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 第140章 灯下絮语 晚膳后,明慧宫的暖阁里只留了两盏宫灯,昏黄的光裹着淡淡的药香,格外安适。阿菀靠在软榻上,张氏坐在对面的绣墩上,正给最小的公主缝虎头鞋,线穿过布面的声音“沙沙”轻响。 “娘,”阿菀捻起一块刚切好的山楂糕,递到母亲嘴边,“李医士说,这方子真能让身子恢复得跟少女时一样?”话出口时,她脸颊微微发烫,总觉得这话问得有些羞人。 张氏咬下山楂糕,酸得眯起眼,又慢慢品出甜味来,才笑道:“傻丫头,你当这方子是寻常药膏?这可是你外婆当年救了位云游医仙,人家传下来的秘宝。”她放下针线,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你外婆生你舅舅时伤了身子,就是靠这方子调理,后来街坊邻居见她容光焕发,都以为她没生过娃呢。” 阿菀听得眼睛发亮:“真的?” “那还有假。”张氏凑近些,压低声音,“不光是肚皮上的纹路,就是……就是那些生产时扯伤的地方,都能复原得跟没生过孩子一样。你外婆说,这叫‘还本归元’,是让女子不受生育之苦的福报。” 阿菀的脸更红了,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寝衣的系带。她想起昨夜陛下拥着她时,指尖划过她腰线的温柔,心里既期待又有些不安:“可……这样会不会太奇怪了?毕竟生了八个孩子,怎么可能真的跟少女一样?” “有什么奇怪的?”张氏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带着过来人的笃定,“女子的身子就像块好玉,磕了碰了,好好打磨总能恢复光泽。再说,这又不是骗人,是实打实的调理。你年轻,底子好,恢复起来比你外婆当年快多了,李医士不也说,你这进度比预想中好三成?” 她拿起一旁的药膏罐子,用银勺舀了点,放在指尖搓开:“你闻这药味,里面有天山雪莲、珍珠粉,还有咱们沧州特有的‘回春草’,都是温补的好东西,不光能抚痕,还能补气血。你瞧你这几日,脸色是不是比刚生产时红润多了?” 阿菀对着铜镜照了照,果然见自己眼底的青黑淡了,唇色也透着自然的粉。这些日子施针敷药,夜里睡得安稳,连掉发都少了些。 “其实啊,”张氏重新拿起针线,声音放缓了些,“娘让你做这个,不光是为了让你好看,是想让你不受罪。你生八个孩子时流了多少血?太医都说你元气大伤,这方子刚好能把亏空的补回来。至于能不能像少女,那是锦上添花的事。” 她抬头看了眼阿菀,见女儿眼里的不安渐渐散去,又笑道:“再说了,恢复得好,自己住着也舒坦。穿衣裳不用再遮遮掩掩,夏天能放心穿露腰的襦裙,这难道不好?” 阿菀被说得笑了起来,心里的那点别扭也烟消云散。是啊,她期待的从来不是“变回少女”这个名头,而是那份自在——不用再对着镜子叹气,不用在穿紧身衣时下意识收腹,能坦然地拥抱自己的身体,这就够了。 “对了,”张氏忽然想起什么,“昨日李医士跟我说,最后半个月要加一味‘凝脂花’,得用晨露调了敷,效果才最好。我让小厨房的人天不亮就去御花园采,保准新鲜。” “不用这么麻烦吧?”阿菀忙道,“宫里的花匠应该有备着。” “那哪一样?”张氏摆摆手,“晨露沾着仙气呢,比花匠窖藏的好。你外婆当年就信这个,说沾了露水的药,能带着草木的生气。” 阿菀知道母亲的性子,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便笑着应了:“都听娘的。” 宫灯的光晕在墙上晃了晃,张氏低头继续缝虎头鞋,针脚细密均匀。阿菀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忽然觉得这三个月的修复时光,更像一场难得的母女相处——在沧州时,母亲总忙着田里的活计,她忙着读书,从未有过这样整日相守的日子。 “等我好了,娘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吧。”阿菀轻声说,“陪我去看看御花园的牡丹,听说下个月就开了。” 张氏手一顿,眼里闪过笑意:“好啊,等你彻底好了,咱们娘俩去划船,就像你小时候在沧州的河上那样,我摇桨,你唱歌。” 阿菀靠在榻上,听着母亲哼起沧州的小调,指尖轻轻抚过小腹。那里的皮肤越来越光滑,像被春水浸润过的玉石。她知道,无论最终能否真的“恢复成少女”,这段被母亲陪伴着、认真呵护自己的时光,都已是最好的礼物。 窗外的风带着花香飘进来,暖阁里的药香与奶香缠在一起,酿出一种安稳的味道。修复之路还剩最后一程,但阿菀的心,早已在这份踏实里,找到了最舒展的姿态。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1章 晨露凝脂 离三月期满还差十日,明慧宫的人都养成了个习惯——天不亮就去御花园采晨露。负责这事的是张氏带来的老家仆,姓周,是个手脚麻利的老汉,每日寅时就提着个青瓷小罐出门,专挑花瓣上的露水,回来时罐子里总能攒起小半罐,清冽得像碎银子。 这日阿菀醒得早,透过窗缝看见周老汉正蹲在海棠树下,小心翼翼地用玉簪刮着花瓣上的露水,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花魂。她披了件外衣走到廊下,周老汉见了忙起身行礼:“娘娘醒了?” “周伯辛苦。”阿菀看着他手里的青瓷罐,“这露水真有那么管用?” 周老汉憨厚地笑:“老夫人说管用就管用。当年在沧州,给小少爷洗三的水,都是老奴去荷塘采的晨露,您瞧小少爷现在,壮得像头小牛。” 阿菀被逗笑,正说着,张氏也披着衣裳出来了,手里还捧着个锦盒:“刚好,露水采来了,快拿去给李医士调药。”她打开锦盒,里面是晒干的凝脂花,粉白的花瓣压得平平整整,“这是昨儿让秦风从太医院讨来的,说是西域进贡的品种,比咱们沧州的药效强十倍。” 李医士早已在暖阁候着,见了晨露和凝脂花,便取来银钵,将花碾成粉,又兑了些露水,慢慢调成糊状,颜色嫩得像三月的桃花。“娘娘躺好,今日这药得敷足一个时辰。” 阿菀趴在榻上,感受着微凉的药膏敷在腹部,带着清冽的花香,比往日的药味好闻多了。张氏坐在一旁,拿着小扇轻轻扇着药膏,怕它干得太快:“李医士说,这最后几贴药最关键,能把底子彻底固住,往后就是生再多孩子,也不容易留纹了。” “娘又说胡话。”阿菀脸一红,“哪能再生那么多。” “多生几个才好。”张氏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孩子们作伴才热闹,你看现在六个小家伙,抱出去跟一串糖葫芦似的,多喜人。” 正说着,殿外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奶娘们带着他们在廊下学爬。最小的皇子最是淘气,穿着红肚兜,像条小泥鳅似的往前拱,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喊着,逗得众人直笑。 阿菀侧耳听着,心里软得像化了的蜜糖。这三个月,她不仅在修复身体,更在学着享受这份为人母的热闹。从前总觉得孩子哭闹烦,如今听着他们的笑声,倒觉得比任何乐曲都动听。 药膏敷足一个时辰,李医士揭开时,阿菀的腹部已莹白如玉,别说妊娠纹,连一点瑕疵都找不到,肌肤嫩得像能掐出水来。张氏凑过去看了又看,忽然抹起了眼泪:“真好,真好……跟没生过娃一样。” 阿菀摸着自己的肚子,指尖划过光滑的肌肤,心里百感交集。她走到铜镜前,解开寝衣的系带,镜中的自己腰肢纤细,腹部平坦,若不是胸前还带着哺乳后的丰盈,真瞧不出是生过八个孩子的人。 “果然是神药。”阿菀喃喃道,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可不是么。”张氏擦干眼泪,又开始数落,“往后可得好好惜福,别再像怀六胎时那样逞强,大冬天还去御花园赏雪,冻得直打哆嗦。” 阿菀吐了吐舌头,刚想回话,却见陛下带着秦风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听说今日用了西域的凝脂花?朕特意让人做了些玫瑰酥,给你解解腻。” 他走到阿菀身边,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敞开的寝衣,忽然顿住,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阿菀忙系好带子,脸颊发烫:“陛下怎么来了?” “处理完政务就过来了。”陛下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腰间,声音有些发哑,“恢复得……很好。” 张氏识趣地拉着李医士退了出去,暖阁里只剩下他们二人。陛下拿起一块玫瑰酥,递到她嘴边:“尝尝?御膳房新做的,加了蜂蜜。” 阿菀张口咬住,甜香混着花香在舌尖散开。陛下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唇,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忽然多了些说不清的暧昧。 “明日……就不用敷药了吧?”阿菀轻声问,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李医士说再巩固一日最好。”陛下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不过……若是你想歇着,也可以。” 阿菀摇摇头:“还是听李医士的。”她低头咬着玫瑰酥,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傍晚,最后一贴药敷完,李医士收拾好药箱,对着阿菀和张氏拱手:“娘娘身子已复原,老臣的差事也算办完了。” 张氏忙拿出早就备好的谢礼,是陛下赏的一对玉如意:“辛苦李医士了,这点心意你务必收下。” 李医士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又叮嘱了几句保养的法子,才跟着周老汉去收拾行李——明日他们就要回沧州了。 暖阁里只剩下阿菀一人,她对着铜镜照了又照,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刚见母亲时,自己还对着妊娠纹偷偷掉眼泪,如今想来,倒像场梦。 陛下进来时,见她对着镜子出神,便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在看什么?” “看……看肚子。”阿菀转过身,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下巴,“陛下觉得,好看吗?” 陛下低头,吻住她的唇,声音哑得像浸了蜜:“好看,比初见时更好看。” 窗外的月光落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缠缠绵绵的。阿菀知道,这场修复之旅不仅给了她光滑的肌肤,更给了她坦然面对岁月的勇气。往后无论容貌如何变迁,她都能笑着接纳——因为她明白,真正的爱,从不是追逐完美,而是在每一个当下,都能与自己、与身边人好好相守。 明日母亲就要回沧州了,阿菀摸了摸床头母亲纳了一半的虎头鞋,心里既不舍又踏实。这三个月的针药时光,像一段温柔的桥,一头连着家乡的暖意,一头牵着宫里的安稳,而她,正稳稳地站在桥中央,握着最珍贵的幸福。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6章 裂痕初现 天刚蒙蒙亮,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陛下走出来时,衣袍的领口歪着,发间还沾着根浅粉色的丝线——那是兰欣襦裙上的料子。他站在廊下,望着东厢房紧闭的窗,心里像压了块巨石,又沉又闷。 昨夜的放纵像场醒不来的噩梦,兰欣生涩的喘息还在耳边回响,可他此刻满脑子都是阿菀的脸。他甚至不敢去想,若是阿菀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陛下……”兰欣怯生生地跟出来,鬓发凌乱,襦裙的下摆还沾着桂花糕的碎屑。她想伸手扶他,却被他嫌恶地避开。 “回去。”陛下的声音冷得像冰,“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老实待在浣衣局,别再出来丢人现眼。” 兰欣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喜悦瞬间被恐慌取代。她原以为昨夜的承宠是翻身的开始,没想到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可她不敢争辩,只能咬着唇,看着陛下匆匆走向东厢房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没关系,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总有一天,她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 陛下推开门时,阿菀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铜镜里映出她平静的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醒了?”她转过身,递过一杯温水,“看你眼下有青黑,是不是又熬夜批奏折了?” 陛下接过水杯,指尖微微发颤,水洒出来些,烫在手上也没知觉。“嗯,有些奏折得连夜看完。”他撒谎,目光不敢看她的眼睛。 阿菀没说话,只是拿起梳子,替他打理凌乱的发。指尖划过他的鬓角,触到那根不属于他的浅粉色丝线时,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线拈掉,扔进了香炉里。 “今日张叔说要去镇上赶集,孩子们吵着要去买糖画。”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像晨露落在荷叶上,“陛下要不要一起去?” “朕……朕还有事,你们去吧。”陛下躲开她的目光,匆匆往外走,“晚些时候回来。”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阿菀握着梳子的手渐渐收紧,指节泛白。铜镜里的人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寒意——那根浅粉色的丝线,她认得,是兰欣常穿的那件襦裙上的料子。 昨夜书房的烛火,他躲闪的眼神,还有这根不该出现的丝线……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陛下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没达眼底。她早就知道,男人的誓言就像窗纸,看着结实,捅破了不过是层薄纱。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给她心上划这么一刀。 “娘娘,该出发去镇上了。”青禾走进来,见她脸色不好,担忧地问,“您不舒服吗?” “没事。”阿菀转过身,重新扬起笑意,拿起小皇子的虎头帽,“走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 镇上很热闹,糖画摊前围了不少孩子。大皇子要了条龙,二公主选了只蝴蝶,小皇子被糖画师傅手里的铜勺吸引,伸着小手要去抓。阿菀抱着他,看着孩子们雀跃的笑脸,心里的闷堵渐渐散了些——为了这些孩子,她也不能倒下。 买完糖画,她又去药铺转了转,让掌柜的抓了些“清心草”和“凝神花”。青禾不解:“娘娘,这些药咱们带的有啊。” “多备些总是好的。”阿菀看着药铺掌柜包药的动作,淡淡道,“宫里的人心杂,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回到老宅时,陛下还没回来。阿菀让孩子们去院里玩,自己则走进厨房,将刚买的药材倒进砂锅,添了井水,慢慢熬着。药香渐渐弥漫开来,带着清苦的味道,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傍晚时分,陛下终于回来,身后跟着秦风。秦风的脸色很难看,见了阿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陛下一个眼神制止了。 “怎么了?”阿菀盛起一碗药,递到陛下面前,“刚熬的凝神汤,陛下尝尝?” 陛下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忽然觉得心虚:“阿菀,有件事……” “陛下是想说兰欣的事吧?”阿菀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秦风都跟我说了,她昨夜去了书房,对吗?” 陛下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个字。 阿菀将药碗放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陛下不必解释。”她看着他,眼底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凉的平静,“毕竟是少女之身,新鲜得很,比我这生过六个孩子的妇人,确实有滋味多了。” “阿菀,不是你想的那样!”陛下慌忙抓住她的手,“朕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阿菀抽回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陛下的一时糊涂,却要别人来买单吗?”她转身走向内室,“离回宫还有四日,陛下好自为之。这几日,你就歇在书房吧。”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陛下看着那碗渐渐凉透的凝神汤,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又酸又涩。他知道,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窗外的紫藤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像是在为谁叹息。而东厢房内,阿菀靠在门后,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沉重。这场宫斗还没开始,她就先输了人心。但她不会哭,更不会认输——她失去的,总会一点一点,亲手夺回来。 需要继续续写第一百五十七章吗?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9章 旧案新痕 冷宫那声凄厉的哭喊,像根细针,刺破了后宫表面的平静。第二日清晨,就有太监来报,说废妃昨夜试图撞墙自尽,被小宫女拦下了,此刻正躺在地上,水米不进,只反复喊着“有冤”。 阿菀正在给珞宁梳小辫,闻言动作微顿。青禾在一旁道:“娘娘,她这是想博同情呢?如今人微言轻,谁还会信她的话?” “未必是博同情。”阿菀将珞宁的小辫系上粉色丝带,“她若真想死,昨夜就不会砸了那瓶鹤顶红。”她看向窗外,“秦风那边有消息了吗?” “刚派人来报,说找到那个当年给废妃送药的小医女了,人在慈安寺后山的庵堂里,性子怯懦得很,一吓唬就全招了。”青禾递过一张纸条,“这是她招认的内容。” 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写得清楚:当年废妃的安胎药里,确实被加了“落胎草”,而指使她干这事的,是淑妃宫里的掌事嬷嬷,还许给她一百两银子,让她事后远走高飞。 “果然是淑妃。”阿菀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灰烬随着气流飘起,“她倒是沉得住气,这些年竟半点破绽没露。” “那要不要把这事告诉陛下?”青禾问。 “不急。”阿菀看着珞宁抓着瑾安的拨浪鼓玩,“一个小医女的供词,未必能扳倒她。淑妃在宫里经营多年,党羽众多,得等个合适的时机。” 正说着,陛下带着秦风进来了。陛下脸色不太好,显然也得知了废妃自尽的事。“你怎么看?”他问阿菀。 “臣妾觉得,她或许真有冤屈。”阿菀将孩子们交给乳母,“陛下还记得吗?当年她失去孩子后,曾跪在养心殿外哭了三天三夜,说要查清楚是谁害了她的孩子,只是那时陛下正忙于前朝战事,没能深究。” 陛下沉默片刻,道:“秦风已经查到些线索,当年给废妃诊脉的太医,三年前就告老还乡了,上个月突然暴毙,死得蹊跷。” “看来,有人不想让旧事重提。”阿菀道,“臣妾昨日让青禾查了,那个给废妃送药的小医女,如今在慈安寺当尼姑,据说受了淑妃不少恩惠。” 陛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淑妃?她胆子倒不小!” “陛下息怒。”阿菀握住他的手,“没有确凿证据,不宜打草惊蛇。臣妾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让真相水落石出。” 她附在陛下耳边低语了几句,陛下听完,眉头渐渐舒展:“这法子可行?” “试试便知。”阿菀笑了笑,“有些人心里有鬼,稍微一吓,就会露出马脚。” 当日下午,宫里就传开了消息:废妃找到了当年害她失去孩子的证据,陛下已经下令重审旧案,还说要亲自去冷宫问话。 淑妃正在佛堂念经,听到消息时,手里的佛珠“啪嗒”掉在地上,滚得满地都是。她强装镇定,对身边的嬷嬷道:“慌什么?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陛下英明,不会信她的。” 可心里的慌乱却像潮水般涌来。当年的事做得隐秘,那小医女收了银子远走他乡,那太医也被她父亲派人处理了,怎么还会有证据? “娘娘,要不要……”嬷嬷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淑妃眼神闪烁,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现在动手,等于不打自招。去,把当年那个掌事嬷嬷叫来,让她躲得远远的,别露面。” 嬷嬷领命而去。淑妃看着空荡荡的佛堂,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这后宫的墙,看似坚固,却藏不住任何秘密,当年种下的因,终究要结出果了。 冷宫这边,废妃果然被“请”到了偏殿,说是陛下稍后就到。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摆着的笔墨纸砚,眼神复杂。小宫女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这是贵妃娘娘让人送来的,说让您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写下来。” 废妃拿起笔,指尖微微颤抖。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像极了当年那碗漆黑的安胎药。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落下了第一笔。 窗外的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等着看这场迟到了多年的审判,究竟会揭开怎样的伤疤。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1章 桃林重逢 慈安寺的桃花落尽时,枝头已挂满青涩的小桃。兰氏提着竹篮穿梭在桃林间,指尖拂过桃叶上的露珠,动作比初见时熟练了许多。 “兰姑姑,该喝药了。”小尼姑捧着药碗走来,看着她鬓边新生的碎发,忍不住道,“您最近气色越来越好,连诵经的声音都亮堂了。” 兰氏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散开,她却没像从前那样皱眉——李医士说这药能安神,她信了。“今日新来的那位施主,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就在您隔壁的禅房。”小尼姑道,“只是瞧着不大说话,总坐在窗前发呆。” 兰氏舀了勺井水洗手,指尖的凉意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知道新来的是谁——前几日听师父说,宫里送来位“罪妇”,让好生照看,想来就是那位被废的贤妃。 她提着竹篮往禅房走,刚到院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石阶上,手里捏着片桃叶,眼神空茫地望着天边。 “是你。”兰氏站在原地,声音平静无波。 废妃猛地回头,看见兰氏时,脸色瞬间惨白,像见了鬼似的往后缩:“你……你怎么在这?” 当年她得宠时,最瞧不上兰氏这等“小家子气”的嫔妃,不止一次在背后嘲讽她“上不得台面”。后来兰氏失宠被禁,她还暗自得意了许久。 兰氏将竹篮放在石桌上,里面是刚摘的青桃,带着淡淡的果香。“我在这快一年了。”她拿起一个青桃,用袖子擦了擦,“这里的桃子,比宫里的甜。” 废妃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是啊,你在这一年了……可我呢?我被关在冷宫里,像条狗一样苟延残喘!”她猛地抓住兰氏的手腕,“你是不是很得意?看我落得这般下场!” 兰氏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却没挣开。“得意?”她轻轻抽回手,“我连你是谁都快忘了。” 废妃愣住了。 “刚到这的时候,我也恨。”兰氏坐在她身边,将那个青桃递过去,“恨陛下无情,恨贵妃狠心,恨所有人都比我好。可后来我发现,恨有什么用?能让我回到过去吗?” 她指着桃林:“你看这些桃树,去年冬天被雪压断了好多枝,开春不还是照样开花结果?人啊,总不能一直盯着断了的枝桠,忘了还有新的芽要长。” 废妃看着手里的青桃,果皮上还沾着兰氏的体温。她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刚入宫时,也曾和兰氏一起在御花园扑过蝶,那时的阳光,也像今日这般暖。 “我害过你。”废妃忽然说,声音低得像耳语,“当年你失宠,是我在陛下面前说了你的坏话。” 兰氏挑了挑眉,像是才想起这回事:“哦,是吗?不记得了。”她站起身,“师父说,放下了,才能活得自在。你若总背着过去的债,走到哪都是牢笼。” 说完,她提着竹篮往厨房走,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却挺得笔直。 废妃握着那个青桃,指尖冰凉。风吹过桃林,叶子“沙沙”作响,像谁在轻轻叹息。她忽然咬了口青桃,酸涩的汁水在舌尖炸开,眼泪却跟着涌了出来——不是因为苦,是因为那酸涩里,竟藏着一丝久违的清醒。 明慧宫内,阿菀正听着青禾的禀报。“……兰氏和废妃在桃林见了面,没吵没闹,还分着吃了个青桃。”青禾笑道,“说起来也奇了,这俩人从前在宫里跟仇人似的,如今倒能和平共处了。” 阿菀给珞宁系好小围裙,笑着说:“仇恨这东西,就像腌菜的坛子,捂着才会发臭,晾在太阳底下,倒能慢慢散了。”她看向窗外,“慈安寺的桃子快熟了吧?让人去摘些来,给孩子们做桃酱。” “是。”青禾应声退下。 陛下走进来,正好听见这话,笑着说:“你倒会享受。”他抱起瑾安,小家伙正抓着个小拨浪鼓,在他怀里咯咯直笑。 “孩子们爱吃。”阿菀靠在他肩上,“等他们再大些,带他们去慈安寺看看,兰氏种的桃林,想必那时已是一片花海了。” 陛下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好,都听你的。” 暖阁里的阳光正好,孩子们的笑声清脆,驱散了所有阴霾。阿菀知道,宫墙里的争斗或许永远不会停止,但只要心里有片可以栖息的桃林,有值得守护的温暖,就总能在风雨过后,等来属于自己的晴空。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章 雪夜搏杀 刀风裹挟着雪粒劈面而来,阿菀侧身避过,佩剑顺势挽出一道银弧,擦着对方手腕掠过,带起一串血珠。陈三郎长刀横扫,逼退左侧扑来的两人,沉声喝道:“娘娘,左翼有隙!” 阿菀闻言,足尖在马镫上一点,身形如轻燕跃起,佩剑直刺后方偷袭者的咽喉。那人没想到她身法如此灵动,仓促间举刀格挡,却被剑势震得虎口发麻,兵器脱手的瞬间,已被阿菀一脚踹下马背,落入雪堆里没了声息。 “就这点能耐,也敢来追?”阿菀落地旋身,剑穗扫过脸颊,沾了些雪沫子。 话音刚落,三骑黑影呈品字形包抄过来,刀光织成密网。阿菀眼神一凛,忽然弃了剑,反手抽出靴筒里的短匕——这是她在沧州时,青禾硬塞给她的防身物。短匕更适合近身缠斗,在狭窄的马背上辗转腾挪,反而比长剑灵活。 她瞅准右侧那人下盘不稳,矮身贴近马腹,短匕精准刺入对方膝盖。一声惨叫划破雪夜,那人摔下马时,阿菀已借力跃起,落在另一匹马上,顺手夺过对方的长刀,反手劈向身后追来的黑影。 陈三郎那边渐渐吃力,左臂被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袖。他却像不知痛似的,长刀舞得更猛,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 “三郎!”阿菀看得心紧,长刀陡然加快速度,硬生生劈开一条通路,冲到他身边,“换马!” 两人在交错的瞬间完成换马,阿菀接过陈三郎的长刀,重量沉了不少,却更趁手。她挥刀逼退两人,对陈三郎道:“你带伤撑不了多久,往东南走,那里有片密林,能掩踪迹!” “那您呢?”陈三郎急声问,血珠顺着指尖滴进雪里。 “我引开他们!”阿菀手腕翻转,刀背磕在一名黑影的后脑,“记住,别回头,天亮前跟秦风汇合!” 说完,她猛地调转马头,朝着相反方向冲去,同时扬声笑道:“萧烈的走狗们,来追我啊!” 黑影果然被引走大半,剩下几人还想纠缠陈三郎,却被阿菀甩过来的短匕解决了两个。陈三郎望着她策马远去的背影,咬了咬牙,调转马头冲向东南——他知道,此刻听话,才是对她最好的回应。 阿菀引着十余人奔出数里,雪势渐大,能见度越来越低。她忽然勒住马,看着前方冰封的河面,嘴角勾起抹冷峭的笑。 “没路了?”领头的黑影勒马停下,语气带着得意。 阿菀没说话,只是缓缓拔刀。月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她忽然调转马头,对着冰面冲了过去——那冰层看着厚实,实则白日被阳光晒得有些松动,此刻被马蹄一踏,竟发出“咔嚓”的脆响。 “疯子!”黑影们惊呼着勒马,却已有两人收势不及,连人带马摔进冰窟,惨叫声很快被风雪吞没。 阿菀在冰面裂开的前一刻跃上岸,回望一眼坠入冰窟的黑影,转身钻进密林。雪落在她的发间,融化成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汗水。 密林深处,她靠在树干上喘息,忽然听见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阿菀猛地转身,长刀直指对方咽喉—— 月光下,青禾举着灯笼,眼圈通红:“娘娘,您没事……太好了!” 秦风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半块干粮:“我们在林外等了半个时辰,实在放心不下……” 阿菀收刀入鞘,紧绷的肩背终于松懈下来,一股脱力感涌上来。她接过秦风递来的干粮,咬了一口,忽然笑了:“看来,咱们都没让对方失望。” 风雪穿过林叶,发出簌簌的响。远处,隐约还有马蹄声传来,但已越来越远。阿菀望着京城的方向,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这场较量,还没结束。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章 暗流再涌 柳眉儿最终还是住进了才人份例的宫室,虽不算奢华,却比末等更衣的住处宽敞许多。她捧着阿菀送来的那盆墨兰,小心翼翼地摆在窗台上,指尖轻轻拂过叶片,眼眶又红了——来的路上,她听见周更衣在隔壁哭骂,说定是她耍了手段抢了位分,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姑娘,喝口安神汤吧。”贴身侍女春桃端来汤药,看着自家主子苍白的脸,忍不住叹气,“何必跟那些人置气,咱们安安分分的就好。” 柳眉儿摇摇头,接过汤碗却没喝,只是望着窗外那片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她想起在江南时,阿菀姐姐说的那句“守好自己的心”,可这宫里的人心,比水乡的雾气还难捉摸。 另一边,周更衣的哭闹终于惊动了李太妃。太妃没亲自来,只派了掌事太监传话说“安分些”,语气里的不耐显而易见。周更衣这才消停,却把怨气全记在了柳眉儿头上,对着铜镜咬牙切齿:“一个乡野丫头,也配压在我头上?等着瞧。” 阿菀自然听到了这些风声,青禾劝她管管,她却只是翻着刚送来的江南密报,漫不经心道:“让她闹。宫里的路,得自己走一遍才知道疼。” 密报是秦风发来的,说黑风寨的余党在江浙一带又有动静,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还提到了一个名字——“鬼手”。阿菀指尖一顿,这个名号她有印象,是江湖上一个以易容术闻名的窃贼,据说能模仿任何人的声音神态,当年兄长追查的一桩旧案,就与他有关。 “娘娘,李太妃那边让人送了些点心来。”青禾捧着个描金食盒进来,语气带着警惕,“说是给您补身子的。” 阿菀打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莲蓉酥,香气浓郁。她拿起一块,却没入口,反而放在鼻尖轻嗅,随即冷笑一声:“告诉太妃,心意领了,但我近来不喜甜食,让她自己留着吧。” 青禾会意,立刻让人把食盒送了回去。待殿内只剩两人,阿菀才将那块莲蓉酥扔进火盆,火苗舔舐着酥点,很快化作灰烬,空气中飘出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 “果然动手了。”阿菀擦掉指尖沾的碎屑,眼神冷下来,“她倒是急,生怕周丫头的事不够闹。” 青禾脸色发白:“那柳才人那边……” “派人盯着。”阿菀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柳眉儿宫室的方向,“李太妃想拿她当靶子,没那么容易。” 入夜后,柳眉儿的宫室突然传来惊呼。春桃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说柳才人喝了安神汤后昏迷不醒,嘴角还挂着黑血。阿菀赶到时,太医正在施针,柳眉儿脸色青紫,呼吸微弱,显然是中了毒。 周更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假惺惺的担忧,眼底却藏着得意。“妹妹怎么会这样?下午还好好的……” 阿菀没理她,径直走到床边,抓起柳眉儿的手腕把脉,又翻看她的眼睑,忽然道:“去查今日所有接触过柳才人的人,尤其是送汤药的小厨房。” 话音刚落,李太妃带着人来了,一见这场面就抹起了眼泪:“我的儿,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她看向阿菀,语气带着责备,“娘娘也是,明知柳才人新来乍到,怎么不多照看些?” 阿菀淡淡回视:“太妃说笑了,柳才人是陛下亲封的,轮不到我越俎代庖。倒是太妃,下午刚送了点心,晚上柳才人就出事,未免太巧了些。” 李太妃脸色一变:“娘娘这是怀疑老身?” “不敢。”阿菀俯身,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银簪——是她白天偷偷给柳眉儿的,簪头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一小块试毒银片,此刻已变成灰黑色,“只是这毒,来得蹊跷罢了。” 周更衣在一旁附和:“我就说她来历不明,怕是自己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阿菀猛地转头看她,眼神锐利如刀:“周更衣倒是清楚得很。不如说说,你傍晚时分,去过几次小厨房?” 周更衣脸色瞬间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殿外忽然传来陛下的声音:“吵什么?” 众人回头,只见陛下带着秦风走进来,脸色阴沉。阿菀迎上去,将那支银簪呈上:“陛下,柳才人中毒了。” 陛下看着昏迷的柳眉儿,又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周更衣和脸色难看的李太妃,沉声道:“秦风,给我查!查不出下毒之人,你也不用回来了。” 秦风领命,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带着彻骨的寒意。阿菀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乱局,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兵符——她知道,这宫里的风浪,才刚刚掀起。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章 禅房秘辛 门环叩响的回声还在竹林里荡,禅房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立在门内,眉眼低垂,手里捻着串油亮的佛珠,正是慧能大师。他的目光扫过阿菀的帷帽,声音像山涧的清泉:“女施主,请进。” 禅房不大,正中摆着张矮榻,榻上堆着几卷经书,墙角的铜炉里燃着檀香,烟气袅袅,将墙上那幅“心经”拓片熏得泛黄。阿菀摘下帷帽,露出素净的脸,知府夫人带着苏念安在她身后站定,小手紧紧攥着夫人的衣角。 “大师,”阿菀率先开口,目光落在矮榻边的紫檀木匣上——那木匣与沈清辞库房里的一模一样,只是锁扣上多了层厚厚的包浆,“想必您知道我为何而来。” 慧能大师将三人引到榻边坐下,亲手倒了杯清茶:“二十年前,老衲还是江湖郎中时,曾受沈忠恩惠。他临终前托老衲保管这木匣,说若有朝一日,遇到戴‘卫兰’玉佩的女子,便将匣中物交予她。”他看向阿菀衣襟处,那里因揣着玉佩而微微隆起,“女施主身上的玉佩,该是卫将军的信物吧?” 阿菀摸出玉佩,放在矮榻上。暖白的玉兰花与木匣的暗紫形成鲜明对比,像雪落在深潭里。“大师既认得兄长,可知他当年……” “卫将军是条汉子。”慧能大师叹了口气,捻佛珠的手指顿了顿,“他查到黑风寨与兵部尚书私通,偷偷运了批军械藏在太湖岛,便带着亲兵独自去查,结果中了埋伏。老衲赶到时,他只剩最后一口气,攥着这半块狼头令牌,说……说宫里有内鬼。” 宫里有内鬼?阿菀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捏紧了玉佩。 “那内鬼是谁?”知府夫人追问,声音发颤,“是不是……李太妃?” 慧能大师摇了摇头:“沈忠没说名字,只说那人戴着枚碧玉戒指,戒指上有道裂痕。” 阿菀的瞳孔骤然收缩——李太妃手上的戒指,正是碧玉的,戒面还有道不细看便发现不了的裂痕! “这木匣里,除了军械账册,还有份先皇的手谕。”慧能大师打开木匣,取出一卷泛黄的纸,上面的朱砂字迹已经褪色,却仍能看清“清君侧”三个字,“先皇晚年察觉兵部尚书有异,本想借沈忠的证据动手,没想到……” “没想到先皇突然病重,放权给太子。”阿菀接过手谕,指尖抚过那遒劲的字迹,忽然明白过来,“兵部尚书趁机勾结李太妃,伪造先皇旨意,将沈忠定性为黑风寨余孽,还害死了兄长!” 慧能大师点头:“正是。李太妃的夫君曾是兵部尚书的副将,两人早有勾结。她怕沈忠的证据曝光,才一直想找回木匣。至于周更衣……”他看向阿菀,眼神里带着悲悯,“她根本没怀孕,那脉案是李太妃买通陈医士伪造的,就是想借‘龙裔’搅乱后宫,让陛下分心。” 原来如此!阿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原来自己费尽心机阻止的“怀孕”,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李太妃的手段,远比她想的更阴狠。 “那现在怎么办?”苏念安突然开口,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镇定,“我娘还在冷宫里……” 阿菀摸了摸她的头,心里五味杂陈。沈清辞明知父亲是忠臣,却故意顶着“报仇”的名头接近陛下,怕是早就知道真相,想用自己的方式查内鬼。“你娘不会有事的。”她轻声道,“等我们把证据呈给陛下,定会还她清白。” 话音刚落,禅房外突然传来打斗声,夹杂着秦风的喝斥:“保护娘娘!” 慧能大师脸色一变:“是黑风寨的人!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阿菀迅速将手谕和账册塞进怀里,对知府夫人道:“带着念安从后窗走,去码头找秦风安排的船!”又对慧能大师,“大师,木匣您收好,我们在山下的‘望海楼’汇合!” 说罢,她抓起帷帽重新戴上,抽出榻边的戒尺——那是慧能大师防身用的,檀木做的,沉甸甸的。门被“砰”地撞开,几个蒙面人举着刀冲进来,为首的那人戴着枚碧玉戒指,戒面的裂痕在晨光下闪着冷光! 是李太妃的心腹太监! 阿菀握紧戒尺,侧身躲过劈来的刀,余光瞥见窗外闪过知府夫人和苏念安的身影,心里稍定。蒙面人越来越多,禅房的经书被砍得乱飞,檀香的烟气混着血腥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她毕竟是女子,体力渐渐不支,后背被刀锋划了道口子,疼得眼前发黑。就在这时,一道灰影闪过,慧能大师不知何时抄起了门后的禅杖,“咚”地砸在为首太监的背上,那人惨叫一声,口吐鲜血。 “女施主快走!”慧能大师将她往门外推,禅杖横扫,逼退围上来的蒙面人,“老衲替你挡住他们!” 阿菀看着老和尚单薄却挺拔的背影,咬了咬牙,转身冲进竹林。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血腥味却追着她的脚步,像条无形的蛇。她知道,自己怀里揣着的不仅是证据,更是能掀翻半个朝廷的惊雷——而这惊雷,必须平安送到陛下手里。 竹林尽头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阿菀踉跄着跑出竹林,却见码头方向火光冲天,望海楼的招牌在火里扭曲成黑炭。她的心脏骤然停跳——知府夫人和苏念安,还有秦风安排的船…… “娘娘!这边!”青禾的声音从礁石后传来,她的胳膊上缠着布条,渗着血,“秦风带着人在另一边的小码头!快!” 阿菀跟着她往礁石后跑,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摆,伤口在海水的浸泡下疼得钻心。她回头望了眼燃烧的望海楼,又摸了摸怀里的手谕,忽然明白这普陀山的云雾,从来都不是为了藏禅意,而是为了藏尸骨。 而她,必须从这片尸骨堆里,活下去。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章 惊涛渡海 礁石后的腥咸海风裹着烟火气扑来,阿菀跟着青禾钻进岩壁的夹缝时,裙角被锋利的石棱撕开一道大口子,后背的伤口浸了海水,疼得她几乎要跪下去。 “娘娘撑住!”青禾半扶半拽地将她往前拖,夹缝尽头的微光里,隐约能看见艘小渔船的轮廓,“秦风在船上等着呢!” 船板被踩得“咯吱”响,秦风正举着刀与两个蒙面人缠斗,见她们过来,一脚踹开身前的敌人,嘶吼道:“快上船!” 阿菀踉跄着扑上船,青禾紧随其后,秦风砍倒最后一个蒙面人,转身跃上船时,后腰突然中了一箭,他闷哼一声,反手将箭拔出来,血窟窿里涌出的血瞬间染红了船板。 “开船!”秦风捂着伤口吼道,掌舵的老渔夫手忙脚乱地解缆,船身猛地一晃,撞在礁石上,溅起的浪花打在阿菀脸上,又咸又涩。 望海楼的火光越来越远,岸上的喊杀声却像附骨之疽,几艘快船正顺着洋流追过来,船头的火把在浪里忽明忽暗,照出蒙面人手里闪着寒光的刀。 “他们人太多了!”青禾蹲在船尾,将备用的砍刀递给阿菀,自己也抓了根船桨,“娘娘,要不咱们弃船游水?” “不行!”阿菀死死按住怀里的手谕,海水已经浸湿了外层的衣襟,她能感觉到纸张在怀里微微发潮,“这东西不能丢!” 秦风靠在船舷上,脸色惨白如纸,他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抖着手点燃了一个油布包:“把这个扔过去!” 青禾接过油布包,瞅准追得最近的快船,用力扔了过去。油布包在半空炸开,里面的硫磺粉混着火星落在船帆上,“腾”地燃起大火,快船瞬间陷入混乱,船上的人惨叫着跳进海里。 “还有两船!”秦风喘着粗气,又摸出两个油布包,“这是最后两个了……” 阿菀接过一个,望着越来越近的火光,忽然想起兄长曾教她的水战法子——当年他在江南剿匪时,就用鱼油混着硝石做过简易火器。她撕下裙摆,蘸了些舱底的桐油,缠在船桨上,对青禾道:“点火!” 火折子凑上去的瞬间,船桨变成了支燃烧的火把。阿菀用尽全身力气将火把扔向另一艘快船,桐油遇火燃得极快,很快就烧穿了船板,海水汩汩地往里灌,那船渐渐开始下沉。 最后一艘快船见状,竟调转方向往回跑,大概是被这不要命的打法吓住了。 渔船终于驶入深海,岸上的火光缩成了远处的一点红。阿菀瘫坐在船板上,后背的伤口疼得她浑身发抖,青禾正用干净的布条替她包扎,动作笨拙却仔细。 “秦风怎么样了?”阿菀抬头看向船头,秦风已经晕了过去,老渔夫正用烈酒给他清洗伤口,血珠滴在船板上,很快被海水冲散。 “还活着。”老渔夫是秦风提前联络好的渔民,见过些风浪,此刻倒还算镇定,“箭上没淬毒,就是流血太多,得赶紧靠岸找大夫。” 阿菀点点头,摸了摸怀里的手谕,纸张虽然受潮,字迹还能辨认。她望着漆黑的海面,浪涛拍打着船身,像谁在低低地哭。知府夫人和苏念安……怕是凶多吉少了。 “沈清辞的女儿……”青禾的声音带着哽咽,“那么小的孩子……” 阿菀闭上眼睛,苏念安塞给她半块令牌时的眼神,像根针,扎在她心上。那孩子明明怕得发抖,却还强撑着把信物交出来,她母亲沈清辞在冷宫里,怕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等回了京,”阿菀的声音哑得厉害,“我要去冷宫见沈清辞。” 渔船在海上漂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靠上一个偏僻的渔村。秦风还在昏迷,阿菀让老渔夫去镇上请大夫,自己则扶着青禾在村里找了户人家借宿。 屋主是对老夫妻,见她们一身狼狈,却没多问,只端来热粥和干净的布衣。阿菀喝着粥,忽然觉得这渔村的烟火气,比宫里的熏香更让人安心。 “姑娘,你们是从普陀山来的?”老妇人一边纳鞋底,一边随口问道,“昨晚那边火光冲天的,听说是官府在剿匪呢。” 阿菀的心一紧:“剿匪?” “是啊,”老妇人叹口气,“说是抓黑风寨的余党,还说……抓住了个女眷和孩子,好像是什么重要人犯,已经连夜押往京城了。” 阿菀手里的粥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粥溅在脚背上,她却浑然不觉——女眷和孩子,一定是知府夫人和苏念安!她们没死!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阿菀抓住老妇人的手,急切地问,“是不是往京城的方向?” 老妇人被她吓了一跳,指了指西边:“是……是啊,说是走陆路,用囚车押着的,估计这会儿已经过了杭州了。” 阿菀立刻站起身,对青禾道:“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可是秦风他……”青禾看着还在昏迷的秦风,满脸担忧。 “让老渔夫照看他,等他醒了,让他立刻回京报信,就说……李太妃勾结黑风寨,证据在我手里,还有,务必截住押往京城的囚车!”阿菀的声音因急切而发颤,“我们不能让念安和夫人落入李太妃的手里!” 青禾咬了咬牙,迅速收拾好东西。阿菀换上老妇人的粗布衣裳,将手谕贴身藏好,又把苏念安给的半块令牌塞进发髻里。她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刀。 “走吧。”她推开门,清晨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村外的官道上,正有辆马车驶过,车辙印深深的,像是能碾过所有阻碍。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等陛下的消息了。她必须自己追上那辆囚车,必须在李太妃动手前,把人救下来。 这条从渔村到京城的路,注定比普陀山的惊涛骇浪,更难走。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章 官道追囚 村口的老槐树刚抽出嫩芽,嫩黄的叶尖沾着晨露,被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阿菀站在树下,望着远处官道上那道扬起的烟尘,青禾正牵着从村民手里借来的两匹瘦马,马背上的鞍鞯磨得发亮,一看就是常走山路的老马。 “娘娘,这两匹马性子烈,您……”青禾有些担忧,阿菀虽学过骑术,却大多是在宫苑里慢悠悠地遛,哪见过这种野路子的马。 “没事。”阿菀翻身上马,动作有些生疏,却稳稳坐住了,“赶时间。”她拽了拽缰绳,老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刨着地面,倒像是懂了她的急。 两人并辔往西行,官道上的车辙越来越深,偶尔能看见路边散落的干粮碎屑,还有几滴暗红的血——该是囚车颠簸时,里面的人被磕碰出的伤。阿菀的心揪紧了,挥鞭催马,瘦马吃痛,撒开蹄子往前冲,风声在耳边呼啸,后背的伤口被颠簸得阵阵发疼,却让她的脑子愈发清醒。 行至午时,两人在一处驿站歇脚。驿站的伙计正围着个穿官差服的汉子打酒,那汉子喝得脸红脖子粗,拍着桌子嚷嚷:“你们是没见那囚车!里面关着个小娃娃,粉雕玉琢的,可惜啊,听说是什么反贼的种,到了京城就得……” 后面的话被伙计捂住了嘴,那汉子却还在挣扎:“怕什么!这荒郊野岭的,难道还能有宫里的人不成?告诉你,押送的张千户说了,这趟差事办好了,李太妃重重有赏!” 阿菀端着茶碗的手猛地收紧,茶汁溅在桌面上,洇出个深色的印子。果然是李太妃的人!她对青禾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到后院,刚解开马缰绳,就听见驿站里传来惊呼声——那醉酒的官差不知怎么,突然捂着脖子倒了下去,嘴角淌出黑血。 “有毒!”有人尖叫。 阿菀心里一沉,李太妃的人竟狠毒到这种地步,连知情的小官差都要灭口!她翻身上马,对青禾低喝:“快走!他们发现我们了!” 刚冲出驿站,就见十几个蒙面人从树林里窜出来,手里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为首的那人眼神阴鸷,正是在普陀山禅房见过的、戴着碧玉戒指的太监! “皇后娘娘,何必跑呢?”那太监笑得尖利,像指甲刮过瓦片,“李太妃说了,只要您交出木匣里的东西,老奴保您……死得痛快点!” “做梦!”阿菀抽出青禾递来的短刀,刀身虽短,却锋利得很,“有本事就来拿!” 蒙面人一拥而上,阿菀催马避开劈来的刀,短刀横扫,划中一个蒙面人的手腕,那人惨叫着松开了刀。青禾也不含糊,挥着马鞭抽打马腿,逼得几人连连后退。 可对方人太多,很快就把她们围在了中间。阿菀的手臂被划了道口子,鲜血顺着指尖滴在马背上,老马受了惊,突然人立而起,将她甩了下去! “娘娘!”青禾惊呼着想去扶,却被两个蒙面人缠住,脱身不得。 阿菀摔在地上,后背的伤口像是裂开了一样,疼得她眼前发黑。那戴碧玉戒指的太监一步步走近,手里的刀沾着血,“娘娘,认命吧。这荒山野岭的,就算您死了,也没人知道……” 刀风劈面而来的瞬间,阿菀猛地侧身翻滚,刀砍在地上,溅起一串泥花。她趁机抓住太监的脚踝,用力一拽,那太监猝不及防摔在地上,手里的刀脱手而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熟悉的喝声:“保护娘娘!” 是秦风!他不知何时醒了,带着十几个亲兵杀了过来! 蒙面人见状,知道大势已去,那太监爬起来想跑,却被秦风一箭射穿了肩膀,惨叫着被亲兵按在地上。 “娘娘!您没事吧?”秦风翻身下马,见阿菀浑身是血,脸色吓得惨白。 阿菀撑着地面站起来,指着西边:“别管我……快去追囚车!念安她们……” “已经追上了!”秦风连忙道,“属下醒了就往京城赶,半路上正好撞见押送的队伍,已经把人救下了,就安置在前面的破庙里!” 阿菀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眼前一黑,竟直直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破庙里。篝火噼啪作响,映得庙墙上映出晃动的人影。知府夫人正坐在火堆旁给苏念安包扎伤口,那孩子的胳膊被划了道口子,却没哭,只是睁着大眼睛望着她,见她醒了,小声喊了句:“阿菀姐姐。” 阿菀坐起身,青禾连忙递来水囊。“张千户呢?”她问。 “被属下捆起来了,”秦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却精神了许多,“招了,说李太妃给了他密信,让他在半路把人‘处理’掉,伪造成逃跑被击毙的样子。” “密信呢?” “在这儿。”秦风递过个油纸包,里面是封字迹娟秀的信,落款是李太妃的私印。 阿菀看着信上的字,忽然觉得一阵寒意。李太妃在宫里经营多年,手里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死士,若不彻底扳倒她,将来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人。 “我们得尽快回京。”阿菀站起身,走到苏念安身边,摸了摸她的头,“把这些证据呈给陛下,让坏人得到惩罚。” 苏念安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是块小小的平安锁,上面刻着“念安”两个字。“这是娘给我的,”她小声说,“娘说戴着它,就能平平安安的。” 阿菀握紧平安锁,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却让她觉得无比安稳。破庙外的风还在吹,却好像没那么冷了。 她知道,回京的路依旧凶险,但这一次,她不是孤身一人。身边有秦风的亲兵,有知府夫人的坚韧,还有苏念安眼里不曾熄灭的光。 天亮时,一行人再次启程。晨光穿过林隙,在官道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像铺了条通往希望的路。阿菀回头望了眼东方,京城的方向还隐在薄雾里,但她知道,那里有她必须回去面对的一切。 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章 宫墙内和外 离京城越近,官道上的行人越密。阿菀一行人换上了寻常富商的装扮,苏念安被知府夫人抱在怀里,小脸上沾着些尘土,却依旧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只是攥着平安锁的手始终没松开。 “前面就是永定门了。”秦风勒住马缰,指着远处巍峨的城楼,“过了这道门,就进了京畿地界,李太妃的人不敢明目张胆动手,但暗箭难防,咱们得更小心。” 阿菀掀起马车窗帘一角,望着城楼上行色匆匆的卫兵,心里忽然有些发紧。离开京城不过半月,却像隔了漫长的岁月,那些熟悉的宫墙、宫灯,此刻竟生出几分陌生的压迫感。 进城门时,卫兵例行检查。领头的校尉看到秦风腰间的令牌,眼神微变,刚要行礼,却被秦风用眼神制止。阿菀缩在马车角落,听着外面校尉低声问:“秦统领,宫里……还好吗?” 秦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一切如常。” “那就好,那就好。”校尉似乎松了口气,“前几日李太妃宫里的人在城里搜得紧,说是丢了要紧东西,连平民百姓都盘问,闹得人心惶惶。” 马车缓缓驶进城内,阿菀放下窗帘,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李太妃果然在找她们,看来那封密信和木匣里的证据,确实打在了她的七寸上。 “先去张嬷嬷的私宅落脚。”阿菀对赶车的秦风说,“宫里情况不明,咱们先探探风声。” 张嬷嬷的私宅在城南的胡同里,是个不起眼的四合院。老嬷嬷见阿菀回来,眼圈立刻红了,拉着她的手就不肯放:“娘娘可算回来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宫里都翻了天了!” “怎么了?”阿菀接过热茶,暖手炉的温度顺着指尖漫上来,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李太妃虽说被禁足,可寿康宫的人还在四处活动,”张嬷嬷压低声音,“她们说您在普陀山遇了贼寇,下落不明,还撺掇着几位老臣上奏,请陛下另立贵妃主持后宫呢!” 阿菀冷笑一声:“她倒是急不可耐。” “还有柳才人,”张嬷嬷叹了口气,“您走后没几日,她就被李太妃的人寻了个错处,罚去了浣衣局,听说日子过得极苦。” 阿菀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柳眉儿那样怯生生的姑娘,哪里禁得住浣衣局的磋磨?“陛下呢?他怎么说?” “陛下这些日子一直在查兵部尚书的案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除了秦风派回去报信的人,谁都不见。”张嬷嬷的声音更低了,“老奴听御膳房的人说,陛下常常只啃几口干粮就打发了,人都瘦了一圈。” 阿菀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想起离开前,李太妃说“贼是陛下的人”时,自己心里那丝不该有的怀疑,此刻竟生出几分愧疚。 “秦风,”她抬头道,“你悄悄进宫一趟,把证据交给陛下,就说……我在城外等他的消息。” 秦风领命而去。阿菀坐在窗前,看着胡同里往来的行人,忽然觉得这市井的烟火气,比宫里的规矩更让人安心。苏念安趴在桌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知府夫人在一旁缝补被划破的衣裳,青禾则在厨房忙碌,叮叮当当的声响里,竟有种难得的温馨。 可这份温馨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张嬷嬷去开门,很快脸色煞白地跑回来:“娘娘,是……是寿康宫的人!说李太妃病危,请您……请您去看看!” 阿菀心里咯噔一下。病危?早不病危晚不病危,偏在这时候?分明是圈套。 “不去。”她斩钉截铁地说,“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前往。” “可她们说……”张嬷嬷的声音发颤,“说陛下也在寿康宫,让您务必过去一趟。” 陛下也在?阿菀的指尖猛地收紧。这就更蹊跷了。她看向知府夫人:“你们在这里等着,千万别出去。”又对青禾,“拿我的令牌,去调秦风留在附近的亲兵,让他们在胡同口接应。” 收拾妥当,阿菀跟着寿康宫的人上了马车。车帘被厚厚的锦缎遮住,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只能感觉到马车在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一处陌生的宅院外。 “娘娘,太妃就在里面等着。”领头的太监笑得诡异。 阿菀的心沉了下去。这根本不是寿康宫,甚至不在皇宫范围内!她转身想走,却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拦住了去路。 “皇后娘娘,既来了,就进去坐坐吧。”那太监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里的威胁毫不掩饰。 阿菀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落入了圈套。她定了定神,昂首走进宅院。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正屋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咳嗽声。 她推开门,却愣住了——屋里坐着的不是李太妃,而是沈清辞! 沈清辞穿着身素色的囚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毫无血色,见她进来,竟笑了笑:“皇后娘娘,别来无恙?” “是你?”阿菀握紧了袖中的短刀,“李太妃呢?” “太妃?”沈清辞咳了几声,用帕子捂着嘴,帕子上很快染上血迹,“她呀,怕是自身难保了。”她抬眼看向阿菀,眼神复杂,“我找你来,是想跟你做笔交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什么交易?” “我告诉你谁是害卫将军的真凶,”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惊人的力量,“你放念安一条生路,让她永远离开京城,再也不要踏进来。” 阿菀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你知道是谁?” 沈清辞点点头,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上是先皇的御笔,题着“江山永固”四个字。“当年黑风寨的军械,是先皇默许兵部尚书运的,为的是……制衡藩王。卫将军查到了真相,先皇怕他声张,才让人……”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阿菀已经明白了。那个她一直敬重的先皇,那个兄长誓死效忠的君主,竟然才是幕后真凶! “不可能!”阿菀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你在骗我!” “我没骗你。”沈清辞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账本,“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上面记着每一笔军械的去向,还有先皇的朱批。”她将账本扔给阿菀,“你自己看吧。” 阿菀颤抖着翻开账本,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沈忠的,而那些朱批,与她见过的先皇手谕如出一辙。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原来自己追查的真相,竟如此残酷。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抬头看向沈清辞。 “因为念安不能再卷进来了。”沈清辞的眼泪掉了下来,“我父亲是棋子,卫将军是棋子,我也是棋子……我不想我的女儿,还做别人的棋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打斗声,伴随着秦风的喊杀声:“娘娘!属下救您来了!” 沈清辞脸色一变,对阿菀道:“快走!他们来了!记住我的话,保护好念安!” 阿菀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清辞猛地推出门外:“走!” 她踉跄着跑出院子,正撞见秦风带着亲兵冲进来。“娘娘!您没事吧?” “里面……”阿菀回头,却见那间屋子突然燃起大火,火光中,沈清辞的身影站在窗前,像一尊绝绝的雕像。 “快走!”秦风拉着她往外跑,“这里要塌了!” 阿菀被他拽着跑出胡同,回头望时,那座宅院已经被大火吞没,浓烟滚滚,遮得半边天都黑了。她攥着怀里的账本,只觉得那薄薄的纸,重得像座山。 原来这宫墙内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真相,只有一层又一层的谎言,和一个又一个被牺牲的棋子。而她,还有念安,能跳出这盘棋吗?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章 灰烬里的真相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被赶来的禁军扑灭。阿菀站在胡同口,看着那片焦黑的断壁残垣,沈清辞最后站在窗前的身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子里。秦风派人在灰烬里翻找了许久,只找到半块烧熔的平安锁——是苏念安戴过的那一块,想来是沈清辞从孩子那里讨来的,贴身藏着。 “娘娘,回宫吧。”秦风的声音带着疲惫,他的亲兵在昨夜的打斗中折损了三人,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陛下已经知道您在这里了,派了李总管来接。” 阿菀没动,只是攥紧了怀里那本被烟火熏得发脆的账本。账本的纸页边缘卷曲,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沈忠一笔一划记下的军械数目,与先皇朱批的“准”字重叠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念安呢?”她忽然问,声音哑得像被火燎过。 “在张嬷嬷那里睡着呢。”青禾扶着她的胳膊,指尖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知府夫人守着她,说她夜里哭着找娘,哄了半天才睡熟。” 阿菀点点头,转身往回走。脚步踩在结了薄霜的地面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像在为谁默哀。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那个孩子,她的母亲永远留在了那片火海里,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场火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沈清辞为自己选的结局。 回宫的马车里,李总管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这位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此刻脸上满是焦虑,几次想开口,都被阿菀冷淡的眼神逼了回去。 “陛下在哪个殿?”快到坤宁宫时,阿菀终于开口。 “在……在御书房,已经等了您一夜了。”李总管连忙回话,“娘娘,陛下听说您被掳走,发了好大的火,把寿康宫的人都绑了,还说……还说要亲自去拆了那座宅院。” 阿菀没接话。她能想象出陛下暴怒的样子,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先皇是他的父亲,那本账本上的朱批,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 御书房的灯还亮着。阿菀推开门时,正看见陛下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身上的龙袍皱巴巴的,鬓角甚至有了几缕显眼的白发。听到动静,他猛地回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密布,见是她,几步冲过来将她紧紧抱住,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后怕和愤怒,“知不知道朕有多担心?!” 阿菀被他勒得生疼,后背的伤口再次裂开,血腥味混着他身上的墨香,奇异地在鼻尖萦绕。她想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只能任由眼泪掉下来,打湿他的衣襟。 “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陛下的声音在她耳边发颤,这个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帝王,此刻竟像个害怕失去珍宝的孩子。 阿菀的心软了下来。那些关于“内鬼”的猜疑,那些对先皇的失望,在他滚烫的体温里,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抬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我回来了。” 两人相拥着站了许久,直到烛火燃尽了半根,陛下才松开她,捧着她的脸仔细打量,见她手臂上的伤口,眼神瞬间冷了下去:“谁干的?” 阿菀从怀里掏出那本账本,递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 陛下接过账本,一页页翻看着,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啪”地一声将账本拍在案上,案上的砚台被震得跳起,墨汁溅了满桌。“畜生!”他低吼着,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做!” “所以,兄长是被先皇……”阿菀的声音带着颤抖,她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哪怕那答案再残忍。 陛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满是痛苦:“是。当年父亲病重,怕兄长把军械的事捅出去,动摇国本,就……就下了密令。”他抓住阿菀的手,掌心冰凉,“阿菀,对不起,是朕的父亲……” “不关你的事。”阿菀打断他,她能看出他的挣扎和愧疚,“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有关。”陛下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朕会给你一个交代。兵部尚书已经被打入天牢,李太妃……”他顿了顿,“她畏罪自尽了,就在寿康宫的梅树下,手里还攥着那枚碧玉戒指。” 阿菀沉默了。李太妃死了,沈清辞也死了,好像所有的坏人都得到了惩罚,可她心里那道伤口,却并没有因此愈合。 “念安怎么办?”她忽然问,“沈清辞最后求我,让那孩子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回来。” 陛下看着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朕让人把她送到江南,交给一户可靠的人家,给她新的身份,让她平平安安长大,再也不沾这宫里的是非。”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阿菀看着那些光斑,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兄长的仇报了,黑风寨的余党肃清了,李太妃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后宫暂时安稳了。可那些逝去的人,那些被谎言掩盖的真相,终究是回不来了。 “陛下,”她抬头,望进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陛下愣了一下,随即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好。” 御书房的门开着,晨风吹进来,带着梅花的清香。阿菀知道,过去的事或许永远无法彻底磨灭,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有勇气面对那些灰烬里的真相,和未来路上的风雨。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6章 江南路远 送走苏念安的那天,京城下了场小雨。阿菀站在城楼上,看着那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驶离城门,渐渐消失在烟雨朦胧的官道尽头。马车上除了护送的侍卫,只有一个抱着布偶的小小身影——那是沈清辞连夜为女儿缝制的,布偶脸上的眼镜,用的是她自己衣服上拆下来的珍珠扣。 “真的不告诉她真相吗?”青禾站在阿菀身后,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阿菀望着雨幕,指尖冰凉:“不必了。”她想起沈清辞最后那句带着血沫的“让她做个普通人”,心里像被雨水泡得发涨,“知道得越少,活得越安稳。” 雨水打湿了城楼上的朱红栏杆,也打湿了阿菀的鬓发。她抬手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陛下说,已经在江南水乡为念安找了户开染坊的人家,夫妻二人年过半百却无子嗣,定会待她如亲女。往后,世上再无沈念安,只有染坊老板的小女儿“阿染”。 “娘娘,陛下在楼下等您。”秦风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身上的甲胄还带着湿气,显然是刚从军营回来。 阿菀点点头,转身下楼。陛下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廊下等她,明黄色的龙袍在雨里格外显眼。见她下来,他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自己的肩头很快就被雨水打湿。 “在想什么?”他问,指尖拂过她被雨打湿的发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在想江南的雨,是不是比京城的软些。”阿菀笑了笑,眼眶却有些发热,“念安会不会喜欢染坊的颜色?” “会的。”陛下握住她的手,塞进自己温暖的袖中,“江南的花红柳绿,总比宫里的朱墙好看。”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油纸伞下的空间很小,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御花园的梅树经过雨水冲刷,枝头的花苞更显饱满,像藏着一整个春天的期待。 “兵部那边,朕已经让人重新清查了军械库,所有账目都换成了新的人手,由秦风直接监管。”陛下忽然开口,声音沉稳,“李太妃的余党也都处理干净了,后宫……以后不会再有那些腌臜事。” 阿菀侧头看他,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划出浅浅的水痕。这个曾经让她觉得遥不可及的帝王,此刻眉眼间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陛下不必如此。”她轻声说,“我信你。” 陛下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握紧了她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手骨捏碎,却又在她微蹙眉头时,立刻松了些力道。“阿菀,”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以前是朕不好,总以为把你困在身边就是保护,却没问过你愿不愿意。”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点微光。阿菀想起刚入宫时的惶恐,想起兄长去世后的绝望,想起在普陀山的逃亡,想起沈清辞在火海里的眼神……那些沉重的过往,像被这场雨慢慢冲刷着,虽然留下了痕迹,却不再那么灼人。 “过去的事,不提了。”她抽出手,反过来握住他的,“往前看,好不好?” 陛下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被雨水洗过的星辰。他用力点头,牵着她的手往宫殿走去。廊下的宫女太监们见了,都识趣地低下头,谁都能看出,陛下对皇后娘娘的态度,早已不是当初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回到坤宁宫,青禾已经让人备好了姜汤。阿菀接过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雨天的寒气。陛下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喝完,才拿起毛巾,笨拙地帮她擦着湿漉漉的发梢。 “陛下,”阿菀忽然想起什么,“沈清辞的尸身……” “按她的遗愿,火化了。”陛下的动作顿了顿,“骨灰让侍卫带去了江南,撒进了她老家门口的那条河里。她说,想看着念安长大。” 阿菀沉默着点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沈清辞这一生,终究是为了女儿,才卸下了所有防备,也付出了所有。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屋檐下的水珠还在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过去的故事画上句点。 “陛下,”阿菀靠在他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等过了这阵子,我们去江南看看吧?就当……是替念安看看那里的染坊,看看那里的春天。” 陛下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 江南路远,却藏着新生的希望。而身边的这个人,和眼前的紫禁城,似乎也终于有了些值得期待的暖意。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7章 染坊春深 江南的春天来得比京城早。三月刚过,乌镇的河道两岸就缀满了粉白的桃花,乌篷船划过水面时,带起的涟漪里都浮着花香。 阿菀站在“青蓝染坊”的后院,看着那个穿着靛蓝色布衣的小姑娘蹲在石臼边,正用木槌捶打着泡在水里的蓝草。阳光落在她发间,映出几缕柔软的金芒,正是被送到江南半年的苏念安——如今的阿染。 “阿染,该吃饭了!”染坊的张婶在门口唤道,声音里带着慈爱的笑意。 阿染抬起头,脸上沾着几点靛蓝的染料,像只调皮的小花猫。她看见阿菀,眼睛亮了亮,手里的木槌都没放下,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阿菀姐姐!你真的来看我啦!” 半年不见,她长个子了,眉眼也舒展开些,褪去了宫里的怯懦,多了几分水乡孩子的灵动。阿菀蹲下身,替她擦掉脸上的染料,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脸颊,心里软软的:“想不想姐姐?” “想!”阿染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张叔教我染布了,我染了块花布,想给姐姐做个帕子呢!” 陛下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他换下了龙袍,穿着件月白色的锦袍,倒像个寻常的富家公子,与这江南水乡的景致格外相融。 “陛下,皇后娘娘,快进屋坐吧。”张叔是个憨厚的汉子,搓着手上的染料,笑得有些局促,“拙荆炖了只老母鸡,给娘娘补补身子。” 染坊的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堂屋的墙上挂着几匹刚染好的蓝印花布,靛蓝的底色上,印着白生生的缠枝莲纹样,透着质朴的美感。阿染献宝似的捧出个木盒,里面是块巴掌大的花布,虽然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心。 “姐姐你看!”她指着布上的图案,“这是桃花,这是乌篷船,还有……还有水里的鱼!” 阿菀接过布,指尖抚过粗糙的布面,眼眶忽然有些发热。这简单的花布,比宫里最华贵的云锦更让她动容。 “真好看。”她笑着说,“姐姐要一直留着。” 吃饭时,阿染坐在阿菀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张叔教她辨认蓝草,说张婶给她做了新鞋子,说河边的柳树抽出新芽时,像极了宫里见过的流苏。只是她再也没提过沈清辞,也没问过冷宫和京城,仿佛那些过往真的被江南的水洗干净了。 饭后,阿染拉着阿菀去河边看她养的小鱼。陛下和张叔留在屋里说话,隐约能听见张叔在说“阿染这孩子懂事,就是夜里偶尔会哭着找娘”,陛下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安慰。 河边的桃花开得正盛,花瓣落在水面上,随波逐流。阿染趴在石桥栏杆上,小手伸进水里,逗着石缝里的小鱼。 “阿染,”阿菀轻声问,“在这里住得开心吗?” “开心!”阿染回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张叔张婶对我可好了,还说等我再大些,就教我绣花样呢。”她顿了顿,小手攥紧了栏杆,“就是……有时候会梦见娘,梦里她在对我笑,却不说话。” 阿菀的心揪了一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娘在天上看着阿染呢,看着阿染每天开开心心的,她就放心了。” 阿染在她怀里点了点头,小肩膀微微耸动,却没哭出声。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姐姐,你要走了吗?” “嗯,”阿菀摸了摸她的头,“姐姐和陛下还要回京城。” “那你们还会来看我吗?”阿染的眼里满是期待。 “会的。”阿菀认真地说,“等桃花再开的时候,姐姐就来看你,好不好?” “好!”阿染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到时候我给姐姐染一块最大的花布!” 离开染坊时,阿染站在门口挥手,直到马车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才被张婶拉着进屋。阿菀掀着车帘,望着那抹小小的身影,心里忽然觉得无比安宁。 沈清辞,你看,你的女儿在江南长大了,像你希望的那样,活得简单又快乐。 马车行驶在水乡的石板路上,车轮碾过落花,发出细碎的声响。陛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在想什么?” “在想,”阿菀靠在他肩上,“这江南的春天,真好。” 陛下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等回去了,把坤宁宫的院子也种满花,种桃花,种玉兰,再种些你喜欢的墨兰。” 阿菀笑了,眼角的余光瞥见河边的柳枝抽出新芽,像极了希望的模样。她知道,京城的宫墙依旧高耸,未来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他,心里装着这份江南的暖意,就没什么可害怕的。 马车渐渐驶离乌镇,河道两岸的桃花在视线里越来越远,却在心底留下了一片永不褪色的春深。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章 带露的蓝草 马车驶离乌镇时,阿菀正趴在车窗边,看着那片粉白的桃林渐渐远去。风卷着花瓣掠过车窗,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春日特有的微凉。 “其实不用送这么远的。”阿菀回头看向身边的李婶,这位在染坊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妇人,是当地有名的巧手,也是教她染布的师傅。 李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送你到渡口是应该的。这匹‘烟雨蓝’你收着,是用新采的蓝草染的,做件夏衣正好。”她递过一个素布包,里面裹着一匹泛着淡淡水纹光泽的布料。 阿菀接过布料,指尖抚过上面细腻的纹路,心里暖融融的:“谢谢您,李婶。等我学会了新花样,一定给您寄件成品回来。” 到了渡口,船夫早已候在岸边。阿菀上船前,李婶又塞给她一包刚烤好的芝麻饼,反复叮嘱:“路上小心,到了京城给我报个平安。” 船缓缓驶离岸边,阿菀站在船头挥手,直到李婶的身影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才恋恋不舍地坐下。 船夫是个健谈的老汉,见她捧着布料看得出神,便笑着搭话:“姑娘这布染得真好,是李婶的手艺吧?她的‘烟雨蓝’,整个江南都找不出第二家。” 阿菀点点头,将布料小心翼翼地折好:“李婶说,这蓝色里掺了晨露的水汽,才会这么透亮。” “可不是嘛。”老汉摇着橹,“李婶染布讲究得很,采蓝草要趁露水没干,搅靛青得顺着手腕的劲儿,连晾晒都得挑阴天,说怕太阳太烈伤了色。”他忽然叹了口气,“就是可惜喽,现在年轻人都不爱学这手艺了,再过几年,怕是没人会这‘烟雨蓝’了。” 阿菀心里一动,想起李婶教她染布时的样子:指尖沾着靛青,耐心地教她辨认蓝草的成色,说“每种颜色都有脾气,得顺着它来”。那时她只觉得有趣,此刻却忽然明白,这看似简单的染色里,藏着多少代人的匠心。 船行至中途,天空忽然飘起细雨。阿菀将布料裹得更紧了些,怕被雨水打湿。雨滴落在水面上,溅起一圈圈涟漪,把两岸的绿柳洗得愈发青翠。 “这雨好啊,”船夫笑道,“能让蓝草长得更旺,秋天又能收一茬好靛青了。” 阿菀望着雨幕中的江南,忽然觉得,自己带走的不只是一匹布料,还有一份沉甸甸的牵挂。她掏出贴身的荷包,里面装着李婶给的染坊钥匙——李婶说,“啥时候想回来看看,染坊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雨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水面上洒下一片碎金。阿菀望着京城的方向,那里有她的责任,而江南的这片蓝,会是她心里永远的底色。 她知道,这次归途,不仅是回到熟悉的宫墙内,更是带着一份新的领悟——那些看似平凡的手艺里,藏着最动人的坚持,就像李婶说的,“颜色不会说谎,你对它用心,它就对你坦诚”。 就像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也从不会辜负真心。 船靠岸时,已有内侍在码头等候。阿菀接过包袱,最后看了一眼烟雨朦胧的江南,转身踏上了回京的路。她的脚步很稳,因为心里清楚,无论走多远,江南的那抹蓝,都会陪着她。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章 宫墙内的蓝草香 坤宁宫的偏院被辟出半亩地时,青禾还在念叨:“娘娘,这地方种些月季牡丹多好,种蓝草多可惜。” 阿菀蹲在刚翻过的土地上,指尖捏着一把带着湿气的泥土,阳光晒得泥土发烫,混着草根的清香钻进鼻腔,竟和乌镇染坊后院的味道有几分相似。“牡丹月季宫里多的是,蓝草却少见。”她从竹篮里拿出李婶给的蓝草籽,一粒粒撒进土里,“种活了,往后宫里用的靛青,咱们自己就能染。” 青禾撇撇嘴,却还是拿起小锄头帮忙松土:“也不知这娇贵的草能不能在宫里活,御花园的花匠都说,蓝草喜湿,宫里的土太干。” “试试便知。”阿菀拍了拍手上的土,望着这片刚播下种子的土地,忽然想起李婶说的“蓝草认人,你对它上心,它就肯长”。在江南时,她跟着李婶侍弄蓝草,天不亮就去坡上采露,回来要一遍遍淘洗、捶打,再看着蓝草汁慢慢发酵成靛青,那过程慢得像熬一锅老汤,却在最后染出第一匹布时,甜得让人想落泪。 那小宫女叫春桃,是浣衣局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听说皇后娘娘在偏院种了蓝草,每日天不亮就跑来帮忙浇水。她手上还带着洗浆的红痕,却把水壶捏得稳稳的,水流细细的,生怕冲坏了刚冒芽的蓝草苗。 “娘娘,您看这苗是不是蔫了?”春桃蹲在田埂边,指着一株发黄的幼苗,声音里带着哭腔,“是不是奴婢水浇多了?” 阿菀走过去,轻轻拨开幼苗根部的土,见根须还是白生生的,便松了口气:“是太阳太晒了,搭个棚子挡挡就好。”她想起李婶的法子,让青禾找了些竹篾和苇席,在田边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正午的阳光透过苇席的缝隙漏下来,在蓝草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倒真像江南的树荫。 日子一天天过,蓝草苗噌噌地长,转眼就没过了脚踝。春桃的手艺也渐渐有了长进,跟着阿菀学捶打蓝草,虽然力气小,却比谁都认真,木槌敲在石臼里的声音,规律得像打更的梆子。 这天傍晚,阿菀正和春桃在偏院收蓝草,忽然听见廊下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陛下正站在月亮门边,手里还提着个食盒,见她们满身靛青,忍不住笑了:“皇后娘娘这是改行做绣娘了?” “是染娘。”阿菀举起一把刚割下的蓝草,叶片上的水珠滴在“烟雨蓝”的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陛下要不要试试?捶打蓝草能安神。” 陛下还真走了过来,拿起木槌掂量了一下,学着春桃的样子往石臼里捶。只是他常年握笔的手没什么力气,捶了没几下就气喘吁吁,惹得春桃在一旁偷偷笑,又赶紧低下头。 “这草能染出什么颜色?”陛下擦了擦手,看着石臼里渐渐变深的草汁。 “能染出天的颜色,水的颜色。”阿菀指着天边的晚霞,“等染好了,给陛下做件常服。” 陛下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好啊,朕倒要看看,皇后娘娘染的布,是不是比江南的还好。”他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刚从御膳房拿来的,你们也尝尝。” 春桃哪里敢动,还是阿菀递了块绿豆糕给她,她才红着脸接过去,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却还盯着石臼里的蓝草汁,像怕错过了什么。 收工时,春桃捧着一小盆刚发酵好的靛青,小心翼翼地往回走,背影在暮色里看着格外轻快。阿菀站在偏院门口,望着那半亩蓝草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忽然觉得这宫墙内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沉闷了。 “在想什么?”陛下从身后轻轻揽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带着淡淡的龙涎香。 “在想,”阿菀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混着蓝草的清香,“等蓝草收了,咱们就在偏院搭个染坊,让春桃来管着,宫里的人谁想学,都能来试试。” “好啊。”陛下的声音带着笑意,“到时候朕也来学,给你捶蓝草。”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的宫灯明灭,偏院的蓝草在夜色里舒展着叶片,像在悄悄酝酿一场关于颜色的梦。阿菀知道,这半亩蓝草或许染不遍整个皇宫,却能在心里种下一片江南,让那些关于故乡、关于故人的记忆,都随着靛青的颜色,慢慢沉淀成安稳的暖。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章 染坊初成 入秋时,坤宁宫偏院的蓝草终于到了收割的时节。成片的蓝草长得比人还高,深绿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光,风一吹,就掀起层层碧浪,连空气里都飘着清苦的草木香。 春桃拿着镰刀,手却有些抖。阿菀站在她身边,示范着如何下刀:“贴着根割,别留太长的茬,明年还能再长一茬。” 春桃点点头,咬着唇割下第一丛蓝草,刀刃划过草茎的声音清脆利落。她的动作渐渐熟练起来,额角渗出细汗,也顾不上擦,眼里只有那片待收割的蓝草,像在完成一件无比郑重的事。 青禾带着几个小太监来帮忙,把割好的蓝草捆成束,搬到院角的晒架上。晒架是秦风让人做的,结实的木架上铺着竹篾,蓝草摊在上面,接受秋日阳光的暴晒,渐渐失去水分,变成深褐色。 “娘娘,这样晒着就行了?”青禾蹲在晒架边,拨弄着蓝草叶,“要不要像晾丝绸那样盖层纱?” “不用。”阿菀捡起一片晒干的蓝草叶,轻轻一捏就碎成了末,“李婶说,蓝草要晒得干透,发酵时才不会坏。”她转身看向院东侧,那里已经搭起了两间小木屋,一间用来捶打蓝草,一间用来储放靛青,正是她念叨了许久的“染坊”。 木屋的门楣上,挂着块木牌,上面是陛下亲笔写的“青蓝坊”三个字,笔锋遒劲,却透着几分随意的暖意。阿菀第一次看到时,忍不住笑了:“陛下这字,倒有几分染坊老板的气势。” 陛下当时正帮她扶着木架,闻言挑眉:“那朕往后就常来当‘老板’,看谁敢来捣乱。” 此刻,阿菀站在木牌下,看着春桃指挥小太监们搬运蓝草,忽然觉得这宫墙内的一角,竟有了几分江南染坊的烟火气。 蓝草晒透后,就该入石臼捶打了。春桃抡着木槌,一下下砸在蓝草上,褐色的草汁顺着石臼的缝隙渗出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像一块块深色的宝石。她的胳膊酸了,就换小太监轮流捶,木槌撞击石臼的“咚咚”声,在偏院里此起彼伏,竟成了坤宁宫新的景致。 附近宫苑的嫔妃听说皇后娘娘开了染坊,都好奇地来看热闹。有的捧着名贵的云锦来,想让阿菀帮忙染个新奇的颜色;有的则是真心想学,拉着春桃问东问西,把小小的染坊挤得满满当当。 “皇后娘娘,这蓝草真能染出天青色?”淑妃捧着块素纱,眼里满是期待,“臣妾听说江南有种‘雨过天青’,染出来的颜色像雨后的天空,不知咱们宫里能不能染?” 阿菀笑着点头:“能是能,就是要费些功夫。得用晨露调靛青,还要在阴干时熏松烟,一步都错不得。”她拿起块刚染好的蓝布,“淑妃若不嫌弃,先用这块‘烟雨蓝’试试?” 淑妃接过布,指尖抚过上面的水纹,惊喜道:“这颜色真好看,比库房里的贡缎还雅致。” 嫔妃们的赞叹声里,春桃的腰杆挺得更直了。她不再是那个在浣衣局里畏畏缩缩的小宫女,而是青蓝坊里能独当一面的染娘,说起染布的门道,头头是道,连阿菀都忍不住暗暗点头。 傍晚时分,染坊渐渐安静下来。春桃捧着第一缸发酵好的靛青,小心翼翼地倒进陶瓮里,瓮口用布封好,只留个小口透气。“娘娘,再过半月,这靛青就能用了。”她的脸上沾着草汁,笑容却比宫里任何花朵都灿烂。 阿菀看着那排整齐的陶瓮,忽然想起李婶说的“染布靠的是耐心,急不得”。就像这宫墙里的日子,从前总觉得沉闷压抑,如今有了这片蓝草,有了青蓝坊的烟火气,竟也慢慢生出了滋味。 夕阳的余晖透过木窗,照在染坊的地面上,草汁的水洼里映出天边的晚霞,红的、紫的、蓝的,层层叠叠,像一幅流动的画。阿菀站在画里,忽然觉得,这宫墙困住的或许是脚步,却困不住心里的江南。 而心里的江南,正随着这缸靛青,在宫墙深处,慢慢发酵成温暖的模样。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5章 湖面风波 鱼线又动了,这次力道更沉,阿菀握紧鱼竿往后仰,身子几乎要探出船舷。陛下伸手揽住她的腰,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按:“别急,顺着它的力道带。” 丝线在水里绷出一道颤巍巍的弧线,像绷紧的琴弦。阿菀跟着陛下的指引慢慢收线,只见水面“哗啦”一声翻起浪花,一条尺长的青鱼被拽了上来,尾巴在船板上啪嗒啪嗒拍打着,溅了阿菀一裙摆的水珠。 “好大一条!”阿菀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连忙找网兜去捞,没留意陛下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岸边的秦风身上,眼神沉了沉。 秦风没再往前走,只是对着船上比了个“三”的手势——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有三件紧急事需回禀”。 陛下朝他微微颔首,示意知道了,转回头时,脸上已看不出半分凝重,只笑着帮阿菀擦掉裙摆上的水珠:“看来今天运气不错,晚上能喝鱼汤了。” 阿菀把鱼放进水桶,看着水里晃荡的桃花影,忽然说:“其实秦风哥哥的脸色好严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陛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声音放轻:“是有点事,但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咱们钓完这条鱼,回去就处理,嗯?” 阿菀点点头,重新挂上鱼饵甩线,却没刚才那么专注了。船缓缓漂到一片荷叶初生的水域,绿嫩的圆叶浮在水面,像撒了一把翡翠盘。她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场洪水,村里的老人说,当时水面上漂满了这样的荷叶,还有……她不敢再想下去,指尖无意识地绞着鱼线。 “在想什么?”陛下察觉到她的走神。 “在想……”阿菀咬了咬唇,“张尚书那样的人,会不会也像云家一样,有很多无辜的人被牵连?” 陛下沉默了片刻,握住她的手:“会。但正因为这样,咱们才要把他们揪出来。你看这荷叶,看着嫩,根却在泥里扎得深,就算被水冲,也能重新长出来。人也一样,只要把烂根挖掉,总会长出新的希望。” 说话间,鱼竿猛地往下一沉,比刚才那条青鱼还要沉!阿菀惊呼一声,差点脱手,陛下连忙握住她的手一起使劲。这次的鱼异常狡猾,一会儿往水草里钻,一会儿又猛地往外冲,折腾了半盏茶的功夫,才露出带着金纹的鱼尾。 “是金鳞鱼!”阿菀眼睛亮了,“书上说这种鱼很通灵性的!” 等把鱼拽上船,两人都松了口气,额头沁出薄汗。金鳞鱼在水桶里游得欢实,鳞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陛下看着鱼,忽然对岸边喊:“秦风,先回书房等着。” 秦风应声退下。阿菀有些诧异:“不等了吗?” “不等了。”陛下收起鱼竿,拿起船桨慢慢往回划,“有些事急不得,倒是这鱼,得赶紧回去养着,别缺氧了。” 乌篷船穿过粉色的花影,桨声咿呀,把刚才的凝重荡开了些。阿菀靠在船边,看着水桶里的金鳞鱼,忽然觉得陛下说得对——再急的事,也得喘口气。就像这鱼,越是使劲拽,越容易断线,不如顺着它的性子,慢慢引上来。 回到院子时,夕阳正把屋檐染成金红色。陛下让下人把金鳞鱼放进院里的鱼池,转身对阿菀说:“你先回房歇着,我去去就回。” 阿菀点点头,却没立刻回房,而是站在廊下看着书房的方向。窗纸上,陛下和秦风的影子时而靠近,时而分开,像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她拿起没绣完的香囊,指尖戳着针孔,忽然想,要是能一直钓钓鱼、酿酿酒就好了,但她也知道,有些烂根,必须有人去挖。 夜风渐起,吹落了几片桃花瓣,落在鱼池里,金鳞鱼甩了甩尾巴,把花瓣搅得打了个旋。阿菀望着书房的灯,心里默默念着:快点处理完吧,好让明天的太阳,照得亮堂堂的。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章 帝王局 回宫的路比离开时更显沉重。李总管走在前面,灰色的袍角扫过青石板路,悄无声息,像一道没有影子的魂。阿菀攥着银锁,指尖冰凉——皇上怎么会知道娘的下落?又怎么会清楚“月升于坎”的深意?这背后藏着的,究竟是生机还是更深的算计? 秦风跟在她身侧,伤臂用布条紧紧缠着,走路时微微发颤,却依旧保持着警惕,目光不断扫过两侧的宫墙与暗巷。他曾是军人,对皇宫这种看似金碧辉煌、实则处处杀机的地方,有着本能的戒备。 穿过神武门时,守卫只是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并未阻拦。李总管显然得了特许,畅通无阻地将他们带到了御书房偏殿。 “二位稍等,皇上正在处理政务。”李总管躬身行礼,退了出去,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偏殿陈设极简,只有一张紫檀木桌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江山万里图》,笔力苍劲,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阿菀打量着四周,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盯着,后背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皇上找我们,到底想做什么?”她压低声音问秦风。 秦风盯着那幅《江山万里图》,眉头紧锁:“不好说。这位皇上登基五年,一直被李嵩掣肘,看似隐忍,实则深不可测。他突然插手这件事,或许是想借遗诏扳倒李嵩,也可能……是想将遗诏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阿菀的心沉了下去。无论是哪种可能,她和娘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面容俊朗,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只是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明明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却给人一种疏离的孤独感。 这就是皇上。阿菀下意识地低下头,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抬起头来。”皇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阿菀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迎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像深潭,能看透人心底的秘密。 “你就是阿菀?苏婉的女儿?”皇上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是。”阿菀的声音有些发颤。 皇上走到紫檀木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一盏茶,轻轻吹了吹:“你娘在朕这里,很安全。” 阿菀的心猛地一松,又立刻提了起来:“皇上,求您放了我娘!只要您放了她,我……” “你会把遗诏交给朕,是吗?”皇上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可你凭什么觉得,朕需要用你娘来要挟你?” 阿菀愣住了。 “李嵩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呷了一口茶,语气平淡,“他派人伪造遗诏,逼死宸妃,追杀苏婉,甚至在朕的身边安插眼线……他做的这一切,朕都清清楚楚。” 秦风猛地抬头:“那皇上为何不早动手?” “动手?”皇上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如刀,“李嵩党羽众多,前朝后宫盘根错节,朕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动他便是动摇国本。”他看向阿菀,“而你,还有你手里的遗诏,就是朕的把握。” 阿菀这才明白。皇上一直在等,等一个能一举扳倒李嵩的机会。而她和遗诏,就是这个机会。 “‘月升于坎’,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皇上问。 阿菀摇了摇头:“只知道坎代表北方,与水有关。” “不错。”皇上点头,“但你不知道的是,‘月升于坎’指的不是普通的月亮,而是本月十五的月食。那天子时,月亮会运行到正北方位,而御书房假山之下的暗河,会因月食出现潮汐异动,届时暗河水位下降,遗诏的藏匿之处才会显现。” 阿菀和秦风都愣住了。这些细节,宸妃和娘都从未提起过。皇上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似乎很惊讶?”皇上看穿了她的心思,“因为这遗诏,本就是朕和先帝定下的计策。” 这句话像惊雷,炸得阿菀头晕目眩。 “先帝晚年察觉李嵩有异心,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与朕商议,故意放出假遗诏,让李嵩放松警惕,再将真遗诏藏于暗处,等待时机成熟,由忠臣取出,清君侧,安社稷。”皇上的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沉重,“宸妃和苏婉,都是先帝选中的人。只是没想到,李嵩如此狠毒,竟对宸妃痛下杀手。” 原来如此。从一开始,这就是先帝和皇上布下的局。宸妃、娘,甚至她自己,都只是这局中的一环。 “那我娘……” “她很安全。”皇上说,“李嵩的人找到她之前,朕已经把她接走了。等扳倒李嵩,朕会派人送你们母女离开,保你们一世平安。” 阿菀看着皇上,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可测的平静。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但她没有选择。 “好。”阿菀点了点头,“我帮你取出遗诏。但我有一个条件,事成之后,必须放了宸妃娘娘和小莲、张妈。” 皇上看着她,眼神柔和了些许:“朕答应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还有。”阿菀补充道,“秦风是我的朋友,我希望皇上能赦免他以前的罪过,让他恢复自由身。” 秦风猛地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皇上笑了笑:“你倒是懂得为别人着想。可以。” 事情似乎变得顺利起来,可阿菀的心里却始终沉甸甸的。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本月十五还有三天。”皇上站起身,“这三天,你们就留在偏殿,由李总管照看。切记,不要轻易外出,以免打草惊蛇。”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偏殿。 殿门关上,阿菀才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你不该把我也算进去的。”秦风看着她,语气复杂。 “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不能不管你。”阿菀看着他,“而且,我相信皇上说的话。” 秦风却摇了摇头:“帝王心术,最是难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接下来的三天,阿菀和秦风果然被“软禁”在偏殿。李总管每天送来饭菜,态度恭敬,却绝口不提外面的事。阿菀几次想打听宸妃和小莲的消息,都被他用“皇上自有安排”挡了回来。 这三天里,阿菀反复研究那两张舆图,结合皇上说的月食和暗河,终于大致摸清了遗诏的藏匿位置——就在御书房假山之下的暗河尽头,一处只有在水位下降时才会露出的石洞里。 十五这天很快就到了。 入夜后,李总管果然来了,手里拿着两套太监的衣服:“皇上说,让二位换上这个,随奴才去御书房。” 阿菀和秦风换上衣服,跟着李总管,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来到御书房附近。 御书房外灯火通明,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跟紧奴才,别出声。”李总管低声说,带着他们绕到御书房后方的一处隐蔽角落,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排水口。 “从这里进去,就能到达假山之下的暗河。”李总管打开排水口的盖子,“皇上已经安排好了,守卫不会注意这里。” 阿菀和秦风对视一眼,弯腰钻进了排水口。 排水口狭窄而潮湿,弥漫着一股腥臭味。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很快就听到了潺潺的水声——暗河到了。 暗河不宽,水位果然比平时低了很多,露出了湿漉漉的河床。月光透过假山的缝隙照下来,在水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往那边走。”阿菀指着暗河尽头的方向,那里有一处凹陷的石壁,正是舆图上标记的位置。 两人趟着水往前走,水冰冷刺骨,没过了膝盖。 快到石壁时,秦风突然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四周:“不对劲,太安静了。” 阿菀也感觉到了。按理说,这么重要的地方,就算皇上安排了,也该有几个暗卫才对,可这里却静得可怕,只有水流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暗河入口处传来,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皇上有旨,捉拿盗取先帝遗诏的乱党!” 是刘姑姑的声音! 阿菀和秦风脸色骤变。 “快走!”秦风拉着阿菀,加快速度冲向石壁。 刘姑姑带着一群侍卫已经追了上来,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暗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刘姑姑尖叫着。 秦风护着阿菀,一边躲避侍卫的箭雨,一边往前冲。他的手臂还没好利索,动作有些迟缓,一支箭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快!就是那里!”阿菀指着石壁上的石洞,洞口果然在水位下降后露了出来,不大,刚好能容一个人钻进去。 秦风将阿菀推到石洞前:“你进去拿遗诏,我挡住他们!” “不行!”阿菀不肯,“要走一起走!” “没时间了!”秦风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侍卫,眼神坚定,“记住,拿到遗诏后,交给皇上,只有他能救你娘!” 说完,他拔出腰间的匕首,转身冲向侍卫。 “秦风!”阿菀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知道自己不能辜负秦风的牺牲,咬着牙,钻进了石洞。 石洞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阿菀摸索着往前走,很快就摸到了一个冰凉的木盒。 是遗诏! 她紧紧抱住木盒,转身想出去,却听到洞外传来秦风的惨叫声,还有刘姑姑得意的笑声。 “抓住这个乱党了!快去看看那个贱婢拿到遗诏没有!” 阿菀的心像被狠狠揪住,疼得无法呼吸。她不能出去,出去就是死,秦风的牺牲就白费了。 她抱着木盒,蜷缩在石洞的角落,听着外面的动静。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照进了石洞。 “在这里!”一个侍卫喊道。 阿菀闭上眼睛,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威严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上?他怎么来了? 阿菀猛地睁开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洞外传来刘姑姑惊慌失措的声音:“皇、皇上?您怎么会在这里?” “朕若不来,怎么能看到这场好戏?”皇上的声音冰冷,“刘姑姑,你带着侍卫私闯御书房暗河,是想造反吗?” “奴才不敢!奴才是、是奉了兰答应的命令,捉拿乱党……” “兰答应?”皇上冷笑一声,“她一个小小的答应,也敢调动侍卫?看来,是李嵩给她的胆子吧?” 刘姑姑的声音瞬间没了底气:“皇上……奴才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不知道?”皇上的声音陡然提高,“那这个呢?” 阿菀听到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似乎是皇上拿出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是刘姑姑惊恐的尖叫:“不!不是的!皇上饶命!是李总管!是李总管让奴才这么做的!” 李总管? 阿菀的心猛地一跳。 “哦?李总管?”皇上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李总管,你还有什么话说?” 洞外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 “看来是没话说了。”皇上说,“来人,将刘姑姑和所有参与此事的侍卫拿下,交由刑部审问,彻查此事背后的主使!” “是!” 洞外传来侍卫被押走的声音,还有刘姑姑的哭喊求饶声,渐渐远去。 阿菀抱着木盒,愣在石洞里,脑子里一片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总管为什么要陷害她们?皇上又是怎么知道的? “阿菀姑娘,出来吧。”皇上的声音在洞外响起,温和了许多。 阿菀犹豫了一下,抱着木盒,从石洞里钻了出来。 皇上站在暗河岸边,月光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李总管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秦风被两个侍卫扶着,脸色苍白,但还活着。 “你没事吧?”皇上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切。 阿菀摇了摇头,将怀里的木盒递给他:“皇上,遗诏在这里。” 皇上接过木盒,打开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有了这个,李嵩的死期就到了。”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李总管:“李总管,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总管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恭敬,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皇上,奴才输了。但奴才不后悔。先帝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不能看着他的江山落入奸贼之手。” “所以你就联合刘姑姑,设下这个局,逼阿菀取出遗诏?”皇上问。 “是。”李总管承认,“奴才知道皇上您有顾虑,不敢轻易动李嵩。所以奴才只能用这个办法,把遗诏拿到您手里,逼您下定决心。” 阿菀这才明白。李总管一直在暗中帮助她们,甚至不惜自污,就是为了让皇上能名正言顺地扳倒李嵩。 皇上看着李总管,眼神复杂:“你可知欺君之罪,当诛?” “奴才知道。”李总管的声音很平静,“但只要能为先帝和皇上除去奸贼,奴才死而无憾。” 皇上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起来吧。功过相抵,你依旧做你的总管。” 李总管愣住了,随即叩首:“谢皇上!” 皇上又看向秦风:“带他下去治伤,好好照看。” “是。” 侍卫扶着秦风离开了。 暗河里只剩下阿菀和皇上。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皇上看着她,“李嵩很快就会倒台,你娘也会平安回来。” 阿菀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终于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 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皇上为什么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出现?李总管的计划,真的完全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吗? 还有,那个木盒里的遗诏,真的是真的吗? 阿菀的目光?落在皇上手里的木盒上,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章 带露的蓝草 马车驶离乌镇时,阿菀正趴在车窗边,看着那片粉白的桃林渐渐远去。风卷着花瓣掠过车窗,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春日特有的微凉。 “其实不用送这么远的。”阿菀回头看向身边的李婶,这位在染坊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妇人,是当地有名的巧手,也是教她染布的师傅。 李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送你到渡口是应该的。这匹‘烟雨蓝’你收着,是用新采的蓝草染的,做件夏衣正好。”她递过一个素布包,里面裹着一匹泛着淡淡水纹光泽的布料。 阿菀接过布料,指尖抚过上面细腻的纹路,心里暖融融的:“谢谢您,李婶。等我学会了新花样,一定给您寄件成品回来。” 到了渡口,船夫早已候在岸边。阿菀上船前,李婶又塞给她一包刚烤好的芝麻饼,反复叮嘱:“路上小心,到了京城给我报个平安。” 船缓缓驶离岸边,阿菀站在船头挥手,直到李婶的身影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才恋恋不舍地坐下。 船夫是个健谈的老汉,见她捧着布料看得出神,便笑着搭话:“姑娘这布染得真好,是李婶的手艺吧?她的‘烟雨蓝’,整个江南都找不出第二家。” 阿菀点点头,将布料小心翼翼地折好:“李婶说,这蓝色里掺了晨露的水汽,才会这么透亮。” “可不是嘛。”老汉摇着橹,“李婶染布讲究得很,采蓝草要趁露水没干,搅靛青得顺着手腕的劲儿,连晾晒都得挑阴天,说怕太阳太烈伤了色。”他忽然叹了口气,“就是可惜喽,现在年轻人都不爱学这手艺了,再过几年,怕是没人会这‘烟雨蓝’了。” 阿菀心里一动,想起李婶教她染布时的样子:指尖沾着靛青,耐心地教她辨认蓝草的成色,说“每种颜色都有脾气,得顺着它来”。那时她只觉得有趣,此刻却忽然明白,这看似简单的染色里,藏着多少代人的匠心。 船行至中途,天空忽然飘起细雨。阿菀将布料裹得更紧了些,怕被雨水打湿。雨滴落在水面上,溅起一圈圈涟漪,把两岸的绿柳洗得愈发青翠。 “这雨好啊,”船夫笑道,“能让蓝草长得更旺,秋天又能收一茬好靛青了。” 阿菀望着雨幕中的江南,忽然觉得,自己带走的不只是一匹布料,还有一份沉甸甸的牵挂。她掏出贴身的荷包,里面装着李婶给的染坊钥匙——李婶说,“啥时候想回来看看,染坊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雨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水面上洒下一片碎金。阿菀望着京城的方向,那里有她的责任,而江南的这片蓝,会是她心里永远的底色。 她知道,这次归途,不仅是回到熟悉的宫墙内,更是带着一份新的领悟——那些看似平凡的手艺里,藏着最动人的坚持,就像李婶说的,“颜色不会说谎,你对它用心,它就对你坦诚”。 就像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也从不会辜负真心。 船靠岸时,已有内侍在码头等候。阿菀接过包袱,最后看了一眼烟雨朦胧的江南,转身踏上了回京的路。她的脚步很稳,因为心里清楚,无论走多远,江南的那抹蓝,都会陪着她。 喜欢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请大家收藏:()掌灯宫女:红墙下的烛火照见白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