夫人是咬破舌尖才撑住的……她说您快撑不住了。” 谢珩没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稳。 远处火焰仍在燃烧,浓烟滚滚。玄甲军已稳住战局,北狄残部或逃或降。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抬走伤员。 一名暗卫疾步跑来,单膝跪地:“世子,北狄王已死,敌军溃败。冷十三已封锁退路,正在清点俘虏。” 谢珩点头:“收拢队伍,准备回城。重伤者先行撤离。” “是。” 暗卫退下后,谢珩低头凝视怀中的女子。她披帛破损,裙裾染尘,连指尖都泛着青灰。他轻轻拂去她脸上的灰土,动作极尽轻柔。 春桃蹲下想整理她的衣领,却被谢珩伸手拦住。 “别动。”他说,“就这样就好。” 春桃缩回手:“要不要喂些药?她随身带着应急的药丸……” “现在不能喂。”谢珩摇头,“等回府再说。” 他抱着她站起身,左肩伤口再度裂开,鲜血顺着臂膀流淌。他毫不在意,一步步朝山下行去。春桃与暗卫默默跟在身后。 行至半山腰,一阵风卷来焦灼气息。薛明蕙忽然轻咳一声,身子在他怀里微微颤抖。 谢珩立即停步。 她并未醒来,但嘴唇微动,似有低语。他俯身贴近,听见极细微的声音:“……别回头……有人……还在看着……” 他眉头微蹙,环顾四周。 山顶空寂,唯有风掠过石棱的声响。远处无人留意这边。可他知道,她说的不是眼前之事。 他低声回应:“我知道了。” 随即继续前行。 刚踏上平地,一名士兵匆匆赶来:“世子,发现一条密道,在北狄王藏身的洞穴后方!里面漆黑,不知通向何处。” 谢珩驻足,低头看向怀中之人。她眉头轻皱,似有所感。 “谁在守?”他问。 “冷十三带人把守,严禁任何人进入。” 谢珩略一思索:“我先回府安顿她,再去查看。” 士兵离去。 天色渐明,火势渐熄。玄甲军集结完毕,伤者已被抬上担架。士兵们见到谢珩抱着人走来,纷纷让开道路。 无人言语,所有人都望着这个满身血污的男人,一步一步踏过焦土。 谢珩走到马旁,小心翼翼将薛明蕙扶上马背,自己随后翻身上马,将她护在胸前。他握紧缰绳,目光投向城门。 城楼已清晰可见,晨光落在屋檐之上,泛着灰白的冷色。 他低头看她,她静静靠在他胸口,毫无动静。 马蹄轻启,缓缓前行。 队伍出发,踏过烧黑的土地。 行不多远,薛明蕙忽然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动作轻得如同幻觉。 谢珩握住她的手,察觉她在微微发抖。 “快到了。”他说。 她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回握,却使不出力气。 前方城门开启,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正是冷十三。他勒马停步,抱拳行礼。 谢珩未作停留,只微微颔首。 冷十三目光落在马上女子身上,神色微变,低声问道:“她还能醒吗?” 谢珩望着前方,声音极轻:“能。” 马继续前行。 进城之后街道空无一人,百姓皆闭户不出。风撩起她的发丝,扫过他的下巴。 谢珩一手执缰,一手牢牢将她拥在怀中。 临近国公府时,她忽然睁了下眼。 目光迷蒙,只看了他一眼,便又合上。 口中吐出两个字:“……玉佩……” 谢珩立刻从怀中取出那枚旧玉佩,轻轻贴上她的额头。 她眉头稍稍舒展,呼吸也趋于平稳。 马停在府门前,下人急忙迎出。 谢珩抱着她下马,不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向内院。 穿过庭院时,她又咳了一声,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他衣襟上。 他脚步未停。 进屋后将她安置在床上,丫鬟上前为她褪去外衣。他坐在床边,始终握着她的手。 太医尚未赶到。 屋内一片寂静。 谢珩低头看她,发现她右手一直紧攥着,仿佛握着什么。他轻轻掰开——是一块染血的布角,像是从敌军旗帜上撕下的。 他没有问她何时取得。 只默默将布角收入袖中,继续守候。 外面天已大亮。 床上的人依旧未醒。 呼吸越来越微弱。 谢珩将玉佩按在她额心,另一只手贴在她胸口,感受心跳。 指尖下的律动忽然停滞了一瞬。 他猛地抬头,紧盯她的面容。 她眼皮轻颤,嘴唇微张,无声翕动。 他凑近耳边,听见一句极轻的话语: “狼牙落了。”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5章 血纹终暗淡 谢珩一直守在床边,手始终没有松开。薛明蕙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掉。他低头看着她,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干裂,眼角还凝着干涸的血迹。 屋内点着灯,烛火轻轻晃了一下。春桃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布包,眼睛红肿,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太医沈从吾悄然进来,脚步极轻。他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薛明蕙的脉搏,良久未语。谢珩盯着他,一言不发。 沈从吾收回手,低声说道:“夫人的心血耗尽了。” 谢珩喉头微微一动。 “撑不了多久,最多一个月。”沈从吾后退一步,“我开些安神的药,只能让她少受些苦。” 谢珩却没让他走。“你说清楚,有没有救?” 沈从吾摇头。“这不是病,是命在一点一点被抽走。她用得太狠了——梦里的图,血中的纹,每看一次,便损一口气。如今纹已消散,人也快到了尽头。” 谢珩低头看向她的手,软软地搁在被子上,冰凉刺骨。他将她的手轻轻握进掌心,想替她暖过来。 沈从吾离开后,门轻轻合上,屋里更显寂静。 春桃走上前来,把布包放在床头。“这是小姐留下的……她说,若她不在了,一定要交给您。” 谢珩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叠纸,边缘已被血染成暗黑色。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有的画了圈,有的打了叉。最上面一行字清晰可见:“若我死,请珩郎好好活下去。” 他一页页翻看,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谁可信,谁需防,谁可在危急时托付。最后一页写着:“城西密道通北狄旧营,冷十三知入口。别亲自去,让青崖带人查。” 他的手指微微一颤。 春桃低声说:“小姐出城前,把我叫到房里。她咳了血,写完这些,让我藏好。她说……她可能回不来了。” 谢珩将那叠纸按在胸口,闭上了眼。 外面天色已黑,风从窗缝吹入,烛火轻轻摇曳两下。 他望着薛明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说过要陪我登基的。你还记得吗?那天在慈恩寺,你拿着半截玉簪,说只要我还站着,你就不会倒。现在……你怎么先松手了?”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他轻轻抚着她的发丝。“你不该这么拼命。我可以输,可以死,但不能没有你。” 春桃站在一旁,泪水滑落也不敢擦拭。 谢珩忽然问:“她最后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 “回府的路上……她说‘狼牙落了’。”春桃哽咽着,“之后就再没醒过。” 谢珩点头。北狄王已死,狼牙棒坠地,旗倒人亡。可赢了又如何?他抱着她进城时,她已奄奄一息。 他将纸张仔细折好,收进怀中。随后脱下外袍,轻轻盖在她身上。 “你为我铺了路,我也得走下去。”他说,“但你必须活着,亲眼看着我走完。” 春桃忍不住抽泣了一声。 谢珩抬头看她。“去熬药。按太医开的方子,一碗都不能少。” “是……”春桃转身欲走。 “等等。”他叫住她,“她咬破舌尖那次……是谁给她擦的血?” “是我。”春桃回头,“她嘴里全是血,我不敢用水,只能用帕子一点点擦干净。” 谢珩点头。“以后还是你守着。谁来都不换。” 春桃用力点头,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他们二人。 谢珩重新坐回床边,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那手冷得像冰。 “你知道我为何一直装傻?”他低声说,“因为我怕聪明人活不长。可你比谁都聪慧,还替我扛下了这一切。这盘棋,本该由我一人走到底的。” 有人端药进来,放在桌上。谢珩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药还在冒着热气,他却迟迟未碰。 他知道,此刻喂不进去。她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 他就这样看着她,从黄昏守到深夜。蜡烛燃尽,啪的一声熄灭。 他又静坐许久。 忽然,薛明蕙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谢珩立刻低头注视。 她并未睁眼,但嘴唇微微张开,似想说话。他连忙凑近。 一个极轻的声音传来:“……灯……” 谢珩一怔。 “灯……灭了……” 声音细若游丝,断断续续,却是她亲口说出。 他心跳骤然加快,伸手轻抚她的脸。“我在,灯灭了,我给你点上。” 他起身取火折子,手竟有些发抖。点亮蜡烛后,立刻回到床边。 “你看,亮了。”他紧握她的手,“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她没有再开口,但手指轻轻勾了一下他的掌心,像是回应。 谢珩眼眶发热。 这时春桃推门进来,见到这一幕,差点惊呼。“小姐!她醒了?” “没醒。”谢珩摇头,“但她知道我在。” 春桃走近细看,发现薛明蕙的脸色似乎略有一丝血色,虽依旧虚弱,呼吸却比之前平稳了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去叫太医!”春桃转身就要跑。 “别去。”谢珩拦住她,“别吵她。让她安静待着。” 春桃停下脚步。“可太医说……” “我说别去。”他声音沉了下来,“她刚有一点动静,不能再被人打扰。” 春桃咬住唇,点了点头。 谢珩重新坐下,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生怕错过一丝变化。 时间缓缓流逝。 薛明蕙再未言语,也未睁眼,但呼吸一直平稳,手指偶尔还会轻轻一动。 谢珩就这样守着,一夜未眠。 天将破晓时,她又动了动嘴唇。 谢珩立刻俯身靠近。 “……玉佩……” 他马上从怀中取出那枚旧玉佩,轻轻放在她额上。 她的眉头微微舒展,呼吸也深了几分。 谢珩将玉佩留在她额头,一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 窗外传来鸟鸣,晨光初现。 他靠着床沿,双眼未曾闭合。 春桃送来热水和干净帕子,轻手轻脚地换下她袖口那块染血的旧布。取下的帕子上,纹路早已模糊不清。 谢珩看了一眼,默默将帕子收进怀里。 他知道,那个靠血显图的本事,真的消失了。 可人还在。 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绝不放手。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极轻:“你说灯灭了,我就把它点起来;你说玉佩,我就把它给你。接下来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她没有回应。 但他相信,她听见了。 阳光照进屋子,落在床角。 谢珩握紧她的手,一动不动。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6章 深情永铭记 晨光洒在床角,薛明蕙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谢珩立刻察觉,低头凝视她。她双眼未睁,呼吸轻浅,但方才那细微的动作确确实实发生了。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另一只手将玉佩轻轻贴上她的额头。她说要玉佩,他便给了;她说灯灭了,他便重新点燃。他知道,她能听见。 春桃刚走,屋内只剩他们二人。谢珩坐回床边,从怀中取出那叠染血的纸。纸边焦黑,字迹有些模糊,但他仍能辨认。一页页翻过,上面详尽写着谁可信、谁须防,条理清晰,事无巨细。 最后一页写道:“城西密道通北狄旧营,冷十三知晓入口。切勿亲往,令青崖带人查探。” 他的指尖停在这行字上,喉头一紧。 再翻回第一页,最上方那句话刺入眼底——“若我死,请珩郎好好活下去。” 谢珩猛然闭眼,一滴泪坠落纸上,墨迹悄然晕开。他将纸紧紧按在胸口,俯身将脸贴在她手上。她的手冰凉,如寒玉般沁人。 “你说过要陪我登基。”他声音沙哑,“那天在慈恩寺,你握着半截玉簪,说只要我还站着,你就不会倒。如今……你怎么先松手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谢母端着药碗进来,动作极轻。她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又看向谢珩。 “珩儿。”她低声唤他。 谢珩抬头,脸上泪痕未干。 谢母走到桌前放下药碗,沉默片刻。看着儿子红肿的双眼,她轻叹一声:“你一夜未眠。” 谢珩不语,只将那叠纸仔细折好,收回怀中。他伸手为薛明蕙掖了掖被角,动作温柔而小心。 “蕙娘前几日来找过我。”谢母忽然开口。 谢珩转头看她。 “她让我准备一个方子。”谢母道,“心头血入药。” 谢珩浑身一僵。 “你知道这法子?”谢母问。 他点头。他当然知道。这是古法,以亲人之血混入汤药,可续命一线。但代价极重,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昏厥难醒,甚至折损寿数。 “你愿意为她做这个?”谢母问。 谢母却摇头。“不是我。” 谢珩怔住。 “她说,必须是你。”谢母直视着他,“她知道你会反对,所以提前来找我,抄下方子,让我等她撑不住时再告诉你。” 谢珩心口剧震。 “她说你是她丈夫,血脉相连,唯有你的血才有效。”谢母顿了顿,“她还说,若你不肯,就让我骗你。” 谢珩愣在原地,耳中嗡鸣不止。 “她早想好了。”谢母轻声道,“连你会说什么,她都预料到了。” 谢珩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衣角。他终于明白她在做什么。她留下名单,安排后事,连如何救自己都想得周全。她不怕死,怕的是他活不下去。 “母亲……”他声音微颤,“您答应她了?” “我没有答应。”谢母说,“但我留下了方子。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谢珩抬眼望她。 “我是她婆婆。”谢母看着床上的女儿,“我不能见死不救。” 屋内寂静无声。窗外鸟鸣一声,阳光悄然移过窗棂。 谢珩缓缓起身,走到桌前拿起药碗。药尚温,白气袅袅升起。他盯着那碗药,仿佛凝视着一条命的重量。 “何时可用?”他问。 “随时。”谢母答,“但你要想清楚。取心头血非同小可,三日不可动武,七日忌风寒,一月难以恢复。如今你是主帅,边境动荡,若你倒下,局势必乱。” 谢珩毫无犹豫。“那就让他们乱。” 谢母注视着他。“你确定?” “她为我做了这么多。”谢珩转身面对她,“该轮到我了。” 谢母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是药方,字迹清秀,出自薛明蕙之手。右下角画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是她一贯的习惯。 谢珩望着那朵花,鼻尖一酸。 “她写这方子时,已知自己命不久矣。”他说。 “是。”谢母应道,“那天她穿月白衣裙,坐在廊下写了两个时辰。其间咳了三次血,换了三块帕子。我没劝她停下。” 谢珩闭上眼,不忍再听。 “她说,你不肯为自己活,那就让她替你活下去。”谢母看着他,“可她更想亲眼看你走完这条路。” 谢珩站在原地,手紧握药碗。碗沿滚烫,他却浑然不觉。 “我去准备。”谢母转身欲走。 “等等。”谢珩叫住她。 谢母回头。 “她来找您那天……说了什么?” 谢母沉吟片刻。“她说,‘婆婆,若有一天我走了,请您替我看着他吃饭,别让他熬夜,下雨记得收衣裳’。” 谢珩手一抖,药汁洒出些许,落在手背。 “她说,‘他笨,不会照顾自己’。” 谢珩靠着桌子,低着头,肩头微微颤抖。 谢母未再多言,轻轻开门离去。 屋内重归寂静。他慢慢走回床边坐下,握住薛明蕙的手。她的手指又轻轻动了一下,似在回应。 “傻蕙娘。”他低声呢喃,“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他将她的手贴在脸颊,额头抵住她的掌心。“你想让我好好活着,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在,我该如何好好活?” 外头脚步声再起,谢母携银针与瓷瓶归来。她将器具置于桌上,示意他过来。 谢珩未动。 “药要趁热。”谢母提醒。 他终于起身,走向桌前。谢母执起银针,在火上略烤,随后对准他左胸。 “屏住呼吸。”她说。 谢珩闭眼,点头。 针尖入体,他咬紧牙关。鲜血缓缓渗出,一滴,两滴,三滴……落入瓷瓶。 谢母数至九滴,立即封瓶,将血倒入药碗,搅匀。 药色由褐转深红。 她端起药碗,走向床边。 谢珩跟上前,凝视她将药勺送至薛明蕙唇边。药液缓缓流入,她喉间轻轻滑动了一下。 有用。 谢珩跪在床边,紧握她的手。“再等等。”他低语,“这次,换我救你。” 谢母静立一旁,目光温柔而沉重。阳光洒在床头,那张染血的名单静静躺在枕畔。 忽然,薛明蕙的手指轻轻勾住了谢珩的拇指。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7章 心头血为引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落在床头。薛明蕙的手轻轻搭在谢珩的拇指上,指尖微蜷。谢珩跪在地面,掌心贴着她冰凉的手背。药碗搁在一旁,碗沿残留着暗红的痕迹。 谢母站在桌边,拿起一张泛黄的纸。纸上字迹深浅不一,似是多年前所书。她低声说道:“这是蕙娘留给我的另一张方子。” 谢珩抬眼望向她。 “第一剂药压不住病势,便只能用这个。”谢母将纸递过去,“需至亲心头血三滴,再配南疆蛊虫,可续命一月。” 谢珩接过药方,目光落在“心头血”三字上,指尖微微一顿。他知晓此法,也明白代价——并非寻常割伤,而是伤及根本。 “非得是我?”他问。 “唯有夫妻血脉相契,方能唤醒蛊虫。”谢母点头,“旁人不行。” 谢珩默然起身,走向墙边取下短剑。剑刃出鞘半寸,寒光乍现。他反手便往胸口划去。 鲜血瞬间涌出,顺着衣襟流淌而下。他正欲再深划一寸,谢母疾步上前,一把按住伤口:“你若倒了,她醒来找谁?” 谢珩停下手。 “你现在是主帅。”谢母声音紧绷,“北狄尚未肃清,昨夜边境告急文书才到。你若三日不能理事,谁领兵?京城何人镇守?” 谢珩喘息着,额角渗出汗珠。他低头看着胸前的血迹,又回望床上之人。薛明蕙面色惨白,唇干舌裂,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就在此时,她轻咳一声。 两人同时转头。 她睁开了眼,目光涣散,唇瓣颤抖。一口黑血自嘴角溢出,滴落在枕上。她抬起手,指节泛白,仿佛想抓住什么。 谢珩扑至床前跪下,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在,我在这儿。” 她断续喘了几口气,终于看清他的脸。“珩郎……我梦见了……你穿龙袍那日……我倒在玉阶上……血流尽了……”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喷出大口黑血。 谢珩双眼通红,将她拥入怀中,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不会的,绝不会那样。我现在就取血,你要撑住。” “别……”她轻轻摇头,力气微弱,“你不能倒……边境不能没有你……” “我不在乎。”他低声道,“没有你,江山再大,又有何用?” 她还想开口,嘴一张,却又猛烈咳了起来。气息渐弱,手指也缓缓松开。 谢珩轻轻将她放回枕上,转身欲走。 “你要去哪儿?”谢母挡在门口。 “再去取血。”他嗓音沙哑,“三滴不够,我要多取些,让她多撑一阵。” “你疯了!”谢母压低声音,“你已失过一次血,此刻再割,会晕过去的!” “那就让我晕。”他推开她,“只要她活着,我怎样都无妨。” 谢母不再阻拦。她看着他走回桌边,拾起短剑。这一回,他直接划开旧伤。鲜血滴落,一滴、两滴、三滴……落入瓷瓶,发出细微声响。 他咬牙忍痛,手稳如铁铸。可脸色渐渐发青,额上冷汗混着血水滑落。一手撑住桌面,另一手仍让血不断滴下。 “够了!”谢母夺过瓷瓶,“九滴已是极限,再多你会支撑不住!” 谢珩不理。他抓起瓷瓶,快步走到床边,将血倒入余下的药中。药液缓缓变为暗红,如同锈蚀一般。 他执勺搅动,端起药碗送到薛明蕙唇边。 药汁流入少许,她却未能咽下。谢珩一手托住她颈后,一点一点喂入。几滴药顺着她下巴滑落,滴在他仍在流血的手背上。 谢母取来布巾欲为他包扎,却被他避开。 “别管我。”他说,“先把药喂完。” 谢母只得作罢,扶起薛明蕙的头。二人合力,终将半碗药尽数灌入。她喉头微动,似吞似呛,气息依旧微弱。 谢珩放下碗,身子一晃,险些跪倒。他扶住床沿,喘息道:“再熬一次……一定能撑过去。” 谢母望着他胸前不断渗血的伤口,低声问道:“你还记得她第一次咳血是什么时候吗?” 谢珩闭目。“五年前,在慈恩寺后院。她蹲着捡玉簪碎片,忽然吐了一口血,染红了裙角。” “那时你就知道她身子不好。”谢母说,“可你还是娶了她。” “我知道。”他声音极轻,“我也知道她一直在为自己铺后路。名单、密道、安排春桃……她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过自己还能活。” 谢母轻叹。“她不怕死,怕的是看你一人独行余生。” “所以我不能让她走。”谢珩靠着床沿坐下,“她为我铺路,我替她续命。这条路,必须一起走完。” 他抚了抚薛明蕙的脸颊。她肌肤冰冷,呼吸愈发微弱。他将她的手放进怀里暖着,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短剑。 “你说梦里我登基那天你死了。”他俯身贴着她耳畔低语,“那我就永不成帝。你不许走,听见没有?” 窗外风起,吹得窗纸沙沙作响。阳光移过,照在床脚那一滩未及擦拭的血迹上,颜色早已变深。 谢珩抬头,看向谢母:“蛊虫在哪?” 谢母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盒。“南疆送来,封存三年。开启之后,一个时辰内必须用完。” 谢珩伸手去接。 谢母未予。“你现在这副模样,不能碰它。等止了血,再……” “给我。”他打断她,“我没时间等了。” 谢母凝视他苍白面容,终将盒子递出。 谢珩接过,指尖微颤。揭开盒盖,只见一只黑色小虫静静伏着,大小如指甲,六足蜷缩,宛如死去。 他捏起虫子,放入药碗。 虫身触及药液刹那,骤然一颤。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8章 续命待时日 蛊虫落入药碗的瞬间,药汁轻轻一颤。那原本静止不动的黑虫骤然张开六条细腿,身躯由黑转红,仿佛被沸水浇淋般剧烈抽搐。药液中泛起细密气泡,一股腥气悄然弥漫开来。 谢母立即端起药碗,轻缓地搅动两下,随后扶住薛明蕙的后颈,另一只手将药送到她唇边。 “慢些喝。”她低声说道。 药汁顺着嘴角滑入,有几滴渗进衣领。薛明蕙喉头微动,咽下了第一口。睫毛轻颤,呼吸渐渐加深,片刻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目光初时有些朦胧,先落在谢母脸上,又慢慢移向床边的人。 谢珩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床沿,另一手压着胸前的伤口。他面色惨白,唇无血色,却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薛明蕙想抬手,却只指尖微微一动,声音细若游丝:“母亲……珩郎……” 谢母将药碗再送近几分:“再喝一点。” 她顺从地吞下几口,喘了口气,嘴角勉强扬起一丝笑意:“能多活一天,便是赚了。” 话落,她闭了闭眼,额角沁出细汗,但呼吸已平稳许多,胸口也不再如先前那般虚浮无力。 谢珩松开紧攥的手,指节僵硬得难以弯曲。他靠着床沿慢慢坐直,喉头滚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春桃立于床尾,手指绞着袖口,眼眶泛红。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意。 待最后一口药喂完,谢母放下药碗,搭上薛明蕙的脉息,又看了看她的唇色,轻声道:“气血稍通,药已见效。” 薛明蕙的指尖渐渐回暖,眼皮沉重,似要沉眠,但她仍强撑着睁开眼,望着谢珩。 “你别……再伤自己。”她一字一顿,“边境的事,不能停。” 谢珩点头:“我知道。” 他伸手欲触她,抬到半空却又停下。伤口仍在渗血,布巾已被染红。他怕碰疼了她,更怕她看见自己的狼狈。 屋内寂静无声。窗外风拂枝影,在窗纸上轻轻一晃,旋即归于平静。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暗卫在门口驻足,低语:“夫人,有急情。” 谢母出门片刻,归来时神色骤变。 “北狄王死了。”她说,“但耶律弘逃了。” 谢珩猛然抬头。 “昨夜混战,他趁乱离开金帐,至今踪迹全无。” “他是谁?”谢珩问。 谢母压低声音:“南疆传来的消息提过此人。他是北狄军中的谋士,不执刀兵,专以占卜定策。用狼血绘图,可预知敌军动向。” 薛明蕙忽然轻咳一声。 三人齐望向她。 她呼吸急促起来,手指攥紧被角,目光直视谢珩,眼中多了几分清明——不是恐惧,而是警觉。 “狼血……”她喃喃道,“他会梦见战场。” 谢珩握住她的手:“你说什么?” “他和我一样。”她喘息着,“靠血窥未来。但他用的是狼的心头血。” 屋中霎时一片死寂。 春桃不由自主后退半步,撞上屏风,连忙扶稳,未发出丝毫声响。 谢珩凝视薛明蕙:“你是说,他也看得见将来?” 她点头:“但他看得更远。不止三天……是一整场战争。” 谢母皱眉:“若真如此,他知道我们杀了北狄王。” “他知道。”薛明蕙声音微弱却坚定,“所以他不是逃,是去重新布局。” 谢珩猛然起身,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只得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形。 “传令下去,所有关隘增派巡守。南北商道封锁七日,严查出入人员。”他沉声道,“另命青崖盯紧京城各驿站,凡可疑文书,一律扣下。” 谢母看着他:“你现在这副模样,还能发令?” “我能。”他答得坚决,“只要我还站着,就不能让他再燃战火。” 薛明蕙刚启唇欲言,却被一阵咳嗽打断。她掩住口,指缝间渗出血丝。 谢珩立刻回身:“你怎么了?” 她摇头,摊开手掌。掌心一点殷红,不多,亦不乌黑。 “没事。”她调匀气息,“只是觉得……今晚月亮圆。” 谢珩心头一震。 她自幼有个怪症——每逢月圆之夜,必做同一个梦。梦中是一座荒废的御花园,石桌上刻着半幅《璇玑图》。起初无人相信,直到他亲眼见过她梦醒后咳出的血,竟与图纹丝丝相合。 “你是说,你会再入梦?”他问。 她望着窗外:“我不知道。但我怕……他也正在寻找那个梦。” 谢母走到柜前,取出一只檀木匣,打开锁扣,里面是一枚旧玉佩,边缘磨损严重,系绳打了多个结。 “这是你成亲那日戴的。”她将玉佩递给谢珩,“她说这东西能镇住咳血。” 谢珩接过,握在掌心。玉石冰凉,还残留着熟悉的气息。 “等天黑。”他说,“若她入梦,我便守着。她梦见什么,我就记下什么。” 春桃上前道:“小姐若有不适,我会立刻禀报。” 谢珩点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薛明蕙闭上双眼,呼吸渐趋平稳,手指放松地搁在被面上。脸色依旧苍白,却已不似方才那般毫无生气。 谢珩坐在床畔小凳上,一手握着玉佩,一手轻轻覆在她手上。 时光缓缓流淌。阳光自东而西,斜照在药碗之上,残余的药液泛着幽暗的红光。 傍晚时分,府外传来消息。一名暗卫匆匆入内,在谢母耳边低语几句。 谢母神色骤变。 她走回床前,声音极轻:“城西义庄发现三具尸体,皆为北狄人。脖颈上有牙印,似被野兽所噬。” 谢珩抬眸:“何时发现?” “今晨。仵作断定,死亡时间是昨夜三更。” “三更?”谢珩眯起眼,“正是北狄王毙命之时。” 气氛再度紧绷。 春桃忍不住问:“会不会是……耶律弘所为?” 无人应答。 薛明蕙突然睁眼。 她直视屋顶,瞳孔微缩,仿佛看见了旁人无法触及之景。 “他在烧东西。”她低语,“一张皮……上面画满了线。” 谢珩立即靠近:“什么皮?什么线?” “羊皮……画的是城防图。”她声音愈发虚弱,“他还说了句话……” “说什么?” “‘血落紫微,帝星偏移’。” 话音未落,她猛地吸气,全身剧烈颤抖,冷汗自额角滑落,浸湿鬓发。 谢珩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快!拿帕子来!” 春桃疾步上前,递上干净丝帕。薛明蕙咬紧牙关,又咳出一口血,量不多,落在帕上呈淡红色。 她喘息着,眼神逐渐清明。 “我……梦见了。”她抓住谢珩的衣袖,“他已经开始动手了。” 谢珩紧紧搂住她:“别怕,我在。” 谢母立于一旁,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月亮从云层中探出,清冷的光辉洒落在院中石阶上。 春桃收起染血的帕子,悄悄塞进袖袋。指尖触到藏在其中的剪刀,那冰凉的金属让她稍稍安定。 屋内点燃了蜡烛,烛光映照四人面容。无人言语。 薛明蕙倚在谢珩怀中,双目轻阖。呼吸虽浅,却已平稳,似已入睡。 谢珩低头看她,又看向手中的玉佩,缓缓将其贴上她的额头。 玉佩触及肌肤的刹那,她的睫毛忽然轻轻一颤。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9章 狼血占卜凶 月光从窗缝斜照进来,落在地上的青砖上,映出一道清冷的光痕。玉佩仍贴在薛明蕙的额前,谢珩的手一直握着她的,未曾松开。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深长,像是沉入了梦中。谢珩以为她已无碍,正欲稍缓心神,却见她眼皮忽然一颤,手指猛地攥紧了他的袖角。 谢珩立刻俯身问道:“怎么了?” 她并未睁眼,唇瓣微启,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在烧东西……不是羊皮了。” “烧什么?”他追问。 “是木头架子,上面挂着一块布,写着字。”她喘了口气,眉头紧紧皱起,“我看不清,风太大,布一直在晃。但我知道那个地方——临江的寨子,下面有船坞,水声很急。” 谢珩凝视着她:“江南水寨?” 她点头,骤然吸进一口气,身子猛然绷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与此同时,北狄金帐之内,火盆燃得正旺。耶律弘盘坐于毡毯之上,面前摆着一座沙盘。他左手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沙粒间。 血珠甫一触沙,竟自行游走,缓缓凝聚成八个字:谢珩妻薛氏,命劫未解。 耶律弘望着那八字,嘴角缓缓扬起。他摘下右眼的眼罩,露出一只泛黄的眼睛,瞳孔缩成细线。 “还没死?”他低声呢喃,“那就再添一把火。” 他抓起一根狼牙,狠狠刺入自己胸口。鲜血涌出,顺着手臂图腾蜿蜒而下。他咬紧牙关,将血涂抹在沙盘边缘,口中念出一串晦涩难明的咒语。 沙盘上的字迹开始扭曲、裂开,最终幻化成一张脸——正是薛明蕙闭目昏睡的模样。她额贴玉佩,眉心微微颤动。 耶律弘冷笑:“你以为一块破玉就能躲过去?你做的梦,我全都看得见。” 他抬起指尖,蘸血凌空画符。火盆中的火焰猛然蹿高,整个帐篷被染成赤红。 “我要让谢珩亲眼看着你断气。”他低语,“我要他跪在你尸身旁,求我让你多活一天,哪怕只有一天。” 他掀帘而出。风雪扑面而来,远处狼嚎此起彼伏,一声接一声,撕破夜空。 他仰头望月,轻声道:“今晚,你也做噩梦吧。” 国公府内室,薛明蕙猛然睁开双眼。 她起身太急,险些跌下床榻,谢珩一把扶住她:“蕙娘!” 她喘息急促,眼神却异常清明:“他看见我了。” “谁?” “那个用狼血施术的人。”她紧紧抓住谢珩的手腕,“他知道我在做梦,他还进了我的梦。” 谢珩眉头紧锁:“你说什么?” “我不是自发梦见水寨的。”她摇头,声音微颤,“是他把我拉进去的。他让我看到那块布,就是想让你知道——去江南。” 谢珩盯着她:“你是说,这是个陷阱?” “是两个陷阱。”她说,“我们若去了江南,便正中他下怀。但他真正想要的,不是你的人,是我的命。” 话音刚落,她喉头一甜,又咳了一声。春桃急忙递上帕子,她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 谢珩看见那抹鲜红,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能以狼血占卜,我也能借血纹窥天机。”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只要我还活着,就能与他对峙一次。” “不行。”谢珩断然拒绝,“你现在连坐稳都吃力,不能再耗损心神。” “可他已经盯上我了。”她抬眼看他,“你不明白,这种人不会只试一次。他会一次次来,直到我死为止。” 谢珩沉默片刻,将玉佩重新贴回她额头。 她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目光更加坚定:“刚才那一幕并非虚妄。水寨真实存在,他在那里藏了东西——不是兵器,也不是军队,而是祭祀所用之物。铜鼎、长幡,还有刻满符文的木桩。” 谢珩一字不落地记下。 她继续道:“他要在月圆之夜动手,以我的血气启动阵法。若我没猜错,他已在江南寻了个替身——一个与我相貌相似的女子,囚于暗处,每日放血养蛊。” 谢珩眸光一寒:“所以他不怕杀不了我?因为他根本不必亲自动手?” 她点头:“只要我在京城咳血,那边的阵法便会感应。待月亮升至中天,两地同时施法,我便必死无疑。”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春桃站在角落,听得手脚发凉,不敢言语。 谢珩放下玉佩,再度握住她的手:“那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不能去江南。”她说,“至少不能带大军前往。他设的是局,你一动兵,他就知你惧了,反而会加快行动。” “那我不去,任他在那里施法?” “你可以派人。”她喘了口气,“必须是你信得过的人,还要伪装成不知情的模样混进去。最好是商人、渔夫,或是逃难的流民。” 谢珩思忖片刻:“青崖可以办到。” “好。”她顿了顿,“但你要记住,别让他们轻举妄动。等我这边有了新的预兆,再让他们行动。” 谢珩点头:“我明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靠回床头,力气仿佛已被抽尽。但她仍强撑着说出最后一句:“还有……别让母亲再为我取心头血。那法子只能用一次,再取,你会撑不住的。” 谢珩看着她:“那你呢?” “我还有玉佩。”她轻轻触了触额前温润的玉石,“它还能护我一阵。” 谢珩没有再说什么,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轻轻拢至耳后。 她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就在谢珩以为她又要入睡时,她忽然再次睁开了眼。 “珩郎。” “我在。” “如果我真的撑不到那天……”她望着他,“别让我死在你前面。” 谢珩握紧她的手:“别说这种话。” “答应我。”她直视着他,“如果你做不到,就让我现在死。” 谢珩喉头滚动,良久才哑声道:“我答应你。你要活着,我才能活下去。” 她嘴角微微牵动,似笑非笑,随后缓缓合上了双眼。 谢珩坐在床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月光移至桌角,药碗里的残液泛着幽暗的红光。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换药时沾上的血迹。他没有擦拭,只是缓缓握紧成拳。 春桃低声问:“要不要叫人来守夜?” “不用。”他说,“我在这儿就好。” 春桃退到门边,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小姐这次……比上次醒得快了些。” 谢珩未回头:“因为她没做完那个梦。” “什么意思?” “她只看到了一半。”他望着薛明蕙的侧颜,“另一半,还在后面。” 话音刚落,薛明蕙的手指忽然轻轻一颤。 谢珩立即凑近:“蕙娘?” 她依旧闭着眼,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在默念一个名字。 谢珩屏息倾听,终于听清了三个字—— 柳夫人。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0章 陷阱暗中藏 夜色未散,江面浮着薄雾,船头的灯火在水波中摇曳不定。谢珩立于甲板之上,手按腰间判官笔,目光沉沉地望向前方水寨的轮廓。 春桃扶着薛明蕙从舱内走出。薛明蕙脚步虚浮,一手撑住船舷才稳住身形。谢珩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冷淡:“你不该来。” “我知道你会来。”她轻声回应,语气却坚定,并未后退半步,“梦里见过这地方,不会错。” 谢珩不再言语,只转身下令:“大船停在百步之外,仅留三艘小舟靠岸。” 船工划桨前行,水道两侧漂浮着黑影,随波起伏。有人低头一瞥,喉间顿时发出一声闷哼——那是尸体,身上缠着铁链,泡得发白肿胀。 寨门高耸,木墙斑驳破败,顶端悬着一面狼头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旗帜并非北狄正规军所用,歪斜悬挂,倒像是故意示人。 谢珩冷笑:“等我上门?” 他拔剑而起,纵身跃出,剑尖轻挑,绳断旗落。“咔”的一声,旗杆砸上寨门,发出空洞回响。 就在此刻,墙角四下传来机关转动的细微声响。 “趴下!”薛明蕙忽然厉声喝道。 话音未落,数十支毒箭自墙缝激射而出,箭头泛着青黑之色。两名暗卫避闪不及,背中数箭,当场跪倒,口吐白沫,顷刻毙命。 谢珩翻滚至石柱后,抬手甩出判官笔,击中左侧墙头一处凸起。砖石崩裂,露出内部机括。他一眼认出——这是江南常见的连环弩阵,以绳索牵引,三轮齐发后必有短暂停歇。 他还未及下令反击,薛明蕙再度疾呼:“东边有缺口!快走!” 她立于船头,一手紧握栏杆,另一手从袖中抽出一面铜令旗,奋力挥下。指尖泛白,额角渗汗。 谢珩立刻挥手示意,余下众人迅速向东撤离。刚奔出几步,身后又是两轮毒箭袭来,尽数钉入他们先前藏身之处。 青崖带两名暗卫攀上西楼,引爆炸药,摧毁主控机关。弩阵终于停歇。 众人退至寨中一块空地稍作喘息。地面铺着青石板,中央有一圆形凹槽,边缘刻满奇异纹路。四周竖立数根木桩,挂着残破布幡,风吹过时,沙沙作响。 谢珩蹲下查看凹槽,伸手轻抚底部,指尖沾上一层暗红粉末。他凑近嗅了嗅,眉头骤然收紧。 “是血。”他说,“干了很久了。” 春桃扶薛明蕙走近。她望着那些木桩,身子猛然一晃。春桃急忙搀住:“小姐!” “不是我的……”她低语,“但与我有关。” 她从荷包取出一方素帕,咬破指尖,滴下一滴血。鲜血落在帕心,缓缓晕开,显出几行模糊字迹:西厢三人守鼎,子时换香。 她抬眸看向谢珩:“里面有东西在动,不只是陷阱。他们在准备仪式。” 谢珩凝视她手中的帕子,又环顾四周。这寨子太过寂静,连鸟鸣都无。方才机关已动,却始终不见一人现身。 正欲开口,头顶瓦片骤然碎裂。 一人自屋顶跃下,落地无声。他身披黑袍,右眼覆金质眼罩,左手轻抚腰间狼牙吊坠。 谢珩立即挡在薛明蕙身前。 那人轻笑:“谢世子果然来了。” “耶律弘。”谢珩冷冷唤出其名,手中判官笔握得更紧,“你不炼蛊,跑来这里装神弄鬼?” “我不是装。”耶律弘道,“我是来取命的。你妻子的血,可解我体内狼毒。只要她死在这阵法之中,我便能活。” 薛明蕙立于其后,闻言呼吸一滞。 “你们设了局。”她缓缓开口,“让我梦见此地,只为引我们前来。” “聪明。”耶律弘点头,“可你不知,梦是你做的,方向却是我给的。你以为你在预知,实则早已步入我画定的圈套。” 谢珩冷声质问:“所以你杀了北狄王,逃至此处,只为拿她祭阵?” “北狄王不过棋子。”耶律弘抬手指向寨子深处,“真正有用的是她自娘胎带来的‘血气’。她每咳一次血,阵法便强一分。我等了很多年。” 话音落下,寨中响起低沉鼓声。四周布幡无风自动,铜鼎燃起,冒出墨绿色烟雾。 薛明蕙忽上前一步:“你找了个替身。” 耶律弘动作微顿。 “一个长得像我的女人。”她继续说道,“囚于暗室,日日放血,滋养阵眼的蛊虫。对不对?” 耶律弘沉默片刻,终是笑了:“没错。她此刻就在地下祭室,血将流尽,只差最后一点——真身临死前的最后一滴血。” 谢珩猛地转身看她:“你还知道什么?” 她未答,只是将染血的帕子递给他。帕上字迹悄然变化:地下三层,东南角牢房,门上有柳叶刻痕。 谢珩盯着那行字,又望向她苍白的脸。 “柳夫人……”她低声呢喃,“是我娘的名字。” 谢珩瞳孔骤缩。 耶律弘立于高处冷笑:“现在才明白?你母亲当年并非被毒害,她是第一个祭品。而你,生来便是这场仪式的终结之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风穿寨而过,布幡狂舞,铜鼎火焰跳动了一下。 谢珩紧握判官笔,目光投向地下入口。 “青崖。”他沉声道,“带两人下去探查。” “不行!”薛明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那是陷阱。你一进去,门便会关闭,你们全都会被困死。” “那你说怎么办?”他看着她,“让她等死?” 她摇头:“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你不该现在下去。你要让他们以为你要下去。” 她指向寨子西边一口古井:“那里通地下水道,是唯一的出口。他们必定派人把守。你派一人假意救人,诱其出手。等机关暴露,再从正面突入。” 谢珩注视她数息,终于点头:“好。” 他转身对青崖低声吩咐几句。青崖即刻换上渔夫衣裳,提灯朝水井走去。 未行多远,井口两侧石板突然掀起,两名黑衣人持刀跃出。青崖佯装惊惧后退,对方追击而出,埋伏的弓手也随之现身放箭。 就在此时,谢珩率众猛攻主殿大门。 门未关严,他一脚踹开。 殿内乃一间巨大石室,中央摆放一座青铜鼎,下方燃着幽绿火焰。墙上悬挂兽皮卷轴,绘有路线图与人体经络。 最深处一道铁门矗立,门上赫然刻着一片柳叶。 谢珩正欲上前,背后忽传破空之声。 他侧身闪避,短箭擦肩而过,深深钉入墙壁。回头望去,耶律弘立于门外高墙之上,手中握着一把小巧弓弩。 “我说过,她必须死在这里。”耶律弘拉满弓弦,“你们谁都别想带走她。” 谢珩将判官笔拆为三截,握于掌中。他向前一步,挡在铁门前。 “你试试看。” 耶律弘松开弓弦。 箭矢疾射而来。 谢珩抬臂格挡,金属相撞,箭矢弹开。然而脚下踩中一块松动石板,身形微晃。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薛明蕙猛然冲上,用力将他推开。 她的肩膀重重撞上铁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1章 绑架危机临 薛明蕙撞上铁门,身子晃了晃。谢珩立刻扶住她。她双目紧闭,呼吸急促。他一把将她抱起,快步朝寨外走去。 小船连夜启程回京。春桃在船舱里用热帕子轻轻擦拭她的脸。她唇色发青,额头渗出冷汗。谢珩坐在床边,始终握着她的手腕,生怕她一口气接不上来。 天刚破晓,他们便进了国公府。薛明蕙被抬进屋中,安置在软榻上。谢珩不让任何人靠近,独自守在她身旁。他解开她的外衣,见肩头一片紫黑,肿得厉害。指尖轻触,她微微蹙眉,却仍未醒来。 他坐回椅中,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容。春桃端来参汤,他低声说:“现在不能喝。” 屋内寂静无声,唯有窗外鸟鸣隐约可闻。谢珩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沾着一点黑血,那血色如墨,沉得发暗。 过了两个时辰,薛明蕙的手指忽然动了动。谢珩立即起身,俯身细看。她眼皮轻颤,睫毛微抖,仿佛正陷于梦中。 忽然,她猛地睁眼,胸口剧烈起伏。她张口一咳,一口黑血喷出,顺着下巴流到颈间。谢珩忙取帕子要替她擦拭,却被她抬手推开。 “别……”她声音微弱,却清醒,“让我看看。”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白布,咬破指尖,滴下一滴血。鲜血落在布上并未散开,反而缓缓延伸成一条细线。那线曲折蜿蜒,竟似半幅图影。 她盯着那布,眼神骤变——不再柔弱,转而冰冷如霜。 谢珩低声问:“你看见了什么?” 她不答,只将布递给他。他接过一看,血线已悄然化作四字:称帝之日,吾将被执。 谢珩心头一沉。 她喘息片刻,道:“这不是未来的预兆,是已经发生的梦。我梦见你身穿龙袍,立于高台之上。我被缚于城西祭坛,蒙眼塞口。火把熊熊燃烧,有人执刀在侧,只等你登基那一刻动手。” 谢珩拳头紧握,指节泛白。 “二皇子的人还没死。”她说,“他们等得太久了。只要你踏入乾元殿受禅,他们便会抓我。目的不是杀我,而是让你当众崩溃。”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含泪,却无惧意。 “我活不到那时候了。”她轻声道,“这副身子撑不了多久。但我不想死得毫无意义。” 谢珩喉头一紧:“别说这样的话。” “我不是泄气。”她摇头,“我只是告诉你,我早已准备好了。” 她抬手指向床头柜:“最下面一层,有个蓝布包,你拿出来。” 谢珩起身拉开抽屉,找到一个旧布包。边角磨损,表面有几处暗红斑痕,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张纸。展开后,是他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写得极慢,有些地方墨迹晕染,显是手抖所致。 纸上写道:“若我被绑,如此这般可破局。” 其下三条清晰列明: 一、勿追人,先闭宫门。绑我之人必混于百官之中。若你遣人追捕,他们便会趁乱行刺。 二、放一假讯,称我已救回。实则将计就计,诱其带我去真正藏身之地。我会沿途留下记号。 三、若我身死——不必收尸。令全城传扬我临终之言:我早知此局,唯愿你稳坐江山。百姓一旦动情,彼辈便无隙可乘。 谢珩看到最后一句,手指微微一颤。 他抬头问:“你何时写的?” “去江南水寨之前。”她说,“我知道他们会设局,也明白自己躲不过一生。与其事到临头慌乱,不如早早安排妥当。” 谢珩将那张纸紧紧攥在手中,纸角发出细微的折响。 “你不该一个人扛下这些。” “我没有。”她淡淡一笑,“我告诉了春桃。她一直都知道。” 话音刚落,房门轻启。春桃走了进来,手中捧着另一个布包。比先前的小,颜色更深,似曾浸过血。 “小姐交代的事,我一直带着。”她说,“她说万一她醒不过来,就交给您。” 谢珩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玉佩碎片,还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仅书二字:信我。 他认得这块玉佩。五年前灯会,他送她的玉簪断裂,两人各留一半。她一直贴身收藏,从未离身。 他抬眼望她:“你是说,即便你不在了,我也能照此行事?” “你能。”她说,“你比我聪明。我只是看得远些。如今我把路画了出来,剩下的,你走便是。” 谢珩坐下,将那张纸仔细折好,收入怀中。他又看了眼玉佩碎片,轻轻放进她掌心。 她缓缓合拢手指。 “我不想你出事。”他低声道。 “我想活着看你登基。”她望着他,“可若非得选一个,我宁愿你活着,天下太平。” 屋内重归寂静。风掀动帘角,掠过一丝微光。 谢珩抚了抚她的额头,滚烫依旧。 “你睡一会儿。”他说,“我在。” 她轻轻点头,闭上双眼。呼吸虽仍虚弱,却比方才平稳了些。 谢珩未动。他静坐原地,目光落在她脸上一道淡淡的疤痕上。那是幼年摔伤所留,她从不曾喊疼。 春桃站在门口,没有离开。她望着床上的人,眼眶泛红,却强忍泪水。 时光缓缓流淌。夕阳西斜,屋内光线渐成金黄。 忽然,薛明蕙又咳了一声。 她未睁眼,嘴角溢出一丝黑血,顺着唇角滑落,渗入枕畔。 谢珩急忙伸手去擦,却发现她的手指在空中微微移动,似在写字,一笔一划,极其缓慢。 他俯身细看,终于辨清那三个字:东南角,柳叶门。 写罢,她的手无力垂下。 谢珩凝视着她,心跳骤然加快。 他认得那个地方。江南水寨地下三层,有一扇刻着柳叶纹样的铁门。她母亲闺名,正是柳氏。 她在昏迷前最后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线索。 谢珩站起身,走到窗前。他从袖中取出那张对策纸,又看了一遍。 随即折好,贴身藏入衣袋。 他对春桃道:“去叫冷十三来。” 春桃应声欲走,他又唤住:“等等。” 他低头看向床上的人,她仍在沉睡,脸色灰白如纸。 “别让她一个人。”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2章 布局破危局 谢珩望着她垂下的手,指尖渗出的黑血触目惊心。春桃站在床边,低着头,一声不吭。屋内寂静无声,唯有薛明蕙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轻轻回荡。 他从怀中取出那张纸,缓缓展开。墨迹有些晕染,字迹歪斜,却写得清晰分明,一条条列着应对之策。 第一行写着:“勿追人,先闭宫门。”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那行字。他知道这是对的。劫走她的人,并非只想杀她——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在他登基之日搅乱局势。只要他保持冷静,便不会落入圈套。 再往下看:“放一假讯,称我已救回。” 他嘴角微动。她早已料到敌人会如何盘算。一旦传出她已被救出的消息,对方必会以为计划败露,立刻转移地点。而她,会在途中留下记号——正如纸上所写:“东南角,柳叶门”。 他抬眼问春桃:“小姐写这纸时,可曾说过什么?” 春桃摇头:“那晚她一直在灯下写,写了很久。后来我进去送药,她已伏案睡着了。我把纸收起来,藏在抽屉最底下。” “是去江南之前写的?” “是。” 谢珩闭上眼。原来那时她就已预见今日。不是预感,而是早有准备。 他睁开眼,起身将纸折好,收入袖中,转身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春桃问道。 “书房。” 冷十三已在门外等候。他倚着门框,左眼罩着旧眼罩,指间转着一把小刀。听到脚步声,他抬起了头。 “主子。” 谢珩走进屋,在桌前坐下。冷十三随之入内,顺手关上了门。 “查一件事。”谢珩开口,“城西所有废弃的庙宇,最近是否有陌生人出入?尤其是北狄打扮的。” 冷十三未动:“为何是城西?” “她的线索指向那里。” 冷十三顿了顿:“小姐现在如何?” “昏迷。” 冷十三低头,不再多问。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图,铺在桌上——是京城西郊的地图,红笔圈出了几处地点。 “这三个庙最近都有动静。”他说,“最可疑的是南柳巷那座破庙,原是供奉土地爷的,十年前塌了一半。但这两天有人修了屋顶,换了新门。” 谢珩凝视地图数秒。 “派人进去探查过吗?” “试过两次。第一次派了个乞丐扮作香客,刚靠近就被赶了出来。第二次是我们的人假扮卖炭的,看见里面有火光,听见说话声,听不清内容,但口音不像本地人。” 谢珩抚了抚腰间的玉佩碎片——那是她最后放进他手中的东西。 “按她的法子来。”他说,“找个人,扮成买家,进庙谈交易。” 冷十三皱眉:“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买卖?” “不知道。”谢珩语气平静,“但她写下这一条,说明她知道有人要在那儿交易。既然写了‘里应外合’,那就意味着我们的人在里面。” 冷十三沉默片刻:“万一这是陷阱?对方故意引我们入局?” “有可能。”谢珩盯着地图,“但她不会让我们走向死路。若不能进,她会写‘不可入’。她写了‘里应外合’,便是告诉我们,里面有人能接应。” 冷十三点头:“我去安排。” “等等。”谢珩叫住他,“别用青崖。换一个嘴严、胆大、能随机应变的。” “用石头。” “可以。” 冷十三转身欲走,又被唤住。 “动作要快。越快越好。” “明白。” 门关上后,谢珩独自坐着。窗外天色已暗,屋内未点灯。他伸手入袖,再次摸到那张纸。 一条条看下去。 第三条写着:“若我身死——不必收尸。令全城传扬我临终之言:我早知此局,唯愿你稳坐江山。” 他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 她不怕死。她怕的是他因她乱了心神。 他收好纸,走到窗前。院子里,仆人正搬运箱子,脚步轻悄,无人言语。 他们在整理药材。此前带回的毒伤样本,虽已送往太医署,但他不信沈从吾。 他只信她留下的每一样东西。 半个时辰后,冷十三归来。 “石头已经进去了。”他说,“他带了五两金叶子,说是来买一批‘南货’。庙里起初不肯见,后来听说是薛府旧仆牵的线,才放他进去。” “说了什么?” “对方问他是否真能拿到宫里的通关文书。石头说能,但要先验货。他们约定明日夜里交割。” 谢珩点头:“他看清接头之人了吗?” “没看清脸。但那人左手少了根小指。” 谢珩眼神一凛。 魏长忠。 他早该想到。二皇子死后,魏长忠便销声匿迹。原来藏身于此。 “让石头继续谈。”他说,“明日夜里,我们动手。” 冷十三问:“怎么动?” “他出来时,立刻控制住他。同时派两队人,前后包抄进庙。一个都不能放走。” “你要亲自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去。”谢珩摇头,“我在府里等消息。你们行动时,一旦确认她在不在庙中,立刻派人回来通报。” 冷十三迟疑:“万一她在呢?你不出现?” “她不在。”谢珩语气笃定,“他们不会这么早把她带出来。眼下只是试探。真正的行动,会在登基那天。” 冷十三不再多言,拱手退下。 屋内重归寂静。 谢珩坐回椅中,取出那半块玉佩。冰凉的触感贴在掌心。他想起五年前灯会上,她接过玉簪的模样。那时她还不咳嗽,笑起来眼睛弯弯如月。 他握紧玉佩。 夜已深沉。府中点亮了灯火,光影映在窗纸上。他未唤人伺候,就这样静静坐着。 一炷香后,门外传来脚步声。 冷十三推门而入,脸色异常。 “怎么了?”谢珩立刻站起。 “石头出来了。”冷十三道,“但他带回一样东西。” “什么?” 冷十三从袖中取出一块布——深蓝色,边缘焦黑,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 谢珩接过,只一碰便认了出来。 这是她的荷包,里面装着她平日常服的止咳药粉。 他猛地抬头:“他人呢?” “在偏厅躺着,受了伤。他进庙后身份暴露,对方要杀他灭口。他拼死挨了一刀才逃出来,临走时顺手抓了这东西。” 谢珩攥着荷包,快步往外走。 偏厅中,石头躺在榻上,手臂裹着布条,面色苍白。见谢珩进来,他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谢珩按住他肩膀,“说,庙里还有什么?” 石头喘息着:“我没见到人,但闻到了味道……和小姐身上一样的药味。还有铁锈味。” 谢珩眼神微变。 “你还看到什么?” “墙上有刻痕……像是用指甲划的。我看不清全部,只记得开头两个字——‘救我’。” 谢珩站着不动。 冷十三低声说:“他们真的把她关在那里。” “不对。”谢珩摇头,“如果她真在那里,石头不可能活着出来。这是警告。他们知道我们会查,故意让他带走荷包,让我们误以为她被囚于破庙。” 冷十三皱眉:“你的意思是?” “她在别处。”谢珩盯着荷包,“但他们想让我们相信她在庙里。如此一来,我们便会全力攻庙,暴露所有暗线。” 他转身就走。 “去把地图再拿过来。” 冷十三追上:“那你还要不要动手?” “打。”谢珩回头,“但不是为了救人。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我们上当了。” 他脚步不停:“告诉石头,养一天伤。明日夜里,我们照常行动。” 回到书房,他将荷包放在桌上。打开一看,药粉尚在,却少了一半。 他忽然察觉荷包内层有一道缝线比别处厚。他撕开那层布,里面藏着一小片纸。 纸上写着三个字: 别信我。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3章 里应外合胜 谢珩将那张写着“别信我”的纸片重新塞进荷包,指尖在粗布上停顿了一瞬。他起身走向门口,冷十三已在外面等候。 “按计划行事。”他低声说,“明晚,破庙见。” 冷十三点头,转身离去,脚步声很快消散在夜色中。 次日夜里,石头换上一身粗布衣裳,腰间藏刀,怀里揣着五两金叶子,从侧巷摸到南柳巷的破庙外,抬手轻叩门板。 门开一条缝,一个独眼男子探出头来。石头压低声音:“薛府老仆介绍来的,我是来买南货的。” 那人打量他片刻,侧身放行。 庙内半截蜡烛摇曳,墙角堆着几个麻袋。几名北狄打扮的人围坐在一张破桌旁,桌上搁着一把弯刀和一只陶罐。石头被带到主位前,对面坐着个瘦高男人,小指残缺,眼神凶狠。 “带文书了吗?”那人问。 “带了。”石头掏出一叠纸,“通关印信也都在上面。” 那人接过细看,脸上渐渐浮起笑意。他拍手示意,手下揭开陶罐盖子,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他说,“狼血膏,北狄秘方,十年才得一回。” 石头皱眉:“我要验货。” 那人冷笑一声,伸手蘸了点膏体抹在石头手腕上。皮肤瞬间泛红,火辣刺痛。 “够真吧?” 石头咬牙点头:“够真。” 话音未落,他猛然扬手,一把石灰粉直扑对方面门。那人惨叫后退,石头拔刀斩向最近之人,鲜血迸溅。 门外立刻撞响,谢珩的人破门而入,刀光交错,厮杀顿起。 冷十三率人跃上屋顶,箭如雨下,压制得敌人抬不起头。庙后火光冲天,谢珩亲率队伍冲入后院。几人欲从暗道逃脱,被他一刀逼回。 正殿之内,桌翻椅倒,墙上血迹斑斑。北狄众人节节败退,缩至大殿中央。谢珩立于断柱之上,剑尖垂地。 “耶律弘!”他声音不高,却压过所有喧嚣,“若有胆量,出来一见!” 无人应答。 风穿堂而入,烛火明灭不定。谢珩目光扫视全场,静立不动。 忽然,头顶瓦片炸裂,一道黑影跃上房梁。那人披黑袍,右眼覆金质眼罩,手中握着火把。 正是耶律弘。 他居高临下,嘴角微扬:“谢珩,你来得正好。” 谢珩凝视着他:“你藏了多久?” “自你们进城那日起。”耶律弘冷笑,“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我手中棋子。” 谢珩沉默不语。 耶律弘抬起左手,掌心托着一只小琉璃瓶,内盛暗红色液体。 “认得吗?”他晃了晃瓶子,“你妻子咳出的血,还带着体温。” 谢珩瞳孔骤缩。 “想要回去?”耶律弘咧嘴,“跪下,求我。” 无人动作。 冷十三搭箭欲射,被谢珩抬手拦下。 “你碰过她?”谢珩声音低沉。 “何止。”耶律弘笑得更深,“我见过她安睡的模样,听过她梦中呢喃。她总喊一个人的名字——是你么?” 谢珩左手缓缓抚向腰间玉佩碎片。 “你不配提她。”他说。 话音落下,右手疾挥,一支判官笔破空而出,直取耶律弘持瓶手腕。 耶律弘偏头闪避,笔锋划过手掌,鲜血飞溅,瓶子坠落。 冷十三早有准备,纵身跃起,在空中稳稳接住瓶子,落地无声。 谢珩跃下断柱,几步逼近俘虏,剑锋抵喉。 “血是谁给的?”他问。 那人颤抖:“是……是魏长忠带来的。说是从一个女人身上取的,关在城东旧宅……” 谢珩神色未变。 冷十三走来,递过瓶子。谢珩接过,迎烛而照。血色沉浊,质地粘稠,不似新鲜之物。 他启开瓶塞,轻嗅片刻。 无药味。 忽有所悟,他从袖中取出那个烧焦边的荷包,撕开内衬,抽出一张薄纸。纸上三字清晰:别信我。 他看看瓶子,又看向纸条。 “这不是她的血。”他说。 冷十三一怔:“你怎么知道?” “她咳出的血,遇空气会泛一丝金光。”谢珩递过瓶子,“这血放置太久,颜色不对。” 冷十三细察,脸色微变:“是动物血混了朱砂。” 谢珩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光如冰。 “他们想让我们以为她被抓。”他说,“只为引我们妄动。” 冷十三问:“那她现在何处?” “仍在府中。”谢珩答,“她不会容人擅取其血,除非自愿。” 他转向俘虏:“你们接到消息,说她今晚会被送来?” 那人点头:“今早传的话,说今夜交人与血。” 谢珩冷笑:“那是假令。真正目的,并非抓她。” “那是为何?” “是要让我以为她被抓。”谢珩环顾满地狼藉,“我会调尽人手去救。京中空虚,登基大典前夕,宫门守备松懈——有人要趁机夺权。” 冷十三明白过来:“所以这一战不能停。” 谢珩点头:“押走这些人,一个不留。查清他们进城路线、联络据点,全部挖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要回府?” “不去。”谢珩摇头,“我要等一个人。” “谁?” “传假令的人。”谢珩倚在断墙上,“敢下令,必会来确认结果。他会来。” 冷十三沉默:“万一不来?” “会来。”谢珩望着屋顶破洞,“这种人,总想亲眼看见我们挣扎。” 两人不再言语。 庙外脚步渐远,俘虏已被拖走。尸体横陈,血渗砖缝。冷十三安排埋伏,自己守于屋顶。 时间缓缓流逝。 三更时分,巷口传来脚步声。 一名灰袍人走近破庙,提着灯笼,在门前驻足张望。 谢珩自阴影中走出。 “找谁?”他问。 那人一惊,灯笼几乎脱手,强自镇定道:“我……我是来收消息的。” “收什么?” “关于……那个女人的事。” 谢珩上前一步:“你说的是薛明蕙?” 那人后退:“我不知道名字。我只是跑腿的。” “谁派你来的?” “没人……只是有人给了钱,让我来看看有没有留下血瓶。” 谢珩紧盯他:“你知道那血是谁的?” “不知道。”那人摇头,“他们说只要看到瓶子,就回报一声。” 谢珩突兀出手,扣住其腕一翻,袖中滑落一张纸。 他拾起细看,纸上画着一个标记——柳叶形的门环。 与春桃交出的布包上的记号一模一样。 谢珩抬眼:“这记号,谁给你的?” 那人脸色煞白,转身欲逃。谢珩一掌劈在颈侧,对方应声倒地。 冷十三从屋顶跃下:“认识这记号?” 谢珩攥紧纸片:“她留下的线索,被人利用了。” “什么意思?” “她写的应对法子,本为防绑架。”谢珩声音低沉,“如今却被拿来当诱饵,反设一局。” 冷十三皱眉:“谁有机会拿到那张纸?” 谢珩未答。 他蹲下身,搜查那人腰带,在内袋摸出一块铜牌。上刻二字:司礼监。 他站起身,将铜牌递给冷十三。 “魏长忠没死。”他说,“而且,他已经进宫了。”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4章 血瓶真相现 谢珩站在破庙外的巷口,手中紧攥着那块刻有“司礼监”的铜牌。冷十三从屋顶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旁,声音压得极低:“人都埋伏好了。” 谢珩微微颔首,目光仍停留在地上那个昏倒的灰袍人身上。方才搜出的纸条还握在掌心,上面画着柳叶形的门环。这本是薛明蕙留下的暗记,如今却被他人拿来作饵。 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来确认结果。 风自巷中穿行而过,带着湿冷的气息。冷十三低声问:“要不把他带回去?” “不必。”谢珩摇头,“让他醒来,放他走。” 冷十三一怔:“就这么放了?” “他只是送信的。”谢珩望着远处的黑暗,“真正想看戏的人,不会只派这么一个角色登场。” 冷十三顿时明白,不再多言。他抬手一挥,几名暗卫悄然上前,将灰袍人拖至墙角,解开绳索后迅速隐入阴影之中。 时间缓缓流逝。 三更已过,四周依旧寂静无声。谢珩倚靠着斑驳的墙垣,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断玉簪。他没有回府,也未调动更多人手。他清楚,一旦动作过大,便正中圈套。 半个时辰后,脚步声再度响起。 一人提着灯笼缓步而来,在破庙门前停下。他同样身着灰袍,身形举止与先前那人如出一辙。 谢珩并未立刻现身,仍在等待。 那人环顾四周,伸手推了推庙门。门缝开启,发出一声吱呀轻响。他朝内望去,脸色骤变——庙中空无一人,唯有几具尸体横陈于地,鲜血尚未凝固。 他转身欲逃。 谢珩从暗影中走出,声音不高却清晰可闻:“这么急着走?” 那人猛地回头,灯笼几乎脱手坠地,勉强稳住身形:“我……我只是奉命查看情况。” “查什么?”谢珩步步逼近,“查她死了没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人连连后退,“我只是听令行事。” “听谁的令?”谢珩站定在他面前,目光如刃,“魏长忠还活着,对不对?” 那人瞳孔微缩。 谢珩不再多问,出手迅疾,一手扣住其腕猛然一翻。一张纸条自袖中滑落,与之前所见一般无二,纸上赫然绘着柳叶门环。 “又是这个记号。”谢珩拾起纸条,“你们拿它做什么?” 那人紧咬牙关,默然不语。 谢珩冷笑:“你以为我看不出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血瓶是假的,人也没被抓。你们想诱我调动人马,趁虚而入。” 那人脸色骤变。 谢珩凝视着他:“现在,我想看看,幕后是谁准备收网。” 话音未落,屋顶传来细微响动。 冷十三抬头,低声禀报:“有人上了庙顶。” 谢珩抬眼望去,只见一道黑影立于残破屋瓦之上,披着黑袍,右眼覆着金质眼罩。他一手持火把,另一手托着一只琉璃瓶,瓶中液体呈暗红色。 正是耶律弘。 他居高临下,嗓音沙哑:“谢珩,你果然聪明。” 谢珩仰头:“你在此处多久了?” “自你入庙起,便未曾离开。”耶律弘晃了晃手中的瓶子,“你妻子的血,尚带余温,可要亲自闻一闻?” 谢珩不动分毫。 冷十三拉弓搭箭,却被谢珩抬手制止。 “你不信?”耶律弘轻笑,“那便让你亲眼瞧瞧。” 说罢,他缓缓将火把靠近瓶口。火焰映照之下,瓶中血液泛出红光,仿佛仍在流动。 谢珩右手悄然探向腰间判官笔。 就在火苗即将触及瓶口的一瞬,他骤然出手。 判官笔破空而出,直取耶律弘执瓶之手。耶律弘侧身闪避,笔尖擦过手掌,鲜血迸溅,瓶子应声坠落。 冷十三腾身而起,人在半空稳稳接住琉璃瓶,落地无声。 谢珩拔剑出鞘,剑光一闪,火把熄灭。 他几步跃上屋顶,夺回血瓶,借着微弱天光细细端详。血色深沉黏稠,毫无金光流转。 他从袖中取出那枚边缘烧焦的荷包,撕开内衬,抽出一张写着“别信我”三字的纸条。 两相对照,他冷冷开口:“这不是她的血。” 耶律弘捂着手,怒吼:“你怎么知道?” “她咳出的血,遇空气会泛金光。”谢珩将瓶子收入袖中,“而这血久置已久,色泽已变。” 耶律弘面色铁青。 “你们根本没抓到她。”谢珩盯着他,“不过是设局骗我调兵,好趁机突袭。” 耶律弘咬牙切齿:“就算你识破又如何?大局已定!” 话音刚落,庙门口传来一道清冷女声: “珩郎,血瓶是假的。” 众人纷纷转头。 月光之下,薛明蕙立于门口,披帛随风轻扬,面色苍白却身姿挺直。她一手扶着门框,另一手握着一面令旗,正从容指挥暗卫完成合围。 谢珩回首望她,先是惊愕,继而嘴角微扬。 他早该想到,她从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她一向如此,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他独自承担重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薛明蕙缓步走入庙中,每一步都似耗尽气力,却始终未曾停歇。她走到谢珩身边,仰头看他:“我没有被掳,也从未离府。我只是不愿让他们以为,你能被轻易吓住。” 谢珩握住她的手,冰冷如霜。 “何必亲自前来?”他声音低沉。 “因为唯有我现身,他们才会相信真相。”薛明蕙轻喘一口气,“而且……我想亲眼看见,你揭穿他们的谎言。” 耶律弘瞪着她,如同见鬼:“你根本没被抓?那之前的血……” “是我自己留的。”薛明蕙淡淡道,“我知道他们会盯我的血纹。所以我提前备了一瓶药水,混入朱砂与动物血,交由春桃藏匿。你们所得的,便是此物。” 耶律弘气得浑身发抖:“你竟敢算计我们?” “不是算计。”薛明蕙看着他,“是反击。” 冷十三一声令下,四周暗卫立即围拢。残余北狄之人试图反抗,却早已被团团围困,无路可逃。 谢珩将血瓶交给冷十三:“送去太医令处,查明是谁配制的药。” 冷十三接过,点头离去。 耶律弘被两名暗卫按住双臂,动弹不得。他死死盯着薛明蕙:“你不过是个病弱女子,凭什么屡次坏我大事?” 薛明蕙未答。她转身靠进谢珩怀中,呼吸微弱。 谢珩扶住她,察觉她在轻轻颤抖。 “我们回去。”他说。 “再等等。”薛明蕙抬手指向庙后一处塌陷的地窖,“那里还有东西。” 谢珩皱眉:“什么?” “他们用来传递消息的信鸽笼。”薛明蕙闭了闭眼,“魏长忠不会只派两人。必有联络据点。” 谢珩当即下令:“去查。” 一名暗卫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那人从地窖中拎出一只铁笼,内有数只灰羽信鸽扑腾挣扎。 谢珩打开笼门,抓起一只查看脚环。环上刻着一行小字:东华门丙字三号岗。 他眼神骤冷。 薛明蕙依偎在他怀里,声音微弱:“宫里……有人帮他们。” 谢珩点头:“我知道了。” 他低头看她,见她唇色发紫,额角渗汗。 “该回去了。”他将她轻轻抱起,“你撑不住了。” 薛明蕙未语,只是更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袖。 冷十三走近:“是否押走耶律弘?” “不必。”谢珩抱着薛明蕙往外走,“先关入地窖,待天亮再处置。” 冷十三应声跟上。 破庙内外,暗卫清理战场,搬走尸体,以灰土掩去血迹。一切井然有序,无人言语。 谢珩抱着薛明蕙行至巷口,忽而驻足。 他回头望了一眼破庙。 火把已熄,唯余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地窖口敞开,宛如深渊巨口。 薛明蕙在他怀中轻声道:“别回头。” 谢珩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夜风拂面,吹动她鬓边那朵半枯的玉兰。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5章 绑架终未遂 谢珩抱着薛明蕙走出破庙,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走得极轻。巷口的风更冷了,扑在脸上带着刺痛。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她轻轻扶到墙边靠着,一手始终护在她腰后。 “你该在府里等我。”他说。 薛明蕙摇头,嘴角微微扬起,“我要是不来,他们不会信。” 她的声音虚弱,说话断断续续,可眼神依旧明亮。谢珩凝视她片刻,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你总是这样。”他低声说,“什么事都自己扛。” “不是有你在。”她靠在他肩头,闭了会儿眼,“我不怕。” 冷十三从庙中走出,鞋底带起一缕尘灰。他走到两人面前,手中握着一张纸条。 “耶律弘招了。”他说,“城西有三个据点,两个在码头,一个在旧布庄。人都已抓获,供词也录好了。” 谢珩点头:“押回府审,严加看管,不许串供。” “是。”冷十三应下,又道,“地窖留了四人值守,他现在闭口不言,但先前供出的名字对得上。” 薛明蕙睁开眼:“魏长忠呢?” “尚未找到。”冷十三摇头,“但他两名心腹已被拿下,很快就能撬开口。” 谢珩探手摸了摸她的手腕,冰凉。他脱下披风,小心翼翼裹住她。 “咱们回去吧。”他说。 她没动,抬手指向街角,“再等等。” 谢珩顺着望去。一名暗卫疾步跑来,手中攥着一封信。到了近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 “刚在北门截下的。”暗卫喘息着,“鸽子脚上绑着这封信,是从边境来的。我们察觉异常,当场擒获。” 谢珩接过信,撕开火漆。信纸边缘焦黑一圈,字迹潦草: “北狄新王耶律渊即位,三日内发兵南下,为叔父耶律弘复仇,血洗中原。” 他看完,默默将信折好,收入袖中。 薛明蕙问:“是谁送来的?” “信鸽编号属金帐左翼营。”暗卫答,“应是耶律弘埋下的暗线,没想到主子换得这般迅速。” 冷十三皱眉:“新王登基如此仓促?按理当守灵七日才对。” “说明早有准备。”谢珩道,“这不是继位,是政变。耶律弘一出事,他们便立刻动手。” 薛明蕙倚着墙,呼吸渐急。她攥住谢珩的衣袖,“他们不会只对付你……他们会来找我。” “不会。”谢珩握住她的手,“你在哪,我就在哪。谁想动你,先过我这一关。” 她没再言语,只是轻轻点头。风吹过来,身子微微发颤。 冷十三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不能久留。” 谢珩将她抱起,“回府。” “等等。”她忽然开口,“那个药瓶……送去太医令那里了吗?” “送了。”冷十三说,“沈从吾亲自接的,说天亮前能出结果。” “让他查是谁配的。”她声音渐弱,“这种假血能骗旁人,骗不了懂药之人。背后定有人协助。” 谢珩低头看她:“你还撑得住吗?” 她未答,脸贴在他胸口,闭上了眼睛。 一行人朝巷外走去。暗卫分作两队,一队留下善后,另一队护送归途。脚步整齐,踏在石板上发出低沉的回响。 行至巷口转弯处,薛明蕙忽然睁眼。 “珩郎。”她轻唤一声。 “我在。” “春桃……有没有按时吃药?” “吃了。”谢珩说,“我让厨房盯着,药是新煎的,无人碰过。”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冷十三走在前方,忽然停下。 “怎么了?”谢珩问。 “东华门来了人。”冷十三眯眼看去,“穿的是宫卫服,可步态不对。” 谢珩一手搂紧薛明蕙,另一只手悄然抚向腰间判官笔。 那人走近,是个年轻宫卫,提着灯笼。距十步之遥时跪下,双手递上一块木牌。 “巡查夜禁。”他说,“见此处灯火未熄,前来查看。” 冷十三接过木牌查验后,递给谢珩。 是东华门的通行令。 谢珩盯着那人:“你是丙字岗的?” “是。”宫卫低头,“属下戌时接班,发现打斗痕迹,特来禀报。” “你认得我?” “成国公府世子,谁人不识。” 谢珩不动声色,并未让他离去。 几息沉默。 薛明蕙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让他走吧。”她说。 谢珩看向她。她目光平静,却隐含一丝警示。他明白了,收回手。 “回去吧。”他对宫卫道,“这里无事了。” 宫卫起身离去,步伐稳健,未曾回头。 冷十三低声问:“要派人跟吗?” “不必。”谢珩说,“若他真有问题,就不会独自现身。敢露面,说明对方不怕我们知道。” “可他知道我们的位置。” “他知道的并不多。”谢珩抱着薛明蕙继续前行,“况且,我早已知晓宫中有内应。如今,只差一个名字。” 冷十三不再多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队伍重新启程。风势愈烈,卷着尘灰在地面打旋。薛明蕙的脸埋在谢珩怀中,神情难辨。 临近马车时,她忽又开口。 “那个药瓶……若是沈从吾所制,他会留下痕迹。” “什么痕迹?” “他试毒用银针。”她声音微弱,“每次试完,瓶口会有极浅划痕,肉眼难见,涂油后才能看清。” 谢珩记下了。 他掀开车帘,小心将她放入车内,自己也随之坐下。冷十三坐于车前,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启动。 车内昏暗,仅窗缝透进一线微光。她靠在他肩上,呼吸渐渐平稳。 “睡一会儿。”他说。 她轻应一声,未睁眼。 车轮碾过长街,发出单调声响。外头仍在沉睡,但他们清楚,这一夜之事,绝不会就此终结。 许久之后,她再度开口。 “珩郎。” “我在。”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 “别说这个。” “听我说完。”她抓紧他的手,“账本第三册的夹层里,我留了线索。还有,后院老梅树底下,埋了一份名单。” 他沉默。 “你不许哭。”她说,“也不许一个人扛。” 他低头看她,她睁着眼,静静望着他。 “我答应你。”他说。 她终于闭眼,这一回,是真的睡着了。 谢珩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始终握着她的手。 天边泛起微光,晨曦映在车帘上。远处传来打更声,悠悠荡荡,仿佛一切如常。 可他知道,有些事,已经变了。 车轮继续向前。一辆黑篷车从岔路驶出,悄然尾随其后,不远不近。 车帘掀开一道细缝,一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迅速缩回。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1章 血纹再重燃 薛明蕙扶着门框,指尖用力到发白。火光在她脸上跳动,明灭不定。她看见谢珩转身迎敌,手中判官笔一横,格开劈来的一刀。黑衣人刚落地,便被他一脚踹中胸口,重重撞上石柱,闷哼一声瘫倒在地。 她还未缓过气,腰间玉佩骤然发烫,仿佛烙铁贴肤。喉头一甜,鲜血涌出嘴角,顺着唇角滑落,滴在手帕上。血迹缓缓蠕动,凝成两个字——背后。 她立刻开口:“谢珩!身后!” 声音不大,却穿透了纷乱的厮杀。谢珩身形微侧,一支利箭擦着左肩飞过,钉入墙缝。他并未回头,只低声道:“青崖!东墙三丈!” 话音未落,青崖已从屋檐跃下,短刀出鞘,直扑藏身瓦片间的弓手。两人翻滚缠斗,刀刃相击,溅起点点火星。 春桃急忙跑来扶住薛明蕙。“小姐,不能再咳了!再这样下去……” “闭嘴。”薛明蕙冷冷打断,目光紧锁战场,“他们不是真攻城墙。” 话未说完,又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她咬牙咽下半口,另一半顺着唇角淌下。帕子上的血迹再次变化,浮现新字:东侧门……火油。 她瞳孔骤缩。 敌军佯攻城墙,实则意图纵火。若主宅被点燃,整座府邸都将化为灰烬。谢母尚在密室,谢珩才刚恢复,一旦火起,谁都无法脱身。 “春桃!”她一把攥住丫鬟的手,“快去告诉谢珩,东侧门下埋了火油,立刻派人查!” 春桃愣住。“可您一个人在这儿,万一……” “快去!”薛明蕙厉声催促,随即呛出一口血。 春桃不敢再迟疑,转身奔去。她绕过燃烧的梁柱,踩着碎瓦向城墙方向跑去。火光中,谢珩正率两名暗卫死守缺口。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春桃,立刻迎上前。 “夫人说了什么?” “东侧门底下藏了火油!”春桃喘息未定,“她说敌军要烧府!” 谢珩脸色一沉,目光扫向东墙——那处火势最猛,守卫大多被吸引过去。倘若真有人暗挖地道埋油桶,此刻正是点火良机。 “青崖!”他高声喝道,“带两人去东偏门,彻查地底!” 青崖刚解决弓手,抹了把脸上的灰,应了一声便疾步奔向偏门。谢珩紧随其后,脚步略显虚浮,却走得坚定。 赶到时,青崖已掀开一块地砖,露出半截木桶。桶身沾满黑油,气味刺鼻。 “十桶。”青崖蹲下查看,“全都连着引线,通向东墙根。” 谢珩俯身摸了摸引线走向,冷笑一声:“想烧我成国公府?那就给他们点个灯。” 他站起身下令:“把油全倒出来,顺着敌军冲锋的方向洒一条路。引线留着,等他们自己点。” 青崖点头,立即带人动手。几名暗卫撬开桶盖,将火油倾倒在地面,一路泼洒至院外。引线则悄悄接入城墙上一盏灯笼旁。 薛明蕙立于高处,呼吸愈发急促。她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也清楚——这才刚刚开始。 她望着谢珩。他右臂伤口已然裂开,鲜血浸透袖袍,可他仍挺立指挥,仿佛毫无知觉。 玉佩再度发烫。 她低头看向帕子,血迹悄然流动,这一次比以往清晰许多。线条交错勾勒,中央浮现四个字:火起之时。 心猛地一揪。 这不是警告,而是倒计时。 她想喊,却只咳出血沫。春桃想扶她,被她挥手推开。 “去……拿火折子。”她声音嘶哑,“我要……点灯。” “您要做什么?”春桃惊问。 “让他们退。”她抬手,用指尖蘸血,在栏杆上画下一个符号——与璇玑图边缘的纹样如出一辙,“这是南疆王族的令记。只要亮出来,他们就知道里面还有人活着。” 春桃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转身去找火折子。薛明蕙倚着栏杆,目光紧盯东墙。火光中,敌军仍在攀爬云梯,七八架并进,守卫已濒临崩溃。 就在此时,第一桶火油被点燃。 轰——! 烈焰如蛇,沿着油路疾冲而出,猛然扑向敌阵。最前排十余人瞬间着火,惨叫翻滚。后方阵型大乱,有人仓皇后撤,有人被推下云梯,哀嚎坠地。 谢珩立于火前,黑袍猎猎。他举起判官笔,指向敌军后方,声音冷峻:“追!一个不留!” 青崖率队冲出,与残敌激烈交战。火焰照亮庭院,浓烟升腾而起。 薛明蕙望着火光,胸口忽地剧痛。她扶住栏杆,又咳出一口血。帕子上的血迹颤动不止,最终凝聚成一条直线——箭矢的方向。 她顺着那线望去,正对谢珩背后。 远处屋顶,一名黑衣人悄然拉弓,箭尖直指谢珩后心。他隐于烟尘之中,位置偏僻,无人察觉。 她想呼喊,喉咙却像被扼住,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离弦而出,破空飞袭。 千钧一发之际,她拼尽全力嘶喊:“左闪!” 谢珩本能向左跨步,箭矢贴着右臂掠过,深深钉入石柱,尾羽犹自震颤。 他回头一瞥,那射手已被青崖扑倒,二人在屋脊上缠斗不休。他不再多看,挥手召集手下:“清场!不留活口!” 薛明蕙终于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春桃扑上来抱住她,声音颤抖:“小姐,您别吓我……您答应过世子要等他回来的……” 薛明蕙没有回应。她仰头望向战场,火仍在烧,人影交错。谢珩立于烈焰中央,背脊挺直,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蘸血,在帕子上写下两个字:平安。 可下一瞬,玉佩猛然震动,滚烫如焚,几乎握持不住。帕子上的血迹骤然炸开,重新凝聚成两个新字: 箭来。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6章 伤营夜话 薛明蕙的手还攥着谢珩的袖角,指尖一滴血悄然落在地毯边缘。她没动,缓缓将手收回,掌心紧紧扣住那枚玉佩。 帐中烛火轻轻晃了一下。 谢珩没有离开。他蹲在床前,将狐裘轻轻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肩头。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她。指尖无意间触到她的手腕,忽然一顿。 那里有一层薄茧,不是绣花留下的痕迹,倒像是常年执笔写字磨出来的。 他抬眸看她,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早就知道密道的存在?” 薛明蕙闭着眼,呼吸浅而细弱。她不答话,只是把玉佩贴上额头。可这一次,玉佩没有发热,也未泛出微光。她眉心微蹙,似有隐痛。 谢珩心头一紧,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稳稳地攥住了:“下次,告诉我。” 她睫毛轻颤,依旧没有睁眼。 “我不是非要探你的秘密。”他低声说,“我只是不愿再看你独自撑到倒下。” 外面风停了,雪也歇了。远处营地仍有火堆燃着,偶尔传来士兵换岗的脚步声。 良久,薛明蕙终于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却直直望向他:“你不是一向装作不知吗?怎么如今问起这些?” “面对你,我不想再装了。”他说完,松开她的手,转身去取药箱。 她想坐起,刚一动,左肩便传来剧痛。她咬住唇,一声未吭,可谢珩还是察觉了。他立刻回身按住她:“别乱动。” “军报还没看完。”她说。 “已经有人在看了。”他打开药盒,取出一罐药膏,“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是好好活着。” 他掀开她肩上的衣料,发现包扎处已渗出血迹。布条染红了一片,仍在缓慢洇开。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一层层拆下绷带,动作极慢,生怕弄疼她。 薛明蕙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方帕子仍藏在袖中,血迹早已干涸,图案模糊不清。她轻轻叹了口气。 谢珩正为她涂药,手指忽然一顿。当他触及锁骨下方时,摸到了一道细长的旧疤——不深,却很长,像是曾被利刃划过。 他想起来了。 那年灯会人潮汹涌,忽有刺客冲出。他来不及反应,是她扑身上前挡了一刀。后来他杀了刺客,回头寻她时,她已被旁人扶走,连姓名都未留下。 原来就是她。 “这伤...”他低声问,“是因为我才有的?” 薛明蕙笑了笑:“那时你还当我是哪家小姐,特地送支断簪回去致歉,结果人家根本不认你。” “现在我认出来了。”他说,“从你在藏经阁翻《六韬》那天起,我就知道是你了。” 她微微一怔。 “你以为你藏得很好?”他一边包扎一边说着,“每次咳血,你都会下意识摸玉佩;你在沙地上写字,指腹都磨出了茧;你看地图的眼神也不一样——你是在看尚未发生的事。” 她沉默不语。 “你不肯说,是因为无人可信。”他打好最后一个结,“但现在,你可以信我。” 帐外,一道人影静立。冷十三倚在木桩旁,左手握着弩箭,眼罩遮住一只眼睛。他本该去换岗,却在此处驻足未行。 他的目光落在谢珩手中的玉佩上。 这块玉他认得。是成国公府代代相传之物,唯有定下主母时才会交付。十五年前他还年幼,高烧不退,是谢珩抱着他闯进太医院,怀里就揣着这块玉。那时谢珩说:“只要你活下来,这东西将来便是你的凭信。” 可如今,它却在薛明蕙手中。 而且,是用来压制她胸口疼痛的。 冷十三眯起右眼,缓缓松开了弩弦。他没有走,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站在夜色里,望着帐中昏黄的灯光。 里面两人靠得很近。 谢珩收好药箱,回头见薛明蕙又要伸手去拿文书,干脆一把将那叠纸拿走,搁到一旁:“我说了,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 “粮草只剩三天。”她说。 “我知道。” “北狄大军已逼近边境。” “我也知道。” “你可明白,若援军不到,整个边营都将覆灭?” “明白。”他看着她,“但我更清楚,若你再咳一次血,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张了张嘴,终究无言。 谢珩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指尖微微发抖。他用自己的掌心将她包裹住,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色:“我不让你一个人扛了。” 薛明蕙低下头。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将脸轻轻埋进两人交叠的手心之间。 帐内一片寂静。 外面传来一声马嘶,转瞬即逝。 她抬起头,声音很轻:“你说你会装傻,其实你早就什么都明白了,是不是?” “明白一些。”他说,“比如我知道,你每次以血画图、预知未来,都是拿命在换。” 她没有否认。 “我也知道,你母亲的事并非意外。”他顿了顿,“还有崔姨娘给你的药里动了手脚,你自己一直在悄悄调整配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望着他,眼中闪过惊讶,更多的是疲惫。 “你查过我?”她问。 “我没有查你。”他答,“我是查那些害你的人。” 她忽然笑了,笑意清淡如雾:“那你有没有查过,为何偏偏是我能看见那些事?” “因为你是薛明蕙。”他说,“不是谁都能在梦中拼出半幅《璇玑图》,还能用血将它化为现实。” 她怔住了。 他还知道这个? 谢珩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她:“这是你上次落在我书房的荷包,里面的药粉我让人重新配过了。少了三分麻灰,多了两钱甘草。” 她接过布袋,指尖捏了捏,确实是她惯用的方子。 “你也懂改药方?”她问。 “我不想看你咳得越来越重。”他说,“若你再敢以心血换取情报,我就把你关进京郊别院,哪儿都不准去。” 她凝视他许久,忽然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哪样?” “不在乎别人死活,也不会守在谁身边说这种话。” 他没有回避:“以前我没遇到非守不可的人。” 帐外,冷十三转身欲走。路过帐篷侧面时,脚步忽地一顿。 他看见谢珩抬手,将玉佩轻轻放进薛明蕙掌心,然后合拢她的五指。 那个动作,像是一种交付,又像是一生的承诺。 冷十三没有再看。他沿着营地边缘走去,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帐内,薛明蕙靠在床头,手中握着玉佩。玉佩依旧未热,但她觉得头痛似乎轻了些。 “你还记得灯会那天吗?”她忽然问。 “记得。”他说。 “你说要娶我的。” “我说了。” “后来呢?” “后来我以为你嫁给了尚书令的儿子。”他望着她,“你呢?为什么躲了五年?” 她没有立刻回答。许久之后,才低声开口:“因为我梦见你死了。就在成亲当日,一支毒箭射穿你的喉咙。我醒来便咳出血来,帕子上的血纹写着‘拒婚可活’。” 谢珩沉默良久。 “所以我逃了。”她说,“我以为只要你恨我,你就能活下去。” “你错了。”他握紧她的手,“你不在我身边,我才真的活不下去。” 她看着他,眼底慢慢泛起水光。 他抬起手,笨拙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动作生硬,却舍不得用力。 “下次预知之前,叫住我。”他说,“让我陪你一起疼。”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将头靠上他的肩头。 帐中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外面天色渐亮,东方泛起一抹微白。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章 判官笔密信 雨滴噼里啪啦地敲在窗棂上,溅起一朵朵细小的水花。薛明蕙站在偏殿的窗前,指尖还残留着方才那阵闷痛的余感。 她刚从太极殿出来,唇角的血迹尚未拭净,肩上的旧伤也终于不再灼热。 可那只灰扑扑的小鸟飞去的方向,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东华门是北狄使团驻地,可那个商人明明是从西市进城的,路线对不上。 她正欲转身离去,忽地顿住了脚步。 外头传来靴子踩在湿漉漉石板上的声响,不疾不徐,像是刻意放轻了步伐。人影停在门口,玄色锦袍的下摆沾着泥污,右脚靴子边缘略沉,走动时微微拖沓。 谢珩就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仿佛只是顺路闲逛。“听说你留在殿里歇息,便过来看看。”他语调轻佻,“官司赢了,怎么脸色反倒更差了?” 薛明蕙未动,也未开口。她认得这双靴子...昨夜马球场上,他还穿着同一件袍子,那时靴面干干净净。 可如今这泥是黑的,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唯有鬼市巷口那种淤土才会如此。 她缓缓抬手扶住额头,似支撑不住身体,脚下一滑,整个人朝他倒去。 谢珩立刻伸手扶住她,动作自然得不像作伪。她顺势倚在他臂弯,左手却悄然探入他右靴内侧。指尖触到一段冰凉坚硬之物,轻轻一抽,便取了出来。 是一支判官笔,通体漆黑,握柄刻有细密螺纹,可拆为三截。 她低头凝视手中之物,心头一阵紧缩。这并非寻常书写工具,而是贴身藏刃的杀器。谢珩平日总装疯卖傻,竟连这等东西都随身携带,可见他从未真正放松戒备。 “世子爷身上藏着这个?”她声音微哑,“不怕哪天被人搜出,落个行刺的罪名?” 谢珩没有夺回,也不否认,只低笑一声:“你不是最怕惹麻烦的人吗?怎的现在反倒主动把凶器攥在手里?” “我不是捡的。”她直视他的眼睛,“是你让我摸到的。” 两人皆沉默下来。屋内烛火摇曳,墙上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回。她忽然将判官笔凑近鼻尖,轻轻一嗅...一丝淡淡的药香钻入鼻腔,是靛蓝色膏药的气息,与他袖口常年逸散的味道如出一辙。 这件东西,他已贴身携带许久。 她旋开笔杆末端,果然露出暗格。其中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桑皮纸,展开后空白无字。她举至烛火上烘烤片刻,墨迹渐渐浮现,竟是北狄文字夹杂着汉字: “二皇子承恪,已于三日前密令北狄军南越雁门关三十里驻营。” 落款处印着一枚朱红印记,形如狼噬月。 她的手指猛地一颤,迅速将纸塞回暗格。此信若泄露,朝堂必将震动。边关严禁敌军越界,若有北狄骑兵潜入内地,便是通敌重罪!而下令之人,竟是皇帝亲封的亲王! “你从何处得来?”她压低声音问。 “你不该问。”谢珩语气轻松,眼神却沉了下来,“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那你为何给我?”她反问,“我今日才在朝堂得罪了三皇子,你现在把这种东西交到我手上,是要我替你背黑锅?” 谢珩望着她,忽然笑了。这一笑没有嘲讽,也没有敷衍,倒像是卸下了某种重负。“你以为我是利用你?”他声音轻了些,“你今日在殿上揭穿狼牙造假之时,我就明白了...你能看懂这局。” 他顿了顿,伸手将判官笔轻轻推回她掌心。“这封信,我藏了七日。本打算独自处理。但现在...”他的目光落在她仍在渗血的嘴角,“你比我更适合保管它。” “为什么?” “因为它不只是证据。”他说,“它是钥匙。” “什么钥匙?” “打开薛家灭门真相的钥匙。”他直视她,“也是能让你活下来的钥匙。” 薛明蕙怔住了。她原以为他是来试探她的立场,或想借她之手转移风险。可此刻他的神情不似谎言,也不像设局。 他是认真的。 “你早就料到我会站出来?”她问。 “我知道你会看见。”谢珩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断裂的玉簪,缺口已被磨得光滑,“五年前灯会,你说过一句话...‘有些事,闭眼看不见,睁眼也躲不开’。我当时不懂,如今明白了。” 他将玉簪放入她另一只手中,与判官笔并列而卧。“你每次咳血,看到的都不是偶然。而我在等一个能看清棋局的人。等了五年。”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之声,三声悠远。夜已三更。 薛明蕙紧紧握住手中的笔与簪,指节泛白。她终于明白,谢珩这些年所有的荒唐举止,或许皆是伪装。 他并非纨绔,而是将自己藏得太深。而今他愿交出底牌,并非冲动,而是认定她已足够强大,足以承担这份危险。 “你不怕我拿着这些东西去告发你?”她试探着问。 “你不会。”他说,“因为你比谁都清楚,真正的敌人不在朝堂之上,而在幕后牵线之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不再言语。风从窗外吹入,掀起帘角一角。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道:“沈太医那晚离开后,去了何处?” 谢珩眉梢微动:“你怎么知道他那晚有问题?” “听诊器上有字。”她简短答道,“我没说错吧?” 谢珩沉默片刻,点头:“他去了城东废弃的药堂,见了一个人...左眼戴着玳瑁眼罩。” 冷十三。 她心头一震。原来那晚她所追踪的一切,并非巧合,而是这张大网的一环。沈从吾、冷十三、谢珩...他们之间确有联系,但她仍看不清全貌。 “你还知道多少?”她问。 “够多。”谢珩往后退了一步,身影半隐于廊柱阴影之中,“但不能再言。今夜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两样东西。余下的路,须由你自己走。” 他转身欲去,又停下脚步。“对了,明日午时前,若有人送糖葫芦给你,别吃,交给春桃烧了。” 话毕,他迈步离去,靴底留下的泥痕,在石板上淡淡印下几道痕迹。 薛明蕙伫立原地,手中的判官笔冰冷彻骨,断玉簪却温润如初。她低头看着这两件物事,呼吸渐重。 外头雨已停歇,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月光斜洒而入,恰好落在笔尖,映出一点寒芒。 她正欲收好密信,忽然发现笔杆内壁尚有一道极细的刻痕,靠近螺纹根部,似被人用刀尖悄悄划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十三”。 喜欢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请大家收藏:()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